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邪祟炼大丹》
第一章 诡事
三月十五,
宜安葬入灶,忌出行。
是夜,极深。
长街上一片昏暗,明亮月色被浓厚阴云死死压住,没有一丝光亮。
在这深夜长街上,一团柔和的光芒隐隐出现,伴随着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池辰提着灯笼缓缓走了出来。
他身穿素衣,面容普通,此刻提着灯笼,行走在这寂深幽冷的巷里,没有任何的惶急不安。
突然间,他骤然停步。
咔嚓......咔嚓......
持续的步伐声从后面传来,声音细微,然而在这寂静的夜里不知放大了多少倍,格外清晰。
察觉到了池辰停步,那声音下一刻戛然而止。
先前这脚步声与池辰的脚步声重叠,完全听不出来,现在池辰突然停步,竟是听得格外真切。
池辰眉头微挑,打着灯笼往后照了一下,一片混沌不见尽头的街巷,如同一张充斥着黑暗的无尽大口,完全看不到有什么身影。
安静、异常的安静,似乎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歪!”
他歪着头,小声说道:“有人吗?”
“要打劫去别处,我会功夫的,绝对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那种......”
幽深的巷口格外寂静,没有任何动静,仿佛那脚步声凭空消失,方才那诡异的一切都是幻觉一般。
池辰等了片刻,确定后面再无动静时,终于再次迈步走了起来。
“呜呜呜......”
他行过街口,转身上了一座流水小桥,忽然耳边响起了悲惨凄切的女人哭声。
如此夜里响起的哭声,让人不由地毛骨悚然。
他顿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目,脸色并没有任何变化。
在灯笼光芒所能照射到的尽头处,看到了一团黑影正蜷在那里,声音赫然就是传自那里!
她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身着一身白衣,蹲在河边的岸沿上。
纵然灯光照射过去,她还是自顾自哭着,没有任何变化。
“喂!”
他站在桥边,手上的灯笼往旁边送了送,脚步不动,眯着眼睛询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哭甚?”
那道身影闻声顿时一颤,伴着呜呜的哭声,竟然缓缓站起身子,散乱的长发飘摇开来,紧接着纵身一跃。
扑通!
水花溅得老高!
她竟然跳进了河里!
灯光照在河面,只见上面波光粼粼的水纹迅速震荡开来,女人竟然没有任何挣扎地沉了下去,河面上如丝般的头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
池辰看着水面渐渐恢复平静,面容冷漠,许久之后轻声道:“并非我不救你,实在是我不会游泳。”
“如果下去了,我们两个都得死。”
池辰再次迈步,过了桥,不知到了何处,黄色纸钱纷纷摇摇地洒落了下来,如漫天雪花一般,伴着夜晚冷冽的寒风,吹得到处都是!
脚步再次驻停,他微微扭头,侧目看向一旁的店铺。
白帆鼓动,上面写着五个大字。
朱氏棺材铺。
肯定又是老朱的纸钱没压好,吹得满地都是纸钱。
池辰摇了摇头。
也就是我,如果换做其他人,肯定早就吓尿了。
这吹得遍地都是,多影响市容啊。
虽然古代没有市容这么一说,但城市建设的心大家可都是有的!
看来最近要给老朱长点教训了。
池辰还未想多,目光突然似有所感地望了过去,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意外。
在那飘飘扬扬漫天纸钱之后,一伙脸色如刷了一层白漆般惨白的轿夫不知何时悄然出现,悄无声息地抬着一架白色轿子缓缓走来。
这是......送亲?
池辰的脸上不由出现了几分愕然。
不单单是因为那轿夫抬轿悄无声息,更是因为那轿子上的大白花还有那轿夫身上的衣物,若是全部染成红色,再加个唢呐笙箫的乐人,活脱脱就是一整队送亲队伍!
如此深夜,白色的送亲队伍?
让人不由地心底发毛。
池辰却好像少了根神经一般,从怀里摸出一块令牌,大喊道:“前方何人!难道不知道现在宵禁了吗?”
轿夫们面容呆滞,好像没听到般没有任何停滞,依旧抬着轿缓缓走来。
“无视大乾律法!按律当斩!”
池辰冷笑一声,只听“咻”得一声脆响,竟是从灯笼把手里抽出一柄短刃。
几乎是池辰拔刀出鞘的一瞬间,轿夫们同时停下脚步,蓦然转目,毫无感情的眼睛盯上了他。
无论是何人,被这七八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死死盯着,也不由地有股寒气从尾骨缓缓升腾起来。
池辰却怡然不惧,冷哼一声,一甩手边的灯笼,脚下动作越来越快,两步并作一步,突然间一跃而起。
咔嚓!
只听一声脆响,恍若一颗流星划过,最前面的一个轿夫从上而下彻底劈开,分为两半倒在了地上。
竟没有一滴血溅出!
再去看那被砍为两半的尸体,不知何时竟然变化成了纸人!
“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不是人!”
池辰冷笑一声,顺手回砍,把另一只旁边冷漠注视着自己的轿夫拦腰斩断。
又是一具纸人!
纸人轿夫,白色送亲!
池辰彻底无视周边剩下正诡异盯着自己的轿夫,目光落到了那白轿子里。
那里帘布没有任何晃动,帘布所没有遮蔽的缝隙中充斥着黑暗,有种莫名的渗人感。
“就是你了?”池辰扛着短刀,死死盯着轿子的幕帘,嘴角掀起一抹嘲讽的笑容。
“杀了老周老刘的就是你么?”
“哦!对了,你这鬼东西一定不知道老周老刘是谁。”
“就是昨天晚上巡夜的两位更夫,那两个老鳏夫!”
.....
轿子里没有动静。
轿夫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面无感情地盯着他。
一时间空气凝滞,好像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中。
“不回话?”
池辰眯着眼睛,冷笑道:“不回话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话音刚落,他突然脚步一蹬,脚底下的青石板嘎吱一声骤然爆裂开来,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射出,化作一道黑影冲进轿子里面。
方一进入,满目漆黑,随后就是透骨的阴寒从四面八方袭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轿子陡然倒置过来,只听扑腾一声,竟是封住了后路!
伸手一摸,上下左右好像都被封得死死的!
如此一来,他感觉自己好像躺在这轿子里,被那些纸人轿夫抬着前行。
更关键的是,从外面看这轿子颇为宽大,应该是能容两三个人,可此刻呆在里面,却极为狭窄,他躺在里面,就连翻个身就极为困难
这种感觉,就好像......棺材?
第二章 斩鬼
不对!
这不是纸人送亲!
而是纸人送葬!
池辰脸色微变,终于发现了整件事情的端倪。
先是用紧随的异样步伐,意在弱我心智骇我胆魄!
再用女人跳河,想诱我入河,将我溺毙!
此前种种计谋不成,又用这棺材诱我入瓮,后面定然是乘机将我谋害掉!
甚是完美的计谋!
“装神弄鬼!”
想通所有过程的池辰,突然发出一声冷笑,浑身一震,竟是全身陡然燃起一道红色火焰。
棺材里的黑暗瞬间被彻底驱离,如生机勃勃的朝阳东日,一下子跳出黑暗,艳阳高照!
只是这红色火焰只是维持在体表周围,却没有将棺材彻底点燃。
池辰目光灼灼,如神祇降世,周身火焰如同披着一身火焰战甲,在这狭窄之处勉强拿起短刀。
这短刀周身包裹着火焰,在这上面狠狠一斩!
蓬!
棺材突然炸开,细碎的木屑纷纷扬扬地洒落遍地。
漫天灰尘之中,池辰举目望去,四周隐隐绰绰的薄雾,枯木林立,在些许枯木之上,竟是一排排黑乌鸦瞪着一对血红眼睛目光森然地注视着他。
这是......腐鸦?
池辰不由地脸色微动。
他听老捕头说过,这些黑乌鸦食腐为生,半生半死,虽然极少攻击人,但因为生活在乱葬岗,其意不祥。
不过片刻功夫,就到了乱葬岗?
底下的诸多纸人轿夫恍若未觉,抬着轿子继续走着。
“哼!我倒要看你这东西要搞什么鬼!”
池辰冷哼一声,并未跳下轿子,而是大马金刀地跨坐其上,面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至今未见正主,他心中不由升起一缕疑窦。
不多时,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进,前方薄雾就像是被一只手拨开一般,随风飘散。
在这枯木林立的阴森之中,竟然屹立着一座古生古色的庄园,亭台楼阁,流水小榭,俨然一副世外桃源地主绅士的造样。
只是那门口高挂着的两对灯笼燃起幽绿色的光芒,莫名地恐怖。
见到此景,池辰也是露出了意外之色。
这乱坟岗方圆两里都没有人家住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一个诡异的庄园?
队伍进入庄园,终于停在了庄园中央,几个轿夫呆呆站在原地,没了任何动作。
“到了?”
池辰四处张望,眼瞅着没人出来,突然冷笑道:“你这鬼东西,我劝你赶快出来,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烧了你这阴宅!”
漆黑的夜中终于有了动静,只听窸窸窣窣的声响随之响起,庄园深处走出了一个脸色惨白拄着拐杖的老人。
“公子想必便是西林城声名远播的捕快池辰了?”
“便是我了。”池辰周身包裹火焰,扛刀于肩,上下打量着老人,问道:“你是在县里作祟的邪祟?”
“公子当真高看老身了。”老人听闻此言,脸色大惊,连忙道:“老身虽然已死两百多年,但这么些年来可并未做过什么坏事,那作祟县里的可不是老身!”
“不是你,那是何人?”
提及此言,老人好像想起了什么恐惧的事情,忍不住浑身一个哆嗦,苦笑道:“这也是此次老身寻你过来的原因,还请大人救救这乱坟岗百鬼!”
说到最后,老人竟跪了下来,抚泪痛哭起来。
“救救?此话何意?”池辰神色微动。
“就在三日前,一个黑袍人突然出现在这乱坟岗,大肆抓捕此地阴鬼,还说要以鬼炼鬼,我们这些老鬼抗击不了,四散逃离,如今此地阴鬼已经被抓了十之七八了!”
“若老身没有猜错,昨夜县里两位更夫的死,定然是与此有关!”
“以鬼炼鬼?”
池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只是听着名字,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人点了点头,道:“此人施展的是极纯正宏大的道门法术,功力极深,纵然是我们乱葬岗百鬼夜行也不是他的对手!”
“你想要我怎么做?”池辰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老人面容一喜,当即道:“自然是将这修邪法的黑袍人捉拿归案!”
“而且老身若没猜错,那两位更夫的死只是开始,若要以鬼炼鬼,是需要大量的鲜血与哀嚎供给的,后面定然还会有更多的命案发生!”
“哦?”
池辰低笑一声,忽而身上烈火暴涨开来,一道刀光如九天银河悬挂下来的匹练,裹挟着迅猛无比的速度,在老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斩下!
