《他站在时光深处》 他站在时光深处楔子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 文/北倾 你的生命里有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人,和他的遇见,仿佛跨越了星辰和大海。 楔子: a市a大医学院附属医院。 住院部的走廊还有些冷清,尽头只有一束阳光沿着窗柩爬进来。那束光穿透了窗边盘亘着的爬山虎,沾了丝丝清凉的绿。 她的脚步声就那么清清脆脆地沿路敲了过去。 一直到走廊尽头,左手边那间病房时,应如约停下来,看了眼门框——普外科一区16号病房。 她敲了敲房门,应声推门而入。 这是间单人病房,设施齐整完善。一眼看去,菱白色的病房里映着落了满室的阳光,安宁又静谧。 应如约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病床上正靠着枕头翻书的病人。 这位病人是a市赫赫有名的房产大鳄,胃癌。住院之后,这间16号病房就犹如宴客厅,每天迎来送往不少以前只能在财经杂志上看到的人物。 如约听这间病房的护士念叨过,说他不太配合工作。哪怕身体情况每况愈下,依旧忘不了工作,少不了应酬,拦都拦不住。 因病情越来越糟糕,手术时间安排在了明天下午两点整。主刀医生是病人从s大医学院附属医院请来的专家,她那天凑巧轮值换班,正好错过了和这位医生碰面的机会。 等应如约走到病床前站定,正要开口说话,病房独立卫生间里忽然响起的潺潺水流声引得她侧目看去。眼角余光所及处,只扫到了一个修长的男人身影。 从百叶窗里钻进来的阳光洒在他的身后,一地璀璨。 应如约收回视线,放下手里的病例,调整了下表情,对视着病人亲切地笑了笑:“您好,我是麻醉医生应如约。” 话音一落,卫生间里的流水声戛然而止。 应如约的耳朵不自觉地跟着一动,顿了顿,没听到卫生间再传出什么声响,才继续道:“因为明天手术,所以我来问一些您的基本情况,请问家里做主签字的委托人是哪一位?” 见病人面露疑惑,应如约翻开病例,规整地向病人叙述了一遍手术前例行通知的常规内容。 等这一番话毕,她的话音一转,原本有些清冷的声音温软了几分:“因为您既往有高血压的病史,围手术期麻醉风险较大。” 一直耐心听着的病人神色有些凝重地点点头,刚还上扬几分的嘴角微沉,视线越过应如约看向了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的男人:“我听听你的说法。” 应如约闻声望去。 光影似把整个菱白色的病房切割成了几块,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一侧的肩膀被阳光笼罩着,映得那身浅蓝色的衬衫微微发亮。 他低着头,正慢条斯理地擦干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清晰,纹理偏淡,就连手上的皮肤都略微偏白。他随意地用手翻折起袖口,手指微微曲起时的线条感让应如约差点移不开眼。 这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 这双手拿起手术刀时的模样,恐怕手术室里那些天天嚷着自己是手控的小姑娘们都会为之着迷…… 毕竟,连她也无法幸免。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正灼灼地落在他的手上,温景然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轻轻一拨袖扣。见她被袖扣反射的阳光迷了眼,他信步上前,从她的手中抽走了整份病例。 应如约被反射的阳光刺得视野一片青黑,她皱起眉,伸手就要去夺回病例。手指刚挨上男人翻折起的袖口,就被他握住,微微的凉意从她的指尖一路传递到心口,一股莫名的危机感从她的脚底蹿起。 她抬起眼,冷凝的目光对上他低头看下来的视线时,顿时一阵怔忪。 他眼里的光被阳光映得细细碎碎,就像是从梧桐树叶间落下来的,瞬间锁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应如约还没来得及错开眼,他已经松开了她,那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手将刚从她手中抽走的病例递回了她的眼前。 温景然唇角含了笑,声音却格外清冽:“好久不见,小师妹。” 是啊,好久不见。 应如约怎么也想不到,她实习期第一台要跟的手术,主刀医生居然是他——温景然。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 深夜的机场,空旷安静。 应如约挂断电话后,推着行李箱从2号国际出发口一路往东而行。 夜色下,所有的标识牌都被赶来接机的车辆车灯映得有些刺眼。她低下头,一路沿着出发口走了十几站,才看到停在15号站台边的那辆白色轿车。 应如约的身影出现在后视镜里时,甄真真也发现了她。她下车,手脚麻利地帮着如约把行李放进后备箱,期间还不忘抱怨:“你箱子里塞什么了,怎么那么重?” 应如约边关上后备箱边一本正经地吓唬她:“人体标本。” 甄真真嫌弃地“咦”了一声,催促她赶紧上车。 从机场的天桥上下来,甄真真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回来了?我们都以为你会留在a市。” 应如约和甄真真是初高中的同学,初中走读,高中同寝,六年的友情,关系好到两个家庭都互相有来往。到大学时期,甄真真励志要当名女警去了警校,如约则离开s市去了a市学医。 虽然平时见面少了,但一点也不妨碍她们之间数年来的坚固友谊。 “你在这,我还能去哪?”应如约回答。 甄真真当然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顺着打趣道:“看来爷对人家的宠爱是真的三十年如一日啊。” 路口红灯,车在停止线前停下来。 应如约从口袋里摸出几块水果糖,剥开一个喂到她嘴边:“你知道我没有当女强人的野心,那太累了。家在这,当然就回来了。” 甄真真含着糖,有些口齿不清地嘟囔道:“我还以为你是惦记你那帅得惨绝人寰的温师兄。” 应如约剥糖纸的手一顿,随手砸了一块糖过去:“我跟他不熟。” 甄真真手忙脚乱地接住那块水果糖,听着车后此起彼伏催促的喇叭声,忙踩下油门,随口应道:“是是是,你长得漂亮你说了算。” 话落,她瞄了眼转速表下方显示的时间,一拍脑袋,想起件差点被她遗忘的事:“我等会得拎点夜宵去犒劳下今晚熬夜值班的同事,你坐了这么久的飞机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点?” 应如约捂着从下飞机起就有些犯鼻炎的鼻子,瓮声瓮气地答:“人都在你车上了,当然是悉听尊便。” 于是,两人半路折去了s大后巷的小夜街。 已经是深夜,小夜街却依旧灯火通明。路两边的小食摊沿路摆了半条街,每户摊前都挂着瓦数明亮的灯泡,吵吵囔囔的,格外热闹。 应如约没什么胃口,就坐在车里等她。看她大咧咧坐在路边的木凳上和老板唠嗑,那熟稔的模样看上去像是经常光顾的熟客。 她支着额头,有些倦懒地数起街道上的路灯。 数着数着,远处的路灯灯光渐渐就模糊成了几点光晕。应如约伸出手虚点了下,刚眯起眼想要看仔细,眼角的余光就扫到了车窗外正在渐渐靠近的一个修长身影。 她忽有所感,凝神看去。 那道身影正大步地绕过车头,刺眼的光线下并看不清他的脸,衬衫也被昏黄的灯光模糊了原本的颜色,可就是让应如约觉得分外眼熟。 她下意识地坐正身体,目光循着他的身影。 被凝视的人似有所觉,倏然转过头来。那双眼,深暗幽沉,像是深夜里刚熄灭的烛灯,犹带着一丝火星就这么透过车前的玻璃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 明明……明明中间隔着的车前玻璃颜色暗沉,应如约却觉得他那双眼仿佛能穿透一切。 完全空白的对视里,除了还在流逝的时间,其余都如同静止了一般。 那个瞬间,周围的所有声音渐渐远去,应如约的整个世界,寂静无声。 一秒。 两秒。 三秒…… 他终于移开视线,迈向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那辆路虎。 “呼。”应如约这才吐出一口气来,有些惊吓地拍拍胸口。刚才有那么一秒,她以为会停下脚步,然后走到她这侧的车窗前。 然而事实好像只是虚惊一场。 这么暗的光线下,他应该……看不清的吧? 她忍不住转头。 温景然站在车前,拎着保温盒,正低头打电话。拉开车门时,车门自动感应,锁控被解开,路虎那漂亮的led车灯闪了闪。 应如约也忍不住眨了一下眼睛,眼睛一花,甄真真跟只小麻雀一样扑到了车门边,边把夜宵递进来,边嘹亮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应如约,你当着我的面还一个劲地在看哪个野男人呢?” 同一时间,她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忽的,嗡嗡震动起来。 亮起的屏幕上,赫然跃出三个字——温景然。 应如约的头皮一麻,下意识地侧目看去。 原本正要上车的温景然握着手机转过头,不偏不倚地就着甄真真敞开的车门,一眼,就看见了她。 ——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到家。 应老爷子一向喜欢清静,从医院退休后便搬了家,住进了环境清幽的御山。 虽然御山的确是一处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可惜御山别墅区离市区较远,几乎靠近城郊,交通并不是特别方便。 甄真真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看了眼眼前黑幽幽的,犹如陷入了沉睡的这幢别墅,戳了戳如约:“你回来跟爷爷说过了的吧?我怎么看着他已经睡下了……” “老人家熬不了夜,”如约解开安全带,边推开车门下车边道:“我等会给华姨打个电话,让她来开下门就成。” 甄真真跟着下车,殷勤地开了后备箱给如约拎行李,又关怀备至地把特意买给她的鸡汤馄饨递过去,然后眼巴巴地望着她。 那种眼神,就跟垂涎骨头的小狗……看得如约毛骨悚然。 她赶紧退后一步拉开距离,警惕地问:“你想干嘛?” 甄真真咬唇抛过去一个媚眼,她本就长得可爱,做这些动作时一点也没有矫作的尴尬,那入骨的娇媚看得应如约也无法招架后,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就是好奇你和温医生……” 她顿了顿,见如约并没有太大的反应,继续说:“自从高中毕业后你就特别避讳温医生,刚才看见他也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是不是瞒着我些什么事啊?” 话落,怕她误会,甄真真又赶紧竖手指发誓:“我就是担心你,然后……顺便八卦下。” 意料之中的问题。 刚才在车上时,甄真真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如约早就猜到她会忍不住发问。 应如约皱眉沉思了片刻,一本正经地回答:“毕业那晚我们不是都喝得乱七八糟了嘛,还记不记得?” 甄真真立刻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记得记得,副班长酒精中毒,我们一堆人送他去医院。那晚还真巧,正好碰到温医生做完手术。” 应如约一直记得那晚,她六神无主的时候是他安排好了所有的同学,是他办妥了所有手续,是他替她收拾好了这堆烂摊子。 他如救世主一样从天而降,让她印象深刻到这辈子都忘不了。 但是…… 应如约叹了口气:“就那晚,我差点把他给强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 猛然知道了应如约多年秘辛的甄真真同志,一连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起初梦里还是当年她跟在应如约身后第一次遇见温景然时的画面,一眨眼又梦见毕业那晚,穿着白大褂站在清冷灯光下静静看着如约的温医生,最后干脆定格在如约对温医生霸王硬上弓的场面上…… 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甄真真睁眼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半晌,掌心湿润的汗意微微透着几分凉意。 她喘匀呼吸,一身冷汗地从床上爬起来给如约打电话。 应如约正在陪应老爷子修剪他的小花园,瞥了一眼哼着歌心情十分愉快的老人家,边摘下沾了泥印的手套边接起电话。 未等她开口,便听彼端甄真真跟倒豆子一样开始诉苦:“大宝贝!小甜甜!我甄真真!从警校毕业后,连那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都没怕过,结果昨晚送你回家之后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应如约进屋,把手套随手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端起华姨刚准备的牛奶走到阳台,坐进铺着软垫的吊椅上,这才淡声提醒:“昨晚是你非要知道的。” 甄真真咬住下唇,悔不当初。 她哪知道应如约对那温医生避之如蛇蝎是因为对人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察觉到那端的沉默,应如约低头抿了口牛奶,含笑问道:“这就吓着你了?” 甄真真盘膝坐在床中央,因为没睡好,眼底的青黑格外明显。她打了个哈欠,语气幽怨:“可不是嘛,我俩也算是穿着一条裤子长大的。十几年的交情了,我真不知道你喝醉了会这么猛……” 如约唇边的笑意微褪,她抬腕看了眼时间,嘟囔道:“我已经从你昨晚那副吃惊得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的表情里知道你有多震惊了。” 顿了顿,她低头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时间还早,你还可以补个回笼觉。我喝完牛奶,等会还得陪爷爷晨练去。” 听出如约语气里那显而易见的无奈,甄真真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我记得应爷爷当初在御山置办别墅是因为温医生也住那啊,你去晨练可要小心别撞见温医生了啊。” 应如约眨了眨眼,轻哼了一声:“怕不能如你的意了,据我所知,温医生大多数时间都睡在医院里。” 甄真真是外貌协会的高级会员,听甄妈说她会和应如约成为好朋友还是因为如约长得好看。 好看到甄真真这位极度讨厌学校的幼龄早熟儿童每天积极的准时上学找她玩;还愿意把自己最心爱的巧克力分给她吃;最疯魔的时候天天闹着要过生日,就为了有理由能邀请如约来家里玩…… 虽然这段黑历史已无从考究,但据甄真真多年来对自己的了解,真实度……极高。 所以,当年甄真真第一次在如约家见到温景然时,惊为天人。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没少撮合过如约和温医生。 不过当年,温医生还是应老爷子的门生。应如约也不过是个为理想大学奋斗的应届考生…… 那点花花肠子和想撮合两人的少女心思,也只有甄真真她自己知道。 甄真真心里颇有些惋惜,她委实很看好温医生和她的小如约能凑成好事,奈何现实总是让人唏嘘不已。 挂断电话后。 如约握着手机发呆良久,直到阳光的暖意晒得她眼皮发烫,她才回过神,一口饮尽牛奶,换鞋准备出门。 ****** 应荣峥退休后就一直保持着晨练的习惯,如约一旦在家住着,陪练这回事从来都是没得商量。 每逢放假,同寝室室友嚷着要回去睡个天昏地暗时,如约都只有叹气羡慕的份。 应家人丁单薄,从祖辈起便是这样。 如约原本还有个哥哥,可惜因为身体不好,七岁那年没能抢救回来。等后来有了如约,老爷子的宠爱也从来不是溺爱,从小便对她严格要求。 不论是课业成绩,还是身体素质。 哪怕后来如约的父母离异,父亲早逝,老爷子也没有因为这些原因对她有过任何的放松。 眼看着孙女原本酥干的毛巾都能拧出水来了,应荣峥这才挥挥手示意如约去边上休息一会:“我看你啊,每回来一次,体能都要回到解放前。” 应如约默默地喝着水,不发一言。 在a大附属医院实习的时候,她忙得连休息都是争分夺秒的,哪还有时间去锻炼身体。 没听见应如约说话,应荣峥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回来之后有什么打算?” 如约沉吟片刻,回答:“我给s大附属医院投了简历,等下周的工作日应该就能收到面试的消息。” 应荣峥微抬了抬眉,眼里晕开一丝笑意:“这么有自信?” 这点自信当然有。 应家是医学世家,祖上还出过宫廷御医,荣耀一时。如今挂在客厅里的匾额,就是那时皇帝亲笔题字亲赏的。 远了不说,这往近了算。 如约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全是从事医生行业的骨干,从小耳濡目染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她算是比别人先迈了好几步。 若是这样都没点小骄傲,她也不叫应如约了。 如约慢条斯理地拧上瓶盖,抬起头时笑得格外灿烂:“在a市没人认识我,但在这里,谁都知道我是您的孙女。没几把刷子,我哪敢回来给爷爷丢人。” 应荣峥被她几句话哄得心情格外好,大笑了几声:“我应家的女孩就该有这种气魄。” 话落,似想起什么,应老爷子的表情一肃:“你前阵子不说想泡温泉嘛,趁还没入职,陪我这个老头子一块去泡泡。以后忙起来,可就没时间了。” 应如约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老爷子:“温泉?” 应老爷子退休后,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早起晨练,养养花,浇浇水,晒晒太阳,遛遛鸟。也愿意讲究下,花上几个小时去厨房做几道菜,熬一锅汤。 如果约上了朋友,也许是邀请回家,品茶下棋;也许是去茶楼会所听个曲,研磨时光。 总之,把日子过得快跟民国时期那些燕京的大老爷们一样了,如装裱在画框里,井井有条。 温泉这个词从老爷子嘴里说出来……实在有些时髦了。 应如约思忖半晌,有些狐疑地问:“爷爷,别是您有朋友开了温泉会所让你去捧场吧……” 应老爷子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看得如约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水瓶。 “就不能是景然对你有心了?” 应老爷子醇厚低沉的声音就如同一记重锤,不偏不倚地击中如约最酸软的那处肋骨。 一瞬间,如同被喂了一口柠檬汁,酸得她牙齿打颤。 啊…… 要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 s市地处华东,秋季漫长。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树叶已落了近半,温度才认真地开始逐日下降。 雨下了一整夜。 从凌晨起,一直淅淅沥沥地下到清晨,刚停。 应如约昨夜嫌房间的空气有些滞闷,开了小半扇窗,等她早晨听着雨水沿着屋瓦落在窗框上的声音醒来时,地板已凝了不少滚圆的水珠,湿漉漉的一片。 她赤着脚踩上这片湿漉的地板,正欲关窗。 目光却落在楼下院子里停着的那辆白得很是醒目的路虎上。 那是温景然的车。 竟是这么早就来了吗? 地板有些凉,未等她出神多久,从窗外卷来的凉风从她锁骨间拂过,不远处有树枝被风吹得晃动,滴滴答答落了一地的水珠子,又卷下一地枯黄的落叶。 应如约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这才恍然发觉,s市的冬天开始了。 温泉会馆有些远,靠近邻市,坐落在东居山的山腰上。 要走s市通往a市的高速近两小时,下了高速大约还有半小时的路程才能到达东居山。 应如约昨晚知道行程时,愣了许久。 她的驾照是在大学时考的,可从领到驾照那天开始她就再没有碰过方向盘一下,完全是个有证也无法上路的马路杀手。 别说这些年她孤身一人在a市,即使放假期间回了s市,也是和应老爷子住在御山。 然应老爷子出个门都讲究锻炼身体,低碳环保……家里空旷的车库里只有一辆年纪快和她一样大的自行车。 这意味着,她需要搭便车。 这便车,显而易见的,只能是温景然的车…… 应如约有些抗拒。 她只要一想到要和温景然待在一辆车上两个小时之久,她就觉得喉咙被谁掐住了一样,呼吸困难。 可这抗拒她又不敢让老爷子发觉,只能顺从又假装愉快地应承下来。 直到她磨磨蹭蹭地坐上后座,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绷着的那根弦才仿佛终于松缓了些。 她靠着座椅椅背,手里还拿着片刻前温景然递来的豆浆,热得有些烫手。 温景然透过后视镜看了从上车起就一直望着窗外的如约一眼,低头扣上安全带。 启动引擎时,车身轻微的颤抖。 仪表盘的指针陆陆续续开始工作,机械的提示声里,他略有些清冷的声音同时响起:“后面放了毯子。” 应如约下意识地看向另一侧的座椅,椅垫上正整整齐齐地叠着几条薄毯,还放了些……零食。 莫名的,仿佛此时有人正注视着她一般,如约脸上有些燥热。 她抿了抿唇,轻“嗯”了声,低头咬住吸管。 一杯豆浆,喝得她有些饱涨。 虽然没有困意,如约仍旧闭起眼睛。 温景然正在和应老爷子谈论一起病例和治疗方法,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提琴的乐声。 温景然是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 应老爷子从医一生,门下的学生众多,不乏有天赋者,可唯有温景然是他最为赞许的关门弟子。 就连老爷子平时教导应如约时,多半都以温景然为例。 想到这,应如约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她当初到底是怎么招惹上他的? —— 起初应如约还只是假寐,可到后来不知何时就真的睡了过去。 等车停下来时,她才迷茫地睁眼醒来。 车窗上蒙了一层浅浅的白雾。 她抬手抹开一小块,一眼就看见了东居山温泉会馆正门口矗立的规派又大气的四龙抱柱喷泉。 s市的温泉并不多,东居山的温泉会馆是这仅有的几家温泉会所里最独特的一家。 它位于东居山的山腰,并不对外开放盈利,只针对某些名流权贵,是个私密性非常好的高档会所。 但比起它的神秘,和针对性开放,更久负盛名的是立在正门口的这口喷泉。 几年前,东居山温泉会馆开馆前,在一场拍卖会上以高价拍下了当晚众人争相拍买的四龙抱柱石柱,就放在温泉会馆的门口迎客。 这种壕无人性的做法在当时引起过一片哗然,更是为东居山温泉会馆吸引了不少关注,一战成名。 应如约还记得,当年看到这个轰动一时的消息时是在一个晚间财经新闻上。 她抱着水果盘缩在沙发角落里吃菠萝,果肉还未咽下便嘟哝着评论道:“几百万买一尊石柱放门口迎客,不是富二代就是暴发户。” 正在削苹果皮的人抬眼看了看她,语气平静:“他叫温少远,做酒店服务业白手起家。” 应如约正好咬到一口酸菠萝,忍不住眯起眼:“好巧,他也姓温啊。” 温景然修长的拇指按住银辉小刀,随手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漫不经心道:“不巧,他是我哥哥。” 应如约伸手去接纸的手一抖,那口还未咽下的菠萝汁呛得她死去活来,直咳得她整张脸绯红一片。 他就在她这样的囧样里,低低地笑着,丝毫没有惊吓到她后该有的内疚和抱歉。 也是那个时候,应如约隐约发觉,这个应老爷子格外看重的学生并没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文尔雅,温和淡然。 —— 温泉会馆的住房是温景然提前预定的,入住方便。 此次同行的除了应如约和应老爷子以外,还有应老爷子的三两好友,以及温景然的几位同事。 如约跟在应老爷子身后叫过几位长辈,听他们和蔼地问起近况,含笑细细回答了几句。被打趣也不害臊,只抿着唇斯文的笑。 她的性子安静,也说不来讨人喜欢的话,所以并不喜应酬这样的场面。 就在如约打定主意努力减少存在感,在旁陪笑时,一直和大堂经理交谈的温景然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后。 他的手里还拿着几张房卡,目光在她脸上轻轻一扫,转而看向应老爷子,语气温和地解释道:“预定时程序出了错,给如约安排的房间已经被人住下了,现在经理提供了几间预选,我先带如约过去看看。” 应老爷子了然地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如约:“跟着去吧。” 如约脸上的笑容一僵,默默地瞄了眼身侧的温景然,见他已迈开步子往前走去。向几位长辈微微颔首示意后,这才转了脚尖,抬步跟上温景然。 会馆大堂内空气温热,暖气充足。 他脱下的外套就挽在手弯,不知低头看着什么,微微弯了脖颈,只留下一个被日光衬得格外修长的背影。 穿过大厅,又经过一个敞开的紫檀木拱门。 他的速度却仿佛加快了,明明也是信步而行,偏偏就能将她落下三五步的距离。 如约渐渐跟得有些费力,又不愿意出声让他慢些,只能在经过拐角的时候悄悄小跑两步,勉强维持着自己的云淡风轻。 这么走了不知多久,温景然终于停了下来。 如约走近时,正好看到他双指夹着房卡轻轻一刷,握着门把的修长手指扣下,他推开门,房间里大片大片明亮的日光就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抬手把房卡插入卡槽,微微侧头,示意她进屋查看。 怕他久等,应如约象征性地瞄了两眼,刚要出门,便见他不疾不徐地抬起手臂撑在门框上,挡住了她的去路:“只有这一间,没有什么预选。” “啊?”应如约愣住。 温景然低头和她对视,目光沉静。 耳畔隐约能听见不知何处传来的笑声,以及电梯到达楼层的提示声。 良久,他才低声说道:“帮你解围。”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 帮你解围。 帮你解围…… 应如约双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不远处,出神地盯着旁若无人睡在窗台的猫身上,渐渐就失去了焦距。 犹有些空白的脑子里,仍旧回响着半个小时前温景然低沉的那句“帮你解围”。 她正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是不是在半个小时前,曾无意识地发出过她需要被解救的信号。 当然未果。 因为比起应付温医生,明显是与和善的长辈周旋才更让她觉得放松。 所以…… 谁需要他解围了! 小厨房咕噜噜泛泡的煮茶声里,她鼓起脸,有些郁闷得叹了口气。 她也就敢悄悄腹诽,站在温景然面前怂得就跟见到了猫的老鼠,只恨不得抱头鼠窜。 “嗒”的一声轻响。 如约回过神,在满目氤氲的白雾里端起煮开水的茶壶走到桌前,准备给正坐在院子里下棋的几位长辈泡茶。 东居山除了这温泉会所久负盛名以外,还有一个相比较温泉会所略微低调些的茶园。 东居山茶园里种的茶树只产一种茶叶——东居雪尖。 东居雪尖每年的产量并不多,除了特供,便只有这东居山的温泉会所里才有供应。 据说就是这东居雪尖,每年也吸引了不少品茶人争相前来。 如约拈起一片茶叶含进嘴里,用牙齿细细地磨了磨。 她不喜喝茶,对茶叶也没什么研究,除了尝到了茶香和略微带着苦意回甘的茶味,还真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 她扯开锡纸包装,指尖掐住被撕开口子的那道棱角,小心地往茶杯里倒了适量的茶叶,看着那翠绿如雀舌般的茶叶铺了一层在杯底,这才拎起茶壶注上水。 说来惭愧,老爷子平日里泡茶喝茶都极有讲究,她虽耳濡目染地也会一些,但真的秀技时,手拙得不行。 等泡完茶,如约又在应老爷子身后坐了片刻。 还没等一盘棋局分出胜负,应老爷子仿佛才发现她还在这,挥手便赶人:“你留在这陪我们这些老头子有什么意思,去找那些年轻人玩玩,省得小小年纪就变成了小老头。” 如约:“……” 可是那些年轻人……她都不认识啊。 关上门,如约背靠着墙壁思想斗争片刻,实在提不起和完全陌生的“年轻人玩玩”的想法,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准备下星期的笔试。 至于泡温泉么,她的房间外就有一池热气袅袅的温泉水,实在适合她这种不适应热闹场面的客人。 就在如约准备换了衣服去温泉里泡一会时,屋内门铃声清脆响起。 她狐疑地扯回已经翻卷到胸口的毛衣,又对着镜子理了理被衣服勾乱的头发,几步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眼。 同一时间,似有所觉察一般,屋外的人抬起眼,目光径直落在门外的猫眼上轻轻一瞥,一手虚握成拳,凑到唇边轻咳了一声:“是我。” 如约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她握着门把在心里建设良久,才拉开门,微笑地看向正站在门外的温景然。 …… 这个时候是不是得称呼他一声? 那该叫什么? 总不能连名带姓叫温景然,她不止年龄就连辈分都和他差了一辈。 叫师兄? 他又不是她正经的师兄,只是爷爷的学生而已,叫得这么亲密还不如杀了她…… 叫温医生? 她又不是找他看病的,太生分明显就是挑事啊…… 就在如约满脑子乱纷纷的纠结该怎么和温景然打招呼时,后者已经把手中的果盘递给了她:“本来要端给老师的,不知道是出去了还是没有听见,没人开门。” 应如约松了一口气,自然地接手过来:“那我送过去。” “不用。”他垂眸看着她,似想说些什么,刚启唇,便虚握了拳头侧过头去轻咳了几声。 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眼底的倦色明显得让应如约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她皱眉,下意识开口问道:“你没有休息好吗?” “嗯。”温景然轻嗯了一声,很是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声音沙哑:“刚下手术,只睡了三个小时。” 如约双目圆睁,有些不敢置信。 只睡了三小时? 那后来还开车近两个多小时…… 可当时,他真的没有表现出一点疲倦来啊。 “他们都在我房间里斗地主,本想来老师这里清净下……”后面的话他没说完,应如约也知道是什么了。 她迟疑地望了眼隔壁紧闭着的房门,一时竟是无话。 手里的果盘显然是刚切好没多久,盘底略带了几分冰凉的潮意。 如约蜷起掌心,看着温景然半晌,终于妥协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在我这边睡一会吧,我正好要准备下个星期的笔试,没有关系。” 说到最后,不知是有几分心虚还是有几分害臊,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那小半句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温景然的目光落在她低垂着的眼睫上,她的睫毛浓密,在玄关灯光下如打了一层暗影,乖顺地铺在眼睑下方。 她有些不自在。 或者说,很不自在。 他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压下眼中漫开的笑意,仍旧用疲倦又沙哑的语气道:“很吵。” 如约眼睫一颤,抬起眼看他。 虽然这一句话风马牛不相及,她却听懂了。 温景然是在抱怨他的同事们太吵…… 莫名的,仿佛被这两个字轻轻地击中了软肋,她有些想笑,可当着当事人的面又不太好意思,只得忍耐地抿了抿唇,摸着鼻尖示意他先进来。 如约的房间空间很大,临着院子的屋内是原木设计的小客厅,靠墙处摆着宽大又舒适的布艺沙发。 层叠的光影里,沙发如同笼上了一层轻纱,被分割出恰好的两半,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 如约的目光落在沙发上转悠了两圈,正为难怎么开口让温景然委屈些就睡这个沙发,还在措辞间,便见他四下看了眼,径直往沙发走去。 “我就睡这。”他坐下,“再给我条毯子。” 如约“哦”了声,脚却迈不开了。 几分钟前,她原本是打算泡个温泉放松下,根本没料到会有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所以,那件打算泡温泉时换上的分体式泳衣此刻正大喇喇地甩在沙发扶手上,不偏不倚,就挂在温景然的左手边。 啊…… 如约有些绝望的闭起眼。 她当初为什么会想不开要买比基尼? 显然,她崩溃的情绪太过明显,温景然抬眼望了望她,有些不解:“很为难?” 如约摇头,顺手开了柜子抱出毛毯。想了想,又绕到卧室拎了只枕头。 然后,递给温景然时,装作很自然地把泳衣收起来,若无其事的回了趟卧室。 这一系列的动作她在脑子里设计了好几遍,真正执行时也毫无差错,除了不自觉挺直背脊,脚步有些僵硬以外,她自认这次伪装还是颇为成功的。 她低头看了眼指尖有些沁凉的泳衣布料,仍掩不住沮丧地埋住脸。 她发誓,温景然一定看见了! 那厢应如约还在平复心情,这边温景然是真的有些疲惫,准备小憩片刻。 他铺开毯子盖住腰腹,微侧了身子,修长的双腿架上沙发扶手。明明足够宽敞的沙发,倒被他睡出了几分狭仄感。 温景然闭上眼。 有光线落在眼皮上,些微的刺眼。 他抬手盖住眼睛,满目漆黑中,她轻轻的脚步声像垫着脚路过的猫,小心翼翼。 他忽的,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那个肩带。”他嗓子哑着:“好像有些松了。” 肩带? 什么肩带? 应如约握着水杯,莫名地看了眼温景然,直到看到他唇边那抹有些恶劣的笑容时,轰的一下,整个大脑像是一同绽开了千束烟花,四下轰鸣。 她握着水杯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良久才克制地平稳了声音,若无其事地“哦”了声。 随即,她再也没有刻意放轻脚步,泄愤一般,踢踏着拖鞋迈进了院子里。 身后,她未曾留意的人,悄悄弯了唇角。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 小客厅外的院子,盛开着一树海棠。 花色艳丽,隔着温泉水氤氲的热气,远远看去像是开在春天的桃花,一簇簇,格外鲜明。 海棠树下有一树桩形状的矮几,就放置在温泉池边。 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让水溅到,又能让至身温泉里的人能够置物取物。 如约到院子里是打算取回搁置在温泉池旁的香薰灯。 这香薰灯原本是她打算泡温泉时舒缓精神用的,但现在……无论她之前是怎么计划打算的,在温景然敲门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她下午的安排就不得不做些更改。 应如约认识温景然是在她16岁那年。 那天一月一元旦节。 她已经忘了具体什么原因,依稀记得华姨煲了鸡汤,又蒸了饺子。 她独自一人,听着客厅里新闻主播的声音,坐在餐厅里吃着华姨蒸的饺子。 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她点亮了所有房间的灯,仍觉得寂寞难忍。 隐约能在电视声音稍低时听到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和孩童吵闹撒娇的声音。 客厅里挂钟整点响起时,发酵已久的委屈彻底击垮了她,她遮着眼睛,哭得不能自抑。 从记事起,如约就知道,她的家庭和别人不一样。 她的父母总是很忙很忙,她总需要独立完成一些事。 那些磨砺她成长的岁月里,她渐渐就学会了咬牙坚持。 遇到困难,她的第一反应永远不是哭泣,而是解决。 所以再如何委屈,她在发泄过后很快就想到了解决方式。 她把华姨蒸好的饺子重新加热,盛在分层的保温盒里,骑着自行车去医院送饭。 那年的s市很冷,她骑车经过半座城市,没戴手套的手指冻得发僵。 她抱着保温盒迈进应老爷子的科室时,只有一个年轻男人背对着她在整理病例。 眼前的男人身形修长,又身着白色大褂。此刻因为他抬手翻阅文件夹的动作,白大褂的上衣收紧,露出紧致的腰线。 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等如约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外,仔细地确认过标识后,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请问,应医生去哪了?” 闻声,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修长的手指还握着几分文件,骨节分明得很是招人。 如约把目光从他的手指移到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发怔。 相比较学校里那些还未长开的男生,这个男人面容英俊,轮廓分明,清俊的气质把他衬得格外出尘。 尤其他还穿着白大褂,衣架子一般的身材把这件简单又神圣的制服穿得格外衣冠楚楚。 她难得的,失语了片刻。 “应医生还在手术。”他的目光在她还未退去红肿的眼睛周围停留片刻,温声道:“你是哪床病人的家属?” “我……我不是。”如约和他对视一眼,有些局促地摸了摸耳朵,解释:“我给爷爷送点饺子。” 显然是没料到如约会是应医生的孙女,温景然停顿了几秒,转身把文件放回原处。 如约又一次看见他抬手时,背影勾勒出的紧致腰线。她翳了翳唇,有些耳热地低头盯自己的脚尖。 然后就听见他关好柜子,几步走近的脚步声。 “我叫温景然,是应医生的学生。”他低头,为配合她的身高还微微弯了腰:“你怎么过来的?” 那种耐心温和的语气…… 就像是对着一个……还没有自主行动能力却偷偷跑出家的小女孩。 如约眨了眨眼,犹豫了片刻,才低声道:“骑车。” “手术刚开始没多久。”他抬了抬下巴,指向她抱在怀里跟宝贝似的保温盒:“我帮你转交吧?” 应如约难掩失望地垂下眼,手指摩挲着保温盒好一会,瓮声瓮气道:“你爱吃饺子吗?” 温景然怔住。 如约把怀里的保温盒递给他:“等久了饺子就要凉了,给你吃吧。” 温景然垂眸看去。 女孩眼睫微湿,微红着鼻尖,那努力隐藏的失望略带了几分哭腔,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如约的确是有些忍不住了,她今晚似乎格外脆弱,那上涌的泪意随时想要冲破她的防线。 她把脸埋进围巾里,也不等他伸手来接保温盒,径直放在了桌上,转身便走。 她穿过光影略显昏暗的走廊,匆忙下了楼梯。 就停在楼下的自行车不知被谁碰倒在地,纤细的脚撑弯折。 她几步跑过去,刚弯腰去扶车,身旁比她更快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车把。 温景然替她扶起车,又检查了一遍刹车和脚撑。 等如约接过车把,他抽出刚顺手塞进口袋的一副手套递过去:“戴上吧。” 如约抬头看着他,一眼就看进了深幽的夜色里。 从那天起,她知道爷爷有一个叫温景然的学生。 也是从那天起,这个有着好听名字的人,一步步走进了她的世界里。 如果…… 如果没有高中毕业那晚发生的事。 如约想,他们依旧能保持初识时,那纯粹的相处方式。 如约把香薰灯放在小客厅里的高台上。 她轻敲了敲放着火柴的小纸盒,抽出一根火柴划火。 微微粗糙的摩擦声里,只有零星的火星微亮,却半点没有划出火焰的意思。 她轻“咦”了一声,又连续抽了几根。 无一例外的,全都点不着。 正烦恼着,身后沙发传来悉索的声响,不等应如约回头去看,身后已伸出一只手来,抽走了她指间那盒火柴。 “有些潮了。”他微眯起眼打量了眼火柴,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想点什么?” 如约有些发愣:“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随手摆置在高台上的小东西,顺手越过她的耳朵,去拿蜡烛。 如约不自在地往一侧挪了挪,看他用火机点了蜡烛,忍不住问道:“你抽烟?” “偶尔。”温景然看着因她气息而微微晃动的青蓝色火苗,指尖托着蜡烛两端放进香薰灯的托盘下方。 就连那打火机,也被他随手和她的香薰灯放在了一起。 “你去睡吧。”如约转身,拧开薰衣草精油往碟子里滴了两滴:“这个能助眠。” 水滴声清脆,同时漫开的除了滴入碟子惊起的涟漪还有恬淡的薰衣草香。 其实,比起薰衣草精油的香气,如约更喜欢薄荷和甜橙。 但大多数时候,她往往需要薰衣草助眠。 在原地站了片刻,如约听到身后他回到沙发上的声音,这才迈开步子,去卧室里抱她的电脑。 主卧没有书桌,如约想用电脑还得回到小客厅。 她磨磨蹭蹭地从包里取出充电线,估摸着温景然快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抱着电脑坐到了小客厅的落地窗前。 有些昏沉的日光撒了她满身。 明明没有阳光明媚,也没有阳光温暖,却依旧能够驱除她一身的寒意。 她抬眼望着院子里花开正艳的海棠,心想:这个下午很快就会过去了。 没等她的自我安慰生效,安静得只有电脑运转时有轻微声响的房间忽然响起他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可依旧悦耳。 如约心里的弦被他轻轻拨响,杂乱嗡鸣了一阵才重归宁静。 她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左右滑动了下。 良久,应如约才语气平静地回答:“爷爷在这。”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 应如约为什么会想当医生呢? 她出生在医学世家,祖辈远了不说,近的从爷爷奶奶起,便是医生。 应老爷子年轻时应友人相邀去剧场看舞台剧,结果当年那场舞台剧的名字也没记住,整场舞台剧光顾着看坐在前排的应奶奶了。 当年s市有两个医院,一个就是现如今的s大附属医院,一个是s市中医院,都极负盛名。 就连两家医院的选址,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默默地打着擂台。 应老爷子对应奶奶一见钟情后,也不管旁人怎么看,每日尽早去接应奶奶下班。 他一个拿手术刀的人,每天沐着夕阳出现在中医院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揪着一枝花傻乐傻乐地等着她,没多时就把应奶奶的心捂化了。 应奶奶当时是s市出了名的大美人,别说来说亲的人能踏破她家门槛,就是相中应奶奶主动追求的人那也是不胜枚举。 可让应奶奶决定嫁给当时有些木讷肃谨的应老爷子,还发生了一件事。 应奶奶是中医院妇产科的医生。 一日急诊送来个浑身是伤,几乎半条命快没了的小女孩。 也不知这些伤是谁虐待而至的,只知道这孤女自小是个哑巴,口不能言,年纪又小。就是有些委屈想要找人控诉,都无从说起。 应奶奶心肠软,最看不得这些事。 陪了几日床后,就想收养了这女孩,这在当时是掀起过不小波澜的。就算是应奶奶的家人也是无法接受,可就是在众人皆反对时,应老爷子不声不响地替她照顾着这个女孩,直接用行动承担起了她的决定。 虽然没过多久,这女孩的母亲因受良心谴责回来领走了女孩,可应老爷子的做派是着实真切地打动了应奶奶。 没过多久,应奶奶便嫁给了应老爷子,婚后多年,只留下应如约父亲一个独子。 如约还年幼时,曾经在如今已经成为旧址的中医院门口写过作业。 那时候的医院规模还不大,紧张地只能分出必要的科室和病房,就连小院子也没有。 唯一能供病人休憩的地方,只有医院门口的槐树下,那里摆着石桌石凳,是如约小时候最喜欢待着的地方。 那时候华姨还没来应家,父母虽忙,但还有爷爷奶奶能一同照应。 如约的小学离中医院最近,每日放学后如约都会到中医院等奶奶下班。 她就在槐树下边写作业边等,每每写到昏黄的路灯亮起,奶奶就能下班了。 那时候还不普及轿车,应奶奶就骑着自行车捎她回家。 那漫长的回家路上,如约总会央着奶奶说说她和爷爷当年的事,再不济也要听一耳朵父母的。 久而久之,她知晓的事情几乎比当事人能记得的还要更多些。 后来…… 后来应奶奶癌症过世,如约那时只有十岁。 还是一个对生死有些懵懂的年纪,便失去了至亲的奶奶。 她就记得那日午后,她午睡醒来,看见应奶奶看着窗外的槐树出神。 应奶奶那时精神已经有些不济,如约为了给她转移注意力,就问她:“奶奶,你说如约长大以后也当医生好不好?” 应奶奶回过神,摸着她的脑袋,微笑道:“你们爷孙两倒是一个鼻孔出气。” 话落,她不知是想起什么,语气悠远:“当年你爷爷赞同我一个未婚的女孩家收养那个女孩时,我问过你爷爷,别人都不能理解我,你是不是为了讨我欢心才附和我的?” 如约眨眼望着她,一脸的好奇探究。 应奶奶低头望着她笑:“他说不是,只是他比别人多了一颗医者心,这颗心能理解我,能支持我,能善待我。” 如约那时听得一知半解,懵懂地点点头。 许是也觉得自己的话对于应如约而言过于深奥了些,应奶奶轻轻一哂,曲了手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尖:“以后我们如约找男朋友啊一定要找个会哄你开心的,不要再找那种木讷又不识情趣的男人了。” 如约仍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当圣旨一样领命了。 那天之后过了没多久,应奶奶就撒手人寰。 离去前除了必要交代的事,只叮嘱小辈:“别让他一个人。” 这个他,说的是应老爷子。 自那天起,如约曾和应奶奶说过要当医生的话就如同一个要履行的承诺。 她时时刻刻备战着,从不敢松懈。 所以她回来了,在日渐孤单的世界里,回来了。 温景然是知晓一些应家的情况的,细数下来,从他叫应老爷子老师起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 他看着应如约从16岁还有些单薄的少女成长到如今,关于她的,无论哪一面,都记得清晰又刻骨。 也不知,到底是哪一年,他忽然就对这女孩上了心。 他抬手挡住眼睛,接着这个姿势挡住从落地窗外涌进来的日光。 他没分神去看就坐在不远处的如约,但即使不去看她此刻的表情,他也能想象的出来,她那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 昨夜凌晨结束的手术,下手术后温景然就在值班室休息了一会。 值班室只有他一个人。 他倦极躺下,望着窗外宁静的夜色,久久没有睡意。 脑海里总是掠过前两日在s大后巷透过车门看到的她的眼神。 他买完夜宵经过那辆车,隔着贴了车膜的车窗看进车里时,虽朦胧看不清,但心里却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强烈得让他忍不住停下脚步。 这座城市有关她的回忆太多,他总能时不时就会想起她。 唯有前天,他站在车前,心里那么清晰地觉得她就坐在车里。 所以他拨了电话,看见不知从哪钻出来的甄真真,像小鸟一样扑棱着手臂飞过去,拉开车门叫了她的名字。 隔着一条街,他看着她如受惊小鹿一般的眼神,有些好笑又有些心软。 那个电话没等她接起,他便随手挂断。 他比她大了四岁,算辈分都能算上叔叔辈,是该让着她些。 他想着想着,渐渐就有了睡意。 可即使睡着,睡意也浅,似梦似醒地闭了三个小时的眼睛,等闹钟响起时,没有任何犹豫的便起来穿衣。 路过老街,随手带了她喜欢的豆浆。 经过超市,又忍不住停车去买了几包她爱吃的零食。 等终于到了御山,他把车停在院子外面,折回去取了条毯子。 温景然知道,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他喜欢应如约。 不知何时何地开始的,却漫漫无期的那种喜欢。 ****** 小剧场: 如约也曾有过失意的时候,那是毕业前最后第二次模拟考。 因老爷子大病的缘故,她心思都不在学习上,高三整个学期里都再找不出第二个比这次还要差的成绩。 在学校挨过批后,如约去医院看应老爷子时兴致都不太高。 应老爷子就如约这么一个孙女,平日里对她再严厉,那心里对她也是极为疼爱的。 估摸着是学校里有事闹得不愉快了,也没主动提及,正想趁她去洗水果时叫温景然去旁敲侧击下。 不料,没等应老爷子把温景然等来。就见如约拿着苹果,脸红得快比手里的苹果还要红润了。 他正要探究,便见如约身后跟着的温景然,显然心情极好的模样,微微笑着,眼神明亮。 应老爷子有些郁闷。 他记得今天有病人家属挑刺找事,他这沉稳的学生处事明白,虽轻松化解了这件事,但今日的心情尤其不好。 怎么这一会功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看上去都没事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 ,(首字母+org点co)! 温景然这觉一睡就睡了好几个小时。 等他醒来时,已日沉西山。天空沉寂安静了下来,周围被夜幕包拢着,显得格外清寂孤凉。 他在如水般的傍晚暮色里坐起来,搁置在小客厅高台上的香薰灯已经灭了,但空气里仍有薰衣草的淡香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他侧耳听了听屋内的动静,很安静,就连呼吸声都没有重叠的频率。 温景然掀开毛毯站起来。 暮色的余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他穿过那片光影,径直走到香薰灯前。 香薰灯内里的蜡烛还有一半没有燃烧干净,烛油被高温融化又渐渐凝结成蜡油,奶白色的铺陈在小罐子里。 应该是她吹灭的。 他移开目光,走到玄关时,拉开柜门,弯腰看了眼鞋架的底端。 应如约有个习惯,空着的鞋架她会优先把换下来的鞋子放在鞋柜最底端的中央,不偏不倚占着中线。 这会,鞋架的底层,只放着会所里准备的拖鞋。 看样子,她出门去了。 温景然想起香薰灯里还未完全凝结的白色蜡油,嗅着房间里仍有迹可循的薰衣草淡香,再看着这双摆得整整齐齐正好压着鞋柜底层中线的拖鞋。 想着应如约应是看他快醒了掐算着时间出门的,一时之间,倒不知该摆出一副什么表情来。 到底是棋错过一招,如今真是有苦难言。 他直起身,没再回头,扣下门把就准备出门。 已经走出房间正打算关门,临了,想起什么,转身望了眼房间门口的卡槽。 如他所料,她的精明细致里永远都会有个百密一疏。 他抬手,顺手从卡槽里抽走她的房卡,握进了手心里。 —— 晚上六点时,如约接到应老爷子的电话指示,让她先行去松绘厅集合吃饭。 这倒是意料之中。 这次出行人数众多,有年长的长辈又有同龄的同事,组局是必然的事。 松绘厅是东居山会所里高档的小宴客厅。 入门先是一组刻漆银底的松鹤同春屏风,一共十扇屏,银色质地的屏风在屋内初点的灯光中,格外流光溢彩。 松绘厅内已落座了不少人,隔着屏风能听到就近在耳边的说话声,不知谁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屋内一静,随即便是此起彼伏的笑声,不绝于耳。 应如约绕过屏风。 松鹤同春的屏风后就是一个餐桌,此时餐桌的下席已三三两两坐了个半圆。 听见屏风后的脚步声,众人的笑声一止,俱抬头看了过来。 温景然倚着身下的座椅,手中已端了酒杯,杯中一浅湾的红酒被他轻轻晃动着,沿着透明的杯壁画出一道又一道的月牙湾。 他随之抬眼看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停留,站起身,拉开他倚着的那个椅子示意她过来坐。 忽的,特意压低的交谈声没有了,余音回荡的笑声不见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格外一致地看着她。 那种探究的,打量的眼神,怀着各异的情绪悉数落在她的身上。 众目睽睽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这样明显邀请的动作又仿佛把什么都说了。 温景然却似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瞬诡异的静谧,只安静地凝视着她。 那眼底有促狭的,漫不经心的笑意。 睡醒后他大概去洗了个澡,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一套,灰色的毛衣把他的面容衬得格外柔软。 即使他这会笑的并不那么善意,看着也格外得衣冠禽兽。 有那么一刻,如约恶劣地想,这算不算是他为了下午被她丢下的捉弄? 毕竟,她见识过温景然的小心眼。 于是,就在如约迈开步子,打算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对峙时。 温景然莞尔道:“这位是我小师妹,应老先生的孙女。” 原本凝滞着的气氛像是扎口后被解开的气球,呼的一下,又流动起来。 本来就很多人在好奇应如约是谁,毕竟温医生不近女色是s大附属医院远近闻名的。 别说能看到有女孩从他的车上下来了,就是平时在医院里工作,周围那么多花枝招展的女护士,女医生,女病人……也没见温医生多看两眼。 总是温文尔雅,不远不近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 难得见到一个他亲自带着看房间,亲自送果盘,亲自拉椅子殷勤备至的女生,自然好奇得屏息凝神,深怕一不留神就错过了重要信息。 结果…… 结果只是小师妹。 温景然是应老先生最后收的一批学生,平日里温景然对他这位老师的敬重众人也都看在眼里,这会对老师的孙女热情些,一时也没人再多想,纷纷转移了关注点,询问如约。 例如:“作为德高望重的应老先生的孙女有何感想啊?” 再例如:“有温景然这样一位出色的师兄,你又有何感想呀?” 感想? 她能有什么感想? 但毕竟是第一次正式会面,应如约很认真地回忆了下,一本正经道:“师兄太出色,总是会被比较。” 一干想听些八卦的人叹了口气,提醒道:“别整这么官方的回答啊,你认真想想,就没别的感想了?” 还要想啊? 如约绞尽脑汁,又道:“师兄太优秀,我除了要多做很多的试题,连师兄的学校也不敢考啊,就怕被老师寄以厚望后发现我其实只是个废柴?” 这么努力的自黑,应该能满足大家了吧? 果然,众人乐呵地笑了一阵,也就不为难她了。 如约刚松了口气,余光瞥见身侧的光影一暗,转头看去,就见温景然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一手扶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微低了身子在距离她一臂之间的位置,平视她:“这么说,你要考a大是因为我在s大?” 咦? 她只是随口说说的呀。 当年她怀揣着一颗要出国留学的心,本就繁重的学业便像一座大山压顶而下,她从清晨睁开眼那刻起就如绷紧的弦。 而她的每一天,就像是盘旋转动的陀螺,一刻都没有停歇。 也许是自小跟着应老爷子的原因,如约从小就不会哭诉委屈。再棘手的情况,她下意识的反应也是自己解决。 想出国,想提升专业成绩,她就拼命地给自己加砝加码。 学习压力过重,她也只会咬牙坚持。 那段时间她给自己施加的压力几欲灭顶冲垮她,还是温景然最早发现她的不对劲,及时地点醒了她。 后来,老爷子生了一场病,起身盛饭的功夫,便不省人事地晕了过去。 如约吓得六神无主,等这次事件过去,便歇了要出国深造的念头,这才选了a大的医学院。 她以为,温景然应该比所有人都知道她去a大医学院的原因。 所以,应如约眨了几下眼,一脸纯良地回视他:“师兄你不知道吗?” 难得再见她这副孩子气的模样,温景然勾唇一笑,搭在椅背上的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又问:“谁拿你和我比较了?” 应如约语塞。 是不是她说了是谁后,他又要追根究底地问比较了什么…… 甄真真拿她和温医生比过五官,得出的结论是,温景然的五官无论是单看还是组合在一起看,都完美无瑕,宛若创世神一刀一斧雕刻的。 至于如约输在哪……她至今也不知道。 比起甄真真这个肤浅的外貌协会,应老爷子自然内涵许多,比过综合素质,心理素质,为人处世…… 反正只要是温景然,他就哪哪都看得顺眼极了。 有时候,甚至是如约都为应老爷子惋惜,怎么温景然就只是他的学生,而不是他的亲孙呢? 另一边,在屏风前端详松鹤同春的应老爷子和友人透过那屏风曲折面的缝隙看内厅良久。 友人羡慕:“你这学生和如约的关系挺好啊。” 言下之意,颇有暧昧。 就差直白地点拨应老爷子:“你看你那十佳得意门生和你那宝贝孙女颇情投意合,你是不是可以考虑下把和学生的师生情升华一下了?” 岂料,应老爷子轻哼了一声,不作任何表态。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 酒足饭饱后,微醺的酒香里,同事间平日里交存的戒心仿佛都消弭了不少。 气氛一松缓随意,便很容易滋生一些私人的话题。 起初,碍于应老爷子等众位位高权重的长辈在列,饭局刚开始还一本正经地讨论学术,交流病例。间或有人歪题,也只是唏嘘下某些极为个性典型的家属。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风向一变,从医生职业风险过渡到了医生目前的就职情况。 理所当然的,席间唯一一位不隶属于s大附属医院的应如约就成了众人的关切对象。 温景然的这些同事,性格热情,又善活络气氛,即使是这种明显想要八卦下的氛围里,也让如约生不起半点排斥之心。 如约放下蟹壳,边用湿巾擦着沾了油腻的手指,边笑道:“我不想离家太远,已经给s大附属医院递了简历。” 众人纷纷附和,一部分人安利医院的福利措施和办公环境,一部分人则打趣温景然:“小师妹一来,你这做师兄的可要帮衬着。” 温景然正敲碎了一根蟹螯,他手指修长,不知是否因长年消毒的原因,手上的皮肤如白玉一般,此刻那总是纤尘不染的手指沾了少许蟹螯金黄色的润泽,看上去竟格外诱人。 他慢条斯理地把剥了大半蟹壳露出完整一簇蟹肉的蟹螯放入如约面前已堆积了不少蟹壳的碟子一侧,然后抬起眼,看向她。 那眼神清亮,一眼不错地望着她,随即往她手边的湿纸巾瞥了眼。 如约立刻会意,大方地把整包湿纸巾都递了过去。 应老爷子轻咳了一声。 如约侧目看去,便见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这处的目光,一本正经道:“如约性子不够沉稳,若真的到附属医院当职了,尽管锻炼她。” 如约默了默,决定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要讲话的好,捡起温景然放在她碟子干净那侧的蟹螯默默咬了口。 蟹螯蟹肉饱满,入口便是满齿留香。 她满足地眯了眯眼,就着手边的椰汁,轻抿了口。 后来再有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 她碗侧的碟子里总有刚剥好的鲜嫩蟹肉,手边的椰汁也总是每次快见底时,又重新满上。 原本她今晚食欲不佳,根本没吃下多少东西。饭局后半段倒是就蟹肉和橙汁把自己喂了个半饱。 吃饱喝足,如约心情很是愉快,毫不吝啬地和温景然道谢:“谢谢师兄。” 温景然空腹时喝下的那杯红酒,酒劲有些微的上涌。 他从裤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手指微曲,轻轻扣了扣烟盒的一侧,敲出一根香烟来。随即,他微微眯起眼,抽出那根香烟越过她的肩膀递给了如约身旁坐着的那位男同事。 对方接过,笑着看了眼如约,目光落回温景然那时,抖了抖口袋:“温医生,借个火。” 温景然下意识地去摸索口袋,除了一张泛着凉意的房卡以外,意外的,并没有摸到他的打火机。 他微怔了一下,抬眼看向如约。 那眼神幽深如刚熄灭的烛火,隐隐亮着一簇熄灭前的火焰。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一路看进了她的眼底。 然后温景然笑了,他勾起唇,微眯了眼越过她看向身后:“火机没带。” 如约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虽然温景然什么也没说,但那个眼神的深意却简单又深刻。 她记得,下午的时候,点香薰的火柴放在温泉池旁受了潮擦不燃。温景然那时候乐于助人地贡献了他的打火机替她点了香油蜡烛,顺便把打火机放在了香薰灯旁。 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打火机,还放在那里。 可是,这关她什么事…… 那眼神看着就跟打火机被她拿走了一样。 “会所西区。”温景然抽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含糊道:“螃蟹偏凉,你吃这么多胃会不舒服。会所西区是娱乐区,可以消消食。” 如约莫名其妙地哦了声,并未当回事。 等饭局散场,如约送应老爷子回房后,在自己房间门前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时,忍不住捂住脸,格外绝望地低叹了一声。 她这些年,怎么光长了胸围,不长脑子呢…… 于是,本该沐浴着海棠花香泡着温泉消食的人,认命得穿过大半个东居山温泉会所去西区的娱乐区找人。 如约下午出门踩了踩点。 西区的娱乐区离公共的温泉池很近,有为小孩单独隔开的游戏厅,也有成年人会把玩的玉石麻将。 温景然就站在游戏厅里一架游戏机前,目不转睛地隔着玻璃看着推币机一前一后地移动着,好像光是这么盯着就能掉下游戏币来一样。 如约并没有急着过去。 今晚的温景然仿佛和她所认识的不太一样,也不知是不是醉意上头的原因,哪怕他此刻看上去清醒又理智。 如约在满脸堆笑的服务员那兑换了两小袋游戏币,掂量掂量了重量,这才走过去,把游戏币递到他眼前。 如约很少见到温景然碰酒,很多时候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都是穿着白大褂,清冷又专业的医生形象。 他沉稳克制,很少沾碰会另他神智不清的东西。 所以,有关他喝醉的记忆便格外的清晰深刻。 那是几年前了,具体是几月,如约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大学那年放寒假。 甄真真去机场接她。 那时候的如约已经不再伸手问应老爷子要零花钱了,手头紧凑,便买了近晚上十一点的特价飞机票飞回s市。 甄真真在警校里当孙子当了许久,早就憋闷坏了,接到她就直奔酒吧扬言要过一个意义不同的成年礼。 这种时候,应如约怎么也不敢放甄真真一个人夜不归宿。哪怕困的不行,也硬着头皮陪她去了酒吧。 不料,遇到了温景然。 如约至今仍记得,哪怕他醉意上涌,连话都不爱说了时,那双眼睛想要威慑人时,依旧轻而易举。 那如燃烧后灰烬一般深邃的双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下,凶煞得如同下一秒就能够张嘴把她吞噬了一般。 甄真真的勇气瞬间被吓退了,她手足无措得来回打量着温景然和应如约,结巴着问道:“这算不算是被抓现形了?” 如约淡定:“何止。” 还有夜不归宿呢。 甄真真很是发愁,回头温景然会一状告到老爷子那,或者三言两语得参她一本,她就该有一个寒假进不了应家的大门了。 但显然,那晚的温景然醉得厉害。 他拎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去了洗手间的洗手台后,把惊吓过度的两人晾在一旁,开了冷水,掬水洗了一把脸,勉强维持着神智把人挨个送了回去。 如约是真怕温景然跟应老爷子告状,不敢这个点回家,又不想让温景然看出端倪来,一路上都在努力地说服他。 他起初还不耐烦,可渐渐的,在她豁出老脸去哄他时,终于眉头微松,露了几分笑意,虽浅淡得像是飘入湖中心的一片树叶,可在如约的心底激起的涟漪仍旧如同惊涛巨浪。 平时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原来醉酒后哄着便如还是顽龄的小孩。 那种成就感,就快比上如约回回都领着奖学金了。 这么想着,如约忍不住弯了弯唇,先摸出一个游戏币放进推币机里,看着游戏币磕磕碰碰的一路坠入底下,“铿”的一声脆响,她的眼睛也随之一亮,转头看他:“我再投一个币,如果能推下游戏币,你就把房卡还给我,好不好?” 掂量着手中游戏币分量的人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输的赌注呢,是不是随我定?”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 他的双眼幽亮,如同漆黑夜色里亮起的灯光,柔和却明媚。 如约几乎被卷进这样的眼神中,她微微一怔,有些惊惶地避开他的视线,认真地看着推币机一前一后的推移着。 完全记不起自己半分钟前,说了什么。 “想好了没有?”他微俯低了身子,拉长尾音轻“嗯”了声。 如约郁结。 一定是温景然酒喝得还不够多,这个时候还记得不让自己吃亏。 把话收回肯定是来不及了,如约歪着脑袋认真的想了想,问道:“你想要什么赌注?” “我对你所求不多。”他屈膝勾过身后的高脚凳,顺势坐下。 温景然身材挺拔,比如约要高出一个头来,笔直站着时,哪怕什么也不做,光是这居高临下的目光就让如约倍感压迫。 这会一坐下,周身的压迫感顿减。 如约心头一松,耐心地等他把话说完。 “你要房卡,我要一把钥匙。”他抬眼,眼底折射出的光线衬的他那双眼珠如深棕色的琉璃,清透见底。 应如约有些懵:“什么钥匙?” 她研究生刚毕业,目前又是个无业游民,一没存款二没家底的……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有什么钥匙珍贵到让温景然都惦记着。 “等我要的时候,你取给我就行。”他低头闷笑了一声,催促:“现在开始?” 莫名其妙就被温景然反客为主的如约顿了顿,垂死挣扎:“那……看谁掉下的游戏币多。” 温景然丝毫不介意她临时更换游戏规则,莞尔着示意她优先。 应如约瞥了眼眼前的推币机,又瞄了瞄兴致颇浓的温景然,更加郁闷了…… 她总有种自己给自己挖了坑,正在努力不懈地往下跳的错觉。 如约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摸出两个游戏币,明目张胆地借着游戏规则不明确的漏洞一口气往推币机里投了两个游戏币。 清脆的落币声里,推币机运作的轻微呜鸣声隐约可闻。 应如约目不转睛地看着落入机内的游戏币被推入币池中。 随即,她眼皮一跳。 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枚游戏币被推搡着叠加在了其他游戏币里,那欲落不落垂挂在边沿的游戏币丝毫没有被撼动的迹象。 还没等她酝酿出沮丧的心情,另一枚从另一侧落下的游戏币,哐当一声,被推入币池中,哗啦啦地挤下了好几枚硬币。 满室寂静中,这声音如同撼山掷地。 如约捧着挤落的游戏币,压根按耐不住惊喜,弯了眉眼一个个反复数了好几遍。 那架势就跟手上那四枚游戏币能被她越数越多一样。 毕竟这可是她人生中为数不多几次进出游戏厅玩推币机最大的一次收获了。 温景然挽起了袖口。 中央空调的温度打得有些高,暖气从四面八方调度而来,闷热得他有些口干舌燥。 他指尖把玩着一枚游戏币,认真专注得研究了下投币路线以及坠币时的角度,在应如约还犹自沾沾自喜时,他抬手,把游戏币投了进去。 那挽起的袖口,露出他线条流畅的小臂,手腕骨节分明,就像是一件天然雕琢的艺术品。 应如约不免有些羡慕,这种一举手一投足都能吸引人目光的人,该是多得老天厚爱才能处处精致啊。 她的感慨刚落,耳边接连一阵哗啦啦的落币声响起。 如约看着叠加了她游戏币的币池“塌方”,有些欲哭无泪。 房卡没了……她还赔进去一把钥匙。 仿佛是嫌此时此刻对她的打击还不够,温景然手肘撑着推币机,侧目凝视她。 一息之间,无数个应对念头从如约的脑海中飞速掠过。 但最后,她仍旧认命得低垂下脑袋,乖乖认输。 温景然看她眼中对那推币机恨不得拆之为快的神情,抿了抿唇,抑制笑意:“那房卡还要不要?” 应如约摇头。 她还是去前台找服务员开房吧……她可没有第二把钥匙可以当赌注了。 想归想,应如约心里还有些不服气:“温景然,你不觉得你这样不太厚道么。” 她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在应如约的观念里,长幼有序,温景然既是年长她四岁的前辈,也是跟着应老爷子混了个师侄备份的“师兄”。 她总觉得,他那被她咀嚼了无数遍仍觉得格外好听的名字一字不落地说出来是不太尊重的行为。 温景然抬眼,眼神专注地望着她。 那无声的眼神,却让如约瞬间感受到了来自于他身上的压迫。 她气势一弱,再开口时只是嘟囔道:“我好心收留了你一下午,你……” 听起来,好像的确是他的错了? 温景然沉吟半晌:“那你躲着我做什么?” “啊?”这样直接的提问问得应如约一个猝不及防,她语塞了几秒才磕磕绊绊地回答:“我看了一下午的试题,有些闷……” 应如约顿了顿,见温景然丝毫没有接话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补充:“就随意地到处走了走。” 温景然微扬了扬眉。 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想要什么总是格外明确,也不爱拖泥带水。但装起傻来,也一向如此,让你明明知道她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偏偏就是找不到戳穿她的办法。 “来s市那晚。”他顿了顿,故作漫不经心地提道:“想跟我划清界限?” 呃…… 这件事应如约做的的确有欠考虑。 哪有人躲债躲得人尽皆知的? 她摸了摸鼻子,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说开了好。 心头的这个念头落地,她也不再维持垂手而立犹如犯错被审讯的姿势,半倚着推币机,微笑道:“甄真真你应该认识。” 温景然点头。 十次里有九次应如约干坏事时,都有她参与的份,实在很难让他不对这个女孩印象深刻。 应如约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珠子,很不讲义气地把锅甩给了毫不知情的甄真真:“真真很欣赏你。” 嗯……这句话可是真的,她半点没掺假。 温景然坐正身体,凝视她的双眸微微蕴了几分连如约也看不懂的幽邃复杂。 铺天盖地的威压里,如约硬着头皮,继续一本正经的胡扯:“我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才……才没有下车和你打招呼的。” 温景然抿唇。 被她两句半真半假的话误导了方向,拧着眉,神色难辨地看着她。 如约无奈地舔了舔唇:“我不想让你觉得为难,也不想破坏我和真真之间二十多年的感情。” 温景然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站起身,低头时目光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如约被他那一眼扫得心头发凉,强忍住不敢和他对视的心情,格外积极地回视他。 然后,她听见温景然哂笑一声,那笑容妖孽,一字一句对她说道:“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0 这种事? 哪种事? 应如约把脑袋埋进柔软馨香的被窝里,有些烦躁地裹着被子在大床上滚了好几圈。 直到感觉被窝里的新鲜空气渐渐消耗殆尽,她才探出头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齐肩发,侧卧着蜷缩在床边,出神地望着点着灯的小院子。 灯光昏黄,就像是点在夜归路上的照明灯笼。有风四起时,那光影似乎也能被风吹的四散。 它落在小院里的温泉池旁,光线把仍旧氤氲着的温泉池衬得如同瑶池仙境,白雾翻涌仙气弥漫。 应如约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难为她来的是东居山的温泉会所,却连温泉水都没沾过几滴。 已近凌晨,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即便如约没有睡意,也实在兴不起去院子里泡温泉的想法。 s市变温时,日夜温差相距大。 正午时分如果还能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挽起袖口,到夜幕降临时,就不得不多加两件衣服才能御寒。 这会屋外树影摇曳,隐约能听到做过隔音的房间外东居山山林间咆哮的风声,竹影婆娑,沙沙作响。 可屋内却安静得如约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一切看起来岁月静好。 应如约裹紧了被子,觉得这会有些变天的东居山格外符合她的心情。 她表面看着淡定,其实心里一直暗涌着惊涛骇浪,那海浪一潮高过一潮,吵得她无法入睡。 应如约认识温景然之初,不知是否因为收下过他的手套,最后还不慎弄丢了的原因,在相遇之初,无论有没有抱着拿人手短的心态,她都觉得温景然是个待人温润的谦谦君子。 他谦和耐心,沉稳严谨,再披上那好看的皮相,实在博人好感。 有一阵子,应如约很喜欢和他打交道。 她的难题,踌躇,他总能轻而易举地帮她化解。 可后来,如约渐渐就发现,温景然并不是所有人以为的那样温润如玉。 他有自己的脾气,他也有他的恶劣。 他的温和也仅仅是温和,他对人的好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所以渐渐的,他说的话如约往往要想好几遍才能确定意思,他做的事,她也要兜着圈子想清楚期间的利害关系。 她没有温景然的段数,只能花心思多去琢磨琢磨。 久而久之,她开始对温景然敬而远之。 这样的相处太累,而她疲惫沉甸的心只想要一个能供她栖息的港湾。 其实…… 其实在最初的时候,还有一颗怀春少女心的如约是有幻想过的,如果有可能,她是不是能跟温景然在一起。 可这种可能幻化出的画面,不是她永远落后他几步吃力地跟在他身后,就是他远远立在医院走廊尽头遥不可及的模样。 等到后来,她就再也不去想这种未知的可能了。 那样遥远的人,她不愿他屈就,也不愿自己妥协。 维持这样和谐友爱的师兄妹关系是如约最想看到的事。 可这次回来后,她隐约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但到底哪里不同她又实在说不出来,这种困惑和不安揪着她的心口,难以发泄。 不想了。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木板上,去点香薰灯。 寂静的夜色里,她的脚步声轻而小,就像下午看见的那只猫踮足越过瓦片时那样。 如约没找到小客厅里的电灯开关,就着院子外昏黄的灯光摸到熏香灯,手指挨上去取下火柴盒时,盒身微凉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怔,转眼就看到了温景然下午随意放在灯旁的打火机。 那个……温景然借火时才发觉留在她房间里的打火机。 她忽的,想起他摸索口袋后看向她的眼神。 是他一贯幽暗的眼瞳,那眸色在灯光下如清透的琉璃,带了几分痞气的似笑非笑…… 要不是,要不是如约知道他是什么人,她该觉得温景然那个眼神是在调戏她了。 她“咔哒”一声打起火,把香油蜡烛点燃。 那一簇燃起的火焰,微微吐着青蓝色,如约恍了恍眼,把蜡烛塞进香薰灯的内层里,又旋开精油点了几滴。 淡淡的薰衣草香气里,她抱膝坐在手边的沙发上,卷了随意堆在一侧的薄毯披在身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香薰灯里舔着蜡烛的火苗。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困意,却连回卧室睡的力气也没了,歪着脑袋寻了个舒适的姿势,紧了紧裹在身上的薄毯。 半梦半醒间,她想起东居山西区那格外安静的游戏厅,恍惚想起,她第一次玩推币机好像还是因为温景然。 应该是高三那年。 路过轰鸣作响格外热闹的游戏厅时,他忽然停了车,转头问坐在自行车后座正挂着耳机做英语听力的应如约:“要不要去看一看?” 虽然是问句,但并没有询问她意见的意思。 他停了车,拎着她书包的带子就顺便把她拎了进去。 那时如约还穿着学校的校服,她满脑子都是未成年人不得进入游戏厅场所,哪怕她很快就要过18岁生日了。 吵闹的音乐声和节奏感极强的鼓点声全部混杂在一起,她听不清温景然交代了她什么,杵在就在游戏厅门口不远的推币机前。 等温景然换币回来,见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推币机,顺手把一小竹篮的游戏币递给她,然后指了指她的校服,戏谑道:“你打算穿着这身校服招摇过市?” 如约这才反应过来,烧红着脸,手忙脚乱地脱了校服外套塞进背在身后的书包里。 等那一小竹篮的游戏币都消化在了推币机里后,如约摸着空了的竹篮,放松的理智这才回来,那虚度光阴沉迷游戏的罪恶感像卷浪的海水一样涌上来,把她彻头彻尾淹没。 要回家的想法还没等她提出,温景然顺手褪下她的书包拎在自己的手上,修长的手指轻推了推她的后背,示意她去看隔间里,挂着标靶的射箭。 “你一箭射中靶心,我就带你回家。” 然后,等如约回过神来,她已经站在了射箭场里,手拿弓箭,茫然地立在标志线前。 她是一点也不会啊…… 看场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她笑着走上前,示范了下站姿,三言两语指导过后,回头看了眼几步外的温景然,笑道:“他每回来都能搬空我的礼品台,你跟着他来的,怎么一点都不会。” 她……应该会吗? 如约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回去要跟应老爷子告状的事,好好的半个休息日,全被温景然耗在了游戏厅里。 这不是带坏她嘛! 她心里碎碎念着,手上动作却不含糊,凭着感觉射出一箭。 那弓箭满弦,本该虎虎生威的利箭却犹如虚张声势的大猫,箭一离弦就径直坠落到不远处的地面上,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如约还来不及红个耳朵羞愧一下,脑袋上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温景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他抬手托起她的手肘,手指从她紧绷的肩线拂过,微用了点力,轻而易举就把她不由自主上抬的肩膀压了回去。 做完这些,他侧目看了她一眼,对上她无措的眼神,勾了勾唇角。 手指压上她握着弓箭的五指,仔细地一一做了调整。 用无声的,温和的方式训导她。 等调整完她握弓的姿势,温景然极耐心地亲自帮她上好弓箭,握住她的双手微用了点力,轻而易举就拉开了弓弦。 在“咻”的一声离弦声里,他低声道:“拉满了弦的弓用错力,只会像泄气的皮球。” “应如约。”他顿了顿,垂眸和她对视:“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是断弦,就是坠箭。”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1 那是比第一次坐他自行车后座还要让应如约觉得面颊滚烫的亲密接触。 他就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掌心覆盖着她的手背。 温热,有力。 拉满弦时,他的手指用力,微微紧绷时的力量和离弦后那放松的动作,就像是电影镜头的慢动作,在她眼前一点点铺陈而开。 他衬衫的领口蹭到了她的耳后,柔软的布料依旧让她耳后有些微发痒。 应如约忍不住避了避。 因将就着应如约的身高,温景然微微弯了腰。 呼吸时,那温热的气息就拂在她的耳侧,像夜风过隙,悠悠荡荡。 那低沉的,属于成熟男人的声音,就那么轻而易举地敲开她的心防,一直飘了进去——“应如约,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是断弦,就是坠箭。” 她只知道那一刻,她心底回荡着回音,像是延绵不绝的海浪。 怎么有人讲个道理还能这样七拐八绕,偏偏这样的方式让应如约连半点排斥和反抗的心理都生不起来。 好像只能乖乖听话。 香油蜡烛燃烧殆尽后,火星舔着最后一滴香油,在夜色里摇晃着发出一声“哧”声,有烟雾在渐灭的火星里四散开。 烧了小半个小时的蜡烛终于熄灭,而沙发上窝着的人思绪渐沉,终于睡了过去。 —— 一觉醒来,天色大亮。 应如约揉着落枕的脖颈,单手飞快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字:“我一觉睡醒可以去知乎答题了了,就那种睡一夜沙发醒来落枕是什么感受。” 甄真真收到微信,掩嘴笑了几声,翘着腿回道:“这种问题多没意思,你就得去提供下有个帅哥师哥的感受,怎么对帅哥师兄霸王硬上弓的心得。” 应如约叹气。 她觉得她和甄真真这二十多年的友情大概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自打甄真真这小妖精知道了她高中毕业那晚险些把温景然强了之后,几乎天天都要拿这件事来刺激她苍老的心灵。 良久没收到应如约的回复,甄真真起身去倒了杯茶,又问:“你今天应该就要回来了吧?这两天的单独相处就没发生什么让你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事?” 应如约翻了个白眼:“还真是让你失望了,并没有单独相处。” 甄真真眨了眨眼,微笑:“这么说,虽然没有单独相处但还是有印象深刻念念不忘的事了?” 应如约脑子里忽然掠过温景然站在推币机前似笑非笑睨着她的眼神,顿时浑身一凛,连忙岔开话题:“瞎说什么,你一个人民警察能不能多关注点社会民生问题。” 甄真真撇嘴:“除暴安良是每日要做的事,但闺蜜的终生幸福也很重要啊。像我这样优秀杰出的美少女警察,两手抓又不是难事。” 说到这,应如约忽然想起一件事,沉思片刻,问道:“咳,是这样。我一个朋友为了和一个男人划清界限,就诱导男人说自己闺蜜对他有意思,结果那个男人说了一句'这种事还需要我教你吗',她问我这是什么意思……” 正惬意喝着满香水果茶的甄真真大怒,她拍桌,直接发了语音:“应如约你还是不是人,你这不是卖我嘛!我以后见到温医生还怎么安静地做个小迷妹?” 秒被拆穿的应如约揉着僵硬的脖颈,有些心虚。 “你个白眼狼,枉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关键时刻拿我当枪使,别人就算了,关键是温医生啊……哎,等等,你要跟温医生划清什么界限?” 应如约:“……” “好好好,我不问你要跟温医生划清什么界限了,你想好今晚在哪给我赔罪吧,等我消了气我再告诉你温医生这句话什么意思,哼!” 应如约听着从扬声器里传来的气壮山河的轻哼声,顿时觉得她这会不止脖颈疼,现在就连脑袋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 从东居山回程到s市比来时快了不少。 天色已经不早,如约没有回御山,而是直接在经过市区时就下了车,打的去定好的餐厅。 甄真真已经到了,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木桌上把玩着杯子,听见服务员引导的声音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来,用格外幽怨的眼神望着匆忙赶来的如约。 每次她一摆出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如约就会立刻举手投降,这次也不例外,她很是爽快地先开口道歉:“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脑子短路了。” 甄真真介意得才不是这个,她向来是心比天大的主。 面上维持着可怜兮兮的幽怨表情,甄真真撅起嘴,娇嗔:“到底怎么回事,你都把我拖下水了,还不打算给我讲一遍发生了什么事嘛?” 如约无奈,想了想,就挑了些无关紧要的内容大致的概括了下。 温医生的眼神啊,说话语气啊,挽袖子的动作啊……她一概忽略,埋在了心底里。 甄真真听得入神,支着下巴想了半天,一脸犹豫道:“我怎么觉得温医生那句话的意思是……你闺蜜喜欢我这种糟心事,还需要我教你帮忙解决?” 她有些不太确定,翻来覆去想了几遍,神色凝重:“如约,你跟我说的差点把温医生强了,是不是……没有差点这两个字?” 如约一口水呛到,顿时咳得死去活来。 小剧场: 如约刚入职时,s大附属医院的单身男医生们都犹如打了鸡血,兴奋不已。 不料,还未等到单身男医生们拿出撩妹十八招来攻克这位新来的漂亮麻醉医生,他们就发现…… 午饭时,和应医生一起吃饭的是温医生。 下班时,送应医生回家的是温医生。 上班时,和应医生一起出现在停车场的也是温医生…… 至于温医生…… 形象好,气质佳,简直就是全医院单身男医生的公敌。 说好的温医生和应医生只是单纯的师兄妹呢? 这跟说好的不太一样啊!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2 如约收到s大附属医院的面试通知时距从东居山温泉会所回来好几天了。 她对s大附属医院志在必得,这几日便也没忙着往别的医院投简历,安心地在家等着通知。 早上陪老爷子“沾花惹草”,下午跟华姨学做蛋糕点心,按照甄真真的话来说,如约这几日过的那就是她以后的退休生活。 所以,如约收到面试通知,先松了一口气的人反而是甄真真。 “星期五面试啊。”甄真真吮掉指尖的奶油:“你要不要去问问温医生,让他给你打探下情况?” 应如约往盒子里铺上最后一层奶油,侧目看她:“打探什么情况?” 甄真真恨铁不成钢的“啧”了声:“你不得知道这次医院到底有几个名额?你不得摸一下竞争对手的底细?又不是让你卖身求荣去走温医生的后门,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话落,似乎是觉得数落得还不够过瘾,甄真真轻推了下如约的额头:“我知道你对自己有信心,但现在这个社会,除了拼实力还拼人脉关系。我现在就能拍着胸跟你保证,像s大附属医院这种地方肯定有靠关系进去的。” 她的目光在如约面前已经成品的水果千层上打量了一圈,撑着扶手就从沙发上坐起来,兴奋道:“正好,你就提着自己亲手做的水果千层去慰问下温医生,好让医院的人知道你也是有后台的。回头面试时想把你刷下来还得看着温医生的面子思忖思忖。” 应如约觉得甄真真一定是昨晚出警时脑子进水了,说的话没一句能让她听得懂。 她宝贝似得把辛辛苦苦做了一下午的水果千层放进冰箱里,从厨房出来时,顺手端了一盘做水果千层留下的边角料:“你一个直面人性黑暗的人民警察怎么思想还这么天真单纯?我做个水果千层就能劳驾油盐不进的温医生给我当后台了?做梦呢吧!” 而且重点根本就不是温景然给不给她当后台好不好? 她是去面试,又不是去攀比人脉的。 甄真真咬着甜酥酥的芒果,笑得眯起眼来:“别人一个水果千层当然不能劳驾温医生,但是你不一样啊……” “打住。”如约立刻打断她,义正言辞道:“我不会给温医生送水果千层的,更不需要他给我透底开后门。再说了,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甄真真了解温景然才多少? 当年副院的女儿看上温医生,倒追时可是花了不少力气的。每天清晨都会带一捧鲜花给温景然净化空气,结果呢? 结果那些花转手就被温景然送了病人。 这送花不行,自然就得换招数了。 副院的女儿是出国留洋回来的高材生,在国外这几年思想也潮流先进,除了日常殷勤,投递各类音乐会门票,电影票等等,还每天坚持开车送温景然回家。 温医生是怎么回应的? 他跟如约借了自行车,天天自行车上班,愣是没给一次机会。 后来听说,副院的女儿什么办法都试了,偏偏温景然油盐不进,这事当时还是s大附属医院最大的八卦消息,每天更新一集。 快全剧终时,那副院的女儿终于不负众望得放了一记大招。 以温医生的前途做赌注,逼温景然和她交往。 简而言之,从了就平步青云,不从就再无前途。 嗯…… 可温医生是什么人? 他即使不做医生也前途无量,怎么可能会受这种威胁。 后来,应如约听到的故事结局就是,副院的女儿辞职出国,副院……也提前退休了。 出于职业道德,他从来不收受病人家属递的红包。出于个人原则,他也从不向任何不公正低头。 这样一个人,她才不要去自讨没趣。 —— 温景然查完房,正欲回办公室,忽然想起什么,问同行的另一位医生:“今天是星期三?” 猝不及防被提问的魏医生怔了下,连忙点头:“是啊。” 温景然抬腕看了眼时间,略沉思了片刻:“你先回去吧,我去人事科走一趟。” 人事科? 魏医生一头雾水地看着温景然走远,摇摇头,径直回了科室。 途径护士台的时候,魏医生回头看了眼偶有护士经过的走廊,脚步一错靠向护士台,手中的钢笔轻轻地敲了敲桌面,引得低头输入讯息的护士抬头看过来。 护士的目光错过魏医生看了眼他的身后,笑道:“温医生呢,又被哪个病人缠住了?” “没。”魏医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温医生去人事科了,最近应聘的有温医生的熟人?” 这护士是院里有名的百事通,想打听什么,一问便知。 果不其然,那护士煞有其事地四下张望了下,也压着声音道:“这次面试温医生旁听,以前这种事温医生都是能推就推,这次实在反常。” 魏医生倒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反常的。” 护士“啧”了一声,一副“这你就不懂行情”的表情睨着他:“我打听到了,这次面试的有个女医生是温医生的小师妹。” “小师妹?”魏医生咋舌:“不是说温医生是应老先生最后一位学生了嘛,怎么还出来个小师妹?” 护士轻笑了几声,得意道:“像你们晚来的医生都不知道,应老先生有个孙女,也是学医的。就前几年,这应姑娘也来过医院,后来应老先生退休了她也来得少了。温医生的小师妹,说的就是她。” 魏医生眼神亮了亮:“真的?” 那护士看他神情,撇了撇嘴:“你不信还问我干什么。” 话落,她似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上个周末,温医生调休。带小师妹和几个同事去东居山那个很有名的温泉会所了,你看他这么上心就知道,他这小师妹他很看重啊,不然还没面试呢就组了个饭局给她引荐了好几个医生。” 这事魏医生倒是知道,去的除了胃肠科的同事,还带了小许的未婚妻麻醉科的医生。 他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点点头,收起笔:“有什么进展回头跟我说啊,我先回科室了。” 护士立刻挥挥手,低头继续在电脑上录入信息。 —— 应老爷子下午约了朋友去公园遛鸟,眼看着黄昏将至,如约正欲给老爷子去个电话,刚拿起听筒便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汽车的引擎声。 如约狐疑地往院中张望了眼,顿时面如土色。 院中空地上正停着一辆白色的路虎,车灯还亮着,蹭亮的车身倒映着未暗的黄昏,竟有那么一丝旧时光的味道。 华姨也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引擎声,边端着烧好的菜出来,边问:“如约,是谁来了?” “是温医生。”应如约不那么乐意地迎出去,走到玄关,又想起要让华姨加几个菜,等她折回厨房交代完再出来时,温景然落后老爷子几步已经走了进来。 面面相觑地对视了几眼后,应如约老实叫人:“爷爷,温师兄。” 后者目不斜视,微微颔首。 那表情,再冷几分,应如约就该怀疑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 等应老爷子去厨房要亲自做个菜后,他接过如约端来的龙井,在四下无人的客厅里,学着她刚才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忽道:“小师妹。” 如约“啊”了声,一抬眼,只看见了他满眼浅淡的笑意。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好像都爱拿她打趣啊。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3 早些年,温景然还在应老爷子门下的时候,因为平日里对应如约多有照拂,又是孤身一人在s市,老爷子怜惜,总爱招呼温医生来家里吃饭。 华姨那时候已经在应家做工了,因为温景然的缘故,还特意跟她姊妹学了a市那边的菜系。 等后来应如约去a大上学后,应老爷子总抱怨家里只有华姨和他两个人太过冷清,每每一边埋怨如约不在s大的医学院上学,一边叫上温景然回家喝点小酒。 有那么几次,应如约给应老爷子发视频通讯的时候,还看到过温景然。 一次是坐在单人沙发上给应老爷子削苹果,一次拿着透明的小盒酒瓶浅酌。 照理说来,像温景然这样时常过来吃饭的情况,应如约应该早就习惯了。 但奇怪的,她今天总觉得浑身别扭得不行。 总能想起甄真真白天时说得那些话,明明那么不着调,她也否决得很认真,可看到温景然,她脑子里就忍不住冒出“抱大腿”这种念头来。 枯坐了半晌,如约到底没坐住,手里刚剥了一瓣皮的橘子也不剥了,随手搁在桌几上,起身去厨房溜达溜达,透口气。 每回她在温景然身边待上十分钟后,她就会忍不住想,温景然那些病人在这么有压迫感的医生面前真的能够好好看病? 日暮西沉时,老爷子加的菜终于出锅。 华姨端了饭菜,添了碗筷,忙活完也被叫着坐下来一起吃饭。 四人对坐,饭桌上安静得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华姨是应奶奶的远方亲戚,其实仔细算下来,也就是祖祖祖辈有那么些牵连,到如今过了几代,早已淡了血脉。 但应奶奶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华姨年轻时遇人不淑,走投无路时靠应奶奶雪中送炭救济过。后来应奶奶去世,老爷子想着如约还年幼,家里不能没人照顾,便请了华姨过来烧饭打扫,这一请就是数十年,早已如家人一般亲近。 这会见饭桌上气氛沉闷,华姨给应老爷子盛了汤,笑道:“老爷子前些日子还笑如约笨手笨脚,做个菜还能烫着手,今天怕是要让老爷子刮目相看了。” 应老爷子果真来了兴趣,睨了眼安静埋头吃饭的如约,问道:“她又跟你学了什么?” “水果千层。”华姨道:“做得像模像样的,我看啊不比外面卖得差。” “也就你会夸她。”应老爷子轻笑了一声,似想起什么,筷子一停,问道:“我听景然说,你进面试了?” 被点名的人抬起头来,快速地咽下口中的咕咾肉,回答:“下午收到的。” 话落,应如约忍不住轻瞥了眼慢条斯理挑掉鱼刺的温景然,嘟囔着抱怨:“我还想亲自告诉爷爷的。” 声音虽轻,可在座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正专注挑刺的温景然手中筷子一顿,那精密得如同一场手术一样的动作停下来,他侧目,漫不经心地瞥了眼应如约,淡声道:“面试而已,你还想把这个当惊喜?” 不等如约辩驳,他把剔掉鱼刺的鱼肉踢到碗边,不咸不淡地又补充了一句:“出息。” 轻飘飘的两个字,刺得如约面红耳赤,想辩解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辩解又觉得不甘心。 况且应老爷子就在上座,由不得她撒泼耍赖发脾气。 这么一想,刚甜到她心口的咕咾肉仿佛都没了味道,如约鼓了鼓嘴,打定主意今晚在温景然走之前都不要给他好脸色瞧了。 不过…… 应如约的没有好脸色也就是在收碗筷时冷哼那么一声;端茶经过温景然身旁时横个眉竖个目;坐在沙发上视线相对时抓紧时间先嫌弃地移开目光。 就这点攻击力,给温景然挠个痒都不够…… 挫败的人窝在沙发上,捧着华姨刚煮好的菊花茶轻抿,边竖着耳朵听温景然和应老爷子闲聊。 说来也是奇怪,应老爷子这么一大把岁数了,平日里也不爱玩电子设备,少有的流行用语还都是跟着嘴快没把门的甄真真学的。 可就是这样,不管温景然是和应老爷子谈论病例还是琐碎的闲聊,都毫无障碍。 哪怕是华姨突然插嘴问一句今天的菜价,他也能回答出个一二来……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医生,这个技能的掌握直到现在都让应如约觉得匪夷所思。 老爷子正说到下午在公园遛鸟,话音一转,说道:“公园竹林后头那块空地摆了桌子,放了饮料糕点,折腾得就跟野餐一样。结果我过去一凑热闹,才发现是相亲大会。” 应如约扬眉,低头呷了口菊花茶,笑眯眯的继续听。 温医生今年三十岁了,叫应老爷子老师也叫了快十年。可这么多年里,别说看到他交女朋友了,就连院里前辈上司给他安排相亲,他都一概拒绝。 三十而立的年纪,和温景然同科室同龄的医生不是准备抱二胎就是在生孩子……谁也没有像温景然这样,清心寡欲得都能出家当和尚了。 应老爷子平时不太爱管闲事,但今天么……总觉得身为老师还是要说上那么几句:“你老大不小,是该考虑考虑婚姻大事了。要是不考虑娶a市的姑娘,尽管跟老师开口,我帮你物色物色本地的。” “是不打算娶a市的姑娘。”温景然抬眼,眼底笑意温和:“老师不用着急,如果我有看上的姑娘,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应老爷子没听出弦外之音,摆摆手,轻斥道:“这可不合礼数。” 一直装作认真看新闻的如约忍不住侧目。 温景然低着头,唇角含笑。 他正在削苹果,修长的手指压着锋利的小刀,紧贴着苹果的果肉慢条斯理地剔掉表层,那接连不断,薄厚相同的苹果皮贴着他的手背卷了一圈又一圈。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抬起头,唇边笑容未收,就这么直直地回视她。 那眼神清亮,像是黎明前最后的一缕星光,明亮得连晨雾都无法遮掩光芒。 如约微愣。 她怎么觉得…… 温景然的这个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啊…… —— 温景然要走时,应如约送客。 温景然在s市的住处有两处:医院,御山。 毋庸置疑,医院绝对是温景然住的最多的地方,有时候经常下完手术后就已经是深夜或者凌晨。 这种时间点,若是隔日还要上班,只会想着争分夺秒地休息,哪还会驱车千里迢迢地赶回离医院的确有些远的御山? 至于御山,作为s市高档的别墅区,的确适合居住。 当年温景然看过楼盘决定买下御山别墅的时候,如约还咋舌现在的医生工资高得能买别墅了…… 结果后来才知道,温医生手上玩着几支股票,还掺和了不少温家的投资。 应老爷子退休后,搬来跟温景然做邻居。 两户中间隔着数栋,不远不近,散个步的距离,就能回家了。 应如约送客送得潦草,连正门没都出,送到玄关,踩着门口的地毯站得笔直。只有脸上的笑意真心实意,写满了“你终于要走了”。 这种情绪明显得温景然想要忽略都忽略不掉。 于是,如约眼看着温景然拉开门毫不犹豫地就要走出去了,她挥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又见他转身,朝她勾了勾手指。 路灯的灯光下,他逆光的笑容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清亮得对上来。 如约一怔,不情不愿地踮着脚走过去:“师兄还有何吩咐?” “下午我去了趟人事科。”他垂眸,声音不疾不徐道:“麻醉科只有一个招收名额。” 应如约终于正色:“只招一个?” 温景然不动声色地又抛出一个诱饵:“面试的麻醉医生不止你一个。” 一般情况下,应如约听完之后大概会嗤之以鼻。 她学历高,专业又过硬,再加上耐劳吃苦的良好品质,她在这方面对自己很有自信。 可温景然这番话,说得欲言又止,欲语还休的……听得她小心脏跳动得都有些不规律了。 难道她这回遇到劲敌了? 这么想着,脑子里又蹦出下午甄真真苦口婆心劝说她的画面,应如约一个激灵,正欲厚着脸皮打探打探情况,结果回神一看,温景然已经拉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如约下意识地大叫了一声:“等一下!” 车里的人回眸看来,隔着反光的车窗玻璃,应如约并看不清温景然的神色,她站在门口,指了指屋里,重复道:“等我一下。” 应如约急忙跑进厨房里,肉疼地取出做好后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千层蛋糕,隔着纸盒的透明隔膜看了好一会,最后一咬牙,拎着就去送礼了。 目睹一切的华姨和跟过来看情况的应老爷子面面相觑,良久,华姨狐疑问道:“这千层蛋糕原来是送给景然的?难怪谁也不给碰……” —— 半个小时后。 甄真真接到一通私人电话。 电话那头,应如约咬牙切齿:“甄真真,早知道我就把那个千层蛋糕喂给你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4 这种时候,甄真真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你喂我我还不一定吃。” 正倚着她办公桌翻文件的男人移开目光看了她一眼。 甄真真这会才不管上司就在边上听她打电话,换了一只手,压低了声音问她:“那你那个千层蛋糕喂谁了?” 应如约倚着洗手盆,看着镜子里双颊嫣红的自己,抬手揉了揉额头,无奈道:“我听你的话去贿赂温医生了。” 甄真真瞥了眼目光仍专注落在文件上的男人,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去接水,等四周没人了,她才笑眯眯地倚着墙,很是欣慰道:“甄爷没白疼你,说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啊。” 应如约笑了笑:“你怎么不问问结果?” 甄真真从善如流,问:“哦,那温医生是接受你的贿赂带你走了后门呢还是约你进一步增进下感情,约了黄昏后的小树林呢。” 当然……哪个也不是。 应如约提着千层蛋糕递给敞着车门等她的温景然时,他拎过礼盒,随手就放在了副驾位置上。 收了她的礼,那得办事啊对不对? 她撑着敞开的车门,“这是我下午亲手做的蛋糕,会有点甜。” “嗯。”他从嗓子眼里闷出一声,故意装作看不穿她的意图一样,问她:“还有事吗?” 这态度……跟刚才给她撒网抛鱼饵的判若两人。 好歹,她也是刚送了礼给他的人,就不能客气些? 应如约迈近一步。 这个动作对于已经坐在驾驶座内的温景然而言,带了那么一丝侵略性。 路灯的灯光将她周身轮廓模糊,越过她肩线落下来的光影就投映在他的眼前。 她扶着车门上半降的车窗,和他对视,难得得给了今晚唯一的一次好脸色:“周五面试的情况,能不能给我透露一点?” 怕他拒绝,应如约用指尖比了比,诚恳道:“一点点就可以。” 路虎的底盘高,即使他靠着椅背舒展了身体坐在车内,依旧能够和她平视。 那一直没什么情绪起伏的双眸渐渐的,就漫上了几许清浅的笑意。 如约满眼期待地望着他。 只听温景然沉吟了半晌,压低了声音:“这次面试……” 远处有车鸣笛,如约没听清,弯腰把耳朵凑了过去。 温景然也很配合地坐直了些,附耳道:“我旁听。” 这是寻她开心呢……? 应如约气闷。 她想知道的才不是这个! 温景然旁不旁听对于她而言一点也不重要,她对面试官是谁也丝毫没有兴趣,她想知道的只有竞争对手的基本情况,这样她才能花时间准备准备,起码不用打毫无准备的仗。 结果她肉痛得送了连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千层蛋糕,就听到了这么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甄真真听完,有些遗憾:“就这样?” “就这样?”应如约忍不住拔高声音,有些烦躁地踩着地板来回走了两圈:“他明显是拿我寻开心,这还不够恶劣?” 甄真真“啧啧啧”了几声,半拢住手机,给应如约科普:“有些男人啊,他喜欢你的方式就是忍不住欺负你。依我看啊,温医生显然是这种病症的晚期患者了。” 没法聊了…… 自打应如约把多年秘辛告诉甄真真后,这丫每次提到温景然都是一副“你们有奸情”的暧昧嘴脸。 不管温景然做了什么,她都有一堆的歪理“证明”温景然的举动是对她预谋不轨,而她就是那个惺惺作态,欲拒还迎的小绿茶。 最暧昧的时期,她都没和温景然发生什么,难不成现在都没有少女心了还能擦出点火花? 再者,应如约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对温景然有说不出的阴影,她实在是没法对温景然有超过师兄之外的想法。 甄真真苦口婆心地劝了半天,直劝得如约都没力气辩驳,早忘记打电话给甄真真吐槽的初衷后,才得意地挂断电话。 正想绕过落地的绿植盆栽回到工作岗位,刚迈出来,就见上司拿着一次性的纸杯立在门口,那副守株待兔的架势……让甄真真立刻怂得连头都不敢抬了。 迟盛咬着纸杯看了她半晌,慢悠悠道:“你口才这么好,不下放到街道办事处真是可惜了。” 甄真真头皮都麻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错了,实在是我这个姐们,大龄恐婚得神经都要衰弱了。我要是不接电话,不安慰开导,就怕她胡思乱想。” 迟盛眯了眯眼,“喔”了声。 那扬长的尾音拖到最后,把甄真真的小心肝都拖得不敢跳了。 她垂下眼尾,轻咬了嘴唇,一副受气包的模样:“不然您扣我工资吧,这可是对我最严厉的惩罚了……” 迟盛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地睨了她一眼,随手把纸杯扔进放在一侧的纸篓里,转身头也不回地回了办公室。 甄真真在原地站了片刻,确认迟盛是真的走了,这才摸着凉飕飕的脖颈,小碎步着一蹦三跳地回去刻苦工作。 —— 周五。 应如约起了个大早。 家里没有车,如约需要坐地铁。幸好虽然御山离s大附属医院远,交通却很方便。 她掐好时间,先在地铁站旁的早餐店里点了碗馄饨。 清汤馄饨皮薄肉厚,小巧精致。 汤面上撒了少数葱花,绿油油的,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如约尝过清汤后,往馄饨里加了醋和辣椒油,酸辣的味道直冲她的鼻腔。 等一整碗小馄饨吃完,她的鼻尖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渐渐凉下来的天气里,她愣是从身体里逼出了暖意。 赶到s大附属医院后,时间还有些早。 早晨先是一场笔试,如约报道后,领着准考证先跟着工作人员去侯考室抽签,抽取面试序号。 等笔试结束已近饭点,面试流程安排在下午两点后开始。 也就是说,她有一个中午的时间可以用来休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但显然,不出意外这个词语对于她而言,就像是一道咒语一般,每逢她念及这个词,总是会出些无伤大雅的意外。 上一次她说“不出意外”是几年前研一实习时,第一次上手术台。 她意外的……有些紧张,连带着手术过程中她的发挥都不太稳定。 此后,她再上手术台,就被严令禁止说“不出意外”。 而那次手术,她跟台的主刀医生是温景然。 也不知是不是该庆幸那场手术是由他主刀。 至于这次…… 如约看着站在门外等她的温景然,忍不住叹气。 看来,又要吃医院食堂了。 s大附属医院的食堂饭菜其实挺好吃的,应老爷子还没退休时,如约偶尔会来医院食堂陪他一起吃饭。 常点的菜里,红烧肉和土豆丝居多。 还没到用餐的高峰期,食堂里人并不多。 应如约挑了个拐角的小角落,想了想,先开口问他:“早上不忙吗?” “还好,”温景然看了她一眼,礼尚往来:“笔试怎么样?” “挺好。”如约眯起眼睛,笑了笑。 她向来要强,笔试这种能够自己掌控的,她从来不会跌跤。 温景然了解她,知道笔试她必然胸有成竹,也不再多问。 两个人对坐着安静地吃完饭,温景然见时间还早,知道她有午休的习惯,正欲带她去值班室休息下,抬眼瞥见她仔细地用纸巾擦了嘴唇,又旋开口红仔细地往唇上涂抹了一层。 那唇色嫣红,看得温景然的喉结忍不住一滚。 其实刚才他就注意到了,应如约今天化了淡妆,眉黛轻扫,唇色轻点。 她的底子好,五官都不用特意深刻,只轻抹一层粉霜便剔透似水晶。 医生这个职业不像别的,妆容越自然越好。 他的脚步一顿。 他一停下来,跟在他身后的应如约也只能停下来。 她顺着他的目光,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疑惑道:“我没照镜子,是抹到外面了吗?” 说话间,应如约已经从包里拿出了小镜子对着嘴唇看了看。 口红的色号是贴近她唇色的豆沙色,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在犹豫是带润唇膏轻扫一下添个亮泽还是带口红。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豆沙色的口红正好能提亮,也不像润唇膏那么水润刻意。 可看温景然的眼神…… 还是出问题了么? 温景然的目光落在她轻轻抿住的嘴唇上。 应如约被他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明明她什么也没做,偏偏就觉得耳根发热。 他的目光像是带着炙烤的温度一般,烧得她整个脸颊都开始泛起不自然的烫意。 就在如约犹豫着要不要开口问问的时候,站在她面前的温景然忽然抬起手来。 一手轻捏住她的下巴固定,一手拇指落在她的唇上,不由分说地擦去了她唇上的口红。 应如约愣住。 不等她发作,温景然睨了眼拇指上绯然的唇色,一本正经道:“面试的时候不要涂口红。” 应如约有些呆滞,她下意识发问:“为什么?” 温景然沉吟半晌,道:“考官不喜欢。” 应如约:“……” 等等,考官是谁?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5 午间,医院里走动的人比上午少了不少。 温景然领着应如约去值班室午休,临到值班室门口,正遇到一位医生从值班室出来,眨眼见到温景然身后的应如约时微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了眼温景然:“这位是?” 应如约有些尴尬,抬眼看了看没什么表情的温景然,正欲自我介绍时,便听温景然低声道:“算家属,带她过来休息下。” 医生恍然大悟得睁圆了眼,也不好意思再仔细打量应如约,笑了笑,很客气地说:“中午值班室没人,你们好好休息。” 听那语气,显然……是误会了。 “我就不休息了,下午还有事。”温景然轻拍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越过那位医生,推开值班室的门,微侧了侧头,示意如约进去。 如约有些尴尬。 温景然那句“算家属”的说辞委实有些暧昧。 但解释又太过刻意,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这么一念之间,她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可偏偏连一种合适的方式都没想到。 应如约犹豫了下,朝温景然的同事点点头,错身迈入值班室。 温景然在门外又和那位医生说了几句,这才走进来。见她就站在值班室的最中央,挑了挑眉,指着靠窗的下铺:“我一向睡这。” 午间的阳光明艳炽热,他几步走到窗前,拉上第一层薄纱窗帘,遮挡掉少许阳光后,又补充道:“我几乎是值班室的固定成员,这个位置只有我睡。” 应如约这才“哦”了声,盛情难却地坐在床沿。 “今天中午不会有人过来,你定个闹钟,好好休息下。”温景然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见她拘谨,抬起手腕敲了敲手表的表面。 和那清脆的敲击声同时响起的,是他没多少情绪的声音:“你还有两个小时。” 门外有就近的电梯到达的声音,远远的还能听到脚步声。 应如约抬头看着立在离她仅几步远的温景然,抿了抿唇还是忍不住道:“你刚才为什么要说……” “算家属?”温景然打断她。 应如约点头,想着刚才他不由分说地抹掉她口红的样子,心底那丝不郁又涌上来:“医院人多口杂,一些不当的话会越传越难听的,到时候会影响你的形象。” 温景然有些意外她是这番说辞,想了想,问道:“形象?你知道我在医院里什么形象?” 应如约毫无准备就被他提问了自己只是顺口用上的借口,大脑空白了一瞬,等她反应过来问题是什么,绞尽脑汁道:“敬业,专业,负责任……” 嗯,还高冷,不近人情,极有压迫感,不好相处,满肚子的坏水。 只是后面这些她也就敢腹诽一下,哪敢真的说出来。 未免她的脑细胞全用在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温景然及时打断她:“不用这么认真地夸我,面试我只是旁听,决定权并不大。” 应如约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刚才那个医生是儿科副主任,平时打交道少。”温景然靠着床头躺下,懒洋洋地掀了眼皮觑她:“说多了才麻烦。” 应如约这会已经后悔提这件事了,听完他的解释更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想太多了,当下一声不吭地蹭掉鞋子躺上床,侧着身子面朝窗口,嘟囔:“我睡了。” 温景然也懒得跟她一般计较,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声,也缓缓闭上眼。 难得的午休,他可不想浪费了。 如约不知何时睡了过去,没人打扰的值班室很安静,安静得能听见窗外隔得很远的马路上,有汽车鸣笛的声音。 阳光从薄纱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照得她浑身暖暖的。 —— 应老爷子还没定居在御山养老前,应家在城中心的老街里。 s市是历史名城,六朝古都。 市中心的高楼林立里还藏着不少幽深错落的小巷,如约每天上学,都要沿着青石路穿过几条老旧巷子。 巷子两旁全是已渐渐被岁月染黑,爬上了绿藓和藤蔓的白灰石墙。飞檐上立着几尊神兽,遥遥望着s市的护城大河。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这条走过无数次的青石小路,青石板有些凹凸不平,她手里捧着书,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拐过小巷口穿进另一条小巷时,忽的,人声喧闹。 她茫然看去,隔着数十米的距离,是老旧的房子起了火。 她认得房主,房主是头发花白的老人,和老太太一起住在这老房子里,每月逢一逢六就会推着小摊子去如约的学校门口卖糖画。 如约喜甜,每回都会问老太太买根麦芽糖,三根竹签握在手里不停地穿梭搅拌,直到那姜黄色的麦芽糖变得跟白丝一样,才含进嘴里。 往往能吃上一路。 她呆住,站在原地看着人声涌动一片混乱的现场。 老人的条纹衬衫被烟火熏得发黑,他正试图回到屋里,却被左邻右舍架住肩膀牢牢地压在原地。 老太太还在午睡,火灾发生时,她没能跟老人一样好运,被困在了屋里。 老旧的房子是木制搭建的,踩上去都能听到咯吱作响的木板声和脚步声。而现在,那些陈年木料正燃烧着,添了仿佛浇不灭的料。 如约心里发憷。 远处终于能听到消防车的警报声,呼啦呼啦着飞快驶来。 隔着一排老房子,消防车不易进来,耽搁了许久才终于接上水枪,往燃烧不尽的大火里喷水。 晚到一步的是急救车。 也是凑巧,那日值班的是温景然,他是随急诊车一起来的医护人员。 应如约看见他时,温景然也注意到了她。 显然是意外这个时间点了她怎么还没去学校,他皱起眉,在只能待命等消息的情况下,几步走了过来。 “没骑车?”他拎起她的书包,又随手放下。 放下时,书包的重量几乎能压断她的肩膀。 如约抱着书,仰头看他:“车坏了,就用走的了。” 温景然点点头,目光在她光洁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随手褪下腕上的手表给她戴上。 应如约有些诧异,刚缩手,就被他用力扣住手腕。 温景然低垂了眉眼,提醒她:“你快迟到了。” 所以……给她手表,让她增强时间观念? 应如约有些错愕,睁眼瞪着哪怕扣了最里面内扣还大得只能垂挂在手腕上的男士手表。半晌,才闷声道:“我知道了。” 温景然轻拍了下她的脑袋,转头看了眼在高压水枪下明显减小的火势,“别看了,小心晚上做噩梦。” 那大火炽烤的温度有些热,就像今天午间透过窗帘漏进来的阳光一样,暖得有些灼人。 如约站在原地,正想说什么,还未开口,便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有床摇动时发出的吱呀声,然后门开了,有人“嘘”了一声,轻了脚步关门走出去。 应如约茫然地睁开眼。 眼前没有青石小路,没有直冲云霄的大火,也没有硬扣给她男士手表的温景然。 她用手肘撑着床,半起了身,望了眼温景然。 那里有半翻开的薄毯,人却不在上面。 应如约躺回去,脑子还有些混沌。 她眯眼数着从薄纱透进来的窗帘,数着数着又闭起了眼。 那年高三。 如果不是今天做梦想起,她已经快忘记自己的记忆里曾发生过这样一件事。 记不起她当时和温景然说了什么,所有的一切都随着梦境戛然而止。 她朦胧记得的是那晚温景然下班后,拎了一盒鸭架来给她修自行车。 其实就是掉了链子,她自己也能修好,只是要费些时间而已。 那晚,她搬了小凳坐在他旁边,手举着手电给他照明。 是秋天,天刚凉。 院子里扰人的蚊子消失了大半,她打着光,偶尔转头就会看到他棱角分明线条完美的侧脸。 温景然那时候是她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 —— 一点半的时候,如约的闹钟响了。 她从困顿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温景然被人叫出去后还没有回来。 整理过床铺,如约看了眼时间,洗了把脸醒神。对着镜子正要补个口红时,忽的想起中午他站在她面前盯着她看的眼神。 应如约迟疑地看了眼手中已经旋出尖的口红,犹豫了下,扣回盖子,随手放回了包里。 她可不想再被温景然擦一次口红! 如约早上抽签的序列是五号,排在第五个。 等她进入面试场地时,温景然已经到了。 他桌前放着一瓶矿泉水,瓶盖已经拧开,里面的水也被喝掉了一大口。 他靠着椅背,面前放了份文件,黑色的钢笔就被他随意地压在文件上面。 除了温景然,还一位面熟的是东居山温泉会所时见过的麻醉医生沈灵芝,和如约对上视线后,还微微地笑了笑。 面试的流程并不繁复,应如约在自我介绍后,回答面试考官的提问。 有基础的医疗常识,也有专业性的操作流程。 最后一个问题,是温景然提问。 他沉默了一瞬,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请问……” “你有男朋友吗?”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6 有那么一瞬间,应如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仿佛这样做能给她增加不少底气一般。 她的目光,从面前的考官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温景然的身上。 宽敞的室内,淡蓝色的窗帘被齐整地束在窗户的两侧。 日光转西,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外涌进来。 温景然坐在靠窗的那侧,身体有大半沐浴在阳光下,他身上那件白大褂被光打得几乎有些失真。 室内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搭在面前的文件上,目光却不错一下地看着她。 那双往常总是幽深得看不到底的眼眸,迎着光,像是被吸走了眼底的幽邃,透出淡淡的浅色来。 那双眼,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妖异了。 应如约的注意力落在他的手指上,他正轻轻的,不规律地偶尔敲动着。 看上去仿佛有些焦虑。 其实面试时被问及有没有男朋友或者有没有结婚都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不少单位或公司在招聘时都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他们需要知道这个职员是否有稳定的恋爱对象,是否有结婚计划,是否有在本市定居的意愿,也许还会被关心什么时候有生育计划。 可前提是这个问题不是由温景然提出的。 她有没有男朋友,他难道不知道? 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寂静里,原本埋头做评估的几位医生也抬起头来,不解地看向她。 似乎是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问题她为何还答不上来。 如约交扣的手心有些汗湿,她轻轻地握紧,良久,微笑道:“还没有,就准备在你们医院找一个。” 温景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 随即,他颔首,没再追问。 只低下头时,微抿了抿唇,轻轻地压下已经到唇角的笑意。 面试结束了。 应如约走出考场。 走廊明亮,两侧休息座椅上三三两两地坐着等候面试的人。听见开门声,皆看过来,目光淡然又陌生。 应如约终于能松一口气,她手指抵着墙,在最近的空座上坐下。 已经调成振动的手机却突兀的嗡鸣了两声,如约拿起手机一看,是温景然的短信。 所以刚才他低下头,就是给她发短信? 如约狐疑地解锁查看,短信言简意赅,只有六个字:“等我下班,顺路。” 是挺顺路的…… 她把手机攥进手心里,并起脚尖,勉为其难地点点头:“好吧。” —— 没让如约等太久,她前脚刚迈进医院附近的奶茶店,温景然后脚就在面试结束的第一时间迈出了考场。 接到温景然电话时,如约正认真地浏览着菜单。 桌旁立着的女孩系着半身的围裙,正耐心地等着她。 不好意思让女孩等太久,如约随手指了指菜单上标了“镇店之宝”的冰钻奶茶。 女孩弯下腰,向她确认:“您好,请问冰钻奶茶要温的还是冰的?” 应如约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那端温景然问道:“在奶茶店?” “嗯。”如约示意女孩稍等,转而问他:“你想喝什么?” “乌龙奶盖。”他抬腕看了眼时间:“我现在下班了,你就在店里等我,我开车过来。” 应如约没有异议,挂断电话后,忍不住又点了份热的双皮奶,坐着边吃边等。 等白色的瓷碗见底时,温景然正好也到了。 正赶上下班的高峰期,也不知s市哪来那么多的车,东拼西凑地全挤在了主干道上。 每过一个红绿灯,车流便越积越长。 “我没有高峰期的时候走过这条路。”温景然边开了广播听路况,边询问她的意见:“前面路口右转是万盛广场,要不要先在外面吃晚饭?” 应如约嘬着塑料管子,点点头。 医院食堂里的菜油腥少,她午睡睡醒后就饿了。 原本她想着温景然这一时半会地还不会下班,她可以就近找一家奶茶店吃些薯条烤翅垫垫肚子。 岂料……他今天这么早就下班了。 万盛广场是s市最中心的广场,建成时是在她大一那年。 因为开业就在她去学校的第二天,所以她记得格外深刻。 每逢学校放假回家,甄真真都会约上她来万盛广场,一晃数年,这会再踏进商场的大厅,她才恍然发觉,不知有多久,没有和甄真真来过这里了。 周五的夜晚,已经弥漫开周末的预热。 顶楼的美食馆,几乎每一家都要取号排队。 应如约最怕排队,她记得楼下就有一家台球厅。百无聊赖下,她试探着问正低头看手机的某人:“枯等太无聊了,我带你去打局台球?” 温景然挑眉。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如约的台球好像是他教的? 他取笑:“杆能握稳了?” 应如约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拿手中的纸号比了比屏幕上还相隔甚远的数字:“应该够打一局了。” 她既然有兴致,温景然自然作陪。 *********** 应如约第一次打台球是在大一的寒假。 除夕夜。 温景然和温老爷子的关系有些紧张,即使过年也鲜少回去,每年过年便总一个人留在s市。 应老爷子知道后,每回都让如约去叫他来应家过年。 那年除夕夜,甄真真提议要去江边放烟花。 应如约央求温景然找借口带她出门,结果出了门,被甄真真放了鸽子。 甄真真的爸爸也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甄严。 甄真真临出门时怀里揣的几搂仙女棒掉出来,甄爸爸知道甄真真要去“放火”,说什么也没放行。 当晚甄真真就此失去了除夕夜出门的机会。 应如约接完电话后,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站得手脚僵硬了。 她背后的帽子突然就被他扯了一下,温景然拎着她的连衣帽,看她冻得通红的脸,蹙眉问她:“冷不冷?” 那语气,冷冰冰的,比刮在她脸上的风还凉。 她费了老大劲来赴的约,结果被放了鸽子。可又不能怪甄真真,她这会郁闷得眼眶热热的,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揉揉眼。 温景然等了一会没等到她回答,有些无奈地低叹了一声:“还没我高,怎么比我还犟。” 应如约后来想起来,觉得温景然那时候一定是在夸奖她。 除夕夜,街道上都没多少人了。 温景然也没兴趣陪她去江边吹冷风放烟火,穿了几条巷,带她去了台球馆。 即使现在想起来,应如约也觉得温景然很神奇。 明明穿上白大褂后,清冷又禁欲。 那面无表情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行业精英。 可脱下那件白大褂,s市老城城区和开发区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温景然比她这个本地人还要一清二楚。 如果不是知道他是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应如约真的觉得他就是在s市这座钢铁城市里流浪的野狼。 ************* 再摸到球杆,应如约忍不住用球杆在手心里摩挲了下。 在a市读研究生时,临床实习压力大,如约除了偶尔会和同事一起聚聚以外,最大的放松就是打球。 台球就是其中之一。 教她台球的,是沈长歌,神经外科主治医生。 应如约有心让温景然见识见识她的进步,开球后,一连三竿,尽数击中。 温景然握杆立在一旁,缓缓地眯了眯眼。 等应如约脱杆后,他才提着球杆上前。 莫名的,应如约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太对…… 有了这种感觉,应如约再看温景然时,总觉得他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气场。到嘴边邀赏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很自觉地站得远远的。 温景然的身材修长挺拔,即使俯低了身子也像是随时展翅的鹰鹞。 应如约看着他撑起手架,压低的身体线条犹如笔直的直线,抵着桌面的手肘微曲,也没见他怎么用力,手中球杆快速推出,那白球撞着桌壁弹回来,瞬间击落一球。 那清脆的落袋声,莫名的听得应如约齿锋一痒。 然后,如约就看见他一个一个毫不客气的,把台球桌上剩下的所有台球尽数扫落,再没给她上场的机会。 以应如约多年来对温景然的研读,这种情况基本上可以判定……温景然此刻的心情实在不算好。 可问题是……她什么时候又得罪他了? —— 等吃过饭,已经错开了下班高峰期。 车上路后,再没有傍晚时的拥堵。 说起来,s大附属医院距离御山是真的很远,城市里交错的路线七拐八绕,光是红灯,就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 碍于司机情绪不佳,应如约一路上都没敢开口说话。 眼看着就快要平安到御山,温景然却忽然的,靠边停了车。 应如约正透过奶茶杯透明的密封口用管子去戳沉在杯底的仙草冻,见状,抬起眼,看了看车窗外。 认出这是御山北门外的隔街的路口,顿时有些不解地转过头去看他:“怎么了?” “有些问题想问问你。”温景然熄了火,他松开踩着刹车的脚,掀开储物盒盖,拿了一包烟。 烟盒在他指尖转了一圈,又被他重新抛回储物盒内。 这突然的举动让应如约止不住有些紧张起来,无形之中仿佛他周身的气场又开始从四面八方压迫她,让她开始喘不过气来。 她翳了翳唇,降下大半的车窗:“想抽烟的话,可以抽。” 车窗外有夜风拂来,将她鬓间几缕散落下的头发拂至她的鼻尖,唇角。 温景然看着她用手指拨开那几缕发丝别至耳后,抬眼看他时,那双眼睛被路灯点得漆黑明亮。 他忽的,有些想笑,笑她一如既往的胆小。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7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7 有关应如约的记忆里,她虽然时常像只被揪住了尾巴的兔子,即使被欺负被威迫也只会蹬着腿拼命想要挣脱。 虽然时常把自己调成很紧的发条,总让他担心坏了其中一个零件,她就会全面崩盘,即使一次也没有。 但总有那么几个画面里,她会张牙舞爪,胆子大的时候连他都忍不住要诧异。 可这样的应如约,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了。 她上大学后,不知是不是因为小女孩长大了,假期回来时总是对他退避三舍,和他之间保持的安全距离也是一年比一年拉得更长。 起初,温景然不以为意。 可现在,却不能不在意。 他重新开了储物盒盖,取了烟盒,曲指用关节在一侧轻轻敲了敲,敲出一根烟叼进嘴里,点了火机取火。 那火焰升腾起,瞬间就舔燃了他唇边的那根烟。 有圆月挂在她身后的树梢上,车里的视线有些窄,他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台球跟谁学的?” 啊? 应如约怔住。 他这么一本正经,她还以为他要问什么呢…… 结果小心脏扑腾了半天,就想知道她跟谁学的台球? 