“啊!”
“你干什么!”
空气中陡然响起了老人的惨叫声,他的身躯被彻底斩为两半。
老人张了张嘴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他的脸上布满了恐惧与痛苦,眼睛死死瞪着池辰,眼眸深处的是阴毒至极的冰冷。
烈火一触及老人的身躯就好似遇到了猛油一般,迅速燃烧,传荡开来,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不一会儿,老人彻底烧完,不留下任何灰烬。
“你说你不曾害人,我便信了?”
池辰嗤笑道:“阴气如此浓重,隐隐透露着一股怨气,明显就是偶尔害人恣意妄为的孽物!”
他扭过头,望向黑暗噬人流露出阴森冷意的庄园深处:“里面的那个!亲自与我谈吧!”
“桀桀……”
黑暗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怪异沙哑的笑声。“公子果真目光如炬,果然看出了老鬼的跟脚。事情经过已如方才那老鬼所说,还请公子自行定夺吧。”
“万一哪日那黑袍人又来寻我们麻烦,我们这些已死之人魂飞魄散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那县里的人恐怕就不好过了。”
“与其如此,不若我现在将这乱坟岗清了个干净!”池辰紧握短刀,杀气腾腾。
黑暗中的声音连忙再次响起:“让我们魂飞魄散是简单,可是没了我们,这乱坟岗可就出了乱子。”
之前便听大伯说过,这乱坟岗位置特殊,滋养了一大批法外无度的老鬼,幸而这些老鬼受到了限制,并不能脱离乱坟岗,这才没有导致什么大案。
现在想想,既然滋养了这样一批老鬼,县里为什么不找道门驱邪镇妖?
就算这群老鬼难对付,但以衙门的手段,绝非难以处理!
这本身就是极怪异之处!
衙门对乱坟岗的态度有问题!
念及此处,池辰脸色微动,问道:“会有什么乱子?”
“不可说!”那沙哑声音再次道:“就算是衙门,都不敢随意打杀我们,今日蒙老鬼的事情就此揭过,但是还请你记住今日的约定,此处有小小一点报酬,聊表谢意。”
说话间,一个物件骨碌碌地从那庄园深处滚了出来,滚到了池辰脚边戛然而止。
是一卷经文,有图像有文字,极尽详细。
借助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这卷经文上那一行小字。
《大力龙象经》
第三章 命案
他眼皮陡然一颤,心里不由地划过了一缕狂喜。
这是佛门至纯至刚的武学经义,是秘而不宣的基础心法,亦是当世仅存为数不多最为完美的锻体法门!
是用银子也买不到的佛门密宗!
他的目光慢慢后移,脸上笑容愈盛,突然间笑容僵住了。
“为何只有半卷?”
他仰起头,望向庄园深处。
“先给半卷,待事情完成,再给半卷。”黑暗中声音沙哑。
许是看出了池辰的心事,那声音继而道:“放心罢了,虽然只是半卷,但足够你练至气感境了。”
......
待池辰走出庄园时,天边已经蒙蒙亮了。
他微微凝神,一座炉火旺盛的青铜大炉出现在脑海中,寂静悬浮,底下是旺盛的炉火与源源不断供给的气血。
在那大炉的一侧,悬浮着几排一动不动的小字。
......
【姓名】:池辰
【丹炉】:丁品三等
【丹火】:锻骨境四品
【炼丹进度】:灵慧丹(52%)(预计成丹需85天)
......
一下子涨了10%?
池辰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虽然寻个借口宰了那只老鬼,惹起了乱葬岗老鬼们的愤怒,后面在大伯那边也不好交代,但索性灵慧丹的炼丹进度一下子提了10%,还得了半卷《大力龙象经》,不可谓不惊喜!
他相信,若是将乱葬岗的老鬼们清个干净,肯定能立马成丹!
但是估计到家就会被大伯把腿给打断。
想到了大伯严厉的面容絮絮叨叨的话语,池辰不由地一阵脑壳疼。
一年以前他还在那个高度发达的世界喝着快乐水,吹着空调打着lol,没想到一觉睡醒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个古代世界。
他意外地发现脑海里竟然有个莫名其妙的大炉子!
这炉子吞噬气血产生阳火,竟是可以炼丹!
甚至可以借此勾出一丝诛邪辟易的阳火!
更重要的是,斩杀邪祟竟然可以加快炼丹进度!
若非三个月前的筑基丹成,那一枚乌漆嘛黑的小药丸将自己的资质拔高到了逆天的程度,池辰一定认为自己是得了被害妄想症,竟然能幻想出脑子里会出丹药?
原主的父亲是县里的捕快,两年前查案,被江洋大盗反杀,随后,母亲也郁郁而终......孤儿开局。
随后自己就被大伯收养,嗯......被养在大伯家旁边的土胚房里,并非是大伯刻薄,而是大娘刻薄。
前些日子,池辰被身为捕头的大伯安排进了衙门,自然活计都是最轻松最安全的,月给也比大伯少一点点。
只是没想到因为偶尔刷炼丹进度的举动,被县里人传得越来越神,如今好好的一个捕快俨然都快成降妖除魔的大师了。
身后薄雾朦胧,悄悄地将庄园身形掩盖,再回首时已是一个不高的小坟包。
“搞不清楚这老鬼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池辰捏着手里的经卷,心里有些纳闷,但随即甩到身后去了。
随后他匆忙离开乱坟岗,顺着小路回到了西林县里。
回到家时,天边已经大亮,还未等他在屋子里歇会,大门已经被大伯池明桑拍响了。
“辰儿,快开门!我看到你回来了!”
“大伯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出去了?”池辰打开门,汕汕地望着池明桑。
大伯池明桑是个面容严厉不苟言笑的中年人,与池辰有些相似。
此刻他严肃的盯着池辰,道:“昨天晚上我来寻你,敲了半天没人开门,我便知道你又出去了。跟你说过多少次,现在县里面事情复杂,不像以前可以任你妄为,那些个死了的武者还少么?哪个不比你厉害!?就你身上这二两肉,万一去给那些邪祟打了牙祭,我又怎么和你死去的爹交代?”
眼瞅着大伯池明桑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训斥,池辰连忙岔开了话题,一脸严肃:“昨天晚上过来寻我?是不是又出命案了!?”
池明桑冷哼了一声,道:“昨天晚上又死了一个,是县里面的富绅,那个城西那边的李老爷。”
池辰顿时愕然:“就那个肥头大耳的李老爷?不是听说他请了一位气感境的武者寸步不离地跟着么?怎么又死了?”
“就连那位气感境的武者,也是一齐死了,死相与老周老刘一模一样。”池明桑微微摇头。
难道真的被乱葬岗的老鬼说中了?老周老刘的死只是个开始?
这一切只是为了以鬼炼鬼?
池辰略微失神,有点发愣。
可是就连气感境的武者也一并丧命,这事情有点危险啊!
不知为何,他冥冥中嗅到一股危险的错觉。
“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说那么多了,反正你自己把握好,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别让我白发人送了黑发人。”池明桑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你换好衣服,跟我一齐走趟李府,昨晚李老爷被害,李老爷和那气感境武者的凶案现场都还保存完好,我们且去好好调查一下线索,争取尽早破了此案。”
池辰脚步没动,嘴巴嗫嚅了一下,没说出声。
池明桑不由地诧异地看了眼他,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你便放心就是了,今天下午歇空了我便找县令大人讨一份道门符诏,定然不会让此事再涉及无辜之人!”
池辰并不准备把老鬼所说的话说给池明桑听。
池明桑为人公正,刚正不阿,虽然只是一个小小捕头,但却深受县里捕快们的信任。
难保自己的话会被他如实上告。
在这个大乾王朝,皇帝沉迷修仙长生,道门被尊为万教之首,奉为国教。在这个众大臣群谏道门霍乱苍生的岁月,任何诋毁道门的语言都会挑拨起这些言臣最敏锐的神经。
若是那些大臣们听闻有位擅长道门法术的黑袍人在这西林县修习以鬼炼鬼的邪术,定然又会成为攻伐道门的把柄,引起朝廷动荡。
什么朝廷动荡池辰懒得管,可遭殃的却是下面的人啊!
第四章 引导
“昨夜李老爷的死发生得紧,天黑弟兄们都害怕,不敢查探,生怕那邪祟杀了个回马枪,如今天色大亮,这才敢进入现场。”
“虽然天亮才入得现场,但有关李府的诸多消息,亦早已打探完了。”
在去往李府的途中,池明桑正仔细说着案件。
本来准备给这侄子一份闲职,权当养家糊口算了。
没想到自出任以来,竟然大小破了不少让人毛骨悚然的怪异命案,使得他不由地对这侄子另眼相看,此刻查案受困,忍不住将自己所知事无巨细一一讲述给他听。
“李老爷,全名李三财,今年42岁,是县里有名的乡绅,近乎包揽了县里所有的布匹生意。”
“发妻早亡,续弦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柳氏,今年31岁。”
“李三财还有一位独子,亡妻留下的血脉,即是如今向衙门施压的李家大少爷李越。”
“除此以外,柳氏腹中亦有一胎,已有六个月胞龄。”
“昨晚戌时,李老爷进入书房看书,期间杂役们都没听到什么异常,子时丫鬟去送参汤,发现李老爷已经死于书房,就连一直守护在李老爷身旁的那位气感境武者也身首异处。”
池辰微微点头,好像在想着其他事情,也没说话。
池明桑见侄子心不在焉地敷衍自己,忍不住瞪起眼睛问道:“辰儿,可有什么疑问?”
池辰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到了池明桑愤怒的眼神,这才道:“大伯,其实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说说看。”大伯大喜过望,连声问道。
他可是清楚极了自己这侄子,脑子不知道怎么长得,想法和其他捕快完全不同,但又每次说得都有理有据。
“你说李老爷死在自己的书房,而且死相又与老周老刘的死相一模一样,那么我就有个问题了。”
池辰皱着眉头,“如果说是那鬼祟杀了李老爷,那它为什么要杀李老爷?”
“为什么要杀李老爷?鬼祟杀人还需要理由吗?”池明桑困惑道。
“这样说吧,李府每晚都有巡夜的家丁,李老爷身边还有武者守护,相比起守备森严的李老爷,那鬼祟去谋害哪个小家小户的民居岂不是更加省事?它为什么偏偏要去杀李老爷?总不能说是图谋李家的钱财吧?”
听闻此言,池明桑顿时一惊,不由地握紧了腰间的刀柄:“你是说,这是一例你上次说的模仿犯案?可能这次并非鬼祟杀人,而是李府有人杀了李老爷,再将之伪装成鬼祟杀人的模样?以此来混淆我们的查证?”
不!
我不是这个意思!