应如约觉得自己越来越猜不透温景然在想什么了。 “在a市的时候,压力大会跟沈医生去打台球。”应如约想了想,又补充:“你应该不认识,他是神经外的。” 温景然开了他那侧的窗,手臂搁在窗沿上。 他低着头,轻敲了一下夹在指间的香烟,抖落了烟火,又凑到唇边吸了一口,随即直接用指尖捻灭,丢出了窗外。 应如约吓了一跳。 手中的塑料杯都被她捏出了声响,她微白了脸色盯着他的手:“不烫吗?” 温景然没作声。 他想起下午他提问时,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她大概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会,笑盈盈地回答:“还没有,就准备在你们医院找一个。” 不管她这个回答是不是认真的,他都当真了。 他坐正身体,重新启动汽车,被烟呛过的嗓子吐字还不清晰:“我送你回去。” 那含糊的,低沉的嗓音,让应如约心弦一颤。 她忍不住侧目看他,又怕这么看会引他不快,瞥几眼就移开目光,然后再瞥几眼。 来回几次后,温景然无奈:“说。” 应如约小心措辞:“你今晚好像有些情绪化。” 温景然“嗯”了声,毫不辩驳。 应如约试探着问道:“是因为我要去s大附属医院工作,你不开心?” “吱——”的一声。 温景然踩下刹车,所幸车速并不快,这样的急刹除了让毫无防备的应如约觉得有些头晕以外并没有别的不适反应。 她揉着脑袋,咬牙看去。 终于绷不住再装大白兔,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下了车。 “温景然!”她气急败坏。 意外能见到她发脾气,温景然也懒得计较她刚才突然冒出的那句话,勾起唇,轻“嗯”了声。 那尾音轻扬,酥得几欲入耳。 应如约扶着还晕着的脑袋,想大声骂他“有病”,话到嘴边看着他那张脸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算了算了,她以后还要和他共事不知多久呢,这就得罪了人,不太好。 给自己找好了台阶,她甩上车门,气鼓鼓地抛下一句:“天气好,我自己散步回去。”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转身就走。 应如约今晚是真憋屈,明明让她等他下班顺路回去的人是温景然;堵车要先在万盛吃晚饭的也是温景然;她说要打台球解闷,同意了的人还是温景然! 可台球打着打着就脸色不太对的人,又是温景然。 晚饭时气氛沉闷,她一声不吭地吃完饭还全程回想自己哪里得罪了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男人,果真都是鳝变的! —— 不欢而散后,应如约有好几天都没再见到温景然。 老爷子催她给温景然去电话让他休息时来应家吃饭,她全当耳旁风,风吹过耳,别说打电话了,连手机里的通讯录都没翻一下。 甄真真轮休那天,应如约约了她去万盛广场打台球。 那晚那场台球才发了三个球就被温景然清扫了,她心里一直不太爽快。 甄真真起初听说要来打球,心情还是很愉快的。 可打着打着,她就发觉不对劲了。 这女人,打球的时候那狠劲就差拿着球杆往人脖子上呼了,那狠劲……不就是借着打球撒气么。 她撑着台球桌,观察了如约两眼,轻“哎”了声:“谁把你怎么着了?怎么憋着气打球啊,你小心别把人台球戳坏了。” 应如约不答,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 甄真真拿出审犯人的耐心,继续说:“让我猜猜啊,能让我们应爷生这么大气的,除了我也就温医生有这能耐了。” 应如约忍不住扬眉,觑了她一眼:“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拐着弯夸自己?” “嘿嘿。”甄真真笑了几声,给她递上水:“这不是想逗你笑呢嘛,给我说说怎么了,我好给你支招收拾人啊。” 在对待温景然的问题上,应如约才不信甄真真会站在她这边。 她摩挲了下球杆,继续盯球。 甄真真才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她绕着应如约转了一圈,脑洞大开:“难不成是温医生借着教你打球的名义,轻薄你了?这种轮不上我的好事你怎么都不珍惜啊?” “不然就是你打得太菜,被温医生数落了?毕竟你师兄是那么精益求精的人啊……” “既不是非礼你,也不是斥责你……难不成是跟你翻高中毕业那晚的旧账了?” 甄真真的话音刚落,就见应如约瞬间变了脸色。 完了…… 甄真真咬住这没把门的下唇,抱头缩回沙发里。 “真真。”如约放下球杆,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我感觉……温景然好像真的对我有点不太一样。” —— 应如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 夜幕低垂,漆黑的暮色里隐约能见到云层翻涌。 s市入冬前的预告绵长得就像是灯河,不知何时能到终点。 应老爷子在客厅里等她,听见开门的动静,扶着老花镜迎出来,没等如约进玄关换鞋子,老爷子就指着摆在门口的一篮子蛋黄肉粽差使她:“等会再换鞋,去,给景然送过去。” “现在?”如约错愕地看了眼时间:“都八点多了。” “我今天嘴馋,就让你华姨做了蛋黄粽子。趁现在还热着,赶紧给人送去。”应老爷子抬手推她:“要不是你华姨晚上有事了,也轮不到你跑腿。” 敢情给温景然送蛋黄粽子还是件荣幸的事? 应如约满脸的抗拒:“温景然这么忙,万一这会不在家呢。” “那就搁在他门口!” 眼看着应老爷子颇有“你不去,门也不让进”的架势,应如约僵持了一会,认命地拎起那篮蛋黄粽子,跑腿去。 温医生的住宅倒也不远,散个步的距离就到了。 应如约琢磨着离面试也过了好几天了,这通知也不知道是发了还是没发,正好可以去问问,至于温景然会不会告诉她……那就看运气吧。 她一路踢着路边的碎石,偶尔抬起头来望一眼,等看到温景然家二楼卧房亮起的灯时,那丝不用直面温医生的侥幸立刻破灭。 她摸出手机,给他发短信:“您的包裹正在派件,请立刻下楼查收。” 满室的咖啡香里,温景然收到短信,走到窗前,拉开半遮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百米外的路口,应如约正低头摆弄着手机,一步步慢得像在龟爬。 温景然转身下楼,等开了门,应如约正好迈进院子里。 几天前不欢而散的尴尬还在,她还做不到跟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面对他。一直低着头迈上台阶,等看到了门槛才停下来,把手里的粽子递给他:“爷爷让我送来的。” 温景然接过看了眼:“太多了,我在家时间少。” 他的声音低沉,有些沙哑,还带着鼻音。 应如约抬头看他:“你感冒了?” “嗯。”温景然侧身让她进屋:“我去加件衣服,再送你回去。” 应如约怔了一下,随即摆手:“不用,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你还感冒着,别出来吹风了。” 温景然的脚步一顿,抬手轻推了下眉心,眉宇间的无奈显而易见:“家里药没了,正好去买些退烧药。” 如约犹豫了下,还是点点头,跟着他进了屋。 不知是不是在家住得少的原因,温景然这里明显就比应家冷清不少,家居摆设都透着一股孤独的味道。 她寻了靠门最近的沙发坐下等他。 屋子里隐隐能嗅到咖啡的香味,那香气浓郁,带着淡淡的苦味,好闻得让如约多吸了几口气。 她正陶醉着,忽听二楼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撞击声。 如约被吓了一跳,转头顺着楼梯看向二楼时,二楼连灯光都灭了,漆黑一片。 “温景然?”她起身,几步迈上楼梯,试探着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没人回应。 应如约的心顿时像空了一样,她咽了咽口水,有些胆怯地睁眼望着漆黑的二楼,小心地迈了几步,又叫他的名字:“温景然?” 这次终于听到了回应,他闷闷的嗯了一声:“没事。” 没事才有鬼。 应如约扶着楼梯上楼,刚走了几步,就听他忍痛道:“在楼下等我吧,二楼的电源开关坏了。” “你没事吗?”如约有些不放心:“你是不是受伤了?” 说话间,她扶着楼梯继续上楼。 适应了明亮的眼睛在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应如约只能用脚尖去试探前面是否还有楼梯台阶。 她低着头,隐约已经能听到温景然的呼吸声,有些沉。 如约试探着伸出手去:“温景然?” “在这。”他伸手,准确地将她递过来的手握在掌心里:“你别动,前面还有台阶。” 闻言,应如约立刻就不动了。 她站在原地,脚尖还抵着楼梯,被他握住的手,泛着一阵热意。 她忽然就有些不知所措,抿着唇,抱怨:“你家楼梯怎么那么长?” 他低声笑起来,问:“你不喜欢?” 应如约语塞。 ……什么喜欢不喜欢!哪有这样回答问题的!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8 应如约挣了一下手,倒不是真的想挣开他。 只是他在发烧,掌心的温度就格外的烫,这么握着她,那热度沿着她的手指一路往上,在黑暗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闷热感。 “灯突然坏了。”他闷咳了几声,顺着她的手劲微微松开她:“烧得有些晕,磕到楼梯旁的花瓶了。” “你不是就在医院吗?”察觉到他此刻并不是站着的,如约弯腰,指尖摸索到楼梯的台阶坐下来:“怎么不挂了针再回来?” “今天请假了。” 温景然垂眸。 满室黑暗里,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全凭听他的声音确认方向。这却方便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她。 应如约“哦”了声,安静地陪他坐了一会。 等眼睛终于适应了这黑暗,她才想起问:“那花瓶呢?打碎了?” 温景然苦笑了一声:“摔不起。” 他握着她的手,牵引着她摸到就被他放在一旁的那个青瓷花瓶:“好像碰缺了一个口。” 应如约原本还有些抵触这样亲密的触碰,一听缺了口,立马积极地顺着他牵引的方向去摸索了一下花瓶。 温景然说的“摔不起”的花瓶,是真的摔不起。 这个花瓶什么来历应如约是不知道,她就知道这个彩釉花瓶是温少远拍下东居山温泉会所门口那四龙抱柱喷泉时一起拍下的,几年前就叫价到几百万,现在虽然不知道是个什么市场价,但显然这种宝贝只会增值不会贬值。 想到这,应如约心里有些酸。 她小时候过生日,收到的礼物都极敷衍。 最潦草的一次是应妈妈,忘记提前准备礼物了,临下班时抓了一包医用口罩送给她…… 收到礼物最贵重的一次还是应如约十八岁生日时,应老爷子送给她的金药秤。 应家的祖上出过宫廷御医,即使到现在已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份荣耀依旧保留在应家人的骨子里。 但温景然…… 每逢温少远经过s市,总会顺手捎些好东西给他,都不用挑生日这种特殊日子。 光是应如约知道的,除了这彩釉花瓶还有玉簪,金身观音,古字画…… 如果她家里摆着这么“几栋别墅”样贵重的宝贝,就算不放保险箱里小心保存,也不会像他一样,哪里顺手就随便搁在了哪里…… 现在磕碰到,她一点也不同情。 应如约摸索完瓶身,还真的在瓶底摸出一个缺口。大概是落地之前先磕在了哪里,缺口还有些新鲜,粗糙尖利。 她有些惋惜:“这么缺了个口,可就贬值了好几万呐。” 闻言,温景然淡然道:“没关系,会挣回来的。” 应如约:“……”哦。 然后,又没话说了。 沉默了几秒,应如约从他手心里抽回手:“走吧,送你上医院。” —— 应老爷子把如约差去送粽子,结果等了一个小时也没等到如约回来,困得边打盹边给如约去了个电话。 应如约正在窗口排队缴费,s大附属医院太远,她就近找了一家医院,不熟悉环境还多跑了几趟冤枉路。 “我在医院。”应如约抬腕看了眼时间:“温景然发烧烧得人都站不住了,我就好心把他送医院来了,爷爷你不用等我,先睡吧。” 应老爷子一听温景然发烧了,仔细追问了下具体情况,得知温景然现在已经在挂针了,叮嘱她回来的路上小心,这才挂断电话。 在窗口缴完费,应如约又回停车场去车里取了毯子。 回输液大厅的路上要经过医院的小花园,如约一抬头,就看到渐渐撕开云层露出来的月亮,月华清盛,把云层的边沿都镶染上了一层银光。 想着一小时前她还和甄真真在万盛打台球,一小时后却在一个陌生的医院里陪温景然打点滴…… 应如约不禁感叹世事真是无常。 深夜的输液大厅,人并不多。 三三两两的分散开,即使有说话声也并不扰人。 大厅里垂挂着几台电视,都调到了电影频道,正在播放一年前上映后刷新了多项票房纪录的电影《夜长安》。 她穿过大半个输液厅,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 他闭着眼,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但等身旁有人坐下,他又立刻睁开眼,转头看来。 如约把毯子递给他,示意他盖上。 温景然接过来,未输液的手抖开毯子,却不是盖在自己身上,反而披在了她的腿上:“你等会睡着了会凉。” 那语气……就笃定她等会会睡着一样。 “我不睡。”应如约移开目光,抬眼看了看挂在输液架上的点滴:“还要帮你守点滴。” 温景然弯了弯唇,低头时,忽然低声说了句:“应该右手挨针的。” 这句话声音压得极低,要不是电视里马蹄声终于停了,应如约险些没听见。 她打量了温景然的左手一眼。 他修长的手指握着加热棒,微微蜷着,白皙的手背上隐约能看到皮肤底下青色的脉络。 无论应如约看多少次,都始终看不厌。 怎么会有人的手,长得这么好看?从手指关节到指甲,都精致得像是每一处都被工匠细心打磨过。 就是这么一双手,握起手术刀,做了无数台的手术,拯救了无数的患者。 比手更精致的,是他拿起手术刀后。 应如约虽然只跟过他一台手术,可就是那一台,温景然这三个字在她心目中不再只是一个名字。 没等她问原因,温景然又语气平淡地补充道:“不能揉你脑袋。” 应如约怔住,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复杂。 如果她没有会错意……这是被调戏了? 可偏偏他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就连眉头都是微微蹙起的,看着实在不像是蓄意要调戏她。 如约脑仁有些疼,自从她开始意识到温景然对她有些不太一样后,这种感觉就开始越来越强烈。 放在往常,也许被这么开一开玩笑,她也不会多想。 可莫名的,不知从何时开始,温景然在她心目中不再单纯只是应老爷子的学生,对她颇为照顾的师兄,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 一个,三十岁的男人。 当一个男人,跟你说“很遗憾,不能揉你脑袋”时,怎么都不可能是出于“我就想知道摸脑袋是什么感觉”这种心理吧? 处理不来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能够完美地应对他的这句话,应如约只能重启自己当机的脑袋,一本正经,无比认真地盯着电视看。 她专注在电视上,总不会出错了吧? 《夜长安》这部电影说起来也是一部神剧。 它的原身是一部热门畅销小说,改编成影版后,经历过一段很漫长的选角。 导演很能作妖,为了博眼球博关注博话题,曾在微博上公开发起过征选一干主角和配角,吸引了不少怀揣着明星梦的少年少女们。 层层海选,客户端投票,电视直播,那热烈程度不亚于任何一场选秀节目。 可最后呢? 最后糊了…… 投资方肯定不会同意让毫无演戏基础的素人来担当重角,那不是明摆着扔钱砸水花么? 于是,制片人还是得去当红的一众花旦,小鲜肉里寻找合适的人选。 等敲定当时红得发紫的秦暖阳时,网上一片喝倒彩声。 秦暖阳那时候的标签还是话题明星,脸长得好,身材也很不错,还和贴着世家标签的唐泽宸有一腿。 在热度上,没人能比她更有话题了。可演戏……并没有人特别看好。 可结果……实在是出人意料。 《夜长安》作为一部红出了国民度的言情小说,票房肯定是能够保证的,只是在第一批观中买票试水后,意外的刷出了不少好评度。 原本已经定位成快餐消费的影片,一时刷新了不少票房纪录,至今还没有别的影片能够打破。 有护士在后排走动,带动着空气引来一阵微风。 应如约把飘至唇边的发丝勾回耳后,随口问道:“你会看这种电影嘛?” 温景然回答得很干脆:“不会。” 他回答得这么斩钉截铁,引得如约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爱情片没有营养?浪费时间?虚度光阴?” “这部影片的制作班底很优秀。”怕吵到别人,温景然压低了声音:“场景,摆设,服饰都有值得研究的地方,并不只是爱情片这么无聊。” 应如约有些纳闷。 他刚还把“不会”两个字咬得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这是又一点也不敷衍地夸了这部剧一遍,到底是个什么心理? 温景然见她疑惑,禁不住笑起来,有些无奈:“男主的配音是温景梵,我哥哥。” 温家这一辈出了五个,已经去世的大哥温敬是位优秀的军人,温少远是成功的商人,而温景梵,在经营着一家公司以外还是配音圈内顶尖的商配,还有个最小的妹妹温时迁倒用不着和他们比。 他作为温家的幺子,着实有些无奈。 应如约虽然多少知道一些温家的情况,但对于他的家人其实所知并不多,也是头一回听温景然提起温景梵是商配这件事。 她的世界围绕着学习,医院,病人打转,消息不落后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对于娱乐圈,配音圈……实在不够了解。 见她感兴趣,温景然沉吟半晌,说:“《夜长安》的男主音因为需要补录的太多,加上男主的台词功底并不算很好,就找到了我哥。他以前只做电台,后来涉猎配音,现在已经半隐退了。” “是那位之前在这里开了一家sy风投公司的温先生?” 应如约的语气有些稀奇。 毕竟一家公司的总裁,还是配音圈顶尖的商配,这……组合实在让人觉得意外。 她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夜长安》横扫各大奖项时,其中有一个配音奖,因为原主长得太好看,还红过一阵子。 可惜那时候她忙着毕业,有一阵子消息闭塞,错过了不少好戏。 “那现在为什么半隐退了?”应如约问。 “应该说对外已经隐退。”他手指支着额头,侧目看她,眼神清亮:“因为要专心赚奶粉钱了。” 这回答……还真是清奇。 温景然转头去看电视上正播放的《夜长安》,疲倦的声音里隐约含了几许羡慕:“温家,我们这一辈的,从小感受到的爱很少。所以温家的男人,一旦有喜欢的女人,就会全身心都交付给她。” 他缓缓握紧手心里的加热棒,声音低沉如古琴:“现在只剩我……” 应如约撑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放下,没有了视线的遮挡,她转身看他。 他仍旧专注地看着电视,提到温家,他连眼神都柔软了。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温景然转过头,眉眼深邃,眼里的光像是溅上火星就能燃烧起来,清亮得像一抹光。 他不着痕迹地掩去情绪,漫不经心地莞尔道:“我开始着急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9 说起来,温景然今年也有三十了。 着急啊? 是该着急了。 这个年纪的男人,大多数已经开始初尝当人父的滋味了。 只是,这些话,应如约是没法说的。 温景然这个人,活得比谁都明白。 她不能站在制高点去指点他的人生,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必要。 电视里,《夜长安》的女主角秦暖阳正跪坐在蒲团上。 她双眸微瞌,眼角乖顺的那笔眼线把她整个面容衬得柔和似玉。那身素白的衣袍,浮花现影,真真是把这个女人的气质凸显得淋漓尽致。 应如约支着下巴,缓缓闭上眼。 本是想就闭着眼睛小憩一会,养养神。可困意一来,岂是她自己能掌控的。 应如约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身下的椅子有些硬,倚靠着并不舒服。 耳边隐隐约约的还有嘈杂的声音,一会是脚步声,一会是说话声,一直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但即使这样,这层还清醒的意识就是无法穿透困住她的倦意。她昏昏沉沉的,怎么心理暗示也无法醒来。 直到,半夜急诊,送来一个哭闹不止的孩子。 耳边忽的传来孩子尖声的哭喊,似是伤心极了,哭声里还带着几分哀求,抽抽噎噎地说不完整几个字。 应如约一个激灵,被那陡然又拔高的撕心裂肺的哭声惊醒,循声看去。 半大的小男孩,针只能通过额头上的静脉输液。 许是平时就害怕打针,发着烧,意识都有些不太清醒了仍旧奋力挣扎着。 护士没法,只能招呼家属按住男孩。三个大人按头按手按脚的,手忙脚乱地配合着护士扎针。 “两岁还不到,半夜发烧烧得厉害才送来的,已经哭了一会了。”温景然把手边刚问护士要的水递给她:“吓着了?” 应如约回过神,从薄毯里伸出手。 有些冷。 她颤着手接过纸杯,刚倒的水,纸杯有些烫手,她双手捧着,盯着地面发了好一会的呆,意识才渐渐清醒过来。 应如约反应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抬头去看输液瓶。 已经换第二袋了,也不知道她是睡了多久,这第二袋都已经挂了大半。 尴尬…… 如约的视线落下来,正巧对上温景然似笑非笑的眉眼,莫名有些脸红。 她还记得自己刚才大言不惭的说要帮他看着点滴,如果不是被惊醒,没准要一觉睡到他输完液叫醒她了。 如约拍了拍脸,扭头别开视线:“我去洗把脸。” 她手忙脚乱地掀开毯子,站起身后,想起什么,又转身问他:“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粥?” 温景然没有多少胃口,正要说不用,突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自己输液的手上,忽的笑起来:“正好,我有些饿了。” 应如约被他笑得不明所以,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指,狐疑地转身离开。 洗完脸,她又去医院附近一家夜宵店点了两份皮蛋瘦肉粥,许是今晚生意不佳的缘故,老板还格外热情地送了几样小菜。 配菜就得用筷子,如约从筷筒里抽了两双筷子,刚要放进袋子里,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就明白了温景然那个笑容的含义…… 他输着液呢! 怎么用筷子? 就是喝个粥,还得她在旁边伺候着。 她何必呢!这不是典型的没事找事吗? 等应如约回去时,温景然已经输完液,护士刚收走那两袋空了的输液袋。 已近凌晨,输液厅比来时更加安静。 哭闹的小男孩已经睡着了,电视节目也从电影频道换成了晚间新闻。 这夜晚疲倦得连夜风都停歇了。 温景然正低着头,用棉花按压着手背。 他的鼻子很挺,侧脸时,勾勒得他整个侧脸轮廓深刻又立体。 白炽灯的灯光落下来,他那头碎发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润泽的光晕,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柔和。 应如约在门口站了一会,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 她原本想来个出其不意,最好能够吓唬到他。可惜,还未等她从后排靠近他,他似早有察觉一般,在如约离他还有几步远的距离时,转头,看过去。 哪怕她什么都还来不及做,被他那样深邃的目光一盯,仍旧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他抓包了一样。 她停在原地,一时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幸好,温景然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随手把棉花扔进垃圾桶里,拎着她随意堆在椅子上的薄毯抱进手弯,长腿一迈,就近从狭窄的过道上迈过来,几步走到了她身旁:“走吧,送你回去。” 应如约“哦”了声,跟着他走出几步,想起在医院外面刚买的粥,拎到他跟前:“这粥……” 温景然却误会她的意思,顺手接过来。 “不是。”应如约瞥了眼他冒出血珠的手背,伸手就要去拎回来:“我只是想问问你,这粥还喝不喝?” 她的手指刚挨上纸袋,就被温景然伸手轻挡,避了过去:“去车里吧。” 应如约一想。 也是,医院尽是消毒水的味道,还不如去他车里吃。 走到停车场,温景然开了后车厢盖。从后车厢里拖出个简单的小桌子,顺手把拎在手上的粥搁在上面,又绕去后座,把薄毯放回去。 路虎的后座宽敞,如约坐上去脚尖正好离地,她用勺子喝着粥,吃得肉丝时忍不住眯着眼晃两下脚。 那模样,跟要到糖的三岁小孩没什么两样。 解决完夜宵,应如约是真的困了。 刚才在输液大厅里将就的那一觉睡得太累,这会吃饱喝足了,身体就有些不听使唤。 她双手握着横在胸前的安全带,强撑着问他:“面试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啊?” “明天。”右转向灯的提示声里,他转头看了眼如约那侧的后视镜,目光收回时,顺带瞥了她一眼:“等急了?” “以前每一天忙得都跟上战场一样。”应如约转头看着窗外。 临近凌晨,街道两边的商铺已基本关得差不多了。一盏盏路灯,沿着路面一路延伸,一直到道路的尽头。 空旷的街道,地面上的提示线被灯光映照得格外清晰。 她坐在车里,感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眠,唯有她还在路上行走。 “那时候希望能够有假期。”如约把长发撩到耳后,回忆起实习期,她的眼神都有些迷离:“可毕业到现在,我休息了那么久。再不进手术室,我都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应如约五官精致,那双眼就像是画师用画笔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从轮廓到眼瞳无一不精致。 此刻眯着眼,目光迷离的模样,就像是眼里蒙了一层远山的薄雾。 温景然移开眼,淡声道:“很快。” 很快,你就会重回手术室。 —— 后半夜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如约睡下没多久,就被雨声吵醒,起来关了窗,再窝回床上,一觉睡到了天亮。 还陷在困顿里,便听床头的手机嗡鸣不休。 应如约挣扎着爬起来,单手够到了机身冰凉的手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的把手机拿进被窝里。 屏幕明亮,此刻正显示着一个陌生的本地电话。 不知怎么的,如约心里突的一下,想到了昨晚温景然送她回家时说的话,他说很快了,明天就能出结果。 这个念头让应如约的意识瞬间清醒了不少,她靠着床头坐起,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 电话是s大附属医院人事科打来的,通知应如约星期一报道。 挂断电话后。 应如约懵了一会。 随即,鬼使神差地给温景然打了电话。 她不清楚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是出于什么原因,等她听到电话那端温景然略显清冷的声音时,她才反应过来…… 顿时,就有些磕巴起来:“那个……是我。” “我知道。”温景然推开窗,提起就放在窗边的小水壶给放在窗口的绿植浇水。 隐约能听到临近医院那条街道传来的车流声。 应如约竖耳,有些诧异:“你在医院?” 话落,又觉得自己的表达不够清晰,飞快地补充:“我是说,你在医院上班了?” “嗯。”温景然浇完水,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烧退了,也没有什么后遗症。上午要出诊,不太好请假。” 应如约“哦”了声,把玩着被角,淡声道:“我刚接到人事的电话,周一就过去报道。” 温景然挑眉,有些意外。 不过意外的不是应如约要来报道,这次面试,应如约笔试第一,面试成绩又出挑,不可能会漏过她不选。 他意外的是今早应老爷子竟然不拎她出去锻炼。 等了一会没等到温景然回答,应如约有些没趣,想了想,她开口道:“既然你在上班,我就不……”打扰你了。 话音未落,就被一阵电话铃声打断。 温景然留了句“等等”,并未挂断如约的电话。 急诊科的电话,语气有些急切:“急诊现在接了位男性患者,上腹部剧烈疼痛,做完腹平片,考虑是消化道穿孔,请胃肠外科会诊是否需要手术治疗。” 温景然略一思索,几乎没有片刻耽误道:“好,我这就下去。”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手机贴在耳边有些发热,他心里却隐隐一动,放缓了声音问那端已经安静的人:“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应如约已经有些断片了,她虽然没听见电话那边说了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打进科里的电话肯定是要出诊。 她以为,温景然接下来告知她一声就会挂断电话了,不料,他还想的起来问她想跟他说什么。 可她已经没什么要说了的呀…… 应如约绞尽脑汁:“没什么,就……注意身体,你快去忙吧。” 温景然脚步一顿,就立在了电梯口。 她一句不经意的关心,竟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有护士要进电梯,站在温景然身旁一会,见温医生也没按下行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温医生,你要下楼吗?” 温景然回过神,收起手机,微微颔首:“下楼。” —— 男性患者,年纪不大。全腹肌紧张,压痛,反跳痛。 急诊收入后,拍了腹平片。 温景然接手后,看了眼病例和x光片。 病患已经痛得面目扭曲,满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陪着男性患者的,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孩,此刻面色蜡黄,显然也是焦急万分。 急诊医生细致地向温景然描述了男性患者的症状,温景然认真听完,已经确定是胃肠道穿孔。 他的目光在患者和陪护的女孩身上停留了一瞬,问:“家属来了吗?” 患者吐字艰难,含糊地说了几个字后,由年轻女孩接口道:“来了,在缴费,等会就过来。” 温景然颔首,手落下来扶在床边的扶手上,微俯低了身子,说:“现在病情的诊断已经很明确了,是消化道穿孔,已经有腹膜炎了。” 顿了顿,温景然瞥了眼患者的表情,放缓了声音继续道:“由于你发病到现在的时间还比较短,目前,手术治疗是最好的治疗方案,你们可以和家属商量一下,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年轻女孩一震,有些茫然无措地看了眼患者,眼里蓄着的泪水几乎要满溢出来,再开口时,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怎么……怎么那么突然,他突然肚子痛,就、就痛到说不出话了。” 说话间,家属已经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给患者和家属留了空间,温景然重新拿起腹平片仔细看了眼。正专注,忽听急诊科的医生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他:“温医生,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温景然看了他一眼,淡声问:“怎么了?” 医生指了指他的眉眼:“温医生,你眼里都是笑意……太明显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0 “周一报道。” 应如约握着黑色的马克笔,用粗的那一头在日历上把星期一给圈画出来。 端详了一会,又用细得那一头在边上点了三个感叹号。 昨天她还在感慨,毕业后她这长假放起来就跟无边无尽的一样,休不完。 可眨眼的功夫,她的假期就只剩下三天了。 这三天,能做什么呢? 应如约跟老爷子提出要去l市看看应妈妈向欣的时候,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才点头:“你要去看你妈我不拦着你,你去之前提前跟她打好招呼,她一忙起来顾不上你。” 一谈及向欣,老爷子的脸色就不太好。 向欣原是s市中医院的儿科医生,和应奶奶属同事。 两个科室平日里往来紧密,应奶奶喜欢向欣的机灵懂事,有意想要撮合向欣和应爸爸。 于是,找了一日,把向欣带回家吃饭。 说来也巧,应奶奶这一安排正好凑趣。 两个人平时工作也忙,恋爱没谈多久,就结婚了。 向欣和应爸爸都是对工作格外认真负责的人,两个人的脾性相当,过了婚后甜蜜期,各种家庭琐事接踵而来,尤其那时候如约刚出生没多久。 向欣埋怨应爸爸在乎工作多于家庭,正巧当时因为生如约又错过了院里职称评选,顿时觉得自己为家庭牺牲了太多。 而这种委屈又没能在应爸爸那得到相应的安抚和重视,一时便钻了牛角尖。 婚后没几年,两个人的感情就渐渐淡了。 等后来向欣恢复工作,重心逐渐地就从家庭转移到了医院里。 儿科事务多,很繁忙。 想要休个假,简直难如登天。 一家五口,除了如约张口吃饭的,全是医生。 如约还小,不能没人看顾。 向欣又执意回到工作岗位,应爸爸无奈,只能给如约找了个保姆。 那时候,应爸爸已经和向欣生了嫌隙。只是应爸爸内敛沉闷,不善言谈,就算有心事也爱闷在心里,并未说出来。 这导火索一旦埋下,何时引爆就真的只是时机问题。 如约六岁那年,因保姆看管不利,从楼梯上摔下来,被紧急送到医院后,这根导火索就已经被引燃,呲呲地往外冒着火。 应爸爸做人坦荡,最愧对的只有这唯一的女儿。 下了手术听到消息后,险些没站稳,等去病房看到脚上打了石膏,哭累了刚睡着的如约后,那愧疚就犹如喷发的火山,炽热得包裹了他整颗心脏。 如约需要留院观察,应爸爸给向欣打电话,结果一连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到最后干脆关机了。 回去之后,应爸爸就跟向欣大吵了一架。 那也是如约所知的,他们的第一次冷战。 在她的记忆里,向欣的存在其实还没应奶奶高。 她好像永远都在忙,没时间陪她过生日,没工夫去看她的幼儿班演出,每次回家时永远都是那样的疲倦。 可如约知道,向欣会对医院里她的小病人们微笑,会温柔地给她们拥抱,偶尔还会送气球送糖果,那些待遇是她不曾有的。 再后来,就是如约上小学了。 应爸爸拿手术刀,也做研究,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儒雅的学者。如约那次骨折,他和向欣吵得那一架是他这一生唯一一次发那么大的脾气。 此后,他和向欣似乎一直处于冷战的状态,一天之内的交谈永远不会超过十句,偶尔在厨房,客厅相错,连眼神都不会对视一下。 这样的日子过了许久,直到有一天,向欣早早地回了家,给如约做了一顿晚饭。也是难得的一次,陪她做完作业,还耐心地替她检查。 等如约上床睡觉后,向欣出门打了个电话给应爸爸,告知他她要调职去l市。 l市是向欣出生的地方。 那一年如约的外公身体不好,正好医院有调令,她便申请调去了l市工作。 直到所有的手续办好,她才通知了应爸爸。 是的,通知。 她做的决定,没有考虑如约,也没有考虑过这个家庭,更没有去考虑应爸爸的感受。 只有结果。 她不在乎是不是会引起应爸爸的不满,两个人这些年的婚姻,本就名存实亡。 如约不理解为什么那时候他们也没选择离婚。 分居了几年后,应如约小学毕业那天,向欣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那天,她问如约:“如果爸爸和妈妈离婚了,如约你想跟着谁?” 那时候,如约已经知道离婚是什么概念,她被向欣牵着手走在学校外的树荫下,没想多久,就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跟爷爷。” 向欣对如约的这个回答并不意外,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当天晚上,向欣就和应爸爸协议离婚。 那时候如约想,她真的要失去妈妈了。 应老爷子不喜向欣,倒不是因为离婚这件事。 他的生活态度虽然严肃死板,但因为和应奶奶两情相悦又相濡以沫了一辈子,对感情的态度还是比较开明的。 应爸爸当年要娶向欣时,他不干涉。那两个人感情破裂,选择离婚,他也不干涉。 他气的,是向欣从一开始就没有担起母亲这个责任。 他真正心疼的,是应如约。 —— s市和l市几年前开通了直达的高铁,原本需要两个小时的路程一下子缩短了一半。 甄真真把应如约送到s市的北城站。 作为一个占据了应如约世界大壁江山的重要人物,甄真真对应如约那点家事了解得还是比较透彻。 她虽然不能理解应如约要把这好好的三天浪费在l市,但临了也只是叮嘱她路上小心,有事找甄警官。 甄真真那副殷切的表情倒是冲淡了不少如约心头的那丝沉重,她挥挥手:“我知道了,甄警官。” 有风四起,穿过宽敞的大厅。 如约的长风衣被风吹起,那鼓起的弧度像开屏的孔雀,猎猎作响。 应如约刚抬手压下衣摆,鬓间又有几缕不听话的发丝被吹至唇边,她侧了侧脸,借着风势把那几缕发丝拂开后,就在喧闹的风声里调侃甄真真:“我是去度假,又不是要把自己给卖了,你表情这么凝重干什么?” “你还不如把自己卖了呢。”甄真真三句不离温医生的本性又起,嘟囔:“赶紧把自己卖给温医生吧,省得我操这份闲心。” 应如约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不搭理她,转身迈进检票大厅。 甄真真倚着车,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每回认真的时候,应如约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她脾气得有多好才能控制住自己不跟她绝交啊。 正感慨着,车前盖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 甄真真顿时怒视,目光落在丢在她车前盖上的黑色行李袋时,愣了一下…… ……怎么,有些眼熟啊? 等她迟疑着把打量的目光慢慢地从行李袋上移到车前站着的男人身上时,顿时犹如五雷轰顶。 —— 迟盛刚下火车。 浑身的骨头因为这几个小时的硬座都有些松散,他摸出烟来叼在唇边,一手点火一手虚拢着挡风。 这空旷之地正好是风头,四面八方的风汇聚起来,像游走的手。 他蹙眉,有些不耐地看了眼还愣在原地的甄真真,递了个眼神。 好在甄真真这人不算太聪明,但这眼力见还是有的,赶紧狗腿地上前,双手拢得密不透风地凑上去。 迟盛比她高出不少,配合地俯低身子,就着她拢起的双手点了烟,开始兴师问罪:“如果我没记错,你今天上班?” 甄真真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上班的时间出现在这里?”他微眯起眼,勾着唇角讽笑道:“别告诉我你是追线索追到的这。” 甄真真飞快的转动着脑子。 努力地回想了一遍,刚才她送应如约下车时,有没有被迟盛看到。 好像……是没有的。 她眨了眨眼,刚才还稍显僵硬的表情顿时谄媚起来,手脚勤快地拎起他丢在车前盖上的行李袋,笑道:“哪能这么巧啊,我是知道老大你要回来了,特意等在这里接你的。” 呸……鬼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种拙劣的借口迟盛显然不会相信,他把指尖只吸了一口的烟碾熄在垃圾桶盖的小铁盒里,绕过车头往前迈了几步,走到她面前。 那种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令甄真真产生了严重的不适。 但能怎么办?长得矮,她就得服气啊!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挺了挺胸,尽量让自己在气势上看起来……有那么点理直气壮。 迟盛垂眸瞄了眼她挺起的胸,弯腰,一手撑在后视镜上,一手撑在车前盖,不偏不倚地把已经紧贴着车站立的甄真真圈在车和他身体之间。 北城站来往的旅客不少,早晨高峰期,她的车在临时下客区又停得横,此刻已经招引来不少的目光。 饶是甄真真这样没皮没脸的,此刻都有些臊得慌。 她闪躲着视线不敢和迟盛对视,心虚得整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巨大的压力下,她小心的吞咽了一声,提醒:“老大,你这样……影响不太好。” 迟盛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也知道影响不好?说谎话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打个草稿?” 甄真真滴溜着漆黑的眼珠子,小声回:“我说谎也得你信啊……” 迟盛看她一张脸涨得通红,冷笑了一声:“回去三千字检讨,下班前交给我。” “三千字?”甄真真震惊得眼睛都瞪直了,这真的不是在玩她嘛? 迟盛问:“嫌少了?” 甄真真也没这耐心陪小心了,她从迟盛的臂弯里钻出来,冷了眉眼臭脾气地大声嚷道:“是个人都有那样一件两件的琐事,我跟领导打过报告,得到允许了,凭什么还让我写检讨?” 迟盛没作声,就这么冷着眉眼盯了她一会,随手拖过行李袋抛进她怀里,边开了车门边抛出一句:“早说实话不就行了?” 甄真真手疾眼快地接了个满怀,看迟盛毫不客气地坐进驾驶座,眼都直了。 这人……这人怎么这么过分! 应如约检票上车后,兜里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 她放好行李,对号入座后才拿出手机。 是甄真真发来的。 显然是怒极,满屏红艳艳吊打的动图表情。 如约诧异,才一会功夫,估计她现在还没从北城站回警局,怎么就动了这么大的气? 正准备问一声,甄真真已经飞快地发了文字消息过来。 “碰到我神出鬼没的变态上司了,我觉得他在对我性/骚扰,我要报!警!抓!他!” 应如约此刻真的不想提醒她:“你就是警察……” 回复完,正要收起手机,又是一声提示。 有些意外。 是温景然的语音消息。 只有两秒钟,很简短的一句话:“忘了恭喜你。” 应该是在空旷的地方,有徐徐而过的风声模糊了他清冷的嗓音。 那低沉的,悦耳的声音,像是就覆在她耳边说的一样,莫名的,烫了她的耳朵。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1 到l市时已经是十一点。 出站口人来人往,拥拥杂杂。 应如约在负一层的出站口检过票,乘电梯去一楼搭车。 l市近些年因为老城区的水乡古镇发展起了旅游业,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游客从四面八方赶来。 没有地铁,整座城市的出行除了出租车以外,便是公交车。 应运而生的还有没有证件的私家车。 应如约穿过走廊,一路走到公交车站内不远处的公交车站牌。 她已经有好几年没来过l市了,好在l市的城市建设渐渐变好,许多标志性的广场,老城区仍旧还在。 她推着行李箱走从有些狭窄的空隙里经过,最后站在了135路站牌前。 等公交车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地立在站牌下,皆低头把玩着手机。 如约仰头看了眼比s市要明艳许多的蓝天,揉着有些酸疼的脖子,转身眺望尽头。 饶是快入冬的天气,骄阳似火,地面热烫。 135路公交车从尽头驶来时,远远就似喷着一股热气。 应如约拎箱上了车,刚坐定,就见不远处有个私家车车主手里捏着一张旧纸板,正追着一个年轻女人。 纸板上,用黑色的粗头马克笔写了两个字——古镇。 显然是把这个年轻女人当做外来的游客,正努力地想说服她上车。 年轻女人眉目温婉,被追着游说了这么久也依旧耐心地拒绝着。 隔着车窗并听不太清她在说什么,只有那声音顺着风飘过来,温和柔婉,听着便让人心生柔软。 车主迎着阳光眯起眼,显然是被拒绝了还不死心,指着停在不远处的车,大声嚷着:“不然十块钱,你在这里等车要等很久的,太阳这么大。” 饶是随安然再好脾气,被追了一路也有些恼了。 她转身,目光落在道路尽头已渐渐清晰的商务车上,告诉他:“我的车来了。” 那车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终于死心,悻悻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商务车是l市盛远酒店的接送车辆,宽敞豪华。一直开到135路的始发站站牌,才停下来。 车上下来个西装革履的接待小哥,应该是认得就站在路边的年轻女人,下了车殷勤地拎箱子,递水,接引。 随安然随着接待小哥上车,正要迈上台阶,似是察觉什么,转头往公交车方向望了一眼。 目光正巧对上应如约的。 如约一怔,一时也忘了收回视线,就这么直愣愣地和她对视了两眼,直到对方先移开目光上了车,她才回过神来。 —— 向欣就住在老城区里,也就是l市的古镇旅游景点。 不临街,也不临水。 是一个藏在巷子深处的四合院,院内绿植茂密,盆栽摆在花架上,放了一整面墙。 如约的外婆也住在这里,这满墙的花花草草,以及墙角,石缝里的绿苔青草都是她的手笔。 外婆年事已高,也不太记事。 看见如约拎着行李箱进来时,仔细辨认了一会才认出来,险些激动得老泪纵横:“是如约啊,如约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跟外婆说一声。” 如约微笑,扶住她颤抖的手握在手心里,也没提醒她,昨晚她刚和她打了半小时的电话。 “快快快,先进来。”外婆牵着她进屋。 老房子里有些潮湿,半开的窗户透着风,微微有些阴凉。 如约扶着外婆坐下,先回房间放了行李。 四合院宽敞,房间又多。 如约小时候随向欣回来过几次,那时候这里就已经备上了她的房间,这么些年虽然一直没人住,但属于她的房间一直给她留着。 她的房间朝阳,此刻阳光洒了满屋,窗台上的小绿植翠绿得枝叶都有些透明。 她走到窗前,推开木窗。 这里巷子套巷子,家家户户都紧挨着,飞檐对屋壁,紧仄到推开门只能看见隔壁灰黑的屋檐。 可这么层层叠叠一大片黑色的屋檐延伸着,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怀。 隐约能够听到不远处游客的笑声,还未听清,就被院子里传来的自行车链条转动的声音盖过去。 向欣提前回来了,车篮子里装了满满的菜,正推着车迈进院子。 车轮落地时引得铃铛清脆地叮咛了一声,她就在这声叮咛里抬起头来。 —— 吃过晚饭,如约煮了茶,喂外婆吃药。 老人家睡得早,吃过药后便困得头一点一点的,坐不住。 如约想扶她去睡觉,她却舍不得这会就睡,好说歹说哄了半天,听到如约会在这里住几天,这才洗漱过先去睡觉了。 “你这次不来,过些时候我也想去s市一趟。”向欣把切好的果盘递给如约,看她低着眉眼乖巧的模样,放轻了声音道:“你外婆身体越来越不好,人老了对医院这种地方就忌讳,死活不愿意去。” “这种事怎么能随她。”如约皱眉。 “所以我想带她去s市,有你陪着她会听话些。”向欣把叉子递给她,等如约接过,她顺势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温和了语气问她:“什么时候去医院报道?” “周一。”如约往嘴里喂了口火龙果,果肉并不算甜,隐隐还有些酸涩。 从小,如约就能自己安排学习,生活,并不需要向欣操心。久而久之的,她便不再插手如约的决定。 一晃多年,她亭亭玉立,虽然仍旧和小时候一样乖巧温顺,但向欣知道,她的乖巧只是一种习惯,和她无关。 一时无话,怕气氛太过沉闷。 向欣拿遥控板开了电视,电视频道还停留在中央戏曲,显然这个电视的使用者大多数都还是外婆。 应如约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又往嘴里喂了口苹果。 “说起来,景然那个孩子怎么样了?”向欣忽的想起温景然,笑道:“他在s大附属医院,以后跟你就是同事,你们应该经常能见到吧。” 应如约怔了一下,有那么一会她想不起来向欣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温景然。 “前几年,你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因为工作调动,在l市待过一阵子。”向欣解释。 应如约这才想起,抿了抿唇,道:“他肯定很好啊。” 温景然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日子过得都会很舒心。 “他那个嫂子就是l市的人,住得离我们也近,就在古镇河对岸那边。”不知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向欣笑起来:“有次景然值夜班,他嫂子那时候还没嫁给他哥哥,磕破了头来的急诊。那孩子事事亲力亲为,照顾细致。那时候院里不少医生护士喜欢他,都以为是他的女朋友,心碎了一地。” 应如约对温景然这些花边新闻从来不感兴趣,敷衍地“嗯”了一声。 脑子里却因向欣说的这些话,回忆了下。 l市? 那应该是公司曾经就开在s市的温景梵吧? 她忽然想起在车上时,收到的那条语音。他的声音被风吹地零散,掩盖了略有些清冷的嗓音后,意外的有些柔和。 他说忘记恭喜她,那应该是因为前一天她鬼使神差给他打的那个电话吧…… 向欣还在说着些什么,如约心不在焉地挑起被她剔到一旁的火龙果喂进嘴里。下一秒,舌尖一酸,她忍不住眯起眼。 还没抱怨这还没应季的火龙果实在太酸,就听向欣小心翼翼地问她:“如约,你也喜欢景然啊?” 应如约被问得一怔,反应了几秒:“你刚才说什么?” 话落,又觉得这话问得不太妥当,瞥了眼向欣,飞快地摇摇头:“不喜欢。” 向欣直愣着双眼,有些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刚才都没认真听我说话,景然哪里不好了?” “没有哪里不好。”应如约正色道:“只是我不会找一个医生男朋友,更不会嫁给医生。” 向欣的笑容一僵,那笑意瞬间就没了。 —— 第一个夜晚不欢而散后,隔日向欣值班,直到第三天清晨交完班后才回到家里。 院子里只有外婆哼着京腔在给她满墙的花花草草浇水。 如约跟着应老爷子学了不少侍弄花草的本事,这两天基本上都是她在照料,这会没见到人,向欣随口问道:“如约呢?” “去梵音寺了。”外孙女离开前耳提面命地重复了好几遍,外婆这才没有忘,“说去给我和她爷爷求个平安符。” 向欣的步子一顿,停好自行车,挽起长发准备进屋洗澡。 “向欣呐。”外婆叫住她,她年岁已大,声音也苍老了不少,那双已经垂了眼皮的双眼静静的看着她:“人心都是肉长的,难为如约懂事不记恨,你可不能继续糊涂了。” “毕竟你百年的时候,只有她能给你送终啊。” 向欣脚底发麻,目视自己年迈的母亲头一回神色清明地对她说这些话,愣了许久才松开手,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 梵音寺。 如约顺着上山的石阶走走停停,花了一个小时才看到明墙朱瓦上的牌匾。 昨夜刚下了雨,山间有云雾缭绕,遮隐了远山,环绕着翠竹。 风声过耳,竹叶沙沙作响,林中似有灵物,窃窃私语。 有钟声自梵音寺的钟楼里传来,沉厚的钟声涤荡了晨雾,在山间回荡,如立在尘世之外。 门口有沙弥站在台阶上轻扫落叶,听见脚步声,握着扫帚转身看了她一眼,随即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佛门重地,如约的心不自觉就敬畏起来。她颔首,回了一礼,这才沿着台阶,迈了进去。 寺庙内和外面似乎像两个世界。 一瓦一砾都肃静沉厚,似蕴着悠久的历史底蕴。 刚放晴的阴天,来寺庙的人并不多。 如约信步绕至多宝塔,多宝塔的塔壶下刻画着一条盘龙,龙身修长,龙鳞覆盖其上,五爪微屈,蓄势凌厉。 塔后露出一把已经合起的黑色的伞,银色的伞柄在暗沉的天色下像一抹凌厉的光,有些刺眼。 此时,握伞的人伸出手,摸向了塔壶下的盘龙。 如约转过多宝塔,靠的太近,有雨水顺着塔面倾斜的瓦檐滴下来,冰凉的雨水正好滑进她因为低着头而露出的后颈。 那一丝凉意,似冬日寒冰贴颈。 应如约“嘶”了一声,抬手捂住后颈时,毫无预兆地透过多宝塔看见了正摸着龙脊的年轻男人—— 他低着头,目光专注地落在多宝塔上的金身龙脊上。 而那停留在龙脊上的手,修长如玉,正是她百看不厌的那双握手术刀的手。 她错愕得直愣了双眼,那一瞬间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幻境,否则这种时候,温景然怎么会在这! 大殿内,有风穿殿而过,鼓动经幡,惊起铜铃四响。 温景然意外过后,忽的,摇头失笑。 似无奈,又似松了一口气。 温家信佛,从温老爷子到底下几个小辈,皆是如此。 尤其温景梵,是小辈里与温老爷子最投契的。 温景然对佛,仅是敬畏。 人的确该有信仰,如果这信仰能予人心宁。 原本,他只是奉命来梵音寺接随安然回s市。 随安然每次来l市都会在梵音寺小住几日,等她的功夫,他一时兴起,求了支姻缘签。 解签的师傅慵懒地陷在椅背里,像是还没睡醒。接过他的姻缘签,也只是翻着签书看了片刻,便随意指了指门外:“你出门就能遇到了。” 这么敷衍的签意,他根本不信。但鬼使神差的,他在多宝塔下站了很久。 久到沿着瓦檐落下的雨滴淋湿了他整个肩膀,沁得心凉。 然后,抬眼便看见了她。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2 应如约咬了咬下唇,在温景然满目似笑非笑里忽然醒悟此刻自己捂着后颈一副投降的姿态看上去有多蠢。 她松开手,一时不知道是该先和温医生打招呼还是先问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毕竟从应如约已知的情报里,温景然敬业负责到几乎快住在医院里了,可现在的情况却是……隔三差五的,她总是在一些匪夷所思的地方遇到他。 比如现在。 有水珠不偏不倚地落在她的额头上,又沿着她的鼻梁往下滑落,水珠滚动时那微微的痒意如同挠心一般,让应如约再也无法忽视。 她抬手擦干额头上的水珠,不那么真诚地吐出两个字:“好巧。” 温景然不置可否。 他看上去心情不错,温淡的眉眼似凝着这山林间的水汽,有湿润的明亮感。此时,这双眼睛里正清晰得倒映着如约的身影,小小的,却格外鲜明。 他的手指从金身龙脊上移开,指尖带着几分湿漉,握住伞柄撑开伞,替她挡住多宝塔上仍不断往下滴的水珠。 然后,那绷直的伞面就发出清脆的敲打声,声音沉闷,却意外得好听。 同时响起的,是他同样低沉的声音:“回来看看阿姨?” “嗯。”如约点头:“等上班后就不会有这么充裕的时间可以往返在两个城市之间了。” 伞面上水珠的敲打声渐渐密集。 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除了伞下的空间,其余的空地纷纷被雨水打湿。 刚刚如约在梵音寺门口见到的沙弥此时也一手捏着宽大的袖子遮雨,一手握着扫帚匆匆地往廊檐下走。 温景然握着伞柄的手微抬:“走吧,去避避雨。” 如约“喔”了声,亦步亦趋地紧跟着他的脚步往大殿的廊檐下走去。 有一只橘色的猫被惊扰,“喵”的一声轻吟,从石柱下钻出来,弓着身子几下就沿着走廊奔向了后院,不见了踪影。 应如约眼睁睁看着橘色的花猫从她的腿边飞蹿过去,新奇地咦了声:“寺庙里还养着猫吗?” “不是正经养着的。”温景然握着伞骨合上伞,从多宝塔走过来没几步的距离,伞面上已经湿漉了一片,此刻正有雨水沿着伞骨往下滴着水,没一小会,就在干燥的地面上汇聚了一滩。 他随手把黑伞靠在了廊柱下,偏了身子替她挡风:“这里的猫来的随性,走得也很随意。有猫的时候,这边的僧人和客堂里住的客人都会投喂。” 如约会意,忍不住回头张望了眼那只猫消失的地方。 温景然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见状,问道:“喜欢猫?” 她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他一直都知道,但范围广泛到在路上看到乖巧的猫狗都会多看几眼,即使这么多年,他也依旧不清楚她喜欢的到底是猫,还是狗。 “还好。”如约对上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撇开:“我喜欢别人家的。” 温景然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笑。 应如约说完才觉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 正好,她旁边的石碑上绘制着梵音寺的地图,她凑过去,认真的研究。 地图上只标注着基本的方位,和殿名。 如约所在的方向不过是刚迈入正门口,离后面的佛堂,客堂都还有一段距离。 她徒步上的山,按照原计划,她这会要先去给菩萨上香,再去跟梵音寺的主持求几个平安符,午饭就在寺里吃素斋。 如约在脑子里临摹好整个路线图,等抬起头,目光落在梵音寺目能所及的那些错落的回廊,殿宇,香堂时……顿时头大。 一旁站立的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那笑声清越,又带着男人特有的低沉,被雨声修饰了锋棱,就像在多宝塔下,他撑起伞替她挡去滴落水珠时,那水珠落在伞面上的声音,微有些沉闷的悦耳。 应如约转头怒视。 温景然略收敛了几分,自然地拿起伞:“走吧,我给你带路。” 应如约很有骨气地立在原地,一步不迈。 哪怕她沿着这条回廊多走几条冤枉路,迟早也能把整个梵音寺逛一遍,才不需要他带路。 但这样的坚持没超过三秒。 已经迈上台阶穿过拱形门的人,停下来,转头看了她一眼,好心提醒:“斋饭每日都有份额,要提前去告诉师傅。你再磨蹭,只能下山吃素面了。” —— 上了香,又给应老爷子,外婆,向欣,以及甄真真求了平安符后,正好到饭点。 从大殿内出来,沿着一条上坡的小路,穿过了庭院。 庭院里种着一列不知多少年的榕树,榕树的须根茂密,长些的已快垂落地面。几株树巍峨挺拔,几乎遮天蔽日。 小径是没雕砌过的青路石,凹凸不平。 沿着明黄色的矮墙一路往上走,等到空地时,远处是一排错落有致的古建筑。说是古建筑,外面的红漆和明黄色的琉璃瓦又是簇新的。 云雾绕着立在屋檐最顶端的金鹤,整座客堂犹如生在云端,恍若世外之物。 还未等如约跟着温景然走到近前,有一个年轻的女人从客堂的楼梯上下来,她拿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正松散了伞面欲撑开,可抬起眼的那刻,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顿时愣住了。 这种惊讶不过短短几秒,她很快露出笑来,快步迎上来。 应如约看她第一眼的时候,觉得有些眼熟。 这个年轻女人长得很好看,那种好看没有攻击性,就像是江南深闺里撑伞而来的温柔女子。 一颦一笑,皆是化骨。 “景然。”随安然走到近前,友善地对应如约微微颔首后,递过去一个眼神。 温景然会意,介绍道:“这位是小师妹,应如约。” 小师妹? 随安然在记忆里搜寻了下,似乎是有些印象。 温景然虽鲜少回a市,但因温景梵和她经常会来往a市和s市之间,偶尔见面也会听他提及些工作上或者生活上的事。 随安然有印象的不是小师妹这个身份,而是应如约这个人。 她所知道的几次温景然回a市,几乎都与应如约有关。 “随安然。”她伸出纤长的手,自我介绍道:“我是景然的嫂子,辈分是高一些,年纪比景然还小些。” 她微笑,眼神里有明显的暧昧之意。 可不知是她气质安静的原因还是那温柔如水的语气,哪怕她此刻眼里带着几分打量探究,应如约都觉得并不唐突。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随安然的:“你好。” 一路交谈到斋堂。 梵音寺今日香客不多,斋堂的窗户临山而开,格外幽静。 递了木牌,取了斋饭,三人对坐。 因是斋饭,不宜交谈,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 午饭后,随安然要随温景然回s市,反正顺路又方便,就捎带上了如约回家拿行李。 从梵音寺下山到老城区,走走停停竟也花了快一个小时。 老城区街道狭窄,自古镇旅游业兴旺后,机动车在上桥进古镇前便被拦下来,只容许非机动车进出。 温景然临河停了车,一手还握着方向盘,转头正想问后座一到目的地就精神了的应如约需不需要帮忙拿行李。 还没张口,就见她边推开车门跟只小老鼠一样哧溜一下就下了车,边留下了一句“你们稍等,我去拿行李”,转身就跑了。 随安然看得忍不住发笑,打趣道:“我看你这小师妹跟你的关系并没有很好啊。” 温景然抬头瞥了她一眼,没作声。 这种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她这么拿出来问他,不是明摆着戳他痛处么? 偏偏今日,随安然像是看不出他不欲说话的情绪一样,又问道:“我听说你在梵音寺求了姻缘签?” 温景然:“……” “不是说暂时没有结婚意向,也不急着找女朋友?”随安然轻笑,手肘支着敞开的车窗,侧头看着他:“承认有喜欢的人就这么难?” 那略带了几分清冷的语气,倒是和温景梵像极了。 “不难。”温景然摸出烟,正要点上,想起旁边坐的人现在特殊,已经叼在唇边的烟被他拧断。 “我和她之间的情况不是你和我哥那样简单。”温景然微微眯眼,指尖把玩着那根已经被拧断的香烟,闷声道:“太急进适得其反,我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难得能从温家这位优秀的外科医生嘴里听出无奈,随安然新奇之余有些幸灾乐祸。 她抬手遮住忍不住上扬的唇角,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那你打算怎么办?温水煮着?” 温景然瞥了她一眼,含糊地抛出一句:“我心里有数。” —— s市下了一整天的雨,这暮色比往常来得要更深更沉。 中午吃的斋饭不够垫肚子,饶是应如约这种全程睡过来的,醒来时也饥肠辘辘。 温景然先把随安然送到盛远酒店,温景梵下午的飞机,已经在酒店等她。 回去的路上,又随意寻了个面馆,解决了晚饭。 他等会还要回医院值班,把应如约送到门口,便调了个头准备去医院。 刚驶出几米远,隐约听到应如约在叫他,随意地往后视镜一瞥,还真见到她追了几步。 见他停下车,应如约追上来,把已经装在香囊里的平安符从敞开的车窗里递给他:“顺便帮你求的。” 话落,她有些心虚地挪开眼,强调了一遍:“就是顺便。” 温景然压下到了唇边的笑意,伸手接过,低声道:“我知道。” 他一句“我知道”,如约反而懵了一下。 他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就是在帮甄真真求的时候,透过经幡看见等在门帘外面的他,顺便求的! 因为求了这个平安符,她坐立不安了一下午。 想着送出去了应该就好了,可这会送给了他,她又觉得心头压着说不出来的不痛快。 “明天第一天报道。”温景然把平安符压进手心里,就着路灯看着她:“别迟到。” 应如约在时间方面一向恪守,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她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后还是点点头,乖乖地应下:“我知道了,你快去医院吧。” 引擎持续低鸣着,车身微微颤动。 温景然忽然不想走了。 他定定地凝视眼前站立着的应如约,喉结微微一滚,掌心的平安符似有些发烫,熨得他整颗心柔软温暖。 有那么一瞬间,冷静自持被他抛之脑后。 他只想开门下车,把她握在手里,圈在怀里,把她欺负到哭。 这种念头强烈到快要突破他心底的枷锁,就在无法控制的前一秒。 车内导航忽的跳出声:“前方三百米有电子监控。” 温景然紧抿着唇,低叹了一声。 目光沉静地重新挂了前进档,绝尘而去。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3 应如约的简历上,曾详细地记述过她在a大附属医院的实习经历。 面试时,除了温景然最后那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问题以外,那位麻醉医生沈灵芝的问题也让她印象深刻。 她一共提问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是:“站在宏观的角度来看,你毕业后在a大附属医院留院当医生的职业前景比在s大附属医院要大,你为什么会选择放弃那边一线的位置,来s大附属医院就职?” 应如约预料到面试会有这样的提问,搬出的是早就想好的答案:“医生这个职业不分地区,不分职业前景,无论在哪都是救死扶伤。我不能说对升职没有野心,只是我相信,在追求职称之前,我首先还是要做好一位医生的本职工作。那么,无论是在a大附属医院还是s大附属医院,对我而言,都没有差别。” 这样冠冕堂皇的回答,估计在座的医师听过不少。 其实本质上可能是因为家庭原因,婚姻状况或能力有限等各类情况,可包装后的回答就像是无懈可击的气球。 你看着它鼓足了气,在阳光下五彩缤纷。可心里却明白,拿针一戳,它就会立刻破碎。 只是没人会去计较这个回答下的真实想法。 就如每一位刚迈入医院的医生,他们或有着救死扶伤的理想,有扬名立万成为名医的抱负,可从业几年后,现实就会渐渐磨平他们锋利的棱角,让他们看清医患关系的现状。 那些人里,少数人坚持初心,多数人把曾经为梦想的职业当做饭碗。 没有谁是失败了。 医生还是医生,他们每日在救死扶伤的第一线,做着医生该做的事。 所以,无论发生过什么,都不妨碍如约对这个职业的热爱。 沈灵芝的第二个问题是站在麻醉医生的角度发出的提问,与其说是提问,更应该归类于是警示。 那是很详细的一句话:“麻醉医生的工作部门就在手术室里,一天数台手术,从交接班开始,你就负责为病人的生命保驾护航。对于女孩而言,工作量很大,肩上要担的责任很重。你恋爱时,可能会没有时间去照顾男朋友的情绪,而同时你还得承担许多的不认同以及不谅解,这些是你就职前就考虑过,并且做好准备了的吗?” 沈灵芝实习期便在s大附属医院,毕业后留院当职,数多年的从业经历,她的心得体会可以说是麻醉科所有麻醉医生第一线的心路历程。 麻醉医生在许多人眼里,仅是术前打一针的医生。 相比较拥有精密头脑,需要开膛破肚,终结各种患处的外科医生,麻醉医生就如同站在幕后不为人所众知的影子。 鲜少有人知道,从确定手术开始,麻醉医生在术前就需要了解病人的基本信息,既往病史。术前探视时,需要告知患者及家属麻醉的风险,安抚病人情绪。 甚至病人的身体状态是否符合做手术的条件,都是由麻醉医生评估的。 手术过程中,麻醉医生要全程监测病人生命体征,保证病人的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在正常的范围。术中若是出现病人术中大出血,呼吸心跳骤停,皆需要麻醉医生实行抢救。 可以说,灯亮起时,麻醉医生就在生命的回航里保驾护航。 这些,应如约都知道,也引以为傲。 所以沈灵芝的提问,她回答的毫不犹豫。 她有一颗为医者的初心。 而今天,她就要带着这颗医者初心,重新迈入她这一生都要为之奉献的岗位。 —————— 应如约直接到麻醉科报道。 沈灵芝接到通知,早早就等在了手术室门口。 她是麻醉科的住院总医师,负责带应如约参观手术室,了解手术室的布局以及器材摆放位置。 半个多月前,因为温景然的缘故,沈灵芝在东居山温泉会所就和应如约有过一顿饭的交情。 不是正式的饭局,又是一趟放松享受的旅程,沈灵芝对那时候结识的应如约其实有着很大的好感。 再抛开温医生的面子不谈,应如约在面试时表现出的自信,沉稳,以及作为麻醉医生所拥有的职业素养都极大的吸引了她的好感。 对于应如约的入职,沈灵芝其实有些期待。 沈灵芝的性子本就温和,处事也耐心,加上对如约有几分喜爱,在做好本职的基础上更是不吝啬地给她普及了一些院里医生的脾性。 比如普外林医生的耐心不好,还有轻微的强迫症,手术过程中若是出现一些他不可预料的情况,他那张阎王脸板得更加冰冷冷。 可手术过程中出现不可预料状况的时候往往是比较多的…… 总而言之,搭台普外林医生的手术时,要记得温和了声音,发挥女生的优势,以柔克刚。即使术中被林医生瞪几眼,也要云淡风轻,切忌有情绪。 再比如胃肠外科的魏医生。 胃肠外科几乎是s大附属医院里颜值最高的一科了,除了有温景然坐阵,压实了“院草”的头衔以外,加上魏医生以及上一年刚入职的一位年轻男医生,数量和质量都压了别的部门一头。 相比较温景然的高冷,魏医生算是胃肠外科一缕和煦的春风,一轮温暖的骄阳。 他天生笑脸,即使面无表情地看着人时,也感觉他的唇角,眼睛在泛着笑意。所以在初识魏医生之初,所有人都觉得魏医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说起魏医生,最有特点的应该是他比较八卦……八卦到什么程度呢?院内大大小小,哪个医生婚外情了,哪个护士出轨了,哪个病人看病时闹的笑话他都一清二楚。 沈灵芝提起此人时,一点也不像是在说一个春风和煦的大暖男,反而瑟缩地打了个寒颤,警告如约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必要之时还得敬而远之。 应如约听得似懂非懂,似明非明的,但仍是点点头,表示记下。 最后重点提到的,是温景然。 温景然的高冷是医院众所皆知的。 只要在工作状态中,千万不能对温医生抛媚眼,表达好感,凡是不吃教训的如今过得都比别人少一层脸皮…… “温医生的手术其实最好跟。”沈灵芝领着她到一间手术室,推门而入,继续道:“你师兄的本事你也知道,他做手术的时候,手术室很安静。像魏医生啊,一台手术时间如果太久,要是不让他说话他肯定憋不出。有时候他还会说些荤段子,逗得那些小护士面红耳赤的。” “但温医生的手术,只要温医生不开口,谁都没胆多说一句跟手术无关的话。不过有意思的地方也在这,手术程度复杂的时候,医生护士高度紧张后很容易疲劳。” “那时候温医生就会开口,别看他平时那拼命程度都快直接住在医院了,可s市哪里的商场开了家好吃的餐厅,哪个地段开了新的楼盘,就连哪位明星来s大开演唱会他都知道。” 应如约脑补了下那个场面,忍不住笑出声来。 温景然的确是这样一个人。 她一个s市土生土长的人都不如他对s市的布局更了解,开在弄堂里的老牌餐厅;开在疙瘩角的台球馆;开在地下负二层的游戏厅…… 好像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只是他居然会关注娱乐圈的消息,这还真是让她有些新奇。 边走边聊,沈灵芝的话有趣又生动,不多时就带着应如约参观完了所有的手术室。 了解过手术室的布局,以及器械摆放位置,沈灵芝高效率地掐着点把应如约送进了手术室了解流程。 整点开台的手术,所有医护人员都已在手术室里就位。 病人已经进行了麻醉。 沈灵芝带着应如约进手术室后,目标明确地找到正坐在电脑前的麻醉医生,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引得麻醉医生转身看来,她眯起眼,推了推身旁站着的如约:“付医生,这位是新来的麻醉医生,你帮忙带一下。” 一听说是新来的麻醉医生,除了被沈灵芝拍肩引来注意的麻醉医生,室内所有医护人员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来。 胃肠外科的手术,主刀温景然,一助魏和魏医生,以及实习医生二三名。 这么多双眼睛看过来,饶是应如约这种泡惯了医院的人,一时也有些难以招架。 她尴尬地推了推罩在鼻梁上的口罩,庆幸口罩遮去了她大半张脸,否则此时脸上的羞窘怕是要暴露无遗了。 她清了清嗓子,只能自我介绍:“大家好,我是今天新来报道的麻醉医生,来熟悉下流程。” 她的目光落在被众人簇拥在中间,最挺拔的身影上。 几乎只这一眼,她就能准确地辨认出温景然。 他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眼里似有光。 这一窝医护人员里,只有他的眼神似笑非笑,没有一丝的陌生感。 显然是早就料到她会被沈灵芝塞进手术间里,丝毫没有意外。 魏和早就听说了今天报道的一批新鲜血液里有位温景然的小师妹,医院这次只招收了这么一位麻醉医生,听说还是以面试第一的分数进来的。 本来,温景然的小师妹这个噱头就足够吸引人了,偏偏人实力一脚踏进来,这会半个医院的医护人员都想见见这位麻醉医生。 魏和原本打算下了这台手术后去麻醉科转悠转悠,不料,惊喜得很,这会人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原来这位就是让温医生反常的关注人事科,还旁听面试的小师妹啊…… 他一如既往笑眯眯地问道:“怎么称呼?” 话音刚落,站在他对面的温景然就瞥了一眼过来,那一眼眼神森然,凉飕飕得像是走廊过道上穿隙的风。 魏和一哆嗦,牙齿险些磕到了嘴唇。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眼温景然。 后者低垂了眉眼,看上去并不关心的模样…… 难道他是传感出错了? “我叫应如约。”应如约眯起眼,友好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她虽然在a大附属医院有无数台手术经验,可在s大附属医院,她没有任何光环加持,就是个纯新的新人。 无论心怀多少抱负,初来医院,就该摆出新人的样子来。 手术间里,如约需要熟悉的,是麻醉机的使用以及手术过程中麻醉记录单的记录。 手术开始后,过了来新人妹子的新鲜感,所有人都埋头注意着自己所需负责的。 就如沈灵芝所说的,温景然的手术除非他开口,否则谁都没胆多说一句和手术无关的话。 于是,刚开始时,安静得只有仪器轻响的手术室里,除了偶尔温景然低沉着声音言简意赅地报出所需器械的声音外就只有麻醉医生付医生偶尔和她说话的声音。 因为太过安静,应如约甚至能听到付医生偶尔吞咽口水时发出的声音。 她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转而落到手术台前。 这台手术跟了几名实习医生,温景然会简要地叙述处理方式和注意事项。 他的话很少,每一句都精简到没有一个废字而又能让人听懂。 此时,他低垂着头,颈后是一截白皙的脖颈。 照理说,男人的皮肤总该是麦色的看着健康些,可温景然的白皙并不病弱,反而比那些粗糙的男人多了几分精致。 真是……诱|人得很。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4 应如约跟过温景然的手术,那也是她医生生涯中的第一台手术。 在a市,五十多岁的男性患者,胃癌。 她进行术前探视,告知麻醉风险时,他从病房独立的卫生间里走出来,站在一片层层叠叠的光影里。 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这位病人从外省请来的专家是他。 那台手术,温景然主刀,另还有一助二助从旁协助。 麻醉医生是她。 组成的是一个完全陌生,也从未有过契合的组合。 应如约也像今天这样,坐在电脑前。 屏幕上信息采集仪精密地记录着来自监护仪的信息,呼吸机也有节律地向病人输送氧气以维持病人的呼吸。 她从屏幕前抬起头,放松有些酸涩的眼睛时,有一瞬间模糊的视野里,她先注意到的,也是他耳后那一处白皙的脖颈。 修长的,如同天鹅汲水时,弯曲脖颈般优雅。 相似的是,两次她都站在最初的地方。 —— 甄真真在s大附属医院附近值完外勤,瞄了眼时间,心里盘算着这会她也算下班了,不知道能不能正好去医院和应如约一起吃顿午饭? 如果就她一个人,毋庸置疑,她这会就能掉头开进医院的停车场耐心等如约下班。 但关键是,这会她的车上,还坐着个阎王爷…… 副驾的车门,车窗半降。 s市冬日的妖风随着汽车的行驶,呼啦啦地涌进来,灌着风,引擎声和风声混在一起,一片嘈杂。 甄真真被风吹得鼻子都有些僵了,她揉了揉有些麻木的脸,提醒:“老大,能不能把车窗关上?” 迟盛正在翻看现场资料,闻言,在烟灰缸上点了点他指尖的烟。 言下之意是:“我在抽烟,不关。” 甄真真咬牙,敢怒不敢言地翻了他一个大白眼。 作为她的上司,每日差使奴役她也就算了。有一辆大切诺基,却非要坐她这辆破旧的小车。 加油没有报销就算了,他又是个老烟枪,尤其是思考案子时,就算不抽烟也会点上一支烟。 久而久之,甄真真以防自己这小破车被他烫出洞来,储物盒里给他备上了一个精致的小烟灰缸,每日在烟灰缸上铺湿纸巾的习惯快比每天喂养她家豆丁吃罐头勤快多了。 结果呢? 这大爷享受着她的伺候,依旧没拿正眼端详过她。 迟盛看完一页的现场资料,终于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地看了眼不远处的标识牌。 指尖的烟头轻轻点了点,燃烧了大半烟卷的灰烬尽数落入铺着湿纸巾的烟灰缸内,把白色的纸巾染得透出了旧时光的昏黄。 “你开车也用爬的?”他眯起眼,讽笑:“那要四个轮子干嘛?给你拆两个还能省点油。” 正好路口红灯,甄真真缓缓刹了车。 挂了停车挡后,她松开安全带,把整张脸凑过去,就杵在迟盛的眼前。 那动作豪迈又迅速,饶是迟盛,一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也怔在了原地。 甄真真一脸怒容地指着自己的黑眼圈:“我跟着你熬了几天夜,现在案情告一段落又没有新发现,我不管,下午我要准时放假。” 话落,生怕自己的表达不够准确,甄真真退离几分后扯着嗓子嚷道:“我!不!加!班!” “本来我是没打算让你加班。”迟盛往后靠在椅背上,手指落在调节椅子的按钮上往后退了退。 他舒展了窝着的长腿,手肘撑在车窗上,眉目慵懒地看着她:“但你顶撞上司的毛病还没治好,要是这会不让你加班,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甄真真之前的上司虽然办事效率不高,但整日乐呵呵的,性格随和。 过惯了好日子,这一年到头都被迟盛这王八蛋压榨,甄真真积攒的怨气都快直达九霄云外了。 但这种时候,她显然不能发飙,不止不发飙还要狗腿地给他捧着烟灰缸,极力表现出自己刚才的犯冲只是活跃气氛的小情调…… 迟盛不吃这一套。 他看了眼快跳转的红灯,目光落在不远处高高矗立的s大附属医院的红十字招牌,心下了然。 他记得,甄真真有个很好的朋友就是在医院就职的,至于在哪家医院,就职什么科室,男女性别,他一概不知。 相比较之下,甄真真在他眼皮子底下暴躁地写报告比在外面撒欢看上去要顺眼多了。 迟盛抬了抬下巴,示意甄真真转头去看信号灯。 旁边车道呼啸而过的风声里,甄真真扭头看见进入倒计时的绿灯时,手忙脚乱地起步离开车道。 “下午回去总结下这几天的调查,写份报告交给我。”迟盛把烟头碾进烟灰缸里,抽出她就放在一旁的口香糖,抛出两粒咬进嘴里,不紧不慢地在她炸毛前补充道:“下午忙一会,明天给你调休。” 甄真真到嘴边的抗议顿时咽回去,她侧目,从后视镜里最后看了眼s大附属医院的正门,踩下油门,呼啸着往警局奔去。 迟盛垂眸,继续看他手里的资料。 纸页被风吹得卷起一角时,他顿了顿,抬手关上了车窗。 —— 手术室外显示正在手术的指示灯暗,手术结束。 应如约跟麻醉科的付医生将病人推去恢复室,和护士交接。 做完交接,打印麻醉记录单由上级医生签字后,跟付医生回手术室准备下一台手术。 温景然下面还有一台手术。 两台手术间仅有二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魏和也没离开手术室,他拉了把椅子在温景然身旁坐下,好奇地问:“温医生,你师妹有男朋友了没有?” 温景然掀了掀眼皮,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反问:“跟你有什么关系?” 好在温景然平时高冷惯了,魏和也没觉得他的态度有什么奇怪的,依旧笑眯眯的好脾气地回答:“不止我好奇,全院上下都好奇。我们医院吧,优质的女医生不是有主了,就是外销了,这好不容易进来一个年轻的……估计不少单身的都要打打主意。” 魏和觑他一眼,见温景然不甚感兴趣的闭上眼,有些讪讪地补完最后一句:“我近水楼台,想拿个一手资料。” 近水楼台? 温景然睁开眼,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麻醉机上,微微一定。 这么多年,离她最近的楼台不就是他吗?可是,那月亮,仍旧远远的悬挂在天边,一丝靠近点的意思也没有。 或许是有过…… 温景然眯起眼,忽的,想起她高中毕业的那一晚。 只是那晚,她喝得神志不清,能记得什么? 魏和还在等温景然的回答,他和温景然共事多年,虽然早已适应了温医生时不时释放的低气压,但依旧觉得今天的温景然……有点奇怪。 不过转念一想。 只睡了四五个小时,一清早又连续要做两台手术,是他他也正常不起来啊。 温景然正打算去趟更衣室,刚起身,就看见如约送完病人跟在付医生身后回到了手术室。 她正在问付医生什么,认真地看着他,等他回答。 两人的交谈声压得很低,隐约的只能听到“记录”“拔管”“苏醒”几个词,应该是应如约在和付医生确认术后流程。 看见他时,仿佛是有些意外,应如约的脚步一顿,就站在手术床前看着他。 “我还有一台手术。”温景然抬腕看了眼时间,重新坐回去。 应如约了然地点点头,边跟付医生准备下一台手术需要的麻醉药物和插管物品,边问道:“那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我记得你昨晚回医院值夜班,这么长的工作时间吃得消吗?” 话落,她抬起头,静静地瞥了他一眼。 目光落在他垂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时,停留了一瞬,转身去更换呼吸机螺纹管道。 温景然勾了勾唇,笑得有几分随意:“习惯了。” 他想问问她第一天上班感觉如何,话到了嘴边,想起她来报道也不过几个小时,估计也只是刚刚有所熟悉而已。 一时无话。 手术室里安静得只有她走动时的声音,就连魏和都没发出一点声音。 手术的整个前期准备工作完成,应如约再抬眼去看温景然时,靠墙那个位置本该坐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付医生留意到应如约的目光,好心道:“刚走一会,大概去更衣室了。” 应如约的心思被察觉,看着付医生的眼神闪了闪,耳根莫名就有点烫红。 她就是随意地扫了一眼啊…… 干嘛告诉她温景然走了多久?显得她没看见温景然好像有多失落一样…… —— 甄真真在医院门口等了如约近半个小时后,才终于看到她的身影姗姗来迟地从正门口穿过花廊一路走来。 她从车里开了副驾那侧的车门,等如约坐进车里,斜睨着眼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 应如约忙着嗅车里不知名的香味,被甄真真眼神扫视了半天后才迟钝地问:“看什么,脸上还沾着病人大出血溅上的血不成?” 甄真真被她直白的描述恶心地“咦”了声:“你说话就不知道委婉些么?车上还有个未成年呢,你得注意下措辞。” 未成年? 应如约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扣下车顶的镜子整理了下仪容,确认没有什么不端正的地方,这才合上镜子,边扣安全带边问:“你这车上是喷了香水么,这么香?” “那可不。”甄真真叹气,“我那瓶‘蓝海秘境’没把我自己喷得香喷喷,全贡献给车了。” 应如约隐约嗅到了一丝不寻常,扣上安全带后顿了一下,轻声问:“你上司又在你车上抽烟了?”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密闭的车厢内,这种悄悄话的氛围一下子就被烘托了出来。 甄真真莫名觉得耳朵一痒,有些不自在:“什么叫又……他哪天不在我车上抽烟我真是要烧香拜佛谢祖宗了。” 话落,她抬手撞了撞如约,也不急着立刻就走,眼睛瞄向傍晚依旧人来人往的医院正门口,问道:“怎么样,跟温医生同一个手术室的感觉是不是很美好?” 应如约一本正经地摇摇头:“我更喜欢魏医生,他做手术喜欢讲笑话。” 甄真真顿时目瞪口呆:“讲、讲笑话?我去……就不怕笑岔气切错地方吗?哪个医生啊,全名你告诉我,我回头上医院坚决不要那个医生给我开刀。” 应如约斜了她一眼,本就正经的表情又严肃了几分,几乎是有些厉色道:“你瞎说什么呢?没事上什么手术台。” 甄真真知道是自己说话犯了她的忌讳,乖乖地听了训,卖乖地凑近她,又是眨眼又是嘟嘴地逗她笑,等她脸色好看了,才吁了口气,小声抱怨:“我就随口一说,你上什么火呀。” 甄真真最能拿捏应如约的脾气,撒完娇见她瞪来一眼,那眼神媚得像是打情骂俏时的娇嗔,便知道这事翻篇了。 她这才想起如约下午打电话叫她来的事,忙问道:“你说有东西送给我,什么呀?”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短促又急切的车喇叭声。 甄真真莫名地回头看了眼。 她虽然停在路口,但车道的位置只占了小半,谁他妈的摁她喇叭呢! 这一回头,她的脸色微变,有些不太确定地问一同转头看过来的如约:“这路虎看着像是温医生的啊?” “……” 甄真真继续迷茫:“这辆车在我后面停了有一会了……这会摁喇叭是怎么个意思啊?”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5 甄真真没有疑惑多久。 车后那辆白色路虎在摁了几下喇叭后,方向一转,径直堵了半条道停在了她的车旁。 知道这车里坐的就是她摇旗呐喊支持的候选人温医生,甄真真连降个车窗都怀揣着一颗敬畏的心。 路虎车身偏高,温景然降下副驾的车窗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甄真真旁边的应如约。 她一条腿盘座在座椅上,单肩包就压在膝盖上,坐姿很随意。 此时,正随着甄真真一同看过来,眼里分明写着不解。 温景然下午只有一台手术,麻醉医生是沈灵芝,并不和应如约同台。 应如约推床把患者送进恢复室和护士交接完再走进手术室准备下一台的时候他正好结束手术,难得的能按照规定下班时间准时下了班。 就在停车场,坐在车上等了她一会。 大概等了一个多小时,温景然烟瘾上来,停车场来来往往的难免会有认识他的医护人员和医患家属,并不方便。 温景然掐算了时间,估摸着应如约再过半小时应该也能下班了。干脆从停车场出来,绕过医院的后门停到了医院正门外的临时停车区。 从s大附属医院到御山,最方便快捷的就是地铁。 本以为她今天会坐地铁回去,他停车的地方就选在医院左拐往地铁口方向的临时停车区。 街道旁就是公共自行车,树荫遮蔽,视野也正好。 不料抽根烟的功夫,前面就加塞了一辆白色的现代。 车身的颜色有些犯旧,明明是烂大街的车型车款,温景然偏偏就看出了几分眼熟。 直到看见应如约从医院出来头也不回地直接上了前面那辆车后,他才想起来…… 应如约回s市当晚,甄真真开的就是这辆车。 那天晚上夜色昏沉,别说透点星光,连月亮都被遮得严严实实。那么大的风也没把云层吹散,小吃街的灯昏黄又刺眼,灯光模糊了车身本来的颜色,仅仅打过一个照面,他一时久没能对得上号。 等了这么久,被人截了胡。 如果还不吭一声,不是他的作风。 岂料,许久没见的甄真真倒是一如既往的滑头机灵。 温景然弯了弯唇,笑甄真真识趣。 他一笑,甄真真感觉骨头都酥了,左手尚还有理智地把着方向盘,右手已经偷偷地摸过去,用力地拽应如约的袖子。 认识多年,哪怕此时甄真真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应如约也知道,她这会看见男神内心激动。 她皱着眉,用力地拎开甄真真的手,镇定地越过已经失去说话能力的甄真真看向温景然。 如应如约所预料的,甄真真此刻内心独白奔腾着的全是——“又看见活得温医生了好激动啊!” “啊啊啊,温医生笑起来也这么好看,如约这么多年怎么没被电晕呢?” “卧槽等等……温医生是对我笑?” 反应过来的甄真真,立刻收拾了下表情,一派正经地温声询问:“温医生,有什么事吗?” 那声音和语气……如果迟盛听到,估计要掰正她的下巴仔细地打量几眼确认下是不是甄真真本人。 温景然微抬了抬下巴,指向副驾的应如约:“我等她。” 甄真真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应如约,那脸色在温景然看不见的地方顿时转换成狂喜,挤眉弄眼地朝应如约暗示了下。转回头时,表情一肃,只唇边带了笑,端正合礼地问道:“温医生找如约是有要紧事吗?” “倒不是什么急事。”温景然目光越过她看向应如约,一字一句道:“忽然想起来她回s市后也没替她接风洗尘,今天第一天入职,怎么也不能错过了。” 甄真真被应如约拎开没多久的手又悄无声息地钻过去捏了几把如约的大腿。 还嘴硬说没有暧昧!温医生的眼神里都快给她飞刀子了!这白眼狼,没事把她当垃圾桶倒苦水,一到什么关键有用的信息全瞒着她呢! “那正好。”甄真真一手挎在车窗上,笑眯眯道:“御山附近那家新荣记不错,我在那订了位置,温医生你不介意我也一起吧?” 车道被占,后方有车开始摁起了喇叭。 温景然从后视镜里回望了一眼,示意甄真真在前面带路,他紧随其后。 收到指令,甄真真愉快地挥挥手:“温医生,我们待会见啊。” 话落,她升起车窗,目不斜视地驱车离开临时停车区,等上了主车道,甄真真才一锤方向盘,恶狠狠地眯了眼瞪向应如约:“嘿,我说你什么事都瞒着我吧!温医生连‘忽然想起来她回s市后也没替她接风洗尘,所以今天第一天入职,怎么也得庆祝下’这种烂借口都扯出来了,你还跟我说温医生没对你做什么!” 应如约从刚才起,就没明白温景然的意图。此时甄真真这么凶神恶煞地提起来,她揉着腿弯被她拧疼的大腿,一脸无辜:“我瞒你什么了?他是跟我说喜欢我了我没告诉你还是他把我怎么样了我没告诉你?明明……”什么都没发生。 她唯一没有告诉甄真真的,就是在梵音寺遇到他的事,那不也是因为来不及说吗? 甄真真抽空瞥了她一眼,又从后视镜里回头望了眼后面那辆跟得不紧不慢的白色路虎,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温医生就是温医生,跟车都跟得这么有风度。” 应如约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估计在甄真真眼里,温医生不管干什么都是风姿卓越,玉树临风。 —— 新荣记就在御山附近,是新开不久的餐厅。 临着s市的护城大河,夜景也就比上海外滩少了一座东方明珠塔。 虽然新开不久,但架不住厨师做菜好吃,加上那档次看着就高端大气,人气很是兴旺。 甄真真下午在那订的位置,还是央着迟盛帮她打的电话。毕竟迟大警官在s市,就是个活动的名片,能刷脸。 迟盛替她订的是临河的小包厢,木窗早早地支起。 河对岸是s市繁华的金融区,高楼林立,一盏盏灯像是夜空里的星辰,接连得点亮了整片银河。 甄真真从迈进新荣记起,就难掩兴奋,坐在应如约旁边不安分地就像是全身上了发条,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从新荣记刚开业那天,迟盛领着小组的人来庆功说到最近在办的毫无头绪的案子,又展望了下破案后的假期。 最后才想起来问如约:“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应如约正夹了一块口水鸡放进碗里,那鲜红的汤汁把米饭染得色泽匀润,说不出的诱人。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她抬起头,下意识地看了眼温景然。 不料,后者正好也抬眼看来,两厢目光对视,应如约不动声色地借着夹花生米的动作移开目光,很含糊地点点头:“还好。” “付医生工作态度一丝不苟,从业数十年,你跟着他只要态度端正,他不会吝啬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你。”温景然用勺子盛了一碗椰子竹丝鸡,先给如约添到手边,转而又替甄真真也盛了一碗。 这一盅椰子竹丝鸡属粤菜,入口便是清口的椰香。 说它是汤品,其实更应该划分在甜品里。 “还有沈灵芝。”温景然抿了口汤汁,透过橘色灯斑驳的投影看向她,被润过的嗓音低沉冷淡:“她是热心肠,今年住院总任职完应该能升主治医生了。” 一整天下来,应如约对沈灵芝和付医生都差不多有了了解,听温景然提点,她也不敢自恃,乖乖应下。 听两人聊医院里的事,甄真真插不上嘴。 眼看着两个人把话题聊得快成公事了,她叹了口气,对温景然也有些恨铁不成钢。刚才把车堵车道上问她要人的时候,帅得她抛出了一地的少女心。 这会……看看聊得都是啥? 她悄悄摁下服务铃,招来服务员上几瓶清啤。 见两人看到啤酒皆是一愣的模样,甄真真觉得自己的小宇宙都快自豪到爆炸。 她利索地开了瓶,人手分了一瓶:“可不能推说开车来的,喝不了酒。御山就在这条街上呢,爬个十分钟也能爬到了。” 话落,甄真真转头又对上如约,不由分说用酒瓶撞了撞她的瓶口算是碰杯:“我知道你不爱喝酒,但这第一口,怎么也得意思下。” 甄真真从警校毕业后,没做文职,反而跟着一堆大老爷们去破案。 这堆大老爷们年龄跟她差不多,最年长的今年也就三十岁,刚结婚不久。其余的,有女朋友的那都是少数,全是光棍。 一堆单身的爷们儿也没别的乐趣,就喜欢下了班后喝点小酒。 甄真真的性子爽利,不扭捏,跟着这群大老爷们厮混了几年,酒量被培养得虽没有千杯不醉,但平常人真的还喝不倒她。 喝了几口,品出几分兴头,甄真真冲温景然眨了眨眼:“我如约二十六岁了还没谈过恋爱,医院单身的男医生那么多,温医生你可得看紧些。” 她话里有话。 温景然听完,慢慢抬眼,不紧不慢地看了眼低头喝汤的应如约,弯唇笑起来:“他们没机会的。” 他的声音轻且淡。 从窗外刮来的风有些凉,吹散了室内的酒味,也吹散了他的声音。 他垂下眼,胸口被酒意熨得发烫,就连心口都热了一块。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 从华灯初上,一直吃到了月上梢头。 甄真真虽然没醉,但浑身酒气冲天,说什么都是不能开车的。 饭间她又一个劲地跟温景然碰杯,现在除了她只有初时抿了一口酒外,连温景然都有些酒意微醺。 正烦恼怎么把这两人弄回去,温景然倚着车门,问她:“能开车吗?” 应如约反应了三秒才明白过来,他是在问她能不能开车。 她下意识摆手:“我很多年没开了。” 温景然转身开了车门,那双漆黑的眼睛亮得惊人,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我教你。” 甄真真趴在她的肩头,费力地撑开眼瞄了眼,摆摆手:“不用管我,我给我老大打个电话,他今晚也在新荣记,回头捎我回去就成。” 应如约原本还在犹豫,闻言,一咬牙,扶着甄真真走到车前,把她塞进后座。然后凝了脸色,一头坐进了驾驶座里。 温景然被她视死如归的表情逗笑,扶着车门低声笑起来,直笑得车内的人恼了,才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 “首先,”温景然看着她,惬意地指点道:“安全带先系上。” 如约转身,抽过安全带扣上。 也不用他真的一步步指点,手指在座椅左侧摸索到调整位置的按钮,把座椅调前。确认能踩到刹车和油门后,才转头,等他下一步指示。 温景然的手指轻按了太阳穴角,微微俯身:“踩住刹车。” “踩住了。” 他摁下启动键,帮她挂好前进档,指了指车前:“换油门,走吧。” 一路龟速地把甄真真送回家,再上车时,应如约已经不用温景然指点,自己就能操作着后退,转弯,沿着住宅区不算宽敞的小路往御山走。 路过两个信号灯后,一直沉默的人忽然开口问道:“面试时你说的就在附属医院找个男朋友的事,是认真的吗?” 应如约全部的心神都在留意两侧的车流,闻言,慢了好几拍才回答:“随口说说的。” 温景然脸色未变,等她一路把车开进了他的车库。 他摸索着,按下遥控,放下了车库里的自动卷帘门。 路虎的车灯还亮着,笔直地射向前面的墙壁。 应如约脸上微微的笑意在看到身后自动门关上时终于退去,她转头看着他,一言不发。 那微凝的眼神,像是预料到他要说什么,带了几分警惕,也带了几分警告。 可依旧,无法阻止他。 他解开安全带,微微倾身,一手撑在储物盒的上方一手就落在车内的显示屏上。维持着一个既不让她觉得压迫,又不至于让他错过她眼里丝毫变化的位置,安静的,凝视她。 “我没醉。”温景然低了声音,在满车寂静里,温声问她:“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如果没有,我就占位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6 车库里没有开灯,自动卷帘门放下后,就连外面洒进来的光都被一并隔绝。 唯有车内的显示屏以及操作仪表盘上有微亮的指示灯光,光线微弱,不足以照亮。 温景然靠的近,身上有酒香隐隐约约地被她嗅入鼻腔。 很奇怪。 如果这种酒味放在别人身上,她也许早已经嫌弃地皱起了鼻子。可是他,莫名就觉得这是一种比香水还要好闻的味道。 应如约张了张唇,下意识就想把这一切归结到他喝醉了,再用她一贯常用的打太极方式化解这种局面。可话到嘴边,她又生生地止住,有些无措地看着他。 温景然很了解她,比她自己还要了解。 所以他选择了在车里,把她困在驾驶座上,让她对一切问题避无可避。 她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收紧,手指有些不受控制地轻轻掐紧没有任何护套的真皮方向盘。那柔软坚韧的质感,让她没有安全感的心稍微踏实了一些。 她抿了抿唇,身子往后靠时,肩膀抵到车门,微微的凉意袭来,她斟酌片刻后终于开口道:“温景然,我没有意向找一个医生男朋友。” 她叫他温景然,不是心情好时软糯亲近的“师兄”,也不是在医院时一本正经的“温医生”,而是那么清晰地咬字念他的名字。 她在试图和他划清楚河汉界。 “正好。”温景然缓缓说道:“我也不止想做你的男朋友。” 他的眼神,在暗色的氛围里像是周围散布着陨石的黑洞,眼瞳像是有引力一般,目光和她对视时,就像是一个不断下陷的漩涡,吸卷着她全部的注意力。 此刻,他褪下了刚才的温和,眼里忽然点亮的光,充满了侵略性。就如他连刚才开启这个话题时,虽然语气温和,可组成那句话的每一个字都有着让如约无法抗拒的力量。 他根本不需要征得她的同意。 他只是在告知她,他要开始侵略她的世界,而她,无力反抗。 应如约有些心烦意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条理清晰地说服他:“我亲眼看着我父母的婚姻一步步走向失败,看着他们一天天变成陌生人。没有第三者插足,也没有谁移情别恋,就是因为他们都是医生,都有彼此的责任心,所以这个家庭和我就成了牺牲品。” 她很少谈及自己的家庭。 无论是谁,看到的都是她医学世家的世族荣光。 可那些成长过程中,她曾经不经意受到伤害时藏起的伤口,一直在溃烂,从没有愈合过。 哪怕此刻她用这个当理由去委婉拒绝他时,眼里都有着隐痛。 “如约。”温景然打断她。 他抬起被显示屏的光线染得青白的手指,轻轻地握住她仍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她的手指沁着凉意,像冬日晨起时宁在窗上的冰凌,丝丝缕缕地往外释放着寒意。 应如约下意识地要挣脱,手指刚往回缩了缩,就被他更用力地握在手心里。 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力量,蓦的,像是击中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心口一片酥麻。 “我们认识了很久,久到你出现在我的生活里都成了习以为常。”他低头看向被他握在手心里的那只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是想强迫你今晚就给我回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做的任何事不是出于同门情谊。” “我不说,你永远只会装傻。”温景然无奈的低叹一声,看着她的眼里却盈满了释然的笑意:“我会让你知道,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适合你的人,那只会是我温景然。” 他的语气势在必得。 可唯有轻轻摩挲她手背的手指透露了些许不安。 其实他没有把握,理智告诉他风险评估值低得需要他保守处理。可是等不了了,日渐一日,他早已经守不住自己的心了。 应如约心乱如麻。 被温景然送回家后,发懵的脑子里还不断地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温景然那一番话,连推带打,刚柔并济的,把她能用得上的借口理由悉数化成了一滩水。 她想拒绝吧,温医生已经说了,不强迫今晚就给回应。 她就算想说“那我考虑下”,温景然后面又斩钉截铁地截断了她所有的后路。他说“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适合你的人,那只会是我温景然”…… 应如约有些不解。 这个男人哪来那么大的自信? 可不管怎么样,应如约知道,今晚这猝不及防的一出,已经把她整颗心搅乱了。 猜测温景然对她不同是一回事,真的由他亲口说出来好像整个世界都被他用手翻覆了一遍。 而她站在这个世界的最中心,天旋地转。 —— 隔天,应如约起了个大早避开温景然。 清晨的地铁,车厢里空荡荡的。如约倚着栏杆坐下,手里拎着华姨一大早给她磨的豆浆。 隔着一层纸袋,掌心温热,意外得让她想起昨晚被温景然握住手时,他的手心好像也是这个温度。 这个念头刚浮上心头,应如约就是一惊,她蹙眉瞪着那袋豆浆,果断地摸出吸管,三两口喝了个精光。 沈灵芝给应如约排了一周的术后随访,让她能够尽快熟悉医院的工作业务。 术后随访,顾名思义,就是回访手术后的病人。 听着简单,但工作量却不小。 为了避免术后随访时会碰到温景然在病区,应如约把普外科病人的回访优先排在了第一。 从pad的医院系统里调出患者的信息,如约逐一针对患者进行了术后回访。 她是新面孔,每随访一位病人都要先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几个病人下来,开场白顺溜到不需要用脑子再想一遍,就能脱口而出。 普外昨天有两台手术,应如约都有参与。 一台是温景然主刀,魏和一助,另一台是魏和主刀。术后等病人恢复意识推床送入恢复室时,应如约还与患者家属打过招呼,叮嘱过注意事项。 这两台手术的病人,住在同一间病房里。 应如约前脚刚进来,下一秒,魏和身后就跟着几位轮转的医生以及实习医生就迈了进来。 看见她在病区,魏和似乎是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才笑着和她打招呼:“应医生术后随访啊?” “魏医生。”应如约颔首示意。 这架势显然是来查房的,如约抬腕看了眼时间,蓦然觉得心底有些发慌。总有种预感,她会碰见温景然。 魏和跟应如约打完招呼,见她还有问题没有问完,微笑着很有耐心地等在一旁。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应如约也没有丝毫慌张,一如刚才声音温和地问完患者最后一个问题,往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已经结束。 魏和身后只有一个实习生昨天在手术室的时候和应如约打过照面,知道她是新来的麻醉医生,不由多看了两眼。 毕竟麻醉医生穿白大褂的时候可不常见。 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医生,平板没有任何曲线修饰的白大褂都被她穿出了不一样的风情。 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应如约转过身,微侧了侧身子,面向另一床,她昨天来s大附属医院第一台手术接触到的患者。 翻来覆去的几个问题,有些枯燥乏味。 只是大多数时候,很多工作性质都是如此,千篇一律地重复着同一件事。 她正在确认患者信息,忽的感觉周围一静。 不等如约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走廊里,有护士经过,声音轻柔地叫了一声:“温医生。” 应如约心底突的一沉,更没有勇气转头了。 她沉下心,耐心地询问患者术后是否恶心呕吐,是否嗜睡。 明明用了全副注意力,可耳朵却仍旧不由自主地去听病房门口的动静。 温景然带实习生来查房,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到病房里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的脚步一顿,目光落在应如约的背影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他一停下来,身后几位实习生也跟着停了下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病房里正在进行术后随访的麻醉医生,悄悄交换了个眼神。 温景然迈进病房,在应如约录入回访信息的空隙,站到了她身侧。 他身材挺拔,站在她的身旁无端就多了几分压迫感,偏偏他自己还不觉得,垂眸看了她一眼:“术后随访?” 应如约没作声。 这么分明的答案还需要问吗? 魏和正给身后的实习生出考题,竖起的耳朵听到温景然的话顿了顿。 下一刻,又听温景然问:“躲着我,是不是把普外放第一先随访了?” 应如约脸色一僵,那笑意淡去。 她转头,警告意味颇浓地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却让温景然早上没逮到她的闷气散了不少。他抬手,用手背掩着唇,虚虚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掩去了唇边的笑容。 “喉咙疼痛,声音嘶哑的状况呢?”应如约问道。 患者清了清嗓子,摇摇头,转而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温景然:“温医生,这刀口什么时候能好?” 应如约刚来,并不了解这位患者的情况。 男性患者今年38岁,和妻子离异后,自己带着一个女儿。 胃溃疡初期因保守药物治疗无效加重病情导致并发胃出血,切除了远端三分之二胃组织。 即使这样,苏醒后就一直在询问巡床护士,何时能够出院。 温景然了解一些患者的家庭情况,知道他是担心家中女儿。仔细询问患者术后的感受,倾身上前,打算掀开一点敷料查看伤口情况。 他个子高,弯下腰时,白大褂的袖口被这个动作拉伸,露出他骨节分明的一截手腕。 阳光刺眼,他那截白皙的手腕更加晃眼。 刀口没有发红,也没有液体渗出,恢复良好。 加上现在才术后一天,再强的恢复能力也不能在术后那么短的时间内修复刀口。 “平卧注意伤口,注意负压引流球里的血量。”话落,转向跟在一旁的床位医生:“复查血常规。” 应如约在一旁安静听着,时不时会抬眼看上他一眼。 她喜欢看温景然穿着白大褂的样子,一丝不苟,每一粒纽扣都扣得端端正正。袖口也从不翻折,搭覆在他里面的衬衣上,就像穿礼服一样,笔挺清俊。 她忽的想起以前,她还在心里腹诽过。 说温景然这样极有气场的医生,板正着脸,那压迫感从迈入诊室开始就如影随影,那些病人难道就不会产生生理不适? 可现在她觉得,如果有一天她生病了,她希望遇见的就是他这样的医生。 耐心,负责。 即使是患者很小的诉求或疑问,他都能够认真对待。 一念之间,她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温景然察觉到她的视线,偏头看了她一眼,沉思几秒,叫她:“应医生。” 应如约回过神,疑惑地看着他。 查完房,温景然正打算离开。 他转身,面对如约,在满室竖起的耳朵里,不疾不徐道:“我现在,是在留院观察期间吧?”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7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7 魏和上午做了一台近三个小时的手术,病患情况复杂,手术期间甚至还出现了室颤的现象。麻醉医生好不容易抢救回来,整台手术下来,一台的医护人员都累得精疲力尽。 即使这样,他下了手术后还有精力拦了正准备去病区的温景然,问他:“你上午和应医生打什么哑谜呢?” “哑谜?”温景然瞥了他一眼:“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清楚个屁! 魏和捂着自己饿空了的胃,连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好几度:“不是……你不是跟应医生是师兄妹嘛,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温景然这会也不急着去病区了,他倚墙而立,手撑在墙外给病人用以支撑的扶杆上,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深邃沉凉,就像是午夜时凉飕飕的医院走廊。 冷不丁的,让人忍不住寒毛直竖。 随即,魏和听到他慢悠悠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对她这么关注?” 明明温景然的语气是温和的,可这么慢悠悠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来,魏和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是吗?我觉得我对谁都很关注,这不是新鲜血液嘛,以后还要共事多年,可不得多了解些。” “没什么好了解的。”温景然抬手,轻轻地握住魏和的肩膀,替他正了正白大褂的衣领:“她专业技术过得去,人也吃苦耐劳,手术配合度上无论和谁都很契合。虽然这会在这里从头再来,但不出几年,我保证……” 他的声音一低,微微沙哑:“她会是很出色的麻醉医生。” 话落,温景然松开他的肩膀,轻轻地替他拂去被他抓握肩膀时在他衣服上留下的痕迹。 然后,唇轻轻扬起一个弧度,眼里也噙着笑,用一副闲散的姿态又补充了一句:“至于私生活方面,和工作无关,就无可奉告了。” 魏和这个人,哪都挺好的。 为人和善,也挺乐于助人,医品医德也挑不出错来,唯独不招人待见的就是他的心思有些不正,嘴太碎。 作为一个男人,他这个特点可实在算不上什么优点。 魏和被温景然几句话塞得哑口无言。 他想了解的才不是应如约专业技术是不是过得去,人是不是能吃苦耐劳,手术配合度是不是和谁都契合,又什么时候能成为出色的麻醉医生。 他天天打听这个,还干什么外科?去人事科领工资好了,保证年年能抱个十佳优秀员工奖回家。 最让魏和奇怪的,是温景然这尊大佛,他这种清心寡欲到要把一生都奉献给医学的精神这医院里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当年副院长的宝贝闺女倒追追得他整个医院人尽皆知时,他都不为所动。 他那时候也没少跟他打听八卦啊,温医生那时候顶多也就是不爱搭理他……哪像现在,那眼神就跟要把他搁病床上扎几针一样。 还有那语气…… 什么“我保证她会是很出色的麻醉医生”,还“私生活方面跟工作无关就无可奉告”,就差在胸牌上贴个“应医生指定发言人”了。 他悻悻地回科室换了衣服,满脸没趣地去医院食堂吃午饭。 —— 接下来几天,应如约依旧每日穿梭在病房里,给每位前一天做了手术的患者做术后随访。 温景然这几日有些忙,每天都排满了手术。如约做术后随访不需要跟手术,在手术室能见到他的几率便大大减小,只偶尔才会在普外病区见到他。 不论何时,都步履匆匆。 应如约第一次值夜班就安排在周一,恰好是她来医院后的第二个星期。 华姨前一晚知道她要熬夜值班,心疼得不行,炖了一锅参汤提前给她补身体。那参汤补不补如约是不知道,就知道参汤效果堪比咖啡,她喝完一盅后当晚血气翻涌,精神得直到零点才朦胧有的睡意。 傍晚五点半,如约准时接班。 夜班对于每位医护人员而言,都是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存在。 沈灵芝和应如约一起值夜,换班后,就神神叨叨地在更衣室里摆了个苹果求平安。 同夜值班的实习麻醉医生小邱见状,笑眯眯地科普:“今晚许医生也是夜班……”才开了个头,她就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凑到如约耳边小声道:“每次他俩夫妻档值夜班,护理台的电话一整晚都不会停,整晚鸡飞狗跳,各种状况。” 话落,似是觉得这些话说了不太合适,小心翼翼地看了如约一眼,补充了句:“我们大家就是说着玩的啊。” 应如约了然,朝小邱勾了勾手指:“正常,我以前在a大附属医院当实习生的时候。每次我和精神外科的沈医生一起值夜班,我们科室的麻醉医生也要在更衣室供个苹果。” 沈灵芝正好听到一耳朵,边戴好帽子边好奇地问了一句:“神经外科的沈医生?我们医院什么时候新来了个神经外科的医生?” 交换过小秘密后,莫名就建立起了信任感。 小姑娘的心思单纯,对如约有好感,就直接把她划进了己方阵营,帮着回答:“灵芝姐,如约说的是她在a大附属医院实习时候的医生,可不是我们医院的。” 小邱转身对着苹果双手合十拜了拜,又嘀咕了几声保佑,觉得心里安定了一些,这才挽着沈灵芝和应如约一起往外走。 换班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去手术室给白天的慢诊手术收尾。 说起慢诊手术,骨科和脑外科一向都是夜班麻醉科排在榜首的黑名单。 骨外的手术通常没个七八点的都结束不了,脑外科的更恐怖,手术时间长,一开也许能开一晚上。 今天也是凑巧了,两个黑名单上的科室都有手术安排。 如约跟完脑外科的手术后,已经是晚上十点。 小邱接了夜班的小电话去给急外的病人气管插管,如约就接替她送恢复室的病人回病房。 做好交接正往回走,兜里的手机响起。 是向欣打来的电话。 如约正好站在楼梯间的安全通道口,想也没想,边接起电话边推开门去里面接电话。 向欣刚下班回家,l市下了一天的雨,湿漉漉的,把她的心情也浸润得一塌糊涂。 回房间准备休息时,路过如约的房间,门半开着。 大概是老人家想外孙女了,白天的时候在如约的房间坐了一会,窗也忘了关。这会连带着木窗窗柩和书桌都被打湿了。 幸好如约每次来,也不常住,书桌上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 只可惜如约幼时的几张照片浸了水,这会透得几乎能看到相片的纹理,也不知道等出太阳时晒干还能不能看。 “家里还有底片。”应如约温声安慰:“我明天休息,去洗几张给你寄过去。” 向欣连声应好,沉默了会,问:“工作还适应吗?” “没什么不适应的。”应如约面着墙,脚尖抵着墙面,手指在墙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外婆睡了吗?” 向欣“嗯”了声:“她今天到你房间坐了会。” 一句话,莫名地勾出了如约的伤感。 她想起在l市那几日,她每回出门,无论是不是很快回来,外婆都会坐在院子里直愣愣地望着门口等她回来。 满头苍发,却如同一个孩童一般。 “l市,下雨了?”如约听见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万籁寂静的夜晚,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耳边放大。 一声一声,犹带着涟漪。 “下了一整天。”向欣笑了笑,关好门走出来:“先这样吧,不打扰你工作了。” 挂断电话后,如约看着光线渐渐变暗的手机屏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声叹息还未完全消散在空气里,如约忽的浑身紧绷起来。 楼梯间里,除了她以外,她还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应如约进来时并没有留意楼梯间里有没有人,不甚明亮的楼道里,还有安全通道的指示牌散发着绿色的幽光。 可此时,她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双腿僵直地立在原地。 头一次感觉到心口发凉,那种被扼住心脏的恐惧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正无情的挤压着她的胸腔。 如约屏息,空白的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数到三就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跑出去。 这个想法刚成型,还未等她已经僵迟的四肢收到大脑传来的指令,站在几节楼梯上的人出声:“是我。” 刚抽过烟,温景然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目光盯着她缓缓放松下来的后背,几步迈下楼梯走到了她的身后。 如约也转过了身来,被吓得煞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 她轻舒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他靠近时,身上的烟草香扑面而来。 如约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抽烟了?” “嗯。”他俯身,握住她的下巴仔细地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刚才听你讲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变了,就没敢出声。” 顿了顿,他松开手,低声问:“哭了?” “没有。”如约莫名觉得有些羞窘,想后退,脚跟刚往后移就抵到了墙根。 她无奈,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往后退几步。 温景然就像看不懂她的眼神一样,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脚尖抵着她的。他低着头,眼神锁住她:“我今晚也夜班,要是想外婆的话,我明天送你回去。” 应如约摇摇头。 她此时早已没有刚才想到外婆时的伤感情绪了,她满脑子爆炸一般希望他现在能够站得离她远一点。 这么近的距离,他身上还未散尽的烟草味蹿进她的鼻腔里,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如约试图往边上挪一挪。 脚尖刚动,他的手臂一抬,轻而易举就拦截了她的去路:“来普外送病人?” “嗯。”如约抬眼睨他:“我要回去了。” 温景然没动。 他白色的袖口就挨着她的耳廓,布料的粗粝感让她几乎难以忽略他的存在。 僵持数秒后。 应如约投降,她往后靠在墙上,无奈地问道:“你想干嘛?” 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询问,温景然却笑了起来,他唇角微微漾开,那笑容既不似以往那样痞气,也不是往常冷笑时那样皮笑肉不笑。 他眼里都噙了几分笑意,声音慵懒:“想多看看你。” …… 没料到是这种直白的回答。 如约瞪了他一会,自己也承受不住他的眼神,抿唇移开目光,默默地鼓起脸。 也不知道是气被他调戏多一点,还是被调戏后害羞多一些。 反正……反正不想看到他! “一年前,我接了个病人,60岁了,胃癌。”他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的,可这会比刚才仿佛沉闷了不少。 他低了头,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闭上眼:“今天去世了。” 他的声音低落,像是叹息又像是悲悯,那话语里透出的无可奈何,就连完全局外人的应如约都忍不住心里一揪。 他肩负着每一条生命,也曾竭尽全力挽救过很多人的生命,可最终人总是要重归尘土的。 应如约犹豫着,想要安慰他。 只是站在她的角度,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漂亮的安慰话。 她垂在身侧的手正要抬起,温景然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双手环至他的腰上。 他低头,把她拥进怀里,脸颊轻轻蹭了下她的耳畔:“陪我一会,我就放你走。”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8 s市已入冬。 楼道的尽头大概有一扇没有关好的窗,夜风肆意地从屋外袭来,卷着门窗,开开合合间,发出“砰砰”的声响。 遥远得像是记忆里的声音。 如约鼻尖,属于他身上的烟草香气似乎被楼道尽头卷来的那一丝一缕的风渐渐消淡。 她耳边有回响。 是他低沉轻柔的声音。 这其实并不是应如约和温景然的第一个拥抱,可新鲜得让她浑身都有些颤栗。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她猝不及防的同时,觉得深深恐惧。 虽然她自己就是个医生,可在感情方面的选择上,如约对医生这个职业带了些许自我主观上的偏见。 父母婚姻的失败,自己童年的不幸,孤独,让她对医生职业的男性始终保持着适度的安全距离。 她不想重蹈向欣的覆辙,也不想再给任何人带去伤害和阴影。 她其实一点也不坚强,脆弱敏感到一根稻草就能轻易把她压垮。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有遇见过优秀的人。 只是应如约了解自己。 她喜欢一个人时满心满眼,她贪心地想要霸占他的所有时间,她可以不计后果地去对这段感情付出。可一旦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她那些纤细敏感的神经就会不受控制地画出牢笼,把她生生困死在牢笼里。 在这些前提下,温景然是她首要排除在外的选择。 他永远很忙,能留给自己的时间根本不足以支撑一段感情的维护。 在如约需要他的时候,他也许永远都是最无能为力的一个。 这样的后果,走到最后无疑就是桥归桥,路归路。 她一点也不想去尝试。 所以,当她手里紧握的手机响起铃声时,应如约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她抽回手,小心地压下心底的情绪抬眼看着他:“科里的电话。” 话落,她几乎是躲开和他的对视,微垂了眉眼,看向光线有些黑暗的楼梯口。那里“安全出口”的指示牌正幽绿幽绿的发着光。 温景然凝视她的双眸眸色渐深。 相处多年,温景然虽然不敢说自己最了解她,可她惯常情绪下的一些小表情他了若指掌。 此时,她低着头,明显躲避他的视线。那微垂的,浓密的眼睫安静地覆在她的眼睑下方,如一层羽扇。 挺直的鼻梁下,她抿起的唇角微微上扬,弯出个浅淡又生硬的弧度。 每一眼都让他觉得无比熟悉。 显然,这种时候,他不宜再得寸进尺。 于是,温景然往后退开一步,给了她一个让她觉得足够安全的距离。 这种退让的姿态,让应如约忍不住抬眼看去,对上他那双幽深得仿似能看透她的眼睛也没有再选择躲避。 她舔了舔唇,手指往安全通道门外指了指:“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莫名有种自己是占完便宜心满意足后甩袖走人的负心汉,刚迈开步子又迟疑地退回来。 “生命无常,即使是你,很多时候也会无能为力的。”应如约咬住下唇,耳朵有些发热,她抬手摸了把,轻声地又补充了一句:“别想太多。” 意识到她是在安慰自己,温景然抬眼,唇边那抹笑含蓄又勾人。 他点头,很认真地回答:“听你的。” 简单的三个字,由他说来,声线慵懒闲散,莫名就带了几分撩人。 应如约咬住下唇,胡乱地点点头,头也不敢回地转身离开。 安全通道的门厚重敦实,重新关上时整个楼道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温景然站在原地,想起刚才借光看到她红透了的耳朵,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来。 下意识的,手指又摸进口袋里拿出烟盒,等把烟叼进嘴里,他微微偏头,衔着烟凑了火,冉冉而起的白色烟雾里,他眯起眼,往后倚着墙,自言自语道:“该戒烟了。” —— 电话是小邱打的。 她回到科室没见到如约,算了算时间,还以为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就打个电话关心一下。 知道没什么事,如约回去的途中绕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等平复好了乱成一团糟的情绪,这才回到科室。 小邱正在跟沈灵芝描述在急诊看到的男生有多帅,话说到一半见如约回来,又转移了目标,叽里呱啦得一通描述。 话落,见两人都没什么激动的反应,小邱颇有些沮丧:“那个男生真的挺好看的,不信你们回头去问急诊的医生……”顿了顿,小邱转头盯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应如约:“灵芝姐有许医生这样的男朋友了不感兴趣我能理解,但如约你这种花季年龄怎么也不怀个春啊?” 如约还没回答,就听沈灵芝笑道:“小邱,温医生是你男神吧?” 小邱立刻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温医生可是她阅尽医学院和整个附属医院找到最好看的人,男神地位不可动摇! 沈灵芝睨了应如约一眼,继续说:“你还问如约怎么不怀春,她跟你男神可是师兄妹。我家男人跟温医生是同批进的医院,十年了,你十年天天对着温医生这样的极品,还有哪个男人能让你怀春?” 小邱“哇”的一声,羡慕得差点星星眼:“今天能跟温医生同一个夜班我就幸福得快飞起了,如约你都认识我男神十年了……” 这种时候,应如约觉得自己有必要申明一下:“我跟你男神虽然认识了十年,但我发誓,还没你在医院里跟他相处的时间多。” 小邱“嗷”的,又是一声狼叫,缠着如约就问:“你认识温医生那么久,能不能给我透露点我男神的喜好?比如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喜欢什么口味的晚餐,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喜欢去什么地方旅行之类的?” 应如约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默默看了眼坏笑不止的沈灵芝,又默默地挪回目光看了眼殷切等她回答的小邱,无力扶额:“我不知道啊……” 她既没有看过温景然谈过恋爱,也没和他约看过电影,更没有一起去过什么地方旅行,她上哪知道去? 不知是不是夜深人静的缘故,沈灵芝今晚也格外的八卦,她挤了挤眼,低了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问如约:“我听说你术后随访的第一天在普外病房碰上温医生查房了,然后温医生还跟你说什么留院观察了是不是?” 应如约懵了一会,下意识否认:“什么留院观察?” “咦?”沈灵芝皱眉,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手术室和普外都传开了,都说温医生在追你。只不过后来几天看你们忙得都没有交集,传着传着就不传了,怎么你个当事人还完全不知情啊?” 如约吃惊得险些把手里的茶杯折断,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跟温景然就是师兄妹的关系,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 那语气严肃得就差指天立誓了。 沈灵芝不好再拿这种不着调的八卦取笑她,顿时歇了说话的闲心。一旁的小邱观望了一会,显然也觉得自己再提温医生就该讨人嫌了,也乖乖闭了嘴。 只剩下应如约,心里跟揣着一只顽劣的猫一样,尖利的猫爪挠在她的心上,或轻或重,让她坐立难安。 —— 一晚上风平浪静,到清晨八点交班。 如约没什么胃口,下班后直接回了家,昏天暗地的一直睡到了下午。 被华姨叫醒时,还有些不醒时日,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片刻,才慢吞吞地爬起来,洗漱过后下楼吃饭。 等吃过饭,如约拿了照片的底片,去附近的照相馆冲洗照片。 自从证件照能自己p后,如约已经很久没去过照相馆了。对它的记忆也停留在小时候,每年她过生日那天,都要拍一张全家福。 只不过,人从未到齐过。 后来应爸爸去世,如约就再没过过生日。至于拍照……只剩下她和应老爷子的应家,也实在没有拍全家福的必要了。 冲洗的照片要等晚上才能拿到,时间还早,如约去附近的水果店买了些水果拎回家。 还未迈进院子,就看见门口停了辆眼熟之极的白色路虎。 后车厢大开,白日行车灯还亮着,微弱的白光在明亮的日色下并不晃眼,看起来应该是温景然前脚刚到,她后脚就来了。 应如约走到后车厢,往里看了一眼。 车厢垫了薄薄的草垫,摆了一个白色手提的收纳箱,箱盖没有密合,盖子上正放着收拾好了的钓鱼竿。 隐约还能听见有鱼在水中扑腾的声音,溅起的水花声清越入耳。 应老爷子除了赏花遛鸟下棋以外,最喜欢的户外运动就是钓鱼。 明明一大把年纪了,仍旧可以一把折叠椅,一个钓鱼竿就在池塘边坐一下午。 只是s市能够自由钓鱼的池塘江河太少,钓鱼的场地往往需要驱车半个小时或一个小时左右,应老爷子不会开车,倒是不经常去。 目前这情况看来,应是老爷子闲不住,和温景然钓鱼刚回来。 她好奇地掀开箱盖的一角,往里瞄了瞄。 还没等她看清有多少条鱼,车厢一侧已经站了一个人,一手扶着车厢门框,一手从她手里提过那一袋看上去沉甸甸的水果。 手里一空,应如约下意识地转身看去。 温景然唇边叼着根未点燃的香烟,眼里噙了几分笑意,目光从容地看着她。 