池辰脸皮微微抽动,再次开口有意引导大伯的脑补:“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有人在控制这只鬼祟,命其行事。”
“控制鬼祟?”池明桑立马呆住了。
控制一个可以悄无声息害死气感境武者的鬼祟?
那这暗中行事之人,修为得有多高?
这可不是一个小县城可以兜得住的!
开玩笑吧?
虽然只是一种可能性,但不知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错觉,竟然觉得这种事情极有可能!
念及此处,池明桑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地望向池辰。
“你先去李府,我立马去寻一下县令大人,向他求一份道门符诏!”
池辰张了张口,还未说话,池明桑已经火急火燎扭头向县衙的方向奔去。
......
很快就到了李府。
门口围满了吃瓜群众,都是听说昨晚李老爷暴毙,过来一睹李老爷死相的。
毕竟李老爷垄断县里布匹,为人尤为吝啬,行为举止在周围邻里口中甚为不堪,深受唾弃。
放在现代,就是挂在网上让人群嘲的典范。
若是他们知道李老爷是被鬼祟害死的,也不知会不会立马一哄而散,唯恐触之不及。
“让让!县衙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池辰拿着令牌,面不改色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末了还脚下一勾,将李府的朱红大门给关上了。
怎么也算官二代的池辰方一进入,两个守在门口的捕快连忙低头哈腰道:“池小哥,您来了。”
“官府办案,怎么这大门也不关?死者的样貌还要给那些邻里看么?”池辰轻哼了一声。
那两个捕快互相对视了一眼,连忙赔笑道:“实在是这李老爷的死相太骇人,弟兄们想靠着人多壮壮阳气。”
“心中有正气,阳气自然盛,哪有人多壮阳气这么一说?”池辰没好气道。
“池小哥教训的是。”两捕快连连点头。
“现场在何处?”
“池小哥请随我来。”其中一捕快迈步,在前面领路。
要说这李府可真是大,途径了一个花园,拐过了几个巷角,足足花了一刻钟,这才到了李老爷的书房。
诸多捕快进进出出,仔细查探着周围线索。
只是那脸上齐齐地苍白异常,走出书房脚步飞快,犹如奔命。走入书房脚步拖沓,犹如送死。
见到如此奇葩的场景,池辰不由地莞尔。
诸多捕快见到池辰,也是犹如见到了主心骨,脸上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位池捕头的亲侄子天赋异禀,克制邪异的事情早已在西林县传开了,谁不知道县衙里有位让邪异都为之犯怵的人物!
“池小哥,你来了,池捕头没来吗?”一位捕快撇撇头,看向池辰身后,没有寻见池明桑的身影。
“大伯让我先来看看,他去找县令大人请道门符诏了。”池辰随口道。
“请道门符诏?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这捕快吓了一跳,忍不住低声问道。
“行了,事情什么样子,大伯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尸体在何处?给我看看!”池辰挥了挥手,一脸地嫌弃。
“便是在里面了。”
提及李老爷的尸身,这捕快忍不住浑身一颤,脸上不可抑止地浮现出一抹恐惧,颤声向屋里面指了指。“我们一直没敢动李老爷的尸身。”
池辰大步走了进去,只一进入,就看到了那伏在案前的李老爷。
虽然已经目睹过老周老刘的恐怖死相,但突然间眼瞅着李老爷的死相,池辰顿时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第五章 问询
李老爷端正伏在案前,身着白色内衣,如同蜡像一般,全身僵直。
只是眼下这李老爷的双目竟然被尽数被挖掉,眼眶处是两个血肉模糊已然干涸的血洞,面前的是滴落下来一滩被鲜血染红的水墨画。
可即便如此,这李老爷嘴角竟然生硬地勾起,好像在咧嘴微笑一般。
这笑容僵持着,看得人浑身汗毛绽放,毫无任何喜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拼命拉开他的嘴角,让他不得不展现出如此诡异的微笑......隐隐透露出一股让人从头凉到脚的绝望与痛苦。
饶是池辰见识过不少真正的鬼祟,见到此景,也是不由地心头微凉。
和老周老刘的死相一模一样!
他抬起头,看到了一旁正收拾东西准备的仵作,当即走了过去。
“李叔儿,可查出来李老爷怎么死的?”
仵作李叔是世代操守仵作摆弄尸体的活计,丝毫不见发憷,头都没抬道:“尸体还未完全检查完,目前没看出来有什么致命的伤口和内伤,具体还要等带回衙门仔细查探一下全身才可以。”
“和之前那老周老刘的死有关系吗?”池辰沉声道。
李叔瞥了眼池辰,当即嗤笑道:“死相如此相像,就算是傻子都知道一定是有关系的。”
屁话!我又不是瞎子,会看不出来?
池辰心中暗恼,但还是客客气气地说道:“我是说从仵作的专业角度上来看,有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李叔摇了摇头,表示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池辰顿时一脸失望,意兴阑珊问道:“那个同样被害的武者呢?”
“后院。”
“李老爷的随身侍卫为什么会死在后院?”池辰神色微楞。
李叔讷讷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死在后院,但确实如此,而且我也简单查探了一下,那位气感境武者的死相与李老爷一般无二,只是脸上并没有这诡异笑容!”
池辰深深皱眉,忽然间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李三财李老爷只是一个有钱的普通人,他为什么要请一位气感境武者保护自己呢?
这就好比村长请国际雇佣兵保护自己,难不成以为自己有钱了,就有人要绑架自己么?
关键是还请了一位气感境武者,那花的银子可大了去了,以李三财的吝啬性子竟然舍得?
困惑,在他的脑袋里晃悠。
如同阴云密布的天空透出一丝光亮,他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想法。
他长吐了一口气,转头问向旁边一同随着的捕快:“李老爷的夫人公子现在何处?”
“在侧厢歇着呢,我们的弟兄们都在门口守着。”捕快如实回答。
“带我去见见这二人。”
那捕快犹豫了一下,忍不住低声说道:“池小哥,方才县令大人就发了话,还请您问询的时候注意一下措辞。”
池辰脸色平淡,没有任何异样,微微点头:“我自然省得,快带路吧。”
......
李三财之子李越是个又高又瘦的年轻人,身穿绣云纹青衣,一对三角眼时不时精芒闪动,一看便是不老实的主儿。
见到此人,池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只因这李越无论是骨型还是面貌,完全不像他老爹李三财。
难不成是隔壁老王发家致富开拓新市场了?
池辰心里不由地泛起了嘀咕。
眼瞅着这县里名声远扬的小快手上下打量着自己,神色越来越怪,李越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波澜......难道这家伙还有什么半截袖的怪癖吗?
不过这小快手的面貌还挺俊......
空气中泛起了古怪的味道。
“咳咳......”跟随而来的捕快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附耳过来,在池辰耳边低声道:“池小哥,可以开始了。”
池辰顿时间从纠结的老王市场中反应过来,一下子就与李越的视线对上了。
嘶——
从未在邪祟身上犯怵的池辰,此刻竟然不由地浑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
他娘的!
有钱人都玩得这么野吗?
“那个......”池辰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低着头尽量不去与李越对视:“从现场的线索中,我们还有几点疑问,想向李公子仔细询问一下。”
李越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温柔,微微点头。
我要受不了了!
池辰心底仿佛有着一只怪兽,不停地咆哮着。
强压住心里的悸动,他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询问了起来。
“昨夜案发时,你在何处?”
“在外与朋友饮酒。”
“哪几位朋友?”
李越说了几个人名,池辰打了个眼色让随身的捕快赶快记下来。
“我想要了解一下李老爷所雇的这位武者,相信您一定十分清楚。”
“就那个护卫宁合啊?”一提及这位随李老爷共赴黄泉的武者,李越的眼神也变了,一脸愤怒:“自称是气感境的武者,可从未见他出过手,我也不知道我爹请他来干什么?每个月我爹还要花十五两银子供着他!”
十五两?
尼玛?国际保镖都这么赚钱吗?
“如今竟然连我爹都保护不好,死了也好,让他知道我李家的钱没那么好拿。”
“咳咳......我是想问问这宁合有什么仇家吗?”
“仇家?他是外乡人,三年前我爹去外经商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仇家?怎么?你怀疑宁合的仇家找过来杀了他?那仇家把我爹也杀了?我就知道这宁合不是什么好人!整天带着我爹去烟月阁。”说到最后,李越的眼神变了,变得异常阴毒。
“烟月阁?”池辰陡然皱起了眉头。
烟月阁是县里最有名的青楼。
当然,古代青楼可不像现代会所那么简单纯粹地卖海鲜。
笼统来说,古代青楼里分两种人。
一种唱歌跳舞陪酒吟诗那种追求精神建设的钢铁直男。
还有一种就是马杀鸡外加海鲜宴的知心暖男。
但池辰可以对天发誓,无论是护卫宁合还是李三财,都绝对是食髓知味的海鲜爱好者。
古人逛青楼是正规行为。
但这青楼也分三六九等,烟月阁这种拔尖的青楼可不寻常,不仅将整个西林县的青楼店家吊打,更是出了名的为钱服务。
以宁合的月供十五两,每个月最多也只能进去一两次,绝对不会超过第三次。
可为什么宁合偏偏每次都要去烟月阁?
要知道那里出奇地贵!
其他青楼海鲜可能会不新鲜,但绝对可以多去几次。
池辰眼眸低沉,身体不由地挺直了。
或者说,烟月阁有人。
他不得不去?
第六章 以鬼炼鬼
“行了,我对李公子的询问便到此为止了,后面还请把李夫人请来吧,我有几句话想询问一下李夫人。”
“不用问我娘了,有什么直接问我吧。”李越一反常态地没有起身,淡淡说道。
池辰微微眯起眼睛,道:“这可能不太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昨夜我爹刚死,转头你就找我娘问这问那,岂不是刺激她么?”李越冷冷道。
随身的捕快微微低头,小声说道:“昨天夜里柳氏看到了李三财的死状,吓得晕了过去,听其他弟兄们说,柳氏好像是得了癔症,大清早就见谁都发疯,一句话也不说。”
“癔症?”池辰微楞,抬目看向李越,忽而笑道:“其实询问李公子也一样,昨夜案发之时,柳氏所在何处?
“一直在后院的厢房里。”李越镇定自如道。
“当时宁合又在哪里?”
“自然在书房里守着我爹,宁合来了府上三年,一直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爹。”
“好了,我问完了。”池辰一摊手,站起了身子。
李越愕然地看着池辰,眼神怪异,显然没想到池辰只为了询问这几个极普通的问题。
.......
从侧厢走出来,随身捕快疑惑问道:“池小哥,你只为了问这两个问题?你这个问题其实我们之前都仔细询问过了。”
“当然不是问这个。”池辰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
随身捕快微微一愣,不明所以。
“反正问了也不会说。”池辰又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不会说?”随身捕快困惑不解。
池辰立马站定,对他翻了个白眼,没头没脑地小声嘀咕着:“真是可惜了,当初是没有看微表情这方面的书,搞得我现在对这李越的话一个字都不敢信。”
“苦恼啊!这该从哪里查起?”