他身材挺拔,仅是这么站在那,就夺去了她大部分的注意。 偏偏他对此还觉得不够满足,叼着烟,含糊地吐出一句:“好巧,我刚在想你,你就出现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2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29 温景然的这句“好巧”,应如约一时竟找不到词去接。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看他倾身越过她,拎起箱盖上的两副钓鱼竿,转身往院子里走了几步。 大概是没听见她跟上来的脚步声,又转回来看了她一眼,微眯起眼,问她:“不想见到我?” 是是是! 如约心底的呐喊声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 可面上,她仍旧是那副没多少起伏的表情,摇摇头:“岂敢。” 两个字,却怨气冲天。 自那晚温景然对她剖白心迹说要在她心里占位后,如约就一直没能给温景然寻个合适的定位。 她不能欺骗自己说温景然只是她的普通朋友。 她对温景然动过心思,也做过坏事,险些强了他也是事实…… 所以她一回到s市,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他,就是怕他某一天翻出这笔烂账,她会羞窘得无地自容。 但也不能违心地就接受他。 她心里的障碍犹如高山深水,想翻越山头难上加难,想潜入水底困难重重。 本就庸人自扰,又何必再拖一个无辜的人下水。 她这会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公司会严禁办公室恋情。 往公里说,温景然是s大附属医院的招牌外科医生,每年冲着他来看诊求医的人数不胜数。 她不止是他的同事,还要和他在手术室里搭档做手术。 应如约几乎不敢想,拒绝他后在医院要怎么心平气和的面对面…… 往私里说,温景然是应老爷子的得意门生,他是个重情的人,对应老爷子的孝敬都快赶上她了…… 应如约哪来那么大脸能把他的来访拒之门外? 她设置的这些障碍对于温景然而言就像是挠痒的玩具,丝毫没有一点难度可言。 所以除了尽量躲着他,她还能怎么办? 应如约鼓着脸,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迈进屋。 应老爷子正从银色的铁桶里捞出一条鱼,鱼身滑溜,抓了好几次都被奋力挣扎的黑鱼挣脱。 偏偏老爷子跟条鱼也较真,追了小半个客厅才算把黑鱼牢牢地握在了双手的掌心里。 如约进屋时,就看见一条湿漉漉的水迹从玄关的铁桶旁一路延伸到餐厅里。 她换了鞋,从温景然手里抢回那袋水果拎进厨房,正好听见老爷子在问华姨:“我前两天买的酸菜还在不在?在的话今晚让景然做碗酸菜鱼尝尝。” 华姨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会,许是没找到,满眼遗憾:“应该是吃完了,不过等处理好鱼还要一段时间,我现在去超市买吧。” 话落,手脚麻利地解了围裙递给刚进来的如约,匆匆地就出门了。 如约站在原地,宛如石化了的雕像,欲哭无泪——把围裙抛给她,这是要她打下手的节奏啊…… 老爷子打定主意只动嘴,出去接手了温景然提在手里的渔具就上楼去了。 应如约转身,在一片暖色的灯光里,垂头丧气地招呼他:“来吧,温医生。” 温景然有些想笑,又怕招她恼,手指虚握成拳放在唇边遮掩住笑意,边走边挽起袖子迈进厨房。 明晃晃的灯光下,他站在她面前,弯下腰,示意她把围裙替他穿上。 如约当做看不懂一样,把手里的围裙挂在他的手弯,转身去洗鱼。 家里有华姨,应奶奶去世后,最心疼如约的就是她。平日里有什么家务也从来不让如约做,厨房也很少让她打下手帮忙。 所以面对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时,应如约拧着眉,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在为难,身旁有一只手越过她径直抓握着鱼头捞起鱼来放在砧板上。 温景然已经系好了围裙,长身玉立地站在流里台前,从刀具里挑了把衬手的横刀,几下拍晕了还在挣扎的黑鱼。 常年握着手术刀等精密的器械,温景然的手部力量强悍,握着刀在鱼身上比划了一下,从鱼底部尾鳍处划开刀口,笔直地将刀口一路切至鱼嘴的下方。 如约虽然看不到刀口的深度,可目测稳稳移动的刀身也能估摸到温景然下的刀深浅一致。 砧板上开始渗出丝丝缕缕的红色血迹。 温景然回头,看了眼出神的应如约,提醒:“我要处理内脏了。” 如约眨了下眼,反而问他:“你觉得我会怕这个?” 温景然没顺着她的话回答,修长的手指从鱼身被切开的刀口里探进去,“再能独当一面的女人,也需要被小心呵护。”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光在灯光下深深浅浅,像泛着涟漪的水光。 应如约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转头去清洗她的那袋水果。 什么再能独当一面的女人也要被小心呵护…… 她听不懂听不懂听不懂! 应如约有情绪时,表情都是写在脸上的,哪怕她极力掩藏,那眼角眉梢都会透出不少信号。 比如现在,她微微抿起的唇角下耷,满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偏偏那眉眼之间又藏了一抹无可奈何的愠色。 转过身后,藏在发间的耳朵又透出一丝粉来,她自己却不自知。 温景然勾起唇角,耐心十足地刮清鱼鳞。 等应如约听到安静了一会的厨房里想起水流冲洗的声音转头去看时,温景然正拎着鱼头在冲洗已经去了鱼鳞的黑鱼。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背对着她的人语气不浅不淡地说道:“这条鱼鱼刺少,你要是还不爱吃,我不介意帮你剔鱼刺。” 话不过三句就撩。 应如约翻了个白眼,把冲洗过一遍的芒果横切成块装进盘子里,正吮着芒果中间那片果核,身后的人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挺拔的身材遮挡住了大半的灯光。 他低头看着她,懒散的语气里有颇为慎重的认真:“我有假期可以陪你过柴米油盐的日子,也有和你一样的情怀去敬畏你的事业,你还是觉得我不适合你?” 他突如其来的剖白惊得如约差点咬断那片芒果核。 她转身,有些惊慌地四下看了眼,总觉得在楼上的应老爷子不知何时就会下来,去买酸菜的华姨会突然出现。 她捏着那片芒果核,想斥他不注意场合,可她在温景然的面前除了高中毕业那次硬气些,从来都是气弱的。 话到嘴边,那股戾气尽散,只能变成软绵绵的提醒:“这里不适合说这些。” 温景然本就是逗弄她,知道她会紧张,会无措。 这些话也许是该挑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场合说给她听,可相比较此时能引得她心如鹿撞,便忍不住摁着她的尾巴去勾她的下巴。 看她一头乱,忍不住心生柔软。 他的目光落到她又吮在嘴里的那片芒果核。 她的唇色一向鲜明,即使不涂口红,也显得唇红齿白,格外诱人。 他不禁想起大半个月前,她来s大附属医院面试那天,她旋着口红往唇上润色。那唇色润泽如含苞待放的玫瑰,隐约都能嗅到她唇上淡淡的香味。 那种芬芳的,犹如夏夜绽放的花朵香味。 他的喉结不由自主的一滚,一丛压抑许久的渴望从他的内心深处涌起。 她的唇形完美,微微弯曲的弧度柔软,唇珠圆润饱满。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低下头,眸色幽沉地凝视着她的嘴唇,哑声问:“芒果甜不甜?” 应如约没察觉他的异状,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一个“甜”字,正低头寻了切好的那盘芒果要递给他,眼前一暗。 他俯下身来,唇齿落在她吮在嘴里的芒果核上,轻轻咬走了一口。 那么近的距离,近到他再往前移一些就能碰上她的嘴唇。可是他并没有再进一步,仿佛真的只是想尝一口芒果,眼神在她惊愕的面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退开。 前后几秒,快得就像是应如约的一场错觉。 应如约再也没有心情吮干这片芒果核了,她手指发凉,几乎是飞快地把芒果核扔进厨房的垃圾桶里。 连一句搪塞粉饰的借口也忘了说,转身快步走出了厨房。 温景然站在原地,忽的,仰头叹了口气。 微带着湿意的手指覆上眼睛,他平息了几秒,才重新拿起刀,开始片鱼。 应如约这一躲,直躲到楼下开饭。 应老爷子知道如约把温景然一个人晾在厨房里准备晚饭时,竖着眉冷言训斥了她一句“不懂事”。 应如约有苦难言,抿着唇往嘴里拨了几粒米饭。 温景然刚招惹了她,这会也不好太放肆,规规矩矩地还没吃上几口饭,手机便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屏幕,脸色微微沉了沉。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有台急诊手术,需要他马上赶回医院。 温景然的第一反应是——完了,刚把人招惹了,还没安抚好。现在又要回医院做急诊手术,又要回到解放前了。 他神色阴郁,就连应老爷子也察觉了。 老爷子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温景然看了如约一眼:“医院收了个急诊病人,魏和刚进手术室,外科没有人手了。” 老爷子沉吟片刻:“命可耽搁不得,陪我老爷子吃饭什么时候都行,你赶紧回医院吧。如约,去送送景然。” 突然被点名,应如约愣了一下,倒比温景然还要先站起来。 她拉开椅子,先他一步去玄关换了鞋,送他出门。 走出院子送到了车旁,如约站在他的车前,看他拉开车门时,路虎车灯亮起,笔直的两束光压着地面,在已彻底暗下去的天色里亮如白昼。 温景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本以打开的车门被他反手关回去。 他几步走回她的面前,那双幽暗的眼里亮着一簇光,犹如暗夜灯火,正紧紧地锁住她。 应如约被他的气场压迫得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装出来的平静无波也彻底瓦解。她警惕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突然折回来是想做什么。 “我猜不准你的心思。”温景然轻笑了声,他一笑,周身的压迫感尽散。 他的眉眼在这夜色里也柔和得像是今晚的月色,带着点点暖意。 “就算生气了……”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压得低且沉,好像知道这样的声音对于如约而言,是她无法抵抗的。 他说:“就算生气了,也要给我个机会哄哄你。”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0 在应如约漫长的成长时光里,还没有人像温景然这样会对她说“就算生气了,也要给我个机会哄哄你”。 她脾气温顺,学习刻苦,对所有人仿佛都抱有十足的耐心。 所以年少在校时,老师喜欢她,因为她听话省心,学习优秀,是标准的尖子生。 同学也喜欢她,因为她温和耐心,成绩又好,人还长得好看好相处。 即使隔着一整条长廊,一个在头一个再尾,并没有太多交集的同级校友,也会在她经过走廊时朝她吹口哨,因为她是隔壁班漂亮完美的女班长。 在她的学生时代里,她就是别人家孩子的代表。 她的性格的确温顺,可这种温顺的前提是没有人踩到她的底线,惹她不快。 对待并不熟悉的人,如约也擅长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尽量做到心平气和地对待每一个人。 可唯有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她心里困着一头野兽,即使四肢被铁链困缚,可一旦被激怒,它就能在牢笼里咆哮挣扎,声啸九天。 温景然就是这少数人里的其中一个。 时间太遥远,应如约已经记不清是因为什么事。 那段有些残缺的记忆里,她就记得自己在医院外大发了一顿脾气,推倒了自行车,书包从车兜里摔出来,书本,作业本滚落了一地。 那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夜幕来临前的天空布满了色彩绚丽的晚霞,一片片被风雕刻出精致或狂野的形状,映在天边,像五彩斑斓的彩印。 温景然就是在这样磅礴壮丽的背景里从楼梯口走下来,那时候如约和他还不算太熟,他端着成熟男人的姿态替她扶起车,又捡起了书包,最后站在她的面前,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了一句:“原来你也会发脾气。” 谁会没有脾气? 她只是太过懂事,善于忍耐。 “一个人发脾气,谁知道你生气了?”他伸手摸向口袋,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棒棒糖递给她:“一个人能不能回家?” 应如约忘记自己当时说了什么,隐约有印象的是,她好像连带着迁怒了温景然,不止没有接他递来的棒棒糖,还嫌他多管闲事。 可最后推着自行车一路哭着回去的时候,又懊悔自己的坏脾气。 这么细想起来,应如约才发现,温景然其实占据了她小半个人生里很多重要的时段。 十年。 他都站在她的时光里,无一缺席。 —— 晚上收的急诊病人,是二十三岁的男性患者,急性胃穿孔。 救护车接到急救电话去接人时,这位患者躺在马路边,身旁全是玻璃酒瓶的碎片,腹部的剧烈疼痛还被患者误认为仅是斗殴后的外伤。 温景然到医院后,病人脸上的外伤以及手臂上的划伤都已经处理好,急诊医生递上腹平片,快速地和他交代了一遍患者的情况。 和近半月前接收的急诊病人相似,也是消化道穿孔,需要手术治疗。 “已经通知了患者家属,家属还在赶来的路上。”急诊科医生说到这,顿了顿,把温景然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人伤成这样,我觉得有可能是恶性斗殴,患者眼角和唇角淤青了好大一块。” 温景然回头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咬牙忍耐的男孩,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没了。”曾之本耸耸肩,他身材微胖,耸肩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憨态可掬。 温景然微勾了勾唇角,仔细地看了好几眼手里的腹平片,偏头问他:“多久之前给家属打的电话?” “给你打电话之前就通知家属了。”话落,曾之本抬腕看了眼时间,皱起眉:“患者不是本地的,等家属赶来估计还要一段时间。温医生,你看怎么办?” “病人等不及了。”温景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跟病人说明下情况,让他本人先把手术知情同意书给签了。等家属来了,再补签。” 曾之本“哎”了一声,麻利地就去准备了。 他和温景然是同一批进s大附属医院的,十年的交情,在彼此工作中的搭档早已十分默契。 很快准备妥当后,把病人送进手术室。 —— 应如约洗了澡已经躺在床上时,才想起晚上还要去照相馆取照片。 于是,重新换了衣服,出门了一趟。 照相馆正准备关门,老板握着扫帚正在轻扫店铺外的大理石台阶,听见脚步声,抬眼一看,“哎呦”了一声:“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要明天才来拿了。” 应如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要跟着老板进店,还没走几步,就见老板转身,提醒她:“姑娘你小心点,今天晚上有几个小年轻打架,从七回街那头一路追过来,酒瓶砸了一个在我店门口,全是碎片,你可别踩到了。” 他把扫帚斜倚在墙边,边点了根烟边往里走:“晚上我有事,就请隔壁的姑娘帮我顾店,她胆儿小,被吓得不敢出去。这不,我一回来,这门口的玻璃渣子都没清理。” 应如约回头看了眼,那翠绿色的酒瓶碎片在昏黄的灯光下萃着翠色的光泽,破裂的锋痕凛凛得掠着白光。 照片封在了牛皮色的纸袋里,应如约接过来看了看。 老板吞吐出一口烟雾,整理着桌面,还在嘟囔:“你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火气这么旺盛,一言不合就拿着个玻璃酒瓶干架,真弄出人命来可怎么是好。” 如约闻言,随口问道:“报警了吗?” 老板睨了她一眼,摇摇头:“那帮人跑着过去的,听说在七回街口撂倒了一个,救护车来过了。其余人都跑了,上哪报警。” 话落,老板又想起什么,对她挥挥手:“照片看了没问题就赶紧回去吧,我听隔壁那女孩说,那帮兔崽子打电话叫人去了,没准等会又要来了。” 应如约查看完照片,谢过老板后,拿着照片回家。 夜已深,街道上的人流车流悉数减少,耳边传来不少卷帘门关合时发出的隆隆巨响。 应如约穿过马路回头望了一眼,璀璨的灯河下,只有霓虹灯还在不知疲倦得闪烁着。 她摸出手机,在手上把玩,犹豫着要不要问问温景然手术做完了没有。 毕竟饭吃了一半回的医院,于情于理好像她都该询问下。 可心里又有一道屏障,高得她翻越不了——她下午可是险些……险些就被占便宜了! 还没等如约纠结出结果来,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传来一条微信。 是甄真真的。 “温医生来警局做笔录,就问你震不震惊,惊不惊悚,刺不刺激?” 应如约脑子“嗡”的一声轻响,她盯着那句毫无感情温度的文字消息看了良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怕影响甄真真工作,如约不敢直接打电话,索性就站在原地回复:“别开玩笑,发生了什么?” 甄真真正要给温景然倒水,抽了个一次性的纸杯接水,单手噼里啪啦地摁着键盘回复:“谁跟你开玩笑了,你要不要过来瞻仰眼我男神的风采?” 今天不是愚人节,温景然进警局做笔录这件事显然不可能是甄真真拿来和她开玩笑的…… 应如约蹙眉,高速运转的脑子里忽的冒出“医疗事故”四个字来,刚成功的把自己吓了一跳,那仅存的智商又飞快推翻这个假设。 就算出现了医疗事故,也不需要到警局做笔录啊,这可不归他们管。 想来想去,心下还是不安定,应如约一咬牙,从通讯录里翻出温景然的电话,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甄真真这会正无视迟盛的白眼,殷勤地给温景然端茶递水。 顶头上司的脸色实在太难看,小胖默默看了眼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已经把迟盛得罪了的甄真真,好心解围:“甄姐,我也渴了要喝水……” 甄真真看都没看小胖一眼,仿佛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反手撑着桌子斜倚在桌前,笑眯眯地看着温景然,温声道:“温医生,你现在可以……” 话音未落,就被手机嗡鸣震动的声音打断。 温景然微微颔首:“抱歉,有电话。” 这会谁会给温医生打电话,甄真真用脚趾头也能猜得出来。当下笑得得意又明媚,摊手示意他先接电话。 一转头,见迟盛坐在桌后,半个身子隐在灯光下,那双眼睛幽沉得像是森山野林里骤然亮起的鬼火,吓得顿时抿紧了嘴。眼珠子滴溜溜地来回转了几圈,狗腿地双手捧起迟盛面前的水杯替他倒水。 迟盛眼里的郁色终于散了些,他扯过笔录本,又抬眼看了看从接起电话就低着头唇角含笑的男人,微挑了挑眉。 甄真真给迟盛倒完茶回来时,温景然已经挂了电话。 做完笔录,甄真真送温景然出去。 小胖还在收拾纸笔,见甄真真这么殷勤,挠了挠头,不解地嘟囔道:“不就是长得好看点么,甄姐那狗腿劲看得我寒毛直竖。” “不止。”迟盛把笔帽扣回去,“咔哒”一声轻响后,他抬眼,目光落在已经看不见两人身影的门口:“不出意外,她应该认识温景然很久了。” 小胖没有迟盛嗅觉敏锐,全程除了看到他甄姐看见这个温医生双眼发光莫名兴奋以外,就看到了他甄姐对这个温医生殷勤备至…… 就跟……就跟苍蝇盯上有缝的蛋一样…… 甄真真一路把温景然送到警局后院的停车场:“温医生,今晚辛苦你了。” 温景然此时才有几分笑意,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后,想起什么又转身问她:“是你告诉如约的?” 这种邀功讨赏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甄真真连忙点头:“她给你打电话了?” “唔。”温景然从嗓子里闷出一声,抬腕看了眼时间,几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坐进去:“她还在等我,我先走了。” 甄真真愉快地应了一声,目送着温景然这辆白色路虎驶出停车场,哼着小曲往回走,没走几步,她皱眉停下来。 等等…… 刚才温医生说的是如约还在等他对吧? …… 如约为什么要等他? ……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1 s市的警局离御山不远,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应如约挂断电话后,干脆没回家,就坐在御山别墅区的保安室门口等他。 夜深且凉,保安室值班的小赵频频往外看了好几眼,到底没忍住,推门出来,有些腼腆地问她:“应小姐,你要不要去保安室里坐着等?我们夜班需要在保安室外站岗,你可以进去暖暖。” 应如约怔了一下,摆摆手:“不用了,我要等的人很快就来了。”话落,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 她的眼神认真,微微弯起和人对视时,眼里似有星辉。 小赵被她看的脸一红,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一时又词穷,只能折回保安室里。 入冬后的s市,温度下降得厉害。 应如约拉紧领口,往后靠在椅背上。 南方的冬天,即使衣服穿得再多,那风也是透骨凉,能从任何一个缝隙里钻进皮肤。那种冷意,就跟从脚底蔓延上来的一样,捂都捂不暖。 她坐的地方没有挡风板,虽不至于是风口,但枯坐着,仿佛四面八方的冷空气都在朝她汇聚。 如约仰头望了眼沉邃的夜空,搓着手指往手心里哈了一口气。 刚才电话接通后,因为焦急,她连称呼都没顾得上,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开门见山地就问“你现在在警察局?” 电话那端的人似乎是有些意外,顿了顿,舒了口气:“如约。” 那样的语气,应如约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他此时的处境,不免更加焦急:“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他含糊的用两个字盖过,也许是不方便接电话,他沉默了几秒,才道:“不用担心我。” 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那种好像一切都无关紧要的语气委实让她有些窝火,在应如约自己都不知情的时候,她的声音拔高,隐约带上了几分急切:“我是不想担心你,但到底出了什么事?” 明明她说的是“不想担心”,电话那端的人却低声笑起来,再开口时,手机里他的声音更清晰了一些:“我现在不方便说太多,见面说吧。” 许是担心她会下意识的拒绝,温景然话音刚落没多久,又补充了一句:“刚做完手术,又出了一点意外。你现在饿不饿?等会我经过小吃街的时候给你带碗鸡汤馄饨?” 选择立刻就变成了要不要吃鸡汤馄饨…… 应如约无奈地站在路牌旁,思忖了几秒后,妥协:“那见面说吧,一起去吃点夜宵。” 于是,挂断电话后,应如约一路走到了保安室门口,就坐在门外的长椅上等他。 保安室的小赵去而复返,这回倒不劝她进屋等了,用一次性的纸杯给她倒了杯热茶递给她:“您拿着喝,喝完我再给你倒。” 这大冷天的,让一姑娘家在外面等着……真是不知怜香惜玉。 他心里暗自嘀咕着,等回了保安室,透过玻璃窗望外看了眼。 坐在长椅上的女孩双手捧着他的纸杯,正低头小口抿着茶。大概是茶水有些烫,她一手握着,另一只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维持着板正的姿势望着御山的路口。 一分钟后,一辆眼熟的白色的路虎从路口驶来。 车灯大亮,些微有些刺眼。 温景然在灯光下看到了坐在保安室门口长椅上的应如约,怔了一下,很快切换成了近光灯,在她面前停下。 如约仍旧坐在长椅上,不紧不慢地把纸杯里的茶水喝完,这才开门,上车。 车内刚开了暖气,她的座椅椅背和椅垫都开了加热。 即使这样,温景然也怕她冻着,解开安全带,倾身去后座够了他的外套递给她。 “我不冷。”应如约摸了摸发凉的鼻尖,试图用认真的表情说服他:“我穿暖了出来的。” 话音刚落,他的手越过中控,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指尖。 指心那杯热茶的温度还未彻底冷却,虽微微带着几分凉意,但的确和她说的那样并不冷。 “你这样……”温景然松开她,扣好了安全带,挂了倒挡后退,在中控导航的系统提示音里,他后半句的语气显得无奈又模糊:“以后不敢让你等了。” 应如约垂眼看着刚被他握过的指尖,缓缓蜷起手指,没作声。 反正自从温景然把自己的位置从她的“师兄”“朋友”转换到“追求者”上后,他的言辞和举动连一分矜持的伪装都没有,让她无力招架。 通常这种时候,她只能用沉默去回应所有她无法回应的话题。 其实,从小到大,应如约的出色,让她的身后有过一支从未断链的追求者队伍。 写纸条;递情书;买早餐;送饮料等等等等。 每一个人,她都有最合适的拒绝方式。唯独温景然,拒绝的话她说不出口,每日都把自己放在火上煎烤,辗转反侧。 一路沉默到小吃街。 和一个月前她初初回来时一样,整条小吃街灯火通明。有吆喝声从远处传来,还有馄饨摊上的木鱼声,规则的被敲响,一声一声,就像是回到了l市的青石板老街。 在昏黄的灯光下,透出一股旧时光的味道。 温景然把车停在路边。 “这里新开了一家粤式的夜宵店,肠粉,云吞面,虾饺,叉烧包,艇仔粥都挺地道。”说着,温景然自己也笑了起来,解释道:“想明天给你带早餐,先做了功课。” 应如约的脚步一顿,抬眼看他:“那就去那家吧。” 她今晚吃得有些撑,消了一晚上的食,这会也只是勉强能吃一些。 拿着老板递来的一大张菜单时,她有些为难的皱起眉,求助地看向他。 温景然和她出来吃饭的机会很少,不是在应家有华姨掌厨,就是在医院食堂解决过午餐,像模像样地去餐厅吃饭的次数,十年来,一双手也数得过来。 就为数不多的几次,他却知道她不爱点餐。 通常熟悉的餐厅,她在确认对方没有忌口和喜欢的口味后,就会在熟悉的菜名上勾画。不熟悉的餐厅,她连菜单都没兴趣看一眼。 他从她手中接过菜单,几下勾画了三样,递给在旁等候的服务员。 手边已经添了一杯大麦茶,她低头小口抿着,抬头看他时,终于问起:“你怎么会去警局做笔录?” “急诊收了个二十三岁的男性患者,急性胃穿孔,除此之外,外伤数个。”他起身关了正对着她的窗口,重新坐下后,继续道:“病人家属不在本地,患者意识清醒就签了手术知情同意书做了手术。” 应如约微扬了扬眉,耐心地继续听他说下去。 “手术结束后,患者送进了病房。护理台的值班护士打来电话,有几位自称这位患者朋友的年轻男人进了病房。黑衣,纹身,戴着鸭舌帽,因为询问的态度还不错,值班护士等告知病房后才想起有些不对,通知了保安后也给我打了个电话……” 从头到尾,他回答得像是在做学术报告一样严谨,几乎是把他能想到的所有因素,无一遗漏地从头说了一遍。 如约听得有些好笑,正好服务员端了一盅煲在石锅里的粥过来:“艇仔粥,请慢用。” 眼看着服务员袅娜着身子,上完粥就要走,应如约叫住她,示意两个人:“麻烦你能拿两个小碗过来吗?” 服务员应了声,麻利地端了碗勺过来。 远处厨房里隐约有说话声传来,她低头,嘴角含笑,先替他剩了一小碗,推至他面前:“后来呢?” 温景然险些失神在她那浅淡的笑容里,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再没了刚才像讲故事一样描述的心情:“我到病房的时候,那几个年轻人手里拿着棍子,凶神恶煞得说要报仇。刚把病人送下来的付医生正拦在病床前,脸都吓白了。” “所以报警了?”应如约接茬。 碗中的艇仔粥正飘着香,那色泽在灯光下恍如晶莹剔透,勾得她食欲大振。 她挑拣了粒花生喂进嘴里,花生粒香脆,口感意外得好。 温景然说:“嗯,报警后跟着过去做了笔录,后面的事你也清楚了。” 应如约眯眼吞下一口温烫鲜美的粥,嘟囔:“这有什么讲不清楚的……”还非要当面说。 闻言,温景然看了她一眼。 虽然没说话,可那眼神的意思就像是在问“你确定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非要当面和你说”? 应如约一噎,喝完粥之前,再没说过一句话。 吃过夜宵,温景然送她回去。 车从保安室前经过时,小赵还转头往车里多看了几眼。 时间已经不早,如约下车后,站在门口正要开门,钥匙都已经插进了锁孔里,她握着钥匙站在原地一会,转身绕过车前,走到了温景然那侧的驾驶座。 车里的人降下车窗,路灯的灯光沿着敞开的车窗落进去,撒了他一身。 应如约站在车门旁,袖口被她手指绞出了几道痕印,她咬住下唇,颇有些艰难地下了决心:“温医……温景然。” 被叫了全名的人默默挑眉,眼里的光渐渐像是天亮时的星辰,光芒稀薄。 他低垂着眉眼,安静的,等她说话。 “等下次轮休。”如约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时,不躲不避,直直地望着他:“不管是什么答案,我们都好好聊一聊。” 她不会玩暧昧,也做不来问心无愧地接受他的示好。 她向来不喜欢有什么欠着别人,更何况是这种情债。 —— 隔日上班,如约因为颠倒了时间,起得晚了些,只能搭温景然的顺风车到医院。 刚到医院,就发觉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护士台的护士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正围着“百事通”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个个神情激动,双颊泛红。 隐约的,能听到“温医生帅炸了”“视频”的字眼。 如约狐疑地看了她们一眼……是不是什么事只要和温景然扯上边,那就是轰动医院的大事? 她这边还没感慨完,刚迈进科室,满面红光的小邱一个箭步冲上来,牢牢地抱住如约的手臂,跺脚咬唇,十足怀春少女地望着她:“如约。” 沈灵芝倒水回来,睨了小邱一眼,面不改色地从两人身旁经过:“昨晚温医生被叫回来做了台手术,赶上混社会的来医院恩怨情仇,上演了一出精彩的英雄戏码。小邱把视频来回看了十几遍,就差钻进屏幕里把温医生捞出来现场告白了。” 如约好奇:“视频?” 小邱立刻献宝似地把手机掏出来,解锁后,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视频暂停页:“我就是想沾沾离我男神最近的人,间接算是和我男神接触了不行啊?” 如约已经点了播放键。 视频是值班护士站在门口录的,怕被发现,拍摄的角度并不好。 视频里,温景然一身白大褂,隔开围观的病人,站在了几位医护人员身前。 他身材挺拔,比为首戴着鸭舌帽的年轻男孩还要高出半个头。 他站在那,眉目冷淡地望着男孩,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自成气场。 他一来,混乱的场面一静,刚还不可一世的几个青年竟一下就被他一人压制住了。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偷录,他也未阻止。目光轻轻地扫过来,屏幕晃动了一下,只见他往前迈了一步,要不是他身上还穿着制服,他那不怒自威的气场几乎要比他面前的那个青年更要痞气。 应如约忽然就想起昨晚她说“下次轮休,不管是什么答案,我们都好好聊一聊”后,他沉静的目光下,隐匿得那一丝气焰。 那只手就搭在车窗口,他俯身,靠近她,并不那么善意地问她:“只有拒绝我你才会想和我好好聊聊,聊什么?给重症病人介绍病情时需要给他们做思想建设,患者的术前探视才需要告知风险,我是哪种,嗯?”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2 温景然这个人,性格捉摸不定,其实并不好分类。 应如约见过他无数种模样。 面对病人时,他虽沉默寡言,但该一名医生需要做到的事情,他尽职尽责,绝不含糊。 他看着虽有些高高在上,高冷得像一支开在悬崖边上的高岭之花,就连脚踩登天梯的人都无法越过陡壁去采撷。 可对待同事时,点头之交的在医院的走廊上碰见了,他都会客气有礼的颔首招呼。再熟稔些的,下了班后能约在一起打球。 关系再特殊一些的,待遇又会不同。 比方说应老爷子。 应老爷子和如约提起温景然之初,曾说他骨子里有些桀骜,他出身名门,家里几个表兄弟皆是人中之龙,那优越感是与身俱来的。 所以老爷子对他严格,苛刻,有些时候给他出的难题近乎有些刁难。 幸好,温景然能够明白应老爷子的苦心。 他在应老爷子面前,不见高冷淡漠,唯有谦逊和尊敬。 这些年,对应老爷子的照拂几乎就跟如约这个亲孙女差不多了。 再比方,应如约。 从一开始对她温润有礼,进退得宜,到后来日渐深入了解后,他几乎强势的介入她的世界里。 她不服管教时他会训斥揶揄,她落寞绝望时他会安慰鼓励,她迷茫无助时他就如同海上灯塔,一路牵引。可偶尔在她面前又会暴露出的与他人设背道而驰的痞气和恶意。 她从没有真正的了解到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小邱正喋喋不休地闭眼夸,夸了半天也没见如约附和,一抬头,只见如约的目光有些失距得盯着屏幕,似在出神。 她抬手,五指在她眼前晃悠了几遍。 应如约回过神,眼看着进度条才走了整个视频的三分之一,顺手往后拉了一截。 “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护士台的那些小妖精会说你跟温医生没可能了……我本来还不服气来着。” 小邱支着下巴,神情有些郁闷:“你连看我男神最帅的时候都能走神,显然是温医生的魅力之光一点也没有拂照到你。” 视频还在加载,如约已经没了看的兴致,把手机还给她,随口问道:“为什么说我和温医生没有可能?” 小邱接过手机后,仔细地把屏幕擦了擦,这才把手机塞回兜里,掰着手指细数:“你看啊,你跟温医生同台了好几台手术。像我们这种小迷妹啊,手术空隙总会忍不住偷瞄几眼温医生的,像你……全程盯着电脑屏幕,根本对温医生不感兴趣。” “还有哇,那些小护士可是几次都看到温医生端了餐盘坐你对面吃饭。换做我们这些小迷妹,恨不得数着米粒吃好跟温医生同桌得久一点,就算不说话不眼神交流好歹感受下男神之光嘛,你倒好,吃得比谁都快,头也不回地扎回手术室。手术室里是有你老公呢还是有你男朋友?” 应如约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她笑了笑,也不辩驳,反问道:“你一口一句像你们这种小迷妹,你们小迷妹的日常都是怎么样的?” 小邱立马挺直了背脊,清了清嗓子,就跟发表获奖感言一样郑重其事:“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要他出现在视野里,你就能毫不费力地在人潮汹涌的人海里一眼找出他。温医生这种大忙人,要是没有一双好眼睛,还真的不能在拥挤的电梯啊,送病人回病房时看见他。还有哇,一天见不到温医生就感觉四肢无力,就像是漏电的电池一样打不起精神。 虽然干着麻醉医生做的事,可闲来无事翻的书却是胃肠科的……就为了多了解一些温医生在做什么,和他有相同的信念。如约,你都不知道,我起初当医生只是因为医生待遇还不错,职业体面稳定。可自打遇到温医生,我无比庆幸我能从事医疗行业,感觉自己找到了人生理想,自带光辉……” “又来了。”沈灵芝一脸无可救药地轻推了一把小邱的脑门,转头别有深意地看了眼还在回味的应如约:“你可学着点。” 如约听得一脸的懵逼。 学着点? 她要学什么? —— 今天的手术安排多,应如约从早上上第一台手术开始就没怎么歇过,就连午饭也是过了饭点后上级医生过来替才有片刻功夫在手术室外间的小食堂草草用过。 下午四点,临近下班的时间,应如约还有最后一台手术——胃肠外科温景然主刀。 小邱跟她同一台手术,明明上一台还恹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手术一结束就新鲜得像是雨后冒出的新笋。 术前洗手时,嘴里一直哼哼唧唧地哼着调,也不知道唱的什么,就是能明显得感觉到她高兴的情绪。还当真是,一和温景然有关,她就可以做到精神百倍。 如约洗得慢,水流顺着她的指间流淌,微微带着凉意。 她垂眸看着已经冲洗掉消毒液的手指,手肘朝下,继续淋着水。 脑子里有些混沌,像是堆积着一堆待处理的废弃文件。累了一整天,头昏脑涨得只想这会能有一张软绵绵的大床可以供她躺下休息休息。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应如约打起精神,转头看去,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了起来,可目光和来人的视线一对上,那笑容顿时一僵。 她抿唇,朝他微微笑了笑,转过头,认真地继续淋着水。 温景然淋湿了双手,水温偏凉,水流打在他的手心手背上,有微微的冲击力。 他的目光透过眼前的镜子,落在正低头冲洗双手的应如约身上。 她低垂着眉眼,表情温顺乖巧,细瓷般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透着莹润的光。被眼睫覆盖落下阴影的眼底正透出几分疲惫,她抿了抿唇,拿过无菌的小毛巾擦手。 明明生了那么久的闷气,还决定一天都不理她。 可这会在这里碰到,光是看见她就觉得那闷气散得一干二净。 不然能怎么办?真的和她较真不说话? 安静得只有水流声轻响。 如约擦干手后,转头看了他一眼。 温景然刚往手上抹好无菌洗手液,双手掌心相对,修长的十指并拢,正以细微的距离摩擦搓洗。 他洗得认真又专注,目光落在手指上,整张侧脸在灯光下如素描勾出的画作。 如约看着他交错了手指,手心覆在手背上沿着五指的指缝继续搓擦,然后交换。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双手好看,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匀称,就连手指皮肤上的纹理都偏淡。 术前洗手对于每一个医生而言,都像是功课,每台手术都要细致的完成。 可在他这里,洗手都变成了艺术。 不知温景然是否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低着头,弯曲手指的各个关节,在另一手掌心旋转,搓擦,然后交换。 每一个动作停留的时间一致,就像是有一个精细的仪器在不断的计时。 直到他清洗完毕,抽了无菌的小方巾,由下至上慢条斯理又格外细致地擦干了手掌以及胳膊上的水珠。 应如约才回过神,一边涂抹着免洗的消毒液,一边迈进手术室。 从头到尾,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之间连一句交流也没有。 进手术室后,如约从柜子里抽出一副六号半的无菌手套,她的手指细长,手掌却小,六号半尺寸的手套还微微留些空隙。 温景然随后进来,洗好的双手手指微曲轻举着,经过她身旁时微微停留了一瞬,映着满室灯光的双眼和她相视一对,很快移开。 如约戴好手套,正准备给病人上麻醉。 看着不远处他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嘀咕:“还在生气啊……” 由于主刀医生的低气压,整台手术的氛围也有些压抑。 小邱甚至不敢开小差,等手术结束,她用凉透的手指抚上如约的手臂,望着温景然准备离开的背影哆哆嗦嗦地低声说道:“看来昨晚那帮社会青年把温医生招惹得不清啊,你看温医生手术时都皱着的眉头,吓死我了。” 真正招惹温医生的始作俑者有些心虚,敷衍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下班了。” 小邱仍抓着她的手指不放:“如约,你赶紧代替我们这帮小迷妹去安慰安慰温医生啊。” “好好好,我去安慰。”话音刚落,小邱脸上的神情就是一变,诡异得青红交加。 应如约心底顿时越上一丝不详的预感,她僵硬地转身看去。 本该已经离开手术室的人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就站在她的身后。 一屋子善后忙碌的医生护士,唯有这一角安静得像是时间都凝住了一般。 应如约站在他面前,从脚底蹿起的冷意一路蔓延到心口,她浑身都在打颤。 明明她也没做什么啊……可就是心虚地害怕他说出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好在,温景然做事也是分场合的,他摘下手套,微垂着眉眼,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说:“下雨了,坐我的车回去吧。” 手臂上,小邱的手突的狠狠掐了她一把。 如约吃痛,眉头一皱,在温景然渐渐有些犀利的目光里佯装淡定地点点头:“那你等我一会,我还要送病人去恢复室。” 温景然“嗯”了声,再未多话,转身离开。 —— 如约到停车场时,温景然撑着伞,站在车门旁,正在检查后视镜。 她一路小跑着过来,身上沾湿不少,未走近,他已经皱着眉站直了身体,让她先上车。 魏和今晚要值班,到科室后才发现手机落在了车上,又匆匆折回去。 从驾驶座到后座,就连放车辆行驶证的收纳小抽屉他都翻找了一遍,愣是没找到手机落在了哪里。 正无奈,瞥到停在不远处的那辆白色路虎以及此刻撑伞站在车旁的温景然,喜出望外地几步跑过去。 “温医生。”魏和朝他挥挥手,绕过车尾站到他面前:“你能不能用手机给我打个电话?我手机放在车里找不到了。” 温景然用指尖擦掉后视镜底下那一条漆黑的痕迹,微微颔首,敲了敲车窗。 应如约从副驾倾身过来,开了车窗。 就站在窗口的魏和正对上应如约,一懵:“应医生?” 如约在魏和跑过来时就看见他了,称呼了一声“魏医生”后,转头看向仍站在伞下的温景然:“你手机放哪了?” 车内虽然隔音,但两个人站得离车近,她听得一字不落。 温景然叫她开车窗,想也知道是手机放在了车里。 温景然眼里有笑意一闪而过:“后座。” 如约回头看了眼,手掌撑在中控的扶手区,倾身过去,拿了手机递给他。 后者从容地举起蹭黑了的手,淡声道:“锁屏密码和你的一样。” 应如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她的锁屏密码他怎么会知道? 她试探着在屏幕上输入“1120”四个数字,屏幕立刻从锁屏切换成了主屏幕。 魏和现在已经不想知道自己的手机在哪了…… 他觉得自己知道了个不得了的秘密…… 此时此刻,他只想插上翅膀飞到护士台把他的惊天发现告诉全世界! 温医生的私人手机不止准许应医生动,就连锁屏密码都和应医生的一毛一样!还说没□□没暧昧,他魏和把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3 魏和一走,雨下得更大了。 温景然合上伞,坐上车,回头见应如约盯着他的手机在发呆,主动交代道:“上次看见你解锁后换的。” 他的手指落在方向盘后的操作杆上,微微一挑,车前玻璃的雨刷立刻冲开布在车窗上的雨帘,视野里顿时一片清晰。 应如约迟钝了会才眨了两下眼,“哦”一声算作回应。 没敢问“上次”是哪次,更不敢问他怎么就心血来潮把锁屏密码换得和她一样。 心里无端的就有个地方像是被丢了一堆点燃后的火柴,火焰烧得旺,直把她的耳朵都烧得有些烫。 握在手里的手机顿时就有些烫手,如约锁上屏幕,捏着光滑的机身一角,把手机放进了中控的储物盒里。 温景然侧目瞥了她一眼,握着方向盘往左边打了一圈,慢慢地从停车位里退出来。 经过岗亭时,车轮压着减速带微微一震。 如约转头去看他。 温景然正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调节座椅的前后位置。 目光落在正前方,又滑至左侧留心了一下街道上有没有过往的车辆行人。 音响里正徐徐地播放着一首陈年老歌,复古的曲调,唱着粤语的男声磁性又优雅,配着窗外伶仃了一地的雨水,竟莫名得有种安宁的氛围。 车终于汇入车流。 雨天天色昏沉,夜晚也比平时要来得更早一些。 本该还是日落西山,黄沙洒在云端的黄昏,此时天幕却如同晕染了墨色的水布,云雾层叠,远望城市像是被笼在了烟雨远雾之中,朦胧得看不清晰。 十字路口,缓缓前行的车流停下来,雨刷刷过的车前玻璃里,满目红色的汽车尾灯,一点一点缀连成了一片。 车内安静得有些沉闷。 温景然手肘撑着窗沿,在出风口徐徐的风声里,问:“不说要安慰我?” 应如约放空的大脑反应了几秒,才想起他提起的是在手术室里,那场压抑的手术结束后,小邱让她代表广大温医生的迷妹去安慰情绪低落的温景然…… 她随口就答应了下来,不料被去而复返的温景然听到了。 亏他当时表情那么镇定,没想到是记在了心里,等着盘问她。 “小邱以为你是因为昨晚那些社会青年心情不好……”应如约悄悄抬眼,见他面色如常,继续补充:“本着关爱同事的想法,让我安慰下。” 信号灯倒计时结束后已跳转至绿灯,停滞了片刻的车流又缓缓往前移动。 温景然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拨了拨出风口的方向,抬眼时,顺便看了她一眼,丢出一句:“你也这么觉得?” 应如约语塞。 她倒是想装傻。 昨晚他抛出那一段话问她他属于哪种时,应如约就打了退堂鼓。 事实上,她也的确这么做了。 在他车前僵持了大约一分钟,到底是不敢再惹他不悦,灰溜溜地夹着尾巴跑了。 等她上楼,拉开窗帘往外看时,他的车仍旧停在原地,笔直的两束车灯把车前的路照得亮如白昼。 应如约低头对着手指,很没有底气地嘟囔:“我还是觉得,我们需要好好的聊聊。” 温景然瞥了眼后视镜,雨天后视镜被雨水浸湿,即使用了加热,隔着一扇车窗的视野也并不是那么清晰。 他放缓速度,淡声应道:“好,那就找一天,好好聊聊。” —— 雨下得太大,应老爷子从午睡中被惊醒后就一直坐在卧房的窗前出神。 华姨上来换了两次茶水,见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替他拿了条薄毯盖在他的膝弯处。 上了年纪的人,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应老爷子的关节不太好,一到雨天就会酸疼泛冷。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可怜。 应老爷子没退休前的日子虽然很忙碌,可总比现在有人气多了。 应荣峥的名字在s市响当当的有分量,谁人都要尊敬地称呼一声应老先生。 但英雄总会迟暮,应老爷子从第一线退下来后,日子倒是闲散了,只是这人瞧着过得有点孤单。 应老夫人去世的早,如约还小的时候,应老夫人就撒手人寰。就连唯一的儿子也因过劳,英年早逝,身边只留下一个孙女。 偌大的应家,人丁稀薄得都没什么热乎气。 华姨叹了口气,把凉掉的水撤掉,重新换了份热的。 咕嘟的水声里,她听得应老爷子一声低叹,似是在问她又似在自言自语:“这么大的雨,如约下班了可会淋着了?” 华姨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老爷子你尽管宽心,景然也在医院呢,这么大的雨若是方便肯定会捎如约一程的。” 应老爷子沉默了一会,再开口时,声音都似苍老了几分:“你坐着陪我说说话吧。” 华姨顿了顿,拎着水壶放在桌脚,“哎”了一声,就着沙发坐下。 “你觉得……”应老爷子顿了顿,眉头皱起:“你觉得景然这孩子怎么样?” 这开场白透着一股子熟悉。 华姨怔了下,稍一思忖就知道应老爷子这会在想些什么,她想了想,回答:“景然这孩子在你身边也有十年了,什么性子你比我清楚。但我知道,你想问的不是这个。” 应老爷子一下就笑起来,昏暗的日光下,那笑容带了几分释然,一扫之前的沉郁:“你倒是明白。” “老爷子肯定比我这婆子看得透,景然沉稳自持有担当,平日里作风也检点,是个知理自重的好孩子。如约自幼有主意,可架不住是个女孩家,再怎么厉害也会希望有个能承重的肩膀可以依靠。”华姨说得细,一字一句都没有任何偏颇。 “景然这孩子无论谁嫁给他,日后都是享福的。”华姨揉搓着膝盖,低头笑道:“这两孩子我看着不错,你看景然平时对如约也上心,没准真能有戏。就是如约啊……” 华姨一顿,没再往下接着说。 应老爷子点点头,显然也想到了如约的症结。 他从小看着如约长大,亲自教导,她的脾性没人比老爷子自己更加清楚。 “我之前倒没想过让景然和如约一起。”他端起茶杯呷了口茶:“一脚踏入棺材的年纪了,再不替儿孙想想,以后就没机会了。我应家就如约一脉,她那母亲从小对她就不上心,我走了之后她就跟一个人没什么差别了。我这么一想啊,一个下午都没缓过神来。” 午睡惊醒,应老爷子那只来得及入个梦的梦境里小如约从老医院旧址的那棵大树下跑上台阶,奶声奶气地叫他:“爷爷”。 这么小的人,出生后就像个孤儿一样,没人看养。 小时候还没多大,就开始独自一个房间睡觉。害怕的时候,自己就闷在被子里哭,往往哭得隔日起来时,双眼肿得不成样,也会笑着甜甜地叫他爷爷。 刚上小学的年纪,就自己搬着板凳爬上流理台煎蛋当午饭吃。 周末难得有空能带她出去逛逛公园,看见池边的锦鲤都开心得像是吃到了麦芽糖,那埋在浅池里供游人过池的石头路走了一遍又一遍。 每个风雨交加的天气,她都只能自己穿着雨鞋,撑着小伞沿路回家。 逢他问起会不会觉得委屈时,明明眼眶都红了,还硬撑着说不委屈,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是救死扶伤的医生,她牺牲下这点时间,这世界上就能多一个人健康的活着。 他坐在窗边,一下午全在回忆。 岁月的长河那么漫长,已经有很多记忆都变得零碎寡淡。 可每一幕回想起来,都是亏欠她的心酸。 华姨轻叹一声,拍了拍应老爷子的膝盖,想说些安慰的话,到最后也只是动了动唇,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她来应家也算早了,如约小时候什么样子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一路看着她长大,那感情和自己养的孩子差不多了。此时听应老爷子那颤抖的声音,鼻子立时也酸了,摇摇头,起身准备下楼去准备晚饭。 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华姨又叮嘱:“你自己心里想的可别太直白地叫如约知道了。” 应老爷子挥挥手:“知道了。” —— 温景然送如约到家门口时,天色已彻底黑了。 他停了车,把放在后座毯子上的雨伞递给她。 车内昏暗,他顺手开了车顶的阅读灯,灯光柔和,小小的铺洒下来,在他脸上打了一块光影。 如约接过来,手心握着伞柄,推开车门下车前想起什么,又转身:“这么晚了,你来我家吃饭吧?” 她往亮着灯的院子里指了指:“华姨肯定做了好吃的。” “不了。”温景然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还扣着的安全带上停留了一瞬:“我去趟盛远,接个小家伙。” 小家伙? 见她疑惑,温景然扶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敲了敲:“一只猫。” 如约震惊:“你养猫了?” “不算。”温景然弯唇,解释:“大概只是暂住一阵子。” 如约自幼就喜欢猫猫狗狗,只是家里连她这么大一个孩子都快养不过来了,她哪敢提养宠物的事。 倒是在a市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有流浪猫,倒是满足过她投喂的欲望。 雨势小了不少。 如约望了望车窗外湿哒哒的路面,也不勉强,推开车门正要下车,脚还没迈出去,手腕被他握住。 那温热干燥的掌心隔着一层衣料紧贴着她的手臂,有异样的酥麻感顺着被他握住的手腕一路蹿进心里。 如约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转头,看了看被他握在手心的手腕,又抬眼看了看他:“怎、怎么了……” 温景然抬了抬下巴,眉间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不等她低头去看怎么了,他已经压下那抹笑意,低着头,替她解开了安全带。 如约顿时囧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了,脸红红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没注意。” “没关系。”温景然丝毫没有不提醒她的愧疚感,淡声道:“别说安全带了,你想要车我都可以给你。” 应如约:“……” 悲愤! 扣分! 又捉弄她!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4 晚饭的气氛有些不对。 如约喝着华姨添到她手边的玉米排骨汤,悄悄地抬眼打量一整晚都没怎么说话的应老爷子。 往常她回到家,应老爷子就算不开口问问她今天在医院忙了什么手术,也会打听打听她午饭吃了什么。 只今晚,从她进屋后,应老爷子就一直沉默着,看上去心事重重。 借着盛饭,如约凑进厨房,压着声音小声地跟华姨打听:“爷爷今天怎么了?” 华姨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笑:“午睡被雨声吵醒,有些不高兴。” 华姨在应家多年,和老爷子朝夕相处,打点三餐,几乎跟自家人没什么差别。 她说的话,在如约这里有十足的分量。 是以,华姨说应老爷子是午睡被吵醒心情不快时,如约不疑有他,了然地点点头,舒了口气:“我还以为怎么了,那我等会陪陪他,哄他早些睡。” 华姨也跟着笑。 这姑娘,她说什么她就信什么,也是真耿直。 饭后,如约当真把手头的事暂且都放下,陪着应老爷子把院子里的花盆往花架上移。 s市入冬前的大雨,一下便是几日。 这满院子的花若真这么放在外面淋着,来年这花估计都开不起来了。 陆陆续续搬了十几分钟,如约累得腰都有些直不起来。 她把透明雨衣的帽子摘下,倚在墙角,望着正摆弄花枝的老爷子一会,斟酌着开口道:“爷爷,过一阵子外婆会来s大附属医院检查身体。” 老爷子心不在焉,“嗯”完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来?” “大概下星期。”应如约回忆了下,这两次通电话时向欣虽然提起过,但一直没告诉她确切的时间,只说就近这几个星期。 向欣和应爸爸离婚后,和应家的来往除了如约便彻底断了。 只是来s市给如约外婆检查身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如约想了想,还是觉得得提前和应老爷子报备下。 应老爷子沉默了几秒,点点头:“l市那边自从你妈和你爸离婚后就再没什么联系了,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到时候尽管开口,小事就自己拿主意。” 应如约没立刻接话,她把手边的干毛巾递过去替老爷子擦了擦淋湿的双手,软了声音,温声问他:“爷爷,你今晚看着好像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自小敏感,身边亲近的人行为处事稍改了习惯她就会变得不安。 今晚观察应老爷子那么久,知道老爷子情绪低落,应该不止华姨说得只是午睡被吵醒有点不高兴而已。 老爷子似是没想到她会直接开口问,顿了顿才道:“想你奶奶了,可惜公墓太远,改天等景然有空,你和我一起去给你奶奶捎点花,去看看她。”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应老爷子的这句话像是蒙上了一层远山的云雾,寂寥又孤独。 应如约哑了片刻,才郑重地点头应下:“好。” —— 哄着老爷子先睡下后,如约回房,拿了睡衣先去洗澡。 半个小时后,她裹着浴袍迈出浴室,半干的长发拢在干毛巾里擦拭着,顺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一看,不得了。 从半个小时前她刚进浴室起,小邱就不停地在给她发短信,微信里她那一栏消息翻了好几页才能看到上一次约一起食堂吃饭的历史消息。 如约蹙眉,沿着床沿坐下后,边揉着头发边从小邱的第一条语音消息开始听起。 小邱:“普外的微信群炸了,如约你要火了。” 小邱:“魏和在群里说他下午手机落车里了,找温医生打个电话方便他找手机,结果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她的语气幽怨:“温医生不止让你碰他的私人手机,就连锁屏密码都和你一样,怎么办,我好嫉妒你。” 随即是一连串的表情图,几乎每隔一分钟就嗖嗖地发来两个,不是坐地大哭就是绝望泪奔,哪怕隔着屏幕,如约都能嗅到小邱那悲伤成河的心情。 她扶额。 终于想起有什么不对劲了…… 如约咬住下唇,思忖半晌,给小邱回复了一条文字消息:“纯属巧合,你别多想。” 这种安慰跟“感冒就多喝热水”是一样的杀伤力。 小邱嘟囔着,有些不忿:“你这么想,温医生可不这么想。上次我就听说温医生当众问过你他是不是在留院观察期,好歹我们也是一个科室的,一起吃过饭,送过病人,那可是有革命友谊的,你怎么对我也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我还能出卖你不成?” 应如约这会是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抓着毛巾,抬眼看向此刻正面对她的梳妆台。 梳妆镜上映出她微微恼怒的模样,唇被咬得殷红,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明亮得像含着水,眼里水光粼粼,像一尾清澈的池塘。 明明是在生气,可应如约就连生气都是不温不火的……难怪有些人会这么肆无忌惮。 她愤愤地从通讯录里找出温景然的名字,手指摁着触屏,怒气冲冲地打出一段话。 打完,从头到尾审视了一遍,又觉得不妥,按着删除键飞快删完。 反复几次,不是嫌语气太冲太生硬,就是嫌文字软绵绵的丝毫没有力度,直到最后终于发送出去时,只有短短的一句:“到家了?” 三秒后。 温景然回复:“过来吧。” 应如约:“……”怎么语气一副熟悉得像是约好了一样,她只是想跟他讨个说法顺便和他约法三章而已啊……并没有想见面好嘛! 许是察觉到她的犹豫和沉默,一分钟后,温景然又补充了一句:“魏和的事我知道了,你要是觉得不舒服过来当面说吧。” 顿了顿,他的嗓音一柔,低低沉沉的醉人:“刚来的小家伙有些怕生,我不太走得开。” 他一用这种声音说话,应如约就完全没辙。 思想斗争片刻,目光落在床柜上的闹钟上,一咬牙,起身换衣服。 几分钟后,如约撑着伞站在温景然家门口,摁响了门铃。 屋内的人很快就来开了门。 玄关的灯光明亮,顺着敞开的大门,灯光一路撒向门口的台阶。 温景然抱着猫站在门口,看见她时,眉眼一舒,唇角噙了几分笑意。揉在猫脑袋上的手指轻轻地摸了把猫耳朵,往后退上一步,替她拿拖鞋。 应如约在门口靠了伞,心里一边懊悔自己耳根子软就这么送上门了,一边又淡定地关门,换鞋。 随即,转身去看他怀里抱着的那只猫。 许是有些水土不服,温景然怀里的猫看上去并不是很精神。 它神情淡定,猫耳朵偶尔会轻轻地一个抖动。那双湛蓝如玻璃般清澈透明的眼睛正怀着几分打量在看着她,一眨不眨。 “刚从a市带回来,有些晕机了,猫粮到现在也没吃上一口。”温景然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捏住猫的下巴,指尖揉搓着它细软滑顺的毛,把它往应如约的跟前送了送:“要不要抱抱它?” 如约惊喜:“可以吗?” 她话音刚落,在温景然怀里待得好好的猫,仰头喵呜了一声,很是友善地扑进如约伸来的双手里。 刚沐浴完,她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 猫在她怀里蹭了蹭,一双清透的眸子盯着她,眯着眼又喵呜了一声。 那声音娇软,带着几分示好和亲近。它又低着头轻蹭着如约的掌心,那撒娇的小模样一下就把如约的心给萌化了。 她跟怀里抱了个不得了的宝贝一样,满眼笑意。 见一人一猫相处甚欢,温景然转身折去厨房替这一大一小都泡了杯牛奶。 下了一天的雨到此时仍旧不停,雨水顺着玻璃蜿蜒着往下,模糊了窗外那片暖色的灯光。 他收回目光,端着牛奶出去。 猫趴卧在她的膝盖上,正懒洋洋地舔着毛。 听见脚步声,它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在温景然的身影笼罩下来时,才慵懒地分去一个眼神,继续专注地舔毛。 如约时不时地伸出手指去摸它的脑袋,光是这么偶尔碰碰它,她的心情也极好,根本不见温景然刚开门时从她脸上看到的淡漠。 “这是猫叫什么名字?”应如约问。 “叫梵希。”温景然坐下时,顺势扯了扯梵希的尾巴,见它不悦地眯起眼露出一丝警告,扯了扯唇角道:“是我哥家的猫,当初在梵音寺捡来的。” 梵音寺? 应如约回忆了一下,瞬间就把温景然捡到猫的那位哥哥对上了号,如果没错的话,她上次在梵音寺见到的那位,就是这只猫的女主人。 “你叫梵希啊?”如约弯着眼睛把它重新抱进怀里,指间全是它毛茸茸的柔软触感。她低头,目光落在它那双湛蓝的眼睛里,揉揉脑袋,又摸摸它的下巴。 像是回应她,怀里那只猫虽不太情愿,仍旧喵呜了一声。 抱了一会猫,应如约心满意足,终于想起今晚来找他的正事。 她轻轻地拨了拨梵希的耳朵,组织好语言,这才开口道:“魏医生在普外的微信群里说了一些不太恰当的话……” 她抬眼,目光对上他一副安静聆听的表情时,顿了顿,才能继续说下去:“现在不止普外,麻醉科里小邱,沈灵芝都误会了,甚至还不止她们。” 说完,她抿唇,唇线绷直,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温景然从她怀里接回猫,把桌上盛着它牛奶的小碗推至梵希面前,看着它乖乖低头舔了几口,这才重新看向如约,反问道:“你困扰的是什么?” “同事之间有暧昧的话,对彼此形象都不好。”如约舔了舔唇,一股无力的无奈涌上心头:“小邱现在都在误会你追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她没有误会。” 应如约怔住。 只听他不疾不徐的,又重复了一遍:“她们没有误会,我就是在追你。” 好吧…… 如约妥协。 她的确是说了一句蠢话,把自己的谈判优势尽数付诸东流。 “魏和那边我会解决。”温景然摸了摸梵希的脑袋,目光沉静地看着她:“反正他现在应该知道你不是他该肖想的人。” 后面半句话,理直气壮得竟让如约一时找不到词去接。 她大囧,直觉自己这次还打算和他定个君子协定约法三章的念头还不如做场白日梦来的简单。 她沉默,温景然也没有试图此时去试探她的想法。只专注的,盯着梵希把小半碗的牛奶尽数喝光。 然后,把桌几上泡在牛奶杯里的牛奶推至如约面前:“这是你的。” 那语气,就像是在哄她一样。 如约不说话,端起牛奶小口抿着,等一整杯喝完,杂乱无章的思绪也理顺差不多。 她放下杯子,端正地坐好,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让温景然也不自觉认真了些。 她正了语气:“温景然。” 又被叫了一次全名的人,唇角噙着笑,“嗯?”了声。 那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态度让如约瞬间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愤然无处发泄。 她抿唇,仍旧保持着一副谈正事的姿态:“在我没打算接受你之前,你不能用任何外界的力量逼迫我。我抗压强,那些对我没用,只是产生的困扰也许会影响我的工作。” 温景然顺从的又“嗯”了一声。 她此时在他的眼里就如同半大的小孩,强硬了姿态非要让人认同理解,委实有些可爱得过分。 应如约忍住想揍人的冲动,翻了个白眼,继续稳着:“以后在医院里,我们就保持同事的相处模式。” 这一回,温景然终于不再敷衍。 他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拒绝道:“办不到。” 应如约语塞。 敢情她刚才说了那么多,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医院里喜欢你仰慕你的人很多……”应如约皱着眉头试图跟他讲道理:“像魏医生这样单纯爱八卦的人也很多,只要不是自己的,别人的戏都是越丰富越精彩。我不喜欢……” 话没说完,再一次被打断。 眼前一直耐心听着的人,眉目间忽然淡了颜色,那只手覆上她的后颈,指腹微一用力就把她按向了他的方向。 眼前骤然掩盖下的暗影里,前一秒还温文尔雅满眼笑意的人一下子变得攻击性十足。 他低下头,微带着几分凉意的唇落在她的唇角,轻轻地抿去她唇上还沾着的奶沫:“以后一本正经给我上课的时候,嘴边可别沾东西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5 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像是有谁往布满火星一触即燃的空气里丢了一把火,周围的一切仿佛瞬间燃烧了起来,温度炙热。 应如约僵坐在沙发上,身体还保持着背脊挺直端正的姿势,人却如同被勾了魂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不敢回忆几秒前发生的事。 只清晰地记得,他靠近时,心口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难以抑制的酥软下,有片刻如同窒息了般无法呼吸。 温景然了解她,他知道她在什么时候会变得柔软,也知道什么情况下才会触怒她。 他对她的掌控成竹在胸。 明明身处劣势的人是他,可实际上被他逼到无路可退的人只有应如约。 颈后,他修长的手指仍停留着。那指腹温热,犹带着一丝力度轻轻地扣押着她。 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灯光下正泛着琉璃一般的光彩,有光影在他眼里打着转,或深或浅,越发把他的情绪隐藏得幽深难测。 应如约抿住唇,想起刚才他的唇角在她唇上停留过,又很不自然地松开,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把之前被打断的话补充完整:“我不喜欢这样。” 一语双关。 应如约不是被欺负了只会用哭闹来表达情绪的人。 甚至很多时候,她的情绪比常人都要来得慢一些。 是,被占便宜了。 可理智在得失上一衡量,她既做不到跟温景然撒泼吵架,也做不到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 那唯一的抗议方式就是冷处理。 即使此时,她心里犹如窝着一团火,急需发泄。 她再也不想待下去,冷着脸站起身,连一句告辞都没有,转身就走。 走动时掠起的风惊得仍在舔牛奶的梵希抬起头,不知所以地望了眼如约离开的背影。转身,伸出爪子狠狠地挠了下温景然的膝盖,呲牙喵呜了一声。 玄关能听见屋外的雨声,雨势渐大,有如倾倒之势,哗哗作响。 如约换好鞋,开门正欲离开。 有风夹混着雨点从半拉开的门里卷进来,在冬季的夜晚,凉得如同凝结的冰凌,拍在手背上隐隐作痛。 如约眯起眼,还未来得及走出去,从她身后伸出一双手,一手卷带着她的腰身往后把她拉进怀中,一手牢牢地按住门,微一用力就把屋外滂沱的雨声尽数关在门外。 刚招惹完她,饶是温景然再有自信她不会发脾气,此刻也不敢太妄为。 他站在原地,脚步一步未退,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扶着门把,把她半圈在怀中。 玄关暖橘色的灯光从他身后打来光,光线沿着他衣服的边角渐渐晕开无数个光点。他清俊的面容在这朦胧的灯光下,就只有她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刚才说得每句话我都认真听着。”他服软:“医院里不会有人议论。” 应如约一静,抬眼看着他。 见有效果,温景然顿了顿,继续道:“在医院,我们就保持同事关系,我不逾距。” 他的眉眼渐渐柔和,语气里更是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妥协:“你不喜欢的事我就不做。” 屋外雨势渐小。 隐约能听见雨滴顺着屋檐落下的声响,丝丝窃窃,如雨打芭蕉。 如约和他对视了几秒,心底忍不住暗自嘀咕:“一个男人为什么要长这么好看?”多看几眼好像都是在占他便宜一样。 她默默挪开眼,有些暗怒自己不争气,他轻描淡写几句话,她都快想不起自己刚才为什么要生气了…… 应如约低头,轻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那你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啊。” 她脸皮薄,做不来温景然的得寸进尺,见他唇角噙着笑,一副好脾气的点了头,心中郁气顿消:“我要回去了。” 温景然从善如流:“我送你。” —— 甄真真今晚追丢了一个犯人,还伤了手,被迟盛厉声勒令回去养伤。她心里不服气,较着劲。 从警局开车出来,沿江兜了一圈风,心情总算好了点。 伤了的那只手,消毒后包扎了起来,手掌心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伤,愣是被这包扎唬得像是截肢了一样严重。 甄真真从小就皮实,毕竟在还分不清性别的年幼时期,她就一直梦想着能当个大英雄,长大后能娶像应如约这样的姑娘回家烧饭做菜暖被窝。 当然,这个梦想夭折在甄真真在幼儿园里上的第一节生理课上。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要当个大英雄,她抱着这个英雄梦,从小跟着男生学爬树学翻跟斗学玩枪。 去玩具店买玩具时,从没有正眼看过真真妈从橱窗里拿来的漂亮洋娃娃,不是木剑手枪,就是坦克飞机的模型。 等后来渐渐长大,她就真的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警察这个职业。 起初负伤立功时,她还学警局里那娇柔的文职姑娘窝在真真妈怀里卖惨。 真真的妈心肠柔软,按老话说那就是菩萨心肠。 甄家只有甄真真一支独苗,她本就反对真真做警察,真真还在警校时,哪里磕着碰着,青了紫了或者见了血了,哪怕只是一条小小的血痕她都能偷偷地一个人藏起来抹眼泪。 那次接到电话去医院看甄真真时,吓得好几年都没缓过来。 此后甄真真再没敢带着伤回家,可做警察的哪会没有磕磕碰碰。每次负伤时,要么委屈些在局里住几天,等后来迟盛调过来,她就老蹭他的房子住。 结果今天暴脾气一上来……无家可归了。 甄真真撑伞倚着车门,不厌其烦地继续给一直没人接听的应如约拨电话。 她今晚可就得倚仗她收留了,怎么还不接电话…… 她嚼着口香糖,嘀咕个不停。 嘴里的糖早已被她嚼得没了味道,她拉开车门,从纸盒里抽出一张纸巾,低头吐了口香糖,三两下揉捏成一团抛进垃圾桶里。 这一转头,她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她说怎么电话打不通呢!原来瞒着她跟温医生私会呢,当然不敢接电话! 她气哼哼地眯起眼,透过路灯的灯光去看撑伞走来的两人。 老天往地上泼了一天的水,此时夜深人静,下落的雨花落进水坑都激不起大涟漪。 这两人,却一人撑着一把伞,中间隔出的距离简直能再塞下两个她。 甄真真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合上伞,也不管伞身还淌着雨水,随手扔到副驾上,几步小跑着迎上去。 陡然迎面跑来一个人,应如约吓了一跳。 等看清是甄真真,还没抬起伞柄把她揽进伞下,人已经很自然地钻进了温景然的伞下,三两下把人推到了她的伞下。 偏偏她自己还颇自我感觉良好,笑眯眯地掩饰:“我喜欢温医生的伞。” 应如约无语地瞪她,目光落在她握着伞柄的手上时,目光一凝,顿时肃了语气:“你手怎么了?” 甄真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缠着纱布的手,不以为意地晃了两下:“抓人的时候被划了手心。” 话落,她继续笑眯眯,一脸迷妹的看着温医生:“温医生你这是要和我家如约去哪儿啊?” 几次打交道下来,温景然对甄真真印象颇深刻,他拂去肩上顺着伞骨落下的雨珠,答:“送如约回来,既然你在,我就先回去了。” 助攻失败的人一脸失望:“就回去了?那我岂不是打搅了你和如约的雅兴?” 话音刚落,手臂上被应如约毫不怜惜的一拧,甄真真立刻吃痛地“嘶”了声,不敢说话了。 应如约眉间的羞恼一闪而过,温景然却看得清晰,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笑道:“时间不早,你们早点休息。” 留下这句话后,他回头看了应如约一眼。 路灯的灯光悉数洒在了伞面上,把顺着伞骨往下滑落的雨滴一颗颗映得圆润饱满。 挡了光,伞下是一片昏暗。 他低头,眼窝深邃,那双眼在黑暗中亮得像是自带星辉。 似是有话要说,他目光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最终却只是抬手轻按了一下眉间,低沉着嗓音,和她道了声“晚安”。 目送着温景然离开,直到转角的尽头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甄真真才依依不舍地转身,搂着如约的手,黏糊糊地学着温景然刚才的语气,挤出一句:“晚安,小甜甜。” 话落,自己先绷不住笑起来,取笑道:“怎么几天不见,好像你和我温医生进展不错的样子?啧啧啧,说起来,温医生的声音真好听,每次一压嗓音,我就觉得耳膜都在震动……” 如约才不想和甄真真谈温景然的话题,她轻轻地托起甄真真受伤的那只手,借着路灯的灯光看了两眼,转移话题:“没有谎报伤情吧?” 甄真真大呼:“岂敢。” 随即,甄真真喋喋不休地把今晚抓犯人的过程给她详细地描述了一遍,有多详细呢……就连她蹲点的时候喝了几口水,打翻了一个垃圾桶捡了半天垃圾的事都事无巨细地打了汇报。 到最后,她眨眨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今晚收留我下呗。” 应如约叹了口气,轻推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虽然是警察,但也是个女孩子啊。虽然维护治安抓捕犯人是你义不容辞的职责,可也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她边说边开了门,催促她先进去,换了鞋,她把雨伞靠在墙边置放雨伞的架子上,带她上楼:“一受伤就谎称加班不回家,你觉得能这么瞒着阿姨多久?她知道估计得心疼死。天天在那边操心我和温景然,你也缺个管教你的人。” 话音刚落,甄真真的手机铃声响起。 甄真真懵逼地看了眼如约,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见是迟盛的电话,不敢耽搁,立刻接起。 那端是男人刚抽完烟有些沙哑的声音,问她:“不在我这,去哪了?” 应如约离得近,听得一清二楚,眼也不眨地盯住她。 后者心虚地移开目光,几乎连滚带爬地进了屋,闷头钻进了浴室里。 —— 温景然到家,先抱起梵希去认认床。 然后严格按照温景梵的叮嘱,给这位猫主子拍了张床照发过去。 十五分钟后,温景梵回复:“连猫都从我这求走了,再追不上就别姓温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6 隔日去上班,出乎如约意外的,护士台和麻醉科一片风平浪静。就好像昨晚魏医生并没有往普外科的微信群投放过那枚粉色的炸弹,一切如常。 再加上这周轮到小邱术后随访,不用跟手术,她整日都穿梭在病房里。 应如约想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都找不到机会。 甄真真手伤未愈,不敢回家,这几日都住在如约这里。 应老爷子也算是打小看着她长大的,知道前因后果后,拧眉数落了她几句,回头就让华姨去腾了间客房给她。 华姨也想着法的给她补身体,什么十全大补汤啊,乌鸡枸杞汤啊,猪骨煲红枣汤啊,汤汤水水的喂得甄真真短短几日小脸圆了一圈。 接送如约上下班一周后,甄真真忍不住感慨:“你说我妈看我做警察这么不顺眼,我要不要辞职了给你当专职司机?你们家司机的待遇简直不要太好啊!” 结果话刚说完,当天晚上在饭桌上,老爷子忽然问了一句:“医院和家里来回不方便,以后大小夜班多得是,给你买辆车吧?” 如约正用筷子夹凉菜里的花生粒,闻言,筷子一滑整颗花生粒掉进了乌鸡红枣汤里。 应老爷子抬眼睨她:“或者在医院附近买套房,你自己选一个。” 如约打小就是不会索取物质的性子,应爸爸还在世时,每每想要送她些礼物,开口提起她总是下意识就婉拒,仿佛这样的懂事能够多换来他们的怜惜和陪伴。 时间一久,应老爷子品出她的用意,询问她意见时,不再问她要不要,而是两厢给出选择,让她自己挑一个。 事实证明,这种方式很有效果。 她不会再有拒绝这种思维,而是二者之间从中选一。 如约埋头抿了几口汤,唇齿留香间,她抬眼望向应老爷子,笃定地选择了前者:“那还是车吧,在a市山高水远的那是没办法,现在在s市怎么还能搬去外面住。” 应老爷子被她几句话说的高兴,心里跟被熨过一样服服帖帖的:“也好,房子以后就当嫁妆吧。” 话题莫名拐到嫁妆上,如约一囧,想说这事还早着,话都到嘴边了,甄真真适时地在桌底下轻轻地掐了一下她的大腿,忙把这个话题接了过来:“爷爷说得对,如约你也别天天忙着给人扎针啊,多看看医院里有没有什么青年才俊,发展发展。” 应如约剜了甄真真一眼,不吭声了。 应老爷子是行动派,晚饭后就拉着甄真真在平板上研究买哪种车。 甄真真是个人来疯,和老爷子也投趣,兴奋得就跟自己要换车了一样,一个劲地在那给应老爷子科普,叽叽喳喳的就快跟清晨扰人清梦的麻雀没两样了。 如约在厨房切好糖心哈密瓜,装了盘,又搁了几支叉子,刚端着送到客厅,就被应老爷子叫住:“如约来,先别走,景然问你想买什么类型的车。” 应如约顿住,转身一看,应老爷子正在跟温景然视频,甄真真在一旁笑得都快疯了,往沙发旁腾出好大一个位置拉着她坐下。 温景然今天有台手术结束的晚,刚下班,正在厨房里炸小黄鱼。 听见视频外有如约的声音,他分心看了眼。 应如约刚坐下,还弄不清是什么情况,目光笔直落在站在流理台前的温景然身上。 平板放的有些远,他半身都落在视频里,穿着灰色的薄衫毛衣,袖口翻折起,正握着锅铲给被油炸得滋滋作响的小黄鱼翻身。 系在身上的那件围裙微微耷拉着,像是口袋里放着什么重物。 如约还没看清,静立站着的人忽的转身,去碗柜找盛鱼的碟子。等他返身折回,正面朝向视频时,如约终于看清。 围裙正面的大口袋里正装着一只馋得只盯着鱼的梵希,那双玻璃球一般剔透的双眸正耐心地望着锅里已经被油煎炸得透出金黄色的小黄鱼,丝毫不受外界任何的影响。 温景然和钻在围裙里的猫,这组合真是怎么看……怎么反差萌。 难怪甄真真笑得都快岔气了…… 她忍不住也弯了唇角:“梵希还没吃上饭吗?” 温景然盯着火候,没回头:“这是听话的奖励。” 他的声音低沉,声线慵懒,陪着厨房里那叮叮当当作响的配乐,说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 “看惯了温医生白大褂的禁欲精英样,再看这种居家温柔样,感觉小心肝跳得都要报废了。”真真捂住脸,一副病入膏肓地模样瘫倒在沙发上,戳了戳如约的腰间,嘀咕:“你定力怎么就那么好?” 前半句甄真真嘀咕的声音太小,温景然听得模糊,后半句却清晰,侧目看了她一眼,那眼里漾开的又是应如约分外熟悉的,温景然式的似笑非笑。 她敢打赌! 如果这会不是甄真真和应老爷子都在边上坐着,他肯定又要捉弄她了。 给梵希喂了小黄鱼,温景然拿着平板走出厨房,在客厅的地毯上坐下。平板被支架撑住,放置在半米之外。 他懒洋洋地倚着沙发,手指垂落在桌几上,单手划着手机屏幕,问她:“车想用在什么地方?代步,门面。” 门面什么鬼…… 应如约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前者:“代步。” 温景然抬眼看她,一顿后,又问:“品牌呢,有没有特别喜欢或者想买的。” 应如约绞尽脑汁:“没有,其实买车也是临时决定的。我对车也不了解……”她说的是实话。 自从考出驾照后,她几乎就没摸过车了,对车的了解也只基于怎么起步上路。再多的,比如内饰要求啊,发动机好坏啊,性能优越性啊一概不知。 “景然啊。”应老爷子咬着切好的哈密瓜,含糊地说道:“预算在30到40万之内,如约对车不了解,我个老头子一辈子也没摸过车就更不知道了。” 温景然思忖片刻,沉吟:“那就奔驰c200,宝马320或者奥迪最新款a4l,落地价都在40万以内。” 话落,只有甄真真双眼放光地选了奥迪:“最新的a4l好啊,内饰科技感爆棚,看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温景然透过镜头,含笑看了眼一无所知的应如约:“这样吧,明天跟我一起下班,我带你去4s店看车。” 话落,也不给应如约拒绝的机会,径直道:“不会有比我还知道你怕麻烦的人了,你负责点头就行。” 除了应如约,场外一片皆大欢喜。 应老爷子对车不感兴趣,这事交给温景然他放心,丝毫没有明天等如约下班后一起同行的意思。 甄真真就更加直接了:“不想做电灯泡。” 应如约:“……” —— 时隔多日再坐上温景然的车,应如约有种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很久的错觉。 这几日在医院,手术安排好像是特意错开的一样,和温景然同台的手术一星期内都没超过三台。 偶尔几次碰见,不是在他进手术室前,她送病人回恢复室。就是术前探视,正好碰到他在普外病区。 应如约系好安全带,忍不住悄悄看了他一眼。 像是有感应一般,她偷偷递过去的那个眼神正好被他捕捉个正着。 应如约最会装正经,最初的窘迫之后立刻恢复镇定,一本正经道:“又要麻烦你了。” 温景然瞥了眼右侧的后视镜,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停留了片刻,低声回应:“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都不麻烦。” 又来…… 如约呼出一口气,摸了摸隐隐开始发烫的耳朵,嘀咕:“好好说话。” 车汇入车流,经过两个路口皆是红灯。 等沿着右转专用道换了主路后,终于畅行。 临近s大附属医院有个汽车城,汇集了各个品牌的4s店以及二手车市场。 最近的是奥迪4s店,在门口岗亭取了通行证,有接待人员指引着停了车,迈入大堂,便有早在一旁等候的销售人员接待。 温景然目标明确,先如约一步走到新款奥迪a4l的样车展台。 接待人员见温景然气质斐然,心里早就把一起进来的这对划进了“婚车陪嫁”系列,格外殷勤地介绍道:“这款a4l是今年的最新款,内饰上相比较老款有了很大的改进。” 温景然旁若无闻,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后,立在一旁示意如约上车感受下。 座椅调得有些前,如约坐进车内后,温景然弯腰,手指落在座椅前后的按钮上帮她往后退了些许,就着这种半侵入的姿态,握着她的手带上方向盘。 真皮的方向盘触感细致光滑,可比这触感更让如约觉得无法忽视的,是温景然覆在她手背上的手。 他的手指温热,修长的手指从覆盖上,严严实实地把她整个手包裹在了手心里。偏偏他自然得像是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目光梭巡向车顶的全景天窗,曲指,示意她先启动电源。 一旁喋喋不休介绍车体性能的销售已经识趣的闭上了嘴。 展示台上的样车都是无法启动的,启动键被摁下后,车内的系统被启动,原本静如潭水的样车,车内电源纷纷亮起。 温景然指了指车顶全景天窗的按钮:“打开看看。” 一堆按键的图案简明扼要,如约试探着落在其中一个按钮上,正想问是不是这个时,温景然已经倾身把她的手指放到了后面那个按钮上,往后一推,全景天窗底下的遮阳板轻声嗡鸣着往后退去,露出完整的墨黑色的天窗。 “其实全景天窗对于车而言,没什么用。”他低声解释:“胜在美观。” 如约不知道该接什么,“哦”了声,装作对别的按钮感兴趣一样不动声色地从他手心里抽回手,去摸索中控区那个大圆按钮。 孤立在一旁的销售见状,终于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绕过车头直奔副驾,殷勤地说明:“这个是奥迪的mimi系统,它相当于是鼠标一样用于选择,锁定。上面的按钮用手指轻轻触摸就能感应,是系统内的快捷键,还有……” 温景然微眯了眯眼,打断他:“现在有车能试驾吗?” 销售愣了一愣,似乎是有些无法接受这么快的进展,半晌才点头:“有,我带你们过去。” 试驾车通常都停在指定区域,横穿大堂后,如约跟着销售又经过了检修车辆的车库。 已近4s店下班的时间,不少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准备下班。 销售走在前面,竖着耳朵听了听后面的动静,有些意外两人全程没有交流……好歹也交流下对车的感受啊,看法啊。 为了气氛不显得太过僵滞,销售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和应如约的逐渐同步。他微笑着问:“请问小姐您怎么称呼?” 应如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被提问,怔了一下才回答:“应如约,应许的应,如约而至的如约。” 她的声音柔婉,缓和着语气,哪怕只是介绍个名字也让人如沐春风。 销售看两人气质出众,赏心悦目,本就带了几分好感,此刻更觉得欣赏。一不留神,就自然而然的拍起了马屁:“应小姐的眼光真好。” 应如约“嗯?”了声,有些不解:“怎么说?” 销售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能挑选中奥迪,又有这么帅的老公,眼光真的顶顶棒。” 跟在身后仅落后了两步的男人,毫不客气地低声笑起来。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7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7 试驾结束,随行的销售给温景然递过名片后,笑容满面地一路把两人送到了停车场。 奥迪4s店的工作人员已经走了大半,本只有零星几个停车位的停车场此时空了大片,一眼看去全是划着白线的临时停车位。 如约坐上副驾,系上安全带。 温景然启动路虎,在车身轻微的抖动中,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去调节中控台上的车内循环系统。 空调口轻微的送风声中,他不疾不徐地问道:“刚才怎么不否认?” 累了一天,如约的肩胛骨酸涨得发疼,她用手指推揉着颈侧的皮肤。闻言,目光凝在后视镜上停顿了一瞬,转头看他:“你介意呀?” 温景然回头,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反问:“我难道表现得还不够求之不得?” 应如约没接话。 事实上,对于温景然三句不离撩的习惯,她到现在也没能找到破解的办法。 “我们回去吧。”她松开揉捏肩膀的手,坐在座椅上的身子往下滑了寸许,一副累瘫了的模样:“今天手术排得满满当当,我没力气再去欣赏别的车了。” “那就回去。”温景然把通行证从窗口递出去,等岗亭的保安放行,他复又升起车窗,低声道:“你先睡会,到家了我叫你。” 实在太累,如约闭上眼没多久,就随着微微摇晃的车身沉进了梦乡里。 她这几天的状态不太好,昨夜更是罕见得有些失眠了。 甄真真睡得鼾声四起时,她还踢踏着拖鞋下楼给自己泡了杯牛奶助眠。好不容易等凌晨睡下后,又做起了光怪陆离的梦。 一下回到了高三那年她站在讲台上领读英语,一下时光又扭曲跳跃到了研一实习期她第一台手术做术前访视的那间病房。 完全不同的时间点里,唯有温景然模糊的影子一直飘忽在她的梦境里,像挥之不去的一个光点,也像站在时光长河里的一尊雕塑。 这种脚踩不到底的虚无感,惊得她一夜都没睡踏实,可难得入梦又舍不得醒来。僵持了一整晚,直到晨曦破晓,她才勉强睡了个安稳。 这样下去不行…… 她皱起眉头。 温景然这件事拖得太久了,就像是心里梗着一根迟早要拔掉的刺。 不处理时,她总是心心念念想拔掉它,可苦于在门诊挂了号还在诊室门口排队等医生,时间未到。 甚至,她心里最隐秘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不想拔除的念头。 如约双手拧着安全带,有些不安地侧过头。 额头刚挨上冰凉的窗口,便感觉到车速稍缓,随即一只手扶着她的脸颊托着她的下巴往离靠了些。 她睫毛抖了抖,到底还是没睁开眼睛。 她睡了一路,到家时,正好赶上饭点。 应老爷子是知道他们两今天下班后直接去看车了,下午在公园遛弯完回来还怕华姨忘记,特意叮嘱了好几回,让她晚饭把温景然的份额也给算上。 吃过饭,如约借口太累需要休息,先上了楼。 沈灵芝和许医生明天去民政局登记结婚,晚上两家人要一起聚个餐,夜班就托给如约暂代大夜班的上半夜,等她忙完就来接替。 所以,她的确需要好好养精蓄锐,应对明天一整天的工作。 等如约洗完澡,站在窗口吹头发时,听得院子里引擎声响起。她犹豫了会,还是拉开窗帘往窗外看了眼。 停在院子中央的那辆白色路虎车灯刚亮起,尾灯飘红,正半刹半退地从院子里倒车出去。 应如约松开手,手中薄纱质感的窗帘如水般倾泻而下,很快就把掀起一角的空缺补得严严实实。 —— 隔日甄真真苍白着脸,黑着眼圈下班回来补觉时,应如约刚睡了安稳的一觉神清气爽地出门上班。 甄真真把她送到门口时,一脸的不忿:“你知道你现在这样像什么吗?” 应如约勾起她的下巴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脸蛋,笑得就跟街边的地痞流氓似的:“我就知道你现在像被迟盛给榨干了。” 甄真真受迟盛毒害已久,这会听到他的名字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连调戏如约的兴致也没了,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进屋补觉。 小邱术后随访的排期也正好到了,重新回到手术室,见到如约就跟见到亲人似的,搂着她就没撒手。 至于一个星期前的事……谁也没提起。 明天有台普外的手术,如约需要去做术前访视。 下午三点,应如约先去护士站拿病人的病例。把病例递给她的是医院有名的“百事通”李晓夜,她笑眯眯地称呼了声“应医生”,语气很是熟稔地寒暄道:“这台手术的麻醉医生是你呀,病例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麻醉科的医生下来拿。” 应如约其实和她算不上熟,只是有幸成为过她口中的女主角,也打过几次交道而已。 李晓夜和魏医生差不多是一个性子的人,虽然热情好相处,可那张嘴实在是一大利器,不可深交。 她客气的笑了笑,淡声道:“有劳了。” 李晓夜点点头,眨着眼睛看了她好一会,提醒:“这个病人挺年轻的。” 应如约瞄了眼病人病历单上的年龄,点头:“是挺年轻的。” 李晓夜继续小声道:“主治医生是温医生。” 应如约扫过病例的眼神连片刻停顿都没有,丝毫没有李晓夜想象中会出现的情绪波动,很是淡然道:“手术通知单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话落,她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她:“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眼神冷淡,就像是一滩温水,无波无澜。偏偏那语气也是公事公办的严肃,莫名就听得李晓夜脖颈一凉,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她被应如约的眼神吓住,不敢再多嘴,摇摇头,干笑:“没有啊,哪有问题。我这人就是嘴闲不住,什么都爱拣着说,时间久了你就知道我没恶意的,你可千万别见怪啊。” 应如约没作声。 她的情商不低,甚至多年来敏感小心的心态让她对察言观色更加敏锐。 李晓夜遮遮掩掩的那点试探,在她面前就如同皇帝的新衣,一眼就能看穿。 她核对完相关的检查,又了解病人的基本情况后,再没多做停留,去病房访视病人。 她一走,李晓夜一直揣在胸口的那口浊气才敢吐出来。 她拍拍胸口,不敢置信地望着如约低头离开的背影,嘀咕:“有人罩着就是不一样,眼神真毒。” 话落,她自己就是一顿,茅塞顿开地轻拍了一下桌子。 她想起来了! 她说怎么应如约刚才那气势让她觉得这么熟悉呢,可不就是温医生的翻版么!啧啧啧……真的是相处久了就容易潜移默化啊! 如约把已经填好病人基本信息的手术麻醉风险通知单夹进病例里,走到病房门口时,顿了顿。 青天白日的,病房门却紧紧关着,时不时的有怪异夸张的笑声从门缝里钻出来。 应如约皱起眉,抬手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穿着黑衣黑裤带着黑色鸭舌帽的年轻人,一脸的笑容在看见应如约时微微敛起,点头哈腰地往后退开一步迎她进去。 病房里除了这个来开门的年轻人,还有五六个同样穿着打扮的,个个人高马大,或站或坐。这会全都齐刷刷地把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时病房里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应如约,此时心里也有些发憷。 总有种……这会正站在黑社会地盘上,被一群不良少年盯视审阅的错觉。 患者今年二十五岁,比如约还要小上一岁。 此时正坐在病床上,头也不抬的玩手机,杂乱激昂的游戏背景声里,他一声“卧槽”像平地一声雷,轰的丢进了平静的水面里。 那几个因为如约进来而暂时安静的男孩们纷纷绷不住笑起来,有提醒患者医生来的,也有倚墙问她来干嘛的,各种声音交汇在一起,乱成一团。 “我是麻醉医生应如约。”如约把手中病例翻开,丝毫不理会几个少年的调笑,径直走到床前:“明天手术,我来了解一些基本情况,会提问你几个问题。” 患者终于抬起头来,愣了下,爽快地点头:“姐姐你快问。” 姐姐…… 好吧,也没喊错。 只是这个患者胡子拉碴一副着急长大的样子,光从外观上看……没三十岁也二十七八的年纪,怎么对着她叫出姐姐的? 不过,这些显然不是重点。 如约很快收拾起乱七八糟的念头,温声问道:“你平时身体怎么样?” 患者还没回答,一旁吊儿郎当坐着的男人忽的闷笑出声,那眯细的眼神里透出几缕光,反问:“医生姐姐,你问的是哪个方面?” 如约抬起头。 那个男人见状,笑得更加猥琐:“我兄弟身体挺好的,一次双飞,一夜七次都没问题。” 比如约还先面红耳赤的是正在打游戏的患者,他偏黑的脸庞微微泛了红,怒而一掌拍向说话的男人:“你怎么说话呢?” 话音刚落,又有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插进来:“术前访视是为了确保你明天手术过程的安全,至于他一次几飞,一夜几次并不在术前访视需要了解的范围里。” 温景然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信步走来。 目光在病房内懒散坐着的一群男人身上掠过,径直站在了如约的身后,偏头去看了眼她手上拿着的病例。 他一来,整间病房呈压倒性的压迫氛围顿时陡变。 刚才还在开如约玩笑的男人立刻变了态度:“对不起啊医生,我们这一群大男人平时混在一起,荤素不忌,说话都没顾忌,冒犯之处真是抱歉了。” 这态度跟刚才开玩笑时候的态度可真是天壤之别。 如约忍不住转身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犹如给她撑场子一般的温景然:“温医生。” “朋友家的孩子。”温景然握着她的双肩,让她转回身,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有些闹。” 有了温景然坐阵,屋子里那么多个男人都安静得跟小鸡仔一样,没一人再敢开口说话。 应如约对患者的基本情况有了解后,正想询问家属,身后的人先一步猜到她的想法:“在我办公室,跟我来吧。” 走出病房。 刚才那种逼仄压抑顿时烟消云散,如约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看他按了电梯迈进去,紧跟着走进电梯,这时才想着问他:“你怎么会过来?” 电梯里只有他们,明亮的光线里,他转身看着她,似笑非笑地问:“散步经过你信吗?” 应如约很诚实的摇头:“不信。” “嗯。”温景然点头,修长的手指落在电梯一侧的扶手上,慵懒着声线道:“所有你觉得巧合的事情其实都是预谋已久。” 预谋已久啊…… 应如约眨了眨眼,忽的一个念头起:“晚上和我一起下班吧,不过会有点晚,要等到沈灵芝回来接班。” 她眼里的光太过璀璨,温景然有一瞬间的失神,顿了顿,他忽然意会过来,声线微微发紧:“那就陪我去看日出吧,有什么话,一夜总能说完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8 说话间,运行中的电梯“叮”的一声,在中间楼层停了下来。 电梯嗡鸣着向一侧推开门。 几步外,魏和边等电梯边看手机。 魏和平日里的爱好不多,聊微信打游戏几乎就是他在工作范围之外的日常。就算是在医院里,一旦情况允许,那手机也鲜少会离手。 小邱其实很喜欢待在普外的微信群里,魏和会来事,经常和护士站的百事通李晓夜一搭一唱,一言不合还总爱撒红包。 应如约在电梯门打开后看见魏医生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站离温景然远了些。 魏和的眼角余光瞥到一抹白影往电梯里侧靠了靠,他低头,几步迈进电梯里,装作不经意地抬眼望了眼。 这一眼,魏和忍不住瞪圆了眼,唇角一弯,露出个有些热情的笑容来:“应医生。” 自从“停车场事件”以后,应如约对魏和有了条件反射的防备心。 几乎是皮笑肉不笑的,她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魏和却像是看不懂她的冷淡,边回头去按楼层边问道:“应医生是来术前访视么?平常可不常来普外病区啊。” 应如约默了默。 要不是有正事,她往普外病区瞎跑什么? 电梯门缓缓合上,开始上行。 魏和透过电梯朦胧的金属面扫了眼站在电梯另一侧的男人,脖颈顿时一凉。 他讪讪地回过头:“温医生。” 温景然的表面功夫向来做得好,他温文尔雅地微微一笑,那清俊的皮相看上去仿佛更加俊俏了一些。 魏和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挪开眼,心里不住嘀咕:“这要是让护士台那帮饥渴的姑娘们看着了,能陶醉一整天啊。”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目标楼层,魏和往后靠在电梯一侧的扶手上,用一副寒暄的口吻问如约:“我听说沈灵芝今天和许医生去领证了?” 沈灵芝和许医生相恋多年,这是整个医院都知道的事。 领证的事,沈灵芝也没有刻意要隐瞒。而医院,人多嘴杂,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消息比什么都来得更灵通。 是以,魏和要是说他不知道,应如约怎么也不会相信。 不过她心里犯嘀咕是一回事,怎么应答又是一件事。虽然不知道魏和这么明知故问的原因,应如约仍旧笑着点了点头:“是啊,今天领证。” 温景然静静地抬起眼,目光落在魏和的身上。 魏和还在酝酿着怎么开口比较自然,冷不丁被温景然这么看着,骨头似乎都从里到外的透着股寒意。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一个星期前,魏和在普外科的微信群里爆出温景然和应如约是同款锁屏密码。当晚,他就接到了温景然的电话。 温景然这个人吧,在普外一直都是很吃香的……不,或者说他无论搁在哪里,都很吃得开。 毕竟年纪轻轻,专业技术过硬,无论是软实力还是硬实力都达成了一堆旁人可望不可及的成就。搁在同龄人里,他无疑是那高山,高得无法攀爬。 魏和和他一个科室,庆幸之余,因为温景然带来的压力也是实打实的压在胸口,有时候天气一个阴沉,他这胸口就不太舒坦。 不过男人的世界比女人要简单许多,魏和知道自己和温景然不是一条起跑线上的人,也从未因为他的优秀而让自己在工作生活上有过太多执迷不悟的纠结。 只是那晚,温景然温凉着语气,用不可商量的态度让他撤回自己说过的话时,他其实心里忍不住暗骂了一句“mmp”。 虽然最后出于各方面的考虑,他还是妥协了,在普外的微信群里认真地抹去了有关温景然和应如约的绯色新闻。可心底忽然就梗了一根刺,见不得温景然一副高高在上,哪哪顺风顺水的样子。 这么一想,那点从脚底席卷来的冷意仿佛被他又踩回了地面。 魏和眼尾微微勾起,笑得十足暖男模样,语气温柔道:“你是s市本地人,喜事的风俗你应该知道。领证后,两家免不了合成一家聚个餐。晚上不到十点,沈灵芝估计也回不来。” 应如约用眼角余光瞥了眼已经站直了倚着电梯的温景然,轻咳了声,答:“没关系,灵芝托我暂代的时候有跟我说过。” 魏和才不是想说这个,他挠头,眼看着电梯就快到了,他也懒得绕弯子,直言道:“我知道你家住得离医院有些远,等十点沈灵芝来接你的班,地铁也没了,你回去不方便。” 顿了顿,他忍不住瞥了眼电梯一侧一句话也没说,周身气场却越发强盛压迫的男人,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唇,轻声补充完最后一句:“我今晚忙得有些晚,可以顺路送你回去。” 应如约忍不住挑眉。 她没听错吧? 魏和要送她回家? 安的什么心啊…… 她手中的病例被她的手指微微卷起,她沉吟着,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电梯到达的“叮”声掩盖。 魏和还耐心地等着她重复,目光渴求恳切。 温景然却不打算再给他这个机会,上前揽住魏和的肩膀,径直揽着他往电梯外走去:“别堵在电梯里。” 魏和“唉”了声,急忙回头张望。 应如约落后两人几步走出来,眼看着魏和被温景然毫无商量余地地拖走,再也忍不住,低着头,用病例遮掩住唇角抑制不住的笑容。 男人有些时候,真是很可爱啊…… 在温景然的办公室和病患的家属谈过麻醉风险,并签好手术麻醉风险通知单后,应如约折回手术室,准备骨外的手术。 忙忙碌碌了几个小时,白天的慢诊手术终于尽数收尾。 而时间,也已经指向了深夜的十点。 沈灵芝来得匆忙,几乎是踩着点赶到了医院。 等如约功成身退时,已经是深夜的十点半。 洗完澡,应如约边换衣服边给温景然发了个条微信:“我这边结束了。” 温景然等了她一晚,收到微信后,边回了电话边保存文档,关机。 定好在停车场碰面,他挂断电话后,换回常服,拿起车钥匙先走出了办公室。 夜色已深,万籁寂静。 已立冬的s市,夜色萧条,树影层层叠叠,在路灯的投映下相互交错。 白色的路虎,停在这片景致里,如粗矿蛰伏的巨兽。车身投映着暖色的灯光,也投映着这交错斑驳的树影。 车内的暖气有些闷,温景然开了车窗,手肘倚着窗沿,侧目看向如一条山河般蜿蜒而去的灯河。 一盏盏路灯明亮得像是小太阳,远处无法凝聚焦点的地方,灯光如散开的一团雾,朦朦胧胧地透着几分美。 而他,坐在车内,像是一副静立的水墨画,一眉一颦都似画师用心勾勒,径精致的五官就连暗影都打得那么完美无瑕。 应如约沿着路灯小跑着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面。 本就有些喘不过气来,此时心口一突,像是被什么砸中了柔软的心湖,湖底一圈圈涟漪晃动着,她连站都有些站不稳,停了一会才慢慢走过去。 —— 坐上车,如约系好安全带,看他沉默着,小心问道:“等很久了吧?” “还好。”温景然看了她一眼:“等你的时候在写手术记录,病程记录……”顿了顿,再开口时,他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这种枯燥的东西,在等你的时候,时间很容易就被消磨掉。” 写手术记录…… 应如约脑补了一下他坐在电脑前的画面,总觉得他是在故意向她卖惨。 说来也是奇怪,原本在她心目中如果神邸一样高不可攀的人,为了让她走进他的世界里,想法设法。 “我忙了一晚上。”应如约掰弄着手机,边给甄真真发了条“今晚要夜不归宿”的通知,边抱怨:“今晚加了一台急诊,你们普外的林医生脾气是真的很不好……” 她难得有埋怨的情绪,温景然借着路灯的灯光看了她一眼,语气里带上了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林医生怎么了?” “病人肌肉太紧,关腹关不上。”应如约拨了拨还未彻底干透的头发:“但肌松药给太多,代谢慢,病人苏醒后呼吸会不太好。我就看情况,假装给了点生理盐水。” 后面的话不用说,温景然也猜到了。 林医生进医院比温景然还要早上几年,从医十几年,要是连应如约糊弄他把肌松药换成了生理盐水也不知道,那才真是倒退了。 “嗯。”他静静的听着,等她停顿时又恰到好处地问了一句:“给你脸色瞧了?” “没有吧。”应如约努力回想了下,有些不太确定:“他平时就板着脸,手术的时候又遮得只剩下一截鼻梁和眼睛……而且林医生鼻梁塌,有时候罩了口罩就只能看见眼睛了,他瞪我我倒是看见了。” 说着说着,她自己也笑起来,拨着头发回头望了他一眼:“我们去哪?” “s市郊外的离苍山。”温景然随手打开导航,在红灯间隙输入目的,一路不停地从车道上飞跃而过,直奔需一个小时才能到山脚下的离苍山。 离苍山海拔一千多米,山顶伫立着巨型的白色风车,还架设了气象观测站。公路从山脚一直铺到山顶,像条盘龙旋距在山顶。 如果昨日刚下过雨,在看见日出的同时还能看到一整片磅礴大气的云海。 这个地方,应如约第一次是和温景然去的。 距离上次拜访离苍山的时间并不远,应如约第一次来,是上年过完年后没几天。s市难得下了一场大雪,朋友圈全被离苍山山顶雾凇刷屏。 然后隔天,温景然的车就停在了楼下,趁着雪后初霁,去山顶看雾凇。 这第二次……是单独和他一起去的,还是在乌漆嘛黑,黑灯瞎火的大晚上…… 她过了叛逆期那么多年,不料在今晚,随他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时,又有一种重返十七岁的错觉。 她没有告知应老爷子,唯一知道她行踪的只有瞎嚷嚷的甄真真。 明明夜也深了,她却连一丝困意也没有。 从未那么清醒的知道,她此时和温景然在一起,而现在,他们正去往离苍山。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3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39 深夜的高速公路,除了动作迟缓的大卡车以外,对向车道偶尔会有开着远光灯的私家车呼啸而过。 笔直的两束车灯随着道路的起伏跌宕着,呼啦一下就擦身而过,驶入了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迷雾里。 路边是寂静的田野,有风声从窗前刮过,凛冽如被寒风撕裂的旗帜,低声嗡鸣着。 渐渐的,两边的田野就连接成了山脉。 视野所及之处,能借着今晚格外明亮的月光看清那一座座高耸的山头。云叠着云,雾缠着雾,像给这片夜色蒙了一层纱帘。 “你去a市上学的那年,有些不习惯你突然不在身边。”温景然从车门那侧的收纳里取了瓶矿泉水递给她:“休息的时候就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这里的山我都走遍了。” 只是那时候他还不曾明白这种让他心口像是闷着一团不透气棉花的情绪是什么,也无力去排解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只能给自己找些事做。 可手术总是会做完的,沿江的大河也总是会走到尽头,他就开着车,征服一座又一座的山,站在山顶,俯瞰整个s市,甚至是整个脚下的世界时,才有一种血肉都还属于自己的踏实感。 “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散心,忙到一个星期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需要住在值班室。”他接过她拧开瓶盖递来的矿泉水,凑到唇边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他的嗓子滑下,瞬间冲淡了他嗓音里的那丝寂寥。 “那一段时间,我很抵触见到老师。想知道你的消息,可又觉得对你投注的关注太多,已经超出了我的可控范围。所以下意识的,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你,连应如约这三个字都不能提起。” 然后久而久之,还真的习惯了把这个名字藏在心底。 再提起时,也能若无其事。 “我不喜欢应酬。”温景然把水递回去,余光瞥见她认真地把瓶盖拧回去,就像是在拧一颗很重要的螺丝一样,一丝不苟。 通常她把一件小事都做得那么认真那么徐缓时,就代表她此时有些焦虑,而排解的方式,就是转移注意力。 他放缓语气,尽量把今晚已经开始的谈话变得更加纯粹些:“所以我成为不了我哥哥那样的人。至于为什么会从医,在最开始,不免俗套的是因为我父亲胃癌不治去世。” 应如约拧瓶盖的手一滑,指腹被瓶盖上的螺纹刮得生疼。 温景然很少提起自己的家事,对于他而言,a市如同牢狱,而他在a市的那个家也是件讳莫如深的事。 如约知道的那一小部分,还都是听应老爷子说起的。 “我说我能理解那些病人家属的想法是真的能够理解,在医生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能做的就只有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珍惜能够陪伴他的时光。”温景然的声音渐渐苦涩。 时隔多年再提起这些事,像早已隔着前世今生。 前方不远处已能看到下高速的路口,导航的提示声里,车速徐徐慢下来,他沿着弯道到收费口。 通过收费口,又穿过了一个拥有小镇规模的村庄。 已近凌晨,停靠了不少车辆的道路两旁,安静得像是荒村,只有风声鹤唳,只有灯光余暖。 不知是有些冷还是因为听了他说的那些话的缘故,如约的指尖微微颤抖着,控制不住的战栗。 他伸手,越过中控,握住了她的左手。 她的手指凉得就似离苍山冬日不化的积雪,触之彻骨。 温景然微微蹙眉,更用力地把她这只手拢在了手心里。 穿过几条小路,终于看到了山脚下离苍山的牌坊。 离苍山不是旅游胜地,牌坊旧了也没有得到修缮,灰白色的牌坊被车灯映照得发白,空无一人的旷野山脚,只有冷风徐徐,似有狼嚎。 “这个点应该没有人上山。”温景然半降下车窗,车外呼啸的寒风瞬间就沿着敞开的车窗疯狂涌入,卷起她披散在肩上的长发,打着旋儿的从她面颊上拂过。 如约偏了偏头,避开迎面而来的寒风。下意识的想抽出被他握在手心的手去抚顺头发,未果。 温景然轻踩了油门沿山门上山,转头看她。 那双眼里的光就像是此刻夜幕上悬挂着的星辰,星辉明亮又耀眼。 如约一时恍了神,只能用自由的右手手指耐心地梳理好长发。 “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她无聊地念出准备了一下午的开场白,被他握住的手心有些发烫,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声道:“我是悲观主义者,做某件事或下某种决定时都会设想出最坏的结果。” 温景然拐过一个弯,缓减的车速在平顺的上坡路上又匀速地加了油门,引擎轰鸣着,把风声都掩盖了下去。 “我想过接受你的最坏结果。”如约顿了顿,抿唇看了他一眼,见他专心盯着前方的路况,稍稍放心:“可能是我们在一起后没多久,你就会发现新鲜感过去,我这个人无趣又无聊,我们和平分手。” 温景然蹙眉,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以示不满。 应如约被他捏疼了手,也不敢抗议:“还有可能就是我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恋爱的感觉,但你现在也三十岁了……” 话还没说完,手又被重重地捏了一下。这次带了几分怒意,是真真切切地报复性地掐住她的指骨。 “我话还没说完。”她抬手去掰开他的手指,不料,原本自由的右手刚塞进两人相握的掌心间就被他紧紧地一起握在了一起。 如约维持着面向他的姿势,恼了:“松手。” “不松。”温景然单手握着方向盘打了半圈,平稳的从散落着碎石粒的路面上碾过去:“松开就再也握不住了。” 应如约立刻就放弃了挣扎,她纠结地想了一小会,和他打商量:“你就牵着左手好不好?” 温景然侧目瞥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的妥协。 应如约毫不躲避地迎上他略带了几分审视的目光,尽量诚恳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地抽出自己的右手。 等右手恢复自由,她揪着安全带,忍不住红了耳朵。 温景然问她:“我三十岁了,然后呢?” “你三十岁了……也该成家了,没准会因为这个原因就将就和我在一起了。可时间一久,你忙我也忙,还是不能维持这段感情,分手后连在同一间手术室搭档手术都变得很尴尬。”应如约努力设想了一下那个结果,整颗心仿佛都空了大块:“忽然就形同陌路了,那多可怕。” “不会分手。”他忽然停了车。 一路颠簸,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山腰上。 他停车的地方,山体空旷,连一棵树木的遮挡也没有,远远的能看见山底视野所及处,灯光连成一片盘踞的灯河,把整座城市勾勒地逐渐立体。 若不是夜深,华灯初上时,这里的景致应该会更好。 只是此时,两人仿佛都无心去欣赏这样的风景。 微微抖动的车身里,他的目光沉静,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内敛在眼底肆意翻涌:“为什么不能是在一起后,发现你浪漫了几年的时间,已经错过了我们之间最好的年纪?” 应如约哑然。 她平静地回视他:“你知道,你平时很忙,我也很忙。医院一旦有事,一个电话就能召回你。我们恋爱时,也许能够冲淡那种无力感,去忽视这个问题的存在。可万一我们决定在一起,那就是生活,不是一年两年的忍受就能走下去的。” 她的症结仍旧在他忙碌的医生职业上,她不信任这样的组合能够避免当年应爸爸和向欣的悲剧,所以她的抗拒就如同一扇不可推合的石门,难以攻克。 远远的,已经能够看到山顶伫立的那巨大的白色风车。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白色的巨扇被风推动着,呼呼地旋转着。 温景然有一瞬涌起了无可奈何的无力感,可这种挫败的感觉还未持续多久,他忽得想明白什么,手肘撑在闭合着车窗的窗沿,松开握住她的那只手,手背掩住唇,难以掩饰地低声笑起来。 那笑声,像是从他嗓子眼里绷出来的,低低沉沉的悦耳。 应如约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现在不是在聊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吗?她把自己的心结都剖析给他看了,这么诚意十足的拒绝都不足以让他认真些对待? “如约。”他低头,重新握住她还未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指,手背摩挲着她柔嫩的指心,抬起的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是不是也喜欢我?” 是不是也喜欢他? 喜欢啊,怎么会不喜欢。 他那么强势地叩开她的心门,屡屡在她的心湖里投下碎石,如果如约说对他没点什么心思,是完全不可能的。 只是她的理智时时刻刻的用父母的悲剧在提醒她,就像是崩在她心脏里的一根弦,一旦被拨动,就能引发山呼海啸。 她把自己困进死局里,也把他置放在高高的神坛上。 仰望着,触手可及着,却从不试着伸手去触碰他。 有些人,有些贪恋,一旦上瘾,就再也戒不掉了。 而温景然,就是这样的人。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0 只是,在应如约打定主意掐灭这段不能绽开的烟火时,这种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真实想法是无法坦白告诉他的。 她微微弯腰,把堆在腿上的那瓶矿泉水放进车门的储物格里。 如约想说“等到山顶我们再说吧”,一句话刚开头了两个字,车后忽的有光闪过,有亮着远光灯的越野车绕过盘山公路的大弯,车灯从已经陷入沉睡的山林里一晃而过,直直地射入了车内的后视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来。 与此同时,被挡住大半车道的越野车一个急停,摁了一下喇叭。 温景然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眼,越野车的车主闪动了两下车灯,示意前车往边上挪一挪。 盘山公路虽是双车道,但左边是植被密布的山林地区,右边又是悬崖陡坡,道路狭窄。两车交汇必须保证都在中间的白线区域内,才能正好容许两辆车经过。 凌晨。 如果不是心血来潮,的确不会有人选择在这种时候上山。 温景然遗憾不能此时正好叩开她的心房,握着她手背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捏了她一把,终于松开手,挂挡,起步,轰踩着油门继续上行。 跟在他车后的越野车懵了一下,车主疑惑地看了眼绝尘而去的那辆白色路虎,嘀咕:“不是在车震呐。” 车内同行的女伴正对着镜子补口红,闻言,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有没有毛病,车震在前排就能做?” 车主轻哼了一声,没作声,松开刹车,紧跟着跟了上去。 临近山顶时,气温已越发的低了。车内外的气温差使得车内的玻璃上开始蒙上一层朦胧的白雾,温景然开了空调,循环的气流把白雾驱走后,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又重新陷入黑寂的山路,沿着沿路的指示路牌继续往上。 已经能看见山顶上,伫立在各个山坡的巨大的白色风车。 安静了一路,如约随着车身的摇晃,渐渐就有了困意。她掩唇打了个哈欠,隔着车窗仰头看了眼高耸的风车,迷糊着问道:“到山顶了?” “还没有。”温景然分神看了眼导航,修长的手指在触摸屏上轻点了两下,关闭导航,径直沿着比刚才还要狭窄几分的山路继续驱车前行。 途中经过一个像是临时搭建的窝棚,棚外用铁丝绑着一片木板,被风吹得东摇西晃的牌子上,隐约能看到不太优美的“食宿”二字。 离苍山没有五岳那么显赫的名声,也不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但因为海拔高,山顶景致不错,倒一直会有人来山顶看日出看雾凇看云海。 久而久之的,这山上除了山腰上居住的农户以外,山顶渐渐就发展了几家条件贫瘠的酒店,供隔日来看日出的游客住宿。 印象里,沿着这条山路再往上五分钟的距离,就能到达真正的山顶。 到山顶时,中控的显示屏上显示的时间是零点三十九分。 山顶唯一能够停车的空地在云顶酒店的正前方,并不算正规的停车场,砂砾碎石被轮胎碾压着发出一阵闷响。 车身摇晃着,缓慢地从已经停了四辆车的路边寻了个停车位。 终于到了。 应如约困顿的意识忽得像是被人用力地拽了一把,她清醒过来,在车辆熄火的刹那,迟钝的神经里终于漫开一种叫做紧张的情绪。 感觉到温景然的视线落下来,她若无其事地弯腰从车门的储物格里拿出那瓶矿泉水。完全忘记了这瓶水刚才投喂过温景然,旋开瓶盖后,故作淡定的仰头喝了一口。 冰凉的矿泉水滑入她的口中,凉得她忍不住眯起眼。 她透过车窗看向夜空里那翻卷的云层,没话找话的问道:“日出什么时候查过了吗?” 她的声线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仿佛周围的空气都被人掠夺了,她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飞快地看了眼温景然。 后者正从中控的储物盒里拿出手机,在有关天气的app里查询了下日出时间:“五点十六分。” 他沉吟片刻,指了指后座:“后座座椅能调节,会舒适一些,去后面坐吧,累了还能睡会。” 如约不疑有他,应了声好,搂着矿泉水开门下车。 门刚推开,她就傻眼了。 那车门被呼啸环绕的风顺势吹到极致,山顶的风威力强大又凶猛,从敞开的车门卷进来,像夹着冰粒,劈头盖脸地覆罩而下。 温度骤降,像是凛冬已至,车外的世界冰天雪地。 应如约未束的长发就在风中被吹得如同群魔乱舞,她手忙脚乱地把贴合在鬓间的头发勾至耳后,用力地关上车门。 转身时,一件毛呢的厚外套从她身后拥上来,把她整个包裹在了这件外套里。那似百鬼夜哭的风声瞬间远去,她被风吹得刺痛的耳朵终于缓过来,如约转头去看,只看到从身后拥上来把她抱进怀里的男人那线条完美的下巴。 他只穿着单薄的毛衣,隔着那件外套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寒风从四面八方侵袭,似有淬着凉意的针尖透过布料扎进身体里,他低着头,下巴在她的头顶胡乱地摩挲了下,替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斜坡上,晃起两束车灯,笔直地投映在站在车外的两个人身上。 有引擎的轰鸣声混进风声里,轮胎碾压着碎石发出咯吱作响的杂音,被温景然甩丢的越野车终于追了上来。 车主一眼就看到正准备换到后座的两个人,“哇靠”了一声,笑得东倒西晃:“真刺激。” 已经朦胧睡去的女伴睁开眼,透过车窗看了眼前方,只来得及看见路虎后座的车门被关上,而那辆车前,是暗影层叠的远山,景色磅礴又壮丽。 如约上了车,自发的往车辆的另一侧挪了挪,给他留出位置。 等车门关上,车内还有山顶的冷风残余,透着股山林才有的清新草味。 后来的那辆越野车慢悠悠地从他们的车后经过,在不甚宽敞的空地前转悠了一圈,最后很是勉强的塞进了路虎隔壁的车位里。 没一会,越野车熄火,整片空地重新陷入了黑暗。 唯有云顶酒店内,走廊里透着昏黄的灯光,那三层的房屋屋顶,有一盏明亮的灯,余光闪烁。 如约把外套递回去,脖颈受了风,此刻还有些凉。她哆嗦着把长发捋顺,拨回原位,很是感触地感慨:“果真是高处不胜寒啊。” 话落,没听到温景然接话,又自言自语般嘀咕了一句:“怎么上次来山顶看雾凇的时候没觉得有这么冷?”上次来时,山顶还飘着雪呢。 “不一样。”温景然开了天窗下的遮阳板,露出车顶的整片星空。 那天到山脚下时就已经阳光普照,阴沉了多日的天气忽然放晴,温度都拔高了不少。也是凌晨停靠的山腰处,因在阴面,路面上的积雪不化,甚至还结了一层冰,车辆难行。 早起来离苍山看雾凇的车队一波接一波,有一辆高尔夫在冰面上频频打滑,轮胎磨蹭着冰面始终没法跃上去,把所有车全堵在了山腰处。 温景然就在几辆车后,停在结了冰的拐弯处。 前面堵了车,有住在离苍山的居民示意车队掉头下山,说山上背阴面的雪未化,路上冰面多易打滑,不适合继续上山。 如约坐在副驾,听温景然和离苍山居民说话,很是可惜地叹了口气。 原本以为要毫无收获地折回去了,不料,他径直下车,越过堵了大半条路的车队去查看。 如约紧跟着他下车。 那辆高尔夫车旁已经围满了下车查看的司机,有几位正从路边寻了枯燥的草梗树枝搭建在轮胎前帮高尔夫跃爬。 冰面已经撒了细盐,只是这背阴面,阳光晒不到,只有冷风阵阵,一时半会还真的解决不了困局。 温景然束手旁观了片刻,在不少车主掉头准备下山的时候,上前拍了拍车主的肩膀。 如约正在路边踩积雪,没听见他跟车主说了什么,只看见他转头往她站着的方向指了指,那车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来,笑得满眼和气。 后来……温景然就坐上了那辆高尔夫,尝试着帮车主脱困。 第一次仍旧打滑,他加大了油门,可轮胎着力不均,无法抓地,无力地在原地打转了一圈。 第二次在后座轮胎后加了石头垫住退势,油门轰鸣声中,几次打滑转向后高尔夫从冰面上径直跃出,爬出了冰面。 那些车主的欢呼赞叹声里,他下了车,走到她身旁,目光落在积雪化成水被浸湿的鞋面上,忽得笑起来。揉着她的头发,替她把松散的围巾重新绕回去,扣着她的手腕往回走。 想到这,如约忍不住好奇,问他:“那天在山腰那块冰面,你帮司机把车从冰面上开出去的时候,跟车主说了什么?” 温景然回忆了片刻,有些想不起来了。 事隔一年,其实想不想得起来也已经无关紧要,他抬眸觑她,不那么正经地回答:“大概是说女朋友等得急,怕闹分手,如果可以的话我帮她试试看,看能不能从冰面上开过去。” 他唇角含笑,摞成一团的外套被他重新拾起披在了她的肩上,他从后揽住她,微用了点力就轻而易举地把她从隔了一臂距离的位置上抱到了身侧。 如约懵了一瞬。 刚才在车外他也隔着一件外套抱着她,可那是情有可原,她计较就是矫情。可这会,两人好好地说着话,他一言不合就动手,是不是过分了? 她面上有些发烫,双手一抬想把他从两臂间环上来的手格开。刚一动,他就抱得更紧了些。 温景然微侧过身,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嘴唇凑近她耳边,低声的“嘘”了一声:“别动。” 应如约果真不动了。 她僵硬着背脊被他抱在怀中,双颊像是被火烧撩了一般,烫得似乎头顶都在往外冒烟。 她呜咽了一声,无法抗拒又自我为难地低声恳求:“温景然,你放开我。” “你现在最好别说话。”他压着声音,低沉的嗓音透出几分暗哑,像是磨着砂砾,轻轻地碰撞着她的耳膜。 她耳边有他温热的吐息,耳垂一阵麻痒。心理斗争了几秒,她认怂,乖乖地闭上嘴,再不去惹他不快。 “我是医生有什么不好?每天我都能送你去上班,不用周折地再赶去下一个地点。即使在工作时间,只要我们在同一间手术室里,你一抬头就能看到我。虽然我们不属于一个科室,可每天做的其实都是同一件事。你的信仰我守护着,遵循着,可以为你领航,也可以替你保驾。” 他侧目去看她的反应,看她低垂着眼眸,那眼底似有一弯墨色的星河。 呼啸的风声渐小,风阵稍缓,远处的山脉轮廓在夜色下变得像雾一样朦胧不清。 没开空调的车内,温度逐渐变冷。 他顿了顿,把她抱得更紧了些,微凉的鼻尖蹭了蹭她颈后那处柔软的皮肤,在她发出抗议之前,又及时地撤离,一本正经地继续卖瓜:“我没有有些男医生的陋习,我顾家有责任感。除了你以外,我从来没给别的女人收拾过烂摊子。她们是麻烦,可和你有关的麻烦我求之不得。你躲了我那么多年,也只有在我替你解决那些大的小的麻烦时,才愿意对我好那么一点。” 他无可奈何地低笑了一声:“如果这些话都没法让你撤下心防的话,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如约。” 如约两个字他咬的又轻又委屈,他的嗓音本就好听,这样低低地在她耳边响起,就像是直入她心底,让她无从抵抗。 本就已经不能拒绝他了,他还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直击她的软肋…… 如约咬着唇,开口时,严重的底气不足:“我什么时候又给你惹麻烦又给你添乱了……” 温景然沉吟片刻:“住进我心里,却赶也赶不走的时候。”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1 要命了。 真是一重暴击。 还是直接锤在心口,分毫不差的暴击。 应如约那一刻忍不住想,温景然这样的皮相,这样的性格,又这样会讨女孩的欢心,除了她以外的女人对他的攻势应该是毫无抵抗之力吧? 毕竟就连她,都在一路败退。 她抿住唇角,微垂着眼去看窗外黝黑的山影。 山顶树影婆娑,似被线绊住的风筝,摇摇晃晃的,随风发出怒吼。 远处,云顶酒店内,有一户靠窗的房间亮起了灯。遮了窗帘,并看不清内里景象,只看到有个披着长发的女人站起来从窗前走了过去。 记忆中,也曾有过这么一个单薄的身影在深夜独自起身。 那次是向欣的医院举行迎新聚会,向欣喝醉了被送回来。应老爷子和应爸爸都不在家,只有已经睡下的如约,被敲门声惊醒。 她搬起板凳,掀开盖住猫眼的金盖往外看了眼。 门外站着两个女人,正吃力地架住向欣,不停地敲着门。 如约认得那两个女人,她们和向欣同一个科室。有一次如约丢了买教材的钱害怕去学校没法跟老师交差,中途绕到了向欣这,那时办公室里就坐着这两位正在午休的医生。 向欣在手术室迟迟没能过来,眼看着下午的上课时间就要到了,还是其中一位医生问清了缘由,先替向欣替付上了教材费,替她打车送到学校。 如约睡眼惺忪地开了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的酒臭味。 送向欣回来的两个女人见到开门的人是如约,面面相觑了一眼,问她:“如约,你爸爸呢?” “在医院还没回来。”她上前,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向欣,为难地回视她们:“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天,那两个女医生叹着气,把向欣送进卧室,催如约给应爸爸打电话。把人放下后,她们交代如约锁好门便扬长而去。 应爸爸并没有接她的电话。 漫长又冷漠的机械忙音里,唯有一个规整死板的女声反复地告诉她“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那夜凉得像是入冬后的s市,铺着大理石的地面就如同冷冻后的冰块,如约跪坐在地板上替翻身滚到床下的向欣一遍遍擦脸时,心也如同旷野的寒风,风声四起。 