他深深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大步向门外走去。
“哎......池小哥,你去哪里?”随身捕快张了张嘴,话刚说一半,便见池辰挥了挥手,声音同时响起。
“待会大伯来了,把我的审讯内容直接告诉他吧,我先出去一趟。”
......
出了李府,池辰直接往西,来到了昨晚那家朱氏棺材铺里。
“老朱!出来!”
一声低喝,里面立马走出来一个堆满笑容的中年胖子。
一见来客是池辰,中年胖子的脸色“唰”地拉了下来,摆出了一副要死不活的脸色。
这中年胖子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池辰门清儿得很,眼前这位可是道门外院的弟子,对付起邪祟阴物可是不比自己逊色。
若非当初办一个阴祟案亲眼看到这中年胖子出手,一张阴雷符将阴祟劈得魂飞魄散,他也是万万没想到这胖子是道门的隐士高人。
池辰靠在柜台边,笑嘻嘻问道:“喂!老朱,听说过什么是以鬼炼鬼吗?”
“没有!没有听过!”老朱立马肯定回道。
啪!
两枚铜板拍在桌子上,掷桌有声!
“你放多少铜板,我也不知道!但是听名字,这一定是门极邪恶的养鬼术,只是我老朱终究只是个外院弟子,怎么可能会知道这种东西?”老朱沉声说道。
“咯咯咯——”
池辰咬得牙齿咯咯作响,从怀里摸了半天,狠狠往桌子上一拍。
一小枚散银在柜台上熠熠生辉,异常刺目。
这可是他小半个月的俸禄了,后面一定要找大伯报销......嗯!一定!
“我好像想起来了。”老朱的眼睛闪闪发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散银塞进怀里,一副极力回想的表情。
“以鬼炼鬼之术,此术自南疆蛊术脱胎而来,将数百极凶残的阴祟置于秘器【百鬼幡】中,然后再在其中置入一道生魂,阴祟们会为了这一道生魂互相残杀,最终唯有一只阴祟存活下来,不仅吞食了这道生魂,还会吞食那些阴祟的怨念,以达到快速的晋阶。”
“以此培养出来的阴祟,凶厉无比,远比你平常遇到过的阴祟厉害得多,如果你遇到了,我奉劝你还是赶紧跑吧。”
“对了,这玩意谁告诉你的?以鬼炼鬼虽然极厉害,但也有很大的噬主性,寻常人谁会练这个?”老朱诧异地问道。
“乱坟岗的老鬼,他们说的。”池辰撇了撇嘴,当下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再次说了一遍。
当然,排除了那卷《大力龙象经》。
方一说完,老朱就有些纳闷。
“如果按照老鬼们所说,那黑衣人抓走了那么多的乱葬岗老鬼,确实有极大可能是在准备以鬼炼鬼。”
“但是如果他抓的只有乱坟岗的老鬼,他注定是没办法成功的。”
“为什么?”池辰浑身一震。
“因为他们是老鬼。”老朱微微眯起眼睛,道:“正所谓人老成精,这些老鬼们起码都死了一百多年以上了,早就度过了浑浑噩噩意识消腾的游魂境,各个都是成了精的老鬼,知晓了明哲保身的至理,生魂并不足以勾起他们相杀的争端。”
所以他要杀老周老刘,培养出更凶厉的阴祟......池辰陡然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掀开了这诡秘案件的微微一角。
他处理过很多邪异案件,知晓这些邪祟阴物的特性,皆是死前怨气越重,化身阴祟之后越为凶厉。
据说极凶厉的,会在死后七日回魂之夜袭杀怨主,当场完成游魂变成厉鬼的蜕变。
就好像一池青鱼中突然混入了几只黑鱼,黑鱼们迅速袭杀食素的青鱼,只会将一池水搅浑,使之变成可怕的修罗场!
等等!
池辰忽然又想到,在这场以鬼炼鬼的邪术中,老周老刘还有李三财宁合,究竟谁是代表着这道生魂的诱饵,谁又是将这池水搅浑的黑鱼?
种种表像让他深以为,这背后的黑袍人,绝对是在挑选炼鬼的目标。
而这些死者,极有可能有着某种他没有注意到的共性!
第七章 棺材阴宅
深夜,
陡然响起匆忙的脚步声将池辰一下子惊醒过来。
“谁?”池辰卷着被子警惕地问道。
“是我!”门外响起了大伯的声音。
“有什么事情吗?”池辰立马放松了下来,轻声问道。
“县里面又发生了命案,你要不要跟我走一趟?”
又发生了命案?
听闻此言,池辰心里不由一沉。
那黑袍人又开始炼鬼了?
这家伙究竟是想炼什么鬼?怎么每天晚上都要杀人?
“这次死得又是何人?”他平定心神,沉声问道。
“是个死在定堂街的小厮,弟兄们都去了,你抓紧了......”池明桑催促道。
“马上就好。”池辰当即一跃而起,手忙脚乱地穿上衣物,嘎吱一声推开了门。
外面一片漆黑静谧,根本没有大伯的身影。
“难道大伯是嫌我动作慢,先去了?”
池辰心中一动,不疑有他,锁好了门,提着灯笼,走出了家门。
也就是他艺高人胆大,仗着可以引出诛邪辟易的丹火,这才敢在这深夜走出门,去往现场。
若是换成其他的捕快,早就缩在家里等天亮了。
临走时他瞥了眼隔壁大伯家,里面一片漆黑。
深夜中的县里异常静谧,静谧到池辰甚至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在这黑暗中,唯有一盏灯笼摇曳不定,稳健前行。
很快就到了定堂街。
作为县里唯一的坊市街,这里两边铺面林立,挂满了招牌,微风吹来,招牌晃荡,时不时伴随着两声犬吠。
“命案?命案在哪里?大伯他们在哪里?”
池辰在整条街晃荡了好几圈,都没发现什么异样,不由地心里冒出了一种诡异的错觉。
难道大伯在骗我?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我?
他怔怔出神着,忽而似有所感地抬头,仔细端详着深藏在巷角的黑暗。
那里,高高挂着两盏大红灯笼,散发出氤氲的红光,就好似怪物的血红大眼,令人不由为之生惧。
这是......一座府邸?
在我记忆里,好像从未见过定堂街有这么一座府邸吧?
事出反常即为妖!
池辰握上腰间短刀,面容严肃,心里已然对方才把自己引到这里的大伯产生了戒心。
或者说,阴祟假扮了大伯的声音把自己骗出来?
虽然不知道这阴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池辰并不害怕。
自己炼丹的丹火是至纯阳火,寻常阴祟触之即焚,是天底下最克制阴祟的东西,不说是那些初生的小阴祟,就算是那些百年老鬼都要忌惮一二。
他陡然发出一声冷笑,大步走了过去。
随着他逐渐走入深巷,那对大红灯笼的门户逐渐清晰。
一张如血般鲜艳的朱红大门,隐隐透露股邪异的气息。
砰砰砰!
他扣动门环,大门被震得咚咚作响,在这静谧的夜中异常响亮。
约莫片刻,府邸内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动静。
池辰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再次狠狠敲响门环。动静之大,仿佛他要破门而入一般。
“咳咳咳!”
门后传来一阵苍老的轻咳,随后便听到里面传来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是谁啊?”
“开门!衙门查案!”池辰大声喊道。
朱红大门缓缓支开了一条缝,里面一片昏暗,一只浑浊的眼睛偷偷往外望来。
似是看到了他身上的捕快服,那眼中的惶恐平定了一些,朱红大门再次打开一点。
红灯笼的光芒透过门缝洒落进入,池辰终于见到了这藏在门后的老人。
这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脸上叠满了褶皱,身着麻衣,拄着个拐杖,浑浊的眼中透露出深深的惊恐与不安。
“老人家,这么黑,怎么不点灯啊?”
池辰的目光在老者身后的院子里巡睃着,里面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线。
“我都睡觉了,还点什么灯啊?再说了,灯油不花钱啊?”老者颤颤巍巍道。
“我看您住这么大的一座府邸,没想到竟然这么吝啬。”池辰毫不避讳,笑嘻嘻地说道。
老者脸色一下子拉了下来,冷着脸道:“大人不是要查案么?要查什么案子尽管问就行了。”
“可否让鄙人进屋?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说完也不管老者是否同意,他伸手一推,将门缝再推开一点,挤了进去。
“咦?这院子里好像更冷了一点。”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冷意,池辰面露惊讶,站在门后这才仔细打量着院子。
这是一座四合院式的院子,四面围着屋子,中间是一个方形的花坛,散发着阵阵清香。
“老人家在这里住了多久?”池辰好奇地打量着四周,随口询问道。
老者脸上挤出了笑容。“已经住了有三年了。”
“三年?”池辰琢磨了一下,突然问道:“老人家住这里三年多,可还舒适?”
老者脸色顿时一呆,没想到这人竟然突然询问这茬,当真是心思天马行空。
就好像前一秒在询问你是否吃过饭,下一秒就问你米田共好吃不。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那就奇怪了。”池辰面露困惑,道:“棺材里怎么可能会舒适呢?”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身后的朱红大门陡然合上,如同阴阳逆行乾坤倒转,整个院子陡然散发出一股阴冷诡异的气息。
那中央花坛中的清香突然一变,散发出淡淡的腐臭,令人闻之作呕。仔细瞧去,里面竟满是细碎的碎肉和骨头!
身旁的老者也在同时发生着变化,浑身散发出一阵阵令人牙碜的酸臭味,那满是褶皱的皮肤迅速干枯着,眼眶中好似没有眼球般,一片漆黑。
转眼间已然变成了一张惨白的脸庞,五官早已扭曲、惨白,仿佛脱水一般,令人不由地全身发冷。
“你......”他缓缓开口,沙哑而冰冷的怪异声音从中发出:“你是怎么发现的?”
“早就发现了。”池辰丝毫不怂,手握刀柄,走到院子中央,朝花坛里面望了一眼:“你说你刚睡醒,可是为什么刚睡醒的人衣物如此整齐?”
“你将我引入这里,但是这府邸四面环舍,前后两头屋檐高,左右两舍向内弧形凸起......你真的当我是瞎子吗?这不就是棺材嘛?”
说到这里,池辰顿了顿,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意外:“我听说那些老鬼能自建阴宅,可从未见过将棺材建成阴宅的。”
“既然你知道这是我的阴宅,那你还敢进来?”老者面无表情地说道。
“想看看你到底想干什么!”