后来实在太困,她用棉被把醉得毫无意识的向欣裹覆得严实,自己将就着在不甚宽敞的沙发里将就了一晚。 即将睡去时,还停留在浅层的意识就被向欣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惊醒,睁开眼,只看见朦胧的灯光里,她形单影只地蹒跚步入卫生间,吐得天昏地暗。 如约挣扎着爬起来,去给她倒了杯水。把温水递给趴在马桶上刚缓过劲来的向欣时,她愣了一下,因为呕吐而鲜红的双眼盯着她看了半晌,颤着手接过水杯喂进嘴里。 她冷得发抖,低垂下眼帘试图掩盖眼里的狼狈。可到底不敌深夜里突如其来的脆弱,捏着撒出半杯水的水杯把如约抱进怀里哭得嘶声力竭。 其实那个时候,如约就隐约察觉到,她即将连这样偶尔才会得到的拥抱和温暖都要失去了。 “我妈妈……”三个字说出口,如约忽然就有些哽咽,她把这些情绪小心地掩回去,再开口时,已经能够语气平静道:“爷爷很不喜欢我妈妈,觉得她没尽好为人母的责任。可其实在我心里,我对她没有怨恨,即使有委屈有不解有失落,可从未真的去埋怨过她。” “因为我看到过她的脆弱,看到过她的无能为力,也看到过她曾经想要努力挽回。也许是那些付出还不够多,也许是因为真的和我爸爸没有了感情,不得已才选择了分居离婚。” 她侧目,眼里像撒着整片银河的星光,熠熠生辉。 可这种光芒转瞬即逝,她从外套里伸出手,轻轻的拉住他的毛衣袖口:“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喜欢也不只是在一起就可以的。要花时间去维护,要付出心思去培养,没有一蹴而就就能天长地久的感情。” 应如约深吸了一口气,这段话耗费了她太多的勇气。 她抬眼,目光牢牢地锁住他,似下定决心般,咬牙道:“是,我喜欢你。只是这点喜欢还不够让我迈过我心里的这道沟壑,我没有把握我可以在精疲力尽的时候还能照顾你的感受,还能那么坚持这段感情。我的心那么脆,一点点小小的挫折都能把这支玫瑰轻易折断。” 她的眼里,那么明白清晰地告诉他——温景然,我害怕。 那是从幼年时期就埋在她心底的阴影,她无法驱逐,又时时受到胁迫。 有很多时候,应如约甚至觉得她这辈子都没法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 温景然一言不发地握住她抓着她袖口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他抓在手心里轻轻地用指腹摩挲着,低垂着的眼睫在他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浓浓的暗影,就像天窗外,如同浓得化不开墨的夜空,深邃幽沉。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挫败地问:“那你高中毕业那天,对我做的事,就不算数了?” 应如约的脑海里顿时“轰”的一声,炸了。 —— 高中毕业那天,仿佛所有人都一夕长大。 高三并肩作战时,没日没夜不知疲倦地刷题做试卷,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想以后。 可当一切的努力都得到验证,所有的等待都已尘埃落定时,忽然就意识到,从此以后大家就要各奔前程,再见时已不知山高水远,今夕何夕了。 那晚就如同是迈入新世界的前奏,所有人都为自己举杯践行。 那种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忧伤不舍,浓重得就像是冬日晨起时弥漫全城的雾霭,遮天蔽日,不见曙光。 十八岁是个让人很期待的年龄。 成年,独立。 如约他们的庆祝方式是打破所有曾经在校园里不能做的事。 他们组团去网吧上网开黑,一群个子冒尖如竹笋一样的男生在网吧里肆无忌惮的爆粗开玩笑。 他们去酒店开包厢,点了几箱啤酒,互相庆祝。 夜幕落下,狂欢却不止。 从酒店转场到ktv,啤酒一箱箱地往包房里送,所有人在这一天似乎无所顾忌。或是发泄失意落寞,或是庆祝如愿以偿,或是惆怅失意,千百种姿态。 如约是头一次那么放纵。 良好的家教和应老爷子耳提面命的严格要求下,她从未来过这种场合,更不可能像今天那样能拿着酒瓶,踩着沙发和甄真真划拳喝酒。 她知道自己已经有些醉了,可酒精让她的神经异常兴奋,她几乎有些无法自控。 跑调的音乐,让人头晕的光影,各个角落里慷慨激昂的叫嚷声。 这些全是激发她体内叛逆因子活跃的养分。 甄真真醉得脑子都不太够用,划拳又老是输,玩了没几把就开始耍赖不玩。搂着如约的肩膀,倚着她的肩头傻笑着,像个胡萝卜。 她要去警校了,在这个漫长的假期以后。 可想着想着,她嘴一撇,又眼泪汪汪地搂住如约大哭不止:“如约你跟我一起去警校当警察吧,去那么远的a市当什么医学生,我听说医学生的专业书又厚又难吃,你整本书啃完都背不出来。” 如约嗤笑了一声,拧了拧她的鼻尖:“你有你要做的事,我也有啊。怎么可能会永远在一起?” 甄真真用额头磨蹭她,撒娇,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咬字模糊得根本听不清。 变故就发生在那个时候。 就站在屏幕前拼酒的副班长忽然站不稳地晃了两下,旁边围观的人还来不及伸手去扶,只见前一秒还异常亢奋的人一头栽倒在地。 他倒下时,手臂从玻璃桌台上掠过,噼里啪啦地扫落一地的啤酒瓶。 正逢谁嚷着切歌,坐在点歌台边上的女孩随手切了歌,满室的寂静里,酒瓶碎了一地的清脆声就像是一颗爆炸的炸弹,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了屏幕前,那幽蓝色的光影下,躺在地上已陷入昏迷的人脸色泛着诡异的光。 一秒…… 二秒…… 三秒…… ……五秒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把目光投向了正坐在沙发正中央的应如约。 那眼里,恐惧,不安,无措,就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那凉意都喷薄到了如约的脸上。 她突然觉得包房里的冷意打得太足,她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大脑还一片空白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地站起,走到了副班长的身旁。 应老爷子教她的急救方法,基础病情判断和处理方式她通通都忘得一干二净,什么也记不起来。 她蹲在副班长的面前,恐慌得手脚冰凉,半晌才回过神,大叫:“打120急救。” 那年s大附属医院还是旧址,离这家ktv距离很近。 急救电话打了没多久,救护车就已经到达了ktv的楼下。 在ktv主管丧气倒霉的脸色里,大家手忙脚乱地随医护人员把副班长送上急救车,如约和甄真真随急救车走,剩余的人全部打的跟上。 于是,一群人,紧跟着急救车乌压压地涌进了医院里,就堵在急诊室的门口。 也是那个时候,如约坐在光明敞亮的走廊里,后知后觉地吓出了一身冷汗。紧接着,根本不受控制地发着抖,红着眼眶,一副马上要哭出来却强忍住的可怜模样。 她不敢给应老爷子打电话,生怕被训骂,那种从骨子里漫出来的恐惧几乎要把她拖进池底,无法呼吸。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不远处的电梯“叮”的一声轻鸣。 有些老旧的电梯门打开,温景然站在电梯里,蹙眉看着她。 如约发懵的脑袋迟钝得无法运转,傻乎乎地看着他几步走近,站在了灯光明亮处。 他穿着干干净净的白大褂,风姿俊朗,和这一处或蹲或站一团狼狈的角落鲜明得像是光明和黑暗。 他随手把手里的文件递给护士站的护士,低声和护士交代了几句,信步走到了她面前。 就像是上天安排给她的救世主,就这么翩然而至。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2 他的身后,那名年轻的女护士正偏了头往这边看。 不知是觉得如约看上去有些眼熟,还是好奇温景然和这个在长廊上坐了有一会的女孩是什么关系,时不时就把目光扫过来。 应如约强自镇定地站起来。 走廊里炽白的灯光被他挺拔的身形尽数遮挡,他逆着光,脸部轮廓在光影的勾勒下如同细心捏塑的雕塑,每一笔线条都浑然天成,完美无缺。 被吓傻了的甄真真怔怔地盯着温医生看了好几眼,比如约先回过神来,擦了把脸,紧跟着站起来。 她站得笔直,双手交叠着垂放在腹部,微低了头,十足标准的认错姿态,怯怯地叫了他一声:“温医生。” 温景然的视线从甄真真身上潦草的滑过,轻“嗯”了声算作回应。 应如约不敢先开口,咬着有些干燥的下唇,低头无意识地用指甲抠着虎口,那一处柔嫩的皮肤被她的指甲一下一下划拉出鲜红的印记。 他的表情渐渐凝重,目光越过如约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的急诊室,好半晌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他不问还好,应如约还能紧紧地绷住心底那根弦,故作胸有成竹。 他一开口,那声音仿佛能击溃她建设了许久的心理防备,那高高筑在心里的城池一砖一瓦纷纷被瓦解。埋在心里不断酝酿发酵着的恐惧和无助溃堤,从破洞处一涌而出。 鼻尖猛然涌上了酸意,逼得她眼眶一阵发烫,几欲哭出来。 她用力抿紧唇,指甲深深地扣进掌心,这才借着痛意勉强把这阵泪意憋了回去。 眼眶里蓄着随时会掉下来的眼泪,如约不敢眨眼,更不敢跟他对视,怕他看出破绽,悄悄呼吸了几口,缓了缓,才小声回答:“我同学、我同学他酒精中毒在抢救……” 应如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渐渐颤抖的声线险些又逼出了她的泪意,她深吸了一口气,顿了一会才敢接着说道:“我、我们今晚毕业聚会,同学一不小心喝多了,突然就昏迷过去……” 随着描述,她眼前又浮现副班长忽然倒地的场景,满地玻璃瓶被撞到,磕碎的声音仍在耳边。 后面的话,即使她此刻再怎么努力压抑克制自己的情绪也无法正常地说下去。 被酒精麻痹的神经敏感又脆弱,寻常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就像是被放在放大镜底下无限放大,骤然压在她的心口,碾得应如约措手不及无力招架。 随即,他抬起手,温厚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用力地揉了几下。 如约憋了快半个世纪的眼泪到底没能抵住这一波攻势,她用力地用袖子揉搓了一把眼睛,努力往回咽掉抽噎声时,那原本落在她头顶安慰她的手转而捏住她的下巴,轻轻一抬。 如他所料的,他看到了一双即使含着泪也还在努力遮掩的眼睛。 他俯下身,微微靠近后轻轻地闻了闻她身上的酒味,忍不住蹙眉,认真地问她:“还知道我是谁吗?” 怎么会不知道…… 应如约在看见他出现的那刻起,那悬着的心顿时就落回了原地。几乎是有些盲目的相信,有他在什么事都能够解决。 她点头,犹豫了几秒,翳合着嘴唇,有些艰难地念他的名字:“温……温景然。” 说完,应如约莫名有些害臊。发烫的耳根瞬间像是被火燎了一般,血液上涌,她耳垂上的神经一下一下,跳跃得频繁又有力。 还认得就行。 温景然松开手,转身看向以她为中心醉得歪七扭八仍努力撑着几线清醒的她的同学,几分思量后,问她:“酒精中毒的那位同学,你跟家长联系过了没有?” 应如约摇头,又很快点头:“我不敢……是护士刚才联系的。” 想了想,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她晃了晃反应迟钝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嘀咕:“副班长的妈妈很凶,可凶了。” 副班长考试没考到全级前十,回家准会挨揍。就连揍人,她都不吝遮掩下,经常打的副班长身上浑身青紫,道道细枝红痕。 也只有那个时候,如约才会有一丝庆幸,即使向欣不怎么关心她也没有关系……起码她不会遭受这样的对待。 看出她这会的神智已经不是很清醒了,温景然抬腕看了眼时间,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去:“坐这休息会,我等会送你回去。” 话落,他看了眼如约身旁还傻愣愣站着的甄真真,交代:“帮忙看着点。” 甄真真“哦”了声,就真的格外认真地盯着如约一直看……一直看……一直看…… 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应如约丝毫没空留意甄真真在做什么,她力竭往后靠在长廊的休息椅上,在有些朦胧的视野里,看他替她安排好所有的同学,替她办好了所有手续,又替她收拾好了这堆烂摊子。 副班长的妈妈惊慌失措又气又怒地杀到急诊室时,门口只有如约仍坐在休息椅上,就连甄真真都在刚才一并被温景然叫了出租车送走。 所幸,副班长酒精中毒只是轻微症状,短暂的昏迷后在医护人员把他送进急诊室时他的意识就已经清醒了过来,补液后已经转到了病房里。 一切尘埃落定,已近凌晨。 温景然换了衣服,送她回家。 她一身的酒味,后劲蹿起,她连路都有些走不稳,被他牵着穿过马路走过天桥时。 她站在天桥最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路面已逐渐零星的车辆,无理取闹地抱住栏杆不愿意松手。 她不想回家。 本就说好了是狂欢夜,不醉不归。他们还约好搭凌晨最早那趟地铁去一号线的终点站看日出…… 许是看出她的意图,温景然无力的妥协:“我很困了,你要是不想回家就在我那住一晚。”话落,即使是对着喝醉后的应如约,他也耐心的解释了一句:“有客房,可以让你将就睡一晚。” 应如约和他对视三秒:“成交。” 温景然的公寓离s市市中心不远,是s市那几年新建的一批楼层,四周环绕着商业区,交通便利,环境也还不错。 即使离s大附属医院的旧址,也不过只有一条街的距离。 应如约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在s市有了自己的房产,但还从未来过。头一次来,又是这深更半夜…… 不过,却丝毫没有影响她对这套极富设计感的公寓的新鲜感。 温景然去厨房给她泡蜂蜜茶的功夫,再找到她时,她正蜷缩在他主卧浴室的浴缸里。 没有放水,倒是撒了不少……花瓣。 花瓣? 温景然蹙眉,一时想不起来他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花瓣,等端着茶杯往回走,才发现是客厅里摆设用的几支假花被她拆得只剩下光着的绿杆…… 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强忍住把她从顶楼扔下去的冲动,重新返回浴室。 应如约已经从浴缸里爬了出来,正动作笨拙地开了窗台的锁扣,往外推开窗。 温景然陡然见到这一幕,心跳都要被她吓得骤停,手中散发着清甜的蜂蜜茶被他随手搁在电视柜上,他几步上前,手臂从她腰腹间穿过,毫不客气地半搂着她的腰身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扔在了床上。 应如约晕了一会,有些涣散的目光盯着他看了片刻,乖乖地闭上眼。 温景然在原地看了她片刻,听着她呼吸渐缓,似乎是睡着了,这才敢离开。去次卧的浴室里洗了个澡,准备休息。 临睡前,温景然有些不放心,又回去看了眼。 卧室的灯不知何时关了,窗帘紧闭,房间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唯有他开门时,从客厅里透进来几缕暖橘色的灯光,把门口已经空了的酒瓶照得瓶身发亮。 要命。 温景然从地上捡起空酒瓶,就着昏暗的光线辨认了一下酒种。 应如约被光线刺得眯起眼,她抬手挡住光,抬脚踢上卧室的房门。 沉闷的关门声里,她撑着地板坐起,嗅着温景然沐浴后的清香,色胆包天地把他反压在了门后。 她用力不知轻重,整个人扑过去,陷进他怀中时,也把他撞向了房门。 温景然的后背重重地撞击在结实的房门上,他微微蹙眉,伸手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她一侧的肩膀:“如约?” 如约含糊的“嗯”了声,滚烫的手指抚上他肌理匀称的腰身,刚浸过水的皮肤有些凉。她爱不释手地把双手都贴了上去,小拇指挨着他短裤的布料时,毫不犹豫地往下一扒。 温景然怔住。 有那么一瞬间,大脑空白,竟束手无策地由着她把睡裤往下一直扯到人鱼线。 他抬手攥住她的手腕,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得似快凝结成冰:“应如约。” 应如约醉得糊涂,软着声音“嗯”了声,那一声如奶猫的轻哼声,尾音上扬,那软糯的嗓音像爪子一样,勾人得紧。 温景然喉结一滚,腰腹瞬间紧了紧。 他攥住她手腕的手指似渐渐被她的温度感化,微微发烫,他哑声哄着:“乖,往后退两步,离我远一些。” “不行。”应如约拒绝得没有一丝犹豫,嫩滑的脸颊在他锁骨处轻轻地磨蹭了下:“你好香。” 她的鼻尖从他的锁骨处划过,下一秒,她张嘴挨上去,不轻不重地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 像是尝着味了,应如约眉眼泛着笑意,踮脚吻上去,柔软的唇从他的喉结上滑过,感觉到唇下他的紧绷,以及喉结忽的滚动,她似找到了什么好玩的玩具,鼻尖在他的下巴上轻轻触碰了下,张唇含住了他不安分的喉结。 时间仿佛是静止了一般。 整个寂静又黑暗的空间里,唯有他骤然粗重的呼吸声与她交织。 应如约趁着他此刻还在发怔,从他掌心里挣脱出手腕,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不得其法地用嘴唇在他的锁骨,喉结,下巴上蹭吻。 温景然闪躲着,按住她的肩膀:“你喝醉了。” 应如约敷衍:“嗯,醉了。” 明明语气那么随意,却意外得让温景然心底酥麻得似有电流经过。 那感觉,莫名得让他有几分贪恋。 应如约没有经验,她就是想轻薄也不得其法,刚才凭着感觉亲吻,抚摸,全是处于本能的渴求。 那红酒的后劲大到她脑袋发晕,她摸索着,一手扶着他的腰身,一手从他短裤的边沿钻进去,在温景然毫无防备下,轻轻的摸了上去。 咦…… 有些烫,有些软…… 不对…… 好像……比刚才要大了一圈…… 也捏不到柔软的地方了…… 忽的,意识到什么,她僵硬在原地。 浑身浮动得让她想做些什么宣泄的热意稍退,脚底似有冰水把她包裹在里面,那冰水潭越来越深,顷刻间就淹没了她的脚踝。 应如约浑身如同冻结一般,几乎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么。 那一瞬间犹如被天雷劈打锤炼,她耳边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 身前,被她肆意侵犯的男人,低了嗓音,沙哑地问:“你打算强了我?” 显然是发觉她意识清醒了些,他似笑非笑地又补充了一句:“再不松手,真要跟你没完了。” 那痞气…… 应如约至今难忘。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3 旧事重提,应如约羞愧得面红耳赤。 她缩起脖子,很没有骨气地把半张脸埋进他的外套里。只露出的那双眼睛,眉睫低垂,视线下落,凝视着黑暗中,犹如泛着玉色的他的手指。 今晚月色很亮,月光从撤去遮阳板的全景天窗里洒入,恰好在前后座交替的地方落下一圈光晕。 大半张脸埋在外套里,应如约呼吸不由紧促,鼻端除了他外套上洗沐的香味,全是滞闷的空气。 她憋了一会,忍不住露出口鼻,转头看了他一眼。 温景然下巴搁在她的肩头,已经闭上眼小憩。察觉到她的目光,他睁开眼来,那双眼睛里的光像是被云雾遮掩住的荣华,在刹那间,明亮得如同此刻的月光。 清辉普照。 应如约躲避不及,正巧撞上。 她默了默,决定装傻:“你说的,我记不得了。” 那次酒醉后即使意识回笼,她第一反应也是装作不知道不记得来规避尴尬。 毕竟对于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的应如约而言,那场景实在太过刺激……完全不是她那种脆弱的心理能够承受的。 她不敢说,更不敢记得。 甚至在温景然面前,面对他的试探还要严防死守不露出任何破绽。 鬼知道她喝醉酒后怎么会对温景然耍流氓,亲亲舔舔的也就算了……重点是轻薄得太过彻底,简直是一步步踩入了警戒线内。 留下的心理阴影太过深刻,应如约那几日精神萎靡不振,梦里都在反复地重演着当晚的那一幕,从环境到细节,生怕她记得不够清晰一样。 那一段时间,应如约根本不敢见到温景然。 就连想起这个名字时都有种莫名的恐慌和焦虑。 也是那时候起,应如约心底刚萌芽的对温景然的喜欢和好感尽数被一笔勾销。 毕竟,连躲他都来不及了…… 温景然也没指望她能在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后给他一个交代,只是总被毫无留恋的拒绝,太多次他也会觉得疲惫。 他闭回眼,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挺直的鼻梁在她的耳廓上轻轻地刮蹭过,双耳相贴。 她的耳朵小巧,耳垂有些薄,老人家常说耳垂薄的人命要苦一些。 这种说法放在她的身上,勉强也算成立。 在他还未参与她生命的那些年里,她独生独长,的确吃尽苦头。 写了一晚上的手术记录,又在凌晨开了这么久的车,他已经有些疲倦了。 抱着她,怀里有所依,温景然绷了一晚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连呼吸也渐渐平缓。 这么静,静得不用听诊器他也能在此刻听到她如擂鼓的心跳声和小心压抑的呼吸声。 他弯唇笑起来,笑容无声却温和:“我记得,从头到尾都记得。离日出还有几个小时,足够我重演一遍帮你回忆了。” 明知他是故意捉弄,应如约仍旧忍不住上当。她转身,有些防备地看着眉目间泛着懒意,一副被吵到模样的温景然。 温景然一手揽在她的肩上,一手挎在后座的椅背上,微微眯细的双眼透着几分不怀好意,静静的凝视了她几秒。 随即,很是恶意的提醒:“车锁上了,外面的人拉不开车门。就算可以,车内的隔音效果好……” 顿了顿,他唇角的笑意更甚,手指竖起在唇上比划了一下,示意她安静:“嘘,你听。” 山顶的风声又起,停车场周围的土坡上有被风掀起的碎石粒,正随着风眼卷旋着击打在车身上,发出轻微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敲击声。 一下一下,像是时间流走时的脚步声,正一步步迈向黎明。 应如约已经快炸毛了,没有车灯照亮的车外漆黑得只有月色下重叠的山影。 云顶酒店的楼顶有一盏射灯,明亮的灯光下更衬显的四周的山路黑暗模糊。叠影重重的山林,有着各种各样说不上来的暗影浮动着。 就连耳朵能听到的声音,也似野兽咆哮,透着一股暴动的呼号。 应如约用力地抿住唇,在他下次开口之前,怀着几分泄愤用力地扑进他怀里,听他接住自己时的闷笑声,又羞又恼地仰头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温景然闷哼了一声,把扑进怀里的人抱紧,任她撒气一般咬了一会,片刻后仍不见她松口,识趣地示弱:“乖,松口,咬疼了……” 应如约这才作罢。 她双手环过他的腰间,绕至背后,十指交缠着双手紧扣。 这样类似于撒娇服软的动作,就像是她额发从他颈间撩娑而过,让他忍不住心生柔软。 温景然仍不忘循循善诱:“考虑下?也许和我在一起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应如约内心煎熬,没吭声。 理智千万个不答应,可环在他腰上的手却无比贪恋此刻怀中的温暖。 她忽然有种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凄凉感,他站在她面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她却像眼前是一条布满荆棘的深谷,谷底风声苍凉,她连一步都不敢迈出去。 软的不行,温景然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换了语调:“或者你更想换种让我负责的方式?” 明明指尖绕着她发丝的动作轻柔,语气却透出几分威逼利诱的恶劣。 可不管哪一种,应如约都知道,他对自己势在必得。 “能怎么办?”她闷声嘟囔,妥协般飞快提了一堆要求:“只是试试看,如果一个月内不合适的话我们就好聚好散。在医院里仍旧保持同事的关系,爷爷那也不能露出马脚,以上,不得有异议。” 温景然一怔,还未从她松口的惊喜里回过神,很快就意识到这段感情还没开始就被地下情了…… 他头疼的闭了闭眼,忍耐再三,还是没忍住,低哑着嗓音问道:“我有这么上不了台面,刚结束留院观察就要被金屋藏娇?” 被压制了一晚上的应如约闻言,顿时笑出声来。 —— 停在隔壁停车位里的越野司机正削尖了脑袋想看清路虎车后座发生的景象,可惜夜色太沉,玻璃膜的颜色也太深,即使借着射灯也看不清车里的两人在做什么。 坐在副驾上的女人刷完朋友圈,一回头就见他贼眉鼠眼地盯着路虎后座看,“嘿”了声,恨铁不成钢地抬手一掌挥向他的后脑勺。 不轻不重的一下,猝不及防得男人“哎呦喂”低叫了声,转身对着女伴怒目而视:“严筱,你打我干什么?” “你有完没完?”严筱的脸被手机屏幕惨白的光线照得面色青幽苍白,她瞪着眼,怒道:“我明天还要去医院面试呢,你把我叫出来就是看你盯着别人看一晚?神经病吧你。” 男人也懒得和她计较,从储物格里摸出一罐口香糖,往掌心里倒了两粒抛进嘴里,边嚼边含糊不清地问道:“面试?去哪家医院,早点告诉我,我以后打死不去那家医院。” 严筱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冷笑道:“s大附属医院,你可记着了,千万别来。” —— 应如约醒来,是听见车门关合的声音,周围隐约能听见人走动叫囔的声音。 她睁开眼。 头顶的天窗外,天色透出一丝曦光,黑墨一般的夜色已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被冲淡,透出了几分浅蓝色。 有车上山。 明亮的车灯从车窗上一晃而过,耳边有引擎轰鸣的声音由远及近。 安静了一夜的山顶,在临近清晨日出的时候,又热闹了起来。 如约撑着椅垫坐起身来,身上盖着的外套和薄毯扑簌着滑落下去,她睡眼惺忪地转头看去。 靠着车窗坐着睡了一晚的人此时并不在车内。 又有一辆车沿着上山的小道开了上来,贴着路面晃动的车灯把已经停满车的云顶酒店前门照得亮如白昼。 司机降下车窗,在灌满吹入的寒风里朝正往这走来的男人挥了挥手:“请问……” 温景然脚步一顿,顿时转了方向往车主走去。 车主询问山顶除了这一片空地是否还有别的地方能够停车看日出,温景然思忖了片刻,往左侧巨大的风车方向指了指:“风车底下有碎石铺路的空地可以停车,沿着条路下去就能看见。” 他穿着单薄的毛衣,此时站在风口,毛衣被风吹得紧贴身体。 如约透过车窗看到,忽的,脑子里冒出高中毕业那晚指尖拂过他身体时的触感,肌理结实,腰腹似蕴着巨大的能量,精瘦有力。 很难想象,一个忙碌到几乎住在医院的医生怎么会有这么健康漂亮的身材。 她还在出神,温景然已经折返。 日出之前的山顶,温度低得像是寒冬腊月的北方,风里似透着针,贴着身体宛如脱了一层皮一般,皮肤刺痛。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预估日出的时间。 有些不太巧,昨晚月色那么清亮,不料他醒来时,天空堆了一层又一层的云雾,即使风势猛烈,短时间内也无法吹散堆积的云层,今天早上怕是看不到气势磅礴的日出了。 温景然单手拉开车门,见如约醒来,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边坐进后座边把手中的纸袋递给她。 如约接过来还未打开就闻到扑鼻的香味,她手指托住纸袋下方,触感温热。 不用猜也知道,纸袋里装的是早餐。 如约转头,透过车窗往云顶酒店的大门看去,二楼房间已接二连三的亮起了灯,可唯有大门紧闭,丝毫没有开门迎客的意思。 所以早餐怎么来的? “和老板比较熟。”温景然解释:“要不是你刚答应做我女朋友,就带你开房了。” 话落,如他所料地看见眨着眼的人忽的低下头面红耳赤后,他才不紧不慢地补充道:“得来不易,不敢太造次。” 应如约这会不止脸红了,耳朵也烫得跟被煮熟了一样。 她愤愤地拆开纸袋,腹诽:小人得志! —— 不远处。 刚上厕所回来的严筱站在回越野车的路上,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关上车门的路虎后座。 良久才反应过来,狠狠掐了一把把自己裹得只剩下眼睛的男人,一本正经问道:“你昨晚盯这辆车盯这么久,看到什么了?” 被吵醒陪着上厕所的男人不耐烦地拿眼觑她,没应声。 严筱蹙眉,急得跺脚:“车里那个女人是应如约,就那个你写过告白情书,被我拉到学校后门警告了一顿的应如约。”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4 五点十七分时,日出。 天色刚放亮的清晨,山顶温度仍旧很低,风声似乎比凌晨到达山顶时更加猛烈。 不过此时,视野里能看到沿路结了冰凌的枯黄草梗,能看到耸立着的巨型风车,白色的扇叶被风吹得不停旋转,丝毫没有笨重感,也能看到被风吹得一面斜倒的一丛林树。 光影之下,一切都无所遁形。 天际透出一丝明蓝,像一条蓝色的丝带从东方横穿天空。 没过多久,又在那如同豁口一般的明蓝色周围泛出一层如同烟雾一般的云霞,镶嵌着橘金色,如同太阳的边角。 在云顶酒店门口停了一夜车的车主纷纷开门下车,极低的温度下,站临山旁栏杆住翘首以盼的皆裹着厚重的棉服,武装严实。 有极少数仅穿着普通冬装的,下车没一会就被风吹得瑟瑟发抖,连滚带爬地缩回车里。 如约凌晨下车时深刻体会了一把,那风是从四面八方围堵而来,无孔不入。她穿得不够厚实,一下车身体热度像是顷刻间挥发,瑟瑟发抖。 她才不想再体验一遍,趁着温景然下车扔早餐余留的垃圾,从后座爬回副驾,盘膝坐在座椅上,透过车窗看向山前。 视野不算太好,但胜在车前就是崖壁,没有遮挡物。她能清晰地看到那道明蓝色的豁口渐渐的又绽开几缕漂亮的朝霞。 凌晨将就的那几个小时里如约并没有睡好,脖子酸疼,连带着肩胛骨那一带都隐隐的刺痛着。 她转着脖子活动僵硬的关节,刚周转了三圈,车门被拉开,温景然夹着一阵冷厉的寒风坐进车里,低眸透着车窗看了眼日出的方向,轻咳了声:“运气不太好,这个时间太阳已经跃出来了,风吹不散云层,今天看不到日出了。” 如约揉着脖颈的动作一顿:“要不,再等等?” 温景然侧目望着后视镜,在雷达不断提醒的声音里把车从停车位上倒出去,停在了水泥路的正中间。 随即,刚才还认真盯着后视镜的人转头凝视她,似笑非笑地问道:“想跟我多待一会?” 应如约还没从两人已经转变的身份中适应,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后又觉得总是被他处处压制着实在有些窝囊,想了想,一本正经道:“那你急着走,是不想和我再待一会?” 意料之外的被反将了一军,温景然怔了下,手肘撑在窗边用手背轻蹭了一下鼻尖,低声笑起来:“出息了。” “山顶信号不太好。”温景然凝神盯着下山的陡坡,缓缓把车滑下高地:“还记得上次来时,离苍山满山的雾凇吧?” 当然记得。 那天来山顶看雾凇的人特别多,私家车一辆接一辆地往山顶开。云顶酒店门口那片停车的地方停得满满当当。再塞不下一辆车。 从能看到风车的地方起,山路上就满眼都是雪白的积雪,山坡两旁的树木,每一簇叶尖都凝着一层剔透明亮的冰凌,像天然的水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满山璀璨。 山顶断断续续的飘着雪,未开发的山头积雪厚得一脚能到脚踝。供人攀爬落脚的山石被雪浸润得打滑,满山咯吱作响里,有无数串脚印延伸向四面八方。 对于s市这种冬天很难看到大雪更不可能有积雪的城市而言,如约对离苍山山顶恍若冰雪世界的景致印象十分深刻。 “今年还早,还没冷到下雪。”温景然缓了车速,避开此时正往山顶驶去的一辆轿车,继续往下:“等离苍山的山顶也下起雪来,我们就能再来看雾凇了。” 如约透过车窗看向不同角度下仍旧只在豁口透出一丝光来的日出方向,确认今天是真的看不到日出了,不无可惜地点点头:“好,再来看一次雾凇。” —— 两人今天都要上班,从山顶沿着七拐八绕的山路到山脚,又开了一个小时的车,进s市时离上班还有段充裕的时间。 温景然惦记梵希,应如约也需要回家一趟换身衣服,几乎没异议的,一致决定回御山一趟。 眼看着就快到家门口了,应如约这才开始紧张,频频抬腕看时间,生怕和老爷子平时起床的时间相撞,夜不归宿被逮个正着。 难得能再见到应如约几年前做错事后才会有的心虚模样,温景然在应家门口停了车,看她从车里就开始蹑手蹑脚地准备“偷渡”,很恶劣的摁下了喇叭。 “滴——”一声低沉雄浑的声音,惊得已经半开了车门的应如约“砰”的一声带回车门,转头对他怒目而视。 温景然的左手还握着方向盘,目光变深,右手越过中控的储物盒握住她的手,用手指勾缠住。 他的掌心温暖,指尖也透着余热。 修长的尾指勾着她的小拇指的动作透着几分暧昧,他把玩着,忽的,抬眼盯住她,那眼神似勾住了她的魂魄,一路看进了她的心底。 温景然唇角噙笑,低声道:“因为你,比以往都期待今天,别让我等太久。” 他的声线偏低,想来凌晨睡下的几个小时并没有休息足够,嗓音微带了几分嘶哑,低声咬字时,每一个字都低沉入耳,如有回音。 好端端的……又在分开前撩她一下。 只是他故意带了几分蛊惑的语气,委实缠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他放出去的勾子勾画了一下,瞬间酥软得一塌糊涂。 应如约连挣开他手的力气都没了,被他勾缠住的手指柔弱无骨,最后连怎么下的车也不知道,魂不守舍地一路回了房间才猛得回过神来…… 等等…… 刚才华姨问她怎么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回答了什么来着? …… 完全想不起来了…… —— 不知道越没有准备越忙乱的定律是不是所有人都适用,应如约从早上迈进医院起,就忙到人仰马翻。 麻醉医生每天要做的事都是无比无聊的事。 盯数据,看电脑屏幕,记录病人的基本生命体征,时间一久就容易视力疲乏。 好几次,她都需要用手指撑住眼皮,才不至于让自己在手术过程中有片刻的分神。 一台手术下来,小邱问了她好几次:“你没事吧?” 有事…… 很有事。 应如约内心咆哮着,面上却沉着冷静:“没事,等中午休息会就好了。” 小邱怀疑地盯了她一会,拍拍她的肩膀:“我手机里有一张温医生洗手的侧颜照,我每次犯困的时候都会翻出来提提神……我等会发给你啊。” 应如约:“……”这种时候要不要说谢谢? 更雪上加霜的是,应如约好不容易等到午休,正准备去值班室补觉片刻,前脚刚迈出科室,后脚护士台就通知急诊加了两台车祸送来的手术。 于是,应如约只能收回迈出去的脚,去手术室准备手术。 好不容易忙完,已临近下班时间,流程单上如约今天的手术只有最后一台妇科的。 应如约术前访视时,了解过病人的基本信息。 和普外科那个二十多岁的男孩手术前一天病房里拥了那么多好朋友相陪不同,这位患者的病房极度冷清。 冷清到病床前只有总是盛着半盏水的透明杯子。 患者容貌艳丽,五官虽不算精致,但拼组在一张脸上,有种说不出的风情。即使病中,她每日也轻扫眉黛,轻点红妆。 就算是随时都等着见客一般,丝毫都没有松懈。 护士台的李晓夜是出了名的八卦,病区有哪些比较特殊的病人就没有她不清楚的。 如约术前访视后,总觉得这个病人态度消极,有些奇怪,就多问了李晓夜几句,结果还真没有她不知道的。 患者今年三十五岁,是s市荣梁建设集团的总裁夫人。 据说患者是二十五岁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了荣梁建设集团的总裁,当了总裁夫人。当年结婚时,排场大得还上过新闻。 不过结婚没几年,就断断续续的传出荣梁建设集团的总裁在外包二奶,养小三的消息。而这当年备受宠爱的总裁夫人嫁过去好几年了,肚子也没动静。 “幸好总裁在外面包养的二奶小蜜也没有被搞大肚子的,我们总裁夫人就拜佛求子各种土方法地尝试。结果到今年三十五岁了,也没能怀上孩子。”李晓夜神秘兮兮地凑近如约,压着声音道:“我们起初以为这么多年生不出孩子,就连总裁包养在外的二奶小蜜也生不出,肯定是总裁的问题。结果几个月前听说二奶有动静了,人还被接进了家里养胎,全是总裁夫人伺候的……你说心不心酸?” “这种豪门家庭,门不当户不对,男人又不爱护的,女人只能贴在脚边小心伺候。不然到时候一离婚,人财两空,赔了青春什么也没捞着。”李晓夜唏嘘不已地叹了口气:“这位总裁夫人身体不舒服是自己来看病的,b超提示盆腔包块,从医生诊断她盆腔包块待查到需要做手术,她都是一个人,就没见她老公来医院一趟。” 难怪…… 难怪这个患者有时候一天都不说一句话,就算有护士和她搭话,询问身体状况时,她也经常只是淡淡扫去一眼。 看上去,心如死灰。 妇科主刀的医生是四十多岁的女医生,术间听巡回护士聊起这位病人的事,难得插嘴道:“她之前的主治医生我正好认识,听说求医问药连续不断地吃了好几年的中药,一直没断过。不孕不育的事,除了他们两口子,谁也横说不得,摊上财大势大又不爱护自己的男人,无非就这个结果,也是可怜了这个女人,当初还是姑娘时,为这个男人放弃了多少,义无反顾地跟他过日子,结果还落不着好。” 巡回护士替这患者打抱不平到现在,闻言,接过话茬道:“就患者手术前给她男人打了电话,说万一结果不好需要家属签字,她男人二话没说直接挂了电话。人送进来之前,眼睛还是湿的,哭个不停。就现在,手术室外守着的也只有患者的妈妈,男方那不闻不问,没一个人关心。” 手术室里顿时一静,只有仪器心率的声音持续平稳的响着。 这台手术里,医护人员女性居多,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凡是遇到这样不公平待遇的,总会多几分同情。 不等这份情绪再蔓延,患者术中切除下来的肿瘤送病理科化验后的结果就出来了——肿瘤是恶性的。 手术室又是全员沉默。 恶性的肿瘤就得全子宫双附件切除,还要淋巴结清扫。 切除子宫对于这位病人而言意味着什么,大家心照不宣。 切除子宫的手术方式需要患者家属签字同意,手术暂停,护士去联系家属。等拿着手术知情同意书回来时,眼眶都是红着的。 也没人敢问在手术室外发生了什么。 一时之间,整个手术室气氛沉闷得如同压抑着一场暴风雨的平静。 更点背的是,淋巴结清扫探查的时候发现患者的乙状结肠部位有肿块。 主刀医生沉默了几秒:“去请普外科台上会诊。”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5 普外今天也是一团忙乱。 因在s大附属医院附近路口发生的车祸,普外临时加了两台手术。 温景然刚忙完回到科室,椅子都没来得及坐下,就接到普外老总的电话,语气急切:“妇科那边有一位患者,怀疑癌转移,你现在去台上会诊下。” “好,我知道了。”温景然抬腕看了眼时间,拧开矿泉水瓶的瓶盖快速地喝了一口,被水浸润过的嗓子顿时缓解了不适。 他随手把拧回盖的矿泉水瓶放在电脑桌旁,没有片刻停留,赶往手术室。 换好手术衣,双手消完毒,温景然微举着双手迈入手术室内。 正闲聊着的护士医生如同在同一时间被按了暂停键一般,纷纷噤声,侧目看去。 应如约也不例外,她抬眼,视线落在门口正信步走来的挺拔身影上。 温景然穿着深绿色的无菌手术服,俊朗的五官被医用口罩遮得只剩下眉眼和一截挺直的鼻梁。 那双眼在手术室明亮的灯光下,就像是今早离开离苍山前在山脚上看到的那抹日光,连云霭都无法遮掩。 有巡回护士麻利的撕开了无菌手套的外包装,温景然戴上手套,仿若不经意的目光在手术台上巡视了一圈,落在几步外坐在电脑屏幕后面的应如约。 快一整天没看到她,温景然的视线忍不住停顿了几秒,这才克制着若无其事地移开,几步走到手术台前,投入工作。 离温景然最近的巡回护士留意到他刚才的目光,顺着往应如约的方向看了眼,这新来的麻醉医生低着头记录着病人的基础生命体征,专注无比。 她顿时有些莫名……温医生刚才在看谁呢? 妇科医生等了他一会,等温景然站到了手术台前,简要对患者情况做了个汇报:“病人因不孕来我院检查,b超提示盆腔包块,刚才术中病理结果显示肿块是恶性的。我们改行开腹下全子宫切除,在清扫淋巴结的时候发现结肠部位有肿块,怀疑癌转移,所以请你们普外科来台上会诊。” “好。”他抬眼,和妇科医生交换了一个眼神,再开口时,已经说了一天话的嗓子嗓音嘶哑:“我知道了。” 闻声,应如约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一来,手术室里的热闹就跟沙漠荒海中的海市蜃楼一般,眨眼不见。 没人敢随意开口说话,也不敢当他的面聊病人的私密和八卦,生怕踩了温医生的底线惹他不快。 温景然上台后,仔细地探查了腹腔结肠部分的肿块。一回头,见妇科医生屏息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微微点头,确认是癌转移。 手术室里顿时一片寂静。 这大概是今天最惨的一个患者了,本就因为不孕四处求医问药,那么苦的中药都坚持喝了数年,结果到头来,全子宫双附件切除,还…… 刚出去让病人家属签手术知情同意书的护士顿时没忍住红了眼眶:“病人家属在手术知情同意书上签字的时候哭得都喘不上气,又是担心病人的健康,又绝望她切除了子宫后彻底无法拯救她的婚姻。老人家年纪很大了,手指都跟枯树皮一样,握着我的手让我和医生救病人……现在,现在又……” 说到后面,她渐渐哽咽。 即使是医生护士,见惯了生死场面,可对待生命垂危或处于死神阴影下的病人时仍旧会心怀怜惜。 温景然毫无波澜地抬眼看向双眼含泪的那位护士,沉默了几秒,交代:“让下面医生打印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去洽谈室和家属谈一下手术风险和手术过程。” 他立在手术台前,身影静默得就像是一座挺立的高山,巍峨不动。 护士很快出去。 温景然也在此时转头看了眼坐在麻醉机后的应如约,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坐在那存在感像空气一样。 看不见,可又无处不在。 等待的间隙里,妇科医生主动向温景然科普了一下这位病人的情况:“就是这样,这位病人的情况实在有些棘手。手术对于她是一重鬼门关,等趟过这趟鬼门关,她还得再熬过一次炼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得开。” 应如约觉得挺难的。 毕竟这位病人的执念就是为丈夫生个孩子,不管她是出于用孩子挽回自己先生的心,还是借孩子巩固自己正宫的地位,亦或者是别的。 可当她术后醒来得知自己连子宫都切除了,也许会崩溃吧。 如果之前不孕她还能求医问药尝试各种方法,这以后她连安慰自己都无法做到了。 她的那位先生还把怀孕了的二奶接回了家里,等得知她切除了子宫,怕是婚姻状态都难以维持了…… 还真是像妇科医生说的那样,趟过这趟鬼门关,她还得再熬过一次炼狱。 手术结束,应如约送病人去恢复室。 病人已经苏醒,睁开双眼后,那双眸子似蒙上了一层灰,黯淡得几乎看不出瞳孔原本的颜色。 应如约生怕刺激她,和她说话时都轻声细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惊扰到她此刻不知在哪栖息的灵魂。 叮嘱完注意事项后,又悄悄让护士多关注这位病人,这才关门离开。 这台手术历经波折,病人的病情又如同过山车一般,此起彼伏。 因需要家属签署手术知情同意书,术中冰冻,等手术结束,参与手术的医护人员也都是心力交瘁。 已经过了下班的点,外面的天色早已经黑透了。 如约今天一整天几乎都在手术室里煎熬着,直到此时才仿佛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疲惫不堪。 她在电梯前按下上行键,倚墙而靠,眼巴巴地看着电梯楼层从上往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下降。 好不容易听到“叮”的那声到达声,她站起身,站在电梯门前安静地等它打开。 门一开,如约抬眼,刚迈开的步子一顿,在原地停了几秒,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跟电梯里的人打了声招呼:“好巧。” 温景然刚洗完澡,浑身都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微湿的几缕头发把他整张脸衬得愈发如同冠玉。 他上前,站到楼层按键处,按下顶楼的楼层。 如约累得大脑放空,压根没留意他按的是顶楼,道过谢,委顿地扶着扶手,抬眼盯着电梯上升的楼层数。 直到…… 直到过了她科室所在楼层,数字还在往上,应如约才迟钝地发觉——不巧,他就是来逮她的。 等电梯门一开,温景然抬手挡在电梯门一侧,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出去。 毫无准备被赶鸭子上架,应如约怨念地瞪了他一眼,但瞪归瞪……她仍旧很听话地先走出了电梯。 顶楼是大片空地,有供直升机降落的停机坪。 夜色已深,空旷平台上s市的寒风呼啸过耳,如约打了个哆嗦,听到温景然的脚步声正要回头时,他已经从身后拥上来,把她抱进了怀里。 “今天会晚点下班。”他微凉的鼻尖在她耳窝处蹭了蹭:“累不累?” 应如约还有些不太习惯这样亲密的接触,忍不住躲了躲:“累。” 能不累吗…… 昨天替沈灵芝小代了半个夜班,凌晨又跟着他上了离苍山等日出,在车上将就的几个小时仅是满足了休息…… 别提睡醒后腰酸背痛,尤其肩胛处,像被人用电钻敲了好几个点。今天这么密集地上完那么多台手术,早就累得不想动弹,只想早早回家休息,连食欲都没了…… 温景然的手指落在她的颈后,摸到她略有些僵硬的关节处,不轻不重地给她捏了几下,终于提到了把她逮上楼顶的原因:“刚才那个病人,你怎么看的?” 应如约被问得一头雾水。 什么怎么看…… 总不能是问她病人长得好不好看吧?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不过片刻,应如约忽的,脑中灵光一闪,通透了。 想明白后,她又有些哭笑不得。 是,她内心敏感,还极其脆弱。可这也仅限于父母带给她的对婚姻的阴影,不是谁都能在她牢固得如同铜墙铁壁一样的心里留下疤痕。 她什么时候给了温景然一种她脆弱得外界一丝不好都能引发她内心的大地震的错觉? 于是,应如约下意识地选择了装傻,她借着转身的动作,从他怀中退出来,隔着一臂的距离,苦恼地看向他:“我刚送她到恢复室,她醒来后一句话也不说,那双眼睛里有年迈的老人才会有的浑浊无光。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手术已经切除了子宫,要是知道了……” 她皱着眉,很努力地表演出自己的同情,困扰和不舍。 可大概,她天生就不是做演员的料。 说这段话时虽揉了真情实感,到底还是有些刻意的嫌疑。 温景然看她眉心皱得刻意,眼神闪烁,几乎是下意识避开他的对视,也没多说什么。 目光留意到她的鬓发被风吹得一直紧贴着她的耳朵,上前一步,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应如约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抬眸,和他的视线相对,再开口时,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她的眼睛是很少二十六岁后还有的透彻,清澈得就像是给她画上什么,她就能看见什么,如山间清泉,林中池溪。有光时,还能波光粼粼,流光四溢。 这么多年了,她这双眼睛还是这样,光是看着他就能把他的魂勾走。 他的掌心温暖,覆盖在她冰凉的耳朵上,没多久就把应如约已经冻僵的耳朵捂得重新有了热度。 他低着头,借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忽的提起一个不相关的话题:“一年前,医院里发生过家属斗殴事件,牵涉甚广,需要调动监控。” 应如约屏息。 “调动了监控后发现……”他卖了个关子,幽幽道:“有正在恋爱的医生护士晚上值班时偷偷在医院花坛后约会,还拍到了魏和翻墙破坏医院公共设施,偷情的也没漏过……” 应如约默默的就有些毛骨悚然。 她忍不住往他这边挨了挨,等他总结。 果不其然,温景然低下头,眼里噙笑,慢悠悠地问她:“你说现在是不是有信息科的同事正盯着屏幕看着我们?” 应如约炸毛,下意识要推开他,还没等她手指挨上他的白大褂,温景然握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抱进怀里,坏笑道:“吓你的,楼顶没有。” 应如约:“……”靠!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6 过了晚高峰,地铁的客流量减少了大半。 应如约进地铁后,寻了个位置坐下。她的座位正好对着对面车厢的显示屏,十四寸的显示屏上正播放着公益公告。 如约倚着椅背靠了会,终于想起一整天都没怎么摸过的手机,从包里翻出来时,屏幕上的信息提示已经占了满满一屏。 光是甄真真这个话痨的微信消息就占了大半个屏幕。 甄真真:“大宝贝,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就不赖在你家蹭吃蹭喝了。今晚出勤,不用等我。” 甄真真:“虽然我搬走了,但并不妨碍你交代昨晚彻夜不归去干嘛了的事,等空闲了记得主动坦白啊。等甄警官开始调查,情况可就不妙了。” 甄真真:“你是真忙还是假忙啊……难道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你们干医生这行业的是不是都修仙辟谷了啊!” 甄真真:“等得简直都快没脾气了……” 接到应如约电话时,甄真真正在警局附近的一家牛肉面面馆里吃拉面。 她“哧溜”一声把面条吸进嘴里,边嚼边含糊地连声质问:“你这会终于想起我来了?我跟你说,再没有你的消息我就要跟我上司申报人口失踪了。” 就坐在甄真真对面的迟盛懒洋洋地抬眼睨她,目光落在溅在她唇角的面汤时,皱着眉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甄真真“嘿嘿”干笑了两声,随手抹了抹嘴,用筷子挑起面,又往嘴里塞了一口。 隔着电话,应如约听到甄真真狼吞虎咽的声音,皱眉问道:“这是今天第几顿啊?” “第二顿。”甄真真可怜巴巴地摆出一个哭丧的表情:“我从早上忙到现在,都还惦记着给你发微信,你倒好……不知道把我抛到了哪个角落。” “我今天也很忙。”应如约耐着性子解释:“早上大手术,午休也因为医院附近路口发生的车祸加了两台急诊。下午忙到快下班,妇科一台手术,病人情况尤其复杂,等我忙完就这个点了,刚坐上地铁。” 话落,她低垂了眉眼,盯着在灯光下格外白皙的手指,幽幽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虽然和我奋斗在不同的战场,但是能够理解站在第一线的不易……” “理解理解!”甄真真投降认输:“我怎么每次卖惨都卖不过你呢……” 甄真真的话音刚落,如约的手机听筒里就传出“嘟嘟嘟”的来电提醒声。 “等一下,有电话。”应如约看了眼手机屏幕,意外的,在屏幕上看到了沈长歌的名字。她“诶”了声,保留了和甄真真的通话,接通沈长歌。 对方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终于接电话了。” 应如约默默地把手机屏幕切到未接来电的页面,沈长歌的名字在未接来电的列表里显示了三次。 “不好意思啊。”应如约语气抱歉:“今天手术密集,手机也没带在身边。” “没关系。”沈长歌笑起来:“难得有理由打你电话,多打几次又何妨。” 应如约心中警铃大作。 甄真真常挂在嘴边的那句“通常有一阵子没联系的人突然和你联系,不是借钱就是递喜帖”顿时浮上心头,应如约瞄了眼刚从站台上走进来的乘客,犹豫了一会才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沈长歌并未直接回答,他沉吟几秒,问:“你现在在s大附属医院工作?” 应如约微微挑眉,隐约冒出一个念头来:“你要来s大附属医院吗?” 手机那端安静了几秒,传来几声低笑:“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我来交流学习,下周就到医院报道。听说你也在这家医院,所以……” “挺好。”应如约笑得十分客气:“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沈长歌沉默,脸上的笑意微微褪色几分,半晌才道:“那等我到s市以后再联系你。” 挂断电话,再切回和甄真真的通话时,那端等了好几分钟的人语气怨念:“如果通电话的人不是温医生,我不会原谅你的。” 应如约:“……” 甄真真立马精神了,她筷子一丢,一双眼瞪得溜圆:“真的不是温医生?那是谁!” “沈长歌。”应如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以前a大附属医院神经外科的医生,来我现在的医院交流学习。” 甄真真努力的在记忆中搜寻了一圈:“就那个无事献殷情对你不怀好意的沈医生?”话落,甄真真狠狠地从抽纸盒里抽了张纸巾:“你把温医生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我去报信。” 应如约:“……” 怎么最近一个两个的,不是吓唬她就是给她添堵呢…… 没要到联系方式,甄真真较了真。 她把目光打量到对坐正慢条斯理吃着面的迟盛身上,伏低身子,撒娇:“老大,我能不能去系统里查一个很重要的联系方式啊?” 迟盛瞥了她一眼,拒绝得直接了当:“不能。” 靠! 甄真真噘嘴,不满地哼了一声:“那我明天要请假,我去挂号看诊!我就不信我……唔唔唔!” 未说完的话,尽数被迟盛塞进她嘴里的牛肉堵了回去。 —— 又到一周,应如约被安排术后随访。 沈灵芝把任务分配下去后,把如约招到角落,轻声问道:“你昨天跟的那台妇科手术,那个病人苏醒后有说什么吗” 应如约摇头。 小邱不知何时蹭了上来,半趴在如约的背上:“我可听护士台的护士说了,昨天那台妇科手术做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真的是,病人一觉醒来发现整个世界都天翻地覆了系列啊……还有啊,昨晚探视时间快到之前,那位病人的先生……就那个荣梁建设集团的老总终于出现了。” 应如约忍不住也竖起了耳朵,提问:“良心发现还是来雪上加霜的?” 小邱最近跟护士台的李晓夜混得熟,什么消息都是第一手。头一次发个言被这么多双眼睛殷切的看着,有些飘飘然:“连自己老婆动手术都不来的人,能有什么良心啊。听说是荣梁的老夫人把老总给支来的,毕竟老婆手术他却连面都不露一下,道理上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病人不孕多年也没跟荣梁的老总离婚,听说有大半的原因是老夫人作保。只是这荣梁的老总在外面养二奶养小蜜,老夫人实在是没辙,这才有了二奶逼宫耍威风。” 沈灵芝用手指戳了下卖弄关子的小邱,“啧”了声催促道:“你倒是先说昨晚那荣梁的老总来干嘛了啊,怎么那么不会抓重点呢。” 小邱被戳疼,龇牙咧嘴地嘟囔了几声,这才说到重点:“其实哪那么多狗血剧情免费连载啊,荣梁老总来的时候病人睡着了,那老总在病房里留了没多久,去找主治医生了解情况了。妇科医生手术结束就下班了,荣梁老总就去找温医生了,应该是知道手术切除子宫,病人以后再也无法生育了,在温医生的办公室就闹上了,大发脾气。” 应如约心一紧,像是被人装进麻袋里,猛得提起,立刻追问道:“温医生没事吧?” “没事。”小邱耸了耸肩,对如约抛去一个媚眼:“温医生要是出事了,我这会还能这么安分地站在这?我早提刀杀去荣梁取那老总的项上人头了。” 沈灵芝抿唇一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诶,如约。你平常对温医生都漠不关心的,怎么今天那么紧张?” 兜头泼来一盆刚烧开的水,如约怔了下,在两双打量的眼神里,淡定自若道:“温医生是自己人,难不成要关心荣梁的老总昨晚有没有去急诊挂号?” 沈灵芝“噗嗤”一声破功笑出声来,无奈地摇摇头:“牙尖嘴利。” 小邱可没看出这两个人光是两句话就已经过了一招,格外兴奋道:“我差点忘记说重点中的重点,值班护士在温医生的办公室外看着情况不对,正准备去叫人。结果温医生忽然就站起来,冷着脸甩出一句‘你早干嘛去了’,后面的话我学不来了,反正三言两语就把那老总说的脸都白了。明明得罪人的是温医生,结果灰溜溜滚蛋的却是那负心汉,你们说帅不帅!” 话落,她支着下巴,一脸的惆怅:“可惜这次没有人录视频,再也不能像上次那样,看温医生气场碾压的霸道样。” 应如约这次没接话。 她拿上pad准备去病区随访,等迈上电梯,她才摸出手机给温景然发了一条消息:“听说你昨晚把荣梁的老总给训了?” 温景然正在普外病区查房,刚从病房里出来。收到信息,思忖片刻,回:“就这个行为,你打算表扬还是批评?” 表扬还是批评啊…… 应如约摸着下巴沉思了几秒,还没想好回答,手机震动着又进来一条消息,是一个坐标地址,后附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速来。” 如约点开他分享的位置,放大看了眼…… 大片空白的区域里,住院部的标识清晰又显眼。如约参照着周围建筑物,很快明白——他正在普外病区查房。 电梯“叮”的一声轻响,如约望着电梯门打开后,正对的楼层数字,欲哭无泪。 她不是要先去妇科的嘛…… 怎么就按了普外病区的楼层! 应如约第一个要随访的,是两天前她做了术前访视的年轻男孩。 昨天原本也是她跟这台手术,午休时急诊加了两台车祸导致的手术,人员便有所调动。 今天的病房不似上次来时这么热闹,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年轻男孩,只有替他拿着平板播放游戏视频的妈妈。 应如约术前访视约谈过家属,病人家属对她尚有印象,暂停了游戏视频,起身往过道上退了退:“应医生。” “阿姨您好。”应如约微微颔首,说明来意:“术后随访,需要问小强几个问题。”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 应如约转身看去,温景然敲门的那只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看见她的瞬间眼里似有笑意,他低头轻抿了下唇,走进病房时刻意清了清嗓子。 温景然身后跟着的实习医生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位不是上次让他们温医生“留院观察”的麻醉医生吗! 应如约似听不懂他的暗示,一本正经的询问病人问题。 可他的目光犹如实质,即使站在几步外,存在感依然强烈到让她无法忽视。 余光可见他正压低声音和身边实习医生说话。 他转过头,刚移开几秒的视线又落回来。 这回,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声音。 温景然站在床尾,看她挺直的背脊,自他进来后再未看向别处的眼睛以及不说话时轻轻抿住的嘴唇,忍不住虚虚握拳,凑到唇边遮掩着笑意,又轻咳了一声。 于是……安静等着麻醉医生随访完毕的实习医生们又看到那位漂亮的女医生转头瞪了温医生一眼……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7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7 午休时,魏和低头经过护士站。 明明已经一脚迈上了上楼的楼梯,忽的想起什么,停了停。脚尖一转,格外自然地走回护士台。 李晓夜正在微信群里抢红包,桌前笼罩上阴影时,她动作熟稔得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就把手机推进了桌肚里。 等抬头见是笑得不怀好意的魏和时,撇了撇嘴,嫌弃道:“我俩这么铁的关系,能不能不要这么吓唬我?” 魏和“呵”的一声冷笑,搭在桌面上的手指在她眼前虚晃了一圈,引起李晓夜的注意后,压低声音问:“我听普外那几个实习医生说今天早上温医生查房的时候和应医生公然眉来眼去了?” 李晓夜利索地翻了个白眼,不屑:“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应医生了?几乎天天到我这来问一遍……你这么殷勤,人家可不知道。” 她酸溜溜地说完,见魏和一副不爱搭理的模样,自讨了没趣,也懒得再拐着弯的打探他的心思,嘀咕道:“这周沈医生排了她术后随访,这两人眉来眼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关心得过来吗?” 魏和其实也不是真的关心应如约。 自打应如约进医院,他就有预感,不论是出口还是内销,应医生这类型的女人绝不会看上他啊。 他不过是因为跟温景然怄气,想故意给他添堵。 奈何,平时工作忙得快跟狗一样,哪有时间让他勾心斗角? 再者,应如约也实在是滴水不进,送饮料她婉拒时,借口自己不爱喝,结果魏和下班时就看到她在医院附近的奶茶店买奶茶…… 在食堂和她一起吃饭吧,不论什么话题,她不是微笑就是用简单的语气词含糊敷衍…… 魏和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应如约不待见他,甚至对于他还有很大的偏见。 碰了几次壁后,别说给温景然添堵,他先把自己给郁闷着了。只觉得当初会觉得这样就能让温景然不舒坦的自己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对了。”李晓夜快速地摁了几下黑色水笔的笔帽,眼睛一亮,兴奋道:“下个星期有a大附属医院的医生来我们医院交流学习,应医生实习不就是在那家医院嘛。我打听了一下名单,其中有个叫沈长歌的,听说跟我们应医生的关系匪浅啊。” 魏和怔了怔。 再看李晓夜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你行啊,a大附属医院那你也能打听到消息?” 李晓夜得意地拂了拂鬓角,笑得格外春风满面:“那当然,百事通这名号能让你们白叫啊?” 魏和笑了笑,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了。 等绕过台柱迈上楼梯,他抬头看了眼墙上贴着的科室平面图,那笑意淡去,低着头疾步上楼。 —— 沈长歌比其他同事提前一天到s市,刚到就给应如约去了电话,约她见面。 如约刚做完最后一个病人的术后随访,在楼道里接的电话,思考了几秒。 原本今天是打算和温景然一起下班,再去趟奥迪4s店了解下车子的。约好了,要是放他鸽子…… 应如约浑身一凛,想都不敢想这个后果。 沈长歌察觉到她沉默后也许就是拒绝了,先她一步开口道:“之前可是说好了,让我有需要就找你,不会连一起吃晚饭都要拒绝我吧?” 应如约为难地蹙起眉头,倒也没因为他这一句激将法就头脑发热地直接答应下来:“我今天约好了有事,你稍等下,我问问他看。” 沈长歌是聪明人,知道这种时候就该让步。 他顿了顿,一改刚才那么锐气逼人,温声道:“好,我等你电话。” 应如约打电话去放温医生鸽子时,语气很心虚:“……就我之前跟你提过的,以前a大附属医院的同事来学习交流。然后今天他就到了,想一起吃顿饭。” 话落,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这番话有些苍白无力。她绞尽脑汁想了想,终于想到了能把沈长歌“前同事”身份升华下的说法:“说起来,他算是我半个老师,台球就是他教我的。” 殊不知,电话那端的男人并没有觉得这个饭局有多么重要,只觉得危机重重。 温景然微眯了眯眼,语气轻缓的“喔”了声,那上扬的语调,莫名地就让应如约觉得心里咕咚一声,似有碎石沉了进去。 不过温景然自己这会也还在考察期,哪敢直接驳回她做的决定,思忖几秒后,非常大度道:“也好,我这边还有几个病人。” 原来如此…… 应如约松了口气,笑眯眯地挂断电话。 下班前,应如约先把地址发给沈长歌。 不料,对方回复:“我开车来的,现在已经在医院门口了,等你下班一起过去。” 应如约皱了皱眉,手机握在手心里好一会,才发回去一个“好”字。 沈长歌其实和温景然很像,他的家族几乎皆从政为官,唯独他对政界没有兴趣,选择了从医。 不像温景然还有几个哥哥,沈长歌是独生子。在他选择从医后,沈家那位老爷子无法理解也不愿意支持,不是给沈长歌吃硬刀子就是给他煨软刀子,折腾了好几年。 应如约知道的一次,是沈老爷子来医院挂号看诊,非说自己有神经病,让沈长歌给治治。结果自然是沈医生投降,又是劝又是认错的,才把人劝了回去。 后来,沈长歌和应如约越走越近,碰到一起休息时,会约如约一起打球或去图书馆看书。 参加群体聚会时,沈长歌也会格外地关照她一些。 不过没等沈长歌把两个人的关系发展得更近一步,应如约研究生毕业后就放弃了a大附属医院,转而回了s市。 算起来,沈长歌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失去了相同覆盖范围的圈子,他连给她发消息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什么语气,什么理由。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这一次来s大附属医院交流学习就像是绝地重生的一个机遇,重新点燃了他的希望和热情。 在他不知道第几次抬腕看时间后,应如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医院的门口。 她四下张望了眼,没多久就发现了停在不远处树荫下的那辆黑色轿车。 在她发现的同时,沈长歌驱车上前,车停到她面前时,他倾身从里打开车门,笑着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如约绕过车门坐进车内,迎上他的视线,弯了弯唇:“好久不见。” 应如约尽地主之谊选的餐馆是上次和温景然,甄真真一起去过的新荣记,就在御山附近。 虽然下班之前她就提前订了位置,等到新荣记时,仍旧在等待区等了片刻。 等点完餐,喝上服务员送上的茶饮,天早已黑透了。 所幸,新荣记的口味还算靠谱,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等待甜品时,沈长歌替她只剩下浅杯花茶的杯子里续茶,氤氲的香气里,他抬眼,静静地看着她:“你离开医院后,以前的同事,几乎都没怎么联系,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应如约莫名被“指责”,愣了片刻才道:“我是觉得大家都很忙,不在同一个工作岗位后也没时间互相寒暄,知道彼此还好就可以了……”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句:“我不擅长主动联络别人,也不善于维系关系,所以在这方面有些时候看上去比较冷漠无情。” 应如约对自己的这个认知其实后知后觉,她性格敏感,在人际交往中属于被动类型。无论是甄真真还是温景然,都隶属于主动的一方。 习惯让她并不知道自己不爱主动联络沟通的方式有什么不妥,要不是甄真真每回给她打电话都抱怨她太冷淡,她至今还不会学着改正。 “原来如此。”沈长歌摇头失笑:“我明天一早去医院报道,又要成为同事,还请应医生能够多多指教了。” 他话音刚落,服务员端着托盘来上甜品。 应如约对他笑了笑,很顺便就转移了话题:“你刚才说住在新区那,不住宿舍吗?” “嗯,朋友正好出国。你知道,我有一些洁癖,不太习惯群居生活也很在意环境质量。” 他低眉浅笑,灯光柔化了他的五官,变得温和又安静。 应如约收回视线,心底腹诽:看上去都是温润如玉款型的,怎么有的人肚子里就装得全是坏水呢…… —— 应如约执意不要沈长歌送她,一路溜达着回御山。 吃得太饱,她半路还特意绕到小公园里走了一圈。等拐了弯,能看到御山门口的岗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月懒星疏。 家门口的路灯坏了一天,今晚仍旧没有修好。 御山作为别墅区,每栋别墅都保持了一定的间距,相当于独立的门庭。路灯也是一户人家门口一盏,这一坏,整个门口都暗漆漆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如约边走边从包里摸钥匙,包虽小,里面装着的东西却不少,乱七八糟零零碎碎的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多小物件天天要带。 她摸了半天,勉强摸到了钥匙金属的冷硬感。 她低头,长发从耳边落下,遮挡了她大半的视线,也恰好的,让她忽视了就倚墙而立的人。 好不容易摸出钥匙,如约扣回包,正适应着黑暗去摸索门锁,手指刚挨上冰凉的门把,忽的感觉有什么人站在她的身后。 那毛骨悚然的感觉还未持续两秒,身后的人一手揽着她的肩,反手将她压在了门边的墙上,另一只手在她发出叫声之前,先捂住了她的嘴。 温景然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压低声音小声道:“是我。” 应如约一颗心如同坐云霄飞车一样,忽得冲上制高点,又突然戛然而止,她整个人悬在半空,吓得一颗心直坠谷底。 胸腔内,那颗心猛烈跳动着,一下又一下,血液几欲沸腾。 她连一点声音也发不出,神经紧绷得几乎有些麻木,在他放下手后仍旧盯着他,低低喘息着。 温景然扶在她后颈上的手指轻轻地揉捏着她颈侧的皮肤替她舒缓,有些抱歉:“吓着你了?” 他刚才分神想事,并没有留意到她走近。 应如约这才缓过那阵后怕,手中拿着的包直接打向他的肩膀,嗔怒:“上次在医院的楼道里你这样,这次还是这样……” “没有下次了。”他低声笑着,把她抱进怀里:“我尽量。” 应如约刚舒缓的狗脾气顿时上来了:“还尽量?你吓到我了!你知不知道背后突然有人是……” 话没说完,温景然捏着她后颈的手指微微一顿,他退离寸许,垂眸看了她一眼,忽然低下头,唇落在她的嘴唇,轻轻啄了一口。 应如约怔住。 她抬眼,目光有瞬间失去了焦距。 视野里,他含笑的双眼像明亮的星辰,星辉璀璨。 温景然扣住她后颈的手指一收,手掌贴着她的后颈压向自己,他低下头,吻住她,含糊不清道:“给你赔罪。”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8 应如约彻底失去思考能力以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叫赔罪?到底是谁给谁赔罪? 那颗被他吓得心跳失序的心脏还没未从惊吓中缓过来,突如其来的进攻又攻城略池,丝毫没有给她留出反应时间。 他的唇温凉柔软,仅是克制的覆吻而上,那瞬间也像是有无形的电流从她的嘴唇风驰电掣地传递到了胸腔里。 酥酥麻麻的。 更像是被勾了魂,在温景然把她抵在墙上的刹那开始,她的四肢就像是失去了自主能力,浑身使不上一点力。 应如约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触摸到他毛呢外套上的金属扣子,那凉意从她的指尖沁入。 她忽的醒过神来,手指收紧,稳稳地抓拢住他的外套,拿包的那只手在两人微乎其微的距离间用力地捶打了几下他的肩膀。 这更像是象征性反抗的动作,竟让他瞬间变得更加强势。 温景然扣在她颈后的手微微用力,轻而易举地就将困缚在他怀中丝毫没有还手之力的应如约又往身前压了几分。 而他,一手覆在她的颈后替她隔去身后冰凉的瓷砖,一手环过她的腰身,把她紧紧压在了墙上。 她身后贴着瓷砖的外墙,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衣料,她也能感觉到有寒意从四面八方侵袭着,正意图钻进她的皮肤里。 应如约打了个哆嗦。 她“唔”了声,试图开口说话。 可身前的人,似还没有尽兴,含住她的下唇微吮了一记。 真是要命…… 应如约紧紧地闭起眼。 有些慌张,有些害羞,更多的是被他亲近时无法抗拒的吸引。 就像是以前,她用石头垒出了一座护城的堡垒,只用来抵抗他的进攻。在一次次无声的妥协和退让后,她才发觉,那堡垒薄如蝉翼,一旦温景然发动猛攻,这层保护就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白纸,不堪一击。 而此时,白纸一般的障碍撤走,她本就已经对他敞开的心防早已不受控制的在日日沦陷。 她一颗心悸动的厉害,连呼吸都不敢,生怕被他发觉自己的紧张。 浑身的血液在顷刻间涌上了头顶,一阵阵地在完全空白的大脑里发晕。 她揪着他衣领的手指忍不住渐渐收紧,发软的脚踝有凉风贴着打转,她终于顺从的,任由他亲吻。 直到他终于松开,应如约已经发紧的喉间才终于重新涌入了新鲜空气,凉得干涸的嗓子有些呛,却无比鲜活。 她垂着眼,不敢看他,专注地盯住他外套上的金属扣子。 迟钝又晕乎的脑子里,此时只打转着一件事:谈恋爱,进展都是这么快的? 温景然贴在她颈后的手指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她的耳垂,她的耳朵精致小巧,耳垂上的皮肤薄且透,此时触手温软,若是有灯光,就能看到她害羞时从里透出的绯色,就像是三月桃花,灼然而妖。 闷了一晚上的郁气忽的就烟消云散,小心眼的男人俯身,下巴轻抵着她的肩膀,发出邀请:“去我那坐坐?” 应如约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她毫不犹豫拒绝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别说此时她不知道要用什么姿态去面对他,光冲现在的进度,她就心虚得腿软,哪还敢跟他回家…… 她抬手,轻轻地推了推完全没有想放她回家的某个男人。 温景然懒洋洋的“嗯?”了声。 应如约推他的手一顿,改为戳,开口时,声若蚊蝇:“我……我回去了。” 温景然从嗓子里闷出一声“嗯”,人却丝毫没有退开的意思,仍旧严严实实地把她压在墙上。 他闭起眼,黑暗里,她的发香怡人,让他生出几分倦懒,更不愿意动弹。 “最近都是大手术。”他低声道:“这一周你又不跟手术,我去病区的次数都快赶上这个月的量了。” 顿了顿,他睁开眼,手指捏住她的耳垂轻轻揉捏着:“什么时候有空陪陪我,嗯?” 他的嗓音低沉,成熟男人的声音本就悦耳磁性,他刻意的一声音调也能让她面红耳赤。 应如约此刻格外庆幸路灯坏了,否则她的这点害羞怕是要无所遁形了。 她认真的想了想:“那……” 一句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手机铃声打断。 应如约默了一瞬,闷声道:“我……接个电话。” 温景然这才退开寸许,原本扣住她后颈的手贴着她的耳畔撑在她身后的外墙上,环在她腰上的手丝毫没有退让,依旧强势地把她圈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应如约默默睁圆眼,看着他抬了抬下巴,笑得略有那么几分痞气地望着她,示意她自便…… …… 应如约就这么和他僵持了数秒,不出意外地败下阵来。 她到底还是没有温景然那种不知哪来的底气…… 她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铃声大作的手机屏幕上,来电提示赫然显示着——沈长歌。 温景然的眸色瞬间微沉,像阴天时灰翳的天色,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莫名变得压迫起来。 应如约看着沈长歌的来电迟疑了两秒,接起前,手指竖到唇边轻轻“嘘”了声,示意温景然安静。 后者微勾了勾唇角,不置可否。 “如约。”沈长歌瞥了眼显示着已经接通的手机屏幕,调整了下蓝牙,轻声笑道:“你到家了吗?” 应如约回头瞥了眼近在眼前的家,有些为难地纠结了几秒:“嗯……刚到。你到了吗?” 又是一个红灯。 沈长歌减速滑行到停止线前,目光从渐渐繁华的街道两旁扫过,轻声道:“还没有,突然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还有些不习惯。” 应如约这几天在病区做术后随访,接到麻醉科的电话时因为病区的声音嘈杂,听不太清,就把手机听筒的音量调至最大。 可现在……有点尴尬。 温景然就在和她呼吸可闻的距离内,这点音量,无论沈长歌说什么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应如约徒劳地侧过身:“那你慢慢开,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温景然微微皱眉,揽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把她拉至自己身前,无声地用口型示意:“可以挂了。” 沈长歌丝毫没有察觉如约这边的异样,也假装没有听出她有挂电话的意思,弯了弯唇,礼貌地问道:“我快到新区这边了,但是我对这边附近哪里有超市,哪里的餐馆适合解决吃饭问题一概不知。你能不能大概给我描述一下?” 应如约被问得一懵。 说起来,她的方向感其实也不太好…… 上次在梵音寺,那弯弯绕绕的走廊和小径纵横的构造就能让她头疼,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和一个对地形完全陌生的人空聊……真的不是在给她出难题吗? 应如约有些头疼地摸了摸鼻尖,瞥了眼已经渐渐失去耐心的温景然,耐着性子大概地给他描述了一遍新区区域附近的标志性位置。 “新区当年开盘的时候,主打的广告词就是新区能自成一个成熟的生活圈。所以在你小区附近,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肯定会有,能够解决你的燃眉之急。至于超市的话,我不知道你具体住在哪里。但一般你找到新区公园,以它为中心就能知道周边大概的商业布局。” 想了想,如约补充道:“我知道新区中心的那个商场,餐饮娱乐生活区都很便利。你短期内要是不太了解附近区域的话,可以都在商场里解决。” 沈长歌听得漫不经心,他的本意就是想和她多聊一会,至于新区附近的商业布局……说实话,他并不关心。 所以,在每次适当该要接话时,他都会再抛出一个问题。 比如这会,已经从新区附近的区域布局聊到了工作环境,食堂饮食质量以及应如约最近的兴趣爱好。 光明正大听墙角的人,终于耐心全无。 温景然曲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吸引了她的注意,他又低下头,覆到她另一只耳朵旁,低声问:“挂电话还是我亲你,你选一个。”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即使是如约,也有几个字没能听清。 沈长歌的说话声却忽的一止,他顿了顿,语气里的笑意顿时退去几分:“如约,有人在你边上吗?” 如果沈长歌明天不去s大附属医院报道,并进行不知多久的交流学习的话,如果他只是作为一个过去的同事或者是她的朋友,与应如约的工作并不相关的话,她就不会只字不提温景然目前是她男朋友这件事。 哪怕是在试一试这种磨合期里,她也会充分尊重温景然的存在,也正视自己深思熟虑……呸,明明是被威胁利诱做的决定…… 可这些如果都不存在。 她为难地看了温景然一眼,正准备撒谎。 温景然却忽的握住她接电话那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格外自然地从她手里抽走手机,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应如约看得瞠目结舌。 想拒绝或者想抗议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挂断沈长歌的电话,然后格外自然地把手机递回来,微微弯起唇角,笑得人畜无害:“既然帮你做了选择,就只能放过你了。” 应如约脑子卡壳了一瞬,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放过是什么。 她握紧手机,微抿起唇角,正想语气严肃地对他的行为进行申诉。没给她开口的机会,温景然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亲,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提醒道:“二楼书房的灯在你接电话后亮到现在,不出意外,你除了要解释手机没电以外还要解释为什么不回家再接电话了。” 应如约脑子“轰”的一声,满世界地放着烟花。 她瞪了温景然一眼,颇有些气急败坏:“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 被瞪的人身心舒畅,慢条斯理地竖着手指凑到唇边,帮她回忆:“是你让我……”顿了顿,温景然“嘘”了声。 那眼神,便是漫天星辰,也要在那满眼明亮里黯然失色。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4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49 趁着夜色,应如约轻手轻脚地开了门。 玄关留了一盏暖橘色的壁灯,光线偏暗,照明的范围只到客厅门口。 如约在玄关脱了鞋,拎起鞋架上的厚毛绒拖鞋,踮着脚,悄无声息地摸黑上楼。 二楼正对着楼梯口的书房房门微敞,灯光从门缝里漏出来,在门前铺洒了一地。 应如约踮着脚尖,越发小心的放缓了脚步。 就在她以为自己已经悄无声息地混过了应老爷子的“岗哨”时,书房里,老爷子看着门缝里一闪而过的黑影,沉下声音叫住她:“如约。” 挨着墙,正打算快速溜进房间的应如约瞬间像是被按中了停止键。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牙齿咬住下唇,好半晌才收拾好表情,放下拎在手里的拖鞋穿好,折回书房。 她握着门把推开门,探进去半个身子,对坐在书架下方沙发上的老爷子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爷爷,你怎么还没睡呐?” 应老爷子翻着书,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进来说话。” 应如约揣测着老爷子此时的心情,心下“咯噔”一声,脚踝蓦然觉得有凉风吹过,凉飕飕的。 她老老实实地走到沙发前,跪坐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替老爷子换掉已经凉透了的茶水,重新沏了杯热的。 涓涓的水声里,应老爷子合上书,抬眼看着她:“刚才和谁在外面?” “和温景然。”应如约把沏好的茶移到应老爷子面前,盘膝坐在地毯上,替老爷子轻轻捶着腿。 她这段时间虽然很忙,但家里该注意的事情她一件也没落下。 老爷子腿寒,关节不好,但凡是坐久了,华姨都会给他膝盖盖上毛毯。 从小,如约受老爷子教导更多,很多时候,应老爷子在她面前都是板正到一丝不苟的形象。 他严格,威正,不苟言笑,还有说一不二的威严。 很多时候,应如约宁愿去招惹应爸爸不开心也不敢冲撞应老爷子。 后来渐渐长大,她学会有什么事都自己尽力解决,就更少和应老爷子谈心了。唯数的那么几次,还都是在考试前或者家中变故这种大结点,才敢倾吐一二。 长期下来,和应老爷子推心置腹仿佛就是场重要又固定的仪式。 今晚应老爷子猝不及防地摆出要谈话的架势,如约打心里觉得一阵发虚。 “景然啊。”应老爷子点点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喜怒:“怎么不请进来坐坐,就站外面。” “他又不是稀客。”应如约小心地觑了眼应老爷子的神色,继续道:“这么晚了,也不方便。” 应老爷子的眼里这才有了几分笑意:“你什么时候和景然熟到接电话把人晾在一边这么久了?” 应如约捶腿的动作一顿,又很快回过神来,她扬起脸,笑眯眯地解释:“给我打电话的是我以前在a大附属医院挺好的异性朋友,他来这交流学习。晚上刚和我一起吃了饭,对地方还不熟悉在跟我求救呢。” 应老爷子眯了眯眼,隐约想起一个名字:“是不是叫什么沈什么长的?” 应如约纠正:“是沈长歌。” 也没怎么听如约提起过这个人,怎么就成挺好的异性朋友了? 应老爷子思量片刻,想起一种可能性,完全忘记了追问如约和温景然的关系,紧跟着她的思路问下去:“那这沈长歌是a市的人?” 解释起沈长歌的事,应如约就底气足了不少,她将用拳头轻锤改为手指揉捏,力度适中地替老爷子按压着,边回答:“对,他家在a市,这次过来就是交流学习的,没多久就要回去。” “那不好。”应老爷子立刻否决:“我可舍不得你回头嫁到a市去。” 目的达到,应如约笑得就跟偷腥了的小老鼠,满眼都是笑意。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近墨者黑,跟温景然学坏了,这会竟有意识地开始狗腿表忠心:“好,我只嫁给s市本地人,不管婚前婚后我都要腻在爷爷身边。” 应老爷子眉头刚舒展开,想到自己那得意门生也是a市人,眉心又蹙起:“也不一定非要嫁给本地人。” 他的声音压得低,说的话也含糊,如约没听清,只能不耻下问:“爷爷你说什么不一定?” “没什么。”老爷子羞于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心中虽有撮合她和温景然的念头但也只打算推波助澜,并非横加干涉。所以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刚才把她叫进书房里好好谈谈话的兴致,挥挥手:“你上一天的班也累了,赶紧去歇着吧。” 应如约就等着应老爷子的这句话,始终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和老爷子道过晚安,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回房。 —— 隔日去上班,护士站的晨间八卦已经从前几天妇科那位可怜的总裁夫人换成了今天来医院报道的a大附属医院的那几位医生。 被提到最多的,自然是沈长歌。 沈长歌出生于家境良好的家庭,从小接触到的圈子就与普通人不同,他自幼被灌输的理念也格外讲究。除了皮相,以及神经外科医生的光环,他本身就是个到哪都极受欢迎的绅士代表。 魏和查房结束和半路碰到的温景然同行回科室,坐电梯时都能听到院里的护士在讨论来交流学习的沈长歌。等出了电梯,魏和摸了摸后脑勺,回头看了眼已经合上的电梯门,似笑非笑地对温景然说道:“这沈长歌到底什么路子,能把咱们院的小护士都勾得春心大动。” 温景然抬腕看了眼时间,完全没有搭理这么无聊话题的意思。 魏和就跟看不出温景然不感兴趣似的,接着嘀咕道:“这么下去,温医生你要失宠的。” 闻言,温景然终于看了他一眼,也仅仅只是眼风冷淡地扫了他一眼,道:“魏医生,你除了八卦长短就没正事可以做了?” 反被将了一军,魏和一时语塞,眼看着温景然信步走进了办公室,他在身后犹如吞了一只苍蝇,怄得够呛。 午饭时,小邱来大食堂和如约一起吃饭。 应如约看到小邱一个人,眼神不由自主往她身后探了探:“灵芝呢?” “灵芝姐还在做手术,等能吃饭又要过饭点了。”她端着餐盘在如约对面坐下,一双眼睛骨碌碌的瞪得溜圆:“我们医院来a市的医生了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如约把盘子里的红烧肉夹了几块到小邱的盘子里:“辛苦了,加个餐。” 小邱嘿嘿笑了两声,高兴得双眼都眯成了月牙:“谢谢如约。” 应如约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示意她继续说。 “你之前实习的医院不就是a大附属医院嘛?我今天早上跟的是魏医生主刀的手术,听他说你跟那个长得超级好看的沈长歌认识呀,你快给我说说。” 应如约含着刚喂进嘴里的土豆,怔了怔,不太确定地求证了一遍:“你说的魏医生是普外的魏和吧?是他说我跟沈长歌认识?” 小邱点点头,见她脸色好像不太对,脸上的笑意也没了,赔了几分小心看着她:“如约你怎么了?” “没事。”如约把土豆咽下,筷子捣着盘子里的米饭,顿时没了食欲。她看了眼小邱,勉强笑了笑:“只是没想到男医生也这么八卦。” 她对魏和的第一印象是刚入职那天,沈灵芝概括完魏和的特点后警告她要和魏和保持安全距离,必要之时还得敬而远之。 所以她在和魏和打交道时,就存了几分戒心,除了工作以外,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深交。只是没想到,即使这样,也依旧无法把自己彻底划至他的八卦圈外。 “你习惯就好啦。”小邱轻轻吹着汤,开解她:“魏医生你就别把他看成是男人就行,有些方面不可否认他是很优秀的,但性格上我实在是欣赏不来。有些时候觉得他挺小肚鸡肠的,有些时候又觉得他面面俱到挺温暖的,但不管什么时候你都不能跟他较真,习惯就好了。他本心倒也不坏,科里有什么病人没钱治病他公益比谁都积极。就是喜欢话人长短吧,真是天生的……治不好。” 说到这,小邱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讲个全院都知道的大八卦。” 应如约配合地倾身过去,竖起耳朵。 小邱一手半拢住嘴,把声音压得极低:“护士站那个李晓夜啊,就好魏医生那口。我和灵芝姐闲聊的时候还说起来,两个都是巨八卦的人,要是真凑一起了,那场面绝对好看!” 说完,她自己也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正前仰后伏着,不知道瞄到了什么,原本没个正形的人说收就收,和刚才乐得就差拍桌子的人判若两人。 应如约莫名地回过头。 身旁已经有人坐了下来。 温景然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转头对她笑了笑:“好巧。” 应如约下意识去看小邱。 后者已经被温医生这温和无害的笑容秒得不知东南西北,叼着筷子愣愣地看着温景然发呆。 这花痴…… 应如约无力的牵了牵唇角,不那么走心的点了点头。 温景然显然不是过来和她说声“好巧”这么简单,他瞥了眼如约,丝毫不在意还有小邱在场,含蓄地问道:“昨晚被审查,顺利通过了?” 应如约戳着米饭,点头:“有惊无险。” 想起昨晚的事,应如约顿时有些心浮气躁,面红耳热。她转头瞥了眼泰然自若,在听了她回答后甚至一脸可惜的温景然,试图岔开话题:“温医生,我……” 温景然回望她,轻扬尾音,“嗯?”了声。 应如约还没有反应,小邱手里的筷子“吧嗒”一声掉落在桌上,她手忙脚乱地收起筷子,连忙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于是,直到这顿饭吃完之前,应如约都没再开口说话。生怕小邱激动过头,等会不是洒了汤,就是打翻了盘子。 温景然中途接了个电话,他侧目瞥了眼安安静静吃饭的应如约,简单的回应了两句。挂断电话后,一本正经道:“你等会来我办公室找我,有事要跟你说。” 应如约只来得及“喔”了声,就见他起身,匆匆地离开了。 小邱已经羡慕坏了,望着温景然离开的背影,双手捧心,眼睛眯起只留了一抹光凝视她:“好羡慕你,有温医生这样的师兄……” 已经暗度陈仓的人心虚得不说话。 小邱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一件事,端着盘子从对面移到了如约身旁的空位,用筷子比划着,给她描述:“就前两天,妇科的一台手术,妇科那边的医生你知道的,个个慈眉善目。手术过半大家都开始疲劳的时候,主刀医生为了活跃气氛就说‘温医生喜欢工作状态永远保持活力的女孩’,然后大家都笑疯了你知道了嘛……” 如约默默接梗:“不知道。”反正那台手术她肯定是没参与的。 小邱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别打岔,我当然知道你不知道,我就是口头禅……”她清了清嗓子,格外严肃的开口:“然后就开始议论温医生以后会和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医院外头的我们不知道,全猜的医院里头的,你也没被漏下。” 应如约咬着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原本想说“关我什么事”,可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起码现在……跟她很有关系啊。 小邱没察觉她的异样,手舞足蹈:“大家都说儿科那凌医生和温医生挺配的,前阵子还看到两个人在楼梯口说了好一会的话。还有胸外科比较彪悍的晏医生,不过我们都说长相应该过不了温医生那关……至于你,哪哪都和温医生挺般配的,但主治医生当时就嘀咕了一句,说你们师兄妹多年,至今未成以后估计也成不了。” “可我今天觉得,温医生和你说话的时候,根本不像是跟一个师妹在说话啊……”小邱犹豫了几秒,继续捧心:“虽然这种想法不应该,但温医生长得这么好看,真舍不得他有女朋友。” 应如约彻底没有食欲了。 心里忽然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闷得慌。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拍了拍小邱的肩膀:“我先去找温医生一趟看看是什么事,等会又要忙了。你也抓紧时间,中午休息会。” 小邱连忙“哦哦”了两声,挥挥手:“对对对,你赶紧去,别让温医生等久了。” 应如约起身,等转身走出了小邱的视野,她才轻吐出一口气,有些疲惫地转头看了眼玻璃窗外大盛的日光。 站了片刻,她回头看了眼人声嘈杂的食堂,收拾收拾心情,去办公室找温景然。 午休时间。 整条走廊都空旷得没有人声,办公室里只有温景然一个人。 应如约站在门口,象征性地敲了敲门。 正在留医嘱的人闻声,抬眼看来,低沉着声音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进来。” 应如约背着手走进来,刚站到他的桌前,就见他放下笔,从口袋里摸出一支透明糖纸包裹着的棒棒糖递给她。 见她怔住,他微扬了扬眉,低声笑道:“你看不出来?” 如约“啊”了声,只听他声音清隽,似撒了大把阳光,低沉悦耳:“我在哄你。”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0 应如约伸手接过那支被透明糖纸包裹得特别精致的棒棒糖,有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 这人是能掐会算么? 她刚在小邱那憋了气,他就正好拿出糖来哄她…… 虽然如约知道,他这个“哄”多半是出于对昨晚擅自挂断了她和沈长歌电话的补救。 她用拇指摩挲了下糖纸,悉索作响的零碎声里,她垂眸看了眼继续握笔写医嘱的温景然,若有所思地问道:“儿科你熟悉吗?” 她的声音轻缓,带了几分试探的语气不自觉就泄露了几分心虚。 温景然笔下一顿,“颗粒”的颗字,撇捺时,原本还要提笔回收几分笔力,突然收笔,笔锋被削了大半,看上去毫无风骨。 他盯着笔下的字看了几秒,抬眸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问道:“你问病症还是人?” 应如约见他面色如常,丝毫没发觉自己那点小试探在他面前早已无所遁形,仍旧打着马虎眼,拐着弯地打探:“上周有一台急诊,十岁大的女孩急性阑尾炎。做手术的医生是儿外科的凌医生,就那个被称为儿外科最漂亮女医生的那位。” 如约和儿外科的凌医生同台过一次手术,那次急诊从通知到结束,半个多小时,很短暂的一次会面,但应如约对这位凌医生的印象却很深刻。 她话很少,态度也显得很是冷淡,但那双眼睛却很漂亮,漂亮到让人过目难忘。 温景然眉峰微锁,很认真的回忆了片刻,半晌才慵懒着声线,开口道:“有点印象。除了你刚刚跟我提到她,唯一一次听说,还是因为她看诊时态度不好被病人家属投诉。当时周会还点名批评了,让所有医生都引以为戒。” 应如约悄悄松了一口气,眉间一舒,她抿了抿唇,沉吟道:“胸外科呢?我听说胸外科的晏医生有一手很漂亮的缝合技术,胸外我只跟过王教授的手术,还没亲眼见到过。” 温景然抬眼,静静的扫了她一眼。 应如约心里藏着小九九,而温景然的眼神毒辣,每回都是一副要把她心底看穿的模样,压迫感十足。 导致她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所以,自然而然错过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和说不上来的痞性。 他合上病历单,摘下扣在钢笔上的笔帽,严丝合缝地盖回去。 慢条斯理地做完这些,他随意地把钢笔往病历单上一压,漫不经心道:“不用可惜,s大附属医院里有一手漂亮缝合技术的医生不止她一个。你见过我的了,还想看谁的?” 说起温景然那一手缝合,的确是应如约所见过的同时能够满足精致和利落的缝合。 缝合伤口并非是千篇一律的,也要视伤口情况而定,至于缝合的手法更是多种多样,临床上并没有特别规定的缝合方式。 应如约见过他用持针钳快速从患者肌理里穿梭,把伤口严丝合缝的精确吻合,就像是在伤口上订了一条平整的横线,整齐又平滑。 也见过他徒手持针,那双修长的手指即使隔着一层手套,动作也依旧流畅漂亮。 温景然做手术时,同台手术的医护人员最目不转睛的时候大概就是手术结束前最后的缝合步骤。 对于手控而言,那就是秀场。 以往温景然说了这样的话,应如约不是无力反驳偃旗息鼓了,就是乖乖地把后面想说的话尽数咽回去。可今天,明显没说到点子上,她还不甘心。 应如约低头把玩着那支棒棒糖,状似不经意道:“既然晏医生的缝合技术不错,那你会和她互相讨教学习吗?” 话落,她有些局促地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 虽然她已经尽量控制了自己的语气,可不知是不是她怀着心思的原因,总觉得这句话说出口,生硬得有些尴尬。 可这么一瞄,她吓得后退一步。 温景然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目光沉静,似能看穿她此刻的想法一般,偶尔从眼中闪过的流光都透着几分剔透。 温景然几步逼上前,把她逼至门口时,顺势关上门,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几乎是有意图的把应如约逼至门后,直到再无退路时,他的手从门框上滑下来,落至门锁处,顺手就反锁了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是这办公室里唯一的声音。 就像是有人在应如约的脑子里上了发条,她的神经渐渐紧绷,不由自主地咽了记口水,口干舌燥地看着他。 此时心虚和防备占了上风,哪怕她面上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象,可那毫无底气的眼神早已把她出卖得一干二净。 应如约这时候才觉得后悔…… 她怎么就脑子一抽,想着拐弯抹角地探听下温景然对这两位女医生的印象?她难道不应该理直气壮的问他“大家都说你和林医生,晏医生很般配,你觉得呢”吗? 简直…… 悔得肠子都青了。 温景然俯身,他弯了腰,和她平视。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打量,更多的是比她坦然的求知欲,他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来,跟我说说,你都听到了什么?” 应如约那一刻脑子转得飞快。 昨晚是毫无防备被他压制得死死的,今天可不能再这么窝囊了。 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一些:“前几天,有人八卦你以后会和谁在一起……” 温景然面露了然,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儿外科的凌医生长得漂亮,应该是你喜欢的类型。胸外科的晏医生虽然没那么好看,但医术不错,在工作上能够和你比肩共进。” 温景然勾起唇,忽的笑起来:“她们说错了。” 他曲指,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看她一双眼睛凝视着他眨也不眨,忍不住喉结一滚。 他的手落下去,牵住她的:“最好看的是你,符合我喜欢类型的也是你,甚至在工作上,也只有你能和我互辅互助。我治病,你救命,谁能比我们更般配,嗯?” 他的声音低沉,似山涧里背阴面的山泉,温凉似水。 应如约心头因小邱那些话而起得皱褶和不适,意外的,被他轻而易举就抚平了。 她瞬间什么脾气都没了,把玩着他给的那支棒棒糖,怎么看觉得怎么可爱。 这种情绪持续没几秒,角落里,饮水机发出“咕咚”一声,像是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入水引起阵阵涟漪。 应如约回过神,想起被他反锁的门,有些头疼地扶住额头,说回正事:“你找我来什么事?” “今天临时加了一台手术。”他低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放进她的手心里:“应该不能准时下班了,你吃过饭去给梵希喂点猫粮,这祖宗可饿不得。” 应如约只觉得他放进她手心里的钥匙格外烫手,抬眼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钥匙,想起那只格外有灵性的猫,心里一下柔软,点点头:“好。” “猫粮和罐头我都放在厨房的储藏柜里,我在柜子前贴了便利贴,是梵希每次猫粮的量。它的碗自带称重,能够精准控制食量。水你不用担心,它会自己拧水龙头喝。”话落,他沉吟道:“它很懂事,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你可以边想我边等我。” 应如约一直认真听着,生怕错漏了哪个细节。听着听着,就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怎么最后那半句听着不太对…… 温景然不准备给她拒绝的机会,落锁的门反向解了锁,他低头,克制地仅是牵起她握着钥匙的手,在她手背上吻了吻。 随即,他拉开门,衣冠楚楚得早已没了刚才故意蛊惑她时的不正经。 应如约今天尤其迟钝的反射弧终于反应过来,她握紧手心里的钥匙,想瞪他……看他笑得那么好看,又舍不得。 妥协吧……又觉得不甘心。 只能在往外走的时候,很不小心地踩了他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景然看着留了她半个鞋印的鞋子,摇头失笑。 这么多年,反抗的方式还是没有半点长进。 —— 短暂的午休结束,如约拿上pad继续随访。 千篇一律周而复始的工作总是消磨耐心,一个下午,她口干舌燥。 最后一位需要随访的病人是妇科的病人,病房就在荣梁总裁夫人的隔壁。 已经是下班的时间,应如约此时反而没了刚才的心浮气躁,耐心地问完病人问题,正要叮嘱病人好好休息时,一旁家属看着她收起pad,说道:“应医生,隔壁病房中午的时候大吵大闹,那个女人哭了一下午,哭得我老婆都休息不好,你来之前刚消停。我看过来的护士一个个都那么年轻,估计也压不住事。你这么和气,能不能跟隔壁病人说一声,毕竟她刚动完手术情绪这么起伏也不好的。” 应如约听他说完,想了想,笑着应了声。 荣梁总裁夫人叫薛晓,如约这周术后随访的第一批病人里就有她。 医院里每天都在产生新的八卦,除了那天手术时听医护人员唏嘘过,沈灵芝也好奇问过一次后,已经没人再谈及她了。 毕竟这台手术对于薛晓而言,如同摧毁了她的世界。 没人会拿她的痛处当谈资当玩笑,那太不尊重了。 以至于,这次以这种方式被提起时,如约有一瞬间没能把记忆中的那个可怜病人和隔壁的薛晓对上号。 应如约走出病房,站在门口正踌躇着进去怎么开口时,紧闭着房门的病房里突然又传出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她边哭边说着什么,因为太过含糊,应如约一个字也没分辨清楚。 身后,病人家属拎着热水壶走出来,一脸惆怅:“应医生你看,这跟现在这样,反反复复都一下午了。” 应如约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我去看看。” 紧闭的房门,连门上正方形的探视窗口都从内被报纸贴上,病房里什么情况也看不见。 应如约蹙眉听着应该是薛晓发出的哭喊声,隐约的还听见了男人的声音。 按理说,护士会巡房,这种情况护士站应该是知道情况的。 如约在门口站了数秒,果断选择了去护士站先问问情况。 李晓夜不在,另一个护士正忙碌地往电脑里输入信息,闻言,皱着眉苦大仇深道:“她丈夫好像要跟病人离婚,连律师都叫进去了,在拟定离婚协议分配财产吧?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能插手,只有在动静大的时候过去劝几句,能怎么办呢……” 应如约听得眉头直皱:“病人的直系亲属呢?” “老太太啊,应该是被支走了,还是病人自己支开的。”她停下敲键盘的手,低头睨了眼电脑右下方的时间,笑道:“应医生,你下班了。那边我等会再去看看,再这样的话就采取点措施了,你放心好了。” 应如约点点头,还没等她转身离开,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属跑过来,涨红着脸怒意未歇:“隔、隔壁打起来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1 有一瞬间,应如约脑子里“嗡”的一声,就像是有人把锣鼓凑到她耳边,猛得敲了一下,震得她两耳发懵。 等反应过来后,她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不能准时下班了。 薛晓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属跑得急,平复了好一会,气喘吁吁道:“你们赶紧去看看吧,这男的什么人啊,女人做完手术还住着院呢就上手了。” 护士站的护士一听,急了,她一把扔掉鼠标站起身来,抓起座机就给保安队打电话:“这也太胡来了吧,什么事不能……喂?喂,我这里是护士站……” 李晓夜今晚夜班,正来交接,在后面囫囵听了个大概,一双眼瞪得溜圆,不敢置信道:“动手了?” “还是男的打女的?那女的不是我们院的病人吗?刚做完手术才多久啊,这都能下手,他妈的还是不是个人啊!” 说着话,她把袖子一捋,杀气腾腾地就往薛晓的病房走去。 应如约见势不对,赶紧跟上。 走廊里已有不少听见动静的病人或家属站在病房门口观望。 走廊尽头的那间病房,房门紧闭,虽看不见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但关着门也堵不住的摔砸声音传出来,间或混杂着女人嘶声力竭的喊叫,不难猜测病房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李晓夜步子快,脚下如同生风。 到了病房门口,她按耐住火气,用力地拍了两下门:“您好,我是护士站的护士,麻烦开一下门好吗?” 病房里摔砸打骂的声音一停,没多久,门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荣梁总裁带来的律师,应该是拉过架,领带被扯松,正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都被扯落,只留出一截线头。 此时,他脸色难看地站在门边,手中镜腿翻折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几近断裂。 他却似习惯了一般,捏着眼镜的梁骨,把镜腿掰正,凑合着架回鼻梁上。 应如约心下一“咯噔”,急忙拨开挡住门内视线的律师,往里看了眼。 病床上的枕头,被子都被掀扯到了地上,胡乱地堆成一团。甚至还有摔碎的热水瓶瓶胆,溅得四处都是,水还热气腾腾得冒着白雾,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 有女人在哭的声音,声音嘶哑,连哭泣都断断续续,似使不上力一般。 应如约太阳穴“突突”的猛烈跳动了两下,她抬眼,眼神冷漠至极。开口时,压着几分狠意的质问就像是冰锥一样刺过去:“病人手术做了没几天还在恢复期,需要静养你们知道吗?” 还来不及收拾狼狈的律师显然也是无奈至极,他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可站在他的立场,此时要说的只有一句话:“抱歉,损坏的物品我们会照价赔偿。” 李晓夜狠狠磨了磨牙,忍住要往这律师身上吐口水的冲动,瞪了他一眼,掀开他就往里走。 应如约紧随其后,一颗心镇定得像是入定了一般,此时竟没有一丝惧怕。 她看见缩在床头披散着长发背对着门口的薛晓,也看见了怕丢人正站在病房死角一脸冷漠的荣梁总裁。 有些出乎意料的,荣梁总裁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相看上去却仍旧和三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无一二班。甚至,他的身上连商人惯有的铜臭味也没有,长相斯文儒雅。 比起房地产开发商这个身份,他更像是走在校园里传教授业的大学教授。 李晓夜倒是不吃惊,荣梁总裁上次匆匆来医院探望薛晓的时候,她正好见过一次。 她环视了一遍四周狼藉,气乐了。她一笑,荣梁总裁眼里的冷意就多一分,他看了眼缩在病床上的薛晓一眼,语气冰冷:“明天律师会把离婚协议带过来,我劝你赶紧签了,晚了一分钱也拿不到。” 话落,他整了整衣领,抬步跨过地上碎得四散的热水瓶内胆。 还没走出几步,床上的薛晓忽然发了疯一般,掀了床头柜上一切能扔的水杯,花瓶,遥控器一股脑都扔向他离开的方向。 她心灰意冷,几乎是泄愤一般,阴狠着语气咒骂道:“你这样对我你会不得好死,你会得到报应的。想跟我离婚,我告诉你,没门。逼急了我就从你荣梁的顶楼跳下去!” 应如约正对着荣梁总裁,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一瞬间眼底似有戾气一闪而过。 不过很快,那抹戾气一散,他看着从眼前飞过的东西,下意识想要替应如约挡一下,伸出去的手只来得及摸到一息风声,便见那枚银白色的胸针径直掷向了站在门边无辜的女医生眼角。 李晓夜一声惊呼。 身后,是薛晓发了狂一般,将手边所有能扔的东西尽数都扔了出来。 男人被她扔出的东西砸中肩膀后背,刚消退下去的怒意再也没法控制,他转身,近乎暴戾地冲回床边,拎起薛晓的衣领,毫不费力地把委顿着的女人拎起。 他咬牙,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用力到青筋暴起,手指关节青中泛白。 应如约在千钧一发之际抬手挡了一下,虽然泄去了胸针坠落时蛮横的力道,可眼角和眼下寸许划伤,仍旧火辣辣的一片。 她按了按受伤的眼角,另一只眼望去时,顿时被薛晓脸上大半的淤青和红肿给吓了一跳。等她视线扫至薛晓的小腹时,病号服腰腹处的伤口已经渗出了血迹。 她也顾不得自己伤了眼角,几步上前,先按住了情绪激动的薛晓。 李晓夜刚从刚才的混乱中回过神,义无反顾地跟着扑了上来,和应如约站在一侧,死死地把手抵在荣梁总裁的胸前,拼命阻止他靠近:“你再这样,我管你是谁,我都要报警了……” 门口的律师见状不对,赶紧折回来帮忙拉架。 有了一个男人拉架,局势瞬间好转不少。 荣梁总裁被束住了右手,气急败坏地把左手手指指到了薛晓的面前:“你敢从我荣梁的顶楼跳下去,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那一大家子。薛晓你生不出孩子,你连子宫都没了,你去死没人拦着你,像你这样一无是处的女人干嘛要活着浪费社会资源?” 他的话戳到薛晓的痛楚,被如约抱在怀里的人几近崩溃,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挣扎着挣脱了如约的双手,一手抓握住如约的肩膀借力,倾身挠向还在说话的男人脸上。 沈长歌拨开病房门口围观的人群,面色冷凝地从一滩狼藉中走进病房,等看到屋内完全混乱的场面,眉头狠狠一皱。 他快步上前,摁住荣梁总裁的肩膀往后一掀,毫无防备下,律师和荣梁总裁一个不稳,直接被掀倒在病床上。 律师的手腕隔着手表重重地磕在了扶手上,顿时疼得一阵发麻。 沈长歌顺势一手抓握着荣梁总裁的肩膀,用手肘把他牢牢地压制在了病床上。他看着在那么多人面前还对一个女人动手的男人,眼神里流露出一丝难以遮掩的鄙夷。 李晓夜用力过度,突然泄了力,整只手臂都在颤抖着。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面色发白,试图挣扎脱困的男人,忍不住往地上淬了一口,正想骂几句过个瘾。 沈长歌的目光越过她,看向身后正被薛晓依附着的应如约,目光落在她眼角周围的伤口时,面色微变:“如约?” “我没事。”如约拍了拍薛晓的后背,仍就透着冷意的目光看向李晓夜,沉声道:“报警吧。” —— 甄真真跟胖子一起出警,赶到医院时,事发现场走廊外的座椅上只坐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垂着头,手肘撑在腿上,正盯着自己的双手。 护士站接引的护士把两人领到沈长歌面前:“沈医生,警察来了。” 沈长歌闻声抬头,视线落到甄真真脸上时,有一瞬间的怔愣。 这张脸,他见过。 应如约的手机锁屏上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这个女孩的照片。 甄真真被他看得发懵,转头看了眼小胖,无声地用口型问道:“我脸上有脏东西?” 小胖飞快摇头,也是莫名地看了甄真真一眼。 他觉得老大会欣赏甄真真已经是未解之谜了,怎么又来一个皮相俊美的年轻男人盯着他甄姐就转不动眼珠子了呢…… 沈长歌很快回过神,他站起身,对她伸出手:“冒犯了,只是觉得眼熟就多看了几眼。” 甄真真刚握住他指尖,才碰了一下,闻言很快收回手,一脸警惕的提醒:“这年头不兴这样打招呼了。” 沈长歌被她逗笑,他同样握过小胖的手后,解释:“我在如约的锁屏上见过你,不是有意……” 后面的话他没再往下说,但甄真真不笨,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花了几秒时间理清前后的逻辑关系,眼神顿时就带上了几分打量:“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沈长歌沈医生吧。真是不巧,前几天刚知道你。” 沈长歌听出她语气中隐约有那么几分敌意,虽不太明白,但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指了指里面一片狼藉的病房:“这是现场,受害人的缝线裂开重新缝刀口去了。施暴的男人被保安控制在会议室,我们医护人员除了我还有两位在现场,如约被误伤正在处理伤口,还有一位护士也在会议室。” 甄真真的脚步一顿,她皱起眉,脸上收起所有玩笑的表情后严肃起来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凛冽风采。 她一手插进裤兜,微倾身,跟沈长歌确认:“你说如约被误伤?” “是。”沈长歌颔首:“眉骨周围淤青,眼角下方有一道血痕,手臂上也有几道红肿,不算太严重。” 甄真真咬住后槽牙,舌头从齿关处舔过,默默地咒了声:“混蛋。” —— 做完笔录,甄真真还要回局里一趟。 临走之前,她悄悄把应如约拉到一边,借着灯光仔细地看了眼她家小如约细皮嫩肉的脸上那煞风景的两处伤口,心疼得心肝脾肺都跟打结了一样,止不住念叨:“那个女人怎么回事啊,打那个负心渣男就打呗,怎么还能不长眼地伤到你脸上。” 如约顺手摸了摸青了一片的眉骨,叹气:“是不是我破相了,我甄真真就不想和我做朋友了?” “哪的话!”甄真真拉下她摸眉骨的手,不轻不重地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一记:“瞎摸什么,别真的摸坏了。再说了,我是这么肤浅的人嘛!” 甄真真越看越觉得荣梁那总裁真是祸害人不浅,咬牙切齿道:“你等着,你这笔我给你算到他头上。我还有事,先走了,你回去小心点啊。” 走出几步,想起什么,甄真真又折回来:“话说,我温医生呢?怎么你这出这么大事,他连个人影都没看着?” 应如约一怔,眼神里有自己也没有察觉的灰暗一闪而过,她挥挥手,不耐烦地赶她走:“你赶紧走吧,跟你一起来的小警察在走廊那看了你好几回了。” “行行行,我走了。”甄真真挥手,可走出几步又掉头小跑回来,笑眯眯道:“我算是见到沈长歌的庐山真面目了,我跟你说,我还是坚定温医生的战线。那沈长歌啊,比温医生差了不止一点味道。” 应如约无奈,索性和她并肩往外走:“你别瞎说,人就当我是朋友,我也是同等对待他的,没有多余。” 甄真真也就听一耳朵,她对如约周围除了温医生以外的一切异性都一致保持着敌视状态,从小就这样,这病眼看着到了晚期是治不好了。 —— 最后一台手术结束。 巡回护士替他解开手术服后面的系带,温景然摘下手套,和脱下的手术服一并放进了污物桶。 数个小时,握了手术刀的手虎口有些酸疼。洗手时,他淋着有些凉意的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会,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魏和正要做一台急诊手术,洗手时碰到他,“诶”了声,格外热情:“温医生,你这是刚下手术?” 温景然透过镜子瞥了他一眼,“嗯”了声。 魏和丝毫不在意他的冷淡,冲淋着手臂,转头看他:“那你应该是不知道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妇科那边,病人和她先生因为闹离婚的事打起来了。” 温景然微一挑眉,他关了水,转身,看向魏和:“说重点。” “我听李晓夜说那个病人动的是大手术,她先生是荣梁总裁,没看出来这种成功人士也那么屌丝,把她打得鼻青脸肿,伤口重新缝了几针。”魏和卖着关子,斜眼笑道:“李晓夜和应医生都在现场,听说应医生被误伤了……” 顿了顿,魏和慢悠悠地补上一句:“破相了。” 温景然睨了他一眼,那一眼没什么温度,却莫名冷得魏和小心肝颤了颤。 想招惹温医生不快的人是他,临了又怂,连忙缩了脖子,撇关系:“不是我说的,李晓夜逢人就说,绘声绘色的,几乎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温景然抽了纸巾擦干手,垂敛下眉目,淡声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魏和怂,一句也不敢瞒:“应医生是从a市刚来的神外科的沈医生送回去的。” 温景然一顿。 垂着的眸子里,瞬间酝酿起一片沙尘,遮天蔽日。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2 应如约终于有些能体会甄真真每次负伤后不敢回家的心理了。 她端着碗,看着华姨不断夹进她碗里的菜,只能闷头卖力地吃着。 即使她如此配合,华姨仍旧絮絮叨叨地念了一晚的经:“你说你也真是的,二十好几的人了,看到人夫妻打架也不知道躲远点,还凑上去拉架……” “现在眼角青了这么一块,这老爷子看着得多心疼,等会华姨给你拿点冰块冷敷一下,不然眼角这种嫩脆的地方,伤着了也不知道多久能消退。” “那个病人也真是的,打老公就大老公好了嘛,怎么东西乱扔的。姑娘脸被弄伤了,连句对不起也没有……我真是越想越生气。” “如约我跟你说,这种夫妻之间打架你以后看到就闪得远远的。谁知道他们吵的是不是一个情趣,你夹在里面受伤不说,回头两口子和好了还得回头怪你多管闲事……这种脏水一头扣下来,你就是有理也说不清,只能自认倒霉。” 应如约本就有些头昏脑涨,抬腕看了眼时间,赶紧喝完最后一口汤,起身出门:“爷爷,华姨,我有事出去一趟,过会就回来。” 华姨正收拾了碗筷准备拿回厨房清洗,闻言,皱眉念叨:“你都伤着了还往外跑……华姨等会给你煲盅清热去火的汤,回来记得吃了啊。” 应如约从玄关的鞋柜里拿出小白鞋,匆匆忙忙踢了羊羔拖鞋,弯腰掰上后跟时,连声应了“好”。 换好鞋,她拎起包,边摸着温景然下午给的钥匙边往外走。 应老爷子站在窗边,掀开半垂的帘子往外看了眼。 暮色沉沉下,应如约的身影单薄孤单,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华姨把碗筷都收进厨房,再出来清理桌面时,见老爷子孤零零地站在窗口,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医生这么好的工作,怎么还会遇到这种事呢。” 应老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这种事现在多了去了,别说病人和病人家属打起来。就是病人家属和医生都能起冲突,这点算什么……” 他绕过窗台坐到沙发上,轻吹了吹手边的刚注上的热水,目光不知落在哪个点上,眼神微微涣散:“她当初还想选普外,我就是怕她直接和病人打交道是首当其冲的那个。你想想,她上一刻拼尽所学在手术台上救命,下一刻却被病人家属指责草菅人命,先受伤的是那颗心啊。” 华姨一僵,搬开烛台的动作也变得小心翼翼。 应荣臻从医至退休,赞誉无数,可也有被情绪激动的家属逼入困境的时候。 他沉默并非不心疼如约,相反,他老来已是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身边唯有如约这支血脉,就她平时不小心磕着碰着伤到了他都忍不住说个几句。 可唯有这医患关系之间的相处,他做不到公正地去批评或表扬她的行为。 站在医生的角度,她今天的做法无可厚非,在保安和可以维持场面的医护人员没到场之前,她干涉参与阻止了事态恶化,他该鼓励并且表扬她的不怕事。 可只站在长辈的角度,无论是否误伤,他都于心不忍。他只想像华姨那样,能够理所当然的告诉她,遇到这种事你就连热闹都不要看,走得远远的。 应老爷子放下水杯,起身迈入厨房:“华姨啊,你教我煲汤吧,不做点什么这心里啊……窝着一团火。” —— 应如约用钥匙开了锁,推开门时,并没有想象中的寂静和黑暗扑面而来。 玄关亮着灯,暖暖的橘色像一张绵柔的网,轻轻的铺罩而来。 如约关上门。 鞋柜最底层摆着一双粉色的女式拖鞋,像是专门为她准备的,放在她平时会最先留意的地方。 换好鞋,如约随手把包挂在了玄关的衣架上,放轻脚步走进客厅。 一路走一路开灯,片刻功夫,别墅的一楼灯火通明。 没见着梵希的身影,应如约也不着急,她先进厨房备猫粮。 放着猫粮和罐头的储藏柜的确很好找,柜子前贴了好几张清绿色的便利签,她蹲下身,用指尖按住微微翻起的纸页,认真看了几眼。 第一张是喂食的时间,以及每次喂食的种类,还有括弧,括弧里“小黄鱼”三个字底下重重划了两道横线,重点标了出来。 第二张是猫粮,罐头,零食以及营养膏的投喂数量。 应如约拉开储藏柜,找到温景然说的能够称重的猫碗,又依数对照了一遍便利签上的营养膏…… 化毛膏,补钙营养膏,维生素营养膏。 加上其余零零碎碎的罐头,零食,这个储藏柜看上去就像是个猫粮粮仓…… 应如约一边感慨这年头人活得还不如猫,一边拎了猫粮的袋子往碗里“补货”。 因为无聊睡得醉生梦死的梵希耳朵一抖,倏然睁开眼,利落地爬起身,居高临下地站在橱柜上方俯视着正抓握着猫粮专注称重的应如约。 那双猫眼微微一眯,它打了个哈欠,略有些不满地挪着优雅的步子,几步跃下橱柜,悄无声息地落地站在了应如约的身旁。 然后,它伸出毛茸茸的爪子,轻轻地拍了一下如约的脚背。 真是猫挠的……轻轻软软,带了几分小温柔。 应如约顺着雪白的猫爪看去,梵希歪着脑袋盯了她一眼,长腿往前一迈,伸了个大懒腰。 比起第一次见面,这一次它的反应像是已经适应了她的存在,没有过分亲近,也没有警惕地和她保持距离。 应如约把倒好猫粮的碗推到它面前,小心地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它的脑袋。 那顺滑的毛,像是上好的绸缎。 梵希其实有些不太想理她,盯着她看了几秒,耐心地等她又加了一根手指抚上它的脑袋。 但这耐心没坚持过三秒,它喵呜了一声,斜睨了她一眼。 那眼神大有一份鄙视的□□,随即,它脑袋一歪,挨着她的掌心蹭了一下,就跟吃饭给饭钱,嫖完给嫖资一样,完成任务般安心去吃猫粮了…… 应如约在原地怔了一会,等反应过来,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温景然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来的。 应如约舍不得让梵希离开自己的视线,盘膝席地而坐,倚着厨房的落地门接起他的电话。 有风声顺着敞开的车窗涌入车载通讯系统,温景然抄了近路,从高架桥上飞驰而下。冷冽的寒风刺骨,他略有些疲惫的神经却难得放松。 片刻后,他升上车窗,开口道:“如约?” 那沙哑低沉的嗓音透过手机听筒传来,应如约眨了眨眼,“嗯”了声。 她那边安静,安静到梵希轻舔猫粮的声音都能隐约听到。 温景然忽的松了口气,他看着这座城市的灯火人烟,唇边有一抹自己也未留意的笑意:“还在我家?” “嗯。”应如约的目光忽的被贴在储藏柜上的便利签吸引,她倾身,指尖压住上翻的纸角,借着灯光凑近看了眼。 和刚才不一样的角度,她竟看到了便利签上有个很淡的猫爪印。也不知道是梵希自己摁上去的,还是温景然强迫的。 她忍不住弯了眼睛,问他:“便利贴上有梵希的盖章你知道吗?” 她忽然提起,温景然回忆了几秒,笑道:“知道。”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含着一口烟,意外低沉:“那天它故意打碎了玻璃杯,我扣了它的小黄鱼。它等我进厨房时,在我眼前盖的章。也不知道是想表达它还有一整个粮仓还是单纯傲娇地跟我抗议。” 应如约笑出声来,忍不住跟他分享刚才梵希看她时那一眼王之藐视。 温景然静静听着。 起码,她的声音听上去还挺高兴,并没有他担心的低落和负面能量。 终于彻底放心,他握着方向盘轻打了一圈,下桥后沿路汇入主干道。 应如约说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和他聊了太久:“我先不打扰你开车了,等……”到家再说。 后面的四个字,莫名有些难以启齿。 她顿了顿,很快换了一句替代:“等会再说。” 梵希已经吃完了猫粮,有些意犹未尽,它舔了舔猫爪,暗示意味既浓地喵呜了一声。 听着像是在撒娇,可一寻思又像是在命令。 可不管是哪种,应如约对它都毫无抵抗力。 她仔细看了眼便利签上,晚饭饭点能投喂的东西,找到补钙的营养膏,刚旋开盖帽,梵希就自觉地挤进了她怀里,蹲坐在她腿上,两只猫爪紧紧搂着她的手,低头就啃。 它那双蓝色的眼睛,像是蕴着深海的秘密,湛蓝得泛着琉璃般透彻的光。 那毛茸茸的猫爪就按在她的手背上,像软绵绵的棉花糖,瞬间就把如约的一颗心柔化成了一滩水。 要命!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猫! 十分钟后,温景然的车驶进院子。 熄火,下车。 关上车门后,他倚着车门,并没有立刻进去。 烟瘾上来,嗓子干涸得想喝水。 他站了一会,到底没能压住,重新开了车门,从中控的储物格里摸出一盒烟和打火机。 他站在那,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咬进嘴里,一手虚拢挡住风,一手打了火点了烟,冉冉而起的烟雾里,他微眯起眼,看向几步外亮着暖色灯光的屋子。 等一根烟抽完,他迎风站了片刻。 屋里不止那个小东西闻不了烟味,如约也不太喜欢。 等身上烟味散得差不多了,温景然这才低着头,快步进屋。 应如约几分钟前就听见了引擎声,此时听到开门声,维持着被梵希霸住的姿势,回头看了一眼。 温景然随手把钥匙搁在玄关,看到厨房里坐在地上和梵希僵持的人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几步走进去,弯腰拎起梵希,不容这小家伙抗拒,托揽着它的后腿把它拎到了流理台上。 被拎开的猫气急败坏,短促又急切地“喵”了声,生气地蹿上了柜橱最上方,居高临下,耀武扬威。 温景然只看了它一眼,便不在意地移开目光。 他伸手递到她面前,想拉她起来。 应如约却有些为难的按住被梵希蹲的发麻的脚踝,可怜巴巴地看向他:“腿麻了。” 她仰起头,温景然一眼就看见她眉骨青紫的一块以及眼角下方那一条血痕。 他的眸色微沉,不由分说地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穿过她的腿弯托起她的双腿,毫不费力的把她抱了起来。 应如约原本只想缓过这一阵麻意再站起来,他忽然的一抱,腿上发麻的地方像是通了电流,她低呼了一声,不受控制地抬手搂住他,嘤咛了两声。 安静久了,她连发出的声音都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温景然抱着她进客厅,把她放入沙发里时,托着她腿弯的手缓缓松开,等她适应。 应如约有些想龇牙咧嘴,腿又麻又酥,比被电了还要难受。 她轻轻动了动脚趾,缓过这一阵麻意后,又动了动……就像是风沙越阵,那麻意悉数退了干净。 她这才松了口气,鼻尖还有些泛红,她曲指推了推鼻尖,对他说:“好了。” 温景然“嗯”了声,眼神一眼不错地落在她的伤口上。 他倾身,手指轻握住她的下巴转向自己,仔细地打量:“我下手术就听说了。” 他的声音沉沉的,目光似再也挪不开了,落在她细瓷般皮肤上那格外显眼的两处伤口,想伸手去碰,又怕没轻重弄疼了她。 “我没事,伤口已经处理过了。”应如约格外配合得让他打量:“说起来真的很倒霉,我站得明明很远……可就是误伤到了。” 温景然眸色又沉了沉,他低眸看了她一眼:“害怕吗?” 应如约努力回忆了片刻。 其实不太能想得起来了,那时候场面混乱,她被薛晓那一脸的红肿淤青惊得又急又怒,除了觉得脸上疼,连会不会破相都没考虑。 大约是许久没等到她的回答,温景然握着她下巴的手指松开,轻轻地摩挲了一下她伤口下方,低声道:“怎么办,我连自己也迁怒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3 甄真真回到局里,仍有些气闷。 小胖去跟迟盛汇报工作,结束后,迟盛放下笔,从电脑屏幕后抬起头来,看了小胖一眼:“甄真真呢?” “茶水间。”