“桀桀......”老人的声音沙哑,仿佛砂纸摩擦,牙酸不已。“入了我的棺材宅,就休想活着出去。”
“是谁让你杀我的?”池辰眼眸低垂。
第八章 幻
“想要在我这里寻雇主?去问阎王爷吧!”干尸老者赫赫笑道。
几乎是同时,阳火升腾而起,短刀陡然出鞘,如羚羊挂角般格外自然,只听“扑通”一声,那干尸般的脑袋已然滚落而下。
只是那脑袋落地之时,已然变成了唇红齿白的纸人脑袋,连带着那站在自己身侧的干尸老者的身体也变成了一触即破的无头纸人。
老者变化成纸人的同时,好似触动了冥冥中的禁忌,这原本黑暗的院子中照入了一丝邪异的紫色月光,让池辰不由地睁眼闭眼,只是瞬息之际,眼前场景已然变化,自己已然不再置身于那阴森的棺材阴宅中。
黑云压顶,雷鸣电闪,瑟瑟寒风,凄厉嘶鸣!
眼前是一片漫无边际的旷野,无数隆起的坟丘如小山丘般安静伫立,零零落落的白帆随风飘扬,狂风咧咧间纸钱晃荡洒落。
隐隐中,就连风声都带着一股呜咽。
安静、诡秘。
这是什么地方?
感受着游荡在空气中的冰寒阴气,池辰的心仿佛坠入水底,被彻底冰冻一般。
干尸老者笃定自己此局必死,绝非无的放矢!
游荡在这片诡异天地的阴气之盛,实乃他生平罕见。
那种感觉,好像这整个天地都已然化为恶鬼,躲藏在昏暗的某个角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这种如芒刺背的冰冷感,远超过之前所面对的任何老鬼。
倏然间,原本诡谲静谧的旷野,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涌动在地下的暗流,隐隐绰绰。
那些亘古伫立的坟丘上土块滚动,滔天怨气汹涌而起,一只干枯褶皱的手臂骤然伸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干枯手臂从每一个坟丘中伸了出来。
如同长在坟丘中的野草,飘摇散乱,诡异异常。
薄雾悄然升起,渐浓,遮蔽苍穹与视野。
甚至遮蔽了不远处那伸出一只只干枯手臂的坟丘!
置身于这浓雾之中,池辰微微蹙眉,根本不明白干尸老者在搞什么鬼。
面前的浓雾仿佛被一只大手拨开,露出了一道红色身影。
这道身影个头很小,看不清面容,远瞧过去如同娃娃,安静地站在那里。
仅仅是看上一眼,池辰便感觉如坠冰窟,护身阳火都为之暗淡,好像在这道身影面前,就连惶惶正气的至纯阳火都为之颤抖......
池辰穿越过来,首次产生了如触电般的危险感!
他颤抖着手,举起短刀横面格挡,周身的阳火被这鬼娃娃的气息压得只有薄薄一层。
“嘻嘻嘻......”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从娃娃口中发出,如同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道稻草,那薄薄一层的阳火竟然兀自熄灭,彻底溃散开来。
天空逐渐阴沉,闪电乍然亮起,照亮了他惨白的面容。
一直以来,用以炼丹的阳火是他对付邪祟阴物无往不利的利器,正是因为这阳火,他不惧任何邪祟。
可现在,阳火却反常地被这鬼娃娃彻底压制!!
如同做梦一般。
“骗人的吧。”他张了张嘴,嘴唇干涸,眼神呆滞,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
“嘻嘻嘻......”
又是一道娃娃的笑声,稚嫩嗓音如同死神呢喃,躯体平移靠近。
鬼娃娃的面容终于看清,那是张灰白色的面孔,如泥塑的娃娃般,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那眼中毫无感情,所有表情凑在一块,异常诡异令人不安,让人只是看一眼便心脏为之抽紧。
“妈的!”思绪绷至极致彻底崩断,池辰终于忍受不了这恐怖的煎熬,全身肌肉绷紧,紧握短刀,鼓荡气血,猛的奔了出去。
“嘻嘻嘻......”
第三道天真稚小的娃娃笑声突然响起,仿佛脑门猛地扑了盆冷水,愤怒被一下子浇灭,理智彻底回归,一抬头,便看到鬼娃娃全然漆黑的眼睛。
那眼睛里没有眼白,但不知为何,他感觉到里面所透露出浓浓的嘲讽。
“啊——!”
钻心的疼痛感蓦然而起,一瞬间从四肢百脉陡然传至脑中,那仿佛被车裂般的痛楚一下子爆发开来,他忍不住惨叫出声。
下一刻,他感觉自己高高跃起,落入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终于停下。
他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鬼娃娃正悬空站在那身影面前,微微侧过头,俏皮地对自己眨了眨眼。
闪电,再次降临,一瞬间照亮了这片天地,也照亮那高大的身影。
池辰的瞳孔陡然一缩。
那身影身穿捕快服,手持短刀,如同被掐住了时间般,诡异地停滞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人,竟然没有头!?
等等!
为什么这个身影看得这么眼熟?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目光下移......是一片湿润的泥土!
我!
被斩首了!
我!
要死了!
眼前视线愈发模糊,隐约间往日种种如幻灯片般在眼前一帧帧划了过去。
据说人死之前会有走马灯闪过,大约就是如此吧?
一缕灵光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即将熄灭。
大概,我的穿越生涯到此为止了吧?
我大概是所有穿越者里最英年早逝的了。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
“大胆阴祟,安敢放肆!”
倏然间,不远处一道摄人的怒吼出现。
那声音如同炸雷,响彻整个旷野,亦是将意识昏沉即将逝去的池辰彻底惊醒。
几乎是同时,整个世界陡然变化,周围场景宛若玻璃般彻底裂开,面前的鬼娃娃化为无数碎片消弭在虚空。
哪有什么鬼娃娃?
哪有什么枯手坟丘?
还是那个棺材阴宅,自己站在那里,身躯完好,根本没有被斩首。
干尸老者站在不远处,一脸惊恐。
“这是......”
面前场景让池辰浑身一震,哪里还不明白被这干尸老者的幻术耍得团团转,随后便听身后“嘎吱”一声,一个青袍道人竟推门而入。
青袍道人背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竟是一个青袍小道童,此刻轻拍着上下起伏剧烈喘息的胸口,一对眼睛乌黑发亮,盯着池辰,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
“幸好被我师兄察觉到了,若是再晚一步,你便魂飞九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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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师兄?你师兄是何人?”
“我师兄是就是他!”道童摇头晃脑地指了指面前的青袍道人,得意洋洋。
池辰这才看清这青袍道人的模样,顿时间脸色微微一变。
青袍道人头上挽起一道发髻,约莫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体格欣长,肤光胜雪,眉目清雅。
竟是如此地超脱凡物,不沾俗尘,如天人降世,自是寂空涅槃之大人。
他眼中神光耀耀,好似带着某种奇怪的神力,竟是让池辰只是与之对视都有着发自内心的平静。
“玄虚师弟,不得无礼!”青袍道人低声训斥道。
道童一扫方才的顽劣,乖乖地躲在青袍道人身后,不敢再说话。
就在这时,干尸老者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道士?桀桀......我道是何人破了我的《什邡鬼煞阵》,原来是道门的小牛鼻子。”
《什邡鬼煞阵》?
应该就是拉自己入幻境的诡秘之术。
想起方才深陷死境而不自知,池辰心里不由地后怕起来,看向青袍道人愈加感激起来。
“《什邡鬼煞阵》乃玄阴观秘传,你和玄阴观什么关系。”青袍道人微微蹙眉,开口询问。
“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下离阴那老东西?”干尸老者嘎嘎笑道。
“离阴师伯我自然会去询问,可你也要回答我的问题。”青袍道人很认真道。
“你算是什么东西!”干尸老者面容微滞,气急败坏道:“你凭什么问我!放在十年前,我也是你的师叔!”
青袍道人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十年前?你是午阴师叔?”
“十年下来,竟还有人认得我。”干尸老者嘿嘿一笑,突然似有所感,目光穿过那朱红大门,落在了院子外,那里隐隐有火光摇动。
“没想到衙门的人来得这么快!”
话音刚落,干尸老者后退数步,身形逐渐隐于黑暗之中。
“哪里走!”
见此情景,池辰突然两脚一跨,一步迈出三四步之距,汹汹烈火覆满全身,毫无畏惧地冲了过去。
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周围一片漆黑,哪里还有那干尸老者的身形?
“道长!”
池辰目光如炬,回过头望向青袍道士:“为何不留住那妖人?”
青袍道士仿若未闻,目光落到了院子正中央的花坛之上,面容严肃,不置一言。
这花坛初入之时被干尸老者施了障眼法,好似花团锦簇,现在随着干尸老者离去,已然变回了那血肉碎骨胡乱掺杂的模样。
样子是骇人了点,但不知为何,竟是吸引了青袍道士的注意力!
池辰不明所以,寻了过去,低头望向花坛之中,顿时脸色一变。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方才发现,这花坛中血肉碎骨胡乱填塞着,竟是犹若呼吸一般上下起伏着。
这花坛里......有东西!!
池辰脸色猛然一变,心头剧烈跳动,好似有着极恐怖的存在即将孕育而生。
那种感觉,仿佛这血肉花坛中的东西一经破壳,必将引发大动荡!
“这是什么!?”
“人魔。”青袍道人轻吐了一口气,面容忧愁:“肉为壤,骨为砾,血为水,辅以未经临盘的极阴胎,所孕育出的大恐怖。”
“竟是人魔!玄阴师叔是疯了吗?竟然敢孕育这种邪异!”道童死死盯着血肉花坛,面容骇然。
“幸而此邪异还未完全孕育出来,尚有几分余地,若是一旦孕育而出,整个西林县都会成为它的血食!”
“此邪异诞生于阴阳之间,超脱五行之外,一旦胎成,不死不灭,不入轮回。”
“此物必须送回观中,让诸位长老共同施展镇压!”
青袍道人面容沉重,一挥袖袍正准备向前走,池辰脚步一移,挡在了青袍道人的面前。
“居士这是为何?”青袍道人困惑地抬头看着他。
“你是何人?你说让你带回去就带回去?”池辰轻喝道。
“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我们方才还救过你一命!”小道童伸出手指,脸色涨红地指着他。
远处的火光终于行至面前,外面响起了大伯池明桑的声音。
“你们四个在门口给我守着,其他人跟我一齐进去!”
随后只听“蓬”地一声,大门被狠狠踢开,通透的火光照射进来,将整个院子照得格外堂堂。
见到池辰一切完好,大伯长舒了一口气,明显放松了下来,但还是狠狠瞪了眼池辰,抬目看向青袍道人,询问道:“不知二位道长又是何人?”
小道童微微挑眉,看着大伯,尖着声音道:“我是玄虚子,这位是我师兄清虚子。我师兄便是应西林县令的道门符诏而来。”
“道门符诏?”