小胖拗着手指往茶水间的方向指了指,“被误伤的女医生是甄姐的朋友,在医院为当事人调解的时候,甄姐就……” 小胖顿了顿,努力找了个恰当的形容词:“非常具有攻击性。” 攻击性? 这不是常态嘛? 无论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还是因为鸡皮蒜毛犯事的二世祖小流氓,她都一副要捍卫正道为民除害的心态。 以至于有些拘留满24小时就放出去的小流氓看见她就闻风丧胆,据说有些群体里甚至有把甄真真列在黑名单第一位的……可见平时作风彪悍。 扔下笔,迟盛推开椅子站起来:“我去看看。” 小胖“喔”了声,见怪不怪地紧跟着迟盛出了办公室,忙自己的事情去。 迟盛在茶水间找到甄真真时,她正蹲在饮水机前和饮水机下方的储物柜门较劲。 年数久远了的东西,零件已经坏得差不多了。 储物柜的门掉了门把,只余下两个翻黄泛旧的螺丝钉露在外面。 迟盛倚在门边看她闷头和一个柜子较了半天劲后,终于看不下去,取了自己的杯子递给她:“用我的。” 甄真真掰扯柜子的手一顿,闷声闷气地推开:“我不是真的想喝水。” 迟盛睨了她一眼,也懒得惯着她的臭脾气,拎开她接了半盏凉水,喝了几口后,冷着嗓子问:“想把人抓进局子来?” 甄真真回头看他,蹲得太久有些累,她挨着桌脚坐下来,看上去更没有精神了:“我是看那个渣男挺不顺眼的,这是私人情绪没错,但我不会公私不分的。” “谅你也没这个胆。”迟盛把水杯递给她:“警力资源有限,别犯浑了,打起精神做事去。” 甄真真接过迟盛递来的水杯,跟松鼠一样双手捧着喝了一口,凉水过喉,像是一剂烈性的兴奋剂。 甄真真忽的精神了起来,她挺直背脊,一手拿着杯子一手揪着迟盛的裤腿,大吐苦水:“其实我刚才真的想把人抓进局里来,你都不知道那男人把他老婆打成了啥样,嘴角肿起了一大块,眉骨眼角青青紫紫都快没人样了,那女人刚动完手术没几天,伤口都裂开了重新缝了几针。我做笔录的时候她恹得都没力气说话了,只知道哭。” 说到兴起,她把水杯放地上一放,一双眼瞪得漆黑溜圆:“关键是那个女的,我都快冲上去帮她揍她老公了,她居然答应调解,闹了大半天自己挨了一顿揍还什么都不计较的就放过他了,怎么想的?脑子里塞得都是豆腐渣吗?” 迟盛微微眯眼,眼底的危险讯号亮起,他揪住甄真真刚刚话里露出的小尾巴:“你都快冲上去帮她揍人了?” 甄真真“啊”了声,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补救:“这就是个比喻……” 迟盛显然不信,他拎住甄真真警服的衣领,冷声问她:“你就穿着这么一身想上去揍人?” 甄真真纯洁无辜地看着他:“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脱了的。” 迟盛被她拿话一塞,懵了片刻。 这家伙竟然敢调戏他? —— 应如约接到甄真真劫后余生打来的电话的前几秒还在怔忪温景然说的那句“怎么办,我连自己也迁怒了”。 他的语气那么认真,就连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传达的也是同样的情绪。 挨得近,她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气,还披着夜风的凉意。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听到引擎声后许久才等到温景然进屋。 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见来电显示是甄真真,犹豫了几秒,选择挂断。 温景然微微讶异地看了她一眼:“不接?” “等会再回她。”应如约抿住唇角,认真地看了他一会:“你是在担心我会因为受了这么点小伤你却不在场而有情绪吗?” 其实是有的。 只是那种情绪微乎其微,在意的也不是在事发当时他不在身边。 整件事情从发生到结束,应如约理智清晰的逻辑里从来就没有一条是希望温景然能够出现在混乱的现场解救这一切。 她很明确,那个时间点他正在手术室里进行手术。 唯一有关他的念头,是甄真真问起“温医生呢”时,她心里近乎消极的响起一个声音对她说:“你看,果然吧。” 在离苍山仓促答应试一试的那晚,应如约其实想了很多。 比如谈恋爱时有可能发生的:答应了她的约会却临时爽约,因为接了科里的电话要接一台急诊;除了医院,他们有可能十天半个月也没有时间在医院以外的场合有近半小时的交流,更别提约会;如果她足够倒霉,在遇到下雨天没带伞打不到车或者遇到各种各样麻烦时,他永远不能及时赶到。 她都设想过,并努力说服自己,哪怕温景然的职业不是医生,他也许也无法做到。在决定试一试以后,她就不能因为自己心里这个无法解开的结去苛责他。 可是今天,有那么一瞬间,她负能量了。 就像是她预料到了在一起后会发生的问题真的发生了,那以后她更为之恐惧的事情也会发生。 温景然了解应如约。 她心思敏感,一点小事也能胡思乱想。会揣测对方的想法,会分析对方的行为动作,会揣摩事情的走向。 然后,她会按照她自己得出的结论去决定要怎么做。 她外表的温婉掩盖了她骨子里的倔性,很少有人知道,褪去温凉的外表,她内里有着怎样的心思。 就像她当初在招惹他以后,一意孤行选择了a大医学院。 那时候,她行为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选离他,躲避他。 他今晚在面对她以前,甚至做好了所有可能的应对,可独独没料到—— 应如约在发了一会呆后,犹豫着,靠近他,然后伸出手环过他的腰侧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 如约把脸埋在他的胸前,深深地嗅了一口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气。 她并不太排斥温景然抽烟,也许是他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格外养眼,又或许时他抽烟时偶尔会微眯起眼睛的姿态太撩人,她除了对烟味会有些敏感以外,有些时候甚至会沉迷在他的一举一动里。 擦了药的伤口接近眼角,她一晚上眼眶都有些泛红。 她闭起眼,舒缓了眼周的疲惫,揪着他的衣领轻轻拽了两下,埋在他怀里的声音开口时闷闷的:“我大概不适合跟任何人谈恋爱。” 温景然低头看她,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把她搂进怀里。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应如约悄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正对上他幽邃得看不透的眼睛里,她一怔,后面的话尽数咽了回去:“没什么了。” 温景然隐约有预感她想说什么,他手指捻着她温凉的耳垂,片刻后,只作不知,低声问她:“赶着回来看你的情况还没吃饭,陪我和梵希再吃一点?” 这其实是一句陈述句。 几分钟后,应如约站在厨房门口,看他从冰箱的保鲜柜里拿出清洗好的一盘小黄鱼。 已经躺成一条的猫听见动静,飞快地从柜橱上跃下,在流理台上如同巡视疆土,整整周转了三圈,寻了个干净的位置慢条斯理地蹲坐下来。 温景然已经见怪不怪,往热好油的锅里放小黄鱼时,还能分神问她:“知道梵希坐这干什么吗?” “等开饭?” 温景然低声笑起来,纠正道:“在监工。” 监工…… 那双湛蓝的猫眼眨也不眨地盯着锅里的那几条小黄鱼,虽然看不出表情,可那眼神好像还真有几分监工的样子。 炸完鱼,牛排正好也解冻。 应如约帮忙把小黄鱼分装到梵希的猫碗里,端到它面前时,那只猫盯着她看了几秒,从碗里叼出一条,用爪子拨给她。 那睥睨一切傲视群雄的眼神无一不在表示:“朕赏你的。” 身后,转身正好看到这一幕的温景然忍不住虚掩住唇,低声笑起来。 等吃饭时,温景然给她泡了杯牛奶。 梵希已经解决了小黄鱼赶到了下一场,它好整以暇地趴在餐桌上,距离不远不近,就在应如约的手边。 尾巴轻轻扫动时,偶尔会碰到她的手指。 如约抿了一小口牛奶,想起刚才看见冷冻层里整齐码在一层里的牛排,问道:“你经常吃这个?” “偶尔。”温景然切了一小块牛排用叉子递到她嘴边:“有时候忙得没空好好做一顿晚餐的时候就会将就些。” 如约咽下那块牛排,有些意外他的厨艺竟然这么好。 似是看穿她此时的想法,温景然唇角微勾,笑道:“黄油和黑胡椒的酱料都是现成的,除了火候掌控得好,其余只能算原材料的功劳。” 他又切了一小块喂给她:“还在a市时,家里有做饭阿姨,饭来张口。因不喜欢油烟的味道,从不主动靠近厨房。后来生活所迫,照着食谱给自己做了几顿饭,发现厨房的烟火味比人情要暖。”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 应如约握着杯子,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他低下头,又笑起来:“没有谁能一出生就知道自己适合什么,起码十几年前我从没想过我会成为医生。你也不用在意自己适不适合谈恋爱,否则还让你遇见我做什么?” 他有些故意。 他绕着圈子做了那么多事,在她心身都放松下来后,又重新点回了主题。 她早已经忘记自己临时冒出的感慨,可他此时一提起,应如约连半点反驳抗议的心思也无法兴起,只能默许。 他总是知道对付她的情绪时用什么方法最简单。 甚至连她也摸不出规律。 应如约低头抿了口牛奶,想起今天中午他递给她的那支棒棒糖后,目光再落在眼前的牛奶上时就多了几分深意。 她抿掉唇角沾上的奶沫,有些犹疑着问道:“这牛奶……不会就是用来哄我的吧?” 温景然一怔,切着牛排的刀叉相碰,发出短促的一声轻响。 他抬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灯火渐渐亮起:“这不是哄你,而是在你面前争取宽大处理。所以,哪怕是歪理也要说给你听。”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4 夜深人静。 应如约擦干头发,坐在梳妆镜前,第一次仔细地查看伤口。 甄真真在调解荣梁总裁和薛晓时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一直让她担心受的伤是不是严重到毁容。 此时看到眉骨那片乌青以及眼角下方的血痕时,才松了口气。 淤青会退,只是时间问题,至于那道血痕…… 她凑近,拧开台灯开关,从三色灯里切了冷系照明色打光—— 她抬手摸了摸眼角下方那道凸起的血痕,伤口周围仍旧有些发热,抚摸时还有轻微的刺痛感。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会不会留疤全看老天是否厚爱她了。 薛晓这件事不出意外今晚就能传遍整个医院,等明天去上班,小邱和沈灵芝肯定会围着她跟围观珍惜动物一样…… 也许还不止她们两个,有女人的地方是非八卦就多。 明天是这周最后一天术后随访,住院部那些格外热情的病人以及闲的没事做的家属…… 她已经能预料到,明天会是怎样水深火热的一天,光是解释她脸上的伤就足够她口干舌燥,焦头烂额。 临睡前,满腹心事的应如约总算想起两个小时前她挂断甄真真的电话后还没给她一个交代。 她摘掉眼罩,拥被坐起。拨出电话后,郑重其事地清了清嗓子。 甄真真刚下班回家,瘫在柔软的沙发里一动也不想动,手机铃声响了片刻她才懒洋洋的接起:“小蹄子,总算想起给我回电话了,刚背着我跟谁在一起呢连电话都拒接。” “跟温医生一起。”怕她想太多,她顿了顿匆忙补上下一句:“他下班晚,让我帮他喂猫。” “嘿!”甄真真顿时整个人都精神了:“温医生养猫了?他故意的吧,知道你喜欢猫就养一只好跟你交流感情?”否则他那么忙的人,“残害”生命干啥? “不是他养的猫。”应如约听她兴奋的声音,想了想:“有一件事,我觉得哪怕我瞒着所有人也应该告诉你。” 甄真真立马翻身坐起,双眼放光:“什么事,不劲爆不惊喜不意外的可不听。” “有些复杂。”应如约沉吟片刻:“这样吧,最近大家都有些忙,等我看看最近的上班时间,我们约个时间见面再说吧。” 甄真真胃口都已经被吊了起来,奈何应如约的语气严肃得她都不敢开玩笑,只能委委屈屈地答应了下来:“话说回来,应老爷子和华姨该心疼坏了吧?” “爷爷还好。”应如约想起饭桌上应老爷子微蹙着眉头,闷闷不乐的样子,低头笑道:“他应该在纠结怎么教我平衡医生的责任和义务。” 只是这次事件的性质,的确是场意外。 也许下一次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应如约会等保安或者足够有力量的医护人员在场后再去干涉调解,但这明显误伤,她完全是吃了哑巴亏,有冤也不知道找谁申报。 荣梁总裁和薛晓都接受了调解,并承担破坏医院的全部损失,这件事的结果清晰明了,不管后续如何,起码现在已经落幕了。 如约也没有什么可追究的,可是总觉得心里塌陷了一角,莫名就有些空荡荡的。 —— 隔日上班,果然不出如约所料。 昨晚在微信群听说了八卦的小邱同志早早就来蹲守她,在对她无辜破相表示了惋惜同情后,又特别详细地问了一遍事发经过。 应如约匆匆交代后,推说还有事,这才杀出重围。 她从pad医院的系统里调取普外昨天做手术的病人资料,挨个做术后随访。 尽量配合温医生查房时间是如约这一周刚被温景然培养起来的小默契。 所以,当温景然身后的实习医生再看到这位漂亮的麻醉女医生时,早已经心如止水,见怪不怪了。 只是今天,情况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实习生a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应如约脸上明显的外伤上,默默惊讶。 略知一二的实习生b也跟着看过去,压着声音小声科普:“昨天妇科的病人,两夫妻打起来……” 实习生a听得一双浓眉差点起飞:“误伤了?” 实习生b一脸可惜地点点头:“那可不,不然应医生一没结婚二没男朋友怎么会……” 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温景然隔着人群点了名。 实习生b懵逼地抬头看去。 温景然站在病人床前,一手闲适地插在兜里,正侧着身目光微凉地看着他。 那唇角明明是带了几分笑的,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冷的人发颤。 自觉被温医生抓了小辫子的实习生b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准备开口道歉,一个“我”字刚落地,温景然已经转身,把应医生的侧影挡得严严实实。 他只留了一个修长挺拔的背影,淡声道:“你回答下。” 其余随行医生纷纷同情地看向没认真听而什么都回答不上来的实习生b。 温景然签了字,似完全没留意到身后涌动的暗流,语气冷淡疏离地又下了一个指令:“回去抄三百遍。” 实习生b顿时泪流满面。 不是……好歹告诉他温医生问了啥吧…… 不然他抄啥三百遍? 温医生护短还是日后要切忌不能枉议师娘长短……? —— 午休结束,如约去妇科病区随访。 经过护士站时,意外的被李晓夜叫住。 “如约。”李晓夜指了指妇科病区:“薛晓的妈妈今天找了你好几回了,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应如约有些疑惑:“有什么事需要找我?” 李晓夜“啧”了声,一副“你贵人多忘事”的表情看着她:“昨天那事你忘了?”说着,目光从她眉骨扫过,压着声音道:“估计是老太太想跟你道歉,你到时候顺便经过一下,不然她还得来问我。” 见如约面色犹豫,李晓夜想了想,提醒道:“昨天的事薛晓也没给你个交代,你去看看也不要紧。” 她满脸诚恳,如约反而不好意思拒绝了。 毕竟经过昨天那件事后,她对李晓夜改观不少,当下便点头道:“好,我等会有空就过去看看。” 可等到如约忙完,已经是下班的时间。 她抬腕看了眼时间,想了想,转身折回病区。 一入冬,天时便变短,医院外的天色已渐渐由墨蓝转深。从高楼的窗口看出去,外面的街道已亮起盏盏路灯,华灯初上。 走廊有些空旷,她的脚步声似节奏平稳的节拍,一路到了走廊的尽头。 应如约站在敞开的病房门口,敲了敲门:“你好?” 没人应答。 应如约迟疑着走进去,病床上被子凌乱的堆在床尾,床头柜子上放着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白雾似烟云,袅袅而上。 应如约有些奇怪。 薛晓伤口开裂昨天刚缝了几针,应该躺着好好休息才是,怎么能下床? 走廊里突然传出一串匆忙的脚步声,有人大喊着“救命”,声音断断续续,似卡带了的录音。 应如约心底突然涌起强烈的不安,她快步走出病房。 李晓夜正准备下班,猝不及防被薛晓的妈妈跪着抱住了小腿,老太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指一直颤抖着往楼顶指。 护士台交接的护士和李晓夜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茫然和不解。 应如约顺着老太太手指的方向往上看了眼,再回想空无一人的病床以及那杯冒着热气像是刚倒好的茶水,脑子“嗡”的一声,预想到什么,腿一软,险些没站住。 老太太失声半天,急得直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闷声一记呛咳,终于能说出话来:“薛晓……薛晓要跳楼,医生你快救救她……”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楼底下忽然传来几声尖叫声。 随即,便是让人近乎绝望的一声:“有人跳楼了。” 李晓夜这个时候才看到站在走廊里面色惨白的应如约,她同样白了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薛晓跳楼了? 薛晓跳楼了。 薛晓跳楼了…… 应如约软着脚坐在长廊休息椅上给温景然打电话。 她此时一分力气也没有,握着手机的手指都在抖。 可耳边,连机械的忙音也没有,无论她拨打了几遍,都是冰冷的:“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在手术室。 短短十几分钟,医院楼下除了来封锁现场的警察还有闻讯蜂拥而至的记者。 荣梁建设集团的总裁夫人在医院楼顶跳楼自杀,这条新闻的爆炸性在如今医患关系敏感的时机不亚于民众对当红一线男星出轨丑闻的关注。 她在楼上,都能听到楼下记者喧嚣的采访。 半个小时后,她终于不再给温景然打电话,看着手机屏幕的光度渐渐变暗,几秒后,彻底陷入黑暗。 应如约在休息椅上坐了片刻,双腿仍旧还有颤意。 被她随手放在腿上的手机屏幕忽的一亮,她心头一跳,在看见来电显示沈长歌时,那跳跃的心忽的又沉回池底。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应如约听见他那侧是接近风暴中心的喧嚣,似乎他也意识到了,走到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才问道:“如约,你现在在哪?” 她抬眼看向窗外:“我在医院。”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她用手指卷着毛衣衣角:“我等会再走。” 沈长歌沉默数秒,妥协:“那好,你等会下来走急诊通道。住院部的出口被封锁了,门口记者也很多。” 有电话接入的提示音,应如约移开手机看了眼屏幕。 通话显示屏上,温景然来电的提示就像是忽然照进她心里的阳光,她匆匆地回了沈长歌一个“好”字,切断通话接起温景然的。 温景然刚下手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她开口时,带了几分哽咽的颤音,大脑空白了一瞬,唇角笑容悉数退去。 他换了一只手接电话,语气尽量轻缓:“你在哪,我现在过来找你。” 应如约在手术室外的休息椅上等了大概十分钟,身前终于笼罩下一道影子。 温景然把拧开盖的矿泉水递给她,等她接过,顺势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就着走廊里明亮的灯光仔细地看了她一眼。 如约的神情还算平静,她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反应。 她喝了口水,语气尽量保持镇定:“薛晓跳楼自杀。” 温景然看了眼她仍旧微微颤抖着的手,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吓到了?” 应如约“嗯”了声:“很奇怪……” 温景然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的摩挲了下,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之前跟她那台手术时也没感觉什么,可昨天看她声嘶力竭地和她先生吵了一架,我又参与干涉过,莫名就有种她的事和我有关的责任感。”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喉咙干渴得厉害,她又喝了一口水,继续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她的病房里,上午薛晓的妈妈找我,我猜应该是向我道歉……” 她的思绪忽然跃回老太太近乎绝望地抱住李晓夜小腿时的画面,眼眶瞬间开始泛红,她低下头,抿起唇角。 最残忍的一幕一直停留在老太太失声时一下下用拳头捶着自己胸口的模样。 她没有看到薛晓生命最后的那一幕,她在生死线上和病魔较量过,就是跳楼自杀未遂送进医院里的病人她也见到过,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样,哪怕没有看到混乱的现场,她却深入其中。 “没事了。”温景然站起身,把她拥进怀里。 修长的手指在她细碎柔软的头发上轻轻的安抚着:“和你无关,她的任何决定你都没法干涉影响。” “温医生。”身后有护士匆忙寻来,等看到温景然怀里还拥着一个女人时,靠近的脚步顿时一顿,小护士一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愣愣地把后面半句话补充完整:“下一台手术您可以准备下了……” 温景然微侧了侧身,挡住如约的脸。 随即转头看了眼涨红着脸,一副“撞破奸情要被灭口”表情的护士,低声道:“我等会就来。” 等护士离开。 他扶着如约的肩膀重新蹲下来,微凉的手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语气抱歉:“我还有一台手术。” 应如约懂事的点头:“我能自己回去。” 温景然无奈地低叹了一声,双手捧着她的脸颊压到唇边,他轻蹭着她的鼻尖亲上来,声音低低柔柔的:“对不起。”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5 手术室里所有医护人员各司其职,都在忙碌。 刚被发配去叫温医生准备的护士从最初的惊愕茫然到渐渐回过味来,此时浑身的细胞都被体内的八卦因子调动。 一迈进手术室,她便兴奋至极道:“你们知道我刚才在手术室外看见什么了吗!” 沈灵芝大夜值班,情绪还沉浸在妇科病人跳楼自杀的沉郁里,不太感兴趣地觑了她一眼。 一旁已经有人接话,语气虽不冷淡但也没有多少兴致,单纯是为了不扫她高涨的热情,配合地问道:“喔,你看到什么了?” 小护士捧着脸,完全少女心:“我看到温医生和他女朋友了。” 想起刚才那一幕,她晃着脑袋,无限花痴:“跟我们平常看到的高冷专业不近人情一副酷到没朋友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他哄女朋友的表情看得我心都化了……真不知道是谁,那么好运气。” 沈灵芝晃着手里的药水,抬眸瞥了她一眼,怀疑道:“真的假的,我跟温医生搭档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他哄女孩子。别是你看见一个女孩站得跟温医生近了些就说是他女朋友了……我们这台手术的医护人员里可不少温医生的女朋友粉呢。” 沈灵芝话落,众人纷纷赞同。 曾经就有一个小迷妹为了索要温景然的电话号码,天天挂号来看诊。还有病人家属,为了和温医生多说会话,从病人的注意事项到心理健康询问的五一不细。被堵在手术室门口这类事例多的数不数胜。 小护士被质疑,着急了,脸上那陶醉的表情收起,一本正经地申辩道:“我真没造谣,那个女孩跟温医生的关系肯定很特殊。温医生都抱着她呢,还伸手挡了她的脸没让我看到。” 话说到这,她自己也“咦”了声,温医生好端端的……挡他女朋友脸干什么? 沈灵芝微挑了挑眉,有些奇怪。 不应该啊……除了应如约,怎么会凭空冒出个温医生的女朋友来? 没等她细想,温景然已经洗完手消了毒走进手术室。 众人皆是一静,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手术。 刚下刀口,安静得只能听见仪器“滴滴”作响的手术室里,忽听一道低沉的男声问道:“妇科那边的病人跳楼具体怎么回事?” 沈灵芝先反应过来,言简意赅道:“家庭情感纠纷,病人想不开轻生了。病人的家属在事前曾向护士台求助,但没来得及……” 顿了顿,沈灵芝声音一低:“病人家属受了刺激还在昏迷中,但没什么大碍。警察已经封锁了现场,现在医院门口全部都是记者,想采访有关的医生和家属,都被保安拦在了外面。” 温景然轻“嗯”了一声,戴着口罩,唯一露在外面的一双眼里似有光影沉淀。 沈灵芝侧对着他,并看不清他的神色,揣摩一二后,又道:“医院通知了病人的丈夫,但对方情绪不太好,说会让律师告医院……” 温景然手上的动作一顿,但这停顿不过数秒,他很快就重新凝聚注意力,眼里的墨色似沙漠中的风暴,愈积愈厚。 闻言,有人不忿,压着声音怒道:“怎么会有这种人,昨天他还不顾自己老婆刚动完手术大打出手,现在出了事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反咬医院一口……小心天打雷劈啊。” 一人抱怨,其余皆如打开了话匣子,纷纷发言。 医生这个职业已经由初时备受尊敬的崇高地位渐渐转变为弱势群体,不讲理的人从来看不见这个职业背后所付出所牺牲的,只为了一己私利或是寻找寄托发泄情绪,宛如一头蛮荒的野兽,张开血盆大口。 每一位站在生命战场上和病魔拉锯的医护人员,或多或少都承受着来自家庭,来自恋人,或来自社会的各方埋怨和不理解。支撑他们的也许是挽救生命的成就感,也许是一丝微薄的信念,可如果想要摧毁,不过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洪灾。 有浪潮,有人声,有质疑,那些本就脆弱的信念,就能顷刻间瓦解粉碎。 沈灵芝安静地听着她们义愤填膺,笑了笑,抬眼看向一如她一样沉默的温景然。 这里所有人中,温景然家世最好,他的优秀不论在哪个领域都能出类拔萃,可他选择了从医,整整十年了,他到底图什么呢? —— 应如约从急诊通道绕过围堵在医院门前的记者,虽挑选了僻静的小路,仍旧能看到零零星星正在现场报道的记者。 她小心避开镜头,等走到医院门外的树荫下,才感慨,这条已经走了无数遍的路头一回走得这么艰辛,漫长得像是一圈一圈只要不停下来就没有尽头的跑道。 这口刚松下的气还没舒完,应如约看到站在树荫下,倚在车旁明显在等人的沈长歌时,微微一怔。 “我在这里等你。”沈长歌抿着唇笑了笑:“你今天大概还是不适合一个人回家。” 应如约僵着脚步没往前走。 昨天薛晓误伤她,她脸上的伤又青又肿实在难看,沈长歌又有饭局在御山周边正好顺路,她才搭的顺风车。 今天这么刻意,她反而有些抗拒。 应如约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借口听起来自然一些:“我着急回去,现在高峰期会堵车,还是地铁方便。” 沈长歌站在几步外,笑容有瞬间的僵硬,他转移视线往身后看了看,等缓过这阵尴尬,他无奈道:“我觉得这次来s市,你在有意地和我保持距离。” 应如约不想否认,她此刻不止身体疲惫,胸腔里那颗心也像是揉皱的纸,她需要安静下来好好的调整情绪。 她弯唇笑了笑,算是默认。 沈长歌向来绅士,可今天,他向来温润的脾气不只被谁拂到了逆鳞,他难得固执:“我想我应该没有什么逾距让你不快的地方?” 应如约实在不想在医院门口这种人来人往都是熟悉同事的地方和沈长歌多做纠缠,她沉吟片刻,依旧好脾气的道:“没有,你不要多想。我只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不想让他多有误解,所以才会自觉和异性保持距离,并不是对你有意见。” 沈长歌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他大脑空白了一瞬,心底似有一声轻嘲。 他唇角的笑意再也维持不住。 沈长歌静静地凝视了她几秒,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再开口时,苦涩的声音微哑:“你在差别对待,温医生他……对你而言,是不是不止是师兄关系。” 应如约没想到他这么聪明,能一下就猜到温景然身上。 难道她平时在医院里表现得太过高调? 可从来不在公开场合主动提起他,也很少参与谈及他的有关他话题,即使出现在公开场合也通常没有任何交流…… 沈长歌怎么会知道? 沈长歌几乎不用再跟她确认,他站在那,忽然就觉得s市的冬天比a市要冷多了,风从树下多,冷如刺骨,寒得他心颤。 “那他知道你……”沈长歌顿了顿,苦笑一声,问不下去了。 他身后,错落着满城灯火,像是繁星一样,以这座城市为背景,正熠熠生辉。 应如约把垂落到脸侧的发丝勾回耳后,她朝沈长歌走了几步,站在离他一步远的距离:“你知道我是个冷静理智的人,在事情没有明朗前,我不会划地圈线困死自己。我决定离开a市时,你邀请了数位同事给我践行,那天晚上你送我回去的时候跟我说,祝愿我在s市能有一个新开始。” “那天没说完或者你决定不说的话,在那一天就划上了句号。”应如约微笑着看了他一眼:“你是我很好的朋友,唯一相处很好的异性朋友。你进退得宜,不会让我有半分为难,也不会让我有过度负担。就像你内心深处,也认为我是个很好的异性朋友一样。等你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就不会觉得我在疏远你,我依旧是你默契的搭档,能和你在球桌上一较高下,也能在手术室里共沐风雨。” 应如约对待感情其实很纯粹,她唯一不公平对待的人只有温景然。 在明知他的心意时,退缩,抗拒,把所有不愿意承受的情绪都一股脑推给他。 他们之间的天秤,在如约高中毕业那晚,就已经倾斜向了温景然。 而沈长歌,对于她只是知交好友。 她把沈长歌放在这样的位置上,并以同等的待遇去对待他,没有多用一分情,也没有多给他半分错觉。 更难得的是,在a大附属医院里,和沈长歌组cp的名单从神经外科排到放射科,那花名册上唯独没有应如约的名字。 沈长歌听明白了。 她在暗示他,那些不曾说出口的话如今也不要说出口。她说的那些话,看着委婉实则直接又尖锐。分明就是在告诉他,识相的话退回防线以内。 她始终站在他朋友的位置上,并没有想要换个角色的意思。 一时之间,他喉咙里像是堵了木屑。 他几次想争取,可话到嘴边,又如哑声的鞭炮,即使点起火信也不过只有一簇火花。 那短暂的明亮,又有什么好期待的? 他沉默地和她在车旁站了片刻,直到又一阵冷风袭来,他鼻尖嗅着那丝冷意,忽的,自嘲地一笑:“我明白了。” 应如约低下头,轻轻的“嗯”了声:“那我先走了,我还真的……挺着急回去的。” 温景然家里还有一只猫要喂,而她也需要空间梳理梳理情绪。 还没正式告白就被委婉拒绝,沈长歌还是有些不甘心。 他忍不住握住应如约的手腕,等她回头,抱歉地笑了笑,很快松开:“我知道你的择偶标准里有不是医生这一项……为何他就例外了。” 应如约想了想,没有任何犹豫:“我喜欢他。” 所以哪怕此时仍旧觉得踌躇迷茫,也控制不住想去靠近他。 就像是天寒地冻里,他是唯一的温暖,即使她恐惧也愿意跋山涉水走到他身边。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6 应如约回到家,已经有些晚了。 她工作后,下班的时间经常不稳定。起初华姨还会唠叨两句,后来习惯后也不再说什么。 知道她还没吃晚饭,赶紧去厨房替她重新热了饭菜。 老爷子今晚不在家,吃过晚饭后接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有车停在了门口,接走了他。 见如约脸色不太好,华姨心疼地连声抱怨医院工作忙。等陪着她吃完饭,她把碗筷收拾成一摞,添了杯热水到她手边:“是不是在医院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应如约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她低垂了视线盯着面前那杯热气腾腾的水,忽的想到薛晓病床前那杯茶水,顿时眼眶微热。 其实她也不清楚为什么薛晓的去世对她的影响会这么大,也许是有那么一瞬间,她在薛晓失败的婚姻里看到了向欣和应爸爸的影子;也许是出于对一直处于弱势的她的同情;也许是因为已经年迈的薛母让她想起了外婆。 反正,从事情发生后她的心情就一塌糊涂,怎么也无法调整。 华姨还是头一次看到应如约这样,猜想她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忍她独自忍耐,放缓声音道:“华姨虽然什么也不懂,但人生阅历摆在这。你若是有什么想倾诉的,倒是可以跟我说说。” 应如约摇摇头,她闭上眼,缓过眼底那阵酸意:“华姨,晚点你给我下碗小馄饨好不好?” 她声音轻轻的,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华姨听得心疼,别说是一碗馄饨了,就是这会如约想要吃一顿满汉全席她也能尽力满足。 —— 应老爷子回来时,天色已晚。 从玄关走到客厅,看到厨房还亮着灯,有些诧异:“华姨?” 水刚煮沸,华姨年纪大了耳朵重,咕噜咕噜冒泡的沸水声里,应老爷子叫了她两次才终于有反应。 华姨调小火头,抬眼见应老爷子站在客厅和楼梯的交接处,笑道:“老爷子回来了,我在煮馄饨,你要不要也来点?” 应老爷子因应老夫人的缘故,虽喜欢面食,但相比较馄饨更喜欢水饺和面条。一听“馄饨”二字,下意识抬头往二楼看了眼:“这丫头。” “你说她干什么?”华姨掀开锅盖,用漏勺拨着锅里已经熟了的馄饨,关了火,小声道:“我看如约回来的情绪不太对,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受气了。你也知道她的性子,什么事都爱藏在心里,她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开解她,难得她有想吃的,我老婆子别的本事没有,只能拿些吃食哄她了。” 应老爷子被灯光映得有些昏黄的眼珠微有光掠过,他面色微微一凝,隐约猜到如约是被医院刚出的那件事影响了情绪。 他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抬步上楼。 华姨良久没听到应老爷子的声音,转身一看,客厅里早已空无一人。 应如约洗完澡,窝在小沙发里看书。 温景然发来视频连线时,她还懵了一会,翻找了半天的手机,才顺着依稀的铃声从换洗衣篓里翻到她的手机。 接通后,先听到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他下车时的关门声。 屏幕里,他所处的地方一片模糊的暗黑,随着他的走动,整个界面都如同天旋地转一般,看不清晰。 应如约辨认了片刻:“你在车库?” 温景然开了灯,瞬间的明亮让隔着屏幕的如约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下一秒就看到了他。 温景然一手握着手机正对着自己,一手解开围巾。 浅灰色的围巾质感上乘,绕着他的指尖环了两圈被他顺手挂在了臂弯处。他这才有空看着屏幕看着她:“头发怎么没擦干?” 应如约这才想起自己还处于半湿状态的头发,抬手一摸,满手的沁凉。 被他一提她才想起,忍不住笑:“吹到一半,去吃了碗馄饨……然后就忘记这件事了。” 她用手指卷着发丝,在小沙发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盘膝坐着:“吃过饭了吗?” “嗯。”温景然已经从车库出来,开门进屋。 等在门边的小家伙在门开的瞬间喵呜着迎上来,在他脚边轻蹭,看样子是闷坏了。 他弯腰,把梵希捞进怀里,一起进了屋:“你来喂过它了?” 他顺手把围巾挂在玄关的衣架上,换了鞋,抱着猫进厨房。显然是有些累了,他连泡茶都兴致缺缺,直接从冰箱保鲜层里取了一瓶矿泉水。 手机被他随手放在流理台上方一个正好平视他的高度。 温景然单手旋开瓶盖,仰头喝水。 这个角度,应如约能看见他吞咽时,他喉结上下滚动,微微扬起的下巴线条似精准又完美的弧线。 瓶盖有凝结的水珠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滑过他滚动的喉结一路往下。 莫名的……看得应如约面红耳赤。 她移开眼,重新拿起刚才反手扣在腿上的原版书,一本正经的转移视线。 可目光落在那些熟悉的英文单词上,却像是从来没见过它们一般,一时竟忘记自己刚才看到了哪。 温景然听到那端翻动书页的声音,顺口问道:“今晚都做什么了?” 应如约的视线一凝,落在书页上,那个翻译过来正好是“他在乎你才会想了解你每时每刻都做了什么”的句子上,越发不能淡定了。 “我……喂了猫,绕着御山跑了一圈,回来洗过澡,吃了碗馄饨……”应如约回想着,跟播报序目一样按着顺序继续数派着:“想看电视,可又闲声音太吵,最后在书架上找了本原版书,没看几页就接到你视频了。” 她的描述简洁,甚至没有多余的形容词,可顺着她说的这些,温景然慢慢在脑中勾勒出那个画面,像是亲眼看到了她这个和任何一天都一样寻常的夜晚。 梵希在他怀里动了动,它的脚垫轻柔,用力时也没有太多的外力感。 温景然正要放下矿泉水瓶双手去托抱它,没等他动作,梵希已经轻巧地在他怀中转了方向,双爪抱着他刚喝过的水瓶,伸舌去舔。 水被他喝了大半,梵希的舌头再努力也够不到瓶子里的水,可这只猫偏偏就是有一种天生的王者气场,它不急不躁,甚至还能腾出空来使唤温景然帮它。 显然温景然觉得有意思,逗着它玩了会。 不过片刻,许是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从梵希的怀里抽走水瓶顺手放在流理台上,抱着猫信步上楼。 迈入卧室前,他忽然道:“再过几天,要把梵希送走了。” 应如约唇边的笑意微微一僵,有些舍不得:“这么快?”她才刚和这位小朋友建立起感情。 “这个月到月底前都很忙。”温景然也没预料到最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事一下子压下来,手术接连着手术,普外的工作量突然暴增。 他手指轻压着梵希的脑袋,和它无声较量着,不经意看向屏幕时看她唇边挂着温柔的笑意,心念一动:“等忙完这段时间,一起去府东吧。” 应如约压着摊开在腿上的书,一时反应不及:“府东?” 她瞬间想到的是那晚和他一起吃夜宵,让她惦记了好几日的肠粉。 等忙完这段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虚妄的短语。 温景然话一出口,勾了勾唇,很快换了种说法:“下个月月中,府东仍在雨季,有温度差异的地方可以做一些现在不能做的事。” 应如约想了想,她不太清楚下个月的月中自己是否能有小假期,不过几天的假……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她不太确定,心里似揣了一头小鹿,对他的提议有新鲜有向往还有一丝忐忑。 她沉吟片刻,选了最保守的一种回答:“那等我看看有没有假期。” 温景然偏头看了眼屏幕里的她,应如约微蹙着眉头,手指掐算着,很认真的在盘算自己的休息时间。 这么温柔的夜色里,两人默契得谁也没有提起薛晓的事情,就像它不曾发生,不曾存在,就那么悄无声息地被夜色掩埋。 约好明天一起上班后,温景然挂断视频,转而拿起遥控板打开电视。 准点播放的晚间新闻正在播放薛晓跳楼自杀一事,直播的画面里是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女主播的声音清冷死板,注视着镜头的那双眼睛却似有清流涌动。 报道从薛晓荣梁建设集团总裁夫人的身份切入,又播放了一段现阶段医院门口的视频,做了几句结语,转入了下一条新闻。 温景然神色凝重地盯着电视上已经换成七旬老翁的画面,想起沈灵芝手术时忧心忡忡的提起荣梁集团总裁余荣梁有些怪异的态度,微微拧眉。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像是一场飓风酝酿的前奏,风平浪静到让人心生恐惧。 —— 应如约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她的思绪掉入了层层梦境之中,无法脱身。 她梦见自己被死神拖入了阴曹地府,那是个钢筋铁骨筑造起的牢笼,灰色的建筑基调,窗外黑暗的墨色。 她从初时的迷茫里反应过来,在这钢铁构筑的牢笼里奔跑着想寻找一个出口。 可是没有,楼梯像是永远没有尽头。 无论推入哪一层的楼梯间,所有的摆设都如同她初入梦境时那样,弯弯绕绕像迷宫一样。 好不容易等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她努力从梦境挣脱出来,刚以为自己已经醒来,睁开眼,却无力的发现自己被困在手术室里。 空旷无人的手术室里唯有她一人躺在手术床上。 …… 直到她挣扎到精疲力尽,她终于从环环相扣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浑身像是被重物压住唯有神经清醒的恐惧感终于在她睁开眼的刹那如同被风驱散的云层。 如约转头看向已渐渐透出曦光的天际,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坐起。 在床头靠了一会,眼看着时间还早,她试图重新睡过去,但每次刚闭上眼,眼前不是浮现刚才的梦境就是薛晓在她怀里抬起头时一脸淤青红肿的样子。 嗓子干渴得厉害。 她起身,在渐渐亮起的天色里摸索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窗外,东方日出之际,有金光从层层云雾里透射而出,像是一抹晕开的光色,透出五彩斑斓的霞光。 应如约出神地看了会,想起不久前在离苍山看到的日出,忍不住笑起来。 每次她参与看日出时,运气总是不好。 回屋洗漱,收拾齐整。 华姨下楼准备早餐,刚到楼梯口就见如约站在玄关,扶着鞋柜穿鞋子。 她有些意外:“如约,这么早就上班呐?” 应如约含糊地应了两声,换好鞋,拎着包开门离开。 华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瞅了眼墙上的挂钟:“这么早……地铁也才刚刚开吧。” 应如约拿钥匙开了门。 在几秒钟前,她把钥匙插入锁孔之前还在担心温景然会不会有反锁的习惯……幸好。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丝声音。 梵希也不在楼下。 应如约扶着楼梯扶手径直上楼,等站到了他的房间门口,心止不住的有些跃动,她轻舒了一口气,想着等会他见到自己时那一脸诧异意外,呼吸就急促到无法缓解。 她轻轻按下门把手,推开门。 床尾窝着一团毛茸茸的身体,梵希压着被角睡觉。听见动静警觉地醒来,有些朦胧地看清了来人后,立刻放松警惕,猫耳朵蹭着柔软的被子又歪了回去。 应如约轻轻地走到床前。 还在熟睡中的人侧着身子,沐浴在最初的晨光里。 她终于靠近床沿,恶作剧般伸出手,轻轻地伸向他的鼻尖,本想捏住他的鼻子让他屏住呼吸自己醒来。 不料,手指刚挨到他的鼻尖,手腕就被他飞快锁住。 温景然睁眼看来,那双眼里哪有刚睡醒时的半分朦胧,满目清明。 他目光灼然地盯着反被吓到的应如约,忍不住勾唇,就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的腰身,微用巧劲,一个天旋地转,局势陡变。 应如约被他隔着一层被子压在身下,迷茫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等…… 她不是突袭吗?怎么就被就地正法了? 被陡然而来的“床震”吓破胆的梵希,受惊地伸出爪子撕拉一下床单,喵呜一声惨叫,从床上滚下去。 它晃着还有些混沌的脑袋,不敢置信地瞪着床上的两个人。 混账!敢惊扰圣觉!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7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7 温景然其实有些意外。 在一大早,能够收到这样一份自己送上门来的礼物。 因为职业原因,他的睡眠一向很浅,无论是在医院的值班室还是家里,凡有一丝风吹草动他都能够立刻清醒。 所以在应如约迈进卧室的那一刻,他的意识苏醒。 他感觉到平静无波的空气里因为她的闯入而忽然涌起的气流,就像是穿过阳光穿过烟尘的声波,每一缕细小的波动都无比清晰。 他的手肘撑在她的耳侧,修长的指尖随意地卷了几缕她的长发绕在指尖,洗发露的花香味就这么顺着他的指尖钻入他的嗅觉。 他低头,把那几缕发丝凑到鼻尖嗅了嗅,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沉,还有些沙哑:“怎么醒的这么早?” 应如约屏着呼吸,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一些:“睡不着。” 她抬眼对上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晨雾里,他的眼瞳似缀着闪烁的金光,微微发亮。 温景然扶在她腰上的手顺着她的耳廓落在她的脖颈边,食指指尖似有若无的触碰着她的侧脸轮廓。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下颌骨勾勒出的侧脸轮廓和五官的比例正好适宜,无论哪个角度看去,她的美都如同精心勾画。 他的指腹把如约微凉的皮肤摩挲上几分暖意,他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目光从她微有几分未休息好痕迹的眼睑下方落回她的视线里:“做噩梦了?” 应如约有些惊奇他居然会知道,眨了眨眼。 他的手指刚好落在她眉骨那片颜色正加重的淤青上,她一眨眼,长而卷翘的眼睫就擦着他的指腹来回轻扫数遍。 那柔软的触感,意外得让他从清晨看见她起就一直没能安分下来的心,瞬间如猫爪轻挠了一下,微微的痒,微微的麻。 温景然不动声色的,用指尖拂过她的眉骨:“梦见什么了?” “梦见被死神带到了地狱,有恶鬼受火焚时煎熬的惨叫声,还有永远找不到出口的楼梯。”应如约忘性大,纠缠了她一个凌晨的噩梦此时已经被阳光驱散了大半,她邀努力回想才不至于忘记之前让她恐惧万分的各处细节。 “……刚开始,我不觉得我是在梦里,我以为那是真实发生的。我被带进了地狱里,可后来意识渐渐清醒,我发现我沉浸在梦里,就一直努力地想找到突破梦境的办法,心里有种比生处地狱还恐惧的念头就是我会永远被困在梦境里。” “不会。”温景然低头,仔细地看了眼她眼角下方已经结痂的那道血痕。她的恢复很快,不出意外,再过几天这道痂口就能脱痂痊愈。 他回答的太快太肯定,应如约下意识的“嗯?”了声,有些疑惑。 温景然的指尖从她的眉骨上扫过,低声道:“下次你又困在梦境里,我就会手持念珠,口中诵经,替你驱散所有试图留住你的邪灵。” 他低下头,鼻尖轻蹭了蹭她的,声音越发温柔:“你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他笼下来的暗影遮挡住了大半的阳光,那温热的鼻息就落在和她呼吸可闻的距离内,应如约刚镇静下来的心跳又忽的失序。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表情里分析他下一步的意图。 当然无果。 如果温景然能让她看透的话,这十年,她也不用这么明藏暗躲时刻需要藏好自己的小心思了。 应如约伸出手,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衣角。 不知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她偏爱这个动作,大多数时候,她都喜欢用这种方式去引起温景然的注意。 不出意外的,他停下所有在盘算的事,认真地回应了她一眼。 “想吃肠粉……”从昨晚他提起下个月的月中抽空一起去府东后,这个念头就盘亘在心头,删都删不掉。 她期待的眼神实在不太能忽视。 温景然沉默了数秒,无奈失笑:“好。” 有那么一瞬间,他其实在想,是不是应如约察觉了他接下来的意图,先发制人? 有可能。 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路过卧在地板上生闷气的梵希时,如往常一样把它抱进怀里。 梵希气还没消,被抱起时倒未挣扎,等温景然把它搂进怀里后,迅速地伸出爪子在他胸口锤了两下。 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可不妨碍它报仇成功,自鸣得意。 应如约在卧室的沙发上坐了一会。 这里是温景然的地盘,无论是从家居风格还是物件摆放,每一处都透着他的影子,她置身其中,就如同被他环环包围,总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她索性起身,跟到浴室门口。 温景然正在刷牙,房间里中央空调调控着温度,他只穿着一件白色背心,微微弯腰时,背脊的弧线似流畅的弧体,越发凸显得他挺拔精瘦。 应如约看着看着,莫名就有些耳热。 她感受过他手臂收揽自己时的力量感,也感受过他怀抱的温度和契合,明明他只是穿的有些清凉而已,她却跟透过薄纱把他看光了一样,心头充斥着无名的占了他便宜的羞赫感。 不能再看了…… 她拼命暗示自己。 温景然漱口时,透过面前的镜子看了她一眼。 清水顺流而下,敲打着洗水台。 水声里,他忽然想起几年前,他去a大附属医院给一个病人做手术。当时正在病房里的单独卫生间里洗手,水声里,她向病人自我介绍的声音无比清晰地隔着水声传进来。 他几乎是立刻关了水,湿漉着手指扶在洗手台两侧,听她温和着语气向病人了解基本情况。 透过百叶窗帘的阳光洒了房间一室,他抬起头,清晰地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里那一丝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温景然低下头,掬起一捧水覆在脸上。 水珠冰凉,半数落回水槽,半数还蜿蜒在他的脸上,湿哒哒地沿着他的鼻梁他的下巴往下滴落。 视野里,因垂挂在眼睫上垂垂欲落的水珠而有些模糊的视野里,她两侧耳尖微微泛红,一如当年被他翻折起袖口时闪烁的阳光迷了眼的眼神一样,专注到近乎虔诚。 他再难克制,湿漉的手指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进来,严丝合缝地抵在了洗手台和他之间。 他低头,视线纠缠在她嫣红的唇上。 他手心的力量恰好地锁住她又不至于过重,他俯身,那双眼,如黎明时分最亮的那颗启明星,明亮到即使临近白昼也有独特的光芒。 应如约光是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心跳就渐渐加速,她能预感到也能捕捉到他眼底有对她的渴望,与任何一次都不同。 那颗心似要冲破壁垒,一下一下,近乎失序。 应如约被他盯得口干舌燥,也不敢说话,就连眼神也不敢躲避他的对视。 浴室内的灯光柔和明亮,是和初生阳光不一样的温暖。 顺着他额前那缕湿发滑落的水珠终于滴落,“吧嗒”一声,落在她的鼻尖。 就像是一个信号,风吹动着火星,以燎原之势席卷而来。 和之前的浅尝即止不同,温景然这一次索要的强势又霸道。 他含吮住她的下唇,啃噬着,吮吸着,反复的用唇摩挲碾压。倾注了数年的渴求如同高山上顺流而下的瀑布,澎湃又汹涌。 他的手不知何时覆在了她耳后,连寸步退离也不许,牢牢的把她掌控在自己的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应如约被他吮住的唇都泛起疼来,他终于退开,揽着她的腰轻轻一提,把她抱上洗手台。 温景然站在她面前,额头和她相抵,刚从纠缠中撤离,他的呼吸还有些重,声线沙哑又慵懒:“你实习第一台手术,术前访视还记得吗?” 应如约被他吻得大脑缺氧,茫茫然地顺着他的话回忆了下,点头。 怎么会不记得? 那是她第一台手术,病人又是那种一般只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名人。她从拿到病人的第一手资料开始到整台手术结束,除了一些细节她已经想不起来,其余的全无遗漏。 包括,术前访视那天,他忽然出现在她身后。 翻折袖子时,那扣子被阳光折射落进她眼里的光,迷得她眼前一片青黑。 “我那天见到你,”温景然压了气息,嗓音被压得更低沉也更诱惑:“就想对你这样……” 他说着,落在她耳后的手抚着她的耳垂,轻轻揉捏着,或轻或重。唇压下去,又吻住她,没完没了。 应如约被他捏着耳垂,浑身都软了。 她有些无力地搭住他的肩膀,手指收紧时,触碰到他浮了一层汗的脖颈,接连着锁骨,都有些湿意。 浴室的换气口正往外换气,微凉的风吹拂在他的背后,他浑身起了战栗,越发舍不得松开。 揽在她腰上的手沿着她的腰线滑到她的背脊,隔着宽松的毛衣按上去,隐约能感受到内衣的衣扣。 他悄无声息地试图解开。 只是隔着不知多少层衣料,手指便不再灵活。 腰腹处有些发紧,他此时只庆幸睡前换上了这条一贯不怎么喜欢的家居裤,才能不在她面前露出狼狈。 应如约终于感受到他作乱的手指,那一瞬几乎是手足无措,她一边反手按住他的手,一边羞窘地避开他埋进他的怀里,原本只是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宛如在湍急的河流中抱住了浮木,紧紧地搂住他。 她从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局面,恼羞成怒地张嘴咬住了他的锁骨。 温景然“嘶”了声,仍捏着她衣扣的手指立刻松开。透过镜子,能瞥见她已经彻底红透了的耳垂,正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绯色。 温景然偏过头,忍不住笑了。 他双手穿过她的腿弯环在他的腰侧,就这么抱着她把她放到床沿。 应如约已经松了口,虽然是情急之下咬得他……可这会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 没等她从这种情绪里找回魂,她目光落到蹲在床头正梳理自己毛发的梵希时,三魂七魄又吓飞了大半,她双手紧紧地环在他的颈后,十指勾缠。 说不出什么话来,那些纷乱的或是强势或是软糯或是讨饶的话在她脑海里都转了一遍,可就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理智告诉她,温景然不会对她做太过逾距的事。 但一想起刚才他都把手放在她的衣扣上了,又很不确定。 这么纠结着直到脚尖挨到了床沿,她终于忍不住,可怜兮兮地叫了他一声:“温景然。” 温景然低低的“嗯”声,神思却有些恍惚。 有多久没听到她用这种语气叫自己了?几年……五年还是七年,反正印象里最清晰的一次,是她蹲在路肩上,扯住他的袖口,一双眼憋得通红得看着他。 想起来了…… 那天他值大夜,五点要到医院交接。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接到她的电话,带着哭腔,明明害怕还故作镇定地让他来学校一趟。 学校里的女同学,有社会上的朋友,上节课下课的时候那位女生领着学校里出了名只是混日子的不良学生把她围堵在女厕所门口,警告她放学乖乖在教室里等着。 班主任提前下班,其余任课老师不是去周五例行周会就是找不到人。 找她麻烦的人显然是算好了时间要给她颜色瞧瞧。 出于下下策,她只能搬救兵——也就是他。 温景然那时候刚买了车,第一辆车还不是路虎,是jeep。 到了后,学校还没下课,他把车停在校门口,翻着文献打发时间。 临近下课时,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穿着前卫的社会青年,女孩居多。 他透过后视镜打量了几眼,基本上能够确认要帮着应如约那位女同学找她麻烦的就是这些人。 他下车,在车门旁站了片刻,进小卖部去买了两瓶可乐。 折回车旁,也没有再上车,就倚着车门,一口口漫不经心地喝着可乐。 应如约上的这所高中是s市管理最严的一所高校,社会人士一概不允许进出,就连接送的家长也只能在校门口的黄线外等候。 她几乎是被几个女生押着出来的,过马路时还被其中一个推搡得踉跄了下。 温景然站得位置有些偏,但依旧能看到她蹙着眉,一副不畏强权不畏□□的镇定模样。丝毫没有给他打电话时,那语气里表现出的那样惊慌失措。 领头的女生气势凌人,把应如约带到小卖部旁侧的小巷子里。 这里偏离学校正门,不特意留意的话,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小巷后面又是荒芜的一片园子,一看就是校园暴力的好去处。 应如约刚被带进巷子里,原本百无聊赖或站或坐在小卖部的几个社会青年互相对视一眼,都跟了上去。 温景然落后一步,到巷子口时正好看到那个挑事的女同学一脚踢在应如约旁侧的墙上。老旧的水泥墙,有斑驳的墙皮已经起了壳,她这颇具声势的一脚下去,墙灰扑簌簌落了一地。 显然是觉得气氛已经有了,女生边嚼着口香糖边蹭了蹭手心,一副随时会挥下一巴掌的模样,恶声恶气地问她:“你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的?别再跟我说没有,我都看见他给你递情书了。” 比如约先发出声音的,是他手中被捏攥的易拉罐。 温景然站在巷子口,有过堂风吹来,把白衬衫吹得紧贴着他的身体。 他严肃时,眼神冷沉默然,颇具压迫感,站在这群人数众多的社会青年面前,巍峨得像是一座神像。 他信步走到应如约面前,把拿在手里良久的可乐递给她,转身时,恰好把她挡在身后,严严实实。 他一出现,原本仗着人多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女生顿时气弱。退后了好几步,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他那时候说了一句到现在想起时,仍就忍不住发笑的话。 可当时,他确实是那么想,也那么做了。 他把易拉罐扔进巷口回收的竹篓里,云淡风轻道:“罩她的人。”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8 温景然一手托住她的腿弯,一手捞在她的腰上,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她的侧脸:“我去洗澡。” 应如约听到他好像在笑,她松开紧紧环在他颈后的十指,抬眼去看他:“你笑什么?” 他的眉骨之间有疏淡的笑意,目光落进她的视线后,就连对视的那双眼睛里也染上了疏薄的笑意,清清浅浅的,像院子后瓷缸里的那株夏莲。 “你高中的时候。”他顺势把她放到床上:“有一次被为难,找我搬救兵,还记不记得?” 应如约努力回忆了片刻。 温景然觑了她一眼,格外自然地曲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问道:“想不起来?看来上学时没少被为难。” 哪有! 应如约皱了皱鼻尖。 自从研一开始在医院实习后,她每一天过得都比别人更漫长。高中时期发生过的事,遥远得像是数十年前的故事,散在时光深处,零零碎碎。 但被为难到需要搬救兵,只有那一次。 那个女生叫严筱,隔壁班的班花,也是让老师格外头疼的问题学生。 严筱刚入学时,每次月考测验都能稳稳地占据全年级前十。高二时,交了个高她一届的男朋友,此后年级排名里,她的名次越来越靠后。 据严筱自己说,她和应如约结仇是高二下学期某天午休,应如约替老师收了试卷和作业抱进办公室。 严筱因为违反校规带手机正在挨训。 如约前脚刚迈进办公室,严筱的父母后脚就跟了进来,更年期的班主任趁着这次机会对她进行深度的思想教育,从她的行为作风到交友问题,事无巨细地一一细数了一遍。 严筱的家庭传统,严父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对着严筱劈头盖脸就一顿打骂。 严筱那时候还是个漂亮的小女孩,脸皮还薄,被当众打骂,一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又实在委屈,抽噎着哭起来,边哭边用余光留意一直在办公室逗留不走的应如约。 如约送的作业里有同学补交和罚写的,她忙忙碌碌的整理,偶然一个抬头和严筱哭得红肿的双眼对上,就看到了严筱眼里的迁怒。 高一时,严筱成绩好,课外活动和各类比赛的表现也很出众。同一年级,又同样的优秀,两人难免会被老师同学拿来作比较。 严筱那时候就记住了应如约的名字,一有机会就会和她较劲,事事计较。从每班一期的黑板报到全校的硬笔书法比赛,直到后来,她越走越偏…… 严筱说应如约是小人,落井下石的卑鄙小人。 甚至在事后还造谣,说那天在办公室,应如约故意赖在办公室里不走,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想看她出丑。 自此,莫名其妙地就单方面和应如约宣战。 在食堂碰到应如约,严筱会故意碰撞她,或者吃饭时故意坐到她附近的餐桌,大声地指桑骂槐想让她难受。 有一阵子,如约所在班级的女生和严筱班的女生很不对付。 只是谁也没料到,严筱在高三的某一天,忽然就发作了。 严筱虽然学习成绩下滑厉害,但学校里高年级的学长学姐没少结交。无论在哪看到她,定是众星捧月,呼朋引伴的格外风光。 她在校内校外谈了无数个男朋友,经常是这边刚好上没几天就换了一个新男友,真真是在诠释什么叫男人如衣服。 本来,应如约走她的阳关道,严筱过她的独木桥,两人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偏偏严筱喜欢上了一个男孩,那这个男孩不止拒绝她的追求还给应如约递了情书。 这才有后来严筱领着一帮女生还纠集校外的社会青年找她麻烦的事。 她记得最清楚的几个片段,从温景然把易拉罐投进回收的竹篓后,弯腰问严筱“你叫什么”开始。 成熟男人,尤其是皮相极佳,风姿出众的成熟男人,他光是站在那,都有不怒而威的气场。 如约记得,严筱那时候被他唬得不敢说话。 他挡在她身前,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反手把她拎到他身旁,按住她的后颈。他没有社会青年的流里流气,甚至连狠话也没撂下几句,偏偏整个过程都透着几分痞气,让人不敢轻视。 温景然知道自己的优势,他站在那,似笑非笑地撂了一句话:“我算她的叔叔辈,不欺负你,你去叫个年纪跟我差不多的人,这样伤了哪个零件也方便赔钱。” 应如约听得目瞪口呆。 严筱自然也一样,她是主心骨,她一懵,其余的人骨子里再有狠劲也不会贸然挑衅。 等人散后,温景然回头看着已经呆了的应如约,云淡风轻地收起一脸表情,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 应如约跟着他走了几步,后知后觉地觉得有些腿软。 面对严筱时,她努力让自己冷静镇定,并非是真的不怕,相反她害怕死了。 严筱身后那些打着耳钉,穿着破洞裤的女孩看上去每个都不好善与,那眼里的嘲讽和嬉笑,让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才能勉强维持住自己刀枪不入的金钟罩。 她扶着发软的腿蹲在马路肩上,指尖捞住他的袖口,又是感激又是后怕的叫他:“温景然。” 应如约忽然明白过来他在笑什么,有些害臊:“都陈年旧事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 “关于你的。”温景然忍不住又摩挲了下她的眉骨,那里的伤痕太明显,明显到他根本无法忽视,他仍旧在自责,当时事发时为何不在场。 他话说了一半,就不再说了。 刚才还旖旎暧昧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被风轻轻打散,偶有的几分残余也微不足道起来。 应如约不敢追问,看着他进浴室关上门,听到淋浴的声音后,揉着仍旧有些发烫的脸小声嘀咕:“怎么一大早还洗澡……” —— 吃到心心念念的肠粉后,应如约格外满足。 手机蓝牙连上车载蓝牙后,她甚至还有兴致从歌单里挑选自己喜欢听的音乐。 眼看着再过一条街就到医院,温景然斟酌着,叫她的名字:“如约。” 应如约收回流连在车窗外的目光,转而看向他。 温景然微微侧目,手掌心朝下摸索着方向盘,语气是今天早上从未有过的严肃:“薛晓那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应如约的心在一刹那,因为他这句话高高得悬了起来。 她没有接话,她知道这个话题才刚开了一个头。 温景然反复斟酌着,尽量用一种温和的方式提醒她:“荣梁的老总早年和温家有过商业上的合作往来,余荣梁除了你所看到的不堪以外还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超出你能想象到的任何一种。” 应如约连呼吸都放轻了,她紧攥住衣角,安静的继续听他说下去。 “薛晓的事,按照他的本性会扩大影响去处理。这段时间,医院会有些不太平,也许还会牵连到当初给薛晓做手术的所有医护人员。” 应如约听到他有几分压抑的呼吸声,心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的攥住,沉闷得有些喘不上气。 她快速地把薛晓的事情从头到尾整理了一遍,得出一个有些可怕的结论:“他打算闹事?” 网上关于荣梁建设集团总裁夫人在s大附属医院楼顶跳楼自杀的新闻已经铺天盖地,现场的记者不能闯入医院去采访参与此事的医护人员,就想方设法从各个角度捕风捉影地抒发自己的观点。 从医院顶楼的安全防护,工作期间医护人员监护不力到开始怀疑这是次医疗事故的声音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 不出意外,余荣梁很快就会有行动了。 而针对沈灵芝那边所知道的院方和余荣梁的沟通反馈,十有八九,他会借机闹事。 如今医患关系紧张,双方像是处于两个平衡点,一旦任何一方有分毫的倾斜,都会造成不可预估的恶劣影响。 所有医护人员在岗在位,都努力地维护着这层脆弱的关系。 但总有失防的时候。 应如约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喇叭声,看着不远处已经能看到的医院高楼,瞬间手脚发凉:“那……” 温景然能猜到她此时想什么,他抬手,越过中控握住她的手:“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最近接二连三的大手术,我上了手术台后很难顾及到你,所以提前给你打预防针。” 他很快抽回手,转向灯的提示声轻轻响起,他双手握着方向盘缓缓从主车道切入专用的右转车道。 喧嚣的车流声里,车内显得格外安静。 车速渐缓,白色的路虎从医院大门驶入,径直往停车场驶去。 经过正门圆环的转盘时,隐约还能看到仍旧围堵在正门口的记者媒体。 警车在昨晚就已经撤离,现场还拉着禁止靠近的警戒线,明黄色的警戒线在s市的寒风中如同飘零的丝带,翻旋波动着。 温景然停好车。 微有些沉闷的车厢内,一首歌的旋律正好收尾,短暂的安静里,温景然目光沉静地看了她一眼,重新牵住她的手,拉到唇边轻吻她的手背。 他的声音低了又低,近乎呢喃道“你只要记得,在医患关系如此紧张的时刻,院方不会让站在最前线的战士凉了热血。任何不道德蓄意破坏医患关系的人,其心可诛。”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5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59 如温景然所预料的那样,在几家主流媒体的推动下,薛晓的自杀事件很快席卷了网络。凡是相关话题,浏览量和讨论量居高不下。 结束骨科一台手术后,已经错过了饭点。 应如约送完病人回来时,小邱已经点好了餐,正和沈灵芝等她一起开饭。 因为薛晓的事,小邱沉默了一早上,这会终于憋不住了,跟沈灵芝打听:“灵芝姐,你知道的都比我们多。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薛晓这件事,医院打算怎么处理啊?” 她实习不久,手术过程中出现个抢救都觉得是波澜四起,心理承受能力实在有点脆弱。再加上薛晓这件事,引来那么多媒体记者,这种阵仗她还是第一次见识。 沈灵芝抬眼,手中的筷子敲了敲餐盘,正色道:“这件事就目前来看,肯定还是医务处先和病人家属沟通,这是一贯流程。薛晓跳楼自杀这件事的原因昭然若揭,但人从医院顶楼跳下去,医院肯定也有一部分的责任。不过这些都不是你该操心的事,你好好盯着自己的手术就行。” 她三言两语说的轻巧,小邱却没那么乐观,她给如约递了个无奈的眼神,也没什么食欲了,搁下筷子拧开饮料喝了口:“灵芝姐,你都不知道网上怎么说我们医院的。一个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攻击医护人员。” 沈灵芝咽下一口汤,用纸巾掖了掖唇角,慢条斯理道:“没有皇帝命但有指点江山爱好的人多了去了,你能一个个管得过来吗?总有些人自我感觉良好,好像地球离开他就不能转了一样,有个键盘会上网就爱管闲事。网上热度迟早会下去,只要院方这边和病人家属沟通协调好,这事迟早就翻篇了。” 沈灵芝从医数年,几年来大大小小闹事的见过不少。 有闹上过当地电视台,领着记者来采访取证的;有登报痛斥医生狼心狗肺丧尽天良的;还有直接带着三姑六婆打上医院的。 但最后的解决结果无非还是和医院协商调解。 大是大非面前,总是会有公正的。 小邱摸清了沈灵芝的态度,一时没说话。她拿起筷子,重新扒拉了几口饭,又把目光落在沉默不语的应如约身上:“如约,你在医院的时候有遇到过医闹吗?” 忽然被提到名字,应如约回过神,点点头:“有,不过并不算严重,也没有波及到整个医院。” 小邱立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应如约组织了下语言,说:“是产科,a市这种一线大城市,医院每天的人流量都特别大,看病住院的通常挂号排队都要等上半天。我轮转到产科实习,那时候二胎政策开放,床位尤其紧张,办公室都加床了,走廊更是没有可以下脚的地方。” 小邱还没去产科实习过,听到如约的描述,眉毛险些起飞:“这么恐怖。” “产科的医生忙得没日没夜,给病人抽血,送输血科备血,给孕妇换药,拆线……忙得一口水也喝不上。”应如约至今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那段忙到昏天暗地的日子,就像是挣扎在深渊的边缘。 “那位孕妇想剖宫产住院,但当时医院产科床位实在很紧张,产妇当时的情况也不符合剖宫产指征。”应如约舔了舔唇,端起茶杯抿了口水,水已经搁凉了,滑过喉咙时那凉意就像是室外吹过的西北风。 “然后呢然后呢?”小邱追问。 就连沈灵芝也分神看了过来,侧耳倾听。 “因为产妇不符合剖宫产指征收入院,当时办公室的值班医院就提议如果产妇急着想要剖宫产可以去妇幼保健院。家属排了很久的队本就已经有情绪,闻言顿时上火了,说孕妇身子沉,行动不方便。” “他好像还不是a市人,是邻市城镇过来的,本想孕妇在医院住下,他就近陪护,酒店也没找,把所有的指望都寄托在医院上。值班医生让他理解妇产科目前床位紧张的状况,家属立刻拍桌子砸板凳,暴力抗议。” 应如约用勺子推着米饭,垂着眼眸低声道:“当时吓坏了办公室里其余在等候办理入院的孕妇和家属,不过幸好,保安来得及时,所以没有发生什么不可预估的后果。” 沈灵芝不知想起了什么,很是感触地叹了口气:“对,产科医生通常吃力不讨好,很少有人选择产科。我上次三更半夜被叫醒去产房抽血,血还没抽完,孩子就出生了,他们可一点也等不得。” 小邱听得聚精会神,那紧张的情绪正要到临界点,又因为沈灵芝后半句的描述像戳破洞正漏气的气球,噗嗤一声笑起来。 沈灵芝也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笑了一会,催促道:“赶紧吃完饭,抓紧时间休息下,下午还有手术呢。” 结果。 刚吃过饭,普外的微信群里,李晓夜就传来消息:“同志们,我们医院摊上个混蛋了。余荣梁刚才大张旗鼓地来医院,待了没多久就走了,还把薛晓的妈妈接走了。” 微信群里静了一瞬,魏和先问:“他怎么混蛋了?” 李晓夜立刻跟打开话匣子一般,倒出来一堆:“薛晓昨天才……还尸骨未寒呢,他一身正装人模狗样的来医院,说是和医院协商。结果根本没打算和医院协商,留下律师表示对医院整个治疗过程有异议,要申请第三方部门对整个治疗过程重新审查,看是否有不符合规定的失误之处。” “这也算按照规定流程来,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你们知道吗,这个混蛋出了医院接受媒体记者采访,冠冕堂皇地说‘我跟晓晓夫妻感情稳定,她手术当天我被公事绊住无法陪同,等来医院探望时才知道医生手术过程中摘除了晓晓的子宫让她无法再生育’……后面记不太住了,但你们等着,这混蛋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放到网络媒体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晓夜的这条消息就像是一颗炸弹投进了深湖,惊起无数潜水的围观群众,就像是从海底爆发的海啸,那波动由下而上带出一片浑浊。 小邱看完微信内容气得浑身发抖,中午好不容易抛开了的胡思乱想此刻转化成一腔怒火,在科室里上火到团团转。 应如约早上被温景然打了预防针,此时倒没有多少意外。 普外的微信群她也没有加,小邱的实时转播也终止在午休短暂的休息时间里。 临去手术室前,倒意外的收到了温景然的短信,很简短的四个字:“有点想你。” 隔着屏幕,互在两端,但莫名的好像有属于他的低沉嗓音在她耳边磨蹭,那低低柔柔又格外磁性的成熟男人的声音,真叫她光是看着这几个字就觉得面红耳赤。 她正犹豫着要回什么,目光瞥见边框里“对方正在输入……” 几秒后,又“嘟”的一声,进来一条新的微信:“幸好,等会就能看到你。” 真是要命…… 这人一天不撩她就全身难受吗? 她忍不住咬唇,唇角有笑意溢出来,她抬手,借着咳嗽用手背掩住上扬的唇角。再没敢看手机,锁了屏把手机留在科室里,洗了手就去手术室。 一整套动作迅速又果断,以至于她并未发现在手机放进桌柜的那刻,屏幕亮起,有一条消息悄无声息地在屏幕上闪了闪。 —— 手术室里整台手术的医护人员还未到齐。 应如约往针管里抽好术前药,尽量填充时间地做好准备工作。 等护士把病人推进手术室,她核对病人信息后,翻看了眼麻醉单上是否签字。 病人此时意志清醒,看着应如约忙碌,几次视线对视时,还友善地对她扬起个笑容。 等给病人接上心电图,血压,氧饱和度,应如约拿着针筒,把刚才准备好的术前药往病人手上的留置针静脉输液注入。 刚做完这些,便听有三两护士开口唤:“温医生。” 温景然微举着手迈进手术室,灯光明亮的手术室里,他的眼神幽静如空谷,越过三两护士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应如约的目光和他在半空中对视,心头忽的跳了一下。 她垂下眼,思绪有几秒放空,随即她镇定地给病人插管,接呼吸机,调整呼吸参数,随即打开维持麻醉药的输药泵。 这种以往做过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的操作,她此时却需要在心里不断默念步骤,才能够让自己专心致志地把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幸好,温景然的目光在她身上只是停留片刻。 等他站在手术台前,挺拔的身影被灯光笼罩,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他侧目,远远看了眼手术台之外的应如约一眼,复又低下头,借此动作遮掩住眼底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两小时后,手术结束。 温景然褪下手套投进污物桶。 手术室的门刚开,在外面等了片刻的小邱就探进头来,确认手术已经结束,她站在门口朝应如约招了招手。 温景然正要离开手术室,见状,转身看了眼跟护士交代了几句正往这边走来的应如约,本想等她。 这个念头刚掠过心头,便有护士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道:“温医生,院长在办公室等你。” 温景然微微蹙眉,但很快又敛起所有情绪,他“嗯”了声,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手术服:“我去换衣服。” 应如约走到手术室门口,目光控制不住地落在温景然离开的背影上,数秒后才看向欲言又止一副有话难以启齿模样的小邱,温声道:“怎么了?” 小邱把握在手心里的手机递给她:“你手机响了好几次,我就帮你看了眼是谁打来的,然后看到了屏幕上的那条短信。应该是挺着急的,所以就自作主张帮你拿了过来,你赶紧回个电话吧。” 应如约挑了挑眉,有些奇怪有谁会急着找她。 等看到屏幕亮起的瞬间,那条未读的短信上简单的那句——“你外婆确诊胃癌”时,顿时手指发软,险些没拿稳手机。 她面色发白,盯着那条短信看了数遍,确认这是向欣发给她的短信后,大脑空白了一瞬,紧接着便是天旋地转一般的晕眩。 她握紧手机,几度开口,都没能发出声音。 唯有握着手机的指骨,用力到骨节青白。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0 小邱面对她站着,是唯一一个能看清她脸上所有细微变化的人。 她被应如约骤然惨白的脸色吓得不轻,也不敢轻举妄动,抿着唇犹如犯错的孩子一样垂手站立,眼巴巴地看着她。 身后忙碌走动的医护人员,正低声交谈着什么,都没有留意这边。 小邱咬了咬下唇,握住应如约的手腕把她拉到一边,担心地看着她:“你还好吧?” 身处在医院这种环境里,按理说应该早就能淡看生老病死。但当这种事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边或朋友身上时,她才发现,谁都做不到波澜不惊。 不知道从哪里袭来的凉风,贴着应如约的后颈和脚踝盘旋着。 她回过神,仍旧有些失魂落魄:“我还好……” 顿了顿,应如约回头张望了眼手术室,拜托小邱:“里面的病人还没苏醒,麻烦你先帮我照看下,我去给我妈回个电话。” 小邱点点头,握了握她的肩膀,低声安慰:“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应如约知道她是在关心自己,勉强笑了笑,握着手机快步离开。 没走多远,有一间休息室。 应如约推门而入,关门时顺手反锁。 她倚在门后,花了几分钟平复好心情,走到靠着窗的落地绿植盆栽旁,拉开椅子坐下,给向欣回拨电话。 如约的手心发汗,凉凉的,贴在脸侧的指背像一截刚从冰箱冷柜里取出来的冰块。 她垂首,格外耐心地等着电话被接通。 耳边规律的忙音里,她终于能够正常,理智的思考。 胃癌在恶性肿瘤当中,发病率高居首位。前期症状和胃溃疡相似,通常很难引起人重视。 她一个月前刚从l市回来,除了觉得外婆消瘦了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状。加上如约外婆年轻时肠胃就不太好,晚年高血压,每天需要吃药控制,实在难以察觉。 l市的医疗水平有限,比不上s市。再者,如约的爷爷就是普外胃肠外科权威性的专家,温景然师从于应老爷子,这些年在专业领域里也是小有名气。 她飞快盘算着,把外婆从l市接过来治疗的可能性。 脑子里还乱纷纷的,电话里的忙音忽的掐断,传来向欣有些疲惫的一声:“喂?如约。” 应如约脑中那根渐渐清明的弦顿时被掐断,她呼吸微微一窒,心口沉得像是负荷超载了太多,闷闷得有一丝隐痛。 没等到如约的确认,向欣沉默了几秒,重新唤她:“如约。” “嗯。”应如约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绿植盆栽上那片老旧深绿的叶片:“我刚下手术,看到你给我发的短信。” “你外婆上午确诊的。”向欣叹了口气,语气里是难以招架的疲倦:“前段时间我不是说,想带你外婆来s市做个详细的检查。你外婆担心会打扰你的工作,就跟我在l市的医院做了检查,今天刚出的结果。我……” 她忽的停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应如约眼底映着那某绿,眸光幽动:“你什么时候发现外婆身体状况有些不对劲的?” “两个月前。”向欣回答:“但你也知道,你外婆肠胃向来不好,加上年纪大了,脾气也渐渐古怪。每次我问她哪里不舒服她也不说,一个劲说没事没事……” “那是她体谅你。”应如约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眼里只有你的工作你的病人你的责任,你什么时候真正关心过你身边的人?” 她再也不能心平气和,那些尘封多年被她深深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痕扫落灰尘露出丑陋的疤痕,她也不管揭开那层痂是否会鲜血淋漓,凉了语气指责她:“如果不是上次我回l市提醒你带外婆去医院体检,你是不是压根没想到外婆身体不适?外婆她不是脾气古怪,她只是在用另一种方式埋怨你。” 应如约捏着叶片的手指猛得攥紧,胸腔里一股无名火蹿动着,几乎要把她刚拾起的理智悉数焚光。 “你是我的妈妈,哪怕从小到大,你都没怎么管过我,没对我用过心,单凭血缘关系我也该尊敬你敬重你。可现在我恳求你回头看看,这些年,你为了你的工作到底疏忽了多少人?你牺牲了婚姻,家庭和我,我能理解,也不曾埋怨。但是你真的要等到只剩下你一个人的时候才去后悔才去歉疚吗?” 她不会说太过于激烈的话。 家庭的原因以及年幼的经历,让她对出现在自己周围的人都带着友善和宽容,她小心地对待他们的靠近,也默许每一个人从她的生活里渐渐消失。 她给自己上的枷锁太多,从没有真正的卸下过心里的负重。 可此时,这些话说出口,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向欣没有回答。 她握着手机倚在如约的房间门外,静静的看着那束落在书桌上的阳光。 她的沉默在如约看来也许是默认,也许在反思,也许只是短暂的妥协,可无论哪一种,她都没有奢望能够改变向欣根深蒂固的想法。 外婆确诊癌症的愤怒,她用迁怒向欣的方式发泄了大半。 可那股怒意散去,她却觉得心口冰凉,有种猜不到底的恐惧缠绕在她的心口。她心里乱得厉害,所有的理智都如果交固了水泥,她空有满心的烦躁和解决事情的迫切,唯独没有适配的方式。 大脑空白一片,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明明有根线,拎着线头就能把事情理顺解决,偏偏她一用力去想,触手之间全是过隙的寒风,呼啸叮咛。 还是向欣先打破沉默的僵局,她嗓音嘶哑,轻声和她道歉:“对不起。” “想和你道歉很久了。”她轻了脚步迈进屋,坐在床尾。 阳光中翻旋的灰尘里,她伸手拿过书桌上不久前如约递来的照片,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相片里的如约:“只是你渐渐都这么大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亲近,也难以启齿当年对你的冷落和不负责。” 应如约咬住下唇,没说话。 眼睛盯着桌面盯得有些发酸,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越揉越觉得眼睛不舒服,鼻尖酸酸的,有些想哭。 她蒙住眼睛,听着向欣平缓的呼吸声,哑着声音道:“先不说这些,外婆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来我的医院治吧,爷爷是胃肠外科的专家,这里的医生也大多经验丰富,我也能帮你照看着外婆。” 向欣却有些犹豫:“我是想过,但你外婆执拗,不愿意去s市。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也是希望你能劝劝她。” 外婆那一辈的人,最是重情重义。 向欣婚姻失败,她没有埋怨向欣,但对如约对应家多少却有些愧疚。所以她才会抵触来s市,和不想打扰她工作的道理一样,她不想给应家再添麻烦,借助应家半分权势好处,对于她而言都是难以偿还的负担。 “我知道了。”应如约轻吁了口气,抬腕看了眼时间:“我等会去科里请个假,今晚就到l市。这两天就把外婆接到s市来,尽快安排住院治疗。” 话落,她试探着,又问了一句:“你医院那边……” “我请了长假。”向欣低声笑了起来:“若必要我也会辞职照顾你外婆的,你放心。有些错,我不会再犯了。” 那就好。 应如约挂断电话。 在休息室坐久了,才发觉手脚冰凉得有些僵硬。 一个电话,她发了一通脾气,掌心出了汗,有些湿意。 应如约下意识去口袋里摸纸巾,低头一看,自己还穿着绿色的手术服,只能作罢。 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消化了这个噩耗,事实上,除了在知道事情的那一刻她无助茫然,不敢置信,再是对外婆的心疼外,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 起码,她还能维持理智去思考接下来怎么办,甚至还有心思去跟向欣发脾气。 可直到挂断电话,她才从自己颤抖无力的手指里看到无比恐惧的自己。 她难受得喘不上气来,可是又不敢哭。 她还要打起精神,跟沈灵芝请假,尽快赶到l市,了解外婆的病情,再安排好外婆在s市的一切事宜…… 她扶着桌角站起来。 脑子里乱纷纷的,一会在想要不要先找温景然,他就是胃肠外科的,也许他会有什么更好的建议;一会又想起他刚才被院长匆匆叫走,一时半会找不到人,还不如直接问爷爷。 眼前忽然就有些模糊。 应如约吸了吸鼻子,再也没能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又不在! 每次她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一次两次,她还能自我安慰调整,可这么多次……每次她脆弱到想依赖他时,他不是在手术台上做手术就是被别的事情绊住。 应如约越想越难过,索性蹲下来,把脸埋在臂弯里。 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她哭得喘不上气,又怕休息室会有人经过不敢发出声音。 一重重打击连带着之前还未消散的负能量悉数淹没她。 她知道,这种特殊的时候她不该把这些算在他的身上,可就是忍不住。 她张嘴咬住手指,用力到指尖的痛感刺激得大脑皮层一阵阵发紧,终于松开手指。 她抱膝倚着盆栽靠了一会,心烦意乱到胃都揪着疼。 想给温景然打电话,哪怕像上次那样,在手术室外只能安慰她几分钟也没关系,只要他接电话…… 可拿起手机翻到了通讯录里他的号码,她又开始迟疑。 万一他正在忙怎么办? 这种不理智的做法就像是不成熟的小孩在闹脾气…… 心里越是压抑的念头此刻就越发强烈地想要挣破枷锁,应如约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按下通话键。 略微迟疑了几秒,手机振动着,先她一步进来一通电话。 温景然。 应如约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胡乱地擦干眼泪,确认屏幕上显示的就是他的名字时,心口忽的上下一跳,悬了起来。 她手忙脚乱的接起来。 温景然惯有的清冷嗓音透过手机传过来:“如约?” “嗯。” “g市附院有台手术需要我过去一趟,大概明天晚上才能回来。”温景然显然对这样临时的外派有些不耐,连带着语气都有些急躁:“薛晓的事情这两天还会发酵,余荣梁要求第三方部门重新审查整个手术流程,也许会有人来询问你,照实回答就好,嗯?” 应如约垂下眼,眼前瓷白地砖相连的黑线部分被重新充盈眼眶的眼泪模糊。 她努力地咽下语气里的哽咽,尽量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好。” 温景然正关上车门,全然没有发现她比平时含糊的语气,边启动车边道:“乖,等我回来。” 应如约再也做不到若无其事地应答。 她挂断电话,心像破了一个洞,鼻尖酸得发痛。 不等了。 她不想等。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1 电话挂断得仓促。 温景然唇边的笑容一淡,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向层层翻滚阴云下那幢高耸的建筑物。 水灰色的昏暗天色里,医院住院部的上空云层涌动,伴着间或猛然卷起的大风,风吹叶走,飞沙走石。 宛如末世来临前,天空正酝酿着一场大风暴。 天要变了。 温景然侧身,系上安全带。 手机在他指尖兜转了几次,亮起的屏幕上,时间又往前走了一格。 他收回视线,随意地松开手,手机落进中控储物盒里。他握着挡把挂上前进档,飞快驶离医院。 —— 哭得太久,应如约离开休息室后没有直接去找沈灵芝,而是先就近去洗手间收拾。 眼睛红得不能见人,鼻尖也被她揉得发红,那副鬼模样就是她自己也有些不忍直视。 她拧开水,双手掬着在她掌心汇成一滩的凉水扑在脸上,又是冷敷又是按摩的,才勉强消了眼角的红肿。 她倚着洗手台又站了片刻,把要说的话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这才迈出去,回科室找沈灵芝。 运气还不错,沈灵芝下午四点还有台手术,正在科室里稍作调整。 她掌下压着一本专业书,一眼不错地在研读。直到书页上落下遮挡的阴影,这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侧目看去。 薛晓的事件正把医院推向风口浪尖,这种格外敏感的时候,为了能顺利请到假,应如约没做任何隐瞒,简单把请假的原因交代了一遍。 反而沈灵芝有些措手不及。 她哑然地看着应如约良久,半晌才反应过来,先安慰她:“你别着急,现在的医疗水平新进,癌症也并不就是绝症。我们自己就是当医生的,千万放宽心,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你想请几天假?” “我下午没有手术,所以想现在就请,大概明天就能回来,但保守些,想跟你请两天假。”应如约用手背蹭了蹭鼻尖,眼眶又有些发热,一想到外婆确诊胃癌,就忍不住有些想哭。 沈灵芝回忆了下这几天的排班,边点头准许边说:“没事,家里有特殊情况是难免的。你上次替我代了小夜班,我明天休息正好帮你顶上。后天小邱也有空,我到时候安排下,你放心过去。” 她站起来,送了她几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应如约“嗯”了声,道过别,急匆匆地去更衣室换衣服。 沈灵芝在门口站了片刻,叹了口气,有些惋惜。等回过神,她折回办公桌前,合上书,和手机一起收进桌肚里,转身去手术室准备手术。 应如约离开医院,打车回了御山。 老爷子搬了椅子坐在院子里修剪他的花花草草,有些年岁的收音机搁在右手边的花架上,正咿咿呀呀地吊着嗓子唱黄梅戏。 他一回头看见应如约,难掩惊讶,话到了嘴边想询问她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可视线落在她泛红的眼睛上时又把话尽数收了回去。 应老爷子捧起收音机,按下开关,正往上扬的戏腔戛然而止。 他站起来,缓慢地转身先往屋内走去,只留下一句淡了语气的话:“进来说。” 得知是应如约的外婆确诊了癌症,老爷子把玩着手珠,沉吟片刻道:“你先跟爷爷说,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把外婆接过来。”应如约乖顺地在羊绒地毯上跪坐下来,接过华姨刚煮开的水替老爷子泡了杯茶,垂着眼睛,低声道:“l市那边的医疗水平有限,我不太放心。外婆年纪也大了,身体大不如前。手术前后都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光只有妈妈一个人会忙不过来。” 如约把茶盖盖上,轻轻地推着杯座移到老爷子的面前:“那我现在去收拾两件衣服,准备出发。今天晚上到,明天正好去了解下情况。” 应老爷子轻轻“嗯”了声,接过茶杯吹了吹,浮在水面最上层的热气被拂开,他抿了口,幽沉的声色情绪难辨:“你一个人,可以吗?” 应如约怔了几秒,轻轻的嗯了一声。 可以的。 当她只有一个人,也不再想着去依赖谁的时候,她就能独当一面。 —— 要离开近两天,温景然回家后顺便收拾了梵希的一应物品,先把它送去了盛远酒店。 温景梵前天到s市出差,四天的行程。 提前接到温景然的电话,温景梵有些意外。 他从温景然怀里抱过许久不见的梵希,微曲了手指挠了挠看见他正兴奋的咕噜咕噜的梵希,慵懒着声线,不疾不徐地问道:“女朋友呢?” “在医院。”温景然抬腕看了眼手表:“临时外派,我还赶时间,先走了。” 温景梵微勾了唇角,眉色倦怠地叮嘱他:“年前把人带回来一趟,否则安然要怪我把梵希借给你这么久了。” 温景然没作声,眼底却漫开一丝笑意。 他弯腰,和温景梵怀中的梵希平视,修长的手指落在它耳朵上摸了摸:“下次见。” 梵希的耳朵敏感,就是温景梵也不怎么给他碰,陡然当着自家铲屎官的面被摸了耳朵,它那双猫眼细细一眯,压低了嗓音喵了一声以示不悦。 朕的耳朵谁都能摸嘛! 没讨到好脸色,温景然也不以为意,他直起身和温景梵对视了一眼,并着两根手指不怎么正经地在额侧虚点了点,转身离开前,低着嗓音留下两个字:“保重。” 温景梵站在原地,目送他绕过车头坐进车里,那辆白色路虎从他身侧经过,引擎声由近及远。 他抱着梵希,眉眼间仍旧一副慵懒的模样,看着车影在他视野里远去。 温景然把车停在机场航站楼的地下停车场,取票,安检,候机。 临上飞机前,他给应如约发了航班信息,又预估了落地时间,简易地汇报了全部行程。 登机后,他望着s市阴沉得随时都有可能下雨的天色,迟疑着又给沈灵芝发了条短信。 做完这些,他手肘支在扶手上。 闭上眼,修长的手指盖住眼睑,沉沉的叹了口气。 —— 从s市出发直达l市的班车不多,应如约从车站购票到检票上车全程都是一路小跑。 等在大巴车的车尾坐下,离发车只有五分钟,乘务员正在提醒车内乘客系上安全带。 发车十分钟后,她收到了温景然的短信—— 航班sc5699,五点二十五分落地。落地后半小时到医院的路程,晚上九点手术。 若一切顺利,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回来接你下班。 她垂着眼,反复看了这条短信好几遍,记住了他的手术时间。 指尖在屏幕键盘上逗留了良久,想回句什么,脑子空空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良久,她退出短信界面,把手机塞回了口袋里。 到达l市时,天色已经黑了。 和s市今天的天气一样,这里也乌云沉沉,整片夜空上不见星辰,暗得连一丝光也没有。 车尾颠簸,再加上车内空气滞阻,闷得她喘不上气来,奇奇怪怪的气味加上胃里翻腾,应如约一路睡到终点。 被乘务员叫醒时,脑子里还晕乎乎的,茫然得不知身处何处。 向欣中途给她打过电话,问了大巴车到达车站的时间,提前等在了出站口。 如约揉着发涨的脑袋走出来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自行车旁等她的向欣。她手里捧着揉成一团的围巾,看到她时,扬着唇角对她笑了笑。 习惯了向欣的不冷不热,应如约看着向欣的笑容反而有些别扭。 她低着头,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前,想叫她一声,可心里对她还有些埋怨,努力了几次,“妈妈”两个字在舌尖滚了一圈,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向欣倒没留意这些,手忙脚乱地从围巾里翻出还滚烫的两个茶叶蛋递给她:“我估计你也没吃饭,先吃两个茶叶蛋垫垫肚子。” 应如约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外婆呢?” “在家等你呢。”向欣扶着车,踢开脚撑,示意她坐上来:“衣服领口拉紧点,过风会冷。” 应如约依言坐上自行车的后座,手里还捧着两颗茶叶蛋,在向欣徐缓的车速里,她闷不吭声地捏碎蛋壳,用手指轻轻剥掉,喂进嘴里。 应该是车站附近买的,茶叶蛋只有茶叶香,味道却淡得和普通蒸鸡蛋没什么两样。 她一口口吃得又细又慢,没有水,蛋黄干得有些噎嗓子。她努力地把蛋黄咽下去,咽得喉咙又干又痛。 她抬手,飞快地用手背蹭了下沁出眼泪的眼角。 有风吹过,还有一丝湿意的脸颊顿时被风拂干,只剩泪痕。 她的嗓子疼得厉害,像是塞了一把朝天椒,又痛又呛。也像是被人用刀从中间剖开了食道,还没咽下去的鸡蛋任她怎么努力想咽下去都吞不下去。 她边吃边揉眼睛,向欣沉默了一路,她坐在自行车后座上也就这么无声地哭了一路。 坚强了二十多年,独立了二十多年,她已经习惯了不在向欣面前示弱。 但等到了家,还是没能瞒住。 向欣看见了她揉得一片通红的眼角,也看见了她眉骨上和眼角下方已经淡了不少的伤。 这下,她顾不得维持和如约之间平衡的距离,上前捧住她的脸就着灯光仔细地看了看:“怎么伤的?谁打你了?啊?!” 应如约有些不自在地挪开脸:“和同事闹着玩,碰伤的。” 她不想说,向欣也没再追问,只是目光在她伤口处流连着又看了一会,拉着她进屋。 外婆已经睡下了。 向欣替她脱去外衣,拢好被角,压着声音小声跟她说:“等诊断结果这几天你外婆都没睡好,知道你今天来,又是打扫又是下厨的,累坏了。” 应如约在床边看了她一会。 很神奇,虽然重病缠身,外婆面色倒还挺好,睡着时眉眼还微微上翘着,很安静也很平和。 其实细数下来,应如约和外婆相处的时间不多,感情甚至还没对华姨深厚。可连着血脉,她是亲人,就足以让如约付诸所有情感。 从知道消息,奔波了数个小时,此时坐在床边看着外婆,她整颗心才算定下来,那丝丝绞痛也奇异得被安抚。 等向欣重新热过饭菜来叫她吃饭,她沿着狭窄的木楼梯往下走,餐桌旁的桌脚下蹲着一只三花猫,正绕着向欣喵喵叫着求投喂。 她新奇地看了几眼:“外婆养的?” 可这么胖……看着怎么也不像是被外婆捡回来刚养的流浪猫啊。 “隔壁邻居的。”向欣给她添了木筷:“前阵子你外婆喂了几次,一到饭点就来蹭饭。” 她从碗橱下方拿出缺了一口的瓷碟,碟子里鱼骨拌着饭,显然是为这只猫准备的。 安安静静地吃完饭,向欣收拾厨房。 应如约闲着没事,就倚在厨房门口看她洗碗。看着看着,她才发觉向欣的后背渐渐有些佝偻,那双手好像也粗了不少,手纹粗糙。 她垂下眼,用脚尖逗着蹲在她脚边的那只三花猫,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妈,你当初和我爸离婚,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医生太忙了,还是不爱了?” 向欣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手里的碗滑落回水槽里,发出一声闷响。 她顿了顿,轻声道:“你虽然年纪小,但都看在眼里。任何感情都是需要时间需要精力去维护的,我和你爸爸同为医生,又是不同的医院。我休息的时候他值班,我值班的时候他休息,时间总是交错。” “说不好是太忙了才不爱了,还是不爱了才无所谓忙不忙。”向欣自嘲地笑了声,语气孤凉:“不敢细想。” 应如约没吭声。 陪着向欣收拾完厨房,她先回房间洗了澡。 小镇上的晚九点,除了沿河两侧的旅游景区,早已陷入沉静。 应如约从柜子里翻出自己喜欢的那对枕套拆换上,又把衣柜里她曾经穿过留在这的衣服,全部拿出来摊在床上,抖开,再重新叠好。 不厌其烦。 向欣上楼时,透过半开的门缝往里看了眼,本想借着给她送蜂蜜茶和她聊聊外婆的病情。可看她心情不佳,反常地收拾衣柜,想了想,先回了屋。 她脾气不烈,只是有些倔。 有想不通又格外心烦意乱的事情,就会给自己找些事情做,从小到大,这个习惯一直没有变过。 等应如约终于把整个衣柜慢条斯理地重新收拾了一遍,她闷闷地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孤零零躺在书桌上的手机。 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心。 手机屏幕解锁后还停留在下午温景然给她发的短信页面。 应如约点了回复,目光在发件人的名字上流连片刻,深呼吸了一口气,颤着手指回复道:“我们分手吧。” 怕自己会心软会舍不得,她几乎是看也不看,立刻点了发送。 是啊。 试过了,努力了,的确不合适。 她害怕的从来不是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在,而是有他在,她会变得完全不像自己,不由自主想要依赖他。 所以一旦失望时,那沮丧感铺天盖地,犹如灭顶。 她还没有解开心结,所以她喜欢他喜欢得不像温景然那样纯粹,她带了审视,带了试探,带了考验。 这样的她,真的太糟糕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2 手术结束时间,凌晨两点。 温景然摘除手套扔进污物桶,近五个小时的大手术让他身心俱疲。 五十三岁的男性患者,胃癌,肿瘤浸润浆膜下层结缔组织,侵犯脏层腹膜以及邻近结构,有三到六个淋巴结转移。 再加上患者年龄大,既往病史丰富,选择做这台手术时等同于一脚迈进了棺材。 虽然手术顺利,但温景然对病人愈后的身体情况并不乐观。 温景然脱了手术服,正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回酒店,身后有人急匆匆地叫住他。 他转身看去。 病人的主治医生是这台手术的助手,他手忙脚乱地快速摘除手套,朝他递出手来,语气里三分佩服七分敬重:“今晚辛苦你了,温医生。” 温景然笑了笑,有些敷衍:“你也一样。” “你在我们这个领域一直身名显赫。”主治医有点腼腆地低头笑了笑,看见自己握着温景然的手还没松开,眼皮一跳,赶紧缩回手,不好意思道:“见到大神,有些激动。” 温景然仍旧笑着,却没作声。 凌晨两点,又刚结束一台精神高度紧张的大手术,他实在没什么精力也没兴致再和人周旋。 幸好,主治医很快发觉他的疲惫,示意他边走边说:“时间不早了,温医生你早点回去休息,我就不占用你的休息时间了。” 温景然微微颔首,不失礼数地和他道了别,这才离开。 洗过澡,凌晨两点三十分。 温景然坐在木棕色长椅上,从上至下慢条斯理地扣起衬衫上的纽扣。 意识有些疲倦,他目不转睛地扣好纽扣,双手手指拎着领口正了正,余光落在储物柜里的手机上,微微停顿了几秒。 从离开s市起,他心头莫名就有些沉得慌,这种情绪到飞机落地后仍旧没有接收到任何一条应如约的回复短信开始,持续发酵着。 他垂下眼,扣上最后一颗袖口,从储物柜里拿出手机,摁亮屏幕。 依旧是一一二零的锁屏密码,他看了眼两条未读短信提示,先从医院离开。 g市的温度比s市要高得多,即使夜风袭人,也并不觉得冷。 温景然迈出医院,从正门口离开后,才翻出未读短信。 只一眼,浑身血液犹如凝固了一般,他的脚步一顿,徐徐的吐气忽得变得沉重。 他一眼不错地把应如约的短信反复看了几遍,确定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恶作剧,而是确确实实的分手短信后…… 他有那么片刻,空白到大脑都停止了运转。 温景然凝视着手机的眸色渐深,眼底似酝酿起一期暴风雨,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青白。 他需要十分克制,才能在此时压抑下立刻给她打电话的念头。 数个小时前就从心底漫开的不安终于暴露在他眼前,他闷闷地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铺着彩石砖地面上的售货机,几步迈过去,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币,买了瓶酒。 易拉罐装的啤酒被推下货架,他弯腰从取货口拿出啤酒,手指落在指环上利落地抽开,凑到唇边。 淡啤的香味浓郁,他的唇沾着冰凉的酒液,一双幽沉的眸色凝望着寂静夜色里孤独到仿佛没有尽头的街道,心就像是破开了口,被夜风吹得生疼。 温景然闭了闭眼,理智撕扯下,那口酒到底没有喝下去。他已经习惯了在任何时候都保持清醒理智,以应对突如其来的各种情况以及医院的传唤。 这种克制,根深蒂固,早已从最初的习惯变成了本能。 他的唇被酒液沾湿,在昏暗的路灯灯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 他重新冷静下来,手中的啤酒被他随手放在手边的垃圾桶盖上,他腾出手来查看沈灵芝的未读消息。 临上飞机前,他察觉到如约有些异样,就询问了下沈灵芝。 她回复的短信在十点,小夜班结束的下班时间。 “不好意思,手机静音又压在书后放在柜子里,下班之前才找到。应如约下午跟我请了假,她外婆确诊胃癌,她请完假就去s市了。她没有跟你说嘛?我还以为她想把外婆转到我们医院是早就跟你通过气了。” 沈灵芝接到温景然电话时,刚折腾完睡下没多久,困意正浓。 温景然冷冽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时,她藏在被窝里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勉力清醒了些:“温医生?” 温景然“嗯”了声:“抱歉,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沈灵芝闭着眼嘟囔了一声,混沌的脑子里一时想不起有什么事需要他这么晚打电话给她。 “如约跟你请了几天假?” “下午她请完假就离开了,跟我说……明天尽量赶回来,但如果有耽搁就后天。假我是准了……”顿了顿,沈灵芝恍然明白了些什么,睁开眼:“你什么都不知道?” 温景然苦笑了声:“下午临时外派g市,她还没来得及跟我说。” 尤其是他还汇报了自己的行程,怕影响手术,她几乎是掐算着时间和他说的分手。 “哦哦……”沈灵芝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再开口时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 温景然低着头,那双眼睛藏在黑暗里,光芒尽敛。 沈灵芝等了许久没等到温医生回话,正要挂断。手机刚要拿离耳边,便听他低了语气,轻声叹息着问道:“她哭了吧?” 一句话,从未有过的柔和语气。 像是从嗓子深处发出的声音,疼惜到肝肠寸断。 沈灵芝被他的语气震得半天没回过神,某一处的情感被击溃,忽的就感受到了他的无奈他的心疼。 她握着手机,睡意全消。想了想,她低了声音,缓缓道:“她那时候应该很需要你吧。” 沈灵芝是难得的明白人。 她从应如约还没到s大附属医院就职前就知道,她在温景然心里的地位举足轻重。 如果不重要,这种类似于同事间的聚会他就不会带上应如约,还有意介绍给她认识。 后来在面试上看到她,沈灵芝更是确信这个观点。 她和许医生恋爱之初,也是死死瞒着医院,生怕透了风声会让这段感情质变。作为过来人,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这两人,肯定有猫腻。 —— 温景然彻夜未眠。 窗外渐渐有晨光时,他站在落地窗前,给应如约拨了个电话。 忙音响了几秒,很快被接起。 应如约失眠了一整晚,此刻终于接到他的电话,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眼皮也有些沉。 她揉了揉眼,盘膝坐起来,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能够清醒一些:“你忙完了?” 窗帘垂下的幕帘把他半张脸隐藏在了暗处,他的语气也如这分明的两界一般,泛着晨起的清冷“外婆什么时候确诊的胃癌?” “确诊是昨天。”应如约的声音也随之低下去:“前几天,我妈带外婆在自己医院做了体检。” 温景然皱眉。 体检做胃镜的可能性不大,除非还有别的原因。 应如约舔了舔干燥得有些起皮的嘴唇,继续道:“外婆的胃不好,做体检时,我妈要求查血肿瘤标志物,发现异常后就有些不乐观。紧接着让外婆做了胃镜,确诊。” 她的语气平稳,没有慌乱也没有无措。 明显理智在线,也没有悲观情绪。 温景然的感觉却不太好,她的独立意识对于他而言,非常不利。 “具体情况我还不知道。”应如约手指揪着被角,无意识地缠绕着:“等外婆醒了以后,我会去医院和主治医生碰面,详细了解下。” 话落,没听到他的应答,她有些心虚:“那个短信……” 温景然打断她:“转院吧。l市的医院医资力量不足,水平有限。” “我也是这么想的。”应如约把刚才想说的话咽回去,顺着他的话题继续道:“上午等了解病情后,下午就可以带外婆去s市,我等会让灵芝帮我挂你的专家号……” 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应如约匆忙止住话头。 她忽然停下来,电话两端都是一静。 他的呼吸声就这样清晰可闻。 应如约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解释一下自己那条分手短信,话在舌尖反复盘旋着,每次都要脱口而出时,又总觉得时机不太对。 两厢沉默良久,还是温景然先打破这难言的沉默。 他的声音幽沉,一字一句不容辩驳道:“我飞机改签了,我先回医院复命。中午出发l市,晚上一起回来。” 话落,温景然又补充了一句:“等会去见主治医生的时候,开着手机,要么让我旁听,要么直接让我和医生通电话。” 应如约终于迟钝的发觉,他在生气。 不动声色,却实实在在的在和她生气。 他的语气强硬,根本不给她反抗的机会,迅速决定好了一切。 应如约耳边一阵嗡鸣,她转头看向从云层里破出来的阳光,提醒他:“我在跟你说分手。” 电话那端难得沉默了几秒。 再开口时,他的声线微哑:“我知道。” 短短三个字,却让应如约瞬间感觉鼻尖发酸。 失眠了一整晚,情绪本就面临着崩盘,此时听他哑着嗓子,仿佛是万分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的这句话,难受得如同剜心。 可她什么辩解也说不出口。 她脆弱,她敏感,她上纲上线,她立场不坚定……反正全部都是她的错。 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酸,应如约僵坐在床上,盘膝的双腿发麻,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多做一步,就会忍不住。 温景然站在落地窗前前,看着阳光从地平线尽头飞速地往城市里蔓延,越过低矮的老城区,经过高楼林立的新城,比风还快,一下就让整座城市从沉眠中苏醒。 无数个单独一人醒来的早晨,他都曾看到过光从地平线延伸而来,那双手从时光最初的地方伸向时光深处,牢牢的把这个女孩嵌进他的心里。 从此,他做什么事,都有她的痕迹。 音乐播放器里有她喜欢的单曲积压在列表最深处。 查房时听到来s市开演唱会的歌星名字时,会忍不住替她买好内场的门票,哪怕这些门票如今不知夹在书架里的那本书里,却是他曾切切实实做过的事。 偶尔经过商场时,会鬼使神差地排半个小时的队去买一杯冰饮,就因为她在朋友圈或微博上晒过一样的饮品。 甚至还有更多更多,不曾被他记住,被他抛之脑后的小事。 他沐浴在晨光里。 屋内干燥的空调下,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 他握着手机,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泛着白皙的玉色。 温景然俯瞰着脚下的这座城市,语气沉静到分不出喜怒:“分手归分手。” 应如约抿了抿唇角,低垂了视线盯着自己的手指,没说话。 温景然:“我做不到不管你。” “任何事。”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3 s市机场,航站楼地下停车场。 温景然挂断汇报电话,手机因数分钟的通话机身微微发烫。 他抬眸,看了眼五米外的停车区指示牌,目标明确地跟随平面图导向去自己停车的e区。 时间有些紧迫,他沿着路标,横穿大半个灯光黯淡的地下停车场。 间或有入场停车的车辆从他身旁缓慢经过,留下引擎声如蜂群出动时的嗡鸣,令他烦躁不已。 白色的路虎停在停车场e区的尽头,车前站着他上飞机前叫好的代驾,低着头边玩手机边等他。 停车位有些偏,四下无人。 代驾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似为了确认,他的视线从温景然出现那刻起一刻也不曾移开,直到后者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 代驾身旁忽的有两束led灯闪了闪。 他吓了一跳,确认温景然是车主后,麻利地把手机塞回口袋里,拘谨地迎上前:“你好,温先生吗?” 温景然颔首,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上车。 他则绕过车头,拉开副驾坐进车内,关上门的同时吩咐:“不用先去医院了,直接去l市吧。” 从手术结束到现在,十多个小时,他只将就着在飞机上睡了片刻。 去l市的高速近两个小时,不论他有没有这个体力,都不能疲劳驾驶。 温景然示意他先驱车到中央收费站刷卡缴费,驶出地下停车场后,在导航系统里输入目的地,还有一半电量的手机被他随手置放在中控的储物盒里。 音量调至满格,震动也打开了,不出意外,不会接不到她的电话。 可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掠过,他又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交待代驾:“等会会有个很重要的电话,如果我没醒来,你记得叫醒我。” 代驾是二十四岁的年轻小伙,话不多。被郑重其事地嘱托,愣了几秒才点点头:“好,你放心。” 话落,等他从右转专用车道驶倒高速收费站口排队时,再转头看去,坐在副驾上的人连座椅都没调整,瞌上眼睡了过去。 他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敲了敲,腹诽:“这类业界精英也就外表看着光鲜,刚下飞机又马上出差……这很说明一个问题:没事别买路虎,吃油!” —— 上高速约半小时后,代驾一直留意着的手机终于有了动静。 嗡鸣的震动声响起,他还没来得及确认是否是温景然口中的重要电话,扭头便见深度睡眠中的人意识清醒地睁开眼,快速地接起电话。 略感到英雄无用武之地的代驾,默默悲愤。 温景然的介入让应如约的计划需要重新调整。 早晨结束通话后,应如约强迫自己睡了个回笼觉。九点醒来,挽着外婆去巷子里老字号的一家早餐店打了豆浆和油条。 这小半日就像是偷来的安宁和平静,不用面对病魔,也无须烦恼其他。 等外婆午睡后,如约简要地给向欣传达了一下温景然的意思——去s大附属医院,他来做手术。 这件事上,向欣难得和她观点一致。 趁外婆还在午睡,向欣带她去了趟医院。 不太凑巧,医生前脚刚走,她们后脚才来,在诊室长廊外等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等到外婆的主治医生。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因和向欣是同事的关系,态度很是和气:“……胃镜能看到胃小弯测有一个直径1.0厘米的溃疡面,溃疡面还是较浅的。边缘稍隆起,整个溃疡面不平整,与周围组织边界稍有不清晰,属于进展期iii型溃疡浸润型,程度在t2n1mo。” 应如约的专业领域虽然不在胃肠外科,但因为老爷子的缘故,耳濡目染下,多少有些了解。 胃癌程度通常用tnm分期解释,t代表原发肿瘤,n是区域淋巴结,m指远处转移。 t2n1mo的含义是肿瘤浸润深度为t2,肿瘤侵及固有肌层,有12个区域淋巴结转移,无远处转移。 应如约向温景然转述这些数据后,听到他用刚睡醒还低沉沙哑的嗓音回答她:“把手机给医生。” 轻缓的,却不容辩驳的语气。 应如约乖乖照做,把手机递给主治医生。 不知道温景然和他说了什么,主治医生微蹙了眉心,继续重复了一遍病情,这一次用词中还多了“x线明显龛影”“d2淋巴结清扫的胃切除术”等复杂的专业用语。 短暂的交流后,主治医生把手机递回给她,笑眯眯地调侃了句:“你男朋友是专业的医生吧?” 应如约下意识睨了眼向欣,见她并没有在意,直接略过“男朋友”三个字,回答道:“他是我们s大附属医院最优秀的胃肠外科医生。” 温景然的电话还没有挂断,本想告诉她再过一个多小时他就能到l市,不料,竟无意地听到她掷地有声的……表白? 怔了怔,他勾着唇角,无声浅笑。 代驾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再看一眼…… —— 到l市时,正好下午三点整。 l市的老城区也是旅游景区,通往景区入口的必经之路上放了数个石墩,只供自行车以及电动车出入,禁止机动车入内。 就连景区附近,因为是老城的缘故,连停车位也没有。 温景然让代驾在路口停了车,自己下车步行。 循着已有些稀薄的记忆,从青石小巷一路走到巷子深处,渐渐远离了景区的繁华。 有斜阳的光影错落着从屋檐上落下来,也许几步之前还是朝阳小巷,等转了一个弯,弄堂风穿堂而过,又是一片阴凉。 四合院的院门开了一扇。 下午三点的阳光已褪去热度,风一吹连余温也散在空气里,飘忽如影。 温景然拾阶而上,站在门口。 老旧的木门上贴着被阳光晒得褪了色的门神,站在他的角度看进去,能看见斑驳的墙角堆累着一丛丛盆栽,有开花也有正结着果的,更多的是郁郁葱葱的绿植,低垂叶摆。 他没进去。 踩着花岗岩粗糙的石面,他倚墙而立,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曲指敲出一根烟来,凑到唇边叼住。 伸手去摸打火机时,才想起顺手扔在车里,忘记随手带出来了。 温景然自嘲地眯了眯眼,指尖夹着烟正欲松开,身侧忽的一声轻“仄”,纤细白皙的手拢着火柴擦燃的小火苗凑到了他的唇边。 温景然讶然,微挑了眉侧目看去,一时忘记迁就她的身高。 等她抬高手臂,把火柴凑近香烟时,终于回神,低头,就着她手里已燃烧了大半的火柴点了烟。 “我猜你差不多要来了,正准备出去等你。”应如约甩熄火柴梗,指甲被火燎得有些疼,她不动声色地藏到身后在手心里蹭了蹭:“你认得我家住哪呀?” “认得”两个字,带了当地的口音,软糯得像是在笑。 温景然夹着烟,曲指弹了弹烟灰:“认得。” 和她有关的,除非是刻意忽略,否则无一遗漏,他悉数知道。 至于向欣,他知道这位长辈是如约的生母,只是和如约的关系不太亲近。那时候也不太清楚如约对她的态度,虽然平时会多留意些,但始终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并没有过分熟络。 简短的两个字,瞬间结束了这个话题。 应如约站在他身旁,有些不自在。 他随随便便一个眼神,就让她觉得自己是犯错了正等着挨训的调皮小孩,颈后似压了千斤重的石头,威压强到她抬不起头来。 所以现在是不是应该跟他道歉。 她没头没脑甚至连解释都没有一句,单方面和他分手……不管是谁,都会有脾气。 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坐下来好好谈话的可能性也没有。 沉默半晌后,她终于提了口气,开口:“需要现在出发吗?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走。” 温景然终于看了她一眼,夹在指间没怎么吸几口的香烟已渐渐燃至尽头。 他松开手,烟头落地。那火星碰撞在花岗岩上,缀出几星火星,他抬脚碾熄,点了点头:“那就走吧,早点到可以早点安排。” 冬天的衣物厚实,不知道这次去s市会留多久,向欣收拾东西时难免多带了些,加上一些日常用品,足足装了一个大行李箱。 代驾车没停远,接到温景然电话时,正在打游戏。被强行打断后,没忍住爆了句靠,只来得及在游戏频道里预告自己要挂机,挂挡,掉头,到路口接人。 停了车,代驾又服务态度良好地飞快下车,接过温景然手里的行李箱放进后车厢里。 见向欣面带疑惑,温景然主动解释:“凌晨做了台手术,没休息好,开不了高速,所以请了个代驾。” 话落,生怕应如约不够内疚,意味深长地多看了她两眼。 向欣倒没留意温景然和如约之间的暗流汹涌,委实觉得太过麻烦他,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到上了车,仍旧在感谢。 回程仿佛总是比来时更快,路程过半时,因外婆有些晕车,不得不临时停靠在紧急停车带稍作休整。 冬季天时短,五点左右的光景,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 高速路上车流汇聚,一盏盏车灯远远照向远方,像汇入灯河的星火。 车停了片刻,重新再启程前,温景然从副驾的位置换到后座,趁着夜色还没有彻底暗下来继续赶路。 离s市只有30公里时,代驾憋不住三急,在最近的服务区停车。 向欣也顺便下车,一车人瞬间走得只剩下后座的应如约和温景然。 车内双闪的安全警报灯发出“嘟嘟嘟”的提示声,规律得像鼓点。除此之外,就是难言的沉默。 应如约倚着椅背,心里闷得难受,她转头看向车窗外不时沿着服务区入口进来调整休息的车辆。 夜色沉闷,所有的情绪仿佛都被放大。 她下意识把玩翻转着手机,那句憋了一路的道歉终于脱口而出:“对不起。” 闭眼假寐的人终于睁开眼。 黑暗的车厢里,他那双眼幽深如墨,竟比这夜色还要浓烈。 温景然微微抿唇,搭在车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他坐起身来,侧脸的线条被夜色模糊,看起来比往常更冷硬了些。 应如约后知后觉的害怕,她抿着唇,努力说服他:“说好试试的,既然试过了不合适那就……”她一顿,在他犹如实质般的目光里怎么也说不出“分手”二字。 她舔了舔唇,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他压着怒意,尽量克制着,不去吓到她。 应如约没听到他的回答,悄悄觑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克服不了,遇到事的时候甚至变得不像自己,好像以前一个人都是白活了,遇到事情只想依赖你。我也害怕继续下去,会毫无结果……”那时候她肯定已经深爱到无法自拔,她根本不敢相信以后的自己不能平衡工作和他的关系,变得自怨自艾,毫无自我。 无数个无数个的理由,她矛盾,也挣扎。 她就是胆小,可一边厌恶自己不能洒脱勇敢,一边又无法摆脱这样的自己。 她不敢,不敢拿以后做赌注,无论是自己的,还是温景然的。 他不应该被她束缚在自己的怪圈里,他这样的人,适合比自己更好的。那个女孩心里阳光,独立自强,有爱他爱到飞蛾扑火的勇气。 她就是困在阴暗里,连日光都不能驱寒的绿苔。 她真的好喜欢他,喜欢到自卑自己不够好。 那种无力感,就像在啃噬她的灵魂,从麻痒到渐渐深入,深入骨髓,痛不欲生。 她垂下眼,翳合着唇瓣,低声道:“温景然,我们还是……” 话未说完,她整个人被扣着腰狠狠地拉进他怀里。 温景然盛怒下,眼底那眸光似燃烧的火焰。他低头,一言不发地咬住她的嘴唇,近乎惩罚一般,不知怜惜地碾过她的唇瓣。 “不想听。”他抵着她的鼻尖,那双眼几乎看进她的心里去。 他重新俯首,嘴唇重重地压上她,吮她的唇,吮她的舌尖,直吻得她喘不上气来,就这么抵着她的唇,咬牙切齿道:“如你所愿。”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4 代驾蹲在车旁抽烟,细长的手骨节有些粗大,他低着头,用烟盒在粗糙的水泥路上画着圈,百无聊赖。 他回来的不凑巧,手指刚挨上车门就发觉车身震了下。没等他细想,车又动了动…… 这回绝对不是错觉了,这里面肯定办着事呢。 作为敬职敬业的代驾,他本着良好的职业操守,默默收回手,寻了个地方蹲着,一口口吞着烟。 不料,一根烟还没抽完,后座推开的车门狠狠地撞上他的后背,代驾险些一个大马哈直接扑街。 他心有余悸地手指撑地,仰头去看从车上下来的年轻男人。 温景然心情不佳,连表面的和善也维持不住。 他睨了眼蹲在地上一脸受到惊吓的代驾,冷冰冰的挤出“抱歉”两个字,绕过他,径直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不,等等! 代驾一脸懵逼地站起来,有些恐慌:“温、温先生?” 温景然关上车门前看了他一眼,面色冷硬:“后面的路我自己开。” 代驾迷茫的“哦”了声——他就这么被炒了??? 嗯,是被炒了。 当他窝在后座挤在向欣身旁被她慈祥和蔼地问及人生理想时,思及此,委屈得只想把每根手指都咬过去。 好在,三十多公里的路,半个小时就抵达了s市。 进了市区,温景然随便找了个路口把代驾放下,结算酬劳。 这个点,刚好避开s市主干道的下班高峰期,街道上往来的车辆都保持在限度的速度里,车灯,喇叭,交汇出格外热闹的夜景。 徐徐吹送的暖风里,应如约隔着车窗看向站在路肩上的温景然。 他低着头,眉目微敛。那双如星月的眼睛遮掩起光芒,看上去满身温柔。 她揪着手指,抿紧唇,心头一钝一钝地喘不上气。 向欣给前座副驾上的外婆掖了掖披在她身上的外套,重新坐回去时,目光循着如约的视线也看向了窗外。 “你和景然怎么回事?”向欣习惯性的皱起眉:“刚才在服务区就觉得你们两个不太对,出什么事了?” 应如约慌忙收回视线,有些不安地回视向欣:“没什么。” 说完,就连她自己也觉得太过敷衍,想了想,回答:“我想把油费和高速过路费转给他,爷爷年纪大了已经握不了手术刀了。外婆的手术还得麻烦他,虽然是……关系亲近的人,但不能总占他便宜。” 她说的含糊,向欣本能主观地把这件事当成了温景然不快的原因,拍了拍她的膝盖,低声安慰:“道理是没有错,但方式得用对,否则那就是见外了。” 应如约有些心不在焉,“嗯”了声,没再接话。 向欣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看到温景然拉开车门坐进车内,又把要说的话悉数吞了回去。 已经到了s市,再麻烦他好像就有些过分了。 应如约看他扣上安全带,“诶”了声,斟酌道:“这条路再往前开几百米有家连锁的酒店,今天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话落,她又觉得自己嘴笨,懊恼地轻咬了一记舌头,匆忙补救:“正好一起吃晚饭,辛苦了你一路。” 安全带卡进锁槽里的声音清脆。 温景然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她还没察觉,眼神微亮,直直地看着他。 他没同意也没反对,思忖了几秒,道:“去盛远吧,盛远离这也不远。酒店有专车可以接送,也方便点。” 不给应如约拒绝的机会,温景然转头看向向欣,语气温和:“特殊时期,便利些最好。” 向欣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 外婆身体不适,下午的车程虽不算太长,但舟车劳顿难免辛苦。这种时候还是能够照顾一些就照顾些,别亏损了身体。 向欣都同意了,如约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她闷闷地坐回去,低头不语。 盛远酒店是温家人的产业,在s市扎根之初,温少远就给过温景然一张房卡,顶楼的公寓套房。 原先s大附属医院的旧址离盛远酒店倒是挺近,步行不过十分钟。 后来换了新院址,温景然再也没去过。除非温少远或温景梵在s市停留,他才偶尔小住几晚。 把人安顿好,温景然没再多停留。 只作为应老爷子的学生,向欣曾经的同僚,应如约的师兄,他放下工作亲自去l市把人接来s市,又事事亲历亲为,本就尴尬。 这种时候,不适合他再久留。 他一提出告辞,向欣便挽留他一起吃晚饭,被温景然用要去医院的借口推拒后,匆忙给今晚一直不在状态的如约递了个眼神,示意她去送送。 一晚上都杵在角落努力减少存在感的人,迟钝地反应了几秒后,“哦”了声,追到玄关:“我送你。” 温景然没作声,算是默认。 如约跟在他身后,带上门,跟着他走了几步。 “外婆的事不用担心,情况还很乐观。”他心平气和,语气也很平静:“t2程度的肿瘤原则上要用d2淋巴结清扫的胃切除术,切除病变的肌体。具体等明天诊断后才能详细,我会尽力而为。” 应如约踩着顶楼柔软的高级羊毛毯,一颗心因为他的这些话像是悬在半空,有些飘忽:“我知道。” 已经走到了楼梯口。 走廊里的灯光线昏暗暧昧,透着暖橘色的朦胧。 温景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告诉她:“刚才那些话,不是作为医生的身份,是因为你。” 应如约一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温景然也没有听她表态的意思,他抬手按下下行的楼层,看着停留在一楼的电梯上行,转过身,没再多看她。 盛远酒店顶楼的装饰低调奢华,巨大的落地窗能一眼看尽整座城市的灯火,就像是脚踩着银河星空,俯瞰着整座城市。 他的身后,就是这样一片盛景,像缀着星辰的巨大帘幕,他站在这样的背景里,遥远得像是星空里的人。 应如约咬唇,眼神落在很快就要到达顶楼的电梯,拼命暗示自己——这种时候,她应该说些什么,无论什么。 她说分手,他同意,不拖泥带水,道德绑架,完全让她称心如意。 外婆生病,他说没法不管,下了飞机拎了个代驾直接来l市,一个下午匆匆来回。 相比之下,她就太残忍,简直没心没肺。 想到这,她就愧疚得要命。有那么一瞬间,冲动得想去抱他,想扑进他怀里,手从他腰侧环过,十指紧紧扣在他的腰后,让他想挣也挣不开,想逃也逃不掉。 可也只敢想想,哪怕想到齿尖发痒,她也不敢在这种时候对他造次。 电梯终于到了。 同时上来的,还有住在顶楼商务套房的客人,个个西装革履,不是拎着包就是抱着电脑文件夹,有序地走出电梯,互相道别着。 应如约有些可惜,起码明天之前,再也没有合适的说话机会了。 她没有急着回去,等那群人离开,她站在温景然刚才站过的位置,转身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致。 一盏盏灯光就像是星辰坠入凡尘,沿江璀璨的灯河里,整座城市繁华又热闹,处处是人烟。 她站在那,忽感悲凉。 应如约进屋前,先给应老爷子打电话报行踪。 老爷子刚从屋外进来,肩上披着大衣,语气里带着几分冬凉的瑟缩之意:“到了就好。” 一旁,这个点来打扰的人把上楼时华姨递给他的暖炉放进老爷子的手里,轻声地在书房的茶桌前坐下,泡水,煮茶。 老爷子立在窗边,看着沉沉的夜色,主动问起:“明天去看诊?” “嗯,顺利的话直接住院准备手术。” 老爷子“嗯”了声,叮嘱:“那明天有了确诊结果你再跟我说,景然是爷爷最得意的学生。你外婆有他当主治医,你放宽心就是。” 话落,又生怕她的心态不够端正,絮絮念叨:“你自己就是个身经百战的医生,数百台的手术了,心里还能没有底吗?没有的话,爷爷给你壮胆。你放正心态,积极配合景然,帮你外婆迈过这道槛。我这前亲家,是个有福气的人。” “你华姨最爱煲汤,医院没有这个条件,你电话跟她说一声就行,我不至于小气到人也不借给你。”老爷子说着说着笑起来,低低道:“你外婆还没看到你恋爱结婚怎么会罢休,倒是你,给我出息点。” 应如约头抵着玻璃窗,声音瞬间柔软了下来:“爷爷。” 她难得用这种撒娇的语气,老爷子耳根子软,不由也放柔了声音:“你父母离异,你是两个家庭之间唯一的联系。又是独女,自然要辛苦些承担起两家的责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应如约本还没有什么,老爷子却能洞察她的脆弱,那安抚的语气让她恍惚想起数年前,应爸爸丧礼上,他宽厚的手掌把她揽在身边,轻轻拍打她肩膀。 那时候,他说了同样的一句话:“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其实不好,一点也不好。 她强装出的淡定正在土崩瓦解,而那颗心却已经千疮百孔。 应如约闭上眼,鼻尖酸得发疼,她整个脑子都晕晕的,像有血液随之冲至大脑,流速快得她措手不及。 她紧抿着唇,哑声道:“爷爷,我好喜欢他。” 话落,她的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地重复着:“真的很喜欢,很喜欢。”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5 电话被挂断,应老爷子转身看向坐在他下首,和他仅隔着一臂距离的温景然:“都听见了?” 年迈的声音,如寺庙钟楼里的钟声,声色厚重。 他的手边,刚开始沸腾的水,在透明茶壶里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把整个夜色渲染得格外匆忙。 温景然提起茶壶,用热水冲淋茶具。 他这一手泡茶的技艺,也是师从应老爷子,从温具到倒茶,无一步骤不精。 他修长的手指在暖色的灯光下,似泛着润泽的瓷器,执杯的手指骨节弯曲的曲线流畅,像一件上好的艺术品。 他取过青釉色的茶壶置入茶叶,低垂着的眉眼眨了眨,开口时,声线沙哑,几不成句:“……听见了。” 不是很清晰,却实实在在听清楚了。 事情还要从前几天说起。 自从应老爷子有了给自家孙女和得意学生拉郎配的念头,就无比关注应如约的感情生活。 前段时间,老爷子频繁地从应如约的嘴里听到“沈长歌”这个名字时,已预感不好。 这种隐忧在有一次看到沈长歌把如约送回家时瞬间达到了制高点。 老爷子人老了没耐心,那几日,寻了个空就给温景然去了个电话,借着了解沈长歌的工作情况以及为人处世旁敲侧击地提醒温景然——这个混小子对如约可不怀好意啊! 温景然之所以能让应老爷子如此喜欢,除了专业技能过关和情商高低的关系也是密不可分。 尤其应老爷子生怕他听不懂自己的暗示,顺手捏造的理由漏洞百出。什么“那个沈医生面相看着不善我很担心”“精神外科手术强度这么大肾都要憋坏了”等等,就没有正经的…… 应老爷子在应如约面前十足严肃刻板的爷爷形象,可在温景然那另当别论。 应老爷子老来亲自动手术渐少,通常把机会都让给学生,他从旁指导。 一台手术下来,说风凉话的时间比一本正经的时间多的多,通常有他在,手术室里的画风都是“小谢刚才把东西掉病人里面还是外面了?快帮他找找”“还不止血?也行吧,你速度快点我觉得病人快撑不住了”或者“手上活这么慢,磨蹭什么呢?忙着往病人肋骨上刻到此一游啊”…… 是以,温景然回应的态度也很放松:“据我所知,如约应该和那位沈医生只是朋友关系。” 老爷子说了半天,岂甘心被温景然不痛不痒的一句话打发了,直言道:“说了半天,我就想问问你对如约有没有别的心思。如果没有,我就把这位沈医生列入考察名单,没你什么事了。” 老爷子对温景然的拿捏很准确,一句话,温景然悉数招认。 虽没有全盘托出,但话里话外意思明确——这师生关系可以进一步升华加深下了。 这段私底下的会谈因为不见光,两人皆默契地统一态度,只当没有通过这次电话。 不料,还没几天…… 听温景然说了大概,应老爷子吹拂着茶面的热气,一双眼沉郁得眼瞳漆黑,辨不清喜怒:“这丫头心结重,看着跟没事人一样,心却薄得像纸片。不在一起也对,她这性子和谁都不能在一起。” 应老爷子对太过疏忽如约幼时的心理健康其实抱有很执念的歉疚。 “她到现在也没有去正视你是医生的身份,说到底,她怕父母的婚姻会在她身上再重演。她当这是过家家呢,还期待你会和别的医生不一样。做医生这一行的,这一生都在做研究,治病人,一个电话就能叫去急诊管你接电话之前是在哄女朋友还是闹离婚呢,必须得到。” 老爷子说着说着就真的怒起来:“我当年和她奶奶结婚,她奶奶第一个孩子流产时我外派学习,三个月后才回的家。生她爸时,邻市地震,说走就走,还没听到孩子哭,去了半个多月回来。要都她这种性子,也就没她什么事了,这脾气啊,我看都是像了她那妈,当年也是……” 温景然盯着青釉杯底那细碎的茶末,轻轻地晃了晃,再抬起眸时,双眼沉静地望着他,轻声打断:“老师。” 应老爷子回视,鼻息粗重,犹有怒气。 温景然此时却忍不住发笑。 “前”女友的爷爷站在他这一边,也不知他是不是这第一人。 越想越觉得逗趣,他到底没忍住,只能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住唇角的笑意。明明是苦到舌尖都发直的安山茶,他却品出了一丝回甘。 他垂眸看着被摇散的茶末,再抬起头时,凝视着灯光下,正被时光慢慢忽略的老人,语气平静道:“是我的错,明知她的症结,却没能处理。” 老爷子方才那些看着怒火中烧的话,怎么可能是真的生如约的气,他不过是摆出个姿态,在等温景然表态,也是在替如约说话。 虽然隐晦,但这番良苦用心,温景然如何会看不出来? 老爷子叹了口气,情绪平静下来,抿了口仍带着烫意的安山,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做?” “先什么也不做。”温景然执起茶壶,往老爷子的茶盏中满到八分,手腕一提,把茶壶放回桌垫上,低声道:“现在想想,这种结果也未尝不是好事。” 老爷子其实有些怀疑…… 手术台上,他那些滑头学生讨论怎么追女生时,他这得意门生可从来不说话啊……这能有什么好主意? —— 隔日。 如约挂了号,在诊室外的休息椅上排队候诊。 温景然是s市有名的胃肠外科医生,又被列在专家栏里,他每次出门诊的看诊率都高得惊人。 应如约听小邱念叨过,他的看诊率是魏医生的一倍。 今天亲眼所见,才知道他连日常看门诊都能这么忙。 叫号的护士认识如约,从她手里接过病历单时惊讶地睁圆了眼,有些惊喜:“应医生,你今天不上班啊?” “请假了。”应如约搀着外婆,对她笑了笑:“带外婆来看诊。” 护士“哦哦”了两声,示意她们进去。 温景然还在给上一位病人写医嘱,余光触及,转头对向欣和外婆点头示意,落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合上病历单递给病人,叮嘱“注意饮食”后,站起身,亲自扶着外婆坐在了椅子上。 他熟知老太太的病情,但昨天知道病情的渠道仅凭一个电话。 直到此刻,看到了纸质的病理结果,他仔细地看过每一项指标以及首诊医生的医嘱,确认后,目光在如约身上一扫而过,看向向欣:“是t2n1mo进展期,肿瘤浸润面积较小,幸好发现及时。先安排住院,具体的手术方案等常规检查做完后我再跟你们详细说明下。” 向欣点头笑道:“那好,麻烦你了。” 温景然开好住院单夹在病历单里递给应如约,示意她去护士站办理入院。 从她进诊室到现在,这还是温景然唯一一次和她眼神的交流。 —— 外婆顺利的入院等手术排期,加上又有向欣全天照顾,她一时有些无用武之地。隔日就回医院,正常上班。 小邱昨天下班后特意和沈灵芝一起来病房看望了老太太,早早得知如约今天会上班的消息,一大早就在科室里等着给她送苹果。 “我们医院最近太衰了,我昨天刚给灵芝姐也送了苹果,你赶紧收下,咱们都平平安安的。”她话多,一刻不说话都忍不住,从抱怨应如约这两天不在没人可聊天到薛晓这件事的最新汇报,最后聊到温景然:“我听李护士说,昨晚温医生大半夜来了医院,挨个看了病人的情况直接在值班室睡下了。” 应如约捧着苹果的手一僵,下意识地留意:“在值班室睡下的?” “是啊,你说温医生又不值班,也没手术的……还这么敬业。”小邱托腮,嘀咕着:“长得帅又有钱还这么努力……” 沈灵芝笑了声,回头看了眼少女怀春的小邱,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她的少女心事:“你就别想了,温医生心里有人了。” 小邱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意料之外地没有像沈灵芝预想的那样激动到炸裂,她格外平静地点点头:“我猜到了,wuli温医生最近情绪这么阴晴不定的,真爱的值班室也就昨晚才住了一回,肯定是外面有人了。” 她换了只手继续托腮,眼神往应如约身上斜了眼:“我还觉得那个人就是我身边的人……” 应如约被她那幽怨的眼神一扫,浑身不自在,心里更是犹如梗了一根刺一般,一想起那个人就扎得疼。 她拿着苹果,挥挥手,转身就溜:“我先去手术室准备手术。” —— 下午临近下班的点,不知道甄真真从哪知道如约外婆在s大附属医院住院的事,拎了一大袋的水果来探病。 应如约接到向欣电话时,懵了一会,正好已经没事就在等下班,她跟沈灵芝说了一声就急匆匆赶去普外的病区。 甄真真一见她来就数落:“这么大事你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温……” 话说到这,戛然而止。 险些说漏嘴,甄真真满脸懊恼,搂着向欣的小臂撒娇:“阿姨你看如约,从小到大都是这个臭脾气,有什么事永远自己埋心里。不锤一闷棍,屁都不放一个。” 甄真真和应如约交朋友的时候,向欣还没和应爸爸离婚,只不过那时候关系也不是很好,但对这个热情活泼的女孩倒是印象很深。 “打小闷惯了。”向欣笑看了眼如约:“你可别跟她见怪。” 甄真真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当下顺着台阶就下了:“怎么会见怪,我两好得都快长一起了。” 她嬉笑着,又是打趣又是讲笑话的,把两位长辈逗得合不拢嘴。每每这个时候,她就得意地朝如约抛去一个眼神,别提多骄傲了。 向欣不让如约陪护,催着她下班和甄真真去吃顿好的。 等两人一离开,外婆看了眼正替她倒茶的向欣,叹了口气:“如约要是有真真那孩子活得那么明白就好了。” 向欣没接话,拎着水瓶往外走:“我去打水。” 走出住院部,甄真真的脚步一顿,就停在台阶最上方不走了。 应如约下了台阶才发觉她没跟上:“怎么了?” 甄真真脸上笑意淡去不少,她心里有些别扭,慢吞吞地走下台阶后,噘嘴不满道:“你说月底有事跟我说的,今天就是这个月的最后一天了,如果我不来,你是不是就忘记这件事了?” 应如约被她一提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她扶额,有些抱歉:“对不起,最近事情太多太密集……” “原谅你。”甄真真挽过她的手:“你想跟我说什么呀?你外婆的事?” “不是。”应如约停下来:“我那时候想告诉你我和温景然在一起了。”顿了顿,她赶在甄真真大叫之前,及时补上一句:“可是现在大概要跟你说,我们分开了。” 几秒内经历人生起落的少女,震惊得抓住自己的短发,那用力程度恨不得把揪下几缕来。 她暴躁地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等停下来时,一双眼直勾勾地瞪住她:“不管,你去追回来。”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6 话开了头,就没有只说一半的道理。 在应如约的软磨硬泡下,甄真真终于暂时放弃押着如约上门找温医生的念头,随意在医院附近找了一家面馆临时“审问”。 正值饭点,店内人来人往,从跑堂的服务员到收账的老板娘都忙得不可开交。 甄真真格外耐心地倚着拐角处贴着五彩瓷砖的墙壁,努力瞪着已经吃完面却赖着蹭无线的一对小情侣。 这个位置相比有些喧闹的大堂而言,相对幽静。 她执着地瞪了五分钟,终于令那对情侣扫兴,拎包离开前,女生还不忘朝甄真真翻了个白眼。 “等等,你站住……”甄真真“嘿”了一声,立刻阴沉了脸抬手指住头也不回赶紧溜的那个女生:“吃饭高峰期占着位置蹭无线玩农药,你还有理了?微信区还是企鹅区,小心被老娘撞见回头虐得你连上线都不敢。” 她虚张声势,眼看着那女孩匆匆拉着男朋友离开,立刻心满意足地坐下来:“我这招跟迟盛学的,那些被逮进来的嫌疑犯看我长得可爱总不把我当回事,迟盛就教我,该凶的时候就要端出架子来,拍坏桌子踢坏椅子全算他的。” 她笑眯眯地托着下巴看服务员收拾桌子,嘴甜的催促道:“小姐姐,我们这桌点的配菜快点上啊,吃好了好给后面的客人腾位置。” 等服务员一走,甄真真脸上嬉笑的表情一收,敲着桌子,一本正经道:“趁现在赶紧把前因后果给我交代了,不用太详细,粗略的就行。” 甄真真和应如约这么多年的朋友,那感情真如铁打的,不惧水浇不怕火烧。但这么坚固的友谊,也并非一直都如此和睦友好,也曾有过误会丛生险些一拍而散的时候。 可就是因为那些磕磕碰碰的小事,她才能一路走到应如约的心里,看见和别人所看到完全不一样的如约,也深深怜惜她,爱护她。 谁让她从小就英雄情结爆棚,恨不得保护全世界呢! 应如约也觉得自己是时候需要倾诉,挑拣着重点说了个囫囵,等说到分手原因时,莫名就有些气弱:“我是不是太自我了?” 甄真真在温医生和应如约面前经常是胳膊肘往外拐站在温医生那一边,可这次事关重大,她嚼着酸萝卜沉思片刻,笃定道:“不违背原则,不三观不正的感情出现问题没有谁有绝对的对错。你是觉得和温医生不合适才分手的,这没有错啊……温医生因为工作繁忙不能顾及你只能算行为处理不佳,也没有错。” 甄真真被萝卜酸得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声音打颤:“不过如约啊,你的恋爱意识不够端正啊。” “虽然你们两开始的原因是因为温医生的强势,但你答应了啊,哪怕不是深思熟虑,肯定也是思考过的。可你在和温医生短暂的相处里,除了看到他工作忙到无法顾及你以至于以后也肯定无法照顾整个家庭以外,你怎么看不见你的约法三章里对他的限制?” 甄真真自己都快被说服了,筷子敲了敲碗沿,越说越来劲:“整段感情中,你压根没平等地对待温医生。人温医生把你当女朋友,又是疼又是宠,恨不得同居照顾你,但你却带着对他的考量和试探,没有把全部的自己交给他去等同的交换感情。说白了,就是你在向他索取安全感。” 甄真真吸溜了一口面条,边往如约碗里剔自己不喜欢吃的腊肠,边拿起醋往汤勺里倒了满满一勺,均匀地混进面汤里。 应如约被她数落的一声不吭,埋头吃面。 不可否认,甄真真平时看着粗枝大叶的,但在看待她和温景然这段感情的问题时却一针见血。就像是给应如约的心脏做了个搭桥,那些淤堵沉厚的情绪终于寻到了另一个出口。 “不过照我说,温医生的行为方式也有偏向的地方。”甄真真抽了张纸巾擦鼻尖沁出的汗珠:“他怎么能觉得女人的‘是’就是‘是’,女人的‘不是’就是‘不是’呢!你明明口是心非,喜欢温医生喜欢的不得了,他却看不到。如果他这一招是在欲擒故纵那我是没话说,反正他现在欺负你,我以后就在你们的婚礼上使劲欺负他。” 应如约差点被排骨膈到牙齿。 等等…… 怎么就说到以后婚礼了? 甄真真一副“你没见过市面”的嫌弃表情,吞了一口虾仁,含糊道:“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要是有一个男人能守身如玉等我那么多年,哪怕不是刻意的,我也会很珍惜。” 话落,她又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开车送你去温医生家门口,绑着你也行。不然我牺牲点,装病……装个慢性病吧,你就捎上我去找温医生看病,多好的理……”由啊。 结果话没说完,嘴里已经被应如约塞了一口酸萝卜。 甄真真被酸得牙齿打颤,整张脸都格外扭曲:“反正这事我管定了,我每天照三餐催你。” 甄真真说的照三餐还真的是严格按照标准执行。 早上八点必打卡,中午十一点半,遇上如约手术还没结束就每隔半小时打一次,直到她接通为止。晚上是七点,她跟着迟盛出警也不忘在任务前给她留“遗嘱”。 这么锲而不舍的连环追击,导致沈灵芝都误会她有一个强势的追求者,没事就跟着小邱一起打趣。 这天下午,午休结束后的第一台手术。 病人是刚满三十的年轻白领,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以及不规律的三餐和生活作息,导致肠胃问题严重到需要住院开刀。 应如约上午跟沈长歌主刀的神经外科的手术,一个手术下来,别说一上午的时间全部耗费在手术台上,就连午饭都是在午休的时间里快速解决。 刚进手术室一会就被沈灵芝调侃:“你手机从中午响到现在,跟小情人解释过了没有啊。” 温景然刚好进来,一字不漏地听到了完整的一句话。 他抬眼,目光在正往病人留置针上给麻醉药的应如约身上微微停留了一瞬。 巡回护士先看到他,微提了声音叫道:“温医生。” 温景然垂眼,在应如约转身看来的刹那移开视线。 他微举着双手,熟练地戴好手套,穿上无菌手术服,微扬起双臂方便护士替他束结。 全程他连视线都不曾偏移一下,专注地落在手术台上。 气氛莫名就开始微妙起来。 沈灵芝看了眼有些发愣地站在原地的应如约,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救场:“a市来的神经外科的沈医生,他来了也有一阵时间了,不过他的手术我一直没机会和他搭档。我听小邱说,他做手术的时候挺幽默的,完全跟他平常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不一样啊。” 她朝如约递了个眼神,丝毫没发觉这个问题对于当事人而言并不比刚才的尴尬轻松半分。 手术还没开始,应如约就已经手心生汗。 她默不作声地退到呼吸机旁,认真得盯着屏幕,专注到连屏幕上任何一个细小的字体符号也不放过,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余光更是留意着温景然的一举一动,连他到手术台前走了几步都没漏下,直到他抬眼看了看手术室里的挂钟,这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回答道:“还好吧,时间这么长的手术,一直紧绷着才容易出问题。” 温景然终于又瞥了她一眼。 那双眼清清淡淡的,像疏离的月光,犹自泛着冷清。 只一眼,应如约便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被他全部看透,无所遁形。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再没敢看他。 可心里却似有猫爪在挠,时轻时重,轻时心壁微痒,重时心口钝痛。刚囫囵吞下的午饭在胃里待得似乎也不那么舒服,犹如梗在胃里的一块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本以为这种难以纾解的感觉很快就能缓解,不料,整台手术下来她只觉得胃里翻腾得难受。似有一根皮筋把胃的远端捆成一团,搅得她整个心口都闷闷的,干渴得想喝水。 沈灵芝离得她最近,眼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露在口罩外的肤色惨白,就连额头都沁着冷汗,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 应如约摇摇头,没作声。 大概是午饭吃得太晚,饭前又喝了太多凉水,肠胃一时没能适应。 温景然偏头,借着让护士擦汗的姿势,看了她一眼。 应该是不舒服极了,一手记录着数据,一手抵在胃上,眉头紧紧皱起,导致眉峰微拢,看着很是虚弱。 他微沉了语气,没有半分商量道:“不舒服去边上休息。” 相比较他平时的温和,这种略带几分强势的语气倒是让在场的医护人员都微微愣了一下,连呼吸都轻了不少。 应如约也是一怔,忍着还能忍受的不适摇摇头:“我没事。” 沈灵芝也在旁劝道:“如约,你不舒服就出去休息下吧。这边有我在,不会有问题的,嗯?” 察觉到不少束目光正落在她身上,应如约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她点点头,换了种温和的方式回答:“我还好,真的不舒服的时候我不会硬撑的。” 沈灵芝也不勉强她,只是时不时地就不放心地问她一遍。 胃部的确越来越不适,那种滞闷感熟悉得要命。 渐渐的,就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 应如约努力的平衡胃里的不适,好不容易熬到手术结束,她连话也说不出来,冰凉的手拍了拍沈灵芝,隔着一层口罩掩住唇,快步走了出去。 应如约在洗手间的隔间里吐得昏天暗地,彻底到险些把胃汁也给呕出来。 她冲掉马桶,掀下桶盖后倚着隔间的木质板平息了片刻,终于缓解了滞闷了她一整台手术的不适。 脚步有些软,应如约在洗手台接了水反复漱口,又用水扑了扑脸,冰凉的水刺激着她的皮肤,她的神智这才清醒了些。 想着等会还有病人要术前探视,她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肩膀,抬步出去。 刚转出拐角,她的脚步一顿,就停在了洗手间的门口。 温景然衣服也没换,绿色的手术服,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就等在洗手间门口不远处。 看到她出来,他迎上来,不由分说地把手里温热的茶杯塞到她手心,他抬手,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 刚用冷水洗过脸,额头的温度偏低。 温景然皱起眉头:“中午吃什么了?” “应该是饭前喝了太多凉水……”应如约有些不好意思:“早上那台手术时间太长,都没空喝水。”为了解渴,她一口气喝掉了一瓶矿泉水,凉得胃都在颤。 如果早料到会造成这个后果,她绝对耐心地去倒杯热茶,吹凉了再喝。 听到她的回答,温景然的眉头皱得更紧:“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你想让谁担心?”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7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7 和温景然相处得越久,应如约对待他的方式就越容易固化。 学生时期,他有应如约望尘莫及的年龄优势。他询问她的课业,询问她的成绩,即使偶尔给她提出增强学习效率的建议也是高高在上的前辈姿态。 后来她酒后失态,连带着面对温景然时的理性一起流逝的是少女初心方动的喜欢,甚至有一种亵渎他的懊悔情绪,让她有数年都无法正常面对他。 直到现在,她已经成长为一名独立的麻醉医生,也依旧习惯性地把他放置在固有的位置上。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去解释:“我没有想让谁……”担心。 说没说完,她生生停住。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甄真真前两天数落她时说的“你压根没平等地对待温医生”的意思。 她的性格寡淡,对情欲更是没有半点渴望和需求。也不曾在任何人身上实验学习过,她只知道什么样的距离适合普通关系的朋友,在谈恋爱上,因为喜欢的人是他,所以手忙脚乱,乱七八糟。 本能的索取和接受,并未尝试着站在和他一样的高度,平等去付出。 突然开窍。 她有些措手不及。 连带着站在他面前也有些局促,应如约握紧水杯,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回视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移开视线,一字一句道:“那你担心吗?” 话落,她一颗心也随着紧张的呼吸起伏不定。 应如约察觉到他明显一怔,连等他回答的勇气也没有,低着头快速地和他错身而过。 等彻底溜出他的视线范围,应如约转身倚着墙,闭了闭眼,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着。 她喝了口水,强自镇定下来。 不怕不怕,正常反应正常反应…… 没几秒,她依旧没能迈过心里那道槛,飞快地回科室给甄真真回电话。 一整天无所事事,甄真真正无聊到准备去迟盛的办公室给他添添堵了,接到如约这个电话,险些没在茶水间里蹦起来:“你真这么跟温医生说的?” 应如约到现在也没能消化自己当时的反应,郁闷地一口口抿着水:“是啊,你说我都跟……分手了,说这种话是不是特别不合适?” 他会不会觉得这种话很轻浮?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或者现在正在莫名其妙她的这种态度? “你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啊,五个字就想翻出浪来?”甄真真对应如约的胆小如鼠嗤之以鼻:“看来我这两天疲劳式的轰炸和洗脑式的暗示还是有作用的,你就摆正自己的心态,不管你是不是坚持觉得两个人不合适,你总不能因为分手就把两人关系弄僵了吧?十多年的感情呢,那得多尴尬。” 应如约觉得甄真真说的有道理,指甲轻扣着手机的保护套,低着头,闷声道:“真真,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如果我能迈过那道槛,能解开那个心结,能不在意童年阴影后就不会觉得我和温医生不合适了?” 废话! 甄真真隔着手机翻了个白眼。 温医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优秀到让人垂涎三尺,关键他对应如约更是好得没话说。 目前唯一的症结就在如约身上,当这个障碍也没有了,谁还能阻碍她男神迈向幸福的康庄大道?从此过上的,那都是天天鱼肉的腐败生活! 隔着百叶窗,能看见正准备出来巡查的迟盛。 甄真真不敢再多说,飞快地撂下一句狠话:“我要是不是认真的,我以后就不叫甄真真,我改名叫甄个屁,行不行?!” 毫无预兆地就放冷招…… 应如约被逗笑,也不再纠结真假,正好手机进来短信的提示音,她挂断电话后查看未读信息。 是温景然的。 “忙完来我办公室一趟,手术方案确定了。” 应如约唇边的笑意瞬间收起,她看着这条短信良久,摩挲着屏幕,回了一个“好”字。 —— 等应如约做完术前访视已临近下班,她索性等了十分钟,下了班才去找温景然。结果不凑巧,半个小时前,温景然接了台急诊,正在手术室。 扑了空,她才想起看手机。 半个小时前,温景然给她打过一通电话。大概因为她未接,又留了一条短信,大意是急诊手术,让她不用等。 事关外婆的手术,应如约还是打算今天就听听手术方案。 她没离开医院,到病房点了到,和向欣在医院食堂解决了晚饭后,就在病房里陪外婆看新闻。 s市地方频道的晚间新闻。 主播正在播报薛晓在医院顶楼跳楼自杀的后续报道。 应如约这几日忙得焦头烂额,先是外婆生病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后续住院常规检查更是事事跟进,根本没闲余去关注这件事。 所知道的消息也只停留在余荣梁质疑医院治疗过程中有失误的地方正申请第三方部门审查。 她这段时间因为外婆的事情忙前忙后,小邱和沈灵芝都看在眼里,谁也没拿这件糟心事给她添堵,以至于她一直以为这件事早已经翻篇了。不料,还在持续发酵中。 新闻报道里称第三方部门正在对整个治疗过程进行审查,而余荣梁方面,除了律师态度明确地坚称医院方面有绝大过失以外就连余荣梁本人都借用微博这个平台,发表了一篇抒情的长微博,从对过世妻子的缅怀到痛心疾首地讨伐医院过失,医生失职以及医护人员工作态度敷衍冷漠,字字啼血。 若不是应如约也是当事人,作为一个旁观者,在他声情并茂的渲染以及大幅图文的煽情下,也几乎信以为真。 她看得齿关发痒,等主播最后一句“至此,医院方面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广大网民情绪正临近爆发”落下后,应如约眉头紧蹙,忍不住想发作。 余荣梁这狼心狗肺的混账,自己对薛晓不仁不义,却试图用一篇长微博抹黑所有医护人员对薛晓所作的努力,这是彻底的污蔑医者的仁德。 向欣眼看着应如约情绪不对,借着挑水果询问她:“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削个苹果吧?” 她这么一打岔,应如约刚到达临界点的情绪瞬间漏了大半。她没吃水果的食欲,但不忍心驳了向欣的好意,沉沉地吐出一口气,半晌才嘀咕道:“都好。” 老太太迟钝,并未发觉如约的异样。住院这几天,因温景然的面子,这里的护士对她和向欣都多有照拂,也没少和她说如约的事。 有些话听过就忘了,但这件事不止护士在谈论,就连隔壁床的病人家属也会交流,她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此时便问道:“如约啊,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之前刚住进来的时候还听见有人站在楼底下骂……” 向欣打断她:“妈。” 老太太的话一止,有些浑浊的眼睛定定地看了眼向欣,随即笑起来:“瞧我个老糊涂,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向欣从果篮里挑了个苹果,小刀分离出果皮压在刀尖,旋着苹果,慢条斯理地剜下薄薄的一层果皮。 她手巧,削果皮能一刀不断。 细瘦的手指不知何时清减到只剩下裹着指骨的皮肉,不过胜在骨节匀称,倒也不是很突兀。 应如约看着看着,有些出神,眼前的这幕渐渐地和另一双手重叠起来。 温景然耐心时,也会握着小刀,慢条斯理地削出一刀不断的苹果皮。他的手指就好看多了,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削果皮这种事在他手里就像是雕刻艺术品,赏心悦目。 不过,等如约去a市上大学以后,两个人的来往渐渐少了,倒是再没见过他有这份闲情逸致。 —— 这一等,等到了晚上八点半,总算接到了温景然的电话。 温景然刚下手术,衣服也没来得及换,先给她回了电话:“在哪?” 应如约:“还在医院,你手术结束了?”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看了眼时间:“给我十分钟的时间,办公室见。” “好。” 向欣今天中午就到温景然的办公室小坐了一会,了解了整个手术方案。 她对温景然很信任,但碍于需要知情的不止她一个,向欣在考虑了一会后,决定等如约也了解整个手术方案以及手术风险后再签署手术风险知情同意书。 应如约对向欣这么尊重她的意见有些受宠若惊,坐在温景然办公室门口的休息椅上等他时,仍踮着脚尖在琢磨…… 不过,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就对了。 温景然来得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他的头发半湿,衣冠倒是整齐。 白大褂的纽扣从最上方那一颗一丝不苟地系到最后一颗,就连夹在口袋里的钢笔,摆位都整整齐齐,没有半分偏移。 他站在应如约面前,眉目间还泛着清冷之意,语气却柔和:“进来说。” 应如约站起身,紧跟着他进了办公室。 “中午我已经跟伯母事先沟通过手术方案以及术中风险。”他走到桌后坐下来,示意她也坐下说话:“站久了有点累。” 应如约顺着他手指的地方坐下,接话道:“我知道。” 话音一落,本开始准备进入正题的人却是一顿,抬起眼,那双泛着冷色的双眸里渐渐漫开一丝笑意:“你指前面半句还是后面的半句?” 应如约被他问得有些紧张起来,尤其当他用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总有种临考时被发试卷的紧张感。 她蜷在膝盖上握成拳的手指收紧,声音有些飘:“都知道。” 温景然见好就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提醒她进入正题。 “这几天常规检查的结果项都符合手术指征,手术时间宜早不宜迟,定在后天上午九点,第一台手术。”他收回手指,尽量浅显地告诉她:“肿瘤浸润深度t2,侵及固有肌层,有12个区域淋巴结转移,无远处转移。适合用billerothii式胃空肠吻合。术中大部胃切除后,将十二指残端闭合,胃的剩余部分与空肠上端吻合。这样切除病灶时不用因为胃吻合的张力而受限制,胃体可以切除较多,溃疡复发的机会较少。” 应如约知道billerothii式胃空肠吻合技术,它在临床上应用较广,但手术操作复杂,对主刀医生的技术要求较高。胃空肠吻合后,因为解剖生理的改变较多,引起并发症的可能性也增大。 但这些隶属于手术风险,无法预计。 她垂眸,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拇指的骨节,有些焦虑地思考着。 外婆年纪大,身体素质渐差,这台手术的风险无形中便增大了。术后恢复缓慢不说,若是有并发症,会过得很辛苦。 只是目前这个情况,只有手术切除这唯一的选择。 她计算好各中优劣,点点头,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哑,一副要哭的语气:“外婆有高血压,一直在吃药控制。她也怕疼,术后刀口疼痛估计要疼上她两三天。等做完手术,还要注意饮食,她老来解闷就爱去吃零嘴……” 说到最后,是真的忍不住要哭了。 越想越觉得难过,恨不得以身代之,帮她受了刀口的疼,受了克制饮食的难熬。 可明知不可能。 那些她尊敬的珍爱的敬重的人,正在时光流逝中渐渐老去。这是她想忽略也无法忽略的事实。 她坐在那,虽不至于觉得天崩地裂,但那种脚无实地踩在虚空的感受仍旧折磨得她泪眼朦胧。 她不敢哭。 在医院里哭很不吉利。 她往常其实并不相信这个,可真的事情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根本无法控制。 她忍不住抬手想去揉眼睛,手背还没挨上眼睛,就被人轻轻握住了手腕。 温景然在她面前蹲下来,指腹落在她脸颊两侧轻轻地摩挲了两下,看着她闭上眼睛,眼皮还在颤抖着,忍不住低叹了一声:“中午不想叫你听,就是怕你哭。” 他本想说的详细些,她能更放心,可还是高估了她的承受力。 也…… 低估了自己对她的心疼。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8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起码,在这次回s市之前,她都不曾像现在的自己这样,脆弱到什么事都能击溃她。 高二那年,应爸爸猝死。 她哭过,躲在被窝里,藏在衣柜里,或卷着暗色的窗帘把自己包裹得像个蚕蛹。 半夜醒来时,仿佛忽然能够接受自己以后是个没有爸爸的小孩,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她就很需要一个狭小的空间去证明自己的存在。 即使那么艰难的时候,她也能控制自己。 虽然做不到像个没事人一样,但起码在黑夜降临前她都能故作镇定地上课,学习,生活。 可现在,明明有那么好的医疗条件,有很出色的外科医生,她却连一丝噩耗都听不得,脆弱到一击即碎。 应如约睁开眼,眼眶微红,眼底还有未退的湿意。 她的嘴唇有些发干,微微地透出几分苍白之意,只是神情却有丝倔强,那双漆黑的眼瞳凝视着他:“这台手术我负责麻醉,我想……” “如约。”温景然打断她。 他的指腹从她饱满圆润的耳垂上轻轻拂过,目光在她脸上已渐渐淡去的伤口上一扫而过,重新对上她的视线:“你先冷静下。” 她有些失态,有些慌了手脚。 临床那么多台手术,那么多例子,她知道病痛的折磨对一个八旬老人而言意味着什么。 温景然起身给她倒了杯温水,他倚着桌沿,把纸杯递给她:“喝口水。” 应如约乖乖听话,接过他递来的水杯小小地抿了好几口。 她唇上的淡色就像是凝结在岩石上的冰凌,遇水则化。那浅淡的唇色终于恢复了血色,虽不似平常的红润,至少看着不再那么碍眼。 她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于情绪化,捧着纸杯小口地抿完茶,再抬起眼时,表情恢复了镇定:“我……还是想负责这台手术。” 温景然并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在他看来,应如约积攒的经验已经足以应付术中可能会出现的问题。 再者,她是个冷静到格外理智的人。 起码,他不会担心手术期间出现任何需要麻醉医生抢救的紧急情况下,她会因为手术台上的人是她的亲人而慌了手脚。 温景然从她手心里抽出纸杯随手放在桌上,他微微倾身,反手扣住她的下巴,一双眼,锐利又理智,静静地凝视了她数秒:“你不用征求我的意见,但做这个决定之前,你要考虑好,你是不是可以。” 他松开手,目光转向墙壁上的挂钟。 时间不早了。 他起身,绕至桌后,一手拉开柜子拿车钥匙,另一只手单手解开白大褂的纽扣。 他的手指修长,按住扣子套解这个动作应该已经做过无数次。于他而言,轻松又熟练。 应如约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不是还在聊手术方案的事吗?怎么就开始解扣子了…… “我饿了。”温景然示意她看时间:“没吃饭就被叫上手术台。” 这个点吃夜宵都不过分。 “签字等明天我去联系伯母。”他脱下白大衣挂在衣架上,拎了外套挽在手弯:“你是回御山还是留在医院?” 两个都不是。 她站起身,隔着几步的距离看着他,低声问:“你能顺路送我去警局吗?我等真真下班。” 温景然迟疑了一瞬,有预感她要去找甄真真做什么,点点头:“那我送你过去。” —— 甄真真接到如约电话时,正躲在迟盛办公室里打游戏。 铃声响起时,她还没从失去五杀的激愤中回过神来,迟盛先抬头扫了她一眼,眼神不悦,扫得她从头到脚都凉飕飕的。 甄真真立刻狗腿地捂住手机,点头哈腰地从他办公室出去。一出门,见来电显示是应如约,被打断五杀正咬牙切齿的表情一收,顿时笑得春风满面:“如约宝宝?” “你下班了吗?”风吹得有些冷,应如约站在路虎身旁,低着头,踩灯光下自己的影子:“我在警局门口。” “早下班了!”甄真真掩着手机转头看了眼,确认迟盛不会听见,压着声音骂道:“就我上司事多,说我上班时间浑水摸鱼的非让我留下来加班,你说是不是有病?” 应如约忍不住笑。 甄真真好像就是有这种本事,无论什么时候什么情况,她都能像小太阳一样,每天二十四小时都保持恒温。 她踮了踮脚尖,轻轻“嗯”了声,“那我等你”。 挂断电话后没等多久,甄真真背着双肩包,跟放飞的麻雀一样,没头没脑地飞出来。一头扑进应如约怀里时,才发现温医生竟然也在。 她立马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跟温医生打了个招呼:“温医生。” 话落,她悄悄用手肘拐了拐如约,恶狠狠地丢了个“温医生在你怎么不早告诉我”的眼神。 应如约有些无辜。 她明示暗示了好几次,温景然就是不为所动她有什么办法…… 温景然故意装作没看见她俩的小动作,轻咳了一声,解释:“我送她过来。” 甄真真探头探脑的四下看了看,顺着打趣道:“温医生你大概对我们警局有什么误解啊,s市治安最好的地方就属这了。就连路过的小狗都不敢在警局门口撒野,你不用这么不放心的。” 本该觉得尴尬或者不太好应对的的话题,温景然却微微一笑,低沉的嗓音染上几分夜色的清隽,低哑又迷人:“和什么地点什么人都无关……” 这种时候,只要应如约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都不放心。 只是这后半句话,不适合说,也不能说。 他该施加给应如约的压力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也不是这种场合。 幸好,甄真真平日里粗心惯了,但少女心这种东西保留得十分完整。 她勾过如约的肩膀,抛给温景然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脸“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说了”的暧昧表情:“温医生你放心,人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温景然没接茬,微微颔首:“那我先走了。” “诶。”甄真真应了声,目送着温医生那辆白色路虎亮着红色的尾灯减速从右转专用车道消失后,从裤兜里摸出车钥匙,绕在指尖转了转,模样格外轻佻地睨着应如约,吹了声口哨:“姑娘打算带我去哪风流啊?” 十分钟后。 甄真真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热气腾腾的鸳鸯锅底,以及接连被送上来的啤酒,震惊得差点没坐稳:“喝酒?你认真的?” 应如约“嗯”的有些心虚,她默默地撤掉两瓶,和她打商量:“那少喝点。” 甄真真沉默地盯着她看了数秒,麻利地取了开瓶器,开了一瓶递给她,目带欣赏:“行啊你,这么快就想到用高中毕业时的老方法了。” 应如约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什么老方法……” 甄真真笑得贱兮兮的,对她挑了挑眉:“霸王硬上弓啊。” 应如约:“……” 发觉自己会错意的甄真真,用手指把自己上扬的唇角掰正,一本正经道:“既然不是想酒怂人胆,那就是借酒消愁了,说吧,小的今晚洗耳恭听。” 应如约今晚难得有倾诉的欲望,夜场火锅,声嚣人闹,借着酒意,也不在意是否说得颠三倒四。 说好的少喝些,等结账时,连清点酒瓶数量的老板娘也有些诧异:“没看出来你们两个女孩挺能喝的啊……” 甄真真喝得最多,她打了个酒嗝,锲而不舍地用筷子去捞早已和锅底混为一体的土豆片,嘀咕道:“特异功能哪能让你看出来啊,我可是天天跟着老大小胖他们在夜场里混出来的,喝倒一个排都不是问题。” 老板娘弯了弯唇角,笑得漫不经心:“你两位谁结账啊?” 甄真真捞土豆的手一顿,顿时竖起眉毛:“结账?谁叫结账啊!我甄真真,不是结账。” 喝得多,甄真真舌头有些捋不直。 老板娘脸色骤然变青,她拿着账单在桌前站了片刻,眼看着一个耍赖打算霸王,一个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眼皮抽了抽,一拂袖,回柜台给迟盛打电话。 火锅店离警局不远,步行五分钟。 迟盛值班或加班时,会来附近的夜宵摊拎些夜宵回局里,有时候是他自己来,有时候是他点好后,让甄真真和小胖来。 一来二去的,虽说不上交情,但起码还是能混个脸熟的。 迟盛看完卷宗已经回家,车刚停进小区的地下车库,接到火锅店的电话,重新启动,去店里领人。 结完账,迟盛拉了把椅子坐到甄真真旁边,拎着她的小马尾,指了指对坐睡得正香的应如约:“给她监护人打个电话,手机呢?” 甄真真脑门被拎得疼,捂着脑袋,忙不迭把手机扔给他:“温医生……打给温医生,如约这个样子回家要被她爷爷抽鞭子的。” 迟盛冷哼了一声,松开她的马尾去翻通讯录:“喔?你就不怕吃鞭子?” 甄真真喝醉了也有那么几分小聪明,听出迟盛语气里的不悦,很是识时务地闭上嘴,继续捞她的土豆块。 温景然赶来时,迟盛已经拎着甄真真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她还在计较迟盛把她拎进男厕所的事,嘀嘀咕咕的强调自己的性别,恨不得拿个复读机录下来循环播放个百八十遍。 直到隔着窗,看到温景然。 她的话音一止,忙着给温景然招手:“温医生,这这这!” 温景然循声看去。 迟盛终于等到人,不耐烦地边拎起甄真真边拎起她的双肩包准备走人:“两个人都喝多了,真真我先带走了。” 温景然有幸去警局做过一次笔录,知道迟盛和甄真真的关系,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等迟盛走后,他拉开椅子在应如约身旁坐下。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火锅店里热气氤氲,嘈杂声不绝于耳,热闹到有些混乱。可他莫名的就觉得这种充满烟火味的地方反而拉近了他和她之间的距离。 他微微弯腰,托着她的手弯,附耳唤她:“如约?” 睡得一塌糊涂的人轻轻哼了一声,倒是没醒。 温景然想起上一次看她醉酒还是她高中毕业那晚,不仅不老实还对他动手动脚,这次倒安静。 这反差…… 他手肘撑在木桌上,视线扫过桌上的那片狼藉。火锅的汤底已经凉透,渐渐结出油面。瓷白的碗碟一扫而空,堆积起来的虾壳和纸巾满盘子都是。 温景然无奈地抬手推了推眉心,手指落下时,轻蹭了蹭唇角,摇头失笑:“就知道会这样。” 他起身,弯腰托住她的腰背和腿弯,把她打横抱起:“带你回家了。” 应如约无意识的嗯了一声,低垂了脑袋靠在他的颈侧。 温景然抱着她穿过大堂有些拥挤的送餐走道,离了那喧闹的背景,这夜色恍惚变得更加沉静和空旷。 有夜风呜呜,席卷而来。 他背过身,替她挡着风,一路抱进副驾。 一刻钟后,温景然的车滑入地下通道,停进盛远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带至顶楼他的房间里。 应如约吹了风,意识清醒了不少。 囫囵睡了一觉,她在温景然怀中悠悠转醒,先看见的是盛远酒店顶楼巨幕星空背景以及整座城市的夜景。 她眯起眼,酸涩的眼睛有些无法直视璀璨的满城灯火。 温景然丝毫没察觉她已经醒了,进屋把她放在主卧的大床上,正要叫酒店服务,刚拨通总台,从旁伸出一只手来,轻轻的,却不容拒绝地替他按了挂断。 他还握着听筒,听筒还贴合着耳畔,大堂前台工作人员的前序还未说完就切成了一串忙音。 温景然转头,看向已经半撑着身子坐起来的应如约。 嗓子有些干渴,如约舔了舔唇,松开手:“能不能……只留一盏台灯。” 温景然没说话,他把听筒挂回座机,熄灭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只留了另一侧床头的那盏台灯。 整个房间暗下来,应如约才无所顾忌地借着夜色的遮掩凝视他:“我……是不是又麻烦你了。” 没听到他的回答,应如约抿了抿唇,低声道:“或者换个说法……我是不是还有资格麻烦你?” 她的声音很轻,尤其后半句,低不可闻。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6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69 应如约问完,有些后悔。 理智告诉她,在她选择和温景然结束的时候,她就应该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去。再不舍,再无法抗拒,也要克制,从容。 但做不到。 怎么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清醒的时候尚且做不到,等醉了,借着几分酒意,她的胆比天还大。 温景然留意到她眼底那如墨画一般,深浅的颜色。像是用墨水描绘着一支清荷,根茎的轴断都有浓墨浅色的划分。 他曲指,在她眉心轻轻一点,温声哄道:“不管你醉没醉,现在都乖乖听话,洗澡还是睡觉?” 应如约盘膝坐在床头,一双淬了酒意的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你还在生气我跟你说分手对不对……” 温景然忽的抬眼看过来,这一眼对视,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 耳边,嗡嗡不停的噪音也顷刻间消失。 应如约只看得到他,也只看得清他眼底那深邃得像是时光隧道里来回穿梭的流光。她抿着唇,没敢再说下去。 “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肆无忌惮?”他的声线微低,成熟男人的嗓音本就低哑,带了几分沉郁,就更显低沉。 温景然扯松领口,边解开衬衫领口下方的两粒纽扣。 敞开的领口在他锁骨下方处,折出几缕皱痕,他垂眸,单手解开袖口,慢条斯理地往上翻折到腕骨处。 如同凌迟一般,这些动作缓慢优雅,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撩人魅惑。 应如约看得发愣,胸腔里那颗心跳得有些失序。 耳边,所有远去的声音又渐渐清晰,她听见自己血脉流动的声音,比以往都快。 本以为已经压下去的醉意,此时重新攀附着她的血液,尽数涌向心脏。 她突然有些怀疑,当年会对温景然起不良的心思,是不是也有他如此时这样蓄意诱惑的原因? 口渴的厉害。 应如约暂时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顺手从床头柜拿过一个倒扣的陶瓷杯,赤脚下床。 地板有些凉,她站稳后,盯住实木房门的金属门把,脚步平稳地迈过去。 可渐渐的,她发现方向有些不可控。 她的脚趾撞到了沙发腿,膝盖又磕上了旋转落地镜自带的储物柜,等她的手指挨上金属门把,身后眼看着她脚步虚浮一路跌撞过去的人,终于起身。 温景然站在她身后一拳左右的距离,抬手把刚被她拉开一道缝的门关回去。 他揽过如约的腰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弯腰抱起她,几步把她放回床上。这一次,他再没有刚才的温和。 他压住她的肩膀,虚揽着她的腰身,把她困在床上,那双眼里,深深浅浅都是沟壑:“应如约,你该知道我有一百种方法把你留在身边。” 强势的,专制的,任何手段。 只是所有方式里他挑了最慢也最笨的一种,给她时间。 应如约摇头,不知道是否决自己的“知道”,还是单纯的听不懂。 手指被杯子压得有些酸,她松开手,刚避开他的视线,就被他捏住下巴转回来:“担心我不会尽全力做你外婆那台手术?” 他的揣测几近恶意。 应如约一僵,痛感好像在此刻才迟钝得反应过来,装疼磕疼的脚趾连带着心口都被牵引着一钝一钝的抽痛着。 她迷茫地和他对视了几秒,没有温景然意想的发怒,她只是温吞地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紧抿着的唇角:“你是侮辱我的人品还是侮辱你的医德?” 他的唇线弧度分明,触感极佳。 应如约摸着摸着有些舍不得松手:“你果然在生气。” 低低柔柔的声音,带着南方女孩的软糯,就像是一品酒香,有着格外醉人的酒意。 温景然就这么低头吻下来,吻着她微烫柔软的嘴唇。 和她喜欢他的嘴唇一样,温景然也着迷她的唇形,无论是何种情绪时,她的唇线总恰到好处地弯曲柔和的弧度。 唇色嫣红时,就像娇艳欲滴的花蕊。 让人渴望采撷。 他抵开她的唇关,掳获她的舌尖。 让人猝不及防的猛烈攻势,迫得她“唔”了声,忍不住往上缩了缩身子,但结果只是徒劳。 他压下来,不需要多做什么,就已经把她困得严严实实。 那种压抑许久的欲望,在此刻和她如此相贴时终于全线崩溃,他咬住她的下唇,舌尖扫进去,抵着她的上颚轻轻绕着圈。或是吮住她的舌根,轻轻拖拽。 所有的尝试都格外新鲜。 他闭上眼,台灯昏暗的光度洒在他的周身,他低头,鼻尖和她相蹭,已经动情的嗓音低沉又性感:“最后一次机会,洗澡还是睡觉?” 应如约已经被他吻得意乱情迷,那些不曾说出口的自卑,敏感,纤弱被她尽数藏得严严实实,她抬眼,目光细致地从他精致的眉眼间扫过。 有光圈环在他的身后,一如他在她心目中高不可攀神邸的模样。 “你就是这样……”她嘟嘟囔囔的,根本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 温景然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低头,重新覆住她的嘴唇,手指勾出她塞在裤腰里的半截毛衣,指腹蹭着她柔软的皮肤,渐渐从她的腰腹揉上胸前。 另一只手拉低她的领口,他低头吻住她的脖颈,又沿着骨线轻咬她的锁骨。 很快,他推开她的胸衣,手指勾住她的胸扣,轻而易举地解开。 应如约紧闭上眼,因为紧张,身体还微微发抖。 她觉得自己胆大包天,竟有就这么一夜情的念头…… 她顺从自己的本能,连半分抗拒也没有,就这么在他的攻势下,溃不成军。 温景然是真的想要。 身体每一处紧绷的都如上满的弦。 他轻咬着她的耳垂,指间满腻的柔软里,他深情又温柔,细腻地轻吻着,安抚着。 直到勾着手指解开了她的牛仔裤的扣子,他的指腹摸索到了腰骨下方,指尖的触感忽然有些不一样。 他摩挲着,沿着那个略有点不同的触感细细地摸了一遍,问她:“纹身?” 应如约已经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他忽然停下来,她松了一口气,感觉到他的手指还在纹身上抚摸着,点点头,面色绯红:“就是那次……去纹的。” 那次? 温景然略一思索,立刻明白过来。 他的指腹在纹身上打着圈,熟悉它的形状:“是遗憾没有得手还是给自己长点记性?” 他的声音暗哑,糅杂着情欲,性感得一塌糊涂。 那毫不加掩饰的措辞,让应如约有些局促,她咬住唇,想了一会:“纹的是一只拿着权杖的狐狸。” 狐狸狡黠机智,权杖通常象征权利。 那个纹身师形容这个纹身时,说:“孤注一掷的智勇。” 这是她给自己的孤勇盖的章。 温景然没再继续问下去。 他能感觉到有些事,在她心里是不宜触及的。 这么一停顿,他的欲念稍退。他埋首在如约的颈间,手指仍旧摩挲着她的纹身,一遍遍,像是爱不释手,也像是若有所思。 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到如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温景然回过神,犹豫着是否要把胸扣替她扣回去,几秒后还是决定作罢,替她拉好毛衣。余光扫到她手边的陶瓷杯,替她揉了揉手指,柔声问:“刚才是想倒水喝?” 应如约开始犯困,她掩唇又打了个哈欠,眼里朦胧得含了几分水意。 顾不得想她提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也顾不得温景然,她抬手拽下枕头,垫在脑后,拥着被子卷了一圈,就这么沉沉睡了过去。 再有意识是还未睡熟前被温景然叫醒喝了水,不是单纯的清水,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口感微甜。 次日醒来,天光大亮。 软和的被子四角掖平,窗帘只遮了纱帘,阳光正透过窗帘的缝隙如百叶格,稀疏落了一地。 应如约扶着脑袋坐起来,一时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她今晚值小夜,上午休息,所以即使醒来发现指针已偏向十点,她还能不慌不忙地坐在床边整理思绪。 客房服务的服务铃响起时,她才回过神来,掀开被子,匆匆踩地。 但一起身,她有些懵。 应如约抬手掩在胸前松垮的内衣上,想起昨晚荒唐的一幕,涨红着脸,羞恼地掰正内衣,边扣着胸扣边去开门。 等到门口,她也终于简单的收拾好,勾了保险栓,开了门缝。 大堂经理推着餐车站在门口,脸上笑容得体,和她道了早安后,温声说明:“温先生让我们十点准点叫醒您,这是早餐。如果您需要换洗衣服的话,可以稍等片刻,我替您取来。” 应如约摘下保险栓给她开门,脸还红着,和她一对视,莫名就有种被看穿的窘迫感。 好不容易等她离开,她坐在桌前,看着一桌丰盛的中式早餐,终于忍不住把脸埋进手心里,低低的哀嚎了一声。 幸好…… 外婆手术前,他们都没有同台工作的机会! —— 应如约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先找沈灵芝申请当外婆那台手术的麻醉医生。 沈灵芝倚在打印机前,懒洋洋地剔了剔手指,不为所动。 应如约下意识以为沈灵芝是出于她是病人亲属原因的考虑才迟疑,诚恳到就差竖指发誓:“我很清楚医生的责任,也会恪守医生的本分,不会耽误手术的。” 沈灵芝“嗤”地笑了声,把刚从打印机里打印出来的表格递给她,暧昧地朝她眨了眨眼:“一早就有人替你跟我申请过了,喏,自己看吧。” 应如约一头雾水地接过手术安排表,明天一早普外的第一台手术,主刀医生温景然,麻醉医生那列,赫然印着她和沈灵芝的名字。 看她怔忪,沈灵芝弯起眉眼,乐得给她一个顺水人情:“术前访视交给你,我先去准备手术了。” 昨晚太荒唐,导致应如约去术前访视也心虚到底气不足。 偏巧,她从护士站取了外婆的病例刚走到病房门口,便见他站在病床前看护士记录的常规检查。 她脚步一缩,正想溜。 刚有这个动作,本该专心致志看检查的人似有所觉般转过头来,目光不偏不倚地就落在她的身上。 应如约的表情僵了僵。 她淡定地整了整白大褂的衣领,抬步迈进去:“温医生。” 温景然微微颔首,语气格外自然:“酒醒了?” 应如约一脸懵,她睁大眼,试图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乱说话。岂料,温景然跟压根没看到一样,一本正经地轻斥道:“真真昨晚给伯母打了不少电话,连带着外婆一起担心了你一晚上。” 他三言两语,看似斥责她不懂事,实则趁她还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给她透了底。 向欣脸上倒看不出什么,闻言,也只是含笑道:“私事等下班再说,倒还没谢过温医生,昨晚我那么晚打电话过去,还是温医生替你接的电话。” 话落,她脸上笑意更温和,目光却犹如能看透了如约一般,在她身上微微停留。 应如约被向欣这幅眼神看得心颤不已。 甄真真这个猪队友啊…… 这下她可不止是心虚了……她连肾都要亏了qaq。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0 温景然翻完检查,签了字,叮嘱:“好好休息。” 他向来绅士有礼,在长辈面前,更是谦逊温和。说不好是本性使然,还是温家的家教严格,总之他的为人处世,堪称教科书式的模范。 向欣走了几步送他出去,一路送至门口,转身看了眼杵在原地的应如约,轻声道谢:“昨晚麻烦你了,温医生” 温景然回应得格外坦然:“照顾如约是应该的。” 没解释这个“应该”的原因,也没说明是怎么个“应该”法,简单的一句话,却实在引人遐想。 饶是向欣也没料到会是这个回答,短暂的怔愣后,她笑起来:“那等如约外婆出院后,让如约请你吃顿饭一并感谢。”话落,她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毕竟,如约以后需要麻烦你的地方还很多。” 闻言,温景然意味深长地转头看了眼低头盯自己脚尖的应如约,微微颔首:“荣幸。” 等温景然离开,向欣脸上的笑意微淡,她转身回到病床前,示意如约先完成工作。 于是,应如约做了她职业生涯里最忐忑难安的一次术前访视。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大刑环伺的煎熬。 好不容易等到向欣签完手术麻醉风险知情单,应如约把夹着知情单的病例反手背在身后,一眼不错地看着向欣,等她发难。 出乎意料的是,向欣并没有打算质问她昨晚是怎么回事,她沉思了片刻,表情认真又严肃:“我想我也没什么资格干涉你,但大半夜喝醉酒到联系不上的情况还是要尽量避免。你和真真都是女孩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酒意朦胧的时候连小聪明都用不上。” 应如约乖乖点头。 酒这种东西,她平常也不是经常碰的…… “昨晚温医生接电话前,你外婆担心得不得了。” 应如约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落在向欣微微蹙起的眉间,以及脸上有细微表情时眼角折出的细纹上,学着昨晚那样,试探着问道:“外婆担心我,那你呢?” 向欣的话突然卡在了喉间,她抬眼看向如约,有一瞬反应不及。 应如约却难得地对她笑了笑,眉眼舒展,她勾起小拇指挠了挠耳边的鬓发,故意作出一副并不那么在意的表情,重复问了一遍:“那你担不担心我?” 她习惯了隐忍,习惯了什么都独自咽下,习惯了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假扮乖巧懂事,就是为了博取那微乎其微的夸奖和注目。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做得很成功,她是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孩子”,省事,自觉,乖巧,上进。所有用来形容优秀的词语放在她的身上都不会有任何的违和感。 可当昨晚,甄真真无心一言戳破她所有的伪装时,她才发觉,她心底其实是有不同声音的,那些声音被她用力镇压在最隐秘的角落里,久而久之,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高中毕业那天,因为对温景然做了荒唐又不堪的那件事,她懊悔又难堪,被自愧感折磨得几夜辗转难眠。 直到某个寻常的下午,她舔着冰淇淋在大烈日的阳光下盯着纹身店的招牌看了许久,顺从内心推开了纹身店的大门。她仿佛终于能够正视那件她无法接受,甚至惴惴不安的事。 她应该理直气壮的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去询问她想得到的答案,去正视她内心的恐惧,不用害怕释放心中的那头猛兽,也不用担心最后的结果。 她给自己的负担太重了,不是吗? 只可惜,她还没来得及听到向欣的回答,先接到了沈灵芝急诊手术安排的电话。 应如约不敢耽搁,匆忙赶去手术室准备手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离开时,向欣的欲言又止。 —— 值完小夜班,已至深夜。 应如约离开医院前,先去病房看了看外婆。 外婆睡得早,此时睡意正浓。倒是向欣,刚睡下不久又坐起来,只披着件外衣盘膝坐在椅子上看书。 如约来时,她微微侧目,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随着这个动作滑下寸许。 向欣抬手推回去,放下腿,起身来迎她:“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早点回去休息吗?” “不来看看好像不能安心。” 这么深的夜,她内心的焦灼无所遁形。 明天一早第一台手术,说不紧张都是骗人的,她只要一想到明天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是她的外婆,她就有种踩无实地的无力感。 向欣替她倒了杯热水,怕吵醒如约的外婆,说话的声音压得又低又细:“景然下班后也来了,陪你外婆说了一会话才走。” 应如约有些意外,抿着温烫的茶水,转头看了眼外婆:“都说什么了?” “说你第一台手术。”向欣弯着唇角笑得温柔:“也说了你回s市工作后的事,都挑有趣的说,把你外婆逗得眉开眼笑。” 说着,她叹了口气,那双似漾着江南水的眼眸柔和地看向如约:“如约,他对你很上心。” 向欣这句话,犹如敲钟的木桩,狠狠的击中她内心,敲出余音绕梁,声飞四野。 应如约措手不及,心底有一处本就塌陷的地方又深陷了几分,她捧着茶杯,借着抿茶的小动作缓过这阵麻痒。 她微垂着眼睑,眼睫的暗影在眼睑下方落下如弯月的弧度。 向欣凝视着她有六分似她爸爸的五官,忍不住伸手,用拇指的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下她的脸颊,看她惊讶地抬起头来,那双眼里还有游移不定的询问时,想了想,道:“如约,对不起。妈妈这些年实在太荒唐了。” 这一句道歉,隔了太久,时光都已凝成山海,这才姗姗来迟。 向欣垂下脸,手指缓缓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想要笑,可上扬的唇角却似有千斤重一般,还未绽开便颤抖着被抿成了一条细线。 “我当年太在乎职称,也因为跟你爸爸怄气,一根筋地直撞南墙。对你不是没有愧疚,只是时间一久,妈妈发现越来越难以面对你……” 向欣努力平稳着声线:“直到你下午问我,你问我担不担心,我发现我连一句担心都难以对你开口。” 说到最后,她在也绷不住声音里的颤意,渐渐沙哑。 应如约没有想到,向欣会在今晚和她说这些。在她看来,她们之间的谈话必然会发生,或早或晚都不会在外婆手术的前一晚。 她一时有些无措,从她掌心里抽出一只手,有些迟疑犹豫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妈妈。” 这一声低低的呼唤,就是压倒向欣底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捂住唇,颓然坐回椅子上,佝偻着腰背,埋首无声地痛哭。 她顾忌着外婆,很用力的压住唇,拼命抑制自己的哭声,偶尔有几声呜咽从指缝中漏出来,也很快被她闷回去,压抑却又隐忍。 这一切来的猝不及防又理所应当,应如约还在消化,看着向欣这么狼狈,本对她也没什么怨气的内心像是雪后初晴。 她犹豫着,在向欣身前蹲下,就如同还是小时候那样,笨拙地用手指擦去她的眼泪,轻轻拍着她的膝盖呢喃着安慰。 —— 李晓夜今晚值大夜,困得正打瞌睡。 额头刚点上桌面,她猛然惊醒,揉着碰疼了的额头,一脸惊讶得看着此时从普外病区方向来的温景然:“温医生?” 温景然脚步一停,微微颔首。 李晓夜看了看幽静的病区走廊,又打量了眼面带疲倦的温景然,结巴到话都说不整齐:“温、温医生,你、你怎么……”去而复返了? 温景然没接话,他抬手轻揉了揉酸涩的眼角,信步经过护士台,很快就下楼离开。 李晓夜盯着温景然离开的背影,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这位爷今天不是七点多就下班了么,怎么眼看着快凌晨了……回来一趟又走了? 她支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地盯着病区走廊看了半天。 忽的,她一拍脑袋,恍然大悟。 李晓夜拍了拍身旁刚入职不久的新同事,掩不住兴奋道:“严筱,应医生进了病房以后就没离开对不对?” 被拍打得有些不耐的人轻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李晓夜沉浸自己伟大的发现中,根本没有察觉到严筱的异样,美滋滋地捧住脸,十足少女心的感叹:“不管当事人再怎么粉饰太平,我还是站这对cp,谁说应医生和温医生没有cp感的?” 她嘀嘀咕咕的,犹自陶醉:“应医生和我拉架时,别人没看见,我可看着她眼底的狠劲了。平时这么文弱的一个人,典型的江南温婉女子啊,但本性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嘛。你想想,万一有一天应医生释放本性把我们温润如玉玉树临风的温医生逼到墙角,这样那样调戏……嗷,不行了不行了,好有画面感。” 严筱“嗤”的冷笑一声,一手翻着文件,漫不经心问道:“不是说他们不是情侣嘛?你瞎凑什么cp?” 李晓夜生平最讨厌别人质疑她最灵敏的八卦嗅觉,当下冷哼一声,十足冷艳高贵地睨了她一眼:“你才刚来多久,知道什么?温医生和应医生同一个锁屏密码,十年的师兄妹关系,查房时候眉来眼去的。再说近的,应医生外婆住个院,你看看人温医生,鞍前马后,照顾得比亲家还亲,还说没点什么,鬼都不信。” 话落,她终于察觉到严筱语气的不对,眯着眼仔细打量了她几眼,那眼神就跟ct室的x光一样,直扫得严筱浑身发凉。 严筱扭过身,心虚地瞪她:“你干什么?” 李晓夜摸着下巴,这回眼里除了打量还带了几分笑意:“真是奇怪啊,我总觉得你对应医生有莫名的敌意啊,你给我说说原因?说的在理,我就帮你欺负她怎么样?” 严筱才不会蠢到相信刚才还把应如约夸得天花乱坠的人说倒戈就倒戈。 她把文件一合,朝李晓夜勾了勾手指,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道:“应如约是我高中校友。” 李晓夜还没来得及惊讶下,又听她道:“我有一堆她的料可以爆,你要不要听?”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1 凌晨四点,忽然下起雨来。 雨声窃窃,落在草木上,簌簌作响。 温景然睡得浅,被雨声惊醒后,再没有睡意。 他披上外套,拉开床头柜,捏着烟盒和打火机走到落地窗前,就着薄薄的天色,手指顶开烟盒盖,抽出一根烟来。 没开灯。 房间里除了落地窗外那盏路灯透进来的光以外,只有黎明稀薄的天色。 温景然指尖夹着烟凑到唇边叼住,“嚓”的一声轻响,他擦亮打火机,有光从他手中那一缕火焰里散出来,把他那双沉在夜色里的眼睛缀得格外明亮。 温景然微低了头,凑上烟头。 看着火焰舔舐着烟头,他微微眯起眼,目光落在路灯下渐渐密集的雨势。 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离手术还有五个小时。 他吐出一口烟,在冉冉而起的烟雾中,倚着落地窗的玻璃,闭目冥思。 从病例到既往史,再到最近常规检查的各项指标……最后停留在应如约那天晚上坐在他面前,泫然欲泣的那双眼睛。 他睁开眼,指尖在燃了大半烟灰的香烟上轻点了点,那灰烬如风一般,烟消云散。 睡不着。 浅眠醒来后,满脑子都是今天的手术。 早已经烂熟于心的操作步骤,在他脑内演示了一遍又一遍,如正在上弓箭的弦,渐渐拉紧。 直到那支烟,燃到了他的手指。 温景然被火燎的痛感惊醒,松开手,把只剩一小节的烟嘴碾进烟灰缸里。 不得已,他从cd架上随便翻出了几部电影,打发时间。 黎明来临前的黑暗仿佛格外漫长,雨声缠绵了许久,才终于有一色天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的脚边。 电影也正巧到了尾声,他耐心地把整个播放工作人员和合作商名单的片尾也一字不漏的看完,终于熬到天亮。 他起身,换了身衣服,出门。 突然下起的雨,连带着气温骤降。 街道上还没多少人,路边的早餐店门口挂着一盏瓦数明亮的电灯,灯光昏黄,把整个狭小的店内照得如同六七十年代的老店。 温景然停了车,在这家惯常光顾的早餐店买了早餐,重新上路。 李晓夜时隔几小时,在早上七点又看到温景然时,简直要疯了。 她用手指支着沉重疲倦的双眼,目送着温景然直奔普外病房区,连声嘟囔:“完了完了,我是不是移情别恋了啊,怎么眼里尽是温医生了?” —— 应如约在值班室同寝医生的动静声里醒来,天刚蒙蒙亮,半夜才在值班室歇下的妇科陈医生被护士台的电话叫醒,正在起身。 见吵醒了如约,她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吵到你了。” “没事。”应如约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格外困难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我也差不多该起来了。” 陈医生面色疲惫,眼睑下方更是泛着一圈青黑,她蹬上鞋,被子也来不及叠,开了门小跑离开。 应如约听着她离开前刻意轻轻屏上的关门声,有些茫然地盯着起了一层雾的玻璃。 这位女医生不是别人,正是薛晓的主治医生。 薛晓跳楼自杀事件,在余荣梁的恶意引导下,舆论直指医院和薛晓的主治医生。因外界的舆论压力,她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四十多岁的女人,短短几日苍老了许多,这几次在医院里碰见时,她也少言寡语,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应如约在这次事情中波及甚少,麻醉医生的存在感实在太弱,这种时候更是没多少人会在矛头集中在主治医生身上时提起麻醉医生这个职位。 也不知道第三方部门的审查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再不结束这件事,无论是对医院的影响还是医生的伤害都远不止如此。 她回过神,坐着发了片刻的呆,认命地爬起来,下床洗漱。 离上班时间还早,应如约去手术室前先去病房看外婆。 原本以为她起得够早了,不料,还有比她更早的人。 温景然俨然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她人一来,就被他拎到休息室先用早餐。 应如约昨晚和向欣说了太久,母女间打开心结后,恨不得把错失的这些年一口气补回来。等如约恍然回过神时,已近凌晨,只能将就着在值班室睡了一觉。 虽然没睡饱,但精神状态不错。 还吃着小笼包子,就含糊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家?” 温景然倚着沙发,一言不发。 怎么说? 说他担心她值完夜班,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就在停车场等了她几个小时?没等到她还特意回了一趟病房,看到了她和向欣相亲相爱的一幕? 不想说。 他端起咖啡店触感细腻的纸杯轻抿了一口,一双眼,眸色深幽,沉沉地看了她好一会:“吃完去科室吧,准备手术。” 应如约一口包子差点噎住,就着豆浆喝了好几口,才“哦”了声,抬眼看了看他,移开后,又忍不住悄悄地瞥了他几眼。 温景然本移开视线不想让她觉得尴尬,被她偷偷盯了好几眼,没了耐心,倏然转过头来逮她的偷瞄的小动作。 如约被逮了个正着,难得没有害羞,她弯起唇角,笑得一双眼里似有流光掠过:“今天的天是蓝的。” 温景然侧目看了眼窗外阴沉沉的天色,除了墨灰色厚重的云层以及漫天雨幕以后,他实在没看出来天哪里蓝了。 如约生怕他看不出来她今天的好心情,咬了口小笼包子,轻声细语地又补充了一句:“你的早餐也很好吃。” 温景然正要喝咖啡的动作一顿,他抬眸,很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勾勾手:“过来。” 应如约一口包子匆匆咽下,一头雾水地靠过去:“怎么了?” 温景然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溅了油光的唇角,低眸看她时,手指隔着薄薄的一层纸巾按在她的唇上,低声道:“看清楚了。” 应如约满头大雾。 嘴唇被他温热的手指撩得心不在焉。 他却不疾不徐地收回手,慢条斯理地补充道:“你眼里有光。” 看清楚了,你眼里有光。 他想说的,是这句。 —— 一天的首台手术准备工作比后续的每台手术都要复杂。 应如约先去领了药箱,进入手术室后打开麻醉机开始检查呼吸机回路。与她同时进行准备工作的还有手术室的巡回护士,从无菌室领无菌器械包以及无菌手术衣。 一切都按部就班,有条不紊。 术前要给镇静,镇痛,肌松药,她从药瓶里抽好药,又慢慢地重新回顾了一遍刚才自己所做的事,确认没有遗漏,她站在原地,频频地扫视时间。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像完成往常任何一台手术那样若无其事。 胸腔里加快跳动的心脏,微微加速流动的血液,以及全身躁动不安的情绪,无一不在提醒着她,这台手术和以往任何一台都不一样,病人是她的外婆,是和她息息相关的亲人。 沈灵芝察觉到她的焦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最好的外科医生和最好的麻醉医生都在这了,别担心。” 应如约点点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一遍又一遍的心理暗示,应如约终于平静,她开始分神去回忆相似病例手术中会出现的问题,直到病人被推进来。 应如约站在那,忽然手脚冰凉。 外婆意识很清醒,从进入手术室开始就一直在寻找应如约的身影。 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她视力不太好,辨认了许久,还是应如约先握住她的手站在了手术台前,她才认出来。 “如约啊。”外婆弯着眼睛,已经苍老的眼周泛起笑纹,她轻轻回握住如约的手,轻声道:“看到你外婆就放心了。” 这句话似有安定人心的功效,几乎是瞬间,应如约的心一定,她弯腰,和外婆对视良久,重重地按了一下她的手背:“嗯,外婆你就睡一觉,等会我叫醒你。” 一句话,却让外婆微湿了眼眶。 睡一觉,等会叫醒你。 如约就像是能察觉她内心的恐惧,这么一句寻常的话,直震得人心底嗡鸣作响。 沈灵芝不忍再看,一边暗忖煽情,一边替如约接手核对病人信息,查看麻醉单是否签字的工作。 等应如约收拾起情绪接好心电图,血压和氧饱和度后,她推着针,往置留针静脉输液给药。 几乎是和麻醉药起效的同时,温景然微举双手,踏入手术室。 他的脚步声,就像是战争开始前的擂鼓,一声声,直压得如约心颤不已。 温景然戴好无菌手套,在护士帮他系着无菌手术服的带子时,无声地看向了站在呼吸机前的应如约。 那眼神,像是询问,又像是安慰,复杂得连如约也无法读透。 她误以为自己站得太显眼,给他增加了压力,手术开始前,特别淡定地对他摆摆手:“你不要紧张,我会负责好我自己的工作,像以往任何一台手术那样。” 她说得信誓旦旦,反正成功地把自己给鼓励到了,格外镇定地去盯她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温景然垂眸看了她一眼,未作声。 数秒后,他微哑的声音,低低沉沉道:“手术开始。” “手术刀。” “止血钳。” “镊子。” “吸引器。” “纱布。” …… 整台手术,除了他时暗时哑的声音,气氛凝重,鸦雀无声。 应如约不敢深想,凭着他平稳的声线,确认手术过程一切顺利。 滴答作响的仪器声响里,时间点点秒秒的流逝。 应如约盯着外婆的基本生命体征,有条不紊的在术中追加肌松药维持。 一旁给温景然擦汗的护士在不知道第几次给温医生擦汗后,微微纳闷:明明一切都在温医生的掌控中啊,怎么温医生汗流的这么多…… “圆针1#线。” …… “拉钩。” …… 直到手术结束。 温景然摘下手套,脱下无菌手术服,倚着墙,转身去看正握着外婆的手,不厌其烦叫醒她的应如约。 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沈灵芝循着温景然的视线看去,他的眼神温温柔柔的,像七月的风,连带着唇角那极淡的笑容都格外和煦。 她撇了撇嘴,自觉地拿着单子递给应如约,朝温景然站的地方努努嘴,示意她别冷落了这位辛苦的主刀医生。 应如约会意,拿着单子走到他身旁,把单子递给他下医嘱。 温景然靠在墙边,看她笑意盈盈的望着自己,伸手去接,不料接到的不是单子,而是她的手。 应如约握住他的手,冰凉的手指还透着丝丝寒意。 她错愕地抬起头看着他。 温景然眼里藏了光,借着所有人看不见的这个角度握紧了她的手。 他低笑一声,自嘲道:“有些紧张。” 嗓音有些沉,声线也低低的,透着一丝慵懒的磁性:“怕你哭,拼尽了全力。”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2 他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刻意弱化了他的情绪。 眼里的光像是黎明前渐渐疏淡的星光,在缓缓明亮的天色里淡若无色。 温景然的手实在凉得透骨,那寒意仿佛是从骨节里透出来的,还带着湿意。 应如约抬眸,那双眼头一次带了看透人心的力量,像是能够看进他心底。 她的手指收紧,指腹的力量抓握着他的掌心,嘴唇翳合了数下。 想道谢,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他的情意深重,她若是真的只用“谢谢”二字,太过轻率。 犹豫了片刻,温景然先松开她的手,在巡回护士越靠越近的脚步声里,若无其事地接过她手里的病历单,下医嘱。 没有夹板,只有薄薄的一本小册子。 温景然一手垫着,咬开笔帽,单手扣在笔杆上,眉峰微锁数秒,行云流水般留下一行医嘱。 即使没有支撑,他的字体也犹如苍龙盘踞,一笔一划皆透着他的风骨。 应如约起初还能认真地看他的医嘱,慢慢的,目光顺着他近乎完美的手移向他微低着的侧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温景然年少老成的缘故,他的五官长相这么多年,给人的感觉一直没有变化,精致,英俊,清隽。 没有攻击性,甚至算得上温润如玉。可偏偏,只要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 就连周身气派,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只有随着岁月渐渐沉淀的从容淡定,冷静自持以及一个三十而立的男人该有的成熟魅力。 应如约一直都知道,温景然会让人上瘾。 从皮相到品性处处上乘,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厚待。 她看着看着,心好像就这么空了一块。 从他刚才说“有些紧张,怕你哭”时,那颗心就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沦陷在他总是不经意流露的深情里。 此时,他连眨下眼,抿下唇角,她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抚平所有痕迹。 那种情绪已经不能用感动,感激去形容了,应如约从没有那么一刻清晰的明白,温景然在她心里,是如此特殊的存在,特殊到他的一举一动她都要拆开解读。 不再是当初带着审视迟疑探究的试探,而是发自内心想要更了解他,更深刻触碰他的原始冲动。 那么强烈,不顾一切。 温景然留意到她的眼神,眉峰微挑,等收笔后,他抬眼看去。 她看得目不转睛,眼里更是盈着他从未在她眼里看到过的情绪,就这么定定的和他对视着,不躲也不避。 这种情况其实有些稀罕。 从应如约高中毕业“冒犯”过他后,她见到他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躲避,就连他追求时,她半推半就的答应,也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真正走到他身边。 所以,他从没见过她那种像是看着喜欢的人的眼神,好像只是看着,眼里都能盈满笑意。 天是蓝的,心情也是蔚蓝的。 快了,很快。 他需要耐心一些,再耐心一些。 —— 外婆手术成功,这几天来一直压在应如约心口的大石终于被搬走。 小邱难得见她脸上有笑容,稀奇地拿手机抓拍了好几张,边看边“啧啧啧”:“你是不知道,你今天之前的表情,就跟我们科室全体欠了你一笔巨额债务一样。我都不敢跟你聊八卦,侃大山。” “有吗?”应如约摸了摸唇角,不太相信小邱这灵魂派的说辞:“我那明明叫敬业。” “行了吧你。”小邱收起手机,从柜子里翻出个红彤彤的苹果塞进她的手心里:“我和灵芝姐都知道你这段时间压力大,等你外婆出院啊,我请你和灵芝姐吃饭去。一呢,恭喜外婆以后长命百岁,我们的应大美人终于不用每天愁眉苦脸了。二呢,恭喜灵芝姐快要结婚了!” “结婚?”应如约惊讶:“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口头先跟我说了一声。”小邱瞄了眼她的脸色,怕她误解沈灵芝这种大喜事不叫她,忙解释:“最近你外婆的事,你自己都应接不暇了,灵芝姐就暂时没告诉你。” 话落,她有些懊悔:“我真多嘴,这些应该让灵芝姐亲口跟你说的。” 应如约不是没脑子的人,各中因果不用细想也知道,怎么会因为这件事埋怨沈灵芝,当下捏着小邱的脸拧了拧,笑道:“你想哪去了,我才不是没脑子的人。” 小邱这才松了口气,换了话题:“对了,护士台来了一个新护士,说是你高中校友啊,你知道吗?” 应如约一怔,疑惑地拧眉:“高中校友?” “叫严筱。”小邱把手边的册子合上,警惕地四下看了眼,确认周围没有敌情,压低了声音,附耳道:“你知道吗,余荣梁在外面包养的小蜜就是严筱的堂姐。” …… 陡然这么大的信息量,应如约消化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是说,严筱在我们医院的护士站上班?她的堂姐就是逼得薛晓抑郁不快,还逼宫的小三?” 小邱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小声些:“你轻点声,你是不知道严筱的厉害,被她盯上,有的麻烦了。她堂姐是余荣梁小三的事,医院里还没人知道,我还是因为我妈和严筱她堂姐妈妈是牌友的原因才知道的……” 显然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太绕,小邱“哎呀”了声,没耐心再解释,总结道:“总之,别因为严筱是你的高中校友,就一头热地去联络感情啊,严筱你可要比对李晓夜那样还要敬而远之。” 应如约苦笑了一声,想起高中时和严筱结下的梁子,顿觉头疼…… 这人不是她敬而远之就招惹不到了呀! —— 前一晚没睡好,向欣今夜说什么也不让应如约留下,催着她回去休息,顺便有些事,也需要如约回去跟应老爷子交代一声,替她带声感谢。 应如约疲乏了一天,难得放松下来,累得连肩膀都抬不起来,整个颈椎酸涨得要命。 她也不再逞强,回家休息。 如约还在地铁上时,应老爷子架起老花眼镜,一板一正地给应如约发了条短信:“今晚有相亲,你给景然打个电话,让他快点到。” 应如约看到短信时,地铁进站正在刹车。 她一手紧紧握着手机,一手抓着铁扶手,随着车厢里所有人在瞬间前倾。 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忽然有人,倒退时一脚踩在了她的脚背上。 应如约想发作又不好发作,只能撒横气,瞪了几眼短信内容。 靠,真疼。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3 应如约回到家时,温景然还没到。 应老爷子坐在遮雨的花架下,正在修六角琉璃宫灯。朱红色的木漆工具箱散在脚边,工具堆码在箱盒上,零零散散。 老爷子膝盖上盖着薄毯,鼻梁上那副老花镜,镜框有些偏斜,就这么挂在鼻梁上,一副随时会掉下来的样子。 应如约收起伞,随手搁在花架上,蹲下身替老爷子把就快拖地的薄毯往上拉了拉,拢住他的膝盖:“爷爷。” 应老爷子专心地用镊子捣鼓着琉璃宫灯的木架,镜片后那双眼睛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一切顺利?” 没有任何铺垫的一句话,应如约却听得明白,她点点头,眉眼,唇角都漾着笑意:“一切顺利,不过外婆现在还在观察期,没有彻底脱离危险。” “老人家底子差,伤筋动骨动辄百天,何况是开刀。手术顺利就好,后面好好养着。”老爷子替换了镊子,用十字螺旋刀把螺丝撬回去,注意力又回到了琉璃宫灯上:“回头好好谢谢温景然,他这段时间可不比你轻松。” 应如约有些不自然。 一个星期前那晚,她情绪失控,虽及时拉回理智挂断了电话,可说出去的话就犹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她还是头一次,在应老爷子面前如此情绪外露。 事后,自然是无尽的尴尬。 她每每看到应老爷子板正严肃的脸,都不敢回想那天发生的事,甚至心虚到不敢和应老爷子对视,总觉得……尴尬,尴尬死了。 好在这几天因为外婆的事,她不用天天回家,尚还有那么一息喘息的时间,能够避开应老爷子的询问。 只不过…… 如约一想起老爷子刚才发给她的那条短信,一时有些摸不准老人家的态度。 这是打算替她斩断情根? 这个问题一直到温景然出现,也没有答案。 温景然似乎根本不知道晚上有相亲这件事,从进屋到坐下吃饭,表现得都很自然。 这样同桌而坐的场景和以往任何一次都没有什么不同,从医院,病例聊到时政,应如约基本上没有插嘴的机会。 吃过饭,夜色已深。 屋外雨势仍旧没有停歇,淅淅沥沥地连续下个不停。 如约帮华姨把碗筷收拾进厨房,刚切了水果端进客厅,就见一束车灯从半敞开的窗户里透进来,投在雪白的墙壁上。 轿车的引擎声清晰,就停在了院子里。 应如约的呼吸一紧,端着玻璃果盘的手一顿,下意识地看向正和老爷子谈论国外局势的温景然。 察觉到她的视线,温景然侧目看了她一眼,有些奇怪她今晚的心不在焉。 应老爷子已经起身迎了出去,隔着门,隐约能听到长辈互相寒暄的声音。 她沉默地移开视线,放下果盘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厨房冰箱里拿了一瓶饮料,匆匆上楼。 温景然蹙起眉心,有些费解。 应老爷子已经把人带了进来,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知交好友正乐融融地跟在他的身旁,他们的身后,是个和温景然差不多年纪的瘦高男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一身正装,几分儒雅几分锐意。 今晚相亲的是应老爷子好友的孙子,以及前同事的孙女,两户家庭相交的桥梁维系在应老爷子一人身上,商定后就决定把地点定在应老爷子家里,以便几人也能凑趣聚聚。 而温景然,只是恰好被应老爷子叫来吃顿晚饭而已。 这种场面,温景然并不陌生,在应老爷子提及对方家庭女孩的工作情况后,顿时了然。 有些人,怕是误会什么了。 他想着,忽然有些想笑。 此时回想起来,她当时下意识看自己的眼神里有戒备有警惕,只是这些情绪全部源于一个并不存在的假想“情敌”。 院子里再次响起轿车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时,应如约有些纳闷。 她赤脚蹲坐在沙发上,趴在窗口往下望。 深蓝色的轿车里下来一个精心打扮过的女孩,她撑着伞,随一起前来的老先生走进屋里。 应如约眼看着那把在灯光下颜色格外深的墨蓝色雨伞消失在遮雨棚里,郁闷得整颗心不上不下的憋闷。 再也装不了淡定,她在房间里转了几圈,开了门,蹑手蹑脚地走到楼梯口,准备听墙角。 不料,她刚扶着楼梯扶手坐在台阶上,低头一望,视野里,本该在客厅言笑晏晏相亲的人却出现在了楼梯的拐角,正把她的目光尽数纳进那双眼睛里。 应如约一怔,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羞窘。 她慌忙站起身,也不管是否已经暴露了意图,近乎丢盔弃甲地想要逃跑。 没等她走出几步,温景然叫住她:“我想在老师的书房里找本书。” 应如约的脚步一顿,等他说下去。 “一本原籍的外科基础理论,你帮我一起找吧。” 其实那本书,正躺在他的书桌上。 临时想留住她,温景然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借口。 应如约转身看着他,他还站在几层楼梯下,身影被夜色披上了一层朦胧,那双眼漾着笑意,清晰又明朗。 有那么一瞬,应如约觉得,她的什么小心思都被他看透了。 推开书房的门,应如约摸索着开了灯。 应老爷子的书架很大,实木的大书架连成一片,占了整面墙。 书架上的书全是老爷子自己打理摆放的,也不知道根据什么标准分的类,原文书能够和字典排在一起,散文可以和资料堆在一起。 她从书架第一排,慢慢搜寻着,眼花缭乱。满目都是医书,有她也曾翻过看过的,但大多数,她连名字也没有听过。 那些书,是老爷子近年来淘来的。 卸去医生的责任后,他平时看的书渐渐就从资料类的医书变成了各类古籍小说,有打发时间用的,也有用来欣赏的,收藏的。 应如约从柜子里抽出一本《基础理论》,捧着书脊翻了几页,转身问他:“是这本吗?” 温景然倚着书桌,就站在她身后。 她转身转得突然,他来不及退让,毫无预兆的,就把她接了个满怀。 她左手还举着那本厚重的《基础理论》,鼻尖揉搓到了他的毛呢外套,微微有些痒。她站在那,满脑子都是嗡嗡声。 直到手中的书被他抽走,应如约才反应过来,她后退了两步,后背抵着书架,也不敢直视他,揉着仍旧有些发痒的鼻尖,低声道:“我以为是你要相亲。” 温景然没作声,抬起看她的眼睛里有笑意一闪而过,没等应如约看清,他又低下头,手指落在目录上,笔直下滑。 不过须臾,书页在他指间快速地翻了几页。 应如约站在他面前,一时有些无措。 这种无措,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的感觉。 光是这么站着,让她觉得格外不自在。 她总会下意识地回想起离苍山那日凌晨,他们将就在车后座等天明等日出;会想起她初听到外婆确诊胃癌,她在l市的那个夜晚,给他发的分手短信;更多的是今天,手术结束后,他倚着墙,眼底的疲倦清晰可见,那双冰凉的手握着她,自嘲地说“有些紧张,怕你哭”。 这些对于她而言,每一帧都是很宝贵的记忆。 他此时站在这,不是在楼下客厅和她垂直的距离,怀抱着结婚的目的在相看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她已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念头。 这么想着,她终于渐渐放松,轻吁了一口气,问他:“喝茶吗?” 温景然的目光流连在书页上,摇摇头:“不喝了,怕等会又睡不着。” 他的睡眠质量不太好,长期以来的坏习惯,不止生物钟有点混乱,就连入睡有时候都有些困难。 晚上若非有事,他通常都会尽量避免喝茶,咖啡等一切会提神的饮品。 “那水果?” …… “就什么都不需要?” 这一次,温景然终于有了反应。 他随手合上书,手臂越过她的耳畔,把书塞回书架里。 他的衣袖袖口擦过她的耳畔,像刚才那样的触感,耳廓有些痒,应如约忍不住想躲开,刚往边上挪了一步,就被他用手按住肩膀。 温景然一手扶在书架上,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背着光,低垂眉眼。目光对视间,他余光瞥见她迅速红起的耳廓,渐渐的,连带着整个耳朵都红透了,在灯光下显得她面若细瓷,说不出的白净。 “以为我要相亲的后面呢?”温景然松开按住她肩膀的手,手指沿着她的手臂落下去,扶在她的腰上。 感觉到她浑身一颤,他低下头,目光和她平视,故作不悦道:“把我拱手相让,你眼不见为净?” 他此时算账,让应如约接了个措手不及。 不是翻篇了,再讨论需要什么嘛……怎么就折回去说相亲的事了? 她抿着唇,视线从他的眼睛落到他的鼻梁,再滑至他的嘴唇,最后,重新对上他的视线,摇摇头:“我刚才打算去偷听。” 温景然挑眉,有些意外她竟选择直白地回答他。 “我想我还会故意下楼,干扰你,给你捣乱。”应如约深呼吸了一口气,紧张得面色都有些发红,但仍旧屏着一口气,继续道:“除非你对女方很满意,很喜欢……”否则,她真的会做这些看上去就很没有教养的事。 温景然发觉,应如约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起码,在对待他们之间的问题时,她渐渐变得坦率。 这些以前她根本不敢这么直白说出口的话,此时看来她表达得毫无障碍。 本想看她窘迫害羞的人,反被她这样的举动将了一军,忍不住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盯住她,问:“以什么身份,嗯?” 他的问题无赖又恶劣,几乎是在为难。 应如约抿着唇,不躲不避地和他对视良久,反问:“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前女友?” 这回,温景然是真的笑了。 他看着她。 喉结微滚:“可我一点也不想做通情达理藕断丝连的前男友。”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4 隐约的,能听到楼下相谈甚欢的欢笑声,热闹得和书房里此时显得有些冷凝的气氛完全不同。 应如约垂在身侧的手往后按到了书架上凸出的书封,棱角微微尖利的触感让她下意识缩回手。 仅是这么一个举动,轻而易举打乱了僵持的局面。 华姨刚煮了一盅甜汤,给客人都端了一碗后,余下的连带着汤罐一起端上楼来。 走到楼梯拐角处,见书房的门半掩,灯光从半敞开的门缝中漏了一地,不禁加快了脚步。 那微急的脚步声起先还轻不可闻,越近越清晰,伴着汤勺和碗碰撞的叮当声,渐渐逼近。 应如约惊慌地看了眼门口,急切地拍了拍温景然扶在她腰上的手:“华姨来了。” 温景然自然也听到了,他不慌不忙地低下头,鼻尖近到几乎要抵上她的。 他垂眸,看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慌乱,难得愉悦:“现在慌了?” 应如约急得都快喷火了,这种场面要是让华姨看到,指不定会把她吓成什么样。 吃窝边草就是这点不好……一分手尴尬得连地缝都没得钻。 眼看着书房门口的光影里渐渐覆上一道人影,应如约仰头看着他,那双眼里火烧火燎的急切反而冷静了。 她抬手握住他覆在她腰上的手腕微微收紧,后背紧贴着书架的身子前倾,她踮着脚,借着抓握他手腕的力量,唇往前一送,毫无预兆地在他唇角亲了一口。 这一招出其不意,虽没造成她想象中惊退温景然的效果,但好在,期待最低值的怔忪还是有的。 她就趁着他还未反应过来的那几秒,轻巧地拨开他的手,镇定自若地迎上已经一手推开门的华姨。 明明心脏颤栗慌张得都快跳出心口,明明那口呼吸还没喘得上气来,明明怂得手脚发软,应如约表面仍旧很好的维持着平静,若无其事地接过华姨手上的托盘,撒娇:“华姨,你怎么还端上来,叫一声我就下去了。” 华姨丝毫没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异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客人还在楼下呢,你现在下去不太合适,我走两步又没什么。”话落,她直起身,招呼还站在书架前的温景然:“景然,书等会再找,先来喝甜汤。” 应如约现在一听温景然的名字就哆嗦,连余光都不敢往他所在的方向瞄,低着头,格外专注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甜汤,一口一口喝得分外认真。 温景然“嗯”了声,走过来坐下。 他身材挺拔修长,坐下前,身影遮挡了灯光,把应如约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数秒后,他才慢慢地在应如约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端过碗,在华姨期待的目光下抿了口。 “你们说巧不巧,老爷子说合的这媒啊,两人以前还在补习班一起补过课。”华姨随手把老爷子散乱在桌几上的书垒成一摞,搬到书桌上,笑眯眯道:“看这两个孩子男才女貌的,男方还出国留学了好几年,险些就留在国外发展了。结果说回来就回来,第一次相亲就遇上了,真有缘分。” 应如约察觉到温景然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她故作淡定地瞥他一眼,又很快掠过,装作对华姨所说的内容很感兴趣的模样,积极地打听:“那女方呢?” “女孩子看着很文静啊,性子跟你差不多稳。也不怎么说话,一直在笑,模样生的周正,笑起来也好看。”华姨擦了擦书页上的灰尘,一本本地收拾着书桌上的书,说话时偶尔抬眼看看赏心悦目的这两人,笑得更加愉快了:“缘分这种事真的不好说,我看他们两个是看对眼了。男方对女方还挺上心的,我刚上来前还听男方在打听女孩的手机号码呢。” 应如约附和:“都要号码了,看样子肯定会有后续了。” “可不是嘛。”华姨又轻瞥了两个人一眼,意有所指:“有些人一眼就看对了,不知道多给长辈省心。有些认识十年八载的,有缘无分。” 应如约默默吃了一记轻责,哪还会不识趣地凑上去接话。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温景然,后者已经安静地喝完了一整碗的甜汤,刚放下勺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温景然抬起眼,悄无声息地对上她。 几秒后,他抬起手,状似漫不经心地擦了擦唇角。 那眼神,几分慵懒,几分掠夺,偏偏那动作又带了几分邪性,撩人得勾魂摄魄。 应如约咬住勺子,默默移开眼,边红耳朵边腹诽:“firstblood。” 她发誓,他一定是故意暗示她刚才对他做的那件不可描述的事! —— 外婆手术结束的第二天,就转入了普通病房。 小邱这周负责术后随访,一大早,就拿了pad去普外病区。做完了如约外婆的术后随访后,还抽空给她发了短信约了中午一起吃饭,给她“汇报”。 等应如约上午的手术结束,正好饭点。 如约在更衣室边给小邱打电话边换衣服,单手有些碍事,她开了免提,边听来电铃声,边套外衫。 一连数个电话,无人接听。 应如约有些纳闷,正打算去护士站问问,小邱先回了电话,应该是哭到现在,她声音哽咽沙哑,开口时粗粝得像是碎石磨砂:“如约。” 她抽泣着,尽量简洁地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我刚才在妇科做术后随访,突然一群人冲进病房,拽着陈医生的头发就往外拖,边拖边打,都来不及反应。” 应如约心下一咯噔,先回想起来的,是前天在值班室她疲惫的那双眼睛。 “我当时都懵了,眼看着陈医生被他们拖出去,想上去拉,那些人不讲道理,口口声声骂陈医生庸医,道德败坏,谁拉就连谁一起打……”小邱又哭起来,抽抽噎噎的话不成句。 应如约听得迷迷糊糊,问清她现在在哪,匆忙赶过去。 甄真真拧着眉头正在问话,转头看见应如约,眉头一松,快步走来,拉着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你没被波及吧?” 应如约摆手,目光落在擦着眼泪抽噎不停的小邱身上,气还没喘匀,便急忙问道:“我刚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还在调查。”甄真真转身看了眼被控制起来的几个人,有些头疼道:“我接到报案就赶来了,幸好这些人没带家伙,否则就不是现在这种局面了。” “薛晓的事,你们医院还没解决呐?”甄真真转着笔,朝靠墙蹲着的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指了指:“那个是薛晓的表嫂,不分青红皂白,进医院认准了薛晓的主治医生,拖着人头发拎出来就打,就跟市井泼妇一样,拦都拦不住,刚才问话的时候态度也冲得很。” “我刚去看过陈医生了,没什么大事,受了点轻伤也受了惊吓。你们医院的小姑娘……”甄真真指了指哭得停不下来的小邱,揉着太阳穴一副要了她命的颓丧表情:“太能哭了。” “她还小。”应如约拢着眉心,替小邱解释:“实习期,还在学校这座保护墙里,没直接经历过医闹,估计是吓得不清。你做完笔录的话,我先把她带走了?” 甄真真点点头,挥挥手:“我这段时间来你们医院都来了多少回了,门口墙缝里钻出几株野草我都快数清了。” 她嘀咕着,帮如约扶起小邱,看着她们走远了,转过脸,眉峰一挑,彻底冷了眉目。 沈灵芝闻风赶来,看到小邱哭得快肿成核桃的双眼,表情立刻就变了。她蹙眉,唇角微微抿起,冷声问:“怎么回事?” “审查结果出来了。”接话的是付医生,他情绪显然也不高,说话的声音也压得格外低哑:“医院以及负责手术的医护人员并没有不符合规定的失误之处,早上医院官博刚公布的结果,临近中午的时候,薛晓的亲戚就闹上来了。陈医生受了轻伤,还在处理,小邱头上脸上挨了好几下,吓着了。” 沈灵芝看了眼小邱脸上明显被抓挠出来的红痕,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报警了没有?” “报警了。”应如约把整包纸巾递给小邱,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放心吧,一定会给个说法的。” 在这件事发生以前,所有人都乐观得认为,第三方的审查结果公示后,一切都会结束。 网上那些激烈的言语会被扑灭,对医生的偏见和误解能够缓解,甚至是s大附属医院这段时间所蒙受的指责也会烟消云散。 其实并没有。 当幕后有一双被利益驱使的黑手,它只会不停的发酵。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5 这场由病人家属不服第三方审查结果引起的医闹很快就在一直关注此事的媒体报道下,公布于众。 由于此次有第三方审查结果的公示,网上舆论再也不似事件发生之初,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医院。 只是情况仍旧不够乐观。 不少公知大v等,在网络上具有一定影响力和煽动力的大号仍旧义愤填膺希望医院能站出来给个交代,甚至要求公布薛晓跳楼前的视频资料。 薛晓自杀事件大幅度报道之初,还曾有不少本院的医护人员站出来说明事情真相,包括余荣梁私下作风不正,品行不端。 只是人微言轻,在大浪潮汹涌的淹没下,除了心灰意冷并没有其余收获。 甚至,更有奋力维护的如付医生,被网友人肉,肆意谩骂,最终只能删除所有微博,暂避锋芒。 薛晓表嫂等数人,突然袭击医护人员这件事就犹如在这场汹涌拍石的海浪里撕开了一道口子,就像一记响亮的巴掌,把所有暂居二线等待事件平息的人都打醒了。 院方领导在探望过此次事件受害的陈医生以及被殃及的小邱后,临时召开了一场会议。 温景然也在列。 医患关系不知从何时开始渐渐变得紧张,各地医闹事件或大或小层出不穷。这种关系的处理如今甚至被医学院的教授也列入课题讨论,加以深思。 会议切入点的主题是危机处理。 这场由余荣梁引导,媒体渲染发酵的医闹,再拖延下去,只会变成一场灾难,无论什么处理方式,院方首先得先摆出态度来。 当天晚上,s大附属医院的官方微博正式地发表了一篇说明,从薛晓入院治疗开始到跳楼自杀,客观描述。 并强调第三方部门的审查结果公正公平,医院除了看管不利以外,在手术过程中并没有任何违反规定的举措。 这篇说明的最后更是针对余荣梁当初在微博申讨时所说“他作为薛晓的丈夫,对妻子术中切除全子宫完全不知。而薛晓在手术结束苏醒后,对自己再也无法生育的现实悲痛欲绝,无法接受”作出了详细的解释。 “病人薛晓入院检查,至手术前,病人在需要家属了解手术风险并签署知情同意书期间,曾与配偶余先生有电话沟通,并不存在没有告知余先生的情况。而手术期间,手术室外等候陪伴的病人家属只有病人薛晓的母亲。” 至于薛晓的病情,由于院方有保密的责任,并未透露,只格外理直气壮道:“关于病人的病情和基本情况,余先生作为病人家属有全部的知情权。若余先生对此还有疑问,可私下与院方对质,院方有责任替病人保护隐私。此等情况下,若再有不明事实真相污蔑攻击我院医护人员发生,我方将采取法律手段,必要时可按照程序将所有事实公之于众。” 整篇说明的最后,是格外点题的总结:“医者行医,仁德自重。救死扶伤,兢兢业业。在尊重体谅的前提下,医者有大爱。请停止在不明事实真相情况下就肆意攻击医护人员的举措,别凉了医者那颗赤诚心。毕竟,在与病魔死神抗争的战场上,是他们负重前行,翻山越岭。” 这篇说明比余荣梁当初全靠煽情的博文要客观许多,在多数人仍旧坚持站队余荣梁,少数人开始考究这篇说明的真实性,并站出来维护院方时,余荣梁的微博贴出了一张律师函。 指控s大附属医院避重就轻逃避问题,涉事医护人员态度恶劣。 重重指控,无一属实。 一个小时后,院方官博发布了一段视频监控。 视频里的视野是妇科住院病区的走廊,但因薛晓的病房就在走廊的最后的一间,病房门口的举动仍旧能够拍摄到。 与视频同时发布的是官微操作人员的讲解:“薛晓术后第三天,余先生不顾薛晓还在恢复的身体,带律师和病人薛晓商议离婚。当天下午,隔壁病房病人家属多次投诉薛晓所在病房有争吵声,于临近医院下班时余先生与薛晓发生争执扭打,误伤我院出手维护的麻醉医生,有薛晓和被误伤医生的伤情鉴定,余先生还想看吗?” 这一记打脸,委实有些狠。 虽没有余荣梁的家暴视频,官博这明显不怕事大的态度顷刻间扭转了局势,瞬间反转。 视频有些长,从隔壁病房的病人家属来护士台投诉隔壁发生扭打争吵开始到警察出警为止,毫无遗漏。 应如约窝在沙发里,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官博文字说明版本上所提到的伤情鉴定,忍不住给温景然发了条询问的短信:“我的伤情鉴定是你要求做的?” 温医生的回答言简意赅:“嗯,我不该留着证据找他算账?” 当天事发时,温景然在手术台上,对应如约被误伤一无所知。手术结束后被魏和告知,他就存了秋后算账的心思,先做了伤情鉴定。 不料,最后用在了这上面,也不知算不算误打误撞。 他并非什么也不做,只是不太爱说而已。 真正扭转局势,把余荣梁踩进尘埃里的,是甄真真接受的那段记者采访。 s大附属医院“医闹”事件举国瞩目的热度里,记者为了得到第一手采访,彻夜守在警局。 薛晓表嫂等人轻伤陈医生,被警方以扰乱公众秩序为由拘留十五日。 薛晓表嫂在审讯过程中出乎意料地坦诚动机和原由——是受余荣梁教唆。 甄真真立马带上人抓捕余荣梁回警局问话。 一干翘首以盼的记者眼睁睁看着这个警局里最酷的女警冷着张脸出去,一小时后从警车里推出了脸色铁青满脸尴尬的余荣梁,“轰”的一下,瞬间炸了。 “余先生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保释妻子的表嫂吗?” “余先生和此次袭医事件有什么关联吗?” “能否接受一下采访呢……” 甄真真让小胖把余荣梁先带进去,自己则掰正了摄像头,对着摄像头正了正帽檐,冷漠地反问:“如果是保释,还需要出动警车去接他?” 记者们骤然一静,提问的人被噎得面红耳赤。 其余的不是幸灾乐祸偷笑的,就是要笑不笑憋着的。 甄真真特别满意这万籁俱静的出场效果,面对着镜头,仍旧冷着一张脸,一字一句道:“你们的余先生涉嫌教唆,主导了恶劣的医闹事件,被带回来审问,若情况属实,会被拘留。” 话落,她丝毫不在意自己这番话会在媒体圈里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忘了说,余先生是我在洗浴中心抓到的。” 当然,本该官方客套说“无可奉告”的甄真真最后被迟盛收拾得有多惨是不得而知了,但甄真真站在警察立场上接受的这段采访无疑是把倾向于余荣梁的舆论彻底扭转到医院这方。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本站在道德制高点帮余荣梁讨伐医院的网友们在发现自己被当枪使后,反扑得也异常激烈。 当初被人嘲笑,肆意辱骂的医护人员的微博重新被顶起,评论里皆是当初在不明真相情况下攻击博主的道歉。 余荣梁本因薛晓自杀借题发挥的“医闹”也被爆出是受利益驱使,荣梁集团那段时间靠余荣梁上乘的卖惨演技股票大涨,大赚了一笔同情财。 如今事实被揭开,就连他的私生活也被彻底扒光。 那些知道事情真相却不敢发声的人,终于能够在平台上,指责余荣梁狼心狗肺。 …… “之前就说了,你们站余荣梁绝对会后悔,他在我们s市早已经声名狼藉了,包二奶,逃税,人品差到令人发指。” “薛晓嫁给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手术第三天被逼着离婚,别怪医院了,我觉得就是被余荣梁给逼死的……” “卧槽?为了给他生孩子常年中药不断,二奶有了孩子也忍了,要我说,薛晓也是活该,活得这么窝囊。不过真心疼她,在手术台上生死不知的时候,没准余荣梁正在哪个温柔乡里……” “最惨的是医院,被水军追着骂了那么久,要不是这次余荣梁教唆薛晓的表嫂来闹事,真的……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冤下去了……” “本来医患关系就紧张,余荣梁这种恶意借着大众如今对医生有些成见打同情牌揽钱的人真是罪该万死……” “可怜主治医生,救了人,还留下了心理阴影……” “一群屁民被人牵着鼻子当狗遛,现在真相大白的场面真是不堪入目。” …… 短短几日时间。 反转的局势让医院所有医护人员都出了一口恶气,神清气爽。 最高兴的是小邱。 她无缘无故遭了秧,此时对余荣梁这个始作俑者那是咬牙切齿的恨之入骨,闲暇时间刷微博话题,只要看到骂余荣梁的,都会去点个赞来发泄怒意。 相比较小邱化悲愤为点赞的活力,陈医生此次颇有些一蹶不振,院方特批她休个小长假调整心情,从事发到现在,她一直没再来医院上过班。 结束一台手术后,离下一台手术还有二十多分钟的休息时间。 趁休息室没人,应如约过来倒水喝,顺便歇歇脚。 一口温茶刚送进嘴里,休息室的门被打开,温景然随后走进来。似是丝毫不意外她也在这里,他进来后,拉开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来。 安静的室内,忽然就有些尴尬。 自上次在应家一起吃过饭后,两个人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这样单独的私下交集。 应如约这几日忙着帮向欣照顾外婆,能见到他的地方不是在普外病区就是在手术室里和他同台手术。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以前处处能够遇见,凭的绝对不是运气。若没有他的刻意,就会像这几天一样,虽然在同一家医院,一天也难得能见几面。 应如约用指腹摩挲着保温杯上唯一的磨砂印刻:“等会还有手术?” “嗯。”温景然侧目看了她一眼,闭上眼,指腹抵着两侧的太阳穴轻轻地揉捏着:“在你隔壁。” 应如约“哦”了声,不知道说什么,捧着保温杯,小口地抿烫得有些不能入嘴的菊花茶。 有些苦,苦到入了喉才渐渐有回甘。 她舔了舔唇角,想起最近医院内部疯传的这次医闹事件的处理方式是温景然提供的说法,忍不住问:“大家都说……这次多亏你。” 温景然抬眸看来,摇头:“我只是提了意见而已。” 他修长的手指相抵,垂在桌面上,被阳光打出立体的明暗光影:“余荣梁选择媒体发声,舆论的起源就在微博,这种回应方式实属无奈。” 温景然往后靠在椅背上,眉目疏懒着,转移了话题:“外婆恢复情况挺好,过几天就能出院了。” 应如约点头,一手握着保温杯,一手支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如果你有空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和我一起送外婆回l室?” 闻言,温景然忽的抬眼看来。 那眼里的光从沉寂的幽深的,渐渐被阳光染上了少许金色。 他笑起来,无声却诱惑:“有空。”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6 甄真真被迟盛“禁足”五天后,在余荣梁释放的当日,她终于恢复了“人身自由。” 下班后,她去医院接了应如约吃夜宵。 s大后巷的小吃街,甄真真轻车熟路地带着应如约从一条弄堂里拐进去,两扇大开的红色木门后,是格外热闹的一家烧烤店。 烧烤摊露天摆在院中,顶上的雨棚半收起,垂挂下一盏昏黄的电灯泡。 店主是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微胖,从看见甄真真进来起,就一直微笑着向她示意。 甄真真和店主打了声招呼,顺手拿了个竹篮,从冷藏柜里挑了几串冻豆腐,解释道:“店主本地人,这家烧烤摊也就这一年刚开起来的,生意特别好。前阵子吧,遭了贼。” 甄真真用手肘撞了撞她,微抬下巴指了指店主身后那栋刚翻新过的小楼:“他们一家四口就住这后面,那贼也是胆大包天。那晚趁着这家烧烤店生意好,就借着上卫生间悄悄摸进屋了。也得怪贼太贪了,在人家家里翻箱倒柜了半个多小时都舍不得走……” 她顺手又拿了一串新鲜的玉米和两串小馒头,嘀咕:“贼运气不好啊,撞上我跟迟盛来这吃夜宵,被抓了。” 应如约挑了个茄子放进甄真真手中的竹篮,一点也不诧异这个故事会是这样的结局,玩笑道:“老板给你打几折啊?” 甄真真“嗤”的一笑,像往常对迟盛没大没小时那样拍她肩膀,手正要落下,又把自己手劲太重把如约给拍折了,手指都碰着她外套的衣料了,又硬生生收回来,“诶”了声:“你个医学院的高材生能不能不这么肤浅啊?” 话落,她自己又先憋不住,悄悄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七折,再大的折扣我就不敢来这吃了。” 挑完食材,两人在院中央的木桌前坐下来。 应如约想起她说的“禁足”,忍不住问道:“迟盛这几天就一直把你困在警局里?”那可太匪夷所思了。 说起这个,甄真真就忍不住叹气:“哪啊,这几天他去哪都非得带着我,寸步不离。这还不叫禁足啊?” 应如约挑眉,质疑道:“你不会反抗?” “我这不是闯祸了嘛?”甄真真扒了扒短发,一双眼在灯光下格外明亮:“我图自己高兴,一时嘴快跟记者说的那些话,被上面领导批评了,说有损警局形象,有损人民利盾的公正威严……” 甄真真不满地撅起嘴:“我又不是瞎编胡造的,怎么就有损公正威严了?” 正巧有烤熟的烤串被送上来,甄真真的话题被打断,安心地吃了一会,她才想起今晚叫应如约来吃夜宵的初衷,忙说道:“余荣梁今天回家了,我跟你说,你回头提醒下温医生,让他这段时间小心点。以我多年办案的经验啊,余荣梁这种人,看着儒雅斯文一派学究的正经人,但做的那些事是真的入不了眼。而且不止我,就连老大也觉得余荣梁性格有点偏执,容易走歪路。” 生怕应如约觉得她是夸大了影响,甄真真一口吞下冻豆腐,辣得直吸气:“余荣梁他不要脸到连自己要离婚的妻子的死都能用来打同情牌揽钱,还有什么事做不出啊。我们都说死者为大,你看看他,成功人士还是死者的丈夫……” 实在辣得受不了,甄真真满眼含泪地回头招呼老板:“老板,辣椒少放点,你太客气了……” 应如约抿了口果汁,就这么叼着吸管看着她:“你会跟我说这些,肯定不止这个原因。余荣梁还做什么了?让你不放心到来提醒我。” 倒也不是不能说…… 甄真真斟酌片刻,道:“有些情况你也知道,薛晓表嫂是受余荣梁唆使才去医院闹事打主治医生的。但薛晓表嫂吧和薛晓是高中同班同学,关系好到就跟我两差不多,平常薛晓往家里都是报喜不报忧的,谁都不知道余荣梁跟薛晓关系已经差到那种地步了。” “薛晓她表嫂事发前两天就已经到s市了,因为薛晓她妈从上次薛晓手术需要照顾到余家后就没回过家。薛晓家只剩她和她妈妈两个人,所以表嫂不放心,去余家找人。听余荣梁单口说辞,薛晓的事全怪医生,也就这么信了,一时脑热就去医院闹事了。” 应如约听得心都提起来了,双眼盯着她,眨也不眨:“那老太太在不在余家?” “不在。余荣梁说他把老太太从医院接出来后,老太太在余家住了几天就走了,但也没回去……你说奇不奇怪?”甄真真咬了口竹签上的肉,敲着桌面道:“我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劲。” 应如约光是听到她的描述汗毛就直竖了起来,她赶紧抑制住自己无边无际的瞎想,咬着吸管沉思片刻道:“别想那么多了,那种离谱的案情不会这么巧就真让你撞上的,余荣梁到底是本分的生意人,虽然品性真的渣,但不会太出格的。” 甄真真觉得如约说的也有道理,点点头:“总之,我又给你创造了一个好机会,你明天在医院碰到温医生就把人拉进休息室好好聊聊,聊什么我都给你想好了……” 甄真真一聊到温医生就起劲,双眼冒光道:“你就趁着午休把人拉进没人的地方,杂物间啊,储藏室啊,楼梯间啊……然后楚楚可怜一副吓着了的模样,边提醒温医生这几天警惕下余荣梁,边小可怜地求安慰。就你这种长相的,服个软……你信我!” 甄真真拍着胸口,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温医生铁定忍不住就把你这样那样了。” 应如约忍不住翻白眼,夹了块馒头顺势堵住了甄真真那张嘴。 还楚楚可怜地求安慰…… 想想就……办不到…… —— 虽然楚楚可怜的求安慰是办不到了,但趁着午休把温景然拉到没人的地方提醒他警惕余荣梁的事,应如约还是能够做到的。 正巧周六中午饭点前的手术,应如约和温景然同台,手术结束后一起去食堂吃饭。 外婆下周一出院,温景然当天门诊,正好等如约下班后一起把人送回l市,隔天下午返程。 一顿饭,敲定了时间和行程安排。 应如约也理所当然的借着有话需要借一步说的理由,趁着午休跟温景然到办公室,把昨晚甄真真提醒她的话,如实转达了一遍:“真真那边还在调查,这几天你出入小心一点,余荣梁能唆使薛晓表嫂来医院找陈医生的麻烦,就有可能也对付你。” 这几日,荣梁集团的股票大跌,因信用问题荣梁集团的客户大部分撤单,电视台的经济新闻也报道过荣梁集团面临项目停滞,资金无法周转的局面,甚至因为项目停工,已经有不少业主去荣梁集团门口闹事抗议了。 余荣梁目前面临的局面非常棘手。 温景然没料到她说的“需要借一步说话”指的是这件事,沉吟片刻道:“警惕心当然需要有,但这件事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他委婉地试图让她对余荣梁这件事放松些:“余荣梁虽然不成器,但荣梁集团背后坐镇的余老太太不是小角色。这点危机,不至于让余荣梁狗急跳墙。” 本就只是提醒,应如约也没有非要让他接受自己观念的想法,点到即止。 毕竟就连她自己,也觉得这只是小概率的事件,小到微乎其微。 法治社会,哪有那么多刀枪相向的恶性事件? 温景然把拧开盖的矿泉水递给她,自己又开了一瓶。 天清云朗,他就倚着窗台,仰头喝了口水。吞咽时,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那弧度,莫名就充满了男人味。 应如约看得目不转睛,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她总觉得温景然最近好像在有意无意的……勾引她…… 接下来的一幕仿佛就是验证她的这个猜测。 温景然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衣架上,解开几粒纽扣的衬衫,被他慢条斯理地重新扣回去。 应如约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眼,正想找个借口离开,似察觉了她想溜走的意图,温景然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讨论了下去:“你跟我说这些,是担心我?” 扣好最后一粒纽扣,他低头,继续扣袖口上的纽扣。 微抬起的手收紧了衬衫的袖子,露出紧凑又流畅的手臂线条。 那抬起的手,手指虚握,微蜷的动作,随意又慵懒,衬得他五指格外修长。 应如约刚打好的腹稿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只会顺着他的问题,重复后半句:“担心你。” 温景然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勾了勾唇,笑得无声又荡漾。 他转身取下挂在门后的白大褂,指尖提着衣领轻轻一抖,边披上肩边伸手套入袖子,穿戴整齐。 他身材挺拔修长,肩线又平整,即使是单调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也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和他穿毛呢长款大衣那种优雅痞气不同,白大褂的美感带了几分禁欲几分冷清,多了丝高不可攀。 应如约忙转头喝水,压抑下胸腔内翻腾的血气。 但耳边就是他整理衣领,抚顺袖口的窸窣衣料声,是她刻意忽略都忽略不掉的声音。 她忍不住竖起耳朵,听着声音去猜测他在做什么。 他的领口总是规整到能折出一条褶痕,应该是在重新翻折领口…… 然后抚平白大褂上的口袋,摆正胸牌…… 他的手指会捏住袖口的一角,轻轻拉平…… 现在安静下来……应该是在扣扣子…… 一颗。 …… 两颗。 …… 办公室的走廊外有医生经过,隐约还能听到远处电梯停留的到达声。 可这些干扰却能被她轻而易举地忽略,她专心致志的把全副心神都用在了他的身上。 终于等到他扣完纽扣,应如约正要转身。 “别动。”他声音低沉又柔软:“我在系腰带。” 轰的一下…… 应如约一瞬间血液冲到头顶,她面红耳赤地捂住眼,落荒而逃。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7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7 余荣梁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华姨也有所耳闻。 她听说的大多是市井传言,没什么事实依据,出于好奇,又忍不住向应如约求证:“我听说余荣梁教唆余太太家的表嫂去你们医院闹事,打伤了好几个医生,连带着余太太的表嫂和余荣梁都被拘留了。是不是真的?” 应如约喝着鱼汤,闻言,纠正:“陈医生是余太太生前的主治医生,只有她被打伤,轻伤。我们科一个实习医生脸上头上被打了几下,倒没什么事,女孩年纪轻,就有些吓着了。” 她吮了口汤,补充:“要是打伤了好几个,就不是拘留十五天这么简单了。” 华姨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还是有名的房产商,这人心怎么这么坏。现在外面都在说,说荣梁快破产了,昨天还有人看到余荣梁去机场把那个怀着他孩子的小三送出国,在转移财产。” 应如约手里的勺子和碗沿轻轻一磕,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她蹙眉,确认:“真的?” “谁知道真假。”华姨又给应老爷子添了碗鱼汤,小声道:“道听途说的东西听听过耳,当真不得的。” 应老爷子接过华姨递来的汤碗,沉吟片刻道:“荣梁集团的项目都停工了倒是不假。荣梁这两年在s市投标投中了好几块地,都在开发小区,离御山近的就有一片六十五亩的住宅小区,好的楼层基本上都卖完了,现在一停工,影响很大啊。” 应如约手中的筷子一停,她眨了眨眼,看了应老爷子好一会,才问:“爷爷,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房市了。” 应老爷子放下筷子,用巾帕擦了擦嘴,那碗鱼汤他喝了大半放在手边,摩挲着那口汤碗片刻,他才开口:“你妈妈今天上午来过了,亲自来谢我。” 老爷子抬眼,那双眼灰灰沉沉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什么忙也没帮上,都是你在做,没必要来感谢我。我跟她说如果只是看望,那一盏茶喝完也可以走了。” 华姨一听到这个话题,借口去厨房盛汤,避了开去。 向欣一直都是梗在应老爷子胸间的那根刺,这么多年,他都没能释怀过。 “你父母离婚后,免得你伤心,也不想你妈妈和我们应家再有交集。日后无论是一个人过还是再婚,和你只维持血脉上的关系就好,就连她该给你的抚养金都没收。当年我气她不顾念你,说话也重,的确就此断绝了往来。但今天她来时,给了我一张□□。”应老爷子叹了口气:“卡里存的是你的抚养金,这么多年下来,也有小几十万了。” “除了抚养金,还有她当年离婚时从你爸那分到的财产,全在卡里。她想给你置办房产,但又怕我多想,干脆就亲自上门了一趟,把卡交给我了。”应老爷子的语气渐渐就柔软下来:“就算你妈妈不提,从你回来起我就一直在留意,置办处房产,无论是当婚前财产给你傍身也好还是当嫁妆添彩头也罢,都是应该的。” 应如约本来还听得神情凝重,可听到后面,什么“婚前财产”,什么“当嫁妆添彩头”时,简直一脸懵。 他们在聊的难道不是向欣这件事吗?怎么就谈婚论嫁了…… “爷爷。”应如约试图转移话题:“我妈她的卡你就收下了?” “她说的合情合理,卡又是给你的,为什么不收下?”应老爷子理直气壮:“我应家是养得起你,房子婚前婚后都可以给你买一套,但你妈妈给你的跟爷爷给你的能一样吗?” 老爷子碗也不摸了,健步如飞地上了楼,从书房拿了向欣拿来的那张□□后又匆匆下楼:“给你你就拿着,忙完这阵子让景然带你去把车买了,房子我也已经看好了,抽个休息日,把手续办了直接定下。” 应如约目瞪口呆,一点也没有突然升级成有房有车白领人生的惊喜,她握着那张烫手的□□,仰头看着应老爷子,可怜巴巴的:“我想陪着爷爷。” 应老爷子险些脱口而出一句“陪什么陪,人生大事要紧”。 他清楚应如约的感情,也清楚温景然的心意,这两个人在一起是迟早的事。 所以应老爷子得有远虑,他所考虑的事早已不是怎么撮合这两个人在一起了,而是遥远到房子起码要买二百四十五坪的才勉强够住…… 毕竟现在二胎政策开放,房子够大才能做两间育儿房,起码得让一大一小都有自己的房间啊! 只是这些话,他一个一脚迈入棺材板的人说出来实在害臊。 他摆摆手,一副“现在年轻人的想法不提也罢”的嫌弃表情,提了洒水壶去院子里浇水了…… 徒留下应如约仍旧一脸懵地看着老爷子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她最近太亲近向欣,老爷子吃醋了?不应该啊…… 那就是最近在家住得太少,老爷子不高兴了? 或者……她最近招老爷子烦了?可她怎么一点也没印象呢…… —— 隔日上午,应如约打电话和甄真真吐槽时,毫不意外地听到了甄真真犹如老妈子般的笑声:“老爷子厉害喽,我还在给你策划怎么扑倒温医生呢,老爷子已经开始给你们提供场地了……” 应如约无奈:“我说认真的,这卡还放在我包里呢,我该怎么办啊?” 甄真真反而不解了:“什么怎么办啊,就跟老爷子说的你拿着呀,而且阿姨都考虑好了,怕直接拿给你让你为难,亲自送到了老爷子面前。” 甄真真倒不是不能理解如约此时的想法。 她和向欣好不容易撕开一道口子,虽不比一般母女亲近,但好歹算是正式建交了对不对?也是可喜可贺。 如约生怕和向欣之间这毫无基础跟薄冰一样的关系,一旦行错一步就会压碎冰面。 她到底还是更亲近老爷子一些,起码对应老爷子她交出了绝对的信任和依赖,绝没有这种小心翼翼的念头。 这么想着,她又忍不住皱眉。 如约最近对温医生的态度很显然也在往对老爷子的方式上发展啊……这到底是好还是坏啊? 又聊了几句,甄真真想起打这通电话的初衷,顿了顿,才低声道:“薛晓的表嫂上午来报案,老太太失踪太久了。还有……如约,荣梁破产了。” 应如约握着电话,忽的,淡了笑意。 本来这种十恶不赦的人,就是破产都便宜他了。可应如约在甄真真那知道余荣梁破产的消息后,就开始心神不宁。 