大伯面容微滞,看着这年纪不足十岁的小道童,又抬头看了看面白无须的青袍道人,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许是看出了大伯别样的心思,小道童脸上一急,伶牙俐齿道:“别看我师兄年轻,我师兄可是天灵观观主的弟子!未来天灵观的观主!”
“玄虚师弟!休要乱语!”青袍道人猛然开口,严肃低喝道。
一听说是天灵观观主的弟子,大伯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环顾了阴祟邪异的四周,径直撇开了池辰,询问起方才的事宜。
清虚子将这血肉花坛中的邪异仔细讲解了一番,同时再次提及要将此物带回天灵观的意图。
大伯闻罢,也是露出了惊恐的面容。
“此物过于危险,我会派人将此物挪到隐秘之处,待此间事了,派人秘密送回道门。”大伯低叹了一口气,满脸忧愁地说道。
或许是见大伯打定主意不会将此物交予自己,清虚子不再多言,只好仔细交代了禁忌事宜,这才了罢。
池辰抱着刀坐在一边看着捕快们小心翼翼将血肉花坛搬出去,忽然似有所感地扭头,看到清虚子正目光耀耀地盯着自己。
他转身向后,无什么动作,玄虚子却也是神情震动。
师兄弟两人不知在暗地里交谈着什么,玄虚子时而皱眉,又时而迟疑。
最后终于朝着自己走来。
“无量天尊。”
他望向边上一脸茫然的池辰,道:“居士可愿入我天灵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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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纯阳真火
天灵观......
池辰有些错愕的看着清虚子,这是想让自己当道士?
“方才居士所施展的是纯阳真火吧?”
清虚子目光平静:“居士可知,这纯阳真火是什么来历?”
“不曾知晓。”池辰摇了摇头。
他只知道这种耗费气血而产生的火焰至阳至刚,有着诸邪不侵斩灭邪异的神奇力量,以至于就连刚刚那诡异的干尸老者都只能选择幻境暗害自己。
清虚子摇了摇头,面容怪异:“纯阳真火以阳气为饵,气血为柴,非气血强横者无法施展,但此火邪异,此前亦有修行纯阳真火之人,但无一不得善终。”
听闻此言,池辰不由地嗤笑了一声。
邪异?
那些阴祟才是真正的邪异,相比之下,纯阳真火这种宏大正气的辟邪火怎么会被称为邪异?
许是看出了池辰的心思,清虚子报了一声道号,继而道:“正所谓孤阳不长,纯阳真火以阳气为饵,阳气乃天生的生气,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灵,但凡初生,便已然命中注定,阳气弱一分便少一分。如你这般毫无节制地使用纯阳真火,必定会因阳气衰竭而死。”
言及此处,清虚子微微一顿,面露怜悯,说道:“天生能够使用纯阳真火,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
池辰微微一愣,面容有些怪异。
说得是玄之又玄头头是道,但拢总下来,大概可以这样解释:小伙子,你活不长了!
可是这纯阳真火是自己从炉鼎底下偷的啊?
玄虚子见池辰面容巍然不动丝毫没有任何心动,不由有些心焦,苦口婆心道:“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天灵观作为道门十大正观之一,有的是大把人想要进来,若不是看你身具阳火,像你这种小捕快,一辈子都不可能迈入正观的大门。”
“道长。”池辰微微眯起眼睛,突然笑了起来,看着清虚子道:“为何你们一定要我入天灵观?”
清虚子无悲无喜,没有任何意外,道:“因为我天灵观有一部古法。”
“唤名《龙虎赤焰十八正法》,这部功法置于观中已然千年,然而始终没有人能修炼。”
“便是要求术者不曾修炼但身具纯阳真火。”
“我原本以为不曾修炼但身具纯阳火是荒谬之言,没想到竟是真有此人!”
所以说,是我从炉鼎底下偷来的丹火,让眼前二人误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的天命之子,要将自己带回去继承这劳什子古法?
想法是好的,可是自己真的不是天赋异禀,只不过是有一个外挂而已。
拜不拜入倒是小事,毕竟这年头道门被立为国教,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爽,远比自己这个小捕快舒爽多了。但是自己不过是从炉鼎底下偷的丹火,那古法究竟能不能修炼啊?
万一到时候专业不对口,整了个走火入魔人体自爆了,那算谁的?
想到这里,池辰浑身一颤。
命是自己的,可不能胡乱答应。
坊间流传着某某二狗子乱修功法七窍流血暴毙身亡的事情,数不胜数。
再说了,公家饭,他不香吗?
在这个西林县,只要上面有大伯罩着,整个西林县,自己还不是横着走?
到了那人生地不熟的天灵观,指不定从哪里跳出来个二缺,颐指气使地找自己麻烦。
“不去!”
玄虚子陡然睁大眼睛,一脸地不可思议,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有人会拒绝天灵观的橄榄枝。
“你知不知道天灵观是什么地方,那可是......”
“十大正观呗!”池辰忙不迭地打断了玄虚子的话,掏了掏耳朵,“我听都听烦了。”
玄虚子一脸愤怒,正准备说话,却见清虚子严肃地撇来,顿时不再说话。
只听清虚子道:“既然居士有自己的决断,那便如此了,只是还请居士少用纯阳真火。”
“知道了知道了。”池辰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将血肉花坛搬走,整个阴宅好好打探了一下,确定没有异常之后,池明桑安排了几个捕快值守,便领着剩下的人一同赶往县衙。
“大伯。”池辰悄咪咪地走到池明桑身边,小声问道:“天灵观很厉害吗?”
“肯定是厉害了,十大正观啊,若是真如那小道童所说,这道人继承了天灵观,继任了观主,那可是可以位肩巡抚的人物。”池明桑随口回道。
“比肩巡抚?”池辰也是吓了一跳。
巡抚可是从二品,相比之下西林县令也才正七品,完全不够看啊!
想不到这道门竟然强悍如斯啊!
池辰突然有些后悔了。
我刚刚为什么没有抱这清虚子的大腿?
这可是从二品啊!!
一路上风平浪静,安然抵达县衙。
县老爷等一众人等,已经老早就站在门口驻足观望,眼见着一同走来的两个道人,立马快步迎了上去。
“二位想必就是此次的朝廷庭杖了,果真是仪表非凡,一表堂堂。”
作为国教的道门,同样有着镇压各处邪异的职责,这类应和道门符诏而来的道人,往往都被各地称之为“庭杖”。
武者攘外,道人安内。
此乃大乾数百年来亘古不变的铁律。
“邪异是什么情况?”清虚子微微抬目,淡淡说道。
“庭杖请入室密谈。”县老爷呵呵一笑,便领着他们走入了书房。
大伯安排好了剩下的衙役,也跟了进去。
池辰坐在县衙门口的台阶上,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直至天边翻起了一丝鱼肚白,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上。
池辰懵然醒来,扭头一看,是大伯。
身后跟着那一大一小两个道人。
大伯皱着眉头,也不知想着什么,眉间有着化不开的愁绪,指了指两位道人。
“已经确定了,这两位确是此次的朝廷庭杖。”
“二位庭杖在西林县的吃喝住行,全权由你负责。”
大伯面容严肃,说道:“整个案件也会交予你的手上,我不会再插手了,若是需要人手,尽管与我说,在这期间,二位庭杖也会全力协助于你。”
第十一章 鬼神通
由我全权负责?
池辰愣住了。
整个西林县衙门有三位捕头,除了池明桑还有另外两位捕头。
不同于池明桑深受西林县令的信任,那两位捕头只负责县里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宜。
池辰在暗地里也听到了不少那二位捕头诋毁大伯的言论,但每当与大伯提及,大伯都会笑笑一了了之。
当听到大伯如此说时,池辰第一反应就是那两个老阴比是不是又作妖了!?
看着池辰阴晴不定的表情,池明桑微微摇头,哑然失笑道:“莫要胡思乱想,事情没你想象得那么复杂!”
池辰看着大伯虽然展颜,但眉心依旧浓郁得化不去的愁绪,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四年前西林县令走马上任,虽然没有摘了两个原本鱼肉百姓的老阴比捕头之职,但也将之打入了冷宫,打发去处理没有油水的吏职。
也是这位县老爷公正廉明,任用了当时被排挤在库房的大伯,四年来将西林打理地井井有条,路不拾遗,民众无不称好。
如今这县老爷尚坐镇县衙,是万万不会用此二人的,这二人又怎么能够影响到大伯?
除非二人即将得势!
难道说......池辰猛然睁大了眼睛,心思急转。
县老爷不日将离任西林县?
无论现任县令是升还是调,但西林县后续的接任县令与那两个老阴比一定有关系!
两个老阴比要复出了!
大伯这是在让步!!
“啪!”
一只大手打在了他的脑袋上,池辰一抬头,只听大伯严厉道:“你只管好好查案,不要胡思乱想。”
言罢,转身向县衙里走去。
直至大伯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池辰才扭过头,轻吐了一口气,看向这一大一小两个道人,微微眯起眼睛:“说说吧,方才那干尸老者是什么人?”
“他是午阴子。”清虚子显然早知池辰会有这般疑问,面容淡然道:“玄阴观的叛道。”
“叛道?”
“十年前,这位午阴师叔乘观中守卫松懈,擅闯藏经阁,窃玄阴观秘法,随后叛观逃走,了无踪迹。”
窃秘法的贼?
池辰脸上露出了意外。
他想起了乱葬岗老鬼们说索命的黑袍人擅长精纯宏正的道门法术,这午阴子既然曾为道门中人,定然是会这些道门法术的!
午阴子是这四起人命的罪魁祸首?
是那以鬼炼鬼之术的黑袍人?
等等!
池辰又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这午阴子要将血肉花坛留下?
难道是真的来不及带走吗?
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他愈加迷惑了。
黑袍人,午阴子,乱葬岗老鬼......这些就好像一团乱麻,竟是让他怎么也找不到思绪。
“咳咳......”清虚子轻咳了一声,提醒道:“池快手,不若先带我们去看下死者?”
此案的死者尽皆置于城西的义庄里,因为此事邪异,并没有人敢专门值守,只有一个瞎眼老汉住在这里,顺便帮忙看守尸体。
这户模样破败的义庄,用以专门停放县里尚有争议不能定论的尸体。
简陋的床板上,躺着瞪着两个血窟窿面带诡异微笑的李三财。
天气回温,经过一日一夜的置放,李三财的尸身已然开始散发出一股异味。
清虚子聚目凝视着李三财的尸身,迟迟没有动作,亦没有说话。
池辰张嘴正准备说话,便被玄虚子制止住了。
“噤声,我师兄要施展《鬼神通》了。”
“《鬼神通》?那是什么?”池辰小声问道。
话音刚落,便见清虚子陡然伸出剑指,指尖氤氲着一层微光,点上了李三财的眉心。
在那指尖触及李三财眉心的瞬间,一道玄妙的符箓在李三财的额头上轻轻闪动着。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清虚子后退了两步,那符箓竟然兀自炸开,掀起了极微小的气浪。
见此情景,玄虚子顽劣的面容也出现了几分正色。
“这是怎么回事?”