一会想起甄真真前些晚上说的让她叮嘱温景然这几天小心,一会又想起华姨昨晚说的余荣梁把小三送出国,在转移财产。 一闲下来,她满脑子都是薛晓术后第三天被余荣梁逼着离婚时,余荣梁褪去满身儒雅,眼神如毒刃一样,淬着冷锋和杀气。 她心不在焉,抽药时一个没注意,药瓶割破她的指尖,在她手指上划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伤口太深,连痛感都是血如喷涌后才渐渐苏醒。 小邱原本还在和巡回护士商量一起去一个月后的天王演唱会,不经意地转眼,看到应如约满手血拿着药瓶发愣,吓得三魂飞了两条。 她忙拿了棉花去按她手上的伤口,眼看着白绒绒的棉花不一会就被血色浸润,急得脸都白了:“血止不住啊,怎么办?” 一旁的巡回护士也傻了,麻醉医生抽药时割伤手其实是常有的事,手忙脚乱的或者笨手笨脚的实习医生,不被药瓶割几次都不算有战绩。 可就是没见过……流这么多血的。 “没事。”应如约忍痛摁住棉花,她抿唇,拧着眉道:“我去楼下包扎下伤口,让灵芝姐过来代替下我。” 走出手术室,应如约心慌的厉害,她先给沈灵芝打了个电话。 沈灵芝正好空着,让她安心去包扎,她去手术室替补。 鬼使神差的,应如约一路电梯到普外,温景然的办公室。 温景然下午没有手术,她这两天一直在留意温景然的手术安排,知道他这会不是在门诊就是在办公室。 刚从电梯出来,就被走廊里跑动的护士重新推回去:“别出来。” 她身后,是同样慌张奔逃的医护人员。伴随着惊叫声,以及大声驱散围观人群的避让声,以电梯为中心,一片慌乱。 应如约心下一咯噔,一手隔开就要关上的电梯门,拉住刚把她推进电梯里的护士,问道:“发生什么了?” 护士脸色难看,明显不愿意多说,指挥着从医生办公室方向撤出来的人往前跑,快速说道:“有人持刀闹事,见着医护人员就动手,一路往温医生办公室去了。” 应如约瞬间唇色顿无,她抬眸看着墙上的指示牌,手脚僵冷地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正想去看看,被护士一把抓住手腕。 她抓得紧,表情凝重地正色道:“已经报警了,保安队也赶过去了,别添乱。” 远处还有惊叫和怒吼声,已经分不清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家属,乱哄哄的,像浪潮一样,水声沿着岸边一潮一潮地打来,拍击在岩石上。 应如约心乱如麻,理智告诉她她应该站在安全的地方等保安镇压,可担心温景然的心情,让她整个心脏如同悬在半空,没看见他,就一直踏实不下来。 被药瓶割伤的手指有些发麻,她盯着落在地上晕成一圈的鲜血,抬手拂开护士抓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我不会添乱的。” 她逆流,冲开三三两两逃散的人群,耳边渐渐远去的是护士高声制止的声音。 她一路沿着走廊往前,绕过一个拐角后,终于看到了事发中心。 闹事的人被人高马大的保安队围在包围圈里,牢牢地制住。作案工具被打落在温景然的办公室门口,刀锋还沾着血,整个墙面,乱七八糟的沾了不少的血渍和污印,看上去触目惊心。 走廊里还有事情发生起初就在的医护人员和病人家属,心有余悸地看着被制服的男人,指指点点,低头交耳。 应如约在看到温景然办公室门口被打落的刀具时,就慌得整颗心都不安地跳动着,鼻尖酸得厉害,她抬手擦掉不知何时掉下来的眼泪,冷静地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你知道这个办公室的医生去哪了吗?” 束手立在温景然办公室前的是病人家属,不知道她问的是哪个医生,仍耐心地大概描述了一下:“你可以去急诊看看?好几个医生受伤刚被送走。” 魏和就站在对面的办公室门口,转眼看到应如约,诧异地挑了挑眉,几步上前拉住正要往急诊室跑的人,指了指不断发出闷哼和挣扎的包围圈:“温医生没在急诊室。” 应如约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嗓子里似堵了一口烟,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助地张合着嘴唇。 魏和仔细辨认了一下她的唇形,隐约看懂她说的是“人没事吧”,摇摇头,正想说“没事”,握着如约手腕的手被人瞬间卸了力道。 魏和的小臂被抓握得发麻,正想骂脏话,转头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温景然,顿时闭上嘴,摆出举手投降的姿势:“我帮你拉住人而已,你别这么看着我……” 应如约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去,呜咽了一声,用力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 想问问他哪里受伤了,哪里流血了,话到嘴边全变成了哭声,呜咽不明。 那颗心仍旧起伏不定,哪怕此时见到了他,也没有半分安定。 她环在他腰后的手指,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直哭得快喘不上气来,才听他低着声音覆耳道:“我没事,不哭了,嗯?” 也不在乎这么多人还在看着,温景然抱紧她,手落在她的背上轻轻的拍着,一直重复着:“我没事,我没事,不哭了。” 他的声音,穿透一切,从无边的恐惧无尽的深渊里传到她的耳边。 应如约哭声终于微歇,她仰头看他,朦胧的视线里,他的面容温暖又柔和:“你……” “我没事。”他低头,鼻尖蹭着她的:“不哭了,嗯?” 饶是平时,他能应对各种糟糕的场面,此时也只会反复,不厌其烦地告诉她“没事了”。 她吓着了,所以他也慌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8 掌心濡湿。 应如约拧着他白大褂的手指微微松开,仔细地想看清他。 眼里还含着泪,眨也眨不完,她抽噎着,抬起手背想揉眼睛,手刚举起,还没挨着脸,就被温景然扣住手腕拉到了身前。 手指上抽药留下的伤口刚止住血,只是未经处理,血迹沾了满手,看上去触目惊心。 温景然刚舒展的眉头紧紧蹙起,他小心地圈住她的手腕,目光四下一扫,抱起如约几步越过魏和,占用了他的办公室。 走廊里寂静得唯有一片嘘声。 魏和眼睁睁看着温景然毫不见外地征用他的办公室,立在门口简直目瞪口呆。 他正打算跟进去,脚尖刚转向,门就被进屋的人顺手合上,锁扣一声轻响,彻底把魏和挡在了办公室外。 靠?! 莫名其妙碰了一鼻子灰的魏医生不敢置信地瞪着门半晌,思想斗争良久,到底没勇气叩开,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子,认命地守在了门口。 温景然带上门后,踢开办公桌前的座椅,三两步把应如约放在魏和的办公桌上,轻车熟路地从储物柜最上面的柜子里取下急救箱。 他从急救箱里翻找出双氧水,握着她受伤的手冲淋了一遍,看她忍痛忍得脸都白了,耐着心,尽量温和着语气转移她的注意力:“抽药割伤的?” 应如约点头,哭得太用力,嗓子还哑着:“总觉得要出事,心神不宁了好久……” 她吸了吸鼻子,眉头皱得一团:“结果真的就……” 温景然不着痕迹地打断她:“怎么没及时处理?” “刚弄伤。”应如约解释:“我给灵芝打了电话,让她暂代我,然后就走到了这里。” 清洗完,温景然看着她手指上那一小截被药瓶割得皮肉翻卷的伤口,蹙起眉,想斥责她的不小心,话到了嘴边,抬眼看见她满脸泪痕还一副担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又把什么话都咽了下去,默不作声地用棉签蘸着医用碘伏做伤口消毒。 应如约察觉到他顷刻间压低的气压,连抽泣都不敢大声,抿着唇,安静地看他给自己上药,包扎伤口。 从清洗完伤口,手指上的痛觉神经就格外敏感,哪怕他温热的手指仅是贴着她的手背,她都觉得伤口疼得像是撒了一层辣椒粉,一炸一炸的,血管涨得似下一秒就能喷涌。 好不容易等他包扎完伤口,应如约缩回手,胡乱用手背蹭了蹭脸颊。 脸有些烫,耳根也热得发软。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时能有多狼狈。 她犹豫着,要不要先从办公桌上下来,手刚撑在桌面上,他的手先一步穿过她垂在耳旁的几缕发丝扶在了她的耳后。 他低头,扶在她耳后的手指微一用力,把她压向自己。 他寻到她的嘴唇,覆上去,轻蹭了蹭。 如约一僵,从嘴唇开始的酥麻一路蔓延进心底,她浑身发软,就这么呆愣地看着他。 “伤口再深一些就要缝针了。”他微抬起头,轻吮了一记她的鼻尖:“怎么办,有点心疼。”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他十分钟前还在办公室里和病人家属沟通手术方案,等听见走廊里传来异常的声音时,已经来不及了。 持刀的歹徒来势汹汹,劈下的刀锋就落在桌沿,锋利的刀沿碾过他片刻前还在把玩的钢笔,溅了一桌的墨水印。 等他反应过来,第二刀已经快速又毫不迟疑地再次劈下。 若没有及时避开,此时此刻他不会在这里。 耳边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尖利的求援声,响彻整个走廊,纷乱的现场,他只来得及先打落歹徒的刀具,才有机会反击。 变故其实只有几分钟,从他牵制歹徒让病人家属先离开,到打落刀具,逼着歹徒从办公室逃脱到空旷些的走廊。 幸好,陈医生当日遇袭让医院提高了警惕,每层楼都有保安值守。 擒获,压制,到听见她的声音,恍若隔世。 但此时,温景然没有心思去回想刚才惊险到让人后怕的那几分钟,他眼里心里全是她。 温景然扶在她耳后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窝,指下柔软温热,让他一颗冷寂的心重新有了余热,他低头,吮着她的唇,亲吻着,碾磨着,含吮着。 丝毫不顾忌门外的那片混乱,也无心顾忌。 他含住她的舌尖,深吻住她的嘴唇,微微用力。 被他舌尖扫荡过的上颚,微微麻痒。 应如约一手撑着桌面,一手揪紧了他的衣领,回应他。 从没有这么一刻让她那么清晰的明白,温景然是那么重要。那些她所坚持的,所固执的,统统都没有他来的重要。 他是医生,是她曾想敬而远之又深深迷恋的外科医生。 他有自己的职责,有身为医生的责任和信仰,那又如何?比起他的职业,她更怕像刚才那样,会突然就失去了他。 不是她闹闹小脾气,耍点小聪明,撒撒娇就能哄回来的失去……她害怕那种彻底失去他的感觉,好像天都塌了,整个世界暗无天日。 是,好喜欢他,喜欢到这条命都可以给他。 就是这么无可救药。 —— 整个案件简单明了,要物证有物证,要人证有人证。 警方封锁现场后,拍照取证,很快就押走了歹徒。 意外的是,这次出警的是迟盛,忙完现场,他转身看了眼温景然,目光落在他腰侧那一片血迹时,微微皱眉:“受伤了?” 温景然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眼,脱下白大褂挽在手弯,莞尔道:“是我女朋友,手指割伤了。” 迟盛颔首表示理解,目光下意识地扫至他身后,没看到人。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通常一个眼神就足以。 不用迟盛开口,温景然便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片刻前,魏和闷声提醒他警察来了后,应如约就先离开了,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回到御山了。 “怕她听到细节受不了。” “理解。”迟盛挑眉,唇角勾着一抹笑:“我也是受人之托。” 这个人是谁,显而易见。 温景然做完笔录先行离开。 途中接到a市来的电话,从车驶入车库,一直到开门进屋看见鞋架上端端正正摆放的一双小短靴,他那副心不在焉的神情才终于有了变化。 他抬眼,站在玄关和客厅接壤的地毯上往里看了眼。 天色渐渐昏暗,家具格局的阴影里,隐约能看到和这些暗影完全不同的身影在厨房里忙碌着。 温景然的耐心彻底告罄,三言两语结束通话后,他随手把车钥匙放在玄关的置物格里。 应如约刚好在水果上挤完沙拉,听见脚步声,端起果盘迎出去。 她不请自来,有些害臊也有些尴尬,还捧着水果,就解释道:“我担心你,在家里待着就胡思乱想,索性就来这里等你。” 理智和冷静重新回来,她低着头,穿着明显比她的脚大上许多的拖鞋,笨拙地站在原地,等他说话。 其实她有很多的话想跟他说…… 就算不说话也没关系,起码夜深之前,让她待在他身边,只是看着他就好了。 只是这些话对于她而言,太过露骨,她实在难以启齿,就只能用笨办法……想给他做一顿晚饭,可她不擅厨艺,在厨房里束手无措了半天。 这么想着,她抬起头,有些忐忑地望着迟迟没有回应的温景然,犹豫道:“我会烤饼干做蛋糕,但你这里没有材料……” 她斟酌着,想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话未说完,温景然伸手接过她一直捧在手里的果盘,随手放在桌几上:“沾水了?” 应如约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伤口有没有沾水。 她摇摇头,想说没有,一张嘴却是呛得她心口疼的酸涩泪意,她生生止住,一双眼微微红着,又委屈又可怜地看着他。 “我错了。”她终是没忍住,借着揉眼睛的动作去擦眼泪。 三个字,饱含歉意和愧疚。 明明没头没尾,温景然却听懂了。 他抬眸,眼神沉静,嗓音也是一贯的清冷,低低沉沉地问她:“哪里错了?” 应如约咬着下唇摇摇头:“不知道……但就是觉得自己错了。” 认错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真不知他是怎么惯的。 温景然低叹一声,那颗心早就因为她刚才那眼欲语还休柔软得化成了一潭春水,此时哪还有心思去真的计较她错哪里了? 他伸出手,以一个拥抱的姿势:“过来。” 几步远的距离,她一步一步走进他的怀里,双手抓住他腰间的衬衫时,仰头看着他。 温景然同时低了头,双手仍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字一句,咬字格外清晰:“看清楚了?这次是你自己走进来的。” 话落,他落下手,轻轻地抱住她,手指贴合在她的肩线下方和背脊上,明明没有用力,应如约有那么一瞬间紧张得喘不上气来。 然后感觉他的双手渐渐拥紧她,那声音落在她的耳畔,似低沉的音弦,格外动听:“以后,你休想再离开我。”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7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79 她指尖的衬衫触感柔软,应如约低着头,抵着他的肩,摇了摇头。 离开? 不会,也不敢想。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能走到他身旁。 那么破釜沉舟,岂敢再动摇。 她的手沿着他的腰环到他身后,缓缓的,十指相扣。 他身上有清香,很淡很淡。 不知道是这个拥抱抚平了她的不安,还是他身上的淡香唤起了她的疲惫,她闭上酸疼的眼睛,环在他腰后的手指轻轻地勾了勾他的腰线:“我能不能先去睡一觉……” 她好困,那种神经放松下来后的倦意,像夜晚来临前急着归巢的翼鸟。 “去楼上睡。”温景然用手背贴了贴她的额头,随即垂落下来,寻到她的手腕,沿着腕骨绕到身后去摸她受伤的手指。 纱布是干的,的确没沾水。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去楼上睡,睡一个小时我叫醒你。” —— 一个小时,能做什么事? 读一篇字数不长的文章;看一集电视剧;收一台普通的急诊;一个不欢而散的视频电话。 温景然关掉电脑,倚着椅背长舒了一口气。 眼角余光落在桌面上的钟表上,他起身,去隔壁卧室叫如约起床。 黑夜本就已经降临,拉合了窗帘的室内,漆黑得不见一丝光。 应如约睡得沉,眼皮子重得像是缀了千斤的巨石,她潜意识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疲惫以及精神上紧绷后释放的酸痛感。 可唯独,无法掌控自己从睡梦中醒来。 那倦意,拖拽着她,沉入深海中,越沉越深,越沉越看不见底。 原本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渐渐就化成了光影,飞快地从她脑海中掠过。 从a市回来后,到现在,外婆确诊胃癌又结束治疗。 时光漫长得像是在她的生命里踱步走了小半辈子。 再回首和温景然初初认识的时光,仿佛是从时光里取了一碟陈旧的磁盘,她按下的播放键,无论落在哪一帧都是重新回放。 她拧起眉,被薄被压出了一身的汗。 呼吸沉重又湿热,应如约想醒来,意识又困在沉睡中,无力到只能大口喘息,挣扎。 随着一声低不可闻的开门声,渐渐的,无尽的黑暗中,有光透进来。 像阳光穿透海水,那些阳光犹如实质,一束一束地落进来,轻轻地叩开她的心门。 那沉睡的意识,终于不再如浮标,在水面上浮浮潜潜。 温景然用手指划开她额前湿漉的发丝,目光落在她抓拧被子用力到指骨青白的手指上,叫醒她:“如约?” 有凉意贴上她的额头,又顺着她的鼻梁落在她的鼻尖,轻轻的痒。 温景然用指腹在她的唇上摩挲了下,指下是细腻的唇纹,唇形的轮廓,柔软的触感,他爱不释手,反复的,用手指勾画着。 直到应如约忍不住偏头去躲时,他才收回手,等她睁眼醒来。 室内只开了一盏台灯,灯光昏暗柔和。 应如约睁开眼,有些脱力。 她迷茫地看着天花板良久,被他唤醒:“做噩梦了?” 应如约摇头,手从被子里伸出手,双手抱住他的小臂,蹭过去,用额头垫着他的手背。 她发了一身汗,手心有些湿热,全身都暖烘烘的。从他身上过渡来的凉意,就格外的恰到好处。 应如约闭着眼,小声嘟囔:“好像进了梦中梦,在梦里把自己的前半生重新看了一遍。” 她的声音轻且细,带着刚睡醒的慵懒。 温景然被她垫着的手指转了个方向,掌心托着她的脸颊,他顺势躺上来,把她连着被子一起拥进怀里:“几个小时就能看完了?” 几个多小时? 不是说好就睡一小时嘛? 应如约有些懵,转头去看窗外的天色,别说天色,她连从窗帘见寻到一丝缝隙都有些困难。 “晚上十点了。”温景然把她按回去。 应如约有些哀怨:“我还有话要跟你说的。” “现在也来得及。”他起身,关了灯,室内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窗帘被拉开,满室月光涌入。 他重新回到床上,清浅的声音里含了一丝笑意:“我给老师打过电话了,说你在这里。” 那丝笑意就像是划亮的火柴,一瞬的燃烧,火星沿面舔舐得应如约面红耳赤。 她满脑子弹幕一般刷着“老爷子知道她留宿温景然这了”,剩余的理智完全不能用来正常思考。 她心虚气弱:“那我该回去了……” “你大概没理解我的意思。” “理解了。”应如约打断他,此时格外庆幸他的体贴,在听到她有话说时,关了灯给她留足了安全感。 否则,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用一张狼狈的大红脸去面对他。 她的抢白太急迫,温景然沉默了几秒,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嗯,理解就好。”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他偏偏说的意味深长,意有所指。 应如约裹着被子,闷闷的生了一会自己的闷气,滚到他身旁:“我之前道过歉,诚意已经足了。” 温景然单手把她揽在怀里,就着月光去捕捉她的目光。 她的眼里似有一片星海,星辉虽不够明亮,却一闪一闪,格外勾人。 他忽略她强自给自己增加底气故作的理直气壮,“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这段时间……”应如约斟酌着:“谢谢你,外婆的事……” 她有些组织不好语言,其实想说的并非是这个,还有别的……比如她这段时间反省了很多,也设想了很多,条条框框,她用各种方式计算着两人之间的契合度。 甚至,有很多话,她早就打好了腹稿,打算告诉他的。 但这一刻,即使灯光全部熄灭,那些藏在心底的事她仍旧有些难以启齿。 “客气了。”察觉到她低落的情绪,温景然勾缠住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一根根把玩着,无比耐心:“我目的不纯,基于职业道德,也出于讨好你的私心。” 他的心思他毫不遮掩,格外坦荡。 “有些话,你不必现在就说给我听。”他不知何时低下头,呼吸和她交缠,那声音清润,带着夜色的温柔,低低柔柔:“不说我也能明白。” 她就那么简单,再弯弯绕绕,再细腻敏感,在他的眼里心里仍旧一眼能够看透。 所以有些话,她不用说。 讨好你…… 应如约被他一句话撩得耳热,忍不住弯了弯唇,又怕他发现,很快抿起唇。 那些打了腹稿的话在深思又深思后,被她精简到只剩一句:“我是以结婚为目的和你在一起的。” 她自己还没觉得这句话有哪里不对,温景然怔了一瞬,失笑。 她难道不知道这种话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说出来,有暗示的嫌疑吗? 而且……她语气坚定到让他有一种错觉——她像是流连烟云场所的风流人,在跟他承诺“相信我,这一次我真的不始乱终弃”一样。 他一笑,应如约就有些心慌。 她眨了眨眼,想问又不敢问,被他那低低沉沉的笑声笑得耳根软,只能抿着唇不说话。 好不容易等温景然笑够了,他毫无预兆地把她从被子里拉出来,拥进怀里,咬着她的耳朵,低声问:“那……为了表示诚意,先去领个证?” 他是真的咬,齿尖落在她的耳廓上,微微的痛,更多的是痒。 像是知道她难以招架这种攻势,他揽在她腰上的手微一用力,把她禁锢在怀里,他的唇沿着她的耳廓落在耳垂上。 那打着转的尾音,听得应如约心头一颤,浑身都软了。 这要怎么回答? 回答“好”? 如果他是当真的……岂不是毫无准备就直接到求婚成功的阶段了? 或者回答“我们现在刚复合不适合立刻结婚”? 也不对啊…… 明知这句话玩笑成分居多,她要是回答得太一本正经,岂不是显得很无趣? 想着想着,她忽然明白她刚才那句话奇怪在哪了…… 终于发现自己用词不当的应如约险些撕开个地缝钻进去,她“唔”了声,试图挽救:“我刚刚那句话的意思是,我很坚定……” “我这几天暂时不上班。”他打断她,语气轻柔,并不突兀得像是刻意结束话题,反而轻而易举就把话题主导权接过去:“明天我去医院帮外婆办好出院手续,正好等你下班,回l市。” 应如约“嗯”了声。 “l市回来后,我回a市一趟,大概两三天就回来。”提到a市,他的声音沉了些:“老爷子身体不太好,刚知道我这边的情况,连下了好几道圣旨催我回去。” 应如约又“嗯”了一声。 又听他问:“想不想梵希?” 应如约惊喜:“可以把梵希接来嘛?” 梵希送走时她因为外婆的事在l市焦头烂额,后来稳定下来又因为关系尴尬不敢多问,惦记得牵肠挂肚。 有前面两声不冷不忌的“嗯”做对比,应如约对梵希的热情实在让某人有些吃味,他低头咬了口她的嘴唇,含糊道:“本来可以,现在不愿意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0 到底不敢在温景然这留宿一整晚,刚复合,又是孤男寡女的,应如约很担心自己的狼性一起,会把持不住。 于是,在算得上是夜宵的时间点,御山值班岗亭里的保安看见自己小区的两位住户手牵手结伴外出。 御山附近的生活区建设成熟,虽没有规模化的夜宵摊子,但烧烤店,粥铺以及大排档仍旧零星的驻扎了几家。 应如约站在路肩上犹豫了片刻,指着最近的粥铺,转头询问温景然的意见:“喝粥?” 温景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牵着她推开粥铺的玻璃门。 店内开了空调,温暖的空气里飘着米粥的清甜香味,很是勾人。 这个时间,喝粥的人实在不多,除了前台站着的外卖小哥,就只有拐角处坐了一对情侣。 应如约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不算宽敞的二人座,翻折的菜单摊开后,就占了大半的桌面。 点好粥和配菜,温景然把菜单递给老板,一回眸,就见应如约双手支着下巴,笑得眉眼弯弯。 他曲指,在她鼻尖上轻弹了一记,指尖擦着她的鼻尖,分寸把握得极好。 应如约下意识闭了闭眼,听到他问:“这么开心?” “开心。”应如约支着下巴,略微歪头,着迷地看着他:“可以理直气壮地看着你,灯光下的,暗影里的,还有像现在这样的。” 以前要顾念太多。 多看一眼怕被发现,和他在一起的很多时候都假装专心地吃东西,像现在这样点完单等上菜的时间还要强忍着尴尬故作不在意的打发时间。 她之前半推半就答应试试的时候,遮遮掩掩,生怕有一天分手,会被所有人看到她的狼狈。也不敢轻易付出,对他没有要求自己也不想着付出,只觉得这段地下情累得她身心俱疲。 此刻她却发觉拥有一个人的感觉原来如此美好,不怕被人发现他们在恋爱,她的爱慕,她的迷恋,就算被所有人看到也无所谓。 温景然微微挑眉:“这样就满足了?” “今天满足了。”应如约笑得眯起眼。 她可没忘记在手术台上时,听那些小护士八卦他今天多看了谁一眼,哪位病人家属又对他隐晦地表示好感时的吃味。 今天? 温景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打趣:“那明天呢?” 明天? 等等! 应如约的笑意忽的一僵,脑中顿时涌出下午她在众目睽睽下扑进他怀里痛哭的那幕…… 还不止…… 她哭得喘不上气的样子,哪还有半点她努力包装出来的冷静精明,专业亲和的形象? 整就一个遇事哭唧唧的软脚虾,人设完全崩塌啊! 还有她和温景然…… 之前有多坚定否认会在一起,现在打脸就有多疼。 只要一想到明天她还要去上班,要独自面对各种场面,她的心情就开始不受控制的崩裂。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淡,越来越淡,到最后连嘴唇都轻轻抿起。 应如约表情凝重,刚还觉得饥肠辘辘食欲满满,此时寡淡到完全没了填饱肚子的闲心:“我明天不想去医院了。” —— 隔日,应如约起了个大早,想要错开和应老爷子碰面的时间躲开盘问。 虽然这种做法太过鸵鸟,但目前于她,能拖延就拖延……拖个一两天给她缓冲时间再去应对这些问题也好。 但意外的,她下楼时,餐厅里除了应老爷子以外还坐了温景然。 他穿了一身的黑,黑色的运动外套,黑色的运动长裤,手腕上还缠着护腕。 刚运动完,他的眉宇间隐约能见水光。 他坐在那,握着水杯的手指修长,正微低着头,眉目低敛,轻声的和老爷子说着话。 应如约站在楼梯口,忽然就忘记了往前走。 温景然的日常搭配里,虽多数是冷色调,但颜色偏浅,极少会像今天这一身运动装一样,一身的黑色。 那黑色映在晨光里,把他的肤色衬得如同瓷玉,五官清俊,隐隐的,竟流露出几分少年气。 怎么会这么好看! 餐厅里说话的两个人,话题沉重,都没有留心到站在楼梯口出神的应如约。还是华姨端着馄饨出来时,抬眼看到她,连声招呼:“今天怎么醒的这么早,我还想着去叫你起来。正好,快过来吃馄饨,时间长了就要糊了。” 应如约答应了一声,揉了揉未束的长发,有些拘谨地走过去,分别叫了人。 她刚坐下,华姨就把她那碗单独盛放的馄饨端出来:“赶紧吃,吃完让景然送你去上班。” 应如约下意识瞥了眼斜对面坐着的男人,目光落在他的锁骨上,眼神飘了飘,敷衍的“哦”了声,埋头吃馄饨。 满脑子除了馄饨以外,就只剩下等会要拉下拉链看看他里面穿了什么衣服…… 可惜的是,这个计划最终未能实行。 温景然和应老爷子约了去钓鱼,送她上班也不过是顺路,她坐在后座,听他们交谈中心医院外派医生援外,插不上话,她就时不时地看后视镜。 运气好时,能恰好对上他从后视镜里看来的眼神。 好奇怪,仅仅是一眼对视,都能勾起她心底最隐秘的愉悦。 —— 医院的情况并没有应如约想象的这么糟糕,大多数和她只是点头之交的医护人员虽八卦她和温景然的关系,但顶多就是私底下多看她几眼,或等着和她擦肩而过后,转头和同伴窃窃私语几声。 在更棘手的医闹事件刚刚过后,并没有人过多的关注她和温景然的桃色八卦。 就连小邱,拷问了她几句后,一副“我就知道吧”的表情,暂时放过了她。 午休前,应如约接到了甄真真的电话,她情绪有些低,连插科打诨的玩笑话也不说了,唉声叹气了好半天:“薛老太太的线索全是断的,找不到人。” 应如约在查案方面一窍不通,通常都是听甄真真描述破了什么案子,又是根据什么线索用了什么科技追踪抓到的嫌疑犯,此时只能安慰她:“没准薛老太太就是因为薛晓去世太伤心了,去旧识家散心了。” 甄真真知道她是安慰自己,也不去辩驳这个可能性有多低,咬牙道:“你放心,医院这边我一定给你个交代,三天两头的在医院闹事,有完没完了。” 听到她有了底气,应如约也放心了,她抬腕看了眼时间,纠正她的话:“不是给我交代,是给所有的医护人员一个交代。医患关系紧张,虽然改善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好的,但典型时期就该重点对待。陈医生现在还在家休养,温景然也被领导放了假,现在普外胃肠科的压力全部压在别的医生那了,今早医院一团乱,我们这的护士医生都人心惶惶的,生怕今天再有个闹事的。” 甄真真听完更郁闷了,想了半天也只是说:“让你们那的保安凶一点!” 应如约失笑,又看了次时间,柔声道:“先这样吧?我去休息下,下午两台手术,晚上送外婆回l市。” “哦。”甄真真闷闷地应了声,正要挂断电话,就听电话那端,应如约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看你这么没精神,再告诉你一件事。” 甄真真立马竖起耳朵,还没听到她要说什么,小心脏先一步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那个……”临到说出口,应如约又有些害羞,她摸了摸鼻子,莞尔道:“温景然以后应该不能再当你男神了。” 甄真真第一反应:“我靠?” 同桌吃饭的小胖瞄了眼端着餐盘正走来的人,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 没用。 甄真真第二个反应直接跳起,险些掀翻餐盘,她握着手机,再开口时果然中气十足:“你把我男神攻下了?” 下一秒,她瞥见迟盛阴沉的表情,秒怂:“回、回头给我好好说说,我先挂了……” 她挂掉电话,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看着迟盛止不住的傻笑。 嘿嘿嘿嘿嘿! —— 温景然下午到医院给应如约的外婆办出院手续。 他时间控制得刚刚好,这边手续刚走完,应如约正好下班,在停车场碰了面后,先去吃了晚餐。 正式出发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高速两个多小时,晚上九点才能到l市。 当夜赶回是不太可能了,外婆家又没有客房,应如约一上车,忙着给温景然定附近的酒店,连着挑了好几家,等到服务站休息时,递给他让他选择。 温景然没接,他目光在她手机屏幕上扫了眼,毫不避讳后座的向欣和外婆,说:“离你最近的就好。” 应如约怔了一下,点头:“哦。” 正忙着脸红,又听他不咸不淡地补充了一句:“景区内车进不去,住太远麻烦。” 应如约:“……” “哦!” 到l市时,晚上九点半。 安顿好外婆,应如约领温景然去附近的酒店入住。 景区内没什么像样的酒店,大多数是民宅或客栈,但胜在l市古镇的景区比较完善,客栈大多数干净整洁,入住体验优质。 穿过两条小巷后,温景然有些质疑:“这么远?” “就快到了。”应如约指向不远处亮着灯,临河的露台:“最近的只有一百一晚特别简陋的房间,除了无线什么也没有。” 回身时,应如约看了眼他已经换了一套的大衣,捏住他的袖口,问:“等你回来,找一天去夜跑,或者骑车也行。” 温景然格外自然地贴着她的腕骨牵住她,答应得毫不犹豫。 古镇的夜晚,潮湿又冰凉。 远处有乌篷船划开河水的声音,隐约的,还能听见船夫用本地的方言朗着童谣。 青石板铺就的路有些凹凸不平,长长的巷子见头不见尾,像是永远走不完一样。 应如约在一盏朦胧的红灯笼下,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突然啊……就有一堆想跟你做的事。”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1 这个念头像永远不会枯竭的活水。 她开始憧憬凌晨能和他一起去影院看一场首映,商业片也没有关系,她单纯想体验和他一起期待一起做最先看完一场完整电影的人。 也想在六月夜晚的八九点,去离s市最近的大海,车从堤坝入口驶入,穿过长长的堤坝,可以坐在车里打开天窗听海浪,也可以牵着手坐在高高的堤坝上看漫天的星辰。 有机会,要一起去旅游,短途的长途都没关系,只要和他在一起,坐一趟夜航,坐一趟轮渡,漂洋过海。 所有的事,都非他不可。 换一个人来,就哪里哪里都不对劲了。 被她勾住的小拇指缠着她的指尖圈住了她的手腕,温景然慢条斯理地扣住她的手指,那双温凉的眼睛在灯笼的光影下,弥漫开说不出的温情。 临河越近,离古街旁湿漉漉的河间水雾也越近,鼻尖能嗅到这条年迈河流的水气,也能嗅到古城夜色的寂静。 怕她冷,温景然揽着她的肩把她拥进半敞开的大衣里,后背立刻就被他的体温熨帖得暖意融融。 他难得轻佻,手指在她脸颊上轻蹭了蹭,在这夜深人静的小巷里,转过她的下巴,低头亲吻她的唇角:“你一直在我每件事的计划里。” —— 这次回l市,时间紧迫,行程仓促。 温景然下午四点回a市的航班,应如约下午五点要准时和沈灵芝交接值夜班。 最迟动身,也在午时。 向欣送两个人出景区,到桥头时,温景然贴心地给向欣应如约留了说话的时间,先去取车。 还不是旅游旺季,来来往往的游客却络绎不绝。 向欣牵着她到略微僻静些的河岸边,替她拢了拢松垮的围巾,目光在她脸上兜转了好几圈,笑起来:“这次你回去,又要许久不能见了。” 应如约垂头不语。 “我打算慢慢放下医院那边的工作,如果每天还是很忙,我也打算辞职,外婆这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的。”她的手指从她额前拂过,五十出头的人因保养得宜,并未显得特别老态,就连手指也依旧纤嫩。 “医闹的事,你和景然都要放宽心。如今医患关系紧张,但真正袭医的事仍是少数。做好医生的本分,该柔软的时候不要刚硬,该坚定的时候不要软弱。应家世代医者,传承的就是这身风骨。” 向欣从未和她说过这些话,她通常对如约的态度都是放任自由或漠不关心的。很多时候,应如约甚至觉得,她的存在于向欣而言都是可有可无,不过碍于血脉,不得不接受她。 可从那天老爷子把那张银/行/卡交给她起,她才发觉,这么多年,她太固执于自己所看见的,而忽略了很多很多她该注意到的事。 关于温景然,也是这样。 她心里拧巴的那个结,也许就是在向欣和她道歉那晚渐渐解开的。 向欣的性格内敛含蓄,许多事她更习惯忍耐。行事作风上,没少因为这样的性格吃过亏。 昨晚辗转难眠时,满腹都是要警醒她的话,可临了,在这纷杂的街头,她却什么也说不出了。 相顾无言片刻,向欣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我们去路口等等景然,他也快来了。” 应如约轻轻“嗯”了声,主动牵了她的手,沿着河岸石堤走到路口。 温景然已经等在路口了,不知道等了多久,指尖那根烟也燃了大半,看着她和向欣走近,这才不慌不忙地碾熄烟头,下车来迎。 还有段距离,向欣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如约的手背,低声提醒:“值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千万别错过。” 这么明显的意有所指,应如约想忽略都难。 她抬眼看向和她仅隔着十几步距离,正穿过人群徐徐走来的男人,轻轻的“嗯”了声。 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错过了。 —— l市老城区有一条直通高速的通道,几分钟后,车从高速收费站取了卡,返回s市。 返程的高速路上人烟稀少,一段路难得能见几辆私家车,或是笨重的工程车或是两个城市间直达的大客车。 两岸是层层叠叠的远山,昨夜后半夜刚下了一场雨,天光虽明,但山顶缠绕着云雾,远远看去,云山雾绕。 此时虽是寒冬,山体也翠绿似碧玉,格外赏心悦目。 再美的景色,若是连续看上十多分钟难免也没了惊艳。应如约掩唇打了个哈欠,转头看了眼专心开车的温景然。 生怕他犯困,强打起精神和他聊天。 这会就得感谢两个人相同的职业了,不用谈及理想和信仰,一台同台搭档的手术,从病例到恢复情况就能聊上一会。 等从病人聊到沈灵芝不久后的婚礼,原本只是陪她聊天的人忽然认真起来:“打算什么时候和我结婚?” 应如约愣住。 他们不是在聊……沈灵芝的婚礼吗?怎么话题突然就跳跃到她打算什么时候和他结婚了? 更何况,别说他们刚复合没几天,就加上之前地下情的时候,也没恋爱多久吧? 她正思绪翻涌,不知怎么回答时,他却低笑了几声,声音低沉:“我随时都可以。” 应如约:“……” 她觉得自己可以去知乎回答一下“男朋友总撩你是什么体验”这种类的问题,光举例她就能写一篇长篇的论文,不论内容,光是字数就能以压倒性的胜利拿到最多的点赞。 —— 到s市国际机场时,正好是下午两点三十分。 车停在临时停车场北面,相比较其他方位的停车场,北面露天没有遮挡的环境以及远离任何一座直达机场大厅的电梯。 停好车,温景然下车后,目光落在车身上停留片刻,拉住绕过车头急匆匆要赶去机场大厅的应如约。 他的指腹温热,搭在她手腕的内侧,微一用力,把她拉回来。同时,他拉开车门,打横把她抱进驾驶座。 突如其来的举动。 应如约被放在宽敞的驾驶座上,还有些怔忪:“我时间充足,可以陪你到安检。” 他离开几天,相比较停在地下停车场积灰不如给女朋友。 他倾身,探进车内,拉过安全带俯身靠近她,目光还和她对视着,安全带已经“咔哒”一声,轻轻扣合。 “上车后,先寄安全带。”温景然握着她的手放在一键启动的点火按钮上:“脚踩住刹车。” 应如约乖乖听话,踩住刹车后,只见他落在她脚上的视线收回,覆在她手背上的手握着她的手指启动汽车。 “路虎的挡把启动后会伸起来,旋转式。”他边说边带着她的手指去触摸档位:“车灯按钮在这,这里切换远近光灯,前车太慢或者挡道除了摁喇叭以外还可以闪车灯提醒车主。” 他教得认真,除了口述,还会示范几次:“车内系统在这里,倒车……”他忽然顿了顿,抬眼看她:“车做过改装,六个摄像头,倒车影像是上帝视角,方便你上手。” 应如约直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反手握住他的:“你是打算?” 话没问完。 温景然倚着车门,好整以暇道:“起码我不在的时候,没人可以以送你回去的借口约你一程。” 他抬腕看了眼时间,示意:“我们抓紧时间,嗯?” 他的声音低沉温厚,故意带了几分戏谑,那上挑的尾音撩得她忽然就面红耳赤。 应如约忙移开眼,默念了数遍“不能耍流氓”才勉强稳住心神,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继续。” “这是空调调节……” “悬架高低就是升降车身,平地公路暂时用不到。” “驾驶模式在这里切换……” “雨刮器有自动模式,手动操作就旋拧……” “车内外气温差,车内容易起雾,这里……” 他教的耐心,考虑到她平常会用到的功能一一做了解释。最后教完,立刻放手,挨个做了简单的考问。 等结束,应如约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心不知何时出了汗,有些湿腻。 她熄了火,关上车门后上锁,绕着这辆车走了一圈,再在他面前站定时,弯了眉眼问:“我出师了吗?” “还没有。”温景然牵过她,沿着通道去最近的电梯:“今天时间有限,教你的只是基本功能。” “储物盒里放了油卡,加油用卡就行。”他努力回想着,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告诉她的。 “你当初怎么会想着买路虎?”应如约被他牵进电梯,看他按下楼层键。 “越野车能去很多地方。”温景然收回手,一手插在兜里,淡声道:“寻常车到不了的地方它能去。” 他喜欢山地,喜欢江流,喜欢大海,只是平时真的太忙,很少有时间让他真能驾车去体验。 电梯到达机场大厅,安静的空间忽然被人声拉扯向现实。 电梯门缓缓敞开,温景然的视线落在她被光影渲染得忽明忽暗的目光里,忽的笑起来,笑容和每次不怀好意时一样带了几分痞气。 他压着声音,覆耳道:“揽胜的后座很宽敞,非常适合……” 他的气息压下来,暧昧的,温凉的,一本正经的:“车震。”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2 车、车震? 应如约受惊不小,满脑子浮现的都是奇奇怪怪的画面,以至于陪他取了登机牌,被他送到刚才上来时略显偏僻的西北角直达电梯口时还没及时反应过来:“不去安检吗?” “时间来得及。”温景然按下电梯下行键,人来人往的电梯口,他格外自然地曲指在她脸侧轻刮了下,含笑道:“回去的时候可不能这么魂不守舍了,嗯?” 又是故意的…… 应如约被调侃得有些囧,随即气闷。 也不知道怪谁? 明明话题那么健康正能量的讨论着他买车的原因和方向,他偏偏要说一些引人遐想的话。 电梯很快到达,应如约抬腕看了眼时间,催促他赶紧去安检,迈进电梯前,又被他捉住手腕拉回来。 应如约没站稳,被反作用力拉得一个踉跄。 温景然抬手托了一下她的腰侧,扶稳她。 短短一瞬,周围一起等待电梯下乘的人已全部迈进了电梯内。其中一个站在电梯按键附近的年轻女孩,轻笑着格外贴心地替她按住了电梯开门键。 温景然歉意地笑了笑,示意:“我女朋友坐下一趟,谢谢。” 他微微颔首,眉目温润。 电梯里的人皆善意地笑了笑,电梯门很快关合。 应如约被他握着手,指腹滚烫,也不知道是谁的体温,渐渐攀高。 “五点多就能到a市。”温景然垂眸看着她,交代着完全无关紧要的话:“落地后我会给你发短信,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回我。” “夜班交接后先去附近吃早餐。”顿了顿,他提醒:“太累就不要开车,我会担心。” 应如约乖乖点头。 温景然唇角微动,想笑:“走吧,下一趟电梯来了。” 他话音刚落,电梯的到达声响起,应如约转头看了眼,反手握住他的腕骨,另一只手在他手臂上微微借力,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蹭了一下。 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又格外灵活。 做完这些,她立刻松开手,往后退离了几步,有些羞赫又有些小得意地看着他:“我走了。” 她退进电梯。 电梯门很快在温景然眼前缓缓闭合。 手机嗡鸣声响起,温景然接起来,微凉的手指在唇上轻轻一抹,仿佛还能感受到她亲吻时的温度。 他勾唇,笑得无声又勾人。 —— 时间不早,应如约直接开往医院。 车上了主路,她留意着前后的车流,精神高度紧张。以至于有一件棘手的事,直到她把车开进医院停车场才发现。 s大附属医院的医护人员,只有温景然一个人开的是路虎。他的座驾,光是那车牌号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倒背如流…… 她就这么大喇喇地开着他的车进出医院,是不是有些太嚣张了? 不过后悔也来不及了,应如约硬着头皮把路虎车开进停车场,人来人往的下班时间,她只能尽力找一个不那么显眼的停车位,匆忙停了车,逃也似的奔进医院。 a市下雪,导致航班延误。 将近晚上八点时,温景然的航班进场。 温景梵亲自来接,在机场的地下停车场等了半个多小时,总算看到披着夜色徐徐走来的年轻男人。 温景然上了车,车内暖气充裕,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他脱下外套,正想抛至后座,一转头,对上温老爷子幽深又沉郁的那双眼睛。 他刚扬起的笑容微僵,外套挽回手弯处,低声唤道:“爷爷。” “回来就好。”温老爷子拄着拐杖轻敲了敲温景梵的椅背:“先回去吧,饭菜都要凉了。” 从停车场驶出,汇入a市的各条车路皆车满为患,放眼看去,满目红灯,交通堵滞。 龟速往前挪了数十米后,终于能看见远处路口指挥交通的交警,哨声响起时,几乎停滞的左转车道渐渐放行,秩序井然。 “s市比a市暖和多了吧?”温老爷子低咳了几声,空气有些闷,他降下车窗透了口气:“a市今年第三回下雪了。” 夜色已深,下着雪,天色暗沉得如同泼了墨的画卷。 雪花洋洋洒洒地从半空坠下,下得密集又缓慢。 雪落在挡风玻璃上,很快就被车内车外相距甚大的温度差融化成了水,被雨刷毫不留情地拖拽而下。 耳边有或远或近的喇叭声,或急促或绵长,交织在一起,一片混乱。 温景然的眼睛被前方迷你的尾灯映衬得鲜红一片,他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道:“s市的冬天一般不下雪。” 江南水乡,除非冬天实在很冷,否则难得有雪景能见。 倒是那离苍山,海拔高,前几日山顶已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场。温度还不够低,不能看到雾凇,但白了山头的雪景已能赏到。 温老爷子也习惯了和温景然总是聊不下去的聊天方式,思忖半晌,问:“医闹那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拘留。”顿了顿,他继续把玩着手机,目光凝视着宝马后车厢堆放的一垒玩偶,盘算着等如约买车后要提醒她,车里不要放任何阻挡视线的玩偶抱枕。 “荣梁下半年在a市高价投标投中了一块地皮,想做智能高档小区。沙盘出来没多久,样板房出得也很快。加上地段较好,打出的广告是打造城市绿岛,分期售空了所有楼房,前段时间余荣梁的丑闻曝光,万劫不复,这楼也成烂尾楼了。”温景梵的语气有些可惜,也不知是可惜余荣梁的目光短浅小人行事还是可惜那块地段较好的烂尾楼。 他这么一提,温老爷子也想起来,沉吟道:“这步棋还是荣梁当家的老夫人下的,本是想借机打开a市的房产市场,不料……” 温景然没接话,他虽有参股投资,但商场上的事并不怎么关心,也不清楚a市的商业局势。 他斟酌着,开口问道:“爷爷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还行。”温老爷子不欲多说,转头看窗外渐渐远去的路牌,低声道:“老了各种灾病,挡也挡不住。” “倒是你……”温老爷子的话音一转,声线微沉:“想让我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 温老爷子对当年温景然从医的决定仍旧耿耿于怀,因这件事爷孙两人关系交恶,十年以来,就连过年,温景然宁愿待在s市也不愿意回来。 每年不落的只有清明节,回来给父辈和温敬扫墓。 近几年,反而因为他身体不好,温景然倒是时常会回来一趟。 他的语气一重,温景然就不接话,他沉默着,把玩手机。修长的手指从撩拨音量键到丈量手机的长度,百无聊赖。 温老爷子拿他没辙,气哼哼地一杵拐杖,提了声音道:“你从医这件事我跟你争了十几年,不想争了。我对你就一个要求,温家的根扎在a市,你也得回来。过完年别待在s市了,去a大附属医院工作。” 温景然摆弄手机的手指一顿,他的眸色在瞬间变得幽深沉遂。眼里的光或浅或深,变幻了几息,他压着郁气,语气平稳道:“我在s市结婚了,她是s市的人,我的根已经在s市扎稳了。” 若是应如约研究生毕业后选择了留院,他也许会考虑调来a市工作,但她在s市,a市于他就没有留恋的价值。 不止老爷子,就连温景梵也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没记错的话,前阵子温景然和他借了梵希,说要追女朋友吧? 就结婚了? 不过碍于他就是闪婚,温景梵的接受能力比温老爷子要强多了,他回想着那个在温景然口中出现很多次的女孩,跟他确认:“是你老师的孙女?” 提到应如约,温景然勾起唇,神情瞬间柔软下来:“是她。” —— 远在s市的应如约,一晚上连着打了数个喷嚏,终于忍不住,去茶水间倒了杯热水。 小邱从她那分了半杯热水,关切地问道:“是不是感冒了?” 应如约还没来得及回答,小邱想起什么又斜着眼睛瞪了她一眼:“抢了温医生的报应啊……” 应如约:“……” 她一沉默,小邱反而来劲:“你快给我说说,你跟温医生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近。”应如约含糊地带过这个话题:“下午灵芝的那个病人……” “等等。”小邱撇嘴,一双眼盯着她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丝毫不给她转移话题的机会:“魏医生可是看到你在大庭广众下被温医生抱进他办公室的,别的你不想说就算了,这个总得给我个独家吧?” “独家?”应如约失笑:“那天我不是割伤手指了吗?” 她亮出受伤的手指在小邱面前晃了晃:“就包扎手指了。” 小邱“嗤”了声,很不雅地翻了个大白眼:“包扎个伤口用得着关门么?魏医生可是碰了一鼻子灰啊。” 应如约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下目前局势,撞了撞小邱的手肘:“大家私下里都怎么说……我和温医生的?” “倒没说什么……”小邱纳闷地挠挠头,实话交代:“你们的事也就这两天才撞破,大家就挺好奇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你得有心理准备啊,我觉得医闹那件事过去后,全医院的人都要盯着你和温医生谈恋爱了。” 当晚,应如约忐忑地将小邱这番话转述给温景然时,后者很淡定:“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把恋爱日常变成婚后日常。”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3 这夜值班,出乎意料的风平浪静。 上半夜只有急诊接了个呼吸困难的病人,需要麻醉医生插管。到凌晨一点上下夜交班为止,一切平顺。 小邱困得不行,接水的功夫也能倚着墙睡过去,好不容易熬到付医生和另外两个实习医生来替班,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值班室,闷头大睡。 应如约反而不大能睡得着,熬过意识最混沌的十二点,整个大脑异常清醒。 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她闭着眼,呼吸由深到浅,渐渐平稳。 另一侧靠窗的单人床上,响起了小邱轻轻的鼾声。 隐约的,能听见街道上深夜经过的工程车,车身在道路上行驶得缓慢又笨重,车轮滚压地面时发出的隆隆风声。 像船只停泊在港口时,海浪和风交织缠绵。是这寂静的夜色里,唯一的声音。 她抬手遮盖住眼睛,窗外路灯透来的光被她悉数挡去,眼前只余一片沉沉墨色。 应如约轻舒了一口气,万籁俱静的凌晨,她不为生活苦闷,不为工作烦恼,也不为琐事忧愁,唯一纠结的只有一个答案——如果温景然现在和她求婚,她会答应吗? 不知道。 也没法想象他求婚会是什么样。 她才刚适应温景然女朋友这个新身份,就连喜欢他都还在学习,结婚……她真的没想过。 更不敢想的是婚后一起居住,一起生活。 可如果,每天醒来睁眼看到的是他;每天接受同事调侃又是一起来上班;每天的生活中心除了自己就是他,如果是这样,好像也不错? 她想着想着,忍不住弯起唇角,原本遮在眼上的手顺着鼻梁滑下来掩住唇。她翻了个身,侧躺着,强迫自己赶紧入睡。 —— 温景然在a市停留了三天。 第一天连哄带骗地把温老爷子骗去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温老爷子在a大附属医院有长期稳定的主治医生,必要时还会出诊,温景然光是和这位主治医生了解温老爷子的身体情况就花去了半天。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听这位主治医生大吐苦水。 “幸亏你来了,老爷子每回来体检臭着脸就不说了,体检抽验血需要空腹他永远不听,理直气壮地说不吃早饭这一天就白过了……” 医生捋了把两鬓渐渐花白的头发,叹道:“我这头发都愁白了。” 温景然失笑。 这些年年纪渐长,他渐渐能看到除了表象以外更深更沉的东西。 温老爷子性子里的执拗大概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温老太太在世时,他也如此这番,一言不合暴跳如雷。但那时温老太太还在,总还有人制得住他,老太太去世后,温老爷子骨子里的劣根性都蹿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 独断专行,霸道蛮横。 他总觉得自己是对的,也总觉得温家的小辈翅膀未硬就该听他的。 温景然的父辈是旧式思想,习惯性了温老爷子的教育方式所以勉强还能和平相处。 可温家这一小辈,温敬,温少远,温景梵,包括他和温时迁,全是脱离掌控的猎豹,有自己的荒原和猎场。 他倚窗而立,身后是半开的推拉式的铁窗。 大雪连着下了两天,气都不喘,从早晨起来时积雪就厚得如同冰墙,他身后的世界一片斑白,就连医院不远处的高楼大厦也披着白雪寒霜,泠白一片。 他端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杯,一手执化验单比对着各项指标,就着屋内暖气和窗外寒气交汇的清凉,一口口小口抿着茶,无奈道:“老爷子越老越顽皮,还请您多担待些。” 从医院回去后,温景然让辛姨带着清扫了一遍老爷子的房间。任何能藏东西的地方,比如柜子,隐秘的衣柜暗格,床底的收纳柜以及各种古董花瓶…… 凡是搜到香烟,糖果,悉数扔进垃圾桶里。 温老爷子气得跳脚:“烟扔了就算了,糖也不给我吃!” 辛姨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生怕老爷子手里的木拐下一秒就招呼上温景然的背脊,边防边劝:“景然也是为了你好啊。” 温景然去洗手盆洗了手,指尖的水珠还未擦净,他转身,视线不躲不避地迎上老爷子喷火的目光,语气沉静:“你要是还想活到抱我儿子的年纪,那些,碰都别碰。” 一句话,温老爷子的火焰尽褪,他无辜又委屈,一张刚发完怒的脸还涨红着,重重地哼了一声,郁郁不快地上楼窝书房去了。 第二天,陪老爷子去他惯常去的裁缝家做定制,这回总算心甘情愿了。 男人买衣服通常看对颜色和版型就没有过多要求,温老爷子的审美却仿佛到老年时期才捡回来。 一身衣服,从领口到肩线,从袖口到分裁的衣摆和背部设计都要详细过问。 一连做了几套西装,几套常服,两套睡衣才勉强作罢。 第三天,阴翳了数日的a市终于放晴。 温景然晨起陪老爷子去附近的公园遛弯。 小道上的积雪早已被公园的保洁人员用铲车铲至路两旁,积雪还未融尽,像夏天路边兜卖的沙冰,一丛一簇。 这次回来的仓促,换洗的衣服也没准备。早晨穿的运动服还是几年前穿过的浅银色的运动外套。 公园里除了晨练的中老年人以外还有晨跑的年轻人,无论男女,经过温景然身边时,总要下意识地多看几眼。 他忽然就想起几天前,他穿着黑色的运动套装出现在应如约面前时,她的眼神和刚才从他身旁跑过的年轻女孩一样,直勾勾的,沉迷又渴求。 他忍不住笑起来,笑声清越又低沉。 温老爷子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问:“笑什么?” “好久没看到这么蓝的天了。”温景然仰头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转身看着抬手在眼睛上方搭了个凉棚的温老爷子,一本正经道:“今年过年,我带如约回来看您。” 温老爷子还在生气结婚这么大的事,这小兔崽子连说都不说一声,当下一声冷哼,语气傲娇:“见什么,婚姻大事你都能自己做主了,这时候带回来给我看什么?炫耀你媳妇好看?” 父辈分家后,温家的小辈并不跟着老爷子住。 温家老宅像是祖堂。 温敬去世后,温少远辈分最大。只有他在盛远酒店声名鹤立前因温敬曾经收养来的战友的女儿闻歌,经常留住老宅。 但即使如此,温景然仍旧抱歉当年一时之气,毅然离家。 他柔软了声音,哄道:“她很好,我知道你会喜欢。” 温老爷子向来吃软不吃硬,小孙子语气软得都快跟棉花糖一样了,他耳根子跟着就是一软,睨了他一眼,终于松口:“那你先给我说说。” 温景然微笑颔首,托住温老爷子的臂弯,扶他上台阶:“她比我小四岁。” 老爷子眉头一挑,赞许的点头,这个年龄差甚好,甚好。 “s大附属医院的麻醉医生。” 老爷子眉头一皱,虽早有心理准备会是个医生,但真的确认,他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医生?那你们还有在一起的时间?” “为什么会没有?”温景然反问:“我忙的时候她也在手术台上,我救人的时候她为病人护航,我需要她的时候她就在触手能及的地方。她理解我的职业,尊重我的选择,也理解我的信仰。” 他一本正经的瞎掰,诚恳到几乎自己也信了。 天知道,他刚借着医闹的事彻底让她敞开心房,解开心结。之前又是故意冷淡又是时不时送温暖刷存在感,千辛万苦才把她从长满树藤的阴暗丛林里拉到山顶。 温老爷子不说话了。 他推开温景然的手,沉默地往前走了一段路,镜面的大理石沾了雪水有些滑,他一步一步走得稳健,背影却孤凉。 温景然担心的就是温老爷子会对此事插手,这才在回a市当天就说已经和应如约领了证,既是让老爷子死了把他调回a市的心,也是断了温老爷子插手他感情的念头。 此时,他落后几步看着温老爷子决然的身影,隐隐有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以防万一,回去得先骗如约和他领证才行了。 原定第五天晚上七点的飞机回s市,第四天一早,温景然接到了迟盛打来的电话,只有一句话:“余荣梁自首了。” 温景然握着手机立在窗前,远处山尖还凝着白雪,白茫茫的一片。 他缓缓蹙起眉,半晌才回答:“让甄真真什么消息都别跟如约说,等我先回来。” 迟盛也有此意,短暂通话后。温景然改签机票,提前一天回去。 沈灵芝这几日忙着筹办婚礼,休息时间也不够用。今天和婚庆公司核对婚礼流程,比平时晚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医院。 “抱歉抱歉,辛苦我的小如约了。”沈灵芝把一盒抹茶味的牛轧糖递给她,倾身万分感谢地抱住她:“罪该万死,我要是知道温医生今天回来,说什么也不让你在医院等了。” 应如约一句“没关系”还没说出口,闻言怔了一下,脸上的笑意也凝在唇角,她不敢置信地抓住沈灵芝,确认道:“你说温景然?回来了?” 这种反应……显然是不知道温景然回来了。 沈灵芝暗咬了一下舌头,责怪自己多嘴,脸上泛起尴尬的笑,催促她赶紧下班:“你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应如约再没停留,胸口似有团火在烧一样,把她浑身烘烤得暖融融的,奔腾的血液流向她的四肢百骸,立时充满了生气。 她笑起来,跑了几步又折回来抱住沈灵芝:“谢谢。” 没等沈灵芝回答,抱着那盒抹茶味的牛轧糖,飞快去换了衣服。没等到电梯,她片刻也等不了,推开安全通道厚重的大门,一路飞快地奔下楼梯,风驰电掣地顺着扶手往下蹬跑。 包上的五金链子随着她的跑动碰撞,发出清脆的敲打声,那声音,就这么清清脆脆的响了一路。 像被风吹撞的风铃,像被海浪卷袭的布帆,急切又美妙。 她一路,从楼梯跑至医院门口。 想看见他,只是想看见他。 她边寻找着记忆中那道身影,边逆着人流,寒冬的气流冷瑟又呛人,等被温景然从一侧拦腰抱过去,骤然停下来时。 周围的风声,人声,统统远去。 时间像是在这一刻停止了,静谧又安宁。 温景然揽着她,低头去蹭她的鼻尖,声音低低的,含着笑:“我在这,你想去哪,嗯?”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4 去哪? 她哪也不去。 直到坐上车,应如约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半个小时前她还计划着,明天开他的车来医院上班,下班后准时去机场等着他,车就停在上次他停的露天停车场,北面偏僻处。 时间如果还有早,她就有希望能去旅客出口等他,和他一起走机场新建的“时光隧道”,哪怕那就是条光影构架的扶梯。 但计划全部打乱了。 腰上还有他用力握过的触感,像烙铁在烧,微微的烫辣。那灼热感从腰侧一直蔓延到脖颈,烧得她耳根微热。 应如约双手圈住安全带,目光从挡风玻璃外拥堵的车流转向他:“车停在哪,你事先知道么?” 话音刚落,她就咬住舌尖,暗自懊恼。 问什么不好? 哪怕是用“好久不见”“你回来了”当开场白也比这句话好啊…… 信号灯再度跳向红灯,漫长的等待里,温景然把档位推至停车档,视线在她一直搓揉着安全带的手指上停留了片刻,似是笑了下,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松开,越过中控区,伸手牵过她蹂躏安全带的手握在指尖。 有些凉。 他掌心包拢,揉着她的手整个笼罩在掌心里,心不在焉地回答:“系统加装了定位功能,你在哪我都知道。” 顿了顿,他的眸光从她嫩白的指尖移向她白皙的腕骨,抬高她的手在她手腕内侧轻啄了口:“不是故意瞒着你,临时更改的行程,匆忙到看到你才觉得是真的回来了。” 手腕内侧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忽然一线酥麻。 应如约下意识缩了缩手,刚“退烧”的耳根蓦的又变得滚烫:“发生什么事了吗?” 红灯终于跳转。 后车的喇叭声急促且不耐。 温景然顺势松开她的手,挂前进档,跟着前车缓缓滑行过路口:“不是什么要紧事,等会跟你说。”顿了顿,他分神看了眼后视镜,切换车道,问:“刚学了几道菜,想不想尝尝?” 交汇的车流声像扎着绳结的布袋忽然破了个口,风声呼啸着从耳畔穿引而过。 车内空调送出的暖风气流把她鬓边的碎发吹得微微拂动,应如约把那缕发丝勾至耳后,摸着滚烫的耳朵,点点头。 —— 上了高架,拥堵的路况终于有所缓解。 车上了高处,能从车窗往下俯瞰到s市的护城大河,枯水期,水量并不高,水面碧幽幽的,像山涧浸泡着绿植的小溪湾。 很快,车从高架的第一个出口驶出,沿着路牌指示驶入超市的地下停车场。 下班高峰期,不止路上拥堵,就连超市的停车场也车满为患。 在停车场周转了近十几分钟,才终于在三号区域的停车区找到停车位。 平日有华姨照顾饮食起居,应如约几乎没有为采购食材和柴米油盐费过心,跟着推车走在前面的温景然一路到生鲜区,她还有新鲜的四下张望着。 “我以前来超市,都是在零食区和生活区。”就连水果区,也离生鲜区相距甚远。 温景然落后一步,等她跟上来,牵住她:“想吃点什么?” 应如约这回反应很快:“就吃你刚学会的。” 她闷了一路,有计划被打乱的无措,也有第一次以温景然女朋友身份去迎接他回来的慌乱,更多的是不知怎么把自己的情绪转达给他的挫败。 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她习惯性的选择了被动的应对方式。 直到现在,周围是喧闹的人声,远处是繁华的人烟,空气里混杂着不知道是麦香还是什么的香气,她终于适应。 “我看到a市下雪了。”她扶着推车,跟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积雪积得厚不厚?” “看地方。”温景然把计好价的蔬果放进推车,一手接过推车一手牵过她:“路上鲜少能看到积雪,但屋棚,公园的积雪最深能到脚踝。” 圣诞节刚过不久,超市里还是浓浓的节日气息。 货架上扎着蝴蝶结的苹果堆积成山,边边角角的柱子上或是喷着雪白的“圣诞快乐”字样,或是挂着彩带,和角落里被遗弃在一旁的圣诞树相得益彰。 温景然停在盒装草莓的货架前,往车里搬了两盒,目光梭巡了一圈,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应如约去看相隔几个货架的芒果:“去挑几个。” 应如约原本还有话要问,闻言,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侧目看去,依言推了推车去挑芒果。 应该是刚上的芒果,看着还很新鲜,澄黄的外衣在超市柔和的灯光下泛着诱人的色泽。货架上的标签还未更换,标示的还是被挤在角落里的火龙果价格。 应如约随手挑了两个看着大些的,在掌心颠了颠,正要去附近货架旁撕透明的塑封袋,刚转身,被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人拥了个满怀。 芒果的货架被立体大圆柱挡在角落里,在人声鼎沸的超市像个半封闭的孤岛,清净得像是世外之所。 她还怔忪着,温景然拥上来,双手围在她身侧撑在货架上。他俯身,借着明显的身高优势压下来,迫得她低了头,他终于得逞,偏头在她耳畔落下一吻。 “刚才想问我什么,嗯?”他一只手拥在她的腰上。 应如约的右耳最是敏感,他轻轻一碰,就像是立刻被抽走了三魂,手脚发软。 她瞬间红了脸,偏头想躲。 这个念头刚冒尖,他又低下头来,轻轻地咬住她的耳廓,含糊不清道:“见到我,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没有。”应如约捂着耳朵嘀咕。 她忍不住透过货架和立柱的缝隙去注意经过的人群,一旦看到有往他们这个方向过来的就屈肘拐他:“喂,这里……” 手被他握住反手别在身后,他贴近,近乎无赖的要个答案:“想不想我?” 他凑得近,声音低得像是呢喃。 应如约边竖起耳朵留意动静,边应付他:“想想想,很想很想。” 有人聊着育儿经越走越近,微扬的女声仿佛近在耳边,应如约耳根红得快滴血,就着被他别在身后的手转身,恼羞成怒地踮起脚在他下巴上重重咬了一口。 直听到温景然“嘶”了一声,她才松嘴。 哪怕此时她仍旧被温景然锁在胸前,却一反刚才的紧张窘迫,得意洋洋地弯起眼,反将一军:“疼不疼?” 温景然失笑,在大谈育儿经的女声拐过立柱前先一步松开她,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敷衍。” 他的眼神像褪去纤尘,清澈温润的璞玉。 锁住她时,几分温润,几分沉厚。 应如约被他看得不敢回视,转身丢开手里的芒果,匆匆推开他往前走:“走吧,可以结账了。” 她的声音又软又轻,几下就融进忽然响起的促销广播里,烟一样风吹云散。 —— 离开超市时,夜色已深。 室外刮起了深冬时冷凝又入骨的寒风,坐上车,从地下停车场驶出时,已经错开上下班的高峰期,主车道的车流渐渐疏朗。 十分钟后,车驶入温景然别墅一层的停车库。 应如约关上车门往外走时,忽然想起一件事:“梵希跟你来了吗?” “没有。”温景然锁上车,和她错开几步一前一后进屋:“这段时间宠物托运的事故太多,就没放心让它一起来。” 关上门,温景然脱了外衣挂在衣架上,故作漫不经心道:“你要是想它的话,等过年我们一起去接它?” 应如约反复咀嚼了一遍这句话,换鞋的动作缓缓慢下来:“过年?” 温景然轻蹙了眉头:“有安排?” 应如约丝毫没察觉到他下了套,摇头否认:“安排倒没有……”不过过年这种时间节点,是不是有点太敏感了? 她皱着眉头,先迈进厨房整理等会要处理的食材。 虽然下厨经验不够,但打下手的阅历还是非常丰富的。 温景然解开袖扣,挽着袖子跟进来:“那就过年?等过了除夕和大年初一……” 他话音微止,转头看她,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可以是可以。”应如约思忖着:“就去接梵希吗?” 话音刚落,就见原本还面色淡定的人忽然笑起来。 温景然手指虚握成拳,轻轻咳了一声:“或者,跟我去温家见见老爷子?” 他用询问的语气却诱导着:“老爷子对你很感兴趣,也很有好感……” “等等。”应如约打断他:“好感?” 温景然拆了草莓的包装盒,清洗后装盘,摘了绿灯的叶子递到她唇边:“尝尝。” 应如约张嘴咬住,草莓的汁肉细腻,入口便是满满的果香,她眯起眼,仍旧没忘追问。 想了想,温景然放下手上待处理的一堆食材,他斟酌着,尽量用简洁浅显的语言把事情说清楚:“温家的根盘踞在a市,前几年,景梵的风投公司也迁回了a市,设立了总部。我这次回去,老爷子希望我回a市工作。” 他故意顿在这。 应如约一口草莓咽下去,味觉后知后觉地泛起酸来。 她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地等他说下去。 温景然对她的反应和情绪都拿捏的正好,再开口时,语气低沉,声音就似磁石,清润磁性:“为了不拖泥带水一次性解决这个问题,我说我结婚了。” “和你。”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5 结、结婚了? 应如约被这句话震得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拈着那颗草莓,试图理清他刚才说话的顺序。 水槽里有水滴落的声音,像沉进湖里,平常低不可闻的微弱声音此时被无限放大,任何一毫一厘都有它巨大的影响。 半晌,她结巴着:“你、你是说、你和我……” “结婚了。”温景然替她补充完这句话,那双深邃的眼睛一眼不错地锁着她,生怕错过她脸上,甚至眼里哪怕一丝细微的情绪。 应如约有些懵。 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里,从来没有过“被结婚”的经验。 她能处理工作上遇到的任何问题,也能攻克厚得比砖还沉的专业书,可就是不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要怎么处理。 她沉默着,把手边的草莓,一个一个摘了叶子,重新垒回盘子里。 剥完一盘后,她默不作声地又把手伸向了第二盘,毫不意外地被他握住手。 他的手指修长,圈握住她的手腕仍有寸许余长,刚沾过水,指尖还有些湿漉,握着她时,凉凉的,却又不像刚从超市出来时遭遇的寒风。 他斟酌着,想表达她可以对这件事有自己的想法和声音,话到嘴边,打散又重组,再打散……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开口,应如约抬起眼,那双眼眸光坚定,在厨房暖橘色的灯光下有说不出的柔软:“我想说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温景然有些歉意。 应如约虽不说是完全传统的女生,但她的行事做派,仍旧偏向保守。这种“被结婚”还被通知的情况对于她而言,也许有些难以接受,甚至会很抗拒。 他原本打算吃过饭后,找个合适的切入点再跟她慢慢谈,但切入点有了,却不是合适的时间。 “我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应如约动了动唇,“而且我觉得结婚,应该在双方家长同意后再按照计划,顺序去慢慢筹办,像……沈灵芝那样。” 她和许医生相恋多年,从恋爱到结婚,几乎每一个步骤过程都按照顺序来。从牵手,拥抱,亲吻再渐渐深入,从肢体的温暖到探索彼此的内心,去熟悉对方的性格和习惯,最后才在双方亲友的见证下,领证结婚,办婚礼。 虽然并不是那么的有参考意义,但……起码是常规的普遍的模式。 她没想过,她在见到他的亲人之前,已经被冠上了他合法妻子的称号…… 说实话,太措手不及,也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她蹙眉,有些为难地叹了口气,各种处理方式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 让他和家里摊牌,说开玩笑的,她其实还只是他的女朋友,并没有所谓的结婚? 没必要。 他的初衷说的很明白,想一劳永逸地解决温老爷子安排他回a市的问题,说结婚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那就这么结婚了……? 应如约一想到应老爷子那板正严肃的脸,就忍不住心颤,她抬眸,目光幽幽地看了眼还在等她说下去的温景然,无奈道:“那过年……我跟你回去。” 话落,想了想,应如约又有些忧愁:“老爷子不会认真到要看结婚证吧?” 温景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圈着她的手腕,把她抱进怀里,温热的吐息就拂在她耳畔,微微的痒,微微的酥麻。 应如约忍住不躲,一派正经地推了推他:“真的要看?” “我们结婚吧。”他低着声音,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没法想象以后的生活里没有你,如果你也是,那我们就结婚吧。” 应如约怔住,耳根蓦得涨得通红,她推在他胸前,想挣开他的怀抱:“我们明明说的不是这件事。” 她越想挣开,温景然就抱得就越紧,原本慵懒的声线也凝成紧凑的弦:“那就现在考虑。” 又来了…… 一言不合就开始加强气场,吓唬她。 温景然的世界里除了草原还有一片猎场,他不止有三月暮春的温润,他还有厮杀掠夺的本性。 这种隐藏在层层伪装下的占有欲,只有应如约才知道。 他说话时,胸腔震荡着,被他气息包围着,应如约却难得有种安全感,她抬手,指尖攥住他的衣领,安静下来。 “你认真的嘛?”她仰头看他,声音有些沙沙的。 其实她知道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 别人恋爱,分手,复合,几天后求婚,没有鲜花没有钻戒,认不认真她不知道。但温景然,做事有规划有考虑,他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并不会随性而起。 但即使她知道,此时也忍不住再和他求证一遍。 “和你结婚这件事一直很认真。”他的经济能力,工作情况都足以支持这个家庭,附带的硬件,例如:房子,车子,虽不是最好的,但起码都齐备。 只是这些,从没有被他列入结婚需要考虑的清单里。 他呼吸了一口气,慵懒的声线带了一丝笑意,有些自嘲道:“我本没想这么快,你没做好准备的话我就等你慢慢来。别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完全可以全部交给我,我去解决。” 他俯身,把身上的重量压在她的肩膀上:“我原定计划是几天后,准备好花束和钻戒,只是话开了头,就不受控制……就跟你一样,一直都不在我的计划里。” 他有再三思量的计划,只是遇到她,仿佛格外容易冲动些。很多东西,不想藏,也不想掩饰。 几天后…… 应如约捕捉到这个词,心底微微悸动。 不是在这里,几天后也会在某个地方,再次提到这件事。 她想起他刚离开s市那晚,下半夜和付医生换值,睡不着的时候就在值班室里反复地想一件事——如果现在他求婚,她会不会答应。 那天凌晨,意识清醒着,神智却模糊。 她设想着,自己被他牵着踏进民政局,填好表格……想到这,后面的就如同断片了一样,脑子里只浮现两个名字。 一个他的,一个她的。 她没结过婚,s市的民政局在哪她至今还不知道,更别提结婚要填的表格,她想象不出表格里要填什么信息。只能预想着,在表格末端,他们做最神圣的签署。 那是个承诺,也是个勋章。 片刻后,她软了语气,带了点妥协的意味:“结婚是很简单,可婚后……”她一顿,忽然有些害羞。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这个提议真的太仓促了,她连半点准备的机会也没有,甚至连结婚这个词都还在熟悉当中。 “和现在没什么不一样。”温景然低声笑起来,揽住她的腰托抱起她,让她坐在置物台上干燥洁净的地方。 他俯身,双手撑在台侧,和她平视:“厨房里有烤箱,你有兴趣的时候可以烤烤饼干,做些甜点。也不用做什么家务,每周有固定来的小时工。我的收入可以全部交给你把控,有必要,我们可以签个婚前协议。” “家里的大小事你都可以做主,不想做决定,那就我来帮你选择,替你做决定。”他低头,用鼻尖轻轻地蹭着她:“还有什么?” 话落,他又自问自答地补充:“结婚后,可以就住御山,离老师和华姨近一些。婚房你想再置办一处也没关系,喜欢哪里由你定。” 温景然的手扶上她脸侧,温热的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轻的摩挲着,近乎承诺的耳语:“如约,我敢把我拥有的全部都给你,你敢不敢嫁给我?” 这句话就像是风雨来临前,乌云间的闪电,横空落下,把她最后一丝顾虑也消磨得一干二净。 顷刻间,大雨磅礴,她满地的迷茫疑惑皆如尘土,被这场雨势清扫一空。 他近在眼前,她抬起眼就能看到他漆黑的眼珠里,那琥珀一般纯净的色泽。此时,那眼底倒映着她,倒映着一个占据了他全部视野的她。 这种占据,忽然就让她觉得很心动。 满心满眼。 最初恋爱时,她怀揣着这段感情终有一天会败给现实的消极。 可怎么也没想到,她冲破自己心里的枷锁去正视这份感情时,她竟敢为毫无所知的前路飞蛾扑火。 她不去想会不会重复自己父母的老路,也不想去探查他到底有多爱自己,仅仅为了自己,为了不想失去他,她都无法抗拒。 那就在一起吧。 应如约的脸颊被他摩挲得发热,她握住温景然的手,难掩羞赫道:“其实我有很多缺点,性格除了温和就只剩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蛮横固执,我觉得我老了以后一定不可爱。” 她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他的双眼,继续道:“我做这个决定虽然没花多少时间考虑,但应该不会后悔了。既要同舟前行,那就共济风雨。” 她虽然柔弱,但并非不堪一击。 既然决定在一起,她就绝不会仗着他的喜欢肆无忌惮。 她握住他的手腕,男人的手腕和女人的很不同,充满了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她轻轻的握住,紧张的到掌心微凉的手指落在他的腕骨上,微微用力:“那就结婚吧。” 她的声音柔软又不失坚定,暴露在他眼前的那双眼里,一片赤诚。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6 “那就结婚吧。” 应如约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忍不住唉声叹气地把自己埋得更深些。 她就这么答应了…… 就这么答应了! 没有鲜花,也没有钻戒……只是他提出求婚,她稍一考虑就答应了! 到底哪来的勇气,就这么把自己给交出去了? 藏在棉被里的呼吸炙热又潮湿,应如约喘不上气来,手脚并用地掀开被子探出头来,目光落在天花板上,蹬着腿深呼吸一口气后又把自己埋进棉被里。 啊啊啊啊啊啊,要命了! 怎么善后啊! 甄真真半夜被电话吵醒时,简直生无可恋:“大小姐,有什么事非要挑深更半夜跟我说啊。我又不扫黄,不接凌晨的举报电话。” 应如约失眠了大半宿,声音比甄真真还困顿:“我睡不着。” 甄真真闭着眼,缓了几秒钟,手肘撑着床板坐起来,靠着硬邦邦的床头,哼唧了一声:“好好好,你说,我听着。” 真要说? 应如约咬唇,犹豫了片刻:“我好像要结婚了。” 甄真真:“……”电话里顿时死寂一片。 甄真真的呼噜声瞬间被吓没了,她睁开眼,胡乱地用手扒了扒那头短发,整个人刹那间清醒了:“等等,好像?什么叫好像?” 等应如约把来龙去脉都说一遍,甄真真恍然大悟,她嗤了一声,酸溜溜:“也没有很突然啊,你跟温医生都认识十年了,互相喜欢也有好几年了吧。要不是你那倒霉的脾气,你们两早就孩子都满地跑了……” 她顺手从床头柜上开了瓶矿泉水,喝了几口,道:“你自己不也说了嘛,复合以后,我温医生就没少和你暗示结婚这件事。我男神这么有行动力,你个当事人也答应了,至于为了这件事睡不着嘛!” 水有些凉,从喉咙里滑过时,就像是吞了一块冰。 甄真真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忽的灵光一闪而过,她裹缠着被子,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不是想反悔吧?” 反悔? 那倒没有。 应如约一整晚翻来覆去,纠结这郁闷那的,但唯独没有想过反悔。 虽说答应结婚是一时冲动,但冷静下来,她除了思考结婚会碰到的问题和麻烦以外,还真没有这种念头。 “过年要跟他回a市见他的家人。”应如约叹气:“你说他爷爷会怎么看我?结婚不止是两个人的事,没得到温家长辈首肯,就私自结婚,老爷子对我的印象肯定不好,说不定还会质疑我的家风和教养。” 甄真真“啧”了声,恨不得拿大锤敲醒她:“你们证还没领呢,你现在只是答应结婚,温医生虽然对他家的老爷子先斩后奏了,但应爷爷那关他想糊弄过去?没门!” “你现在别管温家老爷子怎么看你,你嫁的是温景然,温景然!有什么事是我男神搞不定的?”甄真真掩唇打了个哈欠,嘟囔:“瞎操心。” 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把应如约哄去睡觉,甄真真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好半天,翘着唇角笑起来:“笨蛋。” 她缩回被子里,捂着被夜色吹凉的肩膀哆哆嗦嗦地翻出温景然的手机号码,想说些什么,删写了大半天,都觉得不太合适。 她拧眉,盯着手机上短信编辑页面老半天,恶狠狠地竖起眉毛,用手指着那串号码,威胁道:“你要是敢对如约不好,小心我收拾你啊!” 温景然气场太足,要是站在他面前,甄真真连个屁都不敢放。 她心满意足地关掉手机屏幕,一片漆黑的夜色里,她弯着唇角,格外得好心情。 这种好心情一直持续到隔日上班。 小胖明目张胆地从甄真真的餐盒里夹走了两个小笼包子,却不见甄真真横眉竖眼地抠他嘴让他把小笼包子吐出来,很不习惯又格外忐忑地主动把自己的小笼包子还了两个回去。 他觑着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笑得合不拢嘴的甄真真,小心翼翼地问:“甄姐,家有喜事啊?” 甄真真抿着豆浆,一双眼睛都笑眯了起来:“我好朋友和男神要结婚了算不算啊?” 小胖:“……” 等等,男神和好朋友结婚了,不应该悲伤逆流成河吗? —— 应如约一夜没睡好,青黑着双眼去上班。 沈灵芝在科室门口碰到她,吓了一跳:“怎么了?小别虽然胜新婚……但也不用这么不知节制吧?” 应如约被她打趣,连红个脸的力气也没有,捧着在医院门口买的咖啡小口抿着,嘀咕:“哪有什么小别胜新婚……” 她把纸杯揉成一团,打起精神:“我去手术室准备手术。” 第一台手术是儿外的,小儿疝气,慢诊手术。 应如约前一天做的术前访视,小病人刚满6岁,说起来和s大附属医院的渊源很深。病人当年早产,就出生在s大附属医院,是家里唯一的孩子。 虽然年纪小,但格外懂事,无论是教养还是习惯,都让人刮目相看。 病人的主治医生是刚当爸爸不久的年轻医生,父爱泛滥,整台手术都在大谈育儿经和当新手爸爸的心路历程。 医护人员中不乏已经当父母了的,一聊起孩子滔滔不绝。 但话题不知怎么的,忽然一转:“我怎么也没想到周医生当了爸爸以后会从高冷人设直接崩成大啰嗦……你们是不知道,周医生一有空就要拿出手机看看他家宝贝儿子,没事就打电话问问宝宝怎么样了,在干什么啊,喝奶了没有啊……简直了!” 有人笑起来,目光忽然转向应如约,打趣道:“说起反差,我们应医生也是啊。我听说应医生是制服控啊,学医是因为学生时期就喜欢医生制服……应医生看着这么文静温和,没看出来还有这癖好?” 应如约正记录数据,闻言,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呼吸机工作的频率声里她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地看了眼刚才说话的护士。 众人皆噤声,面面相觑。 手术台上的气氛忽的一凝,有些尴尬。 数秒后,还是周医生笑起来,缓和气氛道:“我也喜欢白大褂啊,你瞧瞧这手术服,帽子是绿的。” 有人先笑起来,接着七嘴八舌的,很快就把刚才的话题掩盖下去。 应如约收回视线,目光在记录本上微微转了转,又留神看了眼垂眼立在周医生身侧的那个护士,这才移开目光,继续忙自己的。 一整天,除了吃饭时间,她几乎都待在手术室里。 从早上儿外科那台小儿疝气开始,一台骨外慢诊手术,两台急诊……等忙完,她累得连说话力气也没有,和小邱交完班,迅速冲了个战斗澡,打卡下班。 温景然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应如约生怕他久等,一路小跑,等坐上车,气喘吁吁,半天缓不上劲来。 “是不是等了很久?”她接过他拧开瓶盖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气息终于渐渐平稳。 “没有。”温景然轻捏着她被冻得通红的耳廓:“比起等你开窍,这点时间实在算不上什么。” 他的指腹温热,几下摩挲就把她的耳廓揉得发热。 耳根那一处,本就薄如蝉翼,那点温度就像是火烧一般,撩得她耳根发软。 应如约忍不住抬手握住他的手指,牵在手里:“别摸我耳朵。” 话落,不止被他揉红的耳根,就连她的脸侧也开始渐渐漫开绯色。应如约连看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直视着车窗外,小声嘟囔:“去哪吃饭?” 有正事要做,温景然没再和她开玩笑,沉吟片刻道:“应家。” 应如约几乎是立刻就领会了他的意图,惊讶地转头看他:“你是打算……” 车汇入主干道,淹没在灯河里。 嘈杂交汇的车流声里,温景然仍旧捕捉到了她语气里那几不可查的犹豫和忐忑,车速微缓,他侧目看她,放缓了语速,低声道:“有问题吗?还是觉得今天不太合适?” 应如约摇头,视线落在远处一片飘红的尾灯上,咬着唇,没说话。 —— 到家时,夜色微深。 知道温景然和应如约要回来吃饭,华姨特意晚些下的厨房。等一盅汤煲完,正好听到玄关的动静。 临近过年,天气越来越冷。 老爷子午时晒着太阳睡了整整一下午,傍晚醒来后,就一直裹着薄毯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看新闻。 听到院子里的引擎声后,才懒洋洋地迎出去。 可开门一看到温景然牵着应如约,一手拎着上门礼时,脑子懵了好一会,才在华姨疑惑的“怎么不进来”里,偏了偏身子让出路来。 华姨盛了汤端到餐厅,眼看着老爷子负手闷闷不乐地走进来,还有些奇怪:“怎么看着不高兴啊,是不是饿过头了?” 老爷子觑了她一眼,没吭声。 他盘算着把应如约嫁出去是一回事,可真的等到温景然提了上门礼,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这种情绪强烈到,连带着平常看着格外顺眼的温景然都有些碍眼起来。 倒是华姨,在知道老爷子闹什么情绪后,笑着推了推他的手臂,格外热情地把温景然迎进来,边支了应如约去厨房拿餐具,边附耳提点温景然道:“吃饭时就什么都不要和你老师说了,如约是他心尖血,你得稳住了。” 温景然来时早就考虑到了,颔首道过谢后,随应如约去厨房拿餐具。 应如约从刚才看到老爷子倏然变了脸色后不安到现在,等看到温景然走进来,忙压低声音问他:“华姨跟你说什么了?” 她挨的近,脱去外衣后,身上沐浴后的香气似有若无地飘进他的鼻端。 温景然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握住她的小臂拉近她,修长的指尖点在她的眉心。 他的触碰就像是有魔力一般,指尖刚点在她的眉心,她紧蹙的眉头便倏地舒展开。此时她才发觉,她维持这幅表情已经很久了,久到眉心都皱得隐隐作痛。 她抿了抿唇,有些抱歉:“我……有点担心。” “我知道。”他曲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尖,压低声音,用仅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今晚月色好,等会带你去看海。” 他一句话,轻而易举抚平了她心底弯弯绕绕,不可言说的诸多情绪。 应如约的心忽然静下来,她点点头,“嗯”了声。 本该热热闹闹的一顿晚饭,老爷子吃的心事重重,七分饱就放了筷子。 华姨见老爷子有话要说,正要避开,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应老爷子打断:“你就坐在这。” 华姨端起了碗,复又放下。 “你照顾如约这么多年,早算我们自家人了,这种时候何必见外?”老爷子目光落在温景然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我想你是有话要跟我说。” 温景然颔首,他的目光清澈,仍旧如同少年时那样,满怀初心:“我要娶她。” 眼前一身白色衬衫的人,音容都和十年前他初识的那个温景然重叠起来。 十年前,应荣臻在邮箱里收到一封温景然的邮件,他想选择他为导师,在复试之前,先发了一封附着他个人简历的邮件和他认识。 应老爷子对这位学生印象最深的,就是他对任何事都仿佛很有把握,势在必得。事实也的确如此,他处理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从不存在什么能够难倒他的问题。 从温景然第一次叫他老师起,他就知道,他的这个学生,会是他这一生最得意的徽章。 这往事啊…… 应老爷子低头呷了口茶,不紧不慢地转头把问题抛给了应如约:“你呢,怎么想?” 应如约被问了个猝不及防,目光在老爷子和温景然身上来回转悠了两圈,涨红了脸,语速飞快:“我已经答应了。” 老爷子拿起茶杯的动作一顿,目光微深,颇有深意地瞪了温景然几眼,语气加重:“他没逼你吓唬你吧?” 应如约:“……” “咳。”她轻咳了一声,头也不敢抬,总觉得往常这么严肃板正的老爷子和她谈论这个话题让她格外害羞。 她摇摇头,那张脸又红了红,在润泽的灯光下,犹如煮熟的虾球,她含糊地否认:“没……我心甘情愿想嫁给他。” 最后半句话,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几不可闻。 温景然却一字一句听得格外清晰。 他忍不住勾唇,无声地笑起来,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多嚣张。 应老爷子觉得心口一痛,嘴唇翳合了半天,仍旧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他一口一口地喝着茶,茶水味苦他仿佛也丝毫不觉,这不作声的沉默姿态看的应如约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她斟酌着,试图想再说些什么,毕竟老爷子连续两个提问看着都对温景然颇有偏见…… “爷爷。” 老爷子的茶水饮尽,他垂眸看着杯中软在杯底的碧绿色茶叶,递给她:“去,给我再倒一杯水。” 应如约“哦”了声,满腹腹稿被老爷子一句话轻而易举打了回来。 她也知道老爷子是有话要单独跟温景然说,乖乖地接过杯子,去厨房煮茶。 餐厅和厨房离得不远,若是往常安静的时候,就是打个哈欠也能听到。但煮了水,水壶咕噜作响的声音里,餐厅里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听得并不清晰。 等她烧好水,再给老爷子泡好茶端回餐厅时。气氛已经和她刚才离开那会,完全不一样了。 她压着裙摆坐下,无声的用眼神向温景然询问。 不料,后者眉眼慵懒,噙着笑意,起身牵起她的手,就要告辞离开。 等等,事情就这么谈完了? 应如约犹豫着回头去看老爷子,应老爷子正吹着茶水热气,挥挥手,眉目慈祥:“去吧,早点回来。” 华姨也跟着笑道:“华姨等会给你做点糕点放你房间,回来吃。” 应如约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温景然一路牵到玄关换鞋,她倚着鞋架,看他从鞋柜上替她取了保暖靴,借着拉住他臂弯的动作拉起他:“温景然……” 温景然顺着她牵拉的力量站起,低头蹭着她的鼻尖吻上来,那温软的嘴唇,瞬间就磨平了她全部的脾气,她手臂酥软,搭着他的手弯,开口时哪还有半分刚才开口叫他的凶煞气势,软绵绵的倒像是在撒娇:“到底……什么情况?” 温景然没有直接回答,他弯腰,替她换好鞋,边开门出去边问她:“户口本放哪你知不知道?” 应如约认真地想了想:“书房吧……” 反正家里重要的东西都是由老爷子保管的,不是在书房就是在他的卧室里。 他打开副驾的车门,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具体一些呢?” 具体一些? 应如约摇头:“我一般需要的时候都直接跟爷爷拿……还真不知道他放在哪。” 温景然绕过车头坐上车,等车从院子里驶出去,他低低笑起来,说:“保险柜。” “他担心你会被哪个臭小子哄骗,偷了户口本出去偷偷登记领证,你十八岁以后,户口本就一直放在保险柜里。” 应如约懵了懵,随即想明白,“噗嗤”一声笑起来:“真的?” 温景然却忽然低了嗓音,回答得格外认真:“嗯,真的。” 他的声音低沉时,分外有质感,平滑又磁性。 应如约笑着笑着,忍不住摸了摸耳朵,她捧住脸,目光落在他的侧颜上,一双眼,似落满了星辉,闪闪发亮:“所以,我们真的要结婚了?” —— 夜晚的海边,出乎意料的热闹。 s市的海湾并不算正经意义上的旅游地,架了座还在施工中的跨海大桥,只有堤坝开放。 堤坝入口停着几辆越野,后车厢大开,其中一辆后备箱里放着一台音响,正低低哼着夜半小乐曲。而车旁,组了七八个人,在石地上燃了篝火,架了烤架,正在烧烤。 火光把堤坝映得如同白昼。 温景然没做停留,他驱车,驶过凹凸不平的泥路,进入堤坝后,水泥地面平坦,已能听到呼啸的海风和正在涨潮的海浪声。 长长的堤坝像是没有尽头,车一路向前,没有灯光的黑暗道路里,前方永远像是下一刻就遇绝路。 但随着车的前进,笔直的车灯下,依旧是平坦却不算太宽阔的水泥路面。 一路直到第二个堤坝,温景然停下车。 海面一片漆黑,只远远看得到还在施工的跨海大桥的灯河,缠绵着,蜿蜒着,连成一道光线。 温景然先下车,去后座拎了薄毯。 应如约跟着他下车,站在堤坝前,入耳就是一潮一潮翻涌逼近的海浪。冬夜的海边,寒冷瑟凉,海风如同割面。 她挽起长发,扎在脑后。 今晚月色的确很好,月亮刚从海面彼端的山头上升起,澄黄的一片,月光就洒在海面上,把那一湾海面映照得如同江南春水,波光粼粼。 温景然替她披上薄毯,把她抱上堤坝坐着,随即,他一手撑在她身侧的水泥地上,翻越上来,就坐在她的身旁。 海水已经涨了不少,月光下,能看见近岸处的礁石被海浪拍打冲刷,露出那一片沿海的白礁石,在夜色下,像孤独的岛屿。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过星空,看过大海了,生活节奏里永远是医院和家里,再装不下别的。 记不起有多久没有逛街买衣服,也记不起有多久没有为了一部很想看的电视剧熬夜至天明,唯一能记得的,是无数个夜晚值夜结束后的疲惫和孤独。 远处是月光,大海,她在满海面呼啸的海风声中,拨开拂至鼻尖的发丝,低笑着说:“从很早以前,我就一直以为自己会孤独终老。” 结果遇见你。 “我都做好准备了,从a市回来,会开始承受爷爷和华姨催婚的压力。我甚至想好了对策,结果一个也没用上……” 温景然低头看她:“你的语气听上去有些遗憾。” 他微带了笑意,眼角眉梢都格外的放松,显然是心情很好。 应如约从堤坝上跪坐起,她忽然一动,吓得温景然眉心一跳,赶紧伸手扶住她:“别乱动,下面就是海面了。” 应如约偎进他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鼻尖抵着他的颈侧,低声嘟囔:“温先生。” 她本是想学着最近流行的那种称呼方式称呼他,话一出口,却发现这类其实适用在陌生人初次见面的称呼其实也能缱绻又温柔。 她今晚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任何一件事从心底经过,好像都会变得格外柔软。 她的呼吸平缓又温热,一下下吹拂在他的颈边,微微发痒。 温景然被她的呼吸撩得心不在焉,他低头,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廓,问:“那句话再说给我听一遍。” 应如约“嗯?”了声,疑惑地抬起头看他:“哪句?” “那晚……”他渐渐低了声音:“我好喜欢他。” 生怕她回忆不起来,他故意咬字:“真的,真的,好喜欢他。”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7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7 应如约起初没想起来。 他的语气,他的神情,以及藏在海风夜色中的眉眼,都没有一处能和记忆中的重合。 只是这句话……真的很熟悉,熟悉到她光是听到都觉得心底有处柔软在发酸发涩。 然后她忽然就想起盛远顶楼那如同装着整片星空的走廊,想起她站在落地窗前,看他离开时那种他要走出她世界的恐慌和无助。 应如约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她坐起来,声音有些干,微凉的手指攥贴着他的腕骨,微微动了动:“爷爷跟你说的?” 温景然反手握住她的手扣在手心里,他的掌心温暖,任凭此刻堤坝上凛冽寒风侵袭,他的臂弯仍旧宽厚又温暖。 “我自己听见的,信不信?”他把随着她起身而滑落的薄毯重新披回她的肩膀,那柔软的毛边贴着她的脖颈,有些痒。 应如约像没了骨头一样,窝回他的怀里。 这座海,寂静得只有海风呼啸。 夜色把整座城市从灯河那端分割成了两端,堤坝没有灯,唯有月光,平静却柔和。即使海浪疯长拍岸卷石,浪声风声充盈了满耳,也依旧让应如约觉得这个地方,安静得只属于他们。 远处,隐约传来堤坝那端,大嘈的音响声。 应如约闭着眼,双手沿着大衣外领攀至他的颈后,毛呢外衣被他的体温熨得格外温暖,她在他怀中抬起头,那双眼星辉璀璨,像同时亮起了无数颗星辰。 她抬起下巴,鼻尖轻抵着他的。 微微的凉,触感却清晰。 她的手指环得更深,在他颈后交叠相扣,她跪坐在他腿上,柔软精致一如初见时,还不到他胸口高的小女孩。 她弯起眉眼,眼里的星辰悉数随着她微笑的弧度弯折,她抬眼看着温景然,声音娇软,缓慢又清楚地咬字道:“我好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 海风也忽然安静了。 她的声音就那么清晰地传进他的耳里。 和上次隔着手机听不同,不是断断续续的,也没有电流杂音,更重要的,是她说给他听的。 他眼里能看到的,是她渐渐低了眉眼的脸,应该是在笑,眼尾微微上扬,不知是否在等他说些什么,眼睫眨了眨,又抬起眼来飞快地扫他一眼。 耐心等待是种什么感觉? 大概就是现在这样吧?他守到花开,守到云散,守到心里喜欢的女孩正正好向他敞开。 他喉结上下一滚。 他的双手,从薄毯边沿两侧伸进去,紧贴着她敞开的外套,摸索到腰间柔软的毛衣,滑进去,仅隔着一层薄薄的贴身的衣料覆在她的腰上。 尔后,微微用力,揽着她的腰身压向自己。 应如约被他推进怀里,嘴唇因为这出乎意料的举动,顺着他的唇角滑至他的脸侧,飞快的一记触碰。 除了他脸上的凉意,她什么都没来得及感受,就被他困在怀里,低头吻了下来。 和以往不同的是,他这次并不打算绅士。 掌固在她腰间的手沿着她裤腰伸进去,拽出她塞在裤子里的薄底衫,温热的手掌就沿着那唯一的缺口往上,推开她的内衣,覆住她的柔软。 应如约惊得“唔”了声,正想推他,他另一只固定在她腰后的手微一用力又把她压回怀里,他吮住她的下唇,齿尖柔软,像是品着一芳柔滑,缱绻又迷恋。 他修长的手指正好能盖住她那方柔软,轻捻,细挑,并不像是爱抚,而是在把玩。偏偏他的力量掌控得不轻不重,指尖一挑一捻,她立刻软在了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海浪一潮一潮拍向礁石。 这种地方,明明远处有人烟,有喧嚣。 没有遮挡,也不私密。 但一轮清月,一袭海风,天高辽阔,海面澎湃,愣是能让人生出天荒地老的感觉。 风从滑落的薄毯里灌入,应如约却不觉得冷,浑身像是烧起来了,尤其是被他亲吻和抚摸的地方,就像是有一簇簇火焰,卷勾着火星,热力四溅。 她闭上眼,勾缠在他颈后的手指缓缓松开,就扶在他的耳后,一点一点,去加深这个吻。 她的热烈,她的迎合,就像吐芳的花蕊。 温景然揽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温热的嘴唇滑过她的脸侧,覆耳问她:“去感受下后座?” 沙哑的声线,笑起来时低低的声音里有一种沉厚的质感。 应如约把脸埋在他颈边,闭着眼,笑得比他还要嚣张些:“悉听尊便。” 月光下的海面,柔和得像是盘踞在山弯的溪流,不见半点海面的凶悍。 温景然微怔之后,又低低地笑起来:“这么不怕我?” 应如约歪头轻蹭了蹭他的耳根,嘀咕:“你现在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哪里哪里都不一样。 这么赖在他怀里,被他拥抱着,又刚结束一场意乱情迷的亲密,她有些疲倦,困困得打了个哈欠,小声问他:“温先生啊,结婚以后,我们还是都很忙怎么办?” 应如约也没想从他那听到回答,自顾自地又问道:“会不会因为我想吃火锅,你想吃粤菜,我们就吵一架?” “沈灵芝说她和许医生吵过最莫名其妙的一架是她想买茉莉香的沐浴露,许医生想买柠檬清香的……” 回答她的,是温景然忽然低头咬在她耳垂上的痛感。 他松口,声音低低柔柔的,并不刻意:“如果我们会吵架,那只可能是增加夫妻情趣。” 他想不出来,他会因为什么事需要和她吵架。 如果应如约遇到困难,他首先想的,是替她解决。 如果和她发生分歧,首先妥协的,也一定是他。 他无条件去包容支持她,哪有什么原则什么底线?就算有原则有底线,那它只能是应如约。 —— 吹了一夜海风,温景然隔日便着了凉,继续请假休息。 小邱盼了一星期温医生,得知温医生继续请假后,遗憾失落得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吃午饭时还在絮叨:“还想趁温医生不是有妇之夫的时候多看几眼……” 她剜一眼安静吃饭的应如约,继续:“怎么能让我温医生感冒!” 沈灵芝先听不下去,停了筷子敲碗沿:“小邱,注意下措辞啊。” 沈灵芝是很好相处的人,性格温柔,平日里有大小事也从不和底下的医生大小声,更别提红过脸。 她忽然用这么正经严肃的语气强调,小邱怔了怔,原本还带了几分玩笑的表情瞬间变了。她握着筷子,低头开始数盘子里的米粒,没吭声。 沈灵芝没察觉小邱的异样,补充道:“温医生现在是如约的男朋友了,当初单身时你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但现在情况不同,我们相互都是朋友所以知道你只是随口说说开开玩笑而已,但别人不知道,有些人要是给你添油加醋的……” 话没说完,小邱把筷子一横,有些赌气地瞪了眼应如约:“这些话我就是说给她听的怎么了?” 沈灵芝眉头一皱,下意识去看应如约。 应如约显然也没料到小邱会有这个反应,怔了怔,反应过来后,立刻打圆场:“怎么了,还急上了?怪我怪我,抢了你的温医生。” 往常,三个人插科打诨几句,再怎么有分歧也能立刻翻篇。今日气氛却有些异常,小邱瞬间红了眼,噘嘴盯着应如约,半句话也没说。 应如约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太对。 她放下筷子,唇角的笑意微敛,也渐渐严肃起来:“怎么了?” 小邱别开眼,错开她的视线,还泛着水光的眼睛直直盯着不远处的空餐桌,半晌,才一揉眼睛,带着几分哭腔,说:“她们说你坏话,说你不好。” 应如约和沈灵芝对视一眼,还是如约先递了纸巾给她,柔声问道:“那她们欺负你了还是为难你了?” “没有。”小邱抽过纸巾遮住眼睛,缓了缓,才道:“护士站人多嘴杂,一有机会就说你坏话,还总带着麻醉科,一说就是麻醉科的应医生。那些坏话一听就是瞎编乱造的,但大家看你和温医生在一起,不少存了坏心故意抹黑你。我就好生气!” 她撅起嘴,发泄了坏脾气后,终于也开始不好意思,用纸巾挡着眼睛哼哼唧唧道:“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怎么想的……” 她受了气,满腹委屈,又是生气应如约两耳不闻窗外事又是生气那些嚼舌根的人,矛盾了一整天,直到这会才撒出气来。 应如约忽的想起昨天第一台儿外手术时,其中一个医护人员忽然就把矛头指向了她。 本已经被她抛之脑后,并未放在心上的事此时和小邱所说的一起联系起来,渐渐就有了一个清晰的轮廓。 她皱眉,从脑海中搜索出一个已经有些陌生的名字:“你是说严筱?” 小邱“咦”了声,都忘记用纸巾挡眼睛了:“你知道啊?” “她今天上班了没?” 小邱点头,视线毫无目标的在食堂里梭巡了一圈,未果:“我刚才还看见她在食堂的,应该吃好了。” 应如约拿纸巾掖了掖唇角,用暗着的手机屏幕当镜子,旋出口红慢条斯理地补了补唇妆,随即轻轻一抿,问:“在哪?” 她倏然抬起的眼眸,有利光闪过,虽不刺人,却绝不温和。 小邱被她的气场一慑,懵了会,先靠了声:“对对对,温医生收拾人之前也是这种眼神!”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8 找人麻烦这种事,向来需要趁热打铁。 否则等心中郁气一散,别说战意,恐怕心里只会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 若是往常,应如约应该属于后者。 没伤着她的皮毛,也没给她带去恶劣影响,她多半置之不理,淡若清风。 可现在不同,往后她会在这家医院工作数年,数十年。而严筱,从年少时期就横亘在她的记忆里,虽算不上纠缠不休,但这种放冷箭的阴毒方式实在有些太过恶心人。 她收起口红,从把口红旋进管子里,到扣上小羊皮,面目沉静,慢条斯理。 本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因她微扬的眉角,微蹙的眉心,以及眼里能透过平静的表象看到的暴风骤雨,横加了张扬的气场。 沈灵芝从未见过应如约有这种表情,她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都是说话轻柔,话不多却亲和温善的人。偶有几次事急,她也仅是皱皱眉头,抿抿唇角,先处理再有情绪。 眼看着应如约已经站起来,沈灵芝放下筷子,紧跟着她起身:“如约。” “我跟严筱有旧仇。”应如约回过头,给沈灵芝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我有分寸。” 她还不如不说她和严筱有旧仇这回事! 沈灵芝知道护士站新来的那个叫严筱的护士,因工作态度懒散,她对严筱印象极深。不过平时接触也少,只听谁说起过她是夜场的熟客,混社会的朋友居多,并不好招惹。 经常出入夜场的人,能有几个是简单的? 沈灵芝一想到平时抽个药都能划伤手的应如约,再一想严筱,脑补了一幕她手提碎酒瓶凶神恶煞的模样,心里一急,转头轻拧了小邱手臂一记:“做事不知道过脑子啊。” 话落,她匆忙跟上,生怕应如约要在严筱手里吃了亏。 此时终于察觉事情有些不太对劲的小邱捂着被沈灵芝拧疼的手臂,委屈的“唔”了声,慌忙扒了几口饭,紧跟着追上去。 严筱没走远。 前两天在某网站公开售票的演唱会门票被一抢而空,护士站那群人一个个哭天抢地跟死了老公一样,实在惹她心烦。 这些天,因为应如约的事,她刚和护士站的几个人站在了统一战线,建立起了革命友谊,感情正好,便也不嫌麻烦地找朋友托内部关系弄了几张演唱会的门票。 严筱是个爱面子的人,这种给人恩惠受人崇拜,让人感恩戴德的事情最让她觉得享受。一路被簇拥着到停车场取了门票,正准备挨个发过去,一转身,倚着车身回过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几步外的应如约。 她唇角的笑意一淡,眼神轻蔑,在周围三两催促声中把门票发了个一干二净后,见应如约仍旧站在原地,确认她是来找自己的,这才挑眉问道:“有事?” “有。”应如约的视线滑过几个人手里的演唱会门票,往前走了两步,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反问:“我最近听到不少造谣,你干的?” 严筱冷笑一声,眉目间的冷意更甚:“说话可是要负责的,你听说什么了,就怀疑是我干的?” 两人剑拔弩张的气势太过明显,以至于严筱身边和应如约都有过往来的几个护士面面相觑后,都屏息凝神,不作声。 应如约还真没听说到什么,她行事低调,性格内敛,每天不是在手术室就是在去手术室的路上,来来回回打交道的都是那几个医护人员。 忙成这样,谁有闲心八卦? 三言两语,这算盘上的算珠就被拨了个七七八八。 应如约沉得住气,面色不变,那双眼盯着她,眼底的漆黑像旋转的漩涡,不停的吸卷着范围内所有能够被捕捉的东西,深不可测。 “我要是真听到了你说我闲话,你觉得你还能站着跟我讲话?” 她话音刚落,身后脚步声追至。 沈灵芝追错了路,食堂到停车场的路上设了数个花坛路口,她在里面兜转了一会才和小邱结伴同来。 一来就听到应如约这句话,到嘴边的准备拉偏架的话尽数吞回去,静观事态。 严筱自从那日在离苍山山顶看到应如约,心里梗了多年的刺又重新扎得她心口疼起来。 高三那年,她叫了朋友在校外堵截应如约,虽存了让她难堪恐惧的心思,但并未真的想对她做什么。顶多推搡她几下,撞撞她,吓唬得她一改镇定花容失色便就算了。 她见不得应如约这么好,她想让应如约知道,她严筱,惹不起。 以后在路上看见她,要绕着走。以后听到她的名字,也会闻风丧胆,阴影连连。 只可惜,她什么都还来不及做,就被应如约搬来的救兵一击击溃。不止如此,那天晚上,向来不管她的父亲直接踢开门,二话不说对她一顿打骂。 骂她不知廉耻,骂她不好好学习天天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甚至怒喝她再敢找应如约的麻烦就打断她的腿。 直到那时候她才知道,下午的事情不过是前奏。那个应如约找来的男人,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联系了她的父母给她施压,让她再不能找应如约的麻烦。 一想到这些往事,严筱就像被点了引信的火药桶,立刻爆炸:“闲话?你敢做还怕人说,我今天还就要当面问问你,高三那年,你是不是就跟社会上已经工作的男人鬼混了?自己不清不楚,别人还说不得了?” 应如约皱眉,下意识想到的,就是温景然。 她一露出有些为难的表情,严筱顿时觉得自己踩中了她的痛点,越发得意:“你忙着装好学生,拍老师马屁,当然不知道同学怎么说你的。经常有个已经工作的男人接送你上下学,送你到家后一连数个小时都没出来,你还要不要脸呐?” 难得的,应如约此时有些想笑。 她高三那年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真不知道有同学对她和温景然有这么深的误解…… 她甚至还分神想,她这些年总推脱不去同学会,不知那些老同学会不会误会她是羞于见人啊? 她不说话,身后的小邱听得两眼直愣。 她听说的版本虽然也是应如约从高中时期就跟别人鬼混,但……那是总结版本的啊,哪有这么详细的! 严筱身旁站着的几个同事本还有些事不关己的态度,此时见应如约被严筱质问的哑口无言,眼神里不由流露出几分不屑,看着应如约的神情都渐渐变了。 应如约一沉默,严筱就越发起劲,她借力站直身体,走到应如约面前,上扬的眼尾就如同亮着尾针的蝎子,随时都能扑上来咬她一口:“以前可以说不懂事,那一个多月以前呢?你跟一个男人在离苍山过了一夜,我亲眼看见你和那个男人在后座待了一晚上,清晨才下的山。” 应如约的表情更古怪了…… 刚才憋着一股劲,想和严筱对质的战意此时化了三三两两,只剩下满腹唏嘘。被一个对自己并没有善意的人如此关注,真有些一言难尽。 她不着急,身后旁听的小邱着急了,她推了一把毫无反应的应如约,急得直跺脚:“你倒是说话呀!” 说什么? 承认严筱说的全是事实? 她还真的挺有职业道德,并没有瞎编乱造? 应如约低着头,忽然就笑了起来。 她一笑,不止小邱莫名,甚至比刚才她一脸肃杀,完全挑事模样地站在那还要让严筱觉得发憷。 她拧眉,不解:“你笑什么?” “所以你就跟别人说这些?”应如约沉吟片刻,努力地想找一个恰当的形容词:“例如我行为不检点,作风不端正?” 严筱顿了顿,嗤笑:“难道不是?” 她站得离应如约很近,近到她眼里有一丝情绪变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原本想看到应如约被拆穿后的惊慌失措,被揭露后的羞愧欲死,唯独没想到,她话说到这份上了,应如约仍旧淡若清风,丝毫不受影响。 应如约比严筱还要高一些,身高优势下,她站直双腿,用居高临下的视野低了眉眼俯视她:“你要是讨厌我,挑我错处我没话说,那时候我如果来找你对质找你吵架我就是那个没道理还受不起批评毫无心理承受能力的失败者。” 她逼近一步,气势汹汹:“但背后嚼人舌根,故意败坏我清白的名声,这事,真的下作了。” 她想起当年,把她挡在身后的温景然。想起他挺拔的身影在夕阳下的投影,心就像鼓胀的帆,柔柔的,被风吹得满心满眼全是他。 严筱被她的气场压得止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她面上几变,顿觉有些难堪,咬了咬唇,依旧没松口:“我可没瞎说,那些事那件不是你做过的?再说了,我用得着针对你,也不看看你几斤几两,这么看得起自己。” 应如约没直接回答她,她冷了眉眼,半分不退让:“你怎么说出去的话怎么给我收回来,做不到,我就不止像今天这样站在这好声好气地跟你讲道理了。” 她逼得近,周身如自结气场,压的人喘不过气。 严筱被她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所有反辩的话在她强硬的气势下都犹如蚂蚁撼石,丝毫没有一点力度。 她气急,反手推她,再也维持不了云淡风轻的表象,气急败坏地骂道:“什么东西。” 应如约被她推了的措手不及,后退了一步才稳住,眉心刚拧起,又听严筱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就说我刚才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 比应如约先一步回答的,是一道低沉的男声:“是真的。” 突然出现的声音,引得众人皆侧目看去。 停在数辆车后,被堵在角落里的白色路虎车车门被关上,温景然挽着一件黑色的长大衣,信步走来。 应该是和衣躺了一会,衬衫领口有些皱,他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翻好衣领,又正了正袖口,站到应如约身侧,漆黑深邃的那双眼落在眼前有些眼熟的女人身上,停留了几秒:“你说的,高中起就有已经工作的男人经常接送她上下学,送她回家后数个小时都不出来的,还有一个月前和她在离苍山山顶过夜的男人,都是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低低沉沉的,语气又压得格外严肃,听着像是纪录片里的旁白,有种无端的正经。 说了这些,温景然觉得还是不够,慢悠悠的又补充道:“作风不检点行为不端正的人,应该也是我。” 他低声笑起来,声音慵懒:“我和她认识十年才准备结婚,算不算?”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8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89 他的眼神…… 他这种眼神,让严筱立刻想起了当年挡在应如约身前,让她去找一个和他年龄相当,就算打伤了也方便赔偿医药费的年轻男人。 明明五官,轮廓,气质都和当年的那个男人不那么相似了,偏就这么一个眼神,光是看着你仿佛就能把你所有恐惧都勾出来的眼神,让她瞬间把眼前的人和她曾经的噩梦重合。 严筱惶然白了脸色,下意识地被震慑到后退了两步,撞上车旁的后视镜。 周围忽的,一片寂静。 不知是都在消化温景然刚才的那番话,还是错愕……刚传出恋情没几天的两个人说结婚就要结婚了。 反正……应如约难得主动挑事一次,才刚刚开始,就因为他的突然出现,完全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 应如约意外了几秒后,先回过神。 中午和严筱的这场对台戏,因她火从心起,没有任何策划也没做任何准备更没考虑任何后果就这么直接开场。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停车场,还恰好让他撞到。也不知道温景然在这里多久,又看到了多少,一时说不清是尴尬多一些还是难为情多一些。 但即使他此刻是维护姿态,也没对她表现出任何的不赞许,应如约依旧有那么几分做坏事被他抓到的局促感。 于是,沉吟数秒后,应如约清了清嗓子,表明立场地悄悄挽住他的手,小意询问:“你怎么在这?” 被海风吹到感冒的人,就算此时不在家里好好躺着休养,也不应该出现在医院的停车场啊……尤其看上去,好像还在车里将就着睡了一会。 温景然不答,他把挽在手弯处的大衣换到另一只手,空出来的手牵起她虚挽着他臂弯的手握进手心,反手露出贴了医用胶布的手背示意,他来医院挂针。 “有点烧。”和刚才的中气十足相比,他的语气多了几分随性。 早在刚才他握住她时,应如约就发现他比寻常偏高的体温,听他确认后,眉心蹙起,哪还有兴致再和严筱纠缠。 女人间的事,无论是口舌之争,还是出于各种原因的矛盾纠纷,她都不想他屈尊参与。 但此时,也不适合真的一走了之。 严筱这个人,应如约很了解,她可以对任何人义气,唯独对她就像是结了血海深仇一样,处处针对,没有缘由。 她思考着,想找一种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像是能猜到她此刻在想什么,温景然主动松开她的手,指了指后排的路虎:“我在车里等你。” 温景然一走,本已经凝滞的气氛又开始微妙起来。 应如约垂眸,目光落在面色发白,咬唇不语的严筱身上片刻,用不算客气但也礼貌的语气,平和道:“我们之间的陈年旧怨说起来不过是年少时的意气用事,没必要这么多年了还耿耿于怀。你到处抹黑我,是想同事听到这些排挤我让我日子过得不舒心还是什么目的?” “如果你今天觉得不服气,尽管可以和高三那年一样,叫一堆你混社会的朋友来医院门口堵我。但我不是几年前只会搬救兵的应如约了,我有一百种方式教你怎么做人。” 最后那句话,她加重了语气,忽然凛冽起来的威胁,让身后看不见她表情的小邱都听得汗毛一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她和沈灵芝对视了一眼,压不住眼里的笑意,无声地用口型表示:“如约好横!” 简直就是社会我应姐,人帅路子野…… 明明不会吵架,就连放狠话都带不出一个脏字。好好的一段警告,心灵鸡汤所占的比例都快有十分之八了,结果最后那句话意外的掷地有声。 这要是放别人身上也就算了,尤其是应如约,她寻常时候少言寡语,说话时表情和眉眼都温温和和的格外亲和。更多时候,都是手术时,专心致志的清冷模样,但没想到耍起狠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不过经验实在不足。 她那些话,太没有重量感,要不是气势满分…… 啊,还是有些想笑。 小邱黑溜溜的眼珠转了好几圈,眼看着严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件事来。 温医生要和如约结婚了,那……灵芝姐的婚礼,他们是分开包两个红包还是打算合在一起包一个大红包啊? —— 温景然在车里,等了大概十分钟。 透过车窗,看见她和严筱说完话,转身和沈灵芝低语了几句,随即很快地往他这个方向快步走了过来。 应如约坐上副驾,一言不发地跪坐在副驾的座椅上,抬起手,用手背贴上他的额头丈量温度。 挂完水,又小睡了片刻,热度已经退下去了。 温景然捉住她的手,拉下来:“三十九度,现在退烧了。” 他把外套抛至后座:“想等你一起吃午饭,睡过了头。” 应如约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下意识去摸手机,外套两个口袋都摸了一遍,才想起手机在进手术室前就锁在了柜子里。 原本想埋怨他怎么也不知道打个电话给她的话立刻被她咽回去,她的神情看上去倒比他这个病号还要委屈些:“对不起,我手机没带在身边……” 温景然有些走神,没听清她说了什么,目光从车窗外人已散尽的地方停留数秒,手指自然地捻着她的耳垂轻轻摩挲,低声问她:“我不在的这几天,发生什么了?” 隔着车窗,良好的隔音,断断续续的,其实并没有听清多少。 只不过那明显对峙的场面,让他知道,应如约和那个有几分眼熟的女人绝不是在友好交流。 应如约被他揉捏着耳垂,有些分神。 他最近好像特别喜欢捏她的耳朵,不论是耳廓,还是耳垂,爱不释手。 她努力抛开耳朵上被他摩挲揉捏的异样感觉,尽量简单的把前因后果交代了一遍。 这种女人间最原始最幼稚的过招,她其实并不那么想告诉他,所以整件事说完,格外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事,我自己可以解决。” “她那个问题反复问了你几遍,为什么不回答?”温景然捏着她耳垂的手指一顿,微微倾身,靠近她。 他慵懒的时候,声线也变得低沉迷离,他却不自知,仍旧懒洋洋的,把那特别的一面暴露在她的面前。 “她对你的形容……不算友善。” 应如约斟酌着,告诉他她的打算:“我想和她说清楚的只有她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事,和我以前现在和哪些男人纠缠不清没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去澄清事实的,哪有义务给严筱答疑解惑。 温景然了然,但他的重点显然和她的不一样,他继续捏着她圆润精致的耳垂,慢悠悠道:“哪些?除了我,你还有别的男人?” 应如约被他问得脸颊顿时涨红:“这不是重点……”她一句话那么多字,他怎么偏偏关心这个! “这怎么会不是重点?”他低笑着,丝毫没有调戏她的罪恶感:“我不该在乎我未来太太心里到底有过多少男人?” 明知他是故意逗她的,可应如约还是忍不住认真,她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看着他的眼睛里有些许羞赫,躲躲藏藏:“只有你,没有别人。” 她声若蚊蝇,说完也不打算负责,拙劣地转移话题:“没有别的事,我回去上班了。” “有。” 温景然往后靠着椅背,指尖从她泛红的耳朵尖移到她散下来的几缕发丝上,修长的手指勾缠着那缕头发缠了好几圈。 指尖偶尔刮碰到她的耳朵,若有若无的触碰比刚才直接揉捏她耳朵还要更加的暧昧。 应如约有些坐立不安,可现在两个人已经算未婚夫妻了,比男女朋友的关系还要更亲密一些,她不想露怯,就装作很认真地在听他说话的模样,看着他。 “电视台的栏目策划通过医院找到我,想约采访。”他抬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笑意流转,轻轻的,锁住她:“是有关薛晓这件事引发的医闹,院方觉得机会不错,我没直接同意但也没有拒绝。” 温景然一顿,卖了个关子。 等她殷切地开始催他继续说下去,他低头,毫不客气地在她唇上亲了一口,这才慢条斯理道:“我说回去问问女朋友,出场费怎么收。” 应如约脸上刚退下去的红潮又从耳根一路蔓延上来,她支吾着问道:“你你你……你原话就这么跟领导说的?” 温景然反问:“不然呢?” 应如约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总觉得他现在说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各有深意。 她支着下巴,还真的很认真地替他想了想:“你是当事人,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或者不排斥的话,好像可以试一试?” 医患关系这种摆在任何一家医院都是格外令人头疼的课题,如果有一种方式,可以让医生作为主角,去传递宣扬甚至缓解这种关系,好像是很不错的一种渠道。 应如约丝毫没察觉自己已经落入了温景然铺好的陷阱里,直到他抬手,把修长的手指放在她面前,她还茫然不解的“嗯?”了声。 他眉眼间,有温润笑意。 那只手手指舒展,在她面前晃了晃。 温景然问:“不觉得少了点什么?” 应如约迟钝,仍旧没有听懂他想说什么,顺着他的话重复:“少了什么?” “s台在卫视频道里的流量排前三,访谈节目又是黄金档高收视的节目。你不觉得我手上应该戴个戒指,表明下我已婚的身份?”他顺势曲指,在她鼻尖上轻刮了一下:“为了避免节目播出后我门诊数量暴增,你委屈些?”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0 委屈些? 委屈什么? 她答应了他的求婚,也做好了和他共度一生的准备。 应家又只有应老爷子一位长辈,十年相伴,对温景然,别说阻拦,几乎是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对他行了最大程度的方便。 那他说的“委屈些”,只能是一个意思—— 尽快结婚。 想到这,应如约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连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变得稀薄起来,她舔了舔嘴唇,避开他灼然的视线,小声问:“你……怎么想的?” 他的车内干净简洁到没有任何挂饰,应如约就算想故作轻松地转移注意力,也只能研究挡风玻璃前置物处放的那盒抽纸巾纸盒。 结婚这种大课题,一谈及就是正经事。 她不想表现地太在意太热衷,也不想表现地太冷情寡淡,只能矜持地装作好奇纸巾盒上的说明,捧着那小清新外包装的纸巾盒一遍遍地看说明。 短短的几行,她来回看了几遍,那些铅字纤细又整齐,她扫过去时,每个字都认识,但每到最后目光落在结束的标点上,那些铅字就像是浮动的海浪,风一卷,浪一翻,很快就什么都没有了…… 温景然失笑,知道她紧张,也不拆穿,本扶在椅背上的手落在她的发顶轻揉了揉,低声道:“我想明天去领证,婚礼在五月,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甄定婚礼的每个环节。要是不嫌累,婚礼可以在s市和a市各办一场,虽然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话落,他沉吟片刻:“婚礼想在海岛,草原还是哪里?我虽然没做过婚礼策划,但……应该不会很难。” 他难得清闲,把结婚需要准备的步骤都想了一遍。 难得用一次的手机浏览器上,历史记录里全是有关婚礼的搜索。 就连蜜月,他都准备了好几个选择,详细到她会喜欢的地点,她会感兴趣的事,她会钟爱的餐食。 应如约有些消化不及。 怎么就聊到婚礼要不要办两场,想在哪里办了? 她连明天领证都还没同意…… 再也装不了淡定了,应如约把纸巾盒塞回挡风玻璃前,转头看着他,不太确定地问:“明天领证?” “嗯,我翻了翻黄历。”温景然说得一本正经:“这几天只有明天宜嫁娶。” 还……翻了黄历? 应如约忽然有些想笑。 她怎么也想象不到,温景然会……翻黄历。 不行……越想越觉得有些违和,她抬手,用手背掩住上扬的唇角,借着看窗外的动作避开他的目光,支吾道:“那我等会跟灵芝请个假……” 请假的理由,明天去领证? 不知道整个麻醉科会不会立刻爆掉……起码小邱会。 莫名的,光是她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热血,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倒流,她整个脑子都有些晕,心脏也跳得格外快,快到几乎缺氧。 在车厢……或者说有他在的地方,她根本待不下去,利落地推开车门,潦草地抛下一句“我回去了”,跟只兔子一样,三两下蹦远了。 温景然伸出去的手连她的衣角都没碰到,只听见车门被用力的甩上,怔了一瞬,有些无奈地低叹了一声。 随即,又无声地弯着唇角笑起来。 算了,跑了就跑了吧。 —— 下午第一台手术是儿外的,病人是六岁的小女孩。 应如约回科室时,小邱去病区,沈灵芝去手术室准备手术,她换好衣服赶到手术室时,手术的准备工作刚做好。 沈灵芝看到她,第一反应,是暧昧的眨眨眼:“温医生回去了?” 应如约把人抛下就走……现在听谁提起他,都莫名觉得心虚,胡乱点点头,也没听仔细她问的是什么。 等手边的工作做好,护士还没有把病人送进手术室,应如约等了等,想起要和沈灵芝请假,一想到请假的理由,手心顿时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害羞得说不出口。 她在心理建设良久,想了数十种开场白,沁凉的手指原本都快挨着沈灵芝的手臂了,又飞快地缩回去。 几番挣扎后,没等她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护士已经把病人送进了手术室。 六岁的小女孩,恐惧冷冰冰的手术仪器,坐在病床上被推进来时,一双眼红通通的,显然哭了很久,抽噎着,惊惶未定。 应如约昨天做了小女孩的术前访视,和病人的家属有最直接的沟通。 这个女孩,胆囊结石伴急性胆囊炎,四岁开始疼起,因年龄太小,各个医院都不接收。因为生病也没能正常去上学,这个年纪经常一个人在家,由奶奶带着,性格敏感自卑,纤弱得就像温室里的花,风一吹就能横枝折断。 s大附属医院的腔镜lc在市内很出名,主治医生再三衡量后,仍旧接下了这个病人,做腹腔镜下胆囊切除。 整个过程,从接手病人到确定手术方案,一波三折。 最让应如约动容的不是小女孩这些年的经历,也不是病人家属所作的努力,而是主治医生力排众议后,说的那句:“她已经被影响了人生,趁还没彻底被改变,我试一试吧。” 她想,这就是很多人坚持从医的信念和初心吧。 病人年龄实在太小,整台手术开始后气氛就一直有些凝重,直到顺利结束,主治医生才终于松下那口气。 应如约负责把病人送去恢复室,等小女孩醒来后,她摸了摸她嫩滑的小脸蛋,微笑着安慰她:“睡醒了?已经没事了。” 小女孩眨了眨眼睛,眼眶有些湿漉,翳合了下唇瓣,低声吐出一句:“谢谢阿姨。” 一句谢谢,轻而易举的,柔软了她整颗心。 这台手术一打岔,应如约彻底把请假这回事抛之脑后,直到下班后,她坐进温景然的座驾里,她才恍然想起来,连忙给沈灵芝发短信。 温景然看她慌慌张张的连安全带也忘记系上,干脆在路边停了车,替她系好安全带,才问:“出什么事了?” “忘记请假了。”应如约咬住下唇,嘀咕:“下午有台儿外的手术,病人才六岁,腹腔镜下胆囊切除,我一直揪心到手术结束把她送进恢复室。” 她把短信编辑好,发给沈灵芝,抬眼看他:“我发现啊,一个人的魅力真的不只靠外表,心有大爱的医者……” 话音未落,听不太顺耳的人忽然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应如约一懵,连后面要说什么都忘了,一双眼还有些回不过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温景然,呆滞地问:“你……” 温景然丝毫没有半分的不自然,指腹摩挲了下她刚补过唇妆的唇角:“你继续说。” 应如约想了想,“哦”了声,早忘了自己想要歌颂歌颂主治医生的初衷,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彻底当机:“怪你,我忘记要说什么了。” 忘了就好。 温景然捏着她的下巴,又低头,在她唇上轻蹭了蹭。 凑得近,能闻到她唇妆的香味,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但淡淡的,不浓郁也不热烈。 他张唇,轻吮住她的下唇,含糊问:“口红什么颜色的?” “西柚红?”应如约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不然就是豆沙色。” 被咬住唇,她说话并不那么清晰,嘴唇开合间,还总是能碰到他的,这么近的距离,和他抵蹭摩挲,瞬间让她红了耳朵。 应如约抬手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很不合时宜地打断他:“我饿了。” 那声音又软又轻,像毛茸茸的草心从他心尖上扫过,温景然心口微颤,抵着她的唇顿了顿,张嘴轻咬了她一口,终于退离。 他那一口咬在唇上,虽不疼,但颇有示威作用,就像是在跟她说……暂且先放过你。 莫名的……就很撩人。 应如约被撩得七荤八素,握着安全带捏揉了半晌,才想起来问:“回家吃饭?” 温景然偏头看了眼后视镜,边打转向灯边切换车道,回答:“我做饭给你吃。” 话落,似乎是想起刚从a市回来那天,那顿因为他求婚而没有吃成的晚餐,忍不住笑起来,自嘲:“今天应该不会被什么事打断了。” 他不说应如约还没想起来那天最后还是叫了外卖的晚餐,一想起来,全是那天他抱她坐上流理台,眼睛里有星辉的样子。 她转开视线,看着沿路已经亮起的路灯,点点头:“好。” 一个“好”字,她咬得又轻又柔,几下融进无边的夜色里。 —— 另一边。 刚收到请假短信的沈灵芝,面色古怪地盯着请假理由看了几秒。 然后点开微信,找到小邱。 “我有温医生明天行程安排的第一手资料,要不要?” 小邱很上道,立刻发了面值五元的红包:“快说快说。” 沈灵芝边“啧啧”了两声,边嘀咕“小邱对男神也就五块钱的爱啊”边言简意赅地敲下三个字:“民政局。” 小邱:“……” ??? 觉得自己是被坑了的小邱犹豫三秒后,发了一个面值十块钱的红包:“真的假的?” 沈灵芝翻了个白眼,截图,发送。 截图上赫然是几分钟前应如约发给她的请假短信—— “沈总, 明天需要请一天假,去领证。 0.0求批。” 小邱:“……” 嗷嗷嗷嗷嗷嗷!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1 相比刚知道这个爆炸性消息后处于火星撞地球般骚动不已的小邱,应如约相对安静不少。 沈灵芝批假后,她就收起了手机。 没什么事做,又不想车内气氛太沉闷,就努力找话题。 从下午那台儿外六岁小病人的手术讲起,连术前访视时小女孩对她笑了几次都记得,一直说到手术结束看到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女孩父母。 温景然安静听着,听她的语气从高处渐渐滑至低谷,适时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喜欢小孩?” 应如约想了想,没直接回答:“我实习期轮转到儿科,儿科很少做手术,但每天也算不上清闲。早上查房,要根据每个孩子的情况修改医嘱。我在轮转去儿科前,一直很担心会招架不了。” 应家人丁单薄,旁支的亲戚也很少,少数的几个不是离得太远很少走动就是早就没了联系。 甄真真每年过年和她炫耀走亲戚收了多少压岁钱时,她连和亲戚走动的记忆都找不出几段来,更别说和小孩相处了。 她是半点经验也没有。 而且在医院这种地方,住院的孩子各种年龄层次都有,小到几个月大的婴儿,大到十几岁迈入青春期的。不过大多数是一些感冒,呼吸道感染或者肺部炎症等病情。 她在去儿科轮转前,悲观得觉得自己会在那里一塌糊涂。 她虽然有耐心,但不会哄小孩,更害怕安抚不了他们的哭闹。临去儿科轮转前焦虑得都睡不好。 但儿科,虽然不好待,但比她想象中的,要温柔善意许多。 “同学里有个男生,在儿科轮转结束后回来在群里说以后非儿科的女医生不娶。”应如约笑起来,煞有其事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我发现的确是,儿科的医生每天面对孩子,性格都很温柔很有耐心。” 温景然被她用这么有深意的眼神看着,忍不住笑了下:“儿科的女医生温不温柔耐不耐心我不知道,说起温柔耐心我只认识马上要嫁给我的麻醉医生。” 出题没难倒他,还反被撩的应如约只能选择沉默。 路口红灯,温景然缓缓刹车,在离前车半米远的距离停下来,手扶着方向盘,侧目看她,“善解人意”的给了她一个台阶下:“然后呢?” 然后啊…… “我当时跟的那组,有一床病人是个小男孩。男孩大概十岁左右,特别瘦小,父母离异,单亲家庭。他父亲是在工地上上班的,具体做什么不清楚,但看着应该不是很轻松的工作。” 应如约努力回忆着,时间有些久远,具体的细节其实记得不太清楚了,只是每次想起时,就会由心底漫开说不上来的酸涩和心疼。 “小男孩在家有过突然抽搐晕倒的病史,醒来后却对发生的事毫无记忆。那天我正好值班,查完房没直接离开,然后就看见老师他们突然匆忙跑向病房,我跟过去时,正好碰到那个小男孩犯病。” “他突然很暴躁,大声喊叫,躁动不安。”应如约皱眉:“当时排除了癫痫,具体原因还在排查,做了脑部ct也没有提示什么病灶,没有一点头绪。” 她到病房后,老师让她帮忙按住男孩,怕他在不可控的情况下会伤害到自己。他的力量其实很小,但应如约碰到他的皮肤,按住他的身体时,只能感觉到手心下瘦小的身体像柔嫩的树枝一样,稍一用力仿佛就会折断。 “男孩的爸爸手足无措地站在病床前,眼眶红着,嘴里一直絮叨呢喃着‘你要吃什么,爸爸去给你买,去给你买’。”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开始倾诉这件不算愉快的事,应如约咬了咬下唇,询问他:“还要听吗?” 红灯跳转,温景然收回视线前,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 这是要听的意思了。 应如约沉吟片刻,目光落在车外后视镜上那一盏盏被抛至车后的路灯,继续道:“小男孩想吃薯片,爸爸不给他买,然后就犯病了,毫无预兆。医生就让爸爸去买盒他爱吃的薯片,那时候正忙着,医生说完这句话后又缓和了语气,加了一句‘这里有我们’。” 这句话,直到现在回想起来,也让应如约觉得心底泛暖。 那是她第一次正视医生这个职业,除了单纯的治病救人,那颗医者初心更为可贵。 “男孩的爸爸就红着眼,赶紧跑去楼下超市给男孩买薯片。薯片买回来后,孩子那时候意识还不清楚,大哭大笑,情绪波动起伏特别大。医生给孩子注射了一剂镇静剂,我和主治医生就陪在旁边旁边看着他安静地睡着。后来害怕他再发病伤害自己或病房里的其他孩子,送去了儿童监护病房。” 顿了顿,她的声音忽低:“那天晚上我值班,正好去监护病房有事,看见孩子的爸爸就坐在监护病房门口的地上,大概累了,倚着墙。和我相视时,还客气地笑了笑。” 让她一直介怀的就是病人家属的这个笑容,心酸得让人难以自抑。 那时候应如约还想,这孩子以后会知道他爸爸曾经这么守在他的病房前一晚吗?他意识不清的时候,这个孤独无可依的男人就倚着墙坐在地上,对他的医生笑得纯真又温暖。 “给孩子治病需要钱,孩子爸爸就打电话给工地负责人提前预支工资还借了一笔钱。那个男人没什么文化,字也不识几个,手机转账更不会了。把银行卡账号发短信还是病房里的其他家属帮他发的,六人间的病房,当时那间病房每家家属都给了他一百块钱,老师也偷偷给他塞了钱……” 遇到这种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钱是那个男人最需要的,她不知道要以什么方式给他,犹豫纠结许久,曾求助过他。 “你还记得吗?”她忽然问起,也没说清是什么事:“我刚实习没多久的时候。” 温景然思索了几秒,点头。 他眉目深邃,即使此刻注意着前方的路况,也依旧让应如约感觉他有分神在意她。 温景然在听她说这件事之初就猜到了。 他在a市做完一台胃癌手术回到s市,有一段时间没有只言片语的人有一天忽然给他发了长长的一条短信,设置了一个情景,问他这种时候需要怎么做。 他记得,“我让你给孩子送几本故事书,也可以送他喜欢的玩具。” 应如约歪头,往后倚着椅背抿嘴看着他笑:“嗯,我听你的给他送了很多故事书。” “两天后男孩从监护病房出来,又住回了普通病房。我查房的时候,孩子一点也没有两天前发病时那样暴躁躁动,很正常,捧着故事书笑得特别开心。” 后来,主治医生怀疑孩子可能是神经方面的疾病,替孩子爸爸联系了邻市更加权威的医院,转院离开了。 孩子的爸爸不会用手机,只会简单的打电话,离开前除了手机号码,别的联系方式一个也没有。直到现在,应如约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到底怎么样了,又是什么原因,康复了没有。 她只记得那个深夜,那个男人坐在监护病房门前,疲惫微笑的样子。 眉梢,眼角,嘴唇,弯曲的弧度她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要是以前你问我喜不喜欢孩子,我会说喜欢,毫不犹豫的那种。”应如约抬手,学着他刚才那样摸了摸他的耳朵,声音柔软:“但现在,不能说不喜欢,只是觉得家长不容易,孩子也很辛苦。这样的家庭,这样的遭遇情愿别让我遇到了。” 她害怕孤独,也因为性格敏感的原因,遇事总喜欢多想,想着想着就容易有消极情绪,这种习惯这么多年一直改不掉。 越是简单单纯的人和事,越能引起她内心的触动。 都说医生见惯了生死,早已看遍人情冷暖,其实不是的,生死的确是一线之事,可看淡生死这种事,永远习惯不了。 车停在车库,应如约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车前,促狭地朝他眨了眨眼,问:“你猜我那个同学最后有没有娶到儿科的女医生?” 温景然下车,把钥匙递给她去开门,他落后她两步的距离,从车库到玄关,很短的一段路,他回答:“没有。” 应如约正换着鞋,被他猜中答案,惊讶地转身看他:“为什么?” “随便猜的。” 二分之一的正确率,没猜对那就是猜错了。 他对和她无关的人向来没什么审度关怀的耐心。 “他还真的没娶上。”应如约有些可惜:“前段时间他在同学群发了请帖,娶的是家里相亲安排的老师。” 想起什么,应如约鞋也没换,光着脚转身面对他,双手攥住他敞开的外套领口,踮起脚问他:“你没遇到我的话,到了该结婚的年纪,是不是也要随便娶个女人回家了?” 一想到出现这种可能性,应如约就忍不住发酸,莫名其妙就吃了一缸一个完全不存在的女人的醋。 冬天的地板有些凉,她又赤脚站在大理石面上。 温景然低头,目光从她小巧精致的脚踝上扫过,揽着她的腰轻轻提起,让她踩在自己的脚面上,把她脱下的外套随手挂在门口的衣架,才回答:“不会有没遇见你这个假设。” 温景然理性,从不设想如果没有遇见,如果错过这种听着就让人觉得遗憾的事。 只是照实说,太过不解风情,挨一爪子都还是轻的。 这种问题,不能盲目回答。 他沉思几秒,避重就轻道:“不是遇到你,我会孤独终老。”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2 不是遇到你,我会孤独终老。 应如约攥着他衣领的手一松,转而去环住他的脖颈,难得撒娇地主动偎进他怀里:“不想走了,要抱。” 被要求的人从善如流,脱下外套隔着她的挂在衣架上,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托住她的臀,一路把她抱进厨房。 下午闲赋在家,除了去应老爷子那讨了杯茶喝,就去了一趟超市。 他今晚还有正事要做,不想被处理食材这种琐事绊住时间,在接她下班之前,先把食材清洗处理过,分盘装好,只等下锅。 应如约没穿鞋,被他放在离锅灶最远的流理台上。他的厨房偏欧式,流理台设置的高度正好,她坐在流理台上,看他挽了袖子准备下厨,有些方了:“不需要我帮忙吗?” 她还做好了要贤惠些给他打下手的准备,结果……别说没有她的用武之地了,她此时坐在流理台上就跟花瓶一样,关键是还没有观赏价值。 “不用。”挽好袖子的人转身,低头时,鼻尖蹭着她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你坐着就好。” “如果实在无聊的话,”他顿了顿,一双眼噙着笑意,不怀好意:“可以直勾勾的盯着我,欣赏还是亵玩,都可以。” …… 应如约被他噎得一句话都回答不上来,舌尖明明有话滚过,但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孤单的词组,根本组不成一句话。 挣扎半晌,她终于放弃,默默的腹诽:“直勾勾盯着就算了……为什么还有亵玩这种词!” 她郁闷了好一会,等他开始忙碌起来,她晃着双脚,终于想到一个绝佳的回应。 她当时就应该反问他“亵玩是什么姿势”的,怎么那时候就反应不过来! 她忙着咬舌头懊恼,温景然这边,第一个菜已经下锅。 她嗅着香,目光从他只穿着衬衫露出的白皙的后颈落在他宽阔平整的肩线上。 应如约一直觉得他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无论是简单又少年的白t,简洁又精英的白衬衫,还是干练帅气的运动服。 每个季节的过渡,从小背心到双排扣的毛呢大衣,就是穿上看着显得有些臃肿的羽绒服,他都能穿出杂志大片的感觉。 好像也不怕冷…… 但昨晚吹了一会海风却能感冒发烧到需要去医院挂水。 想到发烧,她唇边渐渐漾开的笑意微敛,暗责自己不上心,双手撑在流理台边沿,跳下去。 她刚动,温景然就转头看了过来,那双眼映着厨房里温暖的橘光,眼底有还未收起的柔软,就这么看了她一会,催促:“先去穿鞋。” “我忘记问……”应如约抿了下唇角:“你烧退了吗?” 温景然自己也怔了下,关了火,褪下脚上的拖鞋给她,顺便差使:“菜可以出锅了,帮我盛一下。” 应如约“哦”了声,看他回玄关穿鞋,乖乖地去盛了菜。 等她忙完,穿鞋去的人也回来了,他从应如约身后拥上去,手从她身侧越过,用筷子喂她吃了口刚出锅的菜,商量道:“去书房帮我整理下桌子?” 怕她多想,他很快补充了一句:“或者看会书也好,你在这,我很难集中注意力。” 哦…… 她懒洋洋的应了一声,赶人也赶得这么让人无法拒绝。 她跻着脚下那双比她大了不少,几乎大到她需要勾着脚趾移动才能不掉的拖鞋转移到客厅,开了电视,盘膝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有些闷,又仰头去看厨房里的动静。 等电视广告播到第五轮时,晚餐终于做好。 温景然朝她招手后,看她跟被喂食的小狗一样小碎步着跑来,不由失笑:“等久了?” 他弯腰,从酒柜里取了瓶红酒,举杯向她示意:“要不要喝一杯?” 明明问得一本正经,应如约却忍不住想歪,她舔了舔忽然有些干燥的嘴唇,克制地摇摇头:“酒后品德不太好。” 挺有自知之明。 温景然也不勉强,醒过酒后,替自己斟了一浅杯。 酒不喝多,他一向自律。 第一次这么正经的两个人在家用餐,明天忽然又要领证结婚了……快得她有些反应不及,又觉得理所当然。 刚才在客厅她还无聊得想抠沙发,这会填了肚子,脑子里反而起了百转千回的心思。控制不住地从中午在停车场遇到他开始回想,回想他说的每句话,每个表情和细节。 想着想着,又觉得害羞。 在一个星期前……不,三天前她都想不到明天她就要结婚了。 她咬着筷子,有些迷离的视线撞上他的。 温景然小酌了几口酒,酒意虽不至上头,可多少有些酒态。 他的眼神温润,眼里似有光,目光和她相对时,噙了几分笑,无声地用眼神询问她是否有话要说。 气氛忽然就变得暧昧,应如约直觉温景然今晚有些奇怪,可他的行为举止和平常无异,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 她咬着筷子摇摇头,微笑:“等会我洗碗。” 温景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等吃过饭,看她收了碗筷端进厨房,他就倚在厨房门口,目光慵懒地看着她。 像是不经意的,但却一眼不错。 应如约这会终于能体会刚才他把自己赶走的心情了,有道目光就落在身后,哪怕她没有直接和他对视,也忍不住心浮气躁,面红耳赤。 好不容易熬到洗完碗,她洗干净手,冲淋双手时,就听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转身,还湿漉的手指被他握着握在手心,他的掌心滚烫,从她的手指移到手腕,抽了纸巾替她擦干。 他擦得专注,手指丈量着她的每根手指。 很忽然的,抬眼看她,叫了她一声:“如约。” 应如约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有些呆愣地“啊”了声。 话音刚落,指尖一凉,她下意识低头看去,仍被他握在手里的无名指上刚被他戴上一个钻戒。 应如约一懵,抬眼寻他的目光。 “找了一晚上的机会。” “接到你时想哄你自己戴上,但你给我讲了那么长的一个故事,不好打断。”他低低笑了声,手指扶在她侧脸用指腹擦掉她不知何时沾上的水珠。 “在玄关的时候,想把你吻得意乱情迷,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套进你手里。”他低头,和她额头相抵:“但你难得撒娇,又没了机会。”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轻柔,应如约却听得有些想哭。 她动了动唇,半晌才强自镇定的问:“后来呢?” “把你放在流理台上时,挽袖子时还在想,要不要把戒指放在口袋里,哄你自己来拿。还有刚才洗碗时,想着能不能让你从水池里捞出戒指来。后来担心这种惊喜容易被冲进下水道,得不偿失,所以作罢。” 他的声音渐渐从清俊转为低沉,像说着情话,一字一顿,都饱含情意。 “酝酿了一晚上,不是没有机会,而是有些害羞。”他难得的示弱,比她无名指上戴的钻戒还要珍贵。 什么害羞…… 明明是故意想逗她笑。 她咬着唇,到底还是笑出来,仰头蹭了下他的鼻尖,抱怨:“上次求婚是在厨房,这次戴戒指也是……” 被埋怨不解风情,温景然失笑,他环顾了下四周,理亏地点头:“是我错了,蜜月补你一个风花雪月。” 他这么直接,应如约反而没了借题发挥的借口,放过又觉得不甘心。咬唇思忖了几秒,抬眼,和他对视:“就什么都不说,把戒指给我戴上了?” 没经过她的同意,更没有什么山盟海誓。 哪有这样的! 他攥紧她戴着钻戒的手,那被他摩挲了几日的钻戒上仍有余温。 他低头,寻到她的唇,亲吻,很浅的一个吻。仿佛只是想借着这个吻,来宣示他的存在感。 “我也会有害怕的情绪,从意识到喜欢你开始,处心积虑地想把你哄过来。在离苍山,连哄带胁迫让你点头开始,心就一直悬着。等到后来你跟我说分手,我反而松了口气,我想最坏的结果也就那样了。” 这些话,他第一次说,估计也是最后一次。 他不擅长剖白自己,但如果她想听,他也愿意。 “我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你,有所依凭的人总是无所畏惧。”他又笑起来,指腹从她脸侧游移到她耳垂上,轻轻摩挲:“我做好了对你负责一生的准备,可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告诉你。三言两语说不完,多了又轻浮,什么都不说又太过潦草……” 温暖的光线里,他闭起眼,想起当年第一次见到她。 稚气未脱,印象也不深,就记得长得很漂亮,能和往常应老爷子总提起的形象完美重合。 反正,在第一次见到她之前,他就已经认识她了。 他的老师总爱提起他的小孙女。 所以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模样和他想象中的“应如约”重合,没有任何违和感,也没有任何的陌生感。 后来,等他体会到孤独,这个时不时出现的女孩,总能恰到好处地带来一些麻烦。 然后哄她,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习惯。 他知道她心底隐秘的敏感和自卑,能读懂她的坚韧和隐忍,仿佛她的出现,就是契合他的,独一无二。 什么话在这样的感情面前都苍白无力,单薄清冷。 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低头,断断续续地吻着她:“温太太。” 她被吻得晕头转向,下意识“嗯”了声,丝毫没听出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 温景然抵着她的唇,低声笑起来,一字一句道:“嫁给我会是你这一生最得意的决定。”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3 应如约被他送回家,洗完澡坐在床边,无名指上的戒指质感坚硬,她初初戴着,还有些不习惯。 可也舍不得摘下来。 她擦干头发,就着床边台灯打量戒指。 她对戒指,耳环或者项链这种女孩子都很喜欢的饰品并不感兴趣,从小到大,她的项链屈指可数,最常戴的还是应奶奶去世前送给她的玉如意项链。 一柄又小又精致,毫无瑕疵的白玉如意。 玉石的质感冰凉,她最喜欢夏天的时候贴着项链午睡,凉凉的,奇异的能抚平夏日暑气带来的炎热感。 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等她某一天忽然想起这柄玉如意,连在何时开始不见踪影的也无迹可寻。 就连甄真真,有一年忽然想把头发留长,那头黑发越过肩线,刚刚能扎起一个短翘的马尾时,在放学的时候拉着如约在学校附近的小卖店挑选头饰。 塑料的水果造型,金属的米奇头像或是不同颜色的长长的丝带,在甄真真每天都花心思换不同的头绳时,她的梳妆台上,只有一纸袋用不完的黑色皮筋。 高一时,非主流的风潮正流行。 甄真真走庞克风格,手上戴着黑色皮套缀银链的挂饰。不敢打耳洞,就偷偷买夹耳式的十字架耳环。每次一出门,浑身上下铃铛作响。 细数起来,她连那样的时期也没有,更别提现在。 这种有特殊意义的戒指……她是第一次拥有。 她还在出神,房门被轻敲了几下,应老爷子的声音在门后响起:“如约,睡了没有?” 房里亮着灯,她当然还没睡。 让她意外的是这个点了,应老爷子居然还醒着。 她下意识想摘下戒指,指圈都滑到了指尖,她的目光落在钻戒上微微一顿,忍不住发笑。 她这种心虚的举动看着倒像是瞒着长辈和温景然私相授受了一样。 应如约把戒指推回指根,跳下床开门。 应老爷子有话要和她说,晚上吃过晚饭等了片刻,耐不住人老了容易疲倦,刚伏桌小睡了一会,这才有精神。 他站在门口,点点头,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应如约的卧室离书房很近,穿过昏暗的走廊迈进灯火通明的书房只用了几息时间。 茶几上已温了杯蜂蜜茶,她惯用的瓷杯旁,青瓷浅杯杯座下压着的是户口本。 在满目精美的瓷器下,暗红色的户口本格外显眼。 应如约的目光落在户口本上,停留了三四秒,大约能猜到老爷子要和她说什么。 想来,温景然在她之前,已经给应老爷子做过思想工作了,这才这么有恃无恐。 应老爷子把应如约的反应尽收眼底,坐下后,不动声色。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喝口刚调好的蜂蜜茶:“煮开的水晾温了特意给你泡的。” 应如约依言,托着杯座凑到唇边,抿了一大口。蜂蜜的甜味有些淡,茶面被她的嘴唇抿出涟漪,水色一片清润。 她喝了茶,应老爷子才算开始今晚的谈话,没有委婉,也没有循序渐进,他沉厚的声音如傍晚被僧人敲响的暮鼓,擂擂而动:“景然今天过来,跟我定了婚期。” “按道理,应是他和家中长辈送聘,我收下,算是定亲。”老爷子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润嗓,后道:“不过景然家中特殊,这种形式不要也罢。” 话落,应老爷子指了指被他置放在角落单独隔出一块的矮桌,矮桌上放了大大小小包装精致的木匣子,高低错落。 “那桌子上的东西都是他送来的,小到玉器首饰,大到瓷器摆件,大大小小加起来的价值……过了百万。” 那些……就是聘礼了。 应如约听得瞠目结舌,刚才在他家那么久,都没听他提起聘礼这回事,她没经验,就是旁听来的也少得可怜,更不知道他为了准备这些聘礼花了多少心思。 这种时代,怎么还会有人真的去认真购置聘礼? 她听得双颊发红,有欢欣也有羞赫,只能捧起瓷杯小口抿着她的蜂蜜茶。 “除了聘礼,婚礼的婚期他定在了五月,婚礼具体是什么形式,他想等你的想法再决定。五月也挺好……”那时候天气正好暖和不热,婚期不远不近,恰逢他的心意。 “你们的婚房,他打算在附近的楼盘再置办一处,写你的名字。御山的和我离得近,他打算重新装修一下,婚后就和你住在御山。”老爷子抿唇笑起来,对温景然这种安排很是满意:“这些本应该你们自己商量,是我不放心,非要听听他的安排。” 这些,温景然都跟她提过。 她放下瓷杯,提起茶壶往老爷子只剩下茶底的杯子里斟上一杯清茶,不知道说什么,索性就听他说。 “眼看着快过年了,这些天的日子都挺好,明天领证仓促是有些仓促了,但年后毕竟要跟着景然回温家,把证领了也好。”老爷子絮叨着,把所有的事情又仔仔细细想了一遍,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可那些话分明又是说给她听的。 “结婚以后跟现在在家里做大闺女不一样,你华姨虽然经常能过去给你帮衬一二,但日子还是要靠自己过的。”话说到这里,老爷子明显有些纠结。 他私心里是不想应如约结婚后,就跟那些失去自我的家庭主妇一样,依附男人,每天除了家务就是男人和孩子。可也不想如约什么都不懂,在婚姻里跌跌撞撞,碰疼了才慢慢学会。 他沉默半晌,叹气:“景然是爷爷教了一辈子,最优秀的学生。无论是他的为人处世,学识,还是品性,都挑不出什么错来。你和他在一起,爷爷是放心的。你们婚后也是两个人住,日子还是要慢慢过,自己过。” 说着说着,也不知道到底在说服谁,他端起茶杯,茶水抿了一口又一口。 应老爷子在温景然走后,想了不少,晚饭时也心事重重。 之前心里期许着景然能跟如约在一起,好了他一桩心事。事到临头了,他又觉得像是被剜了心尖尖上的肉,分外不舍。 从温景然的家庭背景考虑到婚后整个温家的关系网,想着如约这样的性子,和温家人打起交道来定不会那么顺利。操心这又操心那,直操心得觉得这婚事也并没有他当初想象的那么合心合意。 要不是华姨点醒他,他此时恐怕已经钻了牛角尖也不自知。 可能有什么办法,他应荣臻,只有应如约这一脉至亲的孙女。 他得意,他骄傲,引她为荣。 只是他从未像捧掌上明珠般娇宠她,向来只会给她施压,以严厉的姿态教会她快速成长。 如今,这一束娇娇的海棠花,已压着枝头,向阳而开,也有了能代替他继续为她挡风遮雨的人。 透明的玻璃杯里,茶根泛着深绿的茶叶浮浮沉沉。 在夜色中尤显得年迈,渐渐苍老的人微微笑着,朝她摆摆手:“快去睡吧,等明天领他回来,好好陪我喝一盅。” —— 注定是辗转反侧的一夜。 应如约一夜没睡好,隔天一大早被比她还紧张的华姨叫醒时,睡眼惺忪,大脑当机到半天醒不过神来。 把她叫醒后,华姨又匆匆下楼去看刚下过的鸡汤馄饨。 在楼梯口,碰到正欲上楼的温景然,示意他:“赶紧再去催催,看样子昨晚没睡好。” 应如约抱着被子发了一会呆,直到手机闹钟的铃声响起,她揉着睡了一晚有些凌乱的头发,四处找拖鞋。 幸好,今天要穿的衣服在昨晚就已经准备好了,否则一大早就要从手忙脚乱开始。 等她换掉睡衣,门被轻轻敲了敲。 应如约以为是去而复返的华姨,背对着门,毫不避讳地调整着错扣的内衣胸扣。 温景然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她薄衫被手臂挽起,露出腰腹一大截白皙似玉的皮肤,她歪着头,正摸索着胸扣。 他悄无声息地靠近,接过她指尖那精细的扣子,替她一一勾上。 他的手指微凉,接手时就惊得如约飞快转头,看到是他,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赶紧拉下衣服,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问:“你、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温景然转身看了眼被推开的门,挑眉看她,无声的反问:“我没敲门?” 应如约理亏,捂住脸,原本还有几分混沌困意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她抓起衣服几下蹿进浴室,只留下一句:“你去楼下等我。” 温景然在原地站了片刻,指尖仿佛还留有她皮肤细致的触感。 他敲门,手指关节扣在玻璃门上,清脆悦耳:“不需要我帮忙?” 浴室里的人,声音含糊:“不需要。”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温景然倚着门,眉宇间漫开几分不怀好意,低笑道:“华姨不放心,让我上来催催你。” 他的口吻里满满的勉为其难。 应如约刚穿好毛衣,被他故意逗弄,有些恼,去了牙刷挤上牙膏,电动牙刷震动的声音里,她嘟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保证自觉,不劳你监督。” 含着牙刷,鼓着脸,她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刚睡醒,一双眼睛格外的亮,像是含着水,在灯光下如有星辰点缀。 温景然抬手替她擦去唇角沾上的牙膏沫,低垂了眉眼和她对视:“没睡好?” 应如约点头,吐了漱口水后,拿洗脸巾掖了掖唇角:“睡不着,从绵羊数到大灰狼,都想把你叫醒陪我一起失眠了……” 她掬了把水敷脸,脸上还流淌着水珠,她转身,看着他渐渐幽深的双眸,低声道:“翻来覆去,把初识到昨晚所有还能记得的回忆重新翻了一遍。” 她一顿,微勾起唇角,满眼的亮光都是他:“原来,你就站在我的时光深处。”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4 这句话,昨夜,凌晨,一直翻来覆去地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像高中互传纸条时才会写的“小情话”,她反复咀嚼着,直到此刻说出来,依旧抱了几分羞赫。 应如约十六岁遇见温景然。 那天是十年前的元旦,她拎着装了饺子的保温盒去医院给应老爷子送饺子,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男人,在整理病历。 那是第一次,和温景然并不算正式认识的见面。 她那晚的狼狈,无措,孤独都被他尽收眼底。 仿佛也是从那天起,应如约和他的交集越来越多。 从受应老爷子的嘱托陪她逛书店买教科书和工具书,到渐渐熟悉后,温景然每次来应家吃饭,都会顺路接上放学的她一起回家,连带附赠的是当晚的作业检查和课文预习。 甚至,连第一次出入游戏厅,第一次打台球,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自然地坐在他自行车的后座,攥住他的衣角,等他带她穿过林荫树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和他交流自己的想法,谈天说地,再天马行空也不会被他嘲笑;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就藏了喜欢他的小秘密。 那段时间,她还曾因为发现自己喜欢他苦恼不已。甚至还怀疑过自己是不是喜欢老男人……即使那时候的温景然不过是比他大四岁的研究生。 再后来,如约父亲的猝死让她把所有旖旎的心思都收了起来。 葬礼那天,应如约披麻戴孝送父亲上山立碑,公墓的台阶很高,温景然搀扶着伤心过度的老爷子走在离她三级远的台阶上。 她仰头看他时,被阳光透过他指尖刺来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疼,泪流不止。 她突然就难过得不行,憋着眼泪直到山顶,他朝她伸出手来,修长的手指像白玉一样白皙。她从没见过哪个男人的手和他一样修长好看,连骨节都精致得像是打磨过。 他牵着她,把她拉到身边,在她父亲下葬时,把她揽进怀里,轻轻地用手指遮挡了她的眼睛。 她憋了一路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高中毕业后,她去a大医科就读。 没有他的城市,空旷又陌生。 她每天都努力给自己找事情做,她的大学时光,忙碌到连胡思乱想的时间都没有。就连她自己,都以为她已经把温景然戒掉了。 但没有。 每年寒暑假,她都要回到s市,避无可避。 断断续续的来往,她习惯性的麻痹自己。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做的很好,可事实呢?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仍旧是他。 想依赖的人,也是他。 教授推荐的原版英文书,她翻遍了a市的大街小巷,连书影也没看到时,求助的人是他。 于是,一天后,她就收到了温家派人送到传达室的英文书。 有一年暑假回a市,慌忙赶车的途中被窃了包,证件和重要物品尽数遗失,她去报案去挂失后,第一个告诉的人也是他。 没有安慰,温景然问清了事发地点,以及她所能记住的所有细节后,挂了电话,三天后,他拿着她丢失的包出现在她的寝室楼下,带她去吃饭。 应如约曾在师姐的朋友圈里看过这样一句话“我喜欢那种经历了大风大浪,却还平静得像是下雨时踩湿了裤脚一样的人。那样的人,性格里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力量,也温柔,也不慌不忙”。 不知道出自哪里,可她看到的那一瞬间,想起的,就是温景然。 她被囚在深渊时,他没有耻笑也没有离开,而是在恰好的时候给她递了几块基石。牵着她从迷雾的丛林里一步步,撕开黑暗走进光明。 对于应如约而言,温景然就是那种有着从容不迫的力量,也温柔,也不慌不忙的人。 十六岁到二十六岁。 从她还懵懂无知到情窦初开,她人生里每个重要的阶段,他都陪伴着,从未缺席。 就连牵着她迈进民政局的人,也是他。 —— 来得早,温景然和她是今天第一对办理结婚的人。 从登记信息,宣誓,跳过婚礼体检,直蹦拍照领证,每一个流程都格外顺利。 应如约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结婚证,被恭喜新婚时,她摩挲着纸页上烙下的钢印痕迹,迷茫得还有些回不过神来:“这就……结束了?” 她想象中的领证和现实……完全不一样。 她求证的模样难得娇憨,温景然曲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抽走占了她双手的结婚证,反手牵住她,反问:“你觉得缺了什么?” 他信步往外走,速度不疾不徐,正好让她能跟得上。 推开民政局的玻璃门,被云层遮挡了一个早上的太阳,终于破开厚重的枷锁,洒下阳光。透明的屋棚上,那阳光似洒落的金粉,落地生辉。 停在树荫下的白色路虎,被漏下来的阳光妆点,白色的车身透出润泽的质感。 温景然拉开门,等她上车。随即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全景天窗的遮阳板撤掉,露出没有遮挡的天空。 汽车启动后,车身微微抖动。 应如约本还沉浸在“领证就这样”的情绪里,耳边一静,她忽然开始紧张,从前女友到现任正宫的转变……真是快到让人反应不及。 她舔了舔嘴唇,想说些什么。 民政局的占地范围不大,圈了一个不算大的院子做停车场。停车场正对着民政局的大门,车来人往,渐渐热闹起来。 她还在绞尽脑汁,温景然先她一步开口道:“刚成为温太太,就没有什么想说或者想做的?” 他拟定了目的地,正往导航上输入文字,指尖在屏幕上轻轻跃动着。良久没听到她回答,转头看去,只见刚才一本正经发呆的人现在红着脸,欲言又止地望着他:“人有点……多。” 温景然循着她的目光看去。 没有多余的停车位,场内盘旋着想找空位停车的几辆车正绕着花坛,他来得早,占据的车位最明显,是以,这会有不少辆车的车主虎视眈眈的地想看他是否离开。 他饶有兴致地移开目光,不慌不忙地问她:“如果没有人,你想做什么?” 应如约舔了舔嘴唇,眼神直勾勾地盯住他的嘴唇,像他每一次想亲她时一样,吞咽着,目露渴望。 她想亲他,碾着他的嘴唇,去含/吮,去吸/咬。 还想捏他的耳垂,咬他的喉结,想听他难以自抑渐渐沉重的呼吸声。 她喜欢那种声音,比听他低沉了声音故意要诱/惑她勾/引她时更要喜欢。 只是这种念头,在接触到挡风玻璃外,一双双探视的眼睛时,又深深止住。这种让人害羞的事情,还是在家关起门来做比较好…… 她这么想着,驾驶座上的人却忽然解开安全带。 清脆的一声弹片弹开的声音,温景然倾身靠近。 他的手斜倚着方向盘,修长的手指搭在雨刮器上,他眼神慵懒,犹带着几分浅淡的笑意。 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声的,用温厚质感的声音柔声诱惑:“给你个机会,要不要?” 他轻笑着,揽住她的后颈送向自己。 低头吻住她前,他指尖用力,雨刮器嗡嗡着喷出玻璃水把整个挡风玻璃遮挡得只有朦胧的水雾。 机动的声音明明机械又平整,却意外的,随着他嘴唇覆上的刹那,有一丝酥麻沿着她的指尖一路到心口,最后浑身都软了,像是过了电,酥麻酥麻的没有一丝力气。 短暂的三秒。 温景然在玻璃水被雨刮清理干净前松开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那双眼,微微眯起,几分笑,几分惑人,就这么看着她,问:“学会了?” 应如约心尖还酥软着,连带着反应也慢了半拍,迟钝了几秒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她耳根红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炸掉,她咬唇。 唇上湿漉,她就咬着下唇点点头,明明害羞得像是下一秒就会溜之大吉,却仍旧硬着头皮,先解开还勒着她的安全带。 她指尖有些颤,覆上他仍停留在雨刮器上的手指。 “这里?”她问。 “嗯。”温景然抬手覆在她的手指上,教她:“往后。” 她凑上去,半跪在座椅上,指尖用力,嗡嗡声喷射玻璃水的声音响起后,她就凑过去,半跪的姿势让她比坐在驾驶座上的温景然要高一些,她居高临下,咬住他的嘴唇,轻轻吮了口。 预想中,她将在一秒后,雨刷第二次清理玻璃水时及时后撤,时间正好。 不料,即使领了证,温景然仍旧是那个腹黑的温景然。 他及时的,扣住她的后颈,在她撤离的刹那,微微用力,把她压向自己。 他突然使力,应如约重心不稳,扶在椅背上的手慌乱中撑住他的肩膀,被他整个压进怀里。 他吮住她的嘴唇,碾磨着,用嘴唇丈量她的唇形,从舔舐到啃咬,渐渐深入,一寸一寸。 有口哨声传来,窗外经过的人,笑声张扬,一路洋洋洒洒。 应如约听到了,她闭上眼,被温景然勾住舌尖,早已无法分神去留意周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松开她,鼻尖抵着她的,低笑道:“温太太,新婚快乐。”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5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5 新婚快乐。 应如约红着脸,脸颊和耳根的温度都快赶上七月骄阳的灼热,久久不退。 直到他系上安全带,车从拥挤狭窄的小院子里驶出去,她才兜着手,边扇风边吐气。 车厢里的氧气好稀缺,从全景天窗里落进来的阳光也格外的烫,应如约觉得自己就像是蒸笼里的馒头,被蒸得浑身发热。 就结婚了? 她坐在副驾,烧红的脸颊颜色未退。 她低着头,翻出被温景然收起来的两本结婚证,摊在膝头,不厌其烦地反复翻看。 从名字,日期,到合照,来回数遍,兴致勃勃。 拍合照时,她脱了外套,抿着唇,紧张到连表情都不会摆,摄影师揪着眉头提醒了她好几遍微笑,她都苦着脸,完全不知道怎么去调动五官。 最后还是温景然,从身后伸出手来,在她腰侧的痒痒肉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那些紧张,局促瞬间被她抛之脑后,这才有了这张笑得有些灿烂的结婚照。 她看着看着,“咦”了声:“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合照?” 温景然留意着车况,闻言,眼神也未错一下,反问:“遗憾?还是满意。” 应如约抿着唇露出个浅笑,那双眼弯起,像下弦月的那道弯弧:“上次我们一起拍照是什么时候?” 温景然思忖了几秒:“一年前,除夕。” 应如约想起来,上年过年,她给应老爷子和华姨都带了一身新衣服,老爷子嘟囔客厅的墙壁太空空荡荡,吃过年夜饭,就一起在书房合了个影。 那张合照起初的确有阵子挂在客厅里,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替换成了花鸟水墨画,她没想起来问,自然也没人告诉她。 她想得入神,温景然路口停了数次,她都没有注意,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神贯注。 直到车从御山的保安亭经过,驶入小区。路口的减速带使车身不稳地震动了两下,她才回过神来,妥帖地收起结婚证放进小包里,等着待会交给温景然,由他存放。 临近饭点,出门前老爷子又特地关怀过,车在岔路口直行,一路没停,直接停在了应家的院子里。 老爷子翘首以盼等了许久,看到人,眉眼一弯露出个笑来,转身往屋里走,边走边囔:“开饭开饭。” 华姨本想着如约胃口小,早上的鸡汤馄饨还没消化完,晚些开饭,拗不过老爷子,只得提前布了菜。 一顿饭,吃了足足两个小时。 老爷子兴头上喝了不少酒,华姨不敢劝,由着老爷子喝醉了自己还灌醉新孙女婿,直到两人醉意渐浓,酒意微醺,这顿家宴终于结束。 华姨扶了老爷子回房休息。 应如约收拾碗筷进厨房,等她忙完再出来,温景然倚着沙发,闭着双目,已在小憩。 她擦干湿漉的手,在他身旁蹲下,用微凉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耳垂,轻声唤他:“温景然?” 她话音刚落,他就睁开眼,那双眼里哪还有半分平日里随时随地的警醒,眉目倦怠,竟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和风情。 难得见他这样,应如约忍不住笑,手指从他耳垂移到嘴唇,他的嘴唇滚烫,像温着的铁烙,她触手就收回,不敢再拿他逗趣,温声问他:“要不要去我房间休息?” 温景然摇头,懒得动,招招手,示意她靠近。 等应如约乖乖起身,覆耳过来,他的目光落在她瓷玉一般白皙精致的耳垂上,鬼使神差地张嘴含住。 忽然的湿热惊的如约立刻抽身,她捂着耳朵,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她瞪圆了眼睛,似娇似嗔地剜了他一眼。 被瞪的人却低声笑了起来,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舒展,指尖落下,轻轻点了两下,招招手指,保证:“不逗你了。” 他的保证……实在敷衍。 应如约似信非信地看了他好一会,认命地捂着耳朵重新靠过去。 “送我回去。”他这一次真的没有逗弄她,握住她捂着耳朵的手拉下来,牵在手心里把玩:“跟我回去,想睡一会。” 他的语速缓慢,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 明明语气也是一本正经的,应如约却被他温热的吐息招惹得耳根泛红,不知所措。 她转头,确认他是真的想回去,想着应老爷子这里有华姨照顾,放下心来,扶着他坐进车里,她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 目光透过挡风玻璃看了眼二楼自己的房间,窗户敞开着,未束的窗帘被风吹得鼓动,有一角正沿着窗柩飘出来。 直到此时,她握着方向盘,在被属于他气息环绕的车厢里,看着自己房间飘出一角的窗帘,才终于有种自己结婚了的真实感。 她愣住,停了几秒。 没回头看他,只低了嗓音,轻声问他:“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的对吗?” 她不敢问是不是这辈子都对她不离不弃,也不敢问会不会以后都能不吵架,更不敢问爱不爱她。 哪怕这些问题此刻的答案是肯定的,也无法真正允诺一个永远的期限。 她不是爱做梦的女孩,她知道婚姻关系需要维护,他爱她和她爱他都需要用心,尽力。 只不过,她嫁的人是他,她就有足够的勇气和他共度余生。 她的声音太低,低得几不可闻。 倚着椅背的人,覆在眼睑上的眼睫微微眨了眨,没作声。 车直接驶入停车库。 停好车,应如约绕过车头去开副驾的车门。短短的路程,他倚着椅背仿佛睡了过去,微侧的侧脸,棱角弧度鲜明,像斧刻的艺术品,连线条都透着精美。 她像是忽然被迷了神智,手扶着车门,就立在车旁静静地看着他。 目光从他疏懒的眉宇落到唇间,她伸出手,手指沿着他下巴地弧线覆着唇角,摩挲了片刻,才收回手,轻轻推他:“到家了。” 温景然醒来。 本就睡得浅,只是眼皮沉。 唇角被她抚触过的地方还有些酥麻,他睁开眼,就在视线昏暗的车内看着车外的她,笑了笑,配合地牵住她伸过来扶他的手,被她拥揽着一起进屋时,低下头,覆在她耳边,低声且温柔道:“我爱你。” 不是非要互速衷情的告白,他不过是这一刻爱她爱得浓烈,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想要告诉她。 怕她害羞,他略微沉吟了几秒,又补充:“我醉后,爱说很多平时不说的实话,你想听什么,随便问。” 耳朵被他的气息拂得发痒,应如约却舍不得避开,她转头,目光和他隔空凝视了数秒,她弯唇,无法自抑地微笑:“我也爱你。” 很爱很爱。 从皮相到气度,没有一点不喜欢的,简直无可救药。 走到这一步,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她疑惑的,在婚前他就已经解答;她担忧的,在婚前他就已经解决;她想听的,他刚才也恰恰好先说了。 换过鞋,应如约搀他回房:“要不要先洗个澡?” 问完,仿佛是觉得他这个状态洗不了,正想作罢,见他点头:“帮我拿下换洗的衣服。” 怕她不知道他的衣服怎么置放,他揽着她的肩膀推她到衣柜前:“隔壁有间小型的衣帽室,一直闲置着,你搬过来后,衣服都可以挂在那边。我的……”他一顿,拉开衣柜,示意她自己看:“上层一般是衬衫,外衣。内裤放在柜子里,隔壁推拉的衣柜叠挂了裤子。” 他穿衣讲究,衣服虽然款式大多类似,应如约拉开衣柜才发现他的衣服竟然也不少,分类也很是讲究。 这个衣柜是存放西服正装的,就绝对不会挂运动衣。那个衣柜是放家居服的,就绝对不会出现一条领带。 身后浴室传来水声,应如约这才发觉他先进屋洗澡了。 她从衣柜里挑了套黑色长袖灰色家居裤,想着那天他穿着黑色运动服,不说话时一脸冷峻的模样,就忍不住春心荡漾。 是真的真的……很好看啊! 她敲门,提醒他换洗的衣服就放在门口的竹凳上。 屋内水声一止,他有些模糊的声音隔着厚厚一层氤氲的水气传来:“床边柜子上放了个牛皮纸袋,给你的。” 应如约狐疑。 给她的? 她踩着拖鞋,在屋子里绕了一圈。不管目光落在屋子里的哪个角落,她都忍不住胡思乱想。 这里今后也是她的房间了…… 她摸索着,终于在他说得柜子上看到牛皮纸袋。 有预感,也有所期待,她站在纸袋前,忽的,就止不住心跳加快。 —— 温景然洗完澡一身清爽的出来时,应如约席地坐在卧室的地板上,倚着床,双膝盘膝。低着头,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他揉着毛巾擦头发,走到她身旁,微蹙起眉心:“怎么坐地上?” 手里的毛巾被他随手挽在颈后,他弯腰,托着她的腿弯和腰背把她抱到床上。 应如约腿有些麻,被他抱到床上缓了片刻,才敢伸直腿。 她把抱了好一会的牛皮纸袋还给他,仰头看着他时,那双眼亮亮的,眼里像是有星辰,她微笑,语气却认真:“给你。” 温景然不动声色,没伸手去接。 她这才摊开手,露出手心里已经被她捂暖的别墅钥匙:“你的全部身家自己保管,我只要住进你心里的钥匙就行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6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6 这句话,应如约放在心里揣摩了许久。 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下来。 手里的牛皮纸袋有些重,她高举着,不一会就累了,看他仍旧没有接的意思,垂手放在脚边,又一样样的重新拿出来。 摆在床沿,整整齐齐地在面前排成了一列。 她认真地把别墅钥匙收进口袋里,示意这样东西,她收下了。其余的……她素白的手指拿起卡包,从卡包里抽出他全部的储/蓄/卡,一一问他。 温景然沿着床沿坐下,边用干燥的毛巾揉搓着湿发边回答:“工资卡,通常日常花费都用它。” 应如约举起另一张:“这张呢?” “里面是我大部分的积蓄,通常年底才有汇款记录,是我这些年投资的盈利。”他耐心的回答。 “这张……”他有些想不起她手里那张工/商银/行/卡是什么时候办下的,思忖了片刻,才道:“前些年买房交预定金,有预存优惠的活动,冻结了十万,解冻后一直没取。” …… 越问越心惊。 本来,存放在牛皮纸袋里的几本房产证就已经让她震惊他名下居然还有那么多房产,这会听他把卡里余额悉数报了一遍,只觉得轻便的牛皮纸袋沉重得她手腕都抬不起。 更不能要了,保管也不行。 她脸色渐渐有些凝重,把几本房产证推到他面前,无声询问。 头发已经半干,他随手把毛巾抛之床头柜上,逐本讲解:“这本是御山的。” 余下的几处房产,除了s市市中心有套一直闲置的公寓,还有其余城市或是黄金地段的门面房,或是旅游城市的度假海景房,还有a市一处房产,今年年初刚置办下来。 显然是也发觉自己的身家明显不像一个医生该有的,温景然自己也笑了,解释:“家里两位哥哥从商,生怕我拉低温家平均收入,闲时推荐稳赚不赔的投资项目,最热衷的是置办房产。” 温景然挨着床沿坐下。 他身上刚沐浴过的香气扑鼻而来,清爽又清冽。那种冷香,有一瞬的浓郁,又在他靠近时淡若清风。 应如约险些失神。 她看着眼前的房产证,想着他屋子里随意摆放的古玩摆设,忍不住吞咽了下,一时难以消化他居然这么……有钱。 结婚后才发现自己的先生是个隐形富豪…… 现在不止手里的卡包有些烫手,连带着刚才她翻来覆去掂量研究的房产证也重如千斤。 也是此刻,应如约才意识到,婚前他说的“我敢把我拥有的全部都给你”这句话到底有多少分量。 那是她根本承担不起的承诺。 可难以抑制的,有欢腾窃喜的喜悦从角落里升起。 她搂着牛皮纸袋片刻,没有她惯常的遇事回避政策,她把牛皮纸袋推给他,眨了眨眼,试图缓和气氛:“我要钥匙就足够了。” 一句话太单薄,想了想,她又补充:“还有你。” 许是后半句话起了作用,他一直没什么情绪的眼里泛起涟漪,弯唇笑起来,没再坚持:“那就放回保险箱里,密码和你解屏密码一样,记住了?” 应如约乖巧点头,她害羞时,除了会脸颊飞红,耳根发烫以外,有时候不明显的,是她那双眼睛,像是突然点亮的天灯,眼里一片光华璀璨,像是夏天散去云层的天幕,满目星光。 他忽然低头,在她眼角轻轻啄吻:“承诺你的,我想一一兑现。” 他低声,低沉的声音犹如泛着奶香的咖啡,别具一格。 应如约闭起眼,他温热的唇从眼角覆上她的眼皮,眼皮有些单薄,他的温度就犹为灼热。 等她眼皮轻轻一颤,他已经游移到了眉间,深深落下一吻。 空气仿佛都因为他突然的深情变得甜蜜又温柔。 应如约睁开眼,小声嘀咕:“以后……别穿黑色了。” 温景然心猿意马,随口问道:“怎么了?” 她的手攀上他胸前,轻轻攥住那件黑色长袖,有些棉柔的质感被她抓握在手心,应如约有些不好意思,可这种气氛下,说什么仿佛都是理所当然。 她仰起头,鼻尖碰到他的下巴,她像只猫一样轻蹭了蹭,凑近他耳边,悄悄话:“你穿黑色很好看。” 好看到她想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 和她预想的一样,无论是运动服还是黑色的长袖,他适合黑白这种冷色调的衣饰。 白色让他显得清冷又俊朗,像阳光。 黑色则冷峻又禁欲,有说不出来的魅惑,勾得她简直难以把持。 有些坐不住,她尝试着学他一样轻轻咬住他的耳垂,他的耳垂有些薄,第一回她不知轻重,磕疼了他,听他“嘶”了一声,闷笑着,放轻了力道。 她的亲吻含吮还有些生涩僵硬,像是一把圆规,有既定的圆点,就连弧线都是提前假设好的,偏偏直径内的填充却空白空洞。 但即使如此,温景然仍被她撩拨得喉结微滚,他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拉离寸许:“如约。” 他的声线,因为动情有些沙哑。 应如约迷茫着,望着他,轻“嗯?”了一声。 “晚上还要见人的话,别勾我,嗯?”他低了额头去碰触她的,看她眼里的迷雾散去,眼底清澈得如同清可见底的湖水一般,微微眯起眼,望得更深了些。 被警告的人,仿佛听不出这是最后的善意。 她环住他的脖颈,连笑起来都跟猫一样,慵懒又迷人:“那就不见了,你最重要。” 她想起高中毕业那晚的难以自持,直到今日仿佛还能想起那次的触感…… 耳朵一下子,就跟烧红了一般,又热又烫。 她摸了摸耳朵,软声嘟囔:“你摸摸我耳朵,是不是又烫了?” 这句撒娇,就像是覆舟前最后一波浪潮,彻底压垮温景然所有的自制。 他低头,用力地吻上去,咬住她的唇瓣,抵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他的攻/势猛/烈又强/硬,明明是她先招惹的,最后气急败坏的人却意外的,变成了他。 她张嘴,舌尖故意缠住他的,诱得他把舌头扫进上颚,被她拖住舌尖含吮住,她一点一点,学着他,舔/舐他的嘴唇,轻咬他的舌尖,扫过他的上颚,一步一步加深这个吻。 情到烈时,如芳醇美酒,越熬越香。 被温景然压进柔软的被间,她闭上眼,脑子里浑浑噩噩只有一个想法:“洞房花烛夜……” 可天还没黑。 宽松的毛衣,被他拉扯着领口拖至肩侧,有些湿漉的吻沿着锁骨而下,落在她的肩侧。 她身上的没处弧线都很精致,是那种别人难以窥至的精致,骨节匀称,连带着胸型都格外漂亮。 内衣被推开时,她睁开眼,有些羞赫这无所遁形的日光,知道此时温景然兴到浓处不会轻易放过她,就小声哀求,喃喃嘀咕:“冷。” 他压下来,托着她的腰身,把她身下的棉被拎起,裹住她。 刚被拉高露出她胸前的毛衣被他潦草地扯下来,他拥着她,半干还有些湿意的头发贴着她的颈窝,有些凉。 他顺势钻进被窝里,扬高的被子一下遮掩住两个人,虽没有彻底沦入黑暗,却比刚才什么都无所遁形时,让应如约觉得安全不少。 她扬起头,被他捏着下巴吻住,两个人拥在被中纠缠,没一会,就满身是汗。 她呼吸间全是他沐浴后的清香,浓烈到她身上也全沾染了这种味道,湿热的被子和微微出汗的后背此刻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他压下来,寻到她的唇,断断续续的亲吻着,手指压住她的裤沿往下褪,穿过她的膝弯时,用力一扯,渐渐没了耐心。 温景然一手按住她的腰/胯,再贴近她时,已无一丝寸缕。 应如约这才有些慌,她睁开眼,满脸绯红,一双眼漾着水光,有些不安地看着他:“温景然。” 柔软的声音娇媚,比平时娇喝时多了几分嗔意。 他眼里噙着笑,慢下来,按住她腰/胯的手指该为握,贴近她,无一遮掩地让她感受他的热度和急切。 有些事,虽然能够克制,可实在隐藏不了。 他低头,亲吻她的嘴唇,被子里有些闷热,她的毛衣被他推到胸前,露出一览无遗的风景。 可等不了了,察觉到她的动情和湿意,他一点点靠近,握着她腰的手指游离着,忽然起了话头问她:“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应如约迷茫,她分神思忖了几秒,推住他的肩膀,哑声问:“明天你不是要上班了吗?一起吃食堂?” 如果……不忙的话。 而且……为什么要先问中午,早餐她也没想好吃什么啊。 因为他时刻要进攻的姿态,她浑身紧绷,根本无法忽略虎视眈眈高举着长剑试图侵略的局面,只能顺着他的话接道:“但会不会不太好……” 不知道算不算高调秀恩爱? 她迷迷糊糊想着,被他分了心,终于放松下来。 就像烈酒入喉时,酒味辛辣,可当那口醇香入了喉,除了余点呛口的酒味,只有留香的酒意,渐熬渐浓。 应如约熬过最初酒意辛辣的时候,呜咽着,眼眶也湿润了,楚楚可怜地看着他,红着鼻尖,仍不忘问他:“怎么不问明天早上吃什么?” 温景然鼻尖冒着汗,有片刻失神。 缓过那阵销魂蚀骨,他低声,微微沙哑的声线有着最浓烈的酒意:“明早?” 他低笑:“你起不来。”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7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7 应如约醒来时,晚上九点。 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拿上来的手机就放在枕边,有微信消息的提示声连续的,不间断地在她耳边响起。 她睁开眼,摸索到冰凉的机身,拿进被窝里。 还有些困,眼睛酸涩得睁不开,她额头抵着手机清醒了片刻,才解屏查看。 是小邱发来的微信,一连串欢呼雀跃的表情包里,夹杂了两条文字内容。 “新婚快乐呀,温太太。” “我和灵芝姐等了一天,愣是没等到你晒结婚证……不愧是嫁了男神的女人,够沉得住气。” 应如约弯唇,蜷着身子滚了半圈。刚一动,发现有些不对劲…… 因为刚醒来而迟钝的脑子在反应了片刻后,终于意识到,她此刻身处何地又刚刚发生过了什么…… 腿间酸痛,腰上,胸臀被他用力抓握过的地方仿佛还有余韵。 应如约卷着被子压实,一瞬间脑子里纷涌着无数个念头,都像是横空被剪断了一截的线头,密密麻麻又毫无头绪。 她放下手机,手指在被单上摸索着,越往边沿指下布料越凉,被夜色浸润得有沁凉的湿漉。 温景然不在房间里。 她用手指勾住压过头顶的被沿,悄悄按下,探出脑袋来。 卧室里窗帘紧闭,厚厚沉沉地遮掩住了落地窗。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是窗台附近的落地台灯,灯光被调暗了,并不刺眼。 她正想坐起身,侧耳时,却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靠近门口。 应如约缩回被窝里,屏息凝神。 卧室的门被推开,温景然的脚步声从门口一路到床头,有重物被放下时轻叩桌面的声音响起,他掀开床畔另一侧的被角,蹭掉拖鞋躺进来,很快挨过来,从她身后环住她。 应如约的身体一僵。 他仅仅只是靠近,她却像是对他完全免疫一般,手脚发软,任予任求。 身后的人,花了几秒的时间反应。随即,环在她腰上的手收紧,温景然把她搂进怀中,后背紧贴在他胸前抱紧。 他低头,轻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尖:“醒了?” 避无可避,应如约只能点头,她覆住温景然环在她腰上的手,微凉的手指刚碰到他的手背,就被他拢进掌心里,他继续问:“起来吃点东西?” 应如约摇头。 她现在浑身乏力不说,好像是饿过了头,此时一点也没有饥饿感,更别说食欲。 她在他怀里翻身,正面搂住他,低声嘟囔:“你很早就醒了?” “也没有很早。”他揉着她的发,压实她颈侧的被角,指腹贴着她耳后的柔软处摩挲着:“醒来怕你饿,去熬了粥。” 应如约红着耳朵“哦”了声,这么抱了他一会,察觉到他原本只是摩挲她耳根的手指渐渐顺着脖颈往下后,涨红了脸,握住他已滑至她腰上的手指。 他的指腹温热,她光是握着都能感知到,那是一种和她完全不同的力量。 她仰头,讨好地亲了口他微微有些刺的下巴:“我要给甄真真发个消息……” 她结婚这么大的事,她却不是第一时间告诉她的,应如约光是想着这个,就能预知等会电话里,甄真真会有多在意多暴跳如雷。 她刚拿起手机想要拨号,翻到通讯录时,被温景然从手心里抽走手机,他随手把她的手机放到枕边,提醒道:“不如明天晚饭叫上她和迟盛,当面告诉她。” 也是…… 电话里说不清,当面的话……她拍下桌子,瞪下眼,很快就能把这事翻篇了。 明天…… 她掰着手指清算,明晚要和甄真真迟盛一起吃饭。 后天是之前就和小邱约好的,一起看电影。 大后天…… 她忽然抬起头:“大后天就是灵芝的婚礼了。” 身后拥着她的人,懒洋洋的“嗯?”了声,好像根本没在听,开口问的是完全不一样的问题:“想什么时候去夜跑或者骑行?” 他刚恢复工作,加上电视台有个访谈节目需要做,目前还不至于太忙。 晚上不需要加班,他就会有很多的时间陪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他提起夜跑和骑行,应如约才恍惚想起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他随口提过,她自己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的事,他却一直记得。 她眨眨眼:“下个星期?” “明天甄真真,后天小邱,大后天灵芝婚礼……” 有人不满意了。 温景然挑眉,打断她:“我呢?” 你什么你……! 不等她回答,他翻身将她压回身下。 他身上套了一身丝质的睡衣,质感绵柔轻滑,紧贴着她的皮肤。 他压下来时,领口微敞,露出骨节分明线条精致的锁骨。 应如约顿时看得口干舌燥。 落地灯昏暗的光线下,他的五官仿佛也蒙上了一层薄纱,空气稀薄又暧昧,短短几息时间,她就呼吸急促到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眨眼,试图示弱:“我……我还疼着。” 温景然已经吻下来,唇落在她眉心,抚平她的紧张不安。他指骨贴着她的手腕,一路往上,扶着她下巴,一点点深入了吻她。 她辗转着身子,渐渐开始迎合。 他温热的吐息在安抚好她的情绪后,一路往下,落在脖颈,轻轻的,亲吻着,像是摩挲着一件上好的艺术品,耐心又虔诚。 应如约想起数月前在l市的梵音寺意外遇到他,想问他是否有信仰,可迷迷糊糊的仿佛自己曾经问过他。 这种时候,她连维持清醒的意识都已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实在回想不起来,到底有没有问过他信不信佛,或者……温家的人,是否对佛有信仰。 转念一想,她被堵住嘴前,还是问道:“你好像不信佛,那温家的人,比如你两位哥哥,或者我之前在梵音寺见过的……” 嫂子? 她不知道是不是该用这个称呼,虽和他有了如此亲密的接触,也已是合法的夫妻,可还是有些羞赫,难以这么快进入角色去适应。 “嗯……他和安然都信。”他难得慢下来,耐心告诉她:“老爷子早年间也是这附近的人,后来才落户a市。他脾气不算好,该有的坏脾气一个没少,但唯有信仰这件事,向来认真。” “早些年,他有空会亲自往返两市,也许只是为了主持难得一次的诵经,也许是为我奶奶点个长生灯,事事亲力亲为。后来年纪大了,腿脚不便,身体情况也渐渐不好。虽然他身子骨硬朗,但其实外强中干内里虚空,便让我哥代他常来寺庙。” 他托起她的腰身,声音渐渐低沉:“他就是在那里遇到随安然的,我知道的,他年年抄了佛经供在佛前。就连梵希……” 他忽然进来。 应如约扶在她肩上的手猛然收紧,深深地抓紧他。 他放缓了速度,等着她慢慢适应,才渐渐深入,拥住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他覆耳,声音低沉又沙哑:“就连梵希,也是在梵音寺带回来的。” 那只有灵性的猫…… 她意乱神迷,已经不知道他说到了那里,全部的意识都随着他起起落落。 越是缓慢越是磨人。 她渐渐开始受不住,咬着唇,唇间溢出细碎的声音。 漫无边际的漂泊里,他那段故事终于讲完,他寻到她的唇,亲吻着,含吮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得低低笑起来。 那笑声,把她心口都笑得一片酥麻。 只听他放缓语速,轻声告诉她:“以后不要在我办正事的时候让我给你讲故事。” 应如约“嗯?”了声,有些不解。 她只知道她的腰要散了,就跟连续坐了一天班一样,无力支撑,酸涩得要命。 “以后……”他的语速更慢:“不要在我办正事的时候让我给你讲故事。” 他完整的重复完这句话,怕她仍旧听不懂,慢条斯理的又补上一句解释:“会更持久。” 应如约:“……” —— 隔天一大早,甄真真收到应如约的短信:“晚上有时间吗?” 她一口把包子送进口中,油腻的手指就近抽了张纸巾,随手蹭了蹭,翘着兰花指快速回:“你约我能没空吗?” 迟盛煮好咖啡,转身看她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边吃边玩手机,蹙眉道:“坐好。” 早已习惯了老大一个指令她就一动作的甄真真条件反射地端正坐好,抬眼觑他面色如常,殷勤地拉开身旁的位置让他坐下,又是分了半笼小笼包子又是分他一个茶叶蛋。 迟盛眼也没抬,顺手把咖啡推过去,看她端着咖啡杯跟小奶狗一样抿了口,垂下眼,轻轻掩去眼底笑意,接过小笼包咬了一口。 桌上手机震动。 甄真真分神去看。 应如约:“那好,今晚有重要的事请你和迟警官吃饭,一定要来!” 重要的事? 甄真真回:“有比你们已经结婚了还重要的事?” 那头半天没回复。 甄真真抿着老大最近越煮越甜的咖啡,反复看了那条短信半晌,越看越觉得有哪里不对…… 等等! 她手中的咖啡杯被顺手扫到一边,她瞪圆了眼,仔细地瞄向短信里,应如约提到的“迟警官”三字,顿时一脸懵逼。 为什么重要的事要请她和迟盛吃饭? 关迟盛什么事!? 她宇宙第一小甜甜的位置什么时候就和迟盛平分了!!!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8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8 一直折腾到半夜,凌晨的时候,温景然才放她去休息。 临睡前,他手掌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问:“明天我替你请假?” 半梦半醒的人迷迷糊糊听到这句,摇摇头,实在累得说不出一句话,彻底睡着前,嘀咕了一句什么,连她自己也没听清。 等第二天,她果然没起来…… 眼皮重得像是压了一个水袋,怎么也撑不开。 她揉紧身下的床单,十分克制才没让自己又昏睡回去。手指在枕头附近摸索了好一会,还是已经穿戴整齐的温景然把手机递到她手里。 她握着手机重新钻回被子里。 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事,是先给甄真真发短信约晚饭…… 温景然准备出门前,不放心,又回了二楼看看她。 应如约压实了被角,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察觉到他在床沿坐下来,下意识靠过去。 他的手指在她温热绵软的脸颊上捏了捏,指尖顺着她眉心一路下滑,曲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直到干扰得她眉心蹙起似要醒来,这才松开手,俯身叮嘱道:“醒了给我来个电话,害羞的话只发短信也可以。” 应如约一点也不想理他。 “晚点会有钟点工来打扫,不会来卧室,你放心睡。”温景然把她含在唇边的发丝拨至耳后,指尖在她耳廓上轻弹了一记,看她蜷起身子试图躲避自己骚扰的模样,勾起唇角,俯身在她唇上亲了亲:“早安,温太太。” 他刚走,应如约干脆连挣扎的意识都没了,缠着被子,又昏昏睡去。 这一觉,直到接近午时,卧室门外传来吸尘器清理走廊灰尘的声音。 钟点工的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但当应如约意识到这个屋子里还存在着另一个人时,就会下意识的神经紧张。 这次醒来,终于清醒。 她拥着被子,坐起。 屏幕上是数条微信新消息的提示,还有甄真真的一条短信。 她拿起手机,一条条清扫未读消息。做完这些,茫茫然的忽然就想起了温景然去上班前的叮嘱,咬唇想了半天,还是给他发了个条短信。 应如约:“吱。” 温景然正在打饭,还端着饭盘,腾出一只手拿出手机看了眼。 魏和顺势瞄了眼,想起这两天院内疯传的消息,舔了舔唇,问:“温医生,你真和应医生结婚了?” 他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两个人的进展会这么快…… 毕竟,距上次被温景然警告别无中生有他和应医生的关系还没多久,就连被发现在地下情也才几天,怎么可能闪婚? 温景然收起手机,目光短暂的在魏和身上停留了片刻,提起个和他问题完全不相关的话:“魏医生还单身吧?” 魏和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下一秒,就听温景然理所当然道:“那正好,刚结婚,今年要带如约回a市一趟,麻烦你替我值个班。” 魏和顿时懵住:“等等……” 温景然温凉和善地看着他,低低的“嗯?”了声。 莫名的,魏和从他那声从嗓子深处压出来的语气词里听出了几分威胁,他干笑了两声,嗓子发干地点点头:“自然自然。” 这几年,过年这种节假日,谁都想有假期能够陪陪家人或休个短假旅游放松。医院里大多安排医生值班换班,按照实际需求调整。 温景然连着数年,有求必应,值班,换班,轮班,一直守在工作岗位上。 这一结婚……果然不一样了。 —— 应如约一下午都待在卧室里,不好意思回家,怕老爷子和华姨都在家,这种本应该在医院上班的点看到她会多想…… 难得的一天休息,她就百无聊赖地刷微博刷掉了。 接到温景然电话时,夜色刚降临,他刚上高架,预估了到达时间让她提前准备。等挂掉电话,应如约终于舒了一口气,慌忙起来,去卫生间补妆。 幸好她有随身带一套隔离,粉扑的习惯。 她对着镜子往脸上压了粉,又拿出口红补了补唇色,和她房间完全不同的冷色调照明灯里,今天一天内无数次让她意识到她和温景然结婚的感觉又一次扑面而来。 像是心尖被谁挖了一块,一想起他,哪怕只是个名字,或是眼神,那块空了的地方就像是有风吹过,把她整颗心吹得酥软又充盈。 光是想到他,就柔软得一塌糊涂。 在此之前,她其实不能想象,习惯独自一人睡觉的自己怎么去适应两人的睡眠。但清晨,当她醒来,发现自己就在他的怀里时,才发觉,有些事并不需要适应。 她结婚了。 和她喜欢的人。 —— 温景然提前预定了新荣记的包厢。 他们前脚刚到,没多久,甄真真和迟盛紧跟着后脚就来了。 下午审讯审得一肚子气的甄真真在踏入包厢看到温景然的那一刻,就福至心灵的什么都明白了。 她在里桌的位置的坐下,严肃了几秒,故意冷下声音问:“你说得重要的事,是不是我猜的那样?” 她拉着脸,就连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应如约被她唬得愣在当场,打了一下午腹稿的话连一个字都没机会说,就见她像来时变脸那样又飞快喜笑颜开,隔着桌面扑过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新婚快乐。” 很多话,的确不用说。 甄真真擅长分析一个人的情绪和想法,这是她的职业本能。虽然这种工作方式并不受迟盛待见,但不可否认,她的行为分析很多次都发挥了作用。 而应如约,甄真真和她狼狈为奸多年,从幼年时期到如今,她了解应如约甚至比她自己还要多的多。从她踏进这个包厢看到温景然,看到她手上的钻戒时,她就有一个清晰的预感。 她没计较自己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也不在意被通知喜讯的先后顺序,她拥抱着应如约,听她声音轻柔的道谢,想起几个月前,刚从机场把她接回来的那晚,她拖着行李箱,沿着路肩朝她快步走来。 年少时,她曾搂着这个女孩的肩膀,君临天下一般拍着胸口称呼她为“小女朋友”,漫长的生命中,曾彼此陪伴过一段难熬又重要的时光。 即使后来长大,曾有一段时间连见面都难,你经历你的风霜,我迎接我的雨打,可从不妨碍她们彼此站在对方的时光深处,互相守望着彼此成长。 应如约知道她所有的小秘密,她第一个喜欢过的男孩,她第一次写过的小说,她第一回的离家出走。 可这个女人,说嫁就嫁了…… 甄真真此时真就犹如失恋了一般,难过得要命。 她松开应如约坐回座位,眼眶还红着,她偏若无其事地张罗着倒酒布菜,等四个人面前的杯子都被酒水满上,她端起酒杯,站起来,拿酒敬他:“温医生,你对我也不陌生,我和如约数十载的好朋友,里子底子彼此都知道得一干二净。她嫁给你,我相信她是认真的,想明白了的,也是因为喜欢你。我就希望你对她好,她爸妈对她有些渣,你一定要抽空多陪陪她,别让她胡思乱想。” 她忽然一噎,眼眶又红了一圈,抿了抿唇,她看都不敢看一旁应如约,仰头把整杯酒一饮而尽:“祝你们幸福。” 其实想说的话还有很多,可一时间没有头绪,只能挑重要的讲。 温景然起身,微弯了腰,握着酒杯和她已经饮空的酒杯轻轻一碰,没有过多的话,他只是看着甄真真的眼睛,笑道:“你有多希望她过得好,我就有多爱她。” 他眼里的真诚,一览无遗。 甄真真笑起来,轻轻点头:“那就好。” 接下去的话题,再没围绕两个人展开。 甄真真懂分寸,有些话点到即止,聪明人都明白。 只是忍着不说又不行,她喝了几杯,酒上兴头,挤掉了温景然坐在应如约身旁,倚着她肩膀,开始算账:“你以后怀孕了再敢怀上了跟我说,小心等宝宝出生了我打她啊!” 应如约哭笑不得,喂她吃了几口她钟爱的腰果,捏着她的脸问:“好,我去学学预卜先知。” 甄真真娇哼了声,撒娇:“这还差不多。” 迟盛有些看不下去了,他端起酒杯和温景然碰了碰杯,问:“她平时和……在一起都这样?” 温景然回忆了下,印象并不深:“少数情况。” 迟盛点头,在灯光下仍显清冷的眉眼缓缓柔化,低声道:“恭喜。” 温景然颔首,微笑:“抓紧。” 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都笑起来。 —— 应如约一晚上没说几句话,大多数都是安静听着甄真真闲扯。 等回了家,她摸着新钥匙,被温景然问了好几遍“要不要先洗澡”,才回过神来,抱着刚从家里带来的衣服去浴室。 头发沾湿后,她干脆解了发圈,重新洗了一遍头。 等洗完,她穿好睡衣,怕出去冷,又披了浴巾去找吹风机。 温景然在书房,听到动静,问了她在找什么,从浴室的柜子里取了吹风机递给她。 平时这个点她已经睡着了,即使今天睡饱了觉,此时也有些呆呆懵懵的。接过吹风机吹了半干就困得打哈欠,索性不吹了。 结果,刚出去,倚在床头翻书的人抬眼看来,目光落在她还有些湿漉的头发上停留了几秒。 起身,拎起她披在肩上的浴巾拉上来替她擦干头发。 这种事不算有经验,她一头本已经柔顺的长发被他揉乱,他耐心地用手指慢慢梳理开,不经意地一低头,看她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低头在她鼻尖亲了亲:“困了?” 应如约点头,揽着他的腰抱住他。 今晚其实有些小难过,甄真真的反应让她觉得又温暖又心酸,一下子触动了她的心,那些蒙灰的记忆铺天盖地而来。 她想起那些和甄真真为伴的时光,满心感慨。 刚才回家时,应老爷子和华姨明明都已经睡下了,可客厅里还是习惯性地替她留了一盏灯。 这些习惯,这些细节,在夜晚,就格外的让她心潮浮动。 她闭上眼,轻声问他:“过年怎么回去?” “飞机。”他弯腰抱起她,把她放在床上:“我先去洗澡。” 应如约嗯了声,随即想起什么,拉住他的衣角,用力攥了攥:“余荣梁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温景然一顿,沉思片刻,在床前坐下来:“我从a市回来那天,他自首了。” 余荣梁利用网络舆论讹诈s大附属医院,并唆使薛晓的表嫂医院行凶败露后被拘留了数日。紧接着,荣梁建设集团破产,他□□未遂,终于自首。 除了已知的这些罪名以外,还有一桩媒体乃至警方都还未公开的一项。 薛老太太被余荣梁从医院接走后,为不让记者有机会采访到薛老太太,导致实情曝光产生不利于他的局面,被余荣梁软禁在s市的一家废弃工厂房里,由他亲自送饭菜。 他被拘留的这几日,老太太没人照料,本就因丧女而精神濒临崩溃,如今仍在第一医院重症监护室,不知能否熬到明年。 温景然抬手遮住她的双眼,低叹道:“唯一的好消息应该是,余荣梁会被重判。医闹严处,对于医生整个行业而言,是处理医患关系良好的开端。” 他的声音柔和,似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应如约还没从这巨大的信息量里缓过来,他微带着几分凉意的指尖在她眉心轻点了一下,道:“我好像有新的想做的事了,改善医患关系,国内的医疗环境需要有人提灯引路。” 顿了顿,他又慢慢补充了句:“这是和爱你一样重要的事。”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99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99 应如约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 入睡前,满脑子纷纷乱乱的念头,好不容易酝酿出睡意,又开始发梦。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梦境里,她看见薛晓在一楼医院大厅排队挂号,脸色不太好,唇色也近苍白,可当时没人知道她内心承担了多少她无法承受的痛苦。 她就看着已经被生活被婚姻折磨得筋疲力尽的薛晓迈入陈医生的办公室。 看诊,检查,住院,手术。 最后定格在那天,她站在病房门口往里看时,床头柜上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杯上。 应如约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能够淡看薛晓这件事了,可直到梦里把一切她记得或忽略过的细节徐徐铺陈放大,她才发觉,薛晓自杀的事在她心里犹如一根隐刺。 一旦触及,便隐隐作痛。 她蜷起身子,发过汗的后背有些凉意,她下意识往温景然身侧靠去:“冷。” 吐字含糊不清,就连声音都轻得像是从嗓子深处压出来的。 可已经睡着的人,仿佛对她一直保持着时刻的警醒和留意,没睁眼,本能地把她揽进怀里,压住她肩侧的被角把她拢得严严实实。 一整晚,应如约反复惊醒了数次,眼看着天色发白就快天亮,她却像是一夜未睡,精神疲惫。 辗转时,温景然被吵醒,他压着被角,把她抱到身上,寻到她的嘴唇亲了亲,哑声问:“睡不着?” 应如约困得睁不开眼,摇摇头,被疲惫至极的神经折磨得眼角发酸:“做梦,一直做一直做。” 他抬手,温热的指腹在她眉心轻轻揉捏:“松开。” 应如约依言,她环住他的脖颈,有些发烫的额头贴着他的脖颈,蹭了蹭,依赖至极。 这种时候,不适合和她谈心,会越聊越精神,那彻底不用睡了。 也不适合用过度的运动去安抚,她困乏得对自己都失去了耐心,不会觉得放松。 只能用最原始最物理的方式,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哄她。 她这才安静下来,趴在他肩头,安稳地睡了几个小时。 —— 天亮时,温景然叫醒她。 应如约一夜没睡好,有些起床气,但对着温景然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别说不敢,就是借给她胆子她也舍不得对他发脾气。 于是,整个早上,她懵着坐在床上,被他一件一件跟照顾小孩一样穿好衣服。 最后抱出被子拎进浴室时,温景然托着她的臀不轻不重地拍了她一记:“清醒了没?” 她双腿分夹在他腰两侧,本还想继续装傻,被他这么一拍,也不好意思再被伺候着,乖乖从他怀里跳下来,火速洗漱。 早餐在医院附近巷子里的早餐店解决。 这家早餐店的两夫妻皆是聋哑人,堂食不接受外带,每天早上都是匆匆忙忙赶去上班的应如约很少有机会来这里吃。 她不经常来,但医院大多数的医生或护士都会常常光顾。 不止为了照顾这对聋哑夫妻的生意,也是真的因为他们做的早餐好吃。 两人进店没多久,陆陆续续地就来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店里早餐的种类不多,大多家常,住所辟出来的店面,也摆不了几张桌子,渐渐就有人过来拼桌,本来还是悄悄地打量温景然和应如约,到后来也不再掩饰。 不知道谁先说了句“恭喜”,此起彼伏地开始有来自各个方向的道喜以及催摆酒宴。 有附近居民经常光顾的,拿了自家的碗来兜舀豆浆,听着座下三三两两的道喜声,也顺着看向了店里坐在角落里的两人。 应如约脸皮薄,蘸着豆浆小口咬着油条,整张脸通红通红,头也没敢抬,专心地咬油条,喝豆浆。 温景然嘴角噙了笑,对这种场面应付自如,敲碎了咸鸭蛋后挑出还在流油的咸蛋黄喂到她嘴边,低声道:“我昨天,上午看诊,下午手术室,没一刻清闲。” 看她咬走了蛋黄,他挑了一小块蛋清就着清粥抿了口:“病人送进来,还没麻醉,就有人问我婚后感受。” “感受?”应如约好奇。 温景然又喂她吃了口蛋黄,抿着唇,笑容疏浅:“嗯。” “比如温太太是否温柔小意,性生活和不和谐……”顿了顿,温景然抬眼看着她,格外自然地换到了另一个健康环保的话题:“还有好奇为什么我们师兄妹这么久才内销的。” 他把问题抛给她:“为什么,嗯?” 那尾音上挑,沙沙的,磁性又悦耳。 应如约耳朵刚退下去的热度又卷土重来,她叼着油条,想了好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到最后,压着声,嘀咕道:“高中毕业那晚你要是从了我……早早就内销了啊。” 温景然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他用手背轻蹭了下唇角,借由这个动作掩去唇边的笑意,微微正色:“原来是我的错。” …… 吃过早餐去科室,和应如约预想得差不多,以小邱为首,科室里大多数人严阵以待,只等她送上门去。 有好奇她和温景然平时怎么相处的,好奇温医生日常生活的,也好奇原本只是师兄妹的两个人怎么说结婚就结婚的…… 只是碍于温医生刚刚名草有主不久,不好表现得太过直白。 好在沈灵芝来得及时,救了场。 等一天的工作开始后,所有人忙得脚不沾地,哪有空再去八卦她和温医生的日常。 不过……显然事情还没完。 应如约一上午两台手术,不是被主刀调侃就是被一助调侃,最后就连熟悉些的巡回,器械护士都纷纷拿她打趣。 就连两台手术中间短暂休息的二十分钟,她都能听到有护士谈起。 “温医生刚结婚的就是那边在休息的麻醉医生。” “玩手机那个?” 她装作没听见,把玩着手机,反复的一直刷新着微信的朋友圈。 “温医生是应老先生的学生,所以门当户对还是很重要的……” 窃窃私语的人笑起来,嘀咕:“好奇,温医生这样的男人,不知道结婚后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样子? 她默默噘嘴,就不告诉你。 休息时间还没到,她把已经刷新不出任何新消息的微信切换到微博,刚登陆,就被消息那一栏数万的数字吓得不清。 第一个反应是……被盗号了? 但紧接着,她推翻这个念头,忽然想起一件事…… 昨天下午,应如约关注了近一年,每天都会发起话题推送的网红大v发起了一个#一起晒生活中帅哥#的话题微博。 她闲的无聊,想着温景然也不玩微博,悄悄回复评论时晒了张不久前从小邱那要来的温景然侧颜照。 该不会真的是…… 应如约头皮一阵发麻,赶紧查看。 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仍旧被消息里无数的转发评论给吓得不清。 温景然低头洗手的侧颜照不止在原微博的评论中点赞最多,是置顶的热评。就是大v原博还特意圈出了她,晒出了这张找票,调侃:“男朋友?” 紧接着……不出意外的,在微博大v的效应下,除了原博以外,有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粉丝的营销号也跟着热度转发,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温景然那张照片在短短的一天内,跃居微博热搜前五,居高不下。 完了完了…… 她有预感,她一定会被收拾了。 她还在“怎么办闯祸了”的恐慌中,那边准备手术的护士还以一种自以为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在交谈着。 “之前我听护士长说,医院有个部门的主任想把自己女儿介绍给温医生,结果毫不留情被拒绝了。后来大家听说后,私下都在讨论,温医生到底会被医院哪个女医生给收了……” 另一个护士惊奇:“还有这事?” “嗯,你上个月才来当然不清楚,这件事在应医生刚进医院没多久的时候。”小护士笑了笑,继续说完:“那时候在护士台,解闷嘛你知道的……结果温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后面,转着钢笔听完了全程,每种可能性都被假设了一遍后,他问了句‘为什么没有应医生’。当时,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应如约分神。 还有这回事? 不过……大家私底下都是以温景然为话题解闷的嘛?她记得的,就有一次,也是讨论温景然,不过讨论的是医院哪位女医生和他更般配…… 她好像还醋了醋? 懒得回想了…… 她揉着额头,有些头疼地盯着还在疯涨的消息提示。 怎么办……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吧? 她是坦白从宽好,还是别被发现好? 结果就是,那天下午,临近下班的时候整个医院都知道了…… 小邱拿着手机献宝似的递给她看:“哈哈哈哈,肯定是我们医院谁干的……温医生这是可以出道的节奏啊。你看评论了没,一堆迷妹嗷嗷叫着要舔屏。” 应如约有些无力,还有些心虚。 她敷衍的“嗯”了两声,想起一事,问她:“照片不是你拍的吗?” “啊?”小邱被问到,诡异地红了红脸,有些不自在地解释:“那不是你跟温医生恋爱都没谈之前嘛……我觉得这张照片实在好看,就分享在朋友圈里了。” 她支支吾吾,眼神闪躲,生怕应如约怪她,全然没注意到应如约一副松了口气的心虚…… 她决定了……不管会不会被就地正法,今晚都去坦白从宽!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00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00 这种忐忑难安的情绪在应如约临下班前终于缓解。 温景然接了个急诊,临时加班,在进手术室前提前给她发了短信,让她活动结束后给他来个电话,他来接她。 被“缓刑”的人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今晚和小邱约好了看电影。 电影票是前两天预售时就订好的,小邱有强迫症,看院线电影不坐影厅最中央就浑身不舒服,不止注意力不能集中,就连情绪也会易燃易爆…… 麻醉科人手不够用是经常的事,小邱订票前担心下班会临时收到急诊或突然加班,电影时间订在了九点。 可准时下班后……等待电影开场时间便显得尤为漫长。 两人在电影院楼下的美食广场吃了晚饭,是一家新开的韩国料理,排队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叫上号。 点完餐,小邱抿了口服务员端上来的柠檬水灌了好大一口,忽然叹了口气。 应如约诧异,挑眉问:“等累了,还是饿了?” 小邱摇头,双手支着下巴,嘀咕:“我是想起灵芝姐,我刚才下班的时候看她在排表格,安排接下来几天的工作。她明天就做新娘子了,今天还在医院忙得脚不沾地的。” 她歪了脑袋,腾出一只手晃着杯中的柠檬水:“我中午还问她来着,怎么不请假,她跟我说要囤奶粉钱……虽然是开玩笑的吧,可我看她的表情一点也不像。” 应如约理解,正好有服务员端上配菜,她把小碟子推到她面前,没直接说自己对沈灵芝这件事的看法,拐着弯道:“我记得,前几天你是不是跟我说过,有个病人在恢复室醒来后,让你负责,照顾?” 小邱点头,到现在提起这件事她都有些哭笑不得。 “有个差不多年龄的男人,是我今天的病人,恢复室醒来后,说要回公司加班。”她咬了口辣白菜,毫无防备地被那股酸辣呛得鼻尖泛酸,她掩唇轻咳了几声,鸡汤编不下去了,草草的,边咳嗽边总结了一句:“每个人的生活都不一样,你作为一个看官,不要参与。”连喜怒哀乐都不要投入。 医院这个地方,每天要接待的病人成千上万。 每个病人家庭背景不同,人生经历也不同,可能隔不了几天医院就会为困难的病人申请补助,申请减免,申请社会救助。也可能遇上家庭优渥的家庭,住高档单人间病房,随身带着请来的护工。 每天发生的事情都不一样,遇到的人也不一样,谁都有自己的人生,何必在不了解对方境遇时,横加自己的看法? 她以前,总被说淡薄。 很多时候,甚至会被误会成高冷。 可大概就是因为她总能看淡一些事,一些别人总习惯去横加干涉的事。 小邱也夹了口辣白菜,边嚼边盯着应如约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男神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应如约:“……”她们不是在聊沈灵芝吗,怎么就扯到温景然为什么会喜欢她上了? “我一直觉得啊……说话是种艺术。像我这样的人,吃海鲜全宴能说得跟吃了顿辣白菜一样,你就能把吃辣白菜说得像满汉全席。”小邱“啧啧”了两声,又吃了口辣白菜,目露欣赏:“有内涵,有情商,温医生娶你,我服气太服气了。” 应如约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她咬着筷子,想了片刻道:“其实你男神欣赏的……大概不是我的内涵。” 小邱满脸问号,格外八卦地凑过来,贼眉鼠眼地明示暗示:“那温医生欣赏你什么?” 应如约“唔”了声,答:“有色胆吧……” “噗……”小邱捂着嗓子巨声咳嗽,呛死她了! 看完电影,将近十一点。 应如约在电影结束前,提前给温景然发了定位。 商场已经关闭,只有偏门留有专供影院顾客出入的通道。 散场后,同一个影厅的观众尽数拥在门口。 玻璃门外,是s市的深夜,像堆叠着无数个无尽的深渊,夜色比寻常任何一天都要幽深许多。 路灯的光影投映在柏油路面上,像一道道切割整齐的黑森林。 那辆白色路虎,就从对面车道徐徐掉头而来,停在台阶下。车窗半降,他微低了头,轻按了一下喇叭提醒。 所有人,都循声看了过去。 他却恍若未觉,目光落在玻璃门外还低头盯着手机的人。 从中控的收纳盒里拎出手机,给她发了条微信。 应如约正在翻看小邱从微信群里转发过来的聊天记录,全是关于温景然侧颜照意外走红的讨论…… 越看越心虚,越看越心不在焉…… 直到屏幕上方跃出一条消息。 温景然:“抬头。” 她下意识抬起头。 背着光,他的眉目被暗影遮挡,只有一双眼在夜色里亮得惊人,像是藏着几颗星星,看着她时,微微发亮。 她一怔,随即回过神来,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小跑着一路到车旁。 车锁已解开,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 因为冷而缠得格外严实的围巾在暖气充裕的车厢里有些闷,她边解开边去系安全带:“从御山过来的吗?这么快。” “医院。”温景然接过她的围巾抛到后座:“小邱自己回去了?” “嗯。”应如约扣好安全带:“出来的时候碰到室友,就一起回去了。” 她抬眼,看他微转了目光看向车外左侧的后视镜,视线微一停留,那些暂时被她抛之脑后的事悉数回笼,她咽了咽口水,踌躇着开口:“那个微博的事……你知道嘛?” “微博?”他微微蹙眉,很快想起,点头:“知道。” 应如约沉默。 他这么言简意赅的,辨不清情绪,也看不明态度,她一颗心沉沉浮浮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坦白。 应如约犹豫的几秒钟里,温景然流连在后视镜上的视线转回来,轻轻瞥了她一眼,问:“你干的?” 真是猝不及防…… 应如约懵了一下,揪着安全带,下意识摇头否认,刚摇完又反悔,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开口时声若蚊蝇:“我干的……” 她想解释她压根没想到这张照片会走红,也没想到会被原博博主单发,更没想到热度会这么高。 话到嘴边,兜转了几圈后,她还是决定先说结果:“我已经删了那条评论,也给原博私信要求删除了,暂时……没得到回复。” 温景然对这件事的反应倒没有应如约这么悲观,他有个人的百度百科,也不排斥在公开场合的露面,照片这件事对他的影响目前还未蔓延到现实工作上……但看她那么愧疚,他好像也应该表现得受害一些? 车从主车道右转,温景然在路口减速:“我的个人信息已经曝光了,哪里人,在哪家医院,什么科室,什么职称……”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压低声音,故作低沉:“今天医院热线接到了不少询问我的私人电话。” 应如约的愧疚被他一重一重加深,到最后,哪怕他一句话也没有指责她的意思,偏偏让她难受得眼眶发酸。 她咬住唇,有些无措:“那怎么办……” 温景然很是满意她的反应,沉吟半晌后,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应如约“嗯”了声,竖起耳朵,格外专注地看着他。 “等她们渐渐没了热情和兴趣就好。”车拐进入口,经过岗亭,一路疾驰停在了车库。 停好车,温景然扶着方向盘,侧身看她:“那我呢?” 应如约还想着温景然说的“等她们渐渐没了热情和兴趣”是什么时候,忽听他这么问,懵了懵:“什么你……” 这明显心不在焉的状态让温景然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心,他解开安全带,手肘撑着中控的扶手,又靠近了些:“我的精神损失呢,你就不打算补偿了?” 什么……精神损失…… 应如约迟钝的脑子反应了片刻,在看到他眼里的似笑非笑后,顿悟。 她红着脸,往后退了退:“不打算补偿。” 语气还……挺理直气壮的? 温景然被气笑,握着她的手腕,把后背抵着车窗的人拉回来,抓到身前:“再说一遍。” 应如约怂。 她抿唇,摇头。 不说,也不妥协。 完全忘了在事发时,她做好了被就地正/法,予取予求的准备。 果然,女人是很容易被宠坏,也很容易得寸进尺的。 就跟猫一样,它观察着你的情绪,在恰好的底线面前,争取着它最大的利益,是小鱼干,还是一根只有鱼味的鱼刺。 那就不用客气了。 温景然推着调整座椅的按钮,往后,包括方向盘,也被往后最大程度的收起。 他一手解开她的安全带,双手揽住她的腰,轻而易举的就越过中控把她抱到腿上。 突然的强势,吓得应如约从副驾被抱过去时低呼了一声,她的双脚踩着中控的控制区边沿,惊魂未定。 身后。 温景然已经吮住她的耳垂,低声问:“在这里,还是后座?” 声音有些模糊,低低的,就在耳边。 有些酥,也有些麻,被他咬住耳垂,她连半分反抗的意识也没有,软在他怀里,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好困,明天还要上班,还要参加婚礼。” 温景然不为所动,只抛出一句:“然后呢?” 安静了一瞬。 应如约揪住他的衣领,小声问:“温太太申请延期执行好不好?” 温景然环在她腰上的手微微收紧,微眯起眼,并不满意:“就这样?” 不然呢!!! 但腹诽归腹诽…… 察觉到温景然已经不耐烦地扯开她的薄衫,她立刻环住他后颈,凑近了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敷衍…… 温景然的顺势咬住她的嘴唇,吮住她的下唇轻轻含住,手指扯开她塞进裤子的衣角摸进去,直接沿着她的背脊的线条,摸索到胸衣的暗扣。 应如约急了,感觉到他的手指绕过暗扣直袭胸口,连忙妥协:“你想怎么样都可以,随意摆弄。” 她涨红了脸,后半句越说越低,到最后低不可闻。 身后得逞的男人,埋在她肩上,低低笑起来:“一言为定。” 应如约:“……”怎么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01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01 沈灵芝的婚礼在盛远酒店的二楼举办。 应如约白天要上班,下班后才和同科室的几位女孩一起赶到现场。 晚上的婚宴还未开始,沈灵芝挽着许医生的手弯正站在会场门口迎客,本还在和站在门口的客人寒暄,余光看到应如约和麻醉科的几位医生一同前来,迎上来:“你们来啦,快里面请坐。” 她提着裙摆,曳地的婚纱让她行动受限,走了几步,就被裙角绊住。 应如约忙拦住她:“你别动。” 她弯腰,把绊住沈灵芝高跟鞋的裙摆拎至她身后:“我们自己进去就好。” 沈灵芝也不坚持,回头往电梯口张望了几眼,问:“温医生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还在忙,所以不等他,我先过来看看新娘子。”应如约目光落在沈灵芝精致的妆容上,弯了弯唇角,衷心道:“你今天好漂亮。” 沈灵芝被她哄笑,本还想再和她说些什么,身后许医生招呼了她一声:“灵芝,领导来了。” 她一边答应着,一边拍了拍应如约的手背,低语:“今天事多,照顾不周。”话落,她又匆匆补充了一句:“小邱就在里面,进去后有人引导,你先坐下来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应如约颔首,示意她先去忙她的。 跟着酒店服务员的引导迈进会场前,她回头看了眼。 沈灵芝在伴娘的搀扶下,拎着裙摆走回了许医生身旁,言笑晏晏地接待赶来参加婚礼的医院领导。 她在服务员“小心台阶”的提醒下,回过头,走向餐桌。 有不少医院的领导已经入座,应如约刚坐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邱钻过来,还穿着伴娘的礼服,大喇喇地搂住她的胳膊挨过来:“如约,你终于来了。” 小邱是沈灵芝伴娘团之一,一大早就被接到沈灵芝的家里上妆换伴娘礼服,陪着沈灵芝在娘家吃了出嫁前的最后一顿午餐,又等着下午许医生领着伴郎团来迎亲。 好不容易新郎破五关斩六将地接走了新娘子,接回家,再辗转着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在附近的公园拍婚礼外景。 一整天,好像也没怎么忙,却累了个半死。 “我等会还要陪灵芝姐去房间换衣服。”她鼓嘴吹起额前刘海,轻声嘀咕:“我以后结婚,要不旅行结婚,要不就不办婚礼……太折腾人了。” 说着,话题又转到应如约身上:“如约,你跟温医生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温医生是a市人,但工作在s市,也在s市定居……这种情况通俗情况下是不是得办两场婚礼? 婚礼? “五月。”应如约想了想:“其实还没开始准备……” 眼看着马上就要过年了,回温家见老爷子,获得温家人的赞同和好感于她而言好像比五月的婚礼更重要一些。 小邱“哦”了声,难得没发表感言,坐了片刻,很快就被婚礼策划的工作人员叫走。 晚宴开始后,应如约刚填了肚子,会场内的灯光一暗,渐渐转柔。凝成一束的柔光从会场中央的舞台上一路滑至会场的门口。 音乐声响起,紧闭的大门敞开,沈灵芝挽着沈父的手徐徐从红地毯的一端走来。舞台上的司仪说着早就准备好的恭祝词,在婚礼进行曲的音乐声中,履行着婚礼的一个个环节。 从许医生在沈父的手里牵过新娘,互相交换要对彼此说的话,到最后彼此互戴戒指…… 没有想象中的海誓山盟,也没有想象中的至纯至美,可就是有一份真情,像河流一样,顺着时光,缓缓流淌。 他们爱情长跑多年,早已把热恋的激情变成了温馨的平淡。 一爱数年,但初心不变。 应如约坐在台下,她看不见沈灵芝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看不见许医生红着的眼眶,但仍旧感受到他们之间不用言说的默契和温情。 她随着掌声一起鼓掌,忍不住微笑,有那么点感触落在她眼底,一路落进了她心底。 她踌躇着,想给温景然发短信,想说她的感触,她的动容,可最后,她想得这些她什么也没说,只发了一句:“路上小心。” 温景然换下白大褂,刚从办公桌上拿起钥匙,手机嗡鸣声响起时,他低头看去。 白色的屏幕灯光,把他的脸部线条刻画得格外柔和。 他转头,看向办公室外,远处辉映的灯火,回复:“嗯,我来了。” —— 小邱在沈灵芝换好最后一套礼服来敬酒时,坐过来。加了一副餐具,挤在应如约身旁的空座上。 应如约那一桌有不少医院的领导和同事,年长,资历老。纷纷开了酒瓶,往酒杯里倒了酒,敬这对新人新婚快乐。 等沈灵芝和许医生一走,部门领导看着应如约,忽然提到:“我听说应医生和我们医院的温医生也是刚结婚……新婚两天吧?” 有人附和。 全桌人都把目光投过来。 应如约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微笑,正欲云淡风轻地解困局,没等她想好怎么说,发话那位领导笑得满面红光,端起酒杯朝她敬了敬:“来来来,也祝贺你,祝贺你和景然新婚快乐。” 应如约无法,只得举起倒了椰汁的酒杯,刚拿起,就有人笑着出声道:“这就没意思了,倒酒倒酒,怎么也得喝一杯。” 应如约指尖微顿,她抬眼看向说话那人,眼神有些冷淡,定定地看了他几秒,才笑起来,举杯示意:“不是我不给领导面子,等会景然就过来了,两个人总得有一个清醒着能开车吧。我酒量不好,就不献丑了。” 话落,她把杯中半盏椰汁饮尽,话语徐徐道:“况且,今天是我上司结婚……”她故意顿了顿,留了白。 目光扫过在座的人,见各人表情各异,声音放柔,缓和气氛:“等我们办酒席时,还请诸位领导一定要赏光。” 应如约在a大附属医院实习时,科主任请吃饭,说是迎新,其实是试底。 不知道算不算是传统,每个新人入职免不了要一通酒水,敬领导敬主任敬上司敬同僚。无关你的专业你的实力,就像是仪式,你要在这场仪式里表现出温顺服从,但也不能一味伏低,还要有胆气。 当年她不懂,无法拒绝,也不会挡酒,结果就是那天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神智,被送回家,吐得昏天暗地。 说有损失吗?没有。 酒桌饭局,喝酒就是一门学问,有时只是助兴,有时却是一种途径。 她看明白了学会了,也就知道拒绝了。 好在,部门领导也没有为难的意思,笑着揭过,没再提敬酒的事。 温景然来时,婚礼主持的司仪正在做互动。 投影仪正投放着绿箭口香糖的特写,优先拿着这件物品到舞台上的宾客就能获得一个蒸蛋机。 群情正激烈,有女生高举着口香糖,高喊着“我有,我有”,飞快地推开椅子上台领取礼物。 应如约看得正投入,身旁小邱刚挪走的空位上,坐下来一个人。 应如约的位置偏角落,会场里的灯光此刻又昏暗,只有一束追光落在司仪和女宾身上,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 温景然曲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尖,那微带着凉意的手指让她瞬间转移了注意力,应如约诧异地看着几乎是凭空出现的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台下骤然掌声响起,掩盖了他的声音。 应如约没听清,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红着脸抱着蒸蛋机走回座位的那位女宾客。 同一时间,他俯身,覆耳问:“想我了?” 他问得漫不经心,就连眼神也还落在舞台上,可那嗓音,低低沉沉的清晰悦耳,直直落入她的耳中。 她正想回答,温景然的眼睛在昏暗的光影里忽然亮了亮,他竖指,在她唇上轻点了下:“等会再听你说。” 话落,他起身。 喧闹的会场里,所有人都在哀嚎司仪出题太难。 同桌的一位女同事笑起来,和身旁的人吐槽:“谁会把结婚证带在身上,这司仪故意的吧?” 话音刚落,就见刚坐下不久的温景然起身,不疾不徐地迈上台,把手里的结婚证递给了司仪。 包括司仪在内……场内顿时一片寂静。 卧槽,还真的有人……把结婚证带在身上??? 这一幕,的确有些让人哑然失笑。 温景然被司仪要求转身面对现场时,从善如流地接过他递来的话筒,还未说话,他先低头笑起来,那笑容清浅,却有颠倒众生的风情。 他沉思了几秒,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应如约身上,仍旧笑着,低柔了嗓音道:“我刚结婚。” 他一停顿,立刻有人鼓掌,雷动的掌声里,他眼里噙着笑,语气温和道:“抱歉,今晚的大奖我就拿走了。” 司仪显然不想放过他,在把今晚的大奖给他前,问道:“你先回答下,为什么随身携带着结婚证,对不对?” 底下有人附和着,此起彼伏。 温景然含笑,嗓音沉醉:“我和我太太认识了十年,她还小的时候我就陪她逛超市进游戏厅泡图书馆,一直到她高中毕业,我没能把握机会放她在外一留数年。我是她第一台手术的主刀,是她第一个喜欢的男人,在没娶到她以前,我的毕生目标是成为她的先生。” 他侧目,视线落在她身上:“她如约而至,我如愿以偿。这结婚证,只能说是情难自禁了。” 司仪难得词穷,他握着话筒好一会,也跟着笑起来,在底下宾客的喝彩声里,又问了一句:“这位先生,你很爱你的太太啊?” 说是问句,不如说是总结的陈述句。 难得,他依旧认真地回答道:“嗯,很爱。”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02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02 温景然对自己在许医生沈灵芝的婚礼上出尽风头这事,并没有任何不适。 领完大奖,他在众人流连的目视下坦然地坐回了座位。幸好场内灯光昏暗,所有人的视线追随至这个角落。 停顿了数秒,始终没能看清应如约,这才作罢。 应如约头一回被这么瞩目着,耳朵还热着,他搭在身后椅背上的手背捏住她耳朵时,她下意识地转头看着他。 脸红红的,沿着她心脉来回冲撞的热意还未散去,那点害羞和感动更是藏也藏不住。 她转头,觑了眼开始新一轮互动环节的舞台,见四周没人注意他们,这才伸出手,捉住他就放在膝上的手指。 温景然误以为她有话要说,俯身,覆耳。 这样自然熟练的姿态,让应如约愣了一瞬,抿了抿嘴唇,笑起来:“口红太贵了。”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 温景然没听懂,微抬起头,看着她无声用眼神询问。 “我说,”应如约加重了语气:“口红太贵了,不然就想亲你了。” 温景然挑眉,原本只有一道清浅笑意的眸色渐渐幽深,他认真地看向朝他笑得格外灿烂的应如约,仿佛被感染,勾起唇,低眸看向她在昏暗灯光下的嘴唇。 虽知她在开玩笑,但此时,他却认真了起来:“报销。告诉我什么牌子的口红,我去集齐它。” 应如约第一个反应是计算这支品牌口红的色号有几支,数不过来,很多连她也不知道。 第二个反应才算正常,她笑出声,把斟满椰汁的高脚杯递给他:“你还是不要说话了。” 温景然莞尔,从善如流地接过她递来的酒杯。 没什么胃口吃东西,随意垫了垫肚子,就一手搭在应如约身后的椅背上,以一种侵占式的姿态宣告着占有欲,一手把玩着高脚杯,陪她看台上的司仪耍宝。 互动结束没多久,有年轻女孩红着脸,猫着腰,从酒席间穿过来,半蹲在温景然身旁。 她先是看了眼如果没有椅背几乎像是被温景然揽在怀里的应如约,善意的笑了笑,转而看向温景然,问:“不好意思啊,我越看你越觉得眼熟,我想问下,你是不是最近微博热搜特别火的那位医生小哥?” 温景然面无表情,连眼神也没有半分波动,淡定地否认:“不是,你认错人了。” 女孩仍旧一副“我都认出你来了你还否认”的表情,但也不好再打扰,吐了吐舌头,笑眯眯地又看了眼应如约:“打扰了,祝你们新婚快乐!” 等人一走,同桌听到女孩问话的几位同事一齐笑起来,调侃:“大红人!” 温景然也不恼,只格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低着脑袋努力减少存在感的某人。 不然怎么办?又舍不得骂她。 —— 婚宴结束后已是深夜,不少来不及赶回去的宾客都住在酒店里,应如约有心留下来,有忙帮忙,没忙陪聊。 索性今晚就和温景然在盛远住下。 应如约在楼下帮着沈灵芝卸了妆,和小邱一起又在她房间里待了片刻后,才回的顶楼房间。 进屋时,温景然在阳台上打电话。 等她洗完澡出来,他仍旧站在阳台上,微侧了身子倚着栏杆,指尖夹了根烟,正冒着火星,微微发亮。 应如约脚步一顿,立刻换了方向走向阳台。 推开落地窗的玻璃门,已经被风吹得零散的淡淡烟味扑鼻而来。 她刚迈进阳台,他指尖的烟灰一抖,碾熄。 隔着烟雾,温景然打量了她一眼,拎过手边的外套披在她肩上:“冷不冷?” 高楼的风仿佛要更凛冽一些,呼呼地吹动着,把她刚吹干的长发瞬间拂至耳后。 应如约扯紧他的外套,仰头看了他一会。 幽邃深沉的夜色下,他眼里的光影随着不远处led显示屏的明暗不断变幻着。 她脚尖抵着他的,认真地辨认了他的神情几秒,笃定问:“怎么了?” 眼前的光影浮动,渐渐犹如屏障,高高竖起。 他俯身,把她抱进怀里,修长挺拔的身躯压下来,有大半的重量都倚在了她的肩上。 “我刚接了个电话,”他说:“医院的。” 应如约心微沉,手绕到他背后,轻轻拍了拍,低低的“嗯”了声,示意自己在听。 “晚上的一台急诊。”他低叹,语气可惜:“病人去世了。” 那台手术,是今晚最后一台手术。 急诊收的车祸患者。 患者脾破裂,主刀申请普外胃肠外科医生会诊。 温景然到后,主刀陈述了病情:“患者二十四岁,酒驾事故。特重性颅内损伤,右硬膜下水肿,颅底骨折,脑肿胀,脑疝,肋骨骨折,双下肢挫裂伤。” 他微顿,语气有些悲观:“全麻下行右额颞开颅血肿清除去骨瓣减压术,双下肢挫裂伤清创缝合术。但病人失血过多,尽全力吧。” 手术结束后,送往icu继续观察,但就在刚才,温景然被通知病人死亡。 “患者术中血压就很低,只有50/20左右。”顿了顿,他又补充了句:“患者才二十四岁,协警。” 术中时血压持续下降,静脉应用多巴胺,间羟胺,去痒肾效果差,后血压血氧监测不出,hr104次/分。 应如约听得也有些难过,他语气里的惋惜她何尝听不出。 酒驾酿成的车祸,对于一个才二十四岁,还有大好人生的年轻男人而言,真的太过可惜。 她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他。 每次在手术台上,医生的操守是救人,无论躺在手术台上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是轻贱自己生命一心寻死的人还是十恶不赦祸害社会的人,他们要做的就是挽救生命。 可很多时候,医生并不是全能的,也有他们无能为力的时候。 对自己的沮丧,大部分都是因为没能挽救生命的可惜吧。只是这种无力感,向来无解。 阳台实在有些冷。 应如约被他抱了一会,被冻得有些僵住的手指挠了挠他的后背:“好点了吗?” “嗯。”他低低的闷出一声,手绕到身后把她凉得彻骨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里捂暖:“我订了10号回a市的机票。” 10号? 应如约掰着他的手指算了算,诧异:“年初一?” “太早吗?”温景然寻思着:“那往后改签……” “不是。”应如约打断他,被显示屏灯光映得发亮的眼睛眨了眨,笑了:“除夕那天下午吧,有机票吗?”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03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03 除夕前夜,温景然和应如约提前在应家陪老爷子吃了团圆饭。 今年特殊,如约新嫁,于情于理都应该跟温景然回a市过年。 在家住了一晚,除夕当天清晨,温景然陪老爷子遛完鸟,对怎么应对a市那位有些难缠的老爷子达成共识后,直接带着行李去上班。 不是自驾,出门的行装一切从简。 中午交接工作后,两人直达机场,安检,候机。 a市大雪,航班延误了近三个小时,终于起飞。 漫长的等待让这趟飞机上所有赶着回家团圆的乘客都有些心浮气躁,飞机起飞后,头等舱的帘子被空姐拉上,半封闭状态下的机厢瞬间安静不少。 应如约对天气原因造成的延误很能理解,她在a市那几年,每回寒假飞s市,航班就没有一次是准点起飞的。 有一次雪下得太大,航班取消,她愣是买了火车的无座票一路站了六小时,在邻市下车,等温景然来接。 “三年前还是四年前?”她想起来,问:“a市雪灾,我的航班取消,只能买火车的无座票站到邻市那次。” 她稍稍一提,温景然就想起来了:“四年前,那天去接你的高速路上还出了车祸。” “车祸?”应如约不知道还有这件事,眨眼看着他,等他往下说。 本想点到即止的人,只能继续道:“嗯,雨天,路太滑。工程车笨重,刹车不及造成了连环车祸,我目睹了整个事件,也参与了救援。所以去接你时,迟到了很久。” 应如约惊讶。 那趟归途给她留的阴影颇深,她能想到的是站了六小时后双腿发麻几乎要作废的酸痛和挤满了滞留乘客的火车站,她撑着伞在火车站出站口等他,等得整个人都快冻僵了。 当时满腹委屈,根本没有留意别的。 她嘟囔:“你都没跟我说。” “说什么?”他反问:“你好不容易放假回来,给你宣扬医者大义好让你更烦我?我又不指望你听完以后能对我有些崇拜感。” 应如约被他明里暗里的“指责”,摸着鼻子讪笑。 结婚虽然还没多久,但相处下来,她对温景然的了解在原来的基础上深刻了不少。这种时候,她就不会再和他硬碰硬地非辩出个谁是谁非来,她挽住他的手弯,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道:“你没事就好。” 近年关,人口流动频繁,饭局也密切。 这几天医院里收了不少或轻或重的车祸,导致她最近一听到这两个字,就下意识的心寒胆颤。 平安是福,什么都没有平安重要。 —— 到a市已经傍晚,雪停了。 领完行李,出站口已经停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车旁站着司机模样穿着正装的年轻男人,看到温景然的那一刻,迎上来:“温先生。” 话落,目光落在温景然身旁的应如约时,微微颔首,叫道:“应小姐。” 应如约颔首微笑,趁他去开车门时,用眼神询问:“这是谁?” “何兴。”他低头,附在她耳边:“盛远的高级秘书。” 应如约了然,盛远代表的是温家现任当家温少远,这个名字,她一点也不陌生。 上车后,何兴边驶离机场边解释:“温总去n市陪闻小姐了,不在a市,就吩咐我来接您两位先回去。” 应如约很少听温景然说起温家的事,何兴提起闻小姐时,她依稀觉得耳熟,但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也没能找到可以划上等号的人。 见她疑惑,温景然摘了她的围巾搁在膝上,他把玩着她柔嫩的手指,解释:“闻歌是我大哥温敬收养的战友的女儿,后来温敬去世,温家不容她。温少远把她过给了他老师收养,但教和养,他事事亲力亲为,像他才是那个监护人。现在养大了,准备叼回窝了。” 他言简意赅地概括完,抬眸,觑了她一眼,意有所指:“温家的男人这一辈子只对一个女人动心,认定了,那就是她,不会有如果。” 他拐着弯的夸自己,应如约想装听不懂也不装不了,无奈地笑起来,也拿眼觑他,不输气势:“我应家世代救死扶伤,医者仁义,也死心眼……” 结果话没说完,被他打断:“那跟我分手的是谁?” 应如约:“……” 聊不下去,不聊了。 到温家老宅时,天色已深。 宅院里亮着灯,门口挂着两个深红色的精致琉璃灯,把门口照得亮如白昼。 温景然牵着她进屋,在玄关,先听到的是一道偏冷的嗓音,仿佛是在争辩什么:“男人老是缠绵于女人,能担什么大事?” 苍老的声音轻哼了声,不服气:“我属意傅征,你不是嫌人家赚的钱少不够你花就是嫌他这种工作没时间陪你。到傅衍身上就成能担大事的人了?双标不要这么明显喔!” 温时迁实在头疼,不替傅衍争辩吧她觉得委屈,替傅衍争辩吧老爷子就跟扛杠一样,非句句噎得她说不出话为止。 她正恼怒着,余光瞥见门口站了人,转头一看,眉梢一挑,刚才还冷艳着的气急败坏的表情瞬间变得温暖和煦,她从沙发上站起,边预告边快步迎上来:“爷爷,景然哥带着新嫂子回来了。” 客厅里一静,片刻才传出刚才那道有些年迈的声音:“来啦,来了就好。” 来之前,应如约做好了心理准备。 比如:温老爷子对她没有好感,一个没有见过长辈就和私下结婚的女孩,细较起来,说是没教养也不为过。 再比如:温家旁枝末节如藤蔓一样庞大的家族,也许看不上她这种世代白衣出生的人。 再再比如:温景然和温家隔阂之深,这年过得不是憋屈受排挤也不会太过愉快。 但以上的种种,通通没有出现。 温老爷子面相虽冷,但初次见面还算和蔼,起码,他的善意安抚了应如约从迈进温家起就不断翻腾的不安。 温家的人也并没有不好相处,刚从客厅迎上来的小姑子,眉目似温家所有男人的清冷,她是女相,那些清冷就多了几分仙气,看着不易接近,却颇善谈。 而她一直以为温景然和温家深得不可跨越的沟壑……更像是不存在一般。 温景然在温老爷子面前恭敬内敛不少,那种沉稳就像是他每次站在手术台上手握手术刀时的从容不迫。也直到此刻,应如约才发觉,温景然眉目间那总是让人觉得疏离的东西是什么。 他出生在教养良好的家庭,优渥的生活和温家的环境都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清冷贵气。怎么说呢…… 打个比方,如果温景然生在古代,那他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王孙贵族,一身风流骨。 最让应如约意外的,是团圆饭仅有五个人。除了她和温景然,便只有老爷子,温时迁以及辛姨。 许是察觉了她的疑惑,坐她旁边的温时迁低声解释道:“就最早和你见过的随安然,她怀孕了,身子重,行动不便。这几天雪又下得那么大,老爷子细腻,让他们今年自己在家过。等年后,你慢慢就能见到了。” 话落,又怕她多想,补充了句:“你别误会啊,温家的人性子大多随性,并非怠慢你。” “没有。”应如约举杯,大方地笑了笑:“我来这,也只是想见见他的家人,看看他从小生活的地方。” 温时迁笑起来,心照不宣地和她碰了碰杯。 饭后温时迁小坐片刻,傅家司机来接,她便先走了。 她一走,客厅只有酒意微醺的老爷子,以及她和温景然。 温景然从回来起,话就不多,温时迁一走,他指了指桌上那副茶具,低声道:“如约,你给爷爷泡杯茶醒醒酒。” 地毯上有柔软的蒲团,应如约应了声,盘膝坐在桌前,开始煮茶。 老爷子落在电视屏幕上的目光此时才转过来,在应如约身上微微停留了片刻,笑着问:“这次回来,留几天?” “初四早上走。”温景然翻着报纸,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初四晚上有个直播访谈,不能缺席。” 老爷子沉吟片刻:“那下一次回来呢?” 他的声音醇厚,每声都似擂鼓之声,有轻微余声,嗡声不绝。 温景然挑眉,没抬头,把问题踢给了如约:“这你得问她。” 突然被皮球踢到,应如约险些被茶壶烫着手,她拿稳茶壶,抬头看了眼目光沉蕴的老爷子,想了想,扬起唇角露出个格外标准的笑容:“有假期随时能回来,您这边方便就行。” 温老爷子今晚这才第一次露出笑来:“你比景然懂事多了。” “我都这个年纪了,见一次少一次。”他低声叹息,接过应如约递来的茶水,轻吹了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温景然是所有小辈里性格最固执尖锐的,当年说报考医学院就报考,离了温家说不回来就不回来。 数年下来,即使是温老爷子,这臭脾气也被他治了个七七八八。 他的眼神温和下来,看应如约手法娴熟的亨茶,过滤,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女孩,挑不出什么错来。医学世家,身世清白,和景然也算般配。这次见了,举止有礼,行事大气,端的也是落落大方的仪态。 温景然没作声。 看到温老爷子眼中毫不掩饰的欣赏满意,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弯了弯唇角。 —— 晚上睡在温家老宅,辛姨提前换过了床单被罩,等两人进屋后,又上来一趟仔细地问了问有没有什么需要。 确认小两口没什么缺的,这才安心回了房。 应如约送辛姨出去后,关上门,刚转身,就被身后不知何时跟上来的温景然压在了门后。 他握着她的下巴抬起,低头吻上去,吮她的唇,勾她的舌,吻得她意乱情迷气喘吁吁了,这才舍得放开。 他鼻尖抵着她的,问:“累不累?” 应如约“嗯?”了声,没听懂他问的是什么。 “装好学生累不累?”他低声笑起来,捏着她的下巴断断续续地吻着她。 回来这个地方,对于应如约而言,是束缚。 他明白。 “没有装。”应如约抬手抵住他又要吻下来的嘴唇,一双眼满是流星:“有些陌生,所以放不开。” 她踮起脚,勾住他的后颈,迎上去,咬着下唇,有那么几分故意:“我以为你问的‘累不累’,是还有没有体力的意思……” 温景然挑眉,鼻尖蹭着她的,压低声音,问:“你听着有些失望?” 应如约在他面前都快怂出惯性了,立刻否认:“没,我只是想知道除夕守不守夜而已。” 来不及了。 温景然弯腰,托着她的腰背和腿弯,打横抱起:“不守夜,守你。”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 他站在时光深处104 ,(首字母+org点co)! 他站在时光深处104 除夕夜被翻来覆去守了好几遍的人,只在临睡前朦朦胧胧地听到了远山上寺庙师傅撞响的钟声。 让她精疲力尽的始作俑者在她耳边,低声地道了句:“温太太,新年好。” 忘记有没有回应了,只记得今早醒来睁开眼,有温润的天光透过窗帘落在地板上。 万籁俱静,她盯着那抹光出神良久,身后观察了她一会的人开口问:“起来还是再睡会?” 应如约循声看去。 温景然倚在床头,手指夹着书页和书脊,正在看书。他那侧的台灯灯光调到最暗,难得的……见到他鼻梁上架了一副金丝框眼镜。 他侧目,见她盯着眼镜瞧,顺手取下搁在床边。手里的书也被倒扣在了腿上,他倾身:“老爷子在等你一起吃早饭,晚点再睡,嗯?” 应如约仍旧有些混沌的脑子在捕捉到“老爷子在等你一起吃早饭”时,瞬间清明:“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温景然仰头看着几下掀开被子起来,从他腿上跨过去,慌慌张张冲进浴室的人,微挑了挑眉,低声回答此刻已经听不到他说话的人:“还不是因为舍不得……” 应如约花了几分钟洗漱,洁面,快速收拾好自己,和温景然一起下楼。 意外的是,除了坐在客厅看报纸的老爷子以外,客厅里还坐了一位年轻男人。听见动静,他转头,仅是一张侧脸,眉目神韵和温景然就有四分像。 应如约怔了怔,悄悄扯了下温景然的袖口,悄声问:“你二哥温景梵?” 温景然一笑,算是默认。 温景梵来了,随安然自然也来了。 相比较今天才算正式见面的温景梵,应如约对之前在梵音寺就有过一面之缘的随安然更加熟悉一些。 许是看出应如约有些拘谨,随安然把牛奶递给她时,低声问她:“还记得我吗?” “记得。”应如约对她颇有好感,只是随安然看着和她差不多年纪,她那声“嫂子”怎么也叫不出来,正无措着,她主动解围:“跟景然一样叫我安然就好。” 应如约点头,在她温和的笑意里默默红了耳朵。 有些不好意思,也有些手足无措。 面对温老爷子,她是做足了准备的,所以一举一动都能做到落落大方,不露怯也不藏拙,尽善尽美。 可妯娌之间该怎么打交道……她就完全没有经验了。 “本来,我昨天就该来的。”她小声的,尽量把声音压得最低,不去影响两个男人的交谈:“往年过年,没有特殊安排,我和景梵都会来这里。今年是例外……” 她瞄了眼肚子,弯起眼:“a市今年雪下得密集,出行也不是很方便。所以只能今天赶早,来欢迎下你。” “谢谢。”应如约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新年快乐。” 饭后,温景梵和温景然在客厅陪老爷子小坐。 随安然就带着应如约去小客厅叙话,说是小客厅,其实就是个有落地窗的小阳台。 说是随意聊聊,就真的是随意聊聊。 两个人从a市今年反常的大雪聊起,聊到a市有那些适合游玩的景点时,随安然轻拍了下额头,失笑:“我忘记你大学就是在a市念的医学专业了。” 于是,两个人的话题又换到了医院,彼此的工作,格外投机。 温景梵进来数次,都没能打断她。 不知道第几次无功而返后,倚在门边的温景然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他:“和我老婆抢人?不太好抢。” —— 晚上,吃过晚饭后,温景梵和随安然返程回市区。 随安然明早有产检,住这里,太不方便了。也直到这时,应如约才知道,随安然今天过来,是特意陪她的。 温景然被冷落了一天,等到她回房,已经洗完澡穿着浴袍在看书了。 书还是早上那本书,已经快看完,被他用手指压住的书页薄得只有浅浅几张。 忽然安静下来,仿佛今天一天的热闹都是她梦境里的一幕戏一样。她站在门后,看着灯光下的温景然,一下子涌上来的倦懒让她动也不想动。 她蹭掉鞋子,掀开被角钻进去,揽住他。 温景然本就靠着床沿,她钻进来侧身躺着,看着随时都会掉下去。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腰,让她靠在胸前。 应如约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平稳又有力。她低眸,目光落在他翻看的那本书上。 素白的书封,铅字清晰,不知道讲了一个什么故事,书从包装到排版都简洁得没有一丝花哨的东西。 她看了几行,就没了兴趣,仰头去看他:“怎么不戴眼镜了?” 温景然翻过一页,淡声回答:“你早上看我的眼神不太友好,所以不戴了。” 不友好? 他哪里得出的结论? 她只是很少看到他戴眼镜,多观察了几眼而已。 “都聊了什么?”他放开书,只剩几页没看也不管了,他身子往下滑了寸许,揽着她钻进了被窝里。 “聊了很多很多……” 温景然“嗯?”声,有些兴趣:“比如?” “比如你不是温家最晚成婚的人。”应如约笑起来:“再比如,你们温家的人好像都特别喜欢闪婚,安然是这样,听说时迁也是。” 说到时迁,应如约其实好奇了好久:“我不好意思问安然,怕她觉得我太八卦。昨晚我们刚进屋的时候,不是听到时迁和老爷子争论傅征和傅衍嘛,这之间是有什么兄弟相争的故事吗?” 温景然曲指弹了一下她的鼻尖,无奈笑道:“这就不得不说到老爷子的专政独裁了。” 应如约竖起耳朵,洗耳恭听。 “傅家和温家有生意往来,关系不匪。傅征和傅衍是堂兄弟,不过两家路数不同。傅征是现役海军,老爷子有大爱大义的英雄情节,所以格外属意傅征。不过没等老爷子安排两人见一面,时迁就把傅衍带回家了。” 真可惜…… 还以为会有豪门的兄弟相争戏码。 她不说话,温景然反而催她:“还有什么想问的?” 应如约摇头,正打算推开他去浴室洗澡,刚一动。温景然揽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紧,紧接着,他长腿一迈,严严实实地压住她的双腿。 一个天旋地转后,他已经压在她的身上,眼里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看着她,沉了声音问:“故事讲完了,报酬呢?” 应如约:“……”报个球! 腰到现在还酸着,腿间也一样不适。 她盯着温景然那双眼看了许久,确认他是认真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生硬的转移话题:“你刚才看的是什么书?” “还想听故事?”温景然挑眉,指腹从她眉间拂过,拂走她的倦色后,拥着她换了个姿势,倚着床头把那本书重新拿起来。 “不算出版物。”他把书页合起,仔细小心地拆开包在书封外的封皮,让她看清真正的封面。 空白的纸上,有流水一样的毛笔字,占据了大半封面。 他把书重新翻开,从目录开始给她讲解:“是有关03年爆发的非典疫病。”顿了顿,他弯唇,笑容却有些浅淡:“但更像一册生存笔记。” 应如约顿时沉默。 03年非典爆发时,她还小,华姨还没到应家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疫病刚开始爆发的时候,s市还很安全。 那天放学,她看见应爸爸出现在她的教室门口,还来不及惊喜,就看到他手上拎了个小行李箱。 她被应爸爸牵着一路到办公室,见到班主任。 她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对班主任说了那样一番话:“我们家一家都是医生,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都要留在医院,为病人也为医护人员争取打开一条绿色通道。一旦s市出现一例非典患者,医院都会变成最危险的地方。如约实在没人照顾了……” 那应该是她第一次察觉爸爸身上肩负的重任。 她不敢说话,掉眼泪也不敢,乖乖地接过自己的行李箱,看着爸爸半跪在自己面前欲言又止地模样,还要安慰他:“我会听老师话的,爸爸你早点来接我。” 后来,第二天学校开始戒严,不允许外来人员进入。 应如约的学习环境封闭,只是发现教室开始每天中午要撒上消毒液,每天听到的都是同学上学后交流哪里哪里发现了几例确诊,死亡人数又升高到了多少,谁谁谁家的谁被医院隔离。 所有人人人自危。 “a市当年是重灾区。”温景然翻着书:“时间有些远了,记不清学医是之前还是之后的事。” 他用指腹磨蹭着她的脸颊:“有些遗憾当年没能站在第一线,看完这本书后又想,如果当年我真的是前锋,恐怕就没有我跟你的以后了。” “我当年在老师家住了很久,偶尔能和爸妈通上电话,但很少。”她知道他们很忙,也习惯了等他们的电话,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对当年的事所知也甚少,那时年幼,那件事在当时对她的冲击是很大,就像是海上忽然来了一场暴风雨,雨过天晴。 她不会想着去在意暴风雨来临时,守在堤坝上的人做了什么,是否被洪流卷走,她关心的是天晴以后,她就能回家了。 应如约觉得很惆怅,情绪低落:“像03年这样的疫病,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爆发。” 那时候,她们在岗在位的所有医生,就是前线。 有第一时间被感染的危险,也是最后一道消灭病毒的屏障。 “如果啊……”应如约仰头看着他:“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得答应我,做什么决定都别瞒着我。” 她不小了,知道承担后果,也能承守堤坝。 她不能用自己去约束他,如果真的有一天,他们都需要在第一线面临各种选择,或面临生死。 她只希望自己不是最后知道的那一个,所有的选择她都想风雨同舟,共同面对。 他的信仰,已经不止是他一个人的。 喜欢他站在时光深处请大家收藏:()他站在时光深处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