“《鬼神通》失败了。”玄虚子皱着眉头,低头沉思道:“一般死者死后七日,会留下残魂,《鬼神通》可以凝聚残魂,询问过往。”
“可这连残魂都散了......”
玄虚子停止了说话,看向清虚子,目光探寻。
清虚子沉着脸,先后对剩下三具尸身施展了《鬼神通》,无一不是铩羽而归。
玄虚子小脸正经地可怕,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池快手。”
清虚子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池辰。“残魂彻底消散,无法聚拢,唯有一种解释。”
“有人在炼鬼!”
炼鬼!?
乱葬岗老鬼果然没有骗我!
可是究竟是不是午阴子......池辰没有任何意外,深深皱起了眉头。
“观池快手表情,好像并不意外,可是在何处看出了几分端倪?”清虚子突然询问道。
池辰强挤出一缕笑容,将乱葬岗老鬼的事再复述了一遍。
“竟是以鬼炼鬼?”清虚子也蹙起眉头,一脸意外。
“但是听你说那黑袍人使用的是道门宏正的法术......难道是午阴师叔所为?”玄虚子插嘴道。
“玄虚师弟!”清虚子猛然轻喝出声,训斥道:“没有确凿证据,莫要胡乱污蔑。”
玄虚子瘪着嘴,一脸不忿。
“事情着实有些棘手。”清虚子皱着眉头,望向池辰:“池快手可有什么线索?”
池辰微微点了点头。
“确实有些线索,只是在此之前,我先问清虚道长一个问题。”
“池快手轻讲。”
“清虚道长所在的道观是否不近女色?”
第十二章 老鸨
天边昏暗,夕阳西下。
烟月阁前人头攒动,层层叠叠的灯笼早早便点了上去,各式马车停在门口,从烟月阁里传来丝竹管弦的声音。
此刻正是烟月阁开门营业的时刻。
“这就是烟月阁啊!”
仰着头望着这足有三四层楼的庞大楼宇,池辰啧啧称赞,眼中带着兴奋的光彩。
一个细皮嫩肉面容俊俏的白衣公子身形僵硬地站在他的身边,脸色涨得通红。
正是清虚子!
此刻他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语无伦次地道:“池快手!难道你说得就是此处?此处风月之地......”
“清虚道长。”池辰一脸正经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要知道,我们是来查案的,莫要有心理包袱。”
“再说了,你们天灵观又不禁女色,我要是你,看上哪个,直接掳回去,这烟月阁一个屁都不敢放......”
池辰恶狠狠地说着,眉宇间恨不得自己代替清虚子成为这次的“朝廷庭杖”,在这烟月阁里吃白食。
摸了摸怀里的一锭银子,他愤懑的心情渐缓,脸上由衷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天可怜见,我绝不是花公家钱来......piao。
我是有正经事的!
我是来办案的!
“走!”
池辰豪横地一摆手,大步向里走去,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劲,扭头一看,清虚子这家伙竟然还杵在原地盯着自己鞋,满脸臊红。
“池快手,贫道仔细想了想,还是你一个人进去吧,查到什么回客栈说予我听吧。”清虚子小声说道。
“那怎么行?”
池辰一挑眉,嘿嘿一笑,架着清虚子就往里面走。
只是一入门,便有着好几个姑娘涌了上来,池辰只觉得扑鼻而来的香气侵袭而来,正眯着眼睛享受,睁眼一看,心都碎了一地。
这些姑娘竟齐齐簇拥在清虚子身边,好像麻雀般叽叽喳喳。
“这是哪里来的客人,竟生的如此俊俏?”
“客人年庚几何?可否告知翠儿啊?”
“客人可别害羞啊,可是第一次来么?”
......
看着自己好像空气一般,竟是无人理睬,池辰流下了卑微的泪水。
这么多好看的小姐姐,没想到竟然都是没有看出自己平凡皮囊下是隐藏着深邃灵魂的肤浅之人!
清虚子面容愈红,低着脑袋就像鹌鹑一般。
见这俊俏小伙如此作态,诸姑娘掩嘴轻笑,齐齐对视了一眼,竟是一拥而上,随后再立马四散开来。
清虚子直接就呆了,捂着脸傻楞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才呆呆地转过头,看着池辰,那天人一般的眼眸中慌得一匹。
“池快手,贫道刚刚被那群姑娘亲了。”
......
寻了间包厢,老鸨便摇着摇扇款款走了进来。
老鸨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颇为清凉,黛粉也极重,虽然岁数大了,但眉宇间依然可见年轻时的风华艳美。
“二位爷,可是有指定的姑娘啊?”
“不,我是来问事情的。”池辰笑嘻嘻地掏出令牌往桌子上一拍。
见到这上面铭刻着“捕”字的铜令牌,老鸨放浪的动作略微收敛了几分,笑容略有几分僵硬:“原来是官爷,不知要问什么事情?”
“这个人你认识吗?”
池辰从怀里掏出护卫宁合的画像,给老鸨识别。
“这个人?这是宁合啊?”老鸨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突然眉头松开,认出了此人。
“这个人多久来一次?”
“大概每旬都要来两三次吧,这是小玉的恩客,这宁合基本每次过来,都是直接点小玉。”
“小玉?是这里的姑娘吗?”
“是的。”
“小玉与宁合的关系怎么样?”
“那是极好的,宁合可是个痴情种,听说还要给小玉赎身……”
每旬要来两三次,甚至还要给烟月阁的姑娘赎身……这宁合哪来这么多钱?
池辰不经意地微微皱起眉头。
宁合只是李三财的贴身护卫,月俸仅有十五两,以此人每次来烟月阁只点小玉这一细节来说,宁合根本没有必要夸海口来骗小玉。
除非……宁合有办法弄到银子!
而且是大量的银子!
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李三财认识吗?”池辰微微抬目,询问道。
“李三财?李老爷吗?那可是我们这里的大客户啊!”提及这位县里有名的富商,老鸨脸色顿时精彩了起来,眉飞色舞道:“这人可阔绰得很,每次都要好好打赏一番姑娘们,算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客人了。”
“对了,宁合好像就是李老爷的护卫,我好几次都看到宁合是跟着李老爷一齐来的。”
“那李三财每次过来都寻得哪位姑娘?我是否可与那位姑娘谈谈?”
“差人说笑了,像李三财这种人物怎么可能是个痴情种?李三财基本是整个烟月阁所有姑娘的恩客。”老鸨掩嘴,轻笑道。
尼玛?
池辰听到此处,羡慕地鼻涕泡都要出来了。
真是羡煞旁人。
等等!
这么说来,李三财是这烟月阁的常客啊!
老鸨略微迟疑了一下,问道:“不知李老爷出了什么事情,为何这些事情不去问他?”
池辰摆了摆手,没有任何掩藏:“他死了。”
听闻此言,老鸨惊呼了一声,花容失色,一时间惊得将手边的茶水掀翻,连忙起身收拾茶具。
池辰抬起头,狐疑地在她脸上仔细巡睃了一遍,眯着眼睛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没有没有……”
老鸨面容苍白,眼神游离慌张,任谁都能看出她定然有问题。
“差人们,这茶水倒了,我去换壶新的。”
老鸨款款起身,歉然离去。
池辰没有阻拦,任由她推门而出,消失踪迹。
直到老鸨的彻底消失,清虚子转过了头,疑惑道:“这老鸨有问题,为什么要放她离开?”
“她不会跑的。”池辰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显得胸有成竹:“待她想明白了,自然会回来。”
“只是我没想到,此案竟然与这老鸨有关联,真是意想不到。”
二人待在包厢里,不知等了多久,也不见老鸨返回。
清虚子目光扫来,池辰臊得脸色通红,挎着刀大步走出,只是刚迈出门,一道突如其来的尖叫声陡然响起。
第十三章 又死一人
唰~
在尖叫声陡然响起的一瞬间,池辰只觉身后一道微风轻轻吹过,屋里已然没了清虚子的身影。
如此恐怖诡谲的身法,当真是骇了池辰一跳,连忙循声向尖叫声跑去。
乍然而起的尖叫声同时吸引了一大批人,正好奇地探头张望着,只见二楼一间包厢大开着,门口围栏正瘫坐着一个龟公,一脸惊恐地盯着包厢。
只是方一靠近,池辰便是心底猛地一沉。
血腥味顺风飘来,异常浓重。
大步走近,清虚子已经站在门口,一脸凝重。
往包厢里看了一眼,这不看还好,一看便是一辈子的阴影……
血!
满屋子都是鲜血!
一具被剃得没有一丝血肉的无头白骨正坐着椅子上,一旁的桌子上摆放着一大摊滴着血的肉片。
在这摊肉片旁,置放着一颗半老徐娘的脑袋。
是老鸨!
几乎是一瞬间,池辰从这张极尽狰狞的脸上认出了她!
老鸨不复方才的艳美,双眸猛瞪,露出惊恐至极的神色,好似在凝视着站在外面的池辰……
整个桌子完全被鲜血沁透,鲜血,顺着桌沿向下滴,染满了整个包厢的地面。
后来的人们好奇地探头望来,顿时脸色惊恐,惊呼声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当场就扶墙哇哇大吐起来。
如此死状,骇人听闻!
池辰脸色微变,当即转身掏出令牌,阻拦着好奇张望的人们,沉声喝道:“官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一个中年壮汉领着七八个壮汉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对池辰拱了拱手:“鄙人便是这烟月阁的管事,不知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鸨死了。”见是烟月阁的管事,池辰微微点头,没有隐瞒,低声说道。
“死了?”中年壮汉愕然,旋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究竟是谁杀了老鸨?难道是其他青楼?”
烟月阁生意红火,不知让多少西林县青楼为之眼红,自己在私底下处理了不少脏活,故而中年壮汉第一反应就是其他青楼弄死了老鸨,想借此影响烟月阁的声誉。
但转念一想,青楼手底下的血腥不少,但往往都不会摆在明面上,否则被官差逮到机会好一顿剥削可不怎么舒服。
他探头往屋子里瞥了一眼,顿时眼睛圆瞪,显然也被老鸨的死相惊到了。
“小瘸子!”中年壮汉踢了一脚躲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龟公,闷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赵管事。”那龟公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抬头看到中年壮汉,如同寻到了主心骨般,停止了哭嚎,啜泣道:“方才这房间的客人退房,我是准备来收房的,就是这般的模样……赵管事,可是把我骇死了!”
“客人?什么客人?可记得是什么长相?”池辰问道。
“那个人的样子我记得……”龟公低头思索着,忽然呆住了,讷讷道:“那人没有任何掩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你个憨货!满脑子都是屎吗?”中年壮汉怒道。
“确实是想不起来了。”龟公哭丧着脸,委屈道。
“那是哪个姑娘陪的?这你总知道吧?”
龟公又呆住了。
“赵……赵管事,我确实不甚清楚啊。”
“都不知道是谁的客人,你怎么知道收房?”
“我怎么知道收房?”龟公呆愣了一会儿,脸上时而迷茫时而恐惧,装若疯魔。
“无须再问了。”
清虚子的声音乍然响起,好似带着一股抚平恐惧的神力,竟是让人闻之便是心神镇定。
“他被阴祟改了记忆。”清虚子走了过来,轻轻抚上龟公的脑袋,面容严肃。
随着他抚上龟公的脑袋,龟公疯疯癫癫的神色为之一缓,很快便呼呼睡去。
“跟之前那几具尸体一般,没有残魂。”清虚子轻声说道。
又是炼鬼!
第五个死者了。
池辰皱起了眉头。
自己只是刚查到老鸨这里,老鸨便死了。
是纯粹的巧合?
还是说那黑袍人一直躲。在暗处盯着自己?
想到这里,池辰不由地脊背发凉。
但无论如何,他隐隐有种感觉,炼鬼案的线索便在老鸨身上。
老鸨和李三财之间定然是有一番故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或许正是因为这个故事毙命……这么说来,黑袍人就是有目的杀人炼鬼!
如此说来,更夫老周老刘双双被害,也跟这个故事有关?
抑或者,老周老刘在整个故事中扮演着两个不可或缺十分重要的角色!
可是,究竟是什么故事?
两个勤勤恳恳的更夫,一个家财万贯的富商,一个气感境的武者,还有一个老鸨……究竟能发生什么故事?
只是很明显,这次老鸨的死相可比之前那四位死者惨多了。
是不是有着其他的寓意?
很快县衙的捕快们便来了,一群人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确认没了什么异常,这才离去。
傍晚时还在招呼客人的老鸨被人凌迟死相恐怖的传言在这小小烟月阁传开,而后大批捕快又深夜登门临至,让客人们对此传言再无任何质疑,再也顾不上鸡渴难耐,纷纷告辞离去。
往日子时正是烟月阁欢乐正酣之际,今天却格外冷清,却是只有几个色胆包天的客人还未离去。
池辰并没有离去。
回到了包厢,只是不同的是,这次陪同的是那位赵管事。
“这位就是小玉,差人若有所问,尽管问就是了。赵管事脸色阴沉,闷闷地指着被几个手下带进来的姑娘说道。
突然发现这样的事情,把原本的客人们都给吓跑了,让他无比郁闷。
被带进来的姑娘面容姣好,穿着一身绿衣,此刻正一脸惊恐地看着房间里的众人,瑟瑟发抖。
先是听说“妈妈”被凌迟,随后又被赵管事的人带进了这间包厢……
烟月阁的姑娘们最怕的就是赵管事,因为每一位姑娘刚入烟月阁时,都是赵管事教懂“规矩”的。
她害怕极了!
第十四章 宁合之死
眼瞅着小玉眼神惊恐,池辰轻咳了一声,道:“你莫要慌张,我们是官府的人,过来问你点情况。”
一听说是官府的人,小玉神色稍安,琼首微点。
“宁合你认识吗?”池辰盯着小玉,一字一顿地问道。
小玉嘴唇微启,声音清脆好听,仍然止不住地颤抖:“认识的,宁合是奴家的恩客,与奴家关系极好。”
“好到什么程度?”
小玉微微一愣,怯生生道:“宁合每次来烟月阁,必定点奴家。甚至三个月前,更是与我说要赎奴家。”
池辰神色不变,问道:“为何他会说要赎你?历时三月,都没将你赎出?”
“大人有所不知,身在青楼勾栈,往日里床榻上说这种话的恩客多了去了,到头来都是幻想,这男人......呵~”小玉语气温婉,隐隐带着一股冷漠。
赵管事坐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当即小玉娇躯一颤,挤出了一丝笑容。
“那,你知不知道。”池辰懒得理睬赵管事的小动作,眯着眼睛道:“宁合死了。”
宁合死了......池辰的话,仿佛惊雷一般在小玉耳边炸开,她脸色唰地一下惨白,眼神空洞,好像一具没了生气的尸体。
她面无表情,大颗大颗的热泪却滚滚落下。
“什么时候死的?”她干涩开口,声音沙哑。
“两日前。”
“两日前?”小玉猛然抬头,盯着池辰,眼睛通红。“就在两日前的那晚,宁合来寻过我。”
“寻你作甚?”
“他说,他今天就要来赎我,还说要回去取银子,然而回去便再也没有来烟月阁了。”
池辰并不觉得宁合是渣男。
毕竟渣男不可能可着一颗大白菜拱。
所以殒命那夜,宁合其实是回去取银子,可他哪来的银子?
他的宅院已然搜了个遍,一贫如洗,十五两的超高薪资都成了嫖资,别说是赎人了,嫖资都不够。
而最后他死在了李府的后院?
他取银子去李府干什么?
这一起命案俨然有了模糊的轮廓,似乎还缺少最后一片拼图。
“宁合与李三财的关系如何?”
“李三财?”小玉诧异问道。
“就是宁合的金主,宁合是李三财的贴身护卫,此事你可知?”
“不知道,他与我说是行货的商人,做的是正经地买卖。”小玉茫然摇头。
......
二人是深夜离去的。
清虚子扭头看了眼灯火通明丝竹靡靡的烟月阁,淡淡地说了一句:“真是个吃人的地方。”
回想起小玉在赵管事面前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的模样,池辰并没有说话。
他的脑海中时而浮现李越,时而又浮现出宁合,他想起此前李越对宁合的言语,眼下细想似乎不仅仅是愤怒,好像还有另一种情绪。
他皱着眉头,忽然扭头,看向清虚子。
“清虚道长,你们道门是否有一门入梦法?”
......
轻陇雾纱,烟云拢日。
这是一个深夜。
忙碌完一整日的李越急匆匆地迈步走进了书房。
曾经那些与父亲称兄道弟的朋友们,一听说父亲被害,瞅着自己年轻,短短几日时间,商道上的那些手段变着花样地轮了一回,恨不得从李家店铺多撕几块肉下来。
什么兄弟朋友!
简直就是一群豺狼!
在书房里生了一会儿闷气,思虑着明天处理那群豺狼的手段,和着夜晚簌簌的冷风,他走入了后院。
方一走入后院,便见一个奴婢正端着水盆走了出来。
李越轻咳了一声,问道:“母亲的癔症今日可好点了?”
“好些了,晚上还吃了些粥食。”
“那你先下去吧,吩咐一下,别让下人们进后院了,省得扰了母亲的清静。”李越点了点头,风轻云淡道。
眼瞅着奴婢离开了后院,李越终于放下心来,推开了柳氏的门。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一盏烛光安静燃烧,隐隐有幽香泛动,淡雅清幽。
柳氏正穿着内衣,蜷缩在角落,双目无神地盯着那安静燃烧的烛火,听闻开门声,那对无神的目光挪了过来,落到了李越身上。
柳氏是一位面容姣好的美貌妇人,六月龄的胎儿卧于腹中,已然是十分明显的凸起,此刻卧在床上,惶恐不安,有种梨花带雨的怜惜。
李越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坐到了柳氏的窗沿,轻声道:“娘,一切都过去了。”
柳氏颤抖着嘴唇,双目无神,喃喃道:“三财...三财...”
“够了!我爹已经死了!”
往日种种如流星划过,内心如同充了气的气球般,终究炸开,李越突然一声低喝,面目狰狞地盯着柳氏。
柳氏当即停下了喃喃自语,双目中缓缓清明起来,伸手抚摸着李越的脑袋,道:“对,你爹死了,宁合也死了。”
看着母亲眼中恢复清明,不再呓语,李越又惊又喜,靠床坐了下来,将柳氏抱入了怀中。
后者安静躺入李越的怀里,竟是没有任何挣扎。
“娘,我们走吧。”李越叹了一口气,道。
“去哪里?”柳氏低声问道。
“自然是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是我后娘,我们没有真实关系......”李越小声解释着,说到最后,他又补了一句:“我们可以做夫妻。”
生意上的诸般不顺让他产生了犹豫的念头,思前想后,靠着父亲留下的大批家产,他完全可以换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做一个富家翁。
而与后娘的关系,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公开了。
微弱的烛光下,柳氏微微扭头,看着李越的侧面,清明异常,朱唇微启,声音却是一道男声。
“这就是你一直在隐藏的真相吗?”
李越浑身陡然一颤,不可思议地低下头,却见原本躺在自己怀里的后娘不知何时竟然不翼而飞,转而换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认识。
那位在西林坊间传得神乎其神的衙门快手。
此刻,池辰正缩在李越怀里,嘴角挂着一缕笑意,语出惊人。
“宁合是你杀的吧?”
第十五章 那一夜
李越松开了手,“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躺在床上的池辰,怒道:“池快手可是好大的闲心,不去抓那杀人的凶手,反倒是管起了我家的家事?”
“家事?我这就是在抓凶手!”池辰笑盈盈道。
“让我们重新捋下案情。”
“你与柳氏偷情,让护卫宁合撞破,为了堵住宁合的嘴,又害怕让你父亲知道,每个月你都会给宁合很多银子。”
“或许宁合有时候缺钱了,还会向你勒索一番。”
“直至那天晚上,宁合向你讨了许多银子,你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杀意,将他杀了,然后将之伪造成厉鬼索命的死相。”
“但是你伪造得了挖眼的模样,却无法伪造出厉鬼索命的诡笑之态,这也是为什么宁合会死在后院。”
李越愣住了,他没想到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是有个天大的漏洞。
池辰的话,让他有种自己的所作所为早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自以为将一切推到厉鬼身上,此事便了了,却万万没想到,正是宁合频繁出入烟月阁,便是此事最大的破绽。”
“宁合此人三年前初到此地,无亲无朋,虽然是一位气感境武者,但应是前路茫茫,故而已然放弃武道,转而整日流连青楼,与烟月阁里的小玉姑娘引为知己,为了她,甚至不惜与你翻脸。”
“若是我所猜不差,这也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勒索你了。”
李越越听越害怕,脸色变得煞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当时答应了宁合,将银子给了他,或许便没有这等事情。
“我还有一个疑问。”
“可以毒死武者仵作甚至都无法查出的毒药,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李越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峰回路转的惊喜。
他突然想到对方虽然十分肯定是自己是下了药杀害宁合,但只要自己咬死了不答应,这小捕快没有证据,就定然是拿自己没辙。
什么案情?什么伪造?
只要没有证据,自己依然是那个李家的少爷。
而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一定是在庆幸自己可以逃过一劫,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们早就知道呢?”
池辰嘴角含笑,从怀里拿出了一小纸包。
这个纸包......李越格外熟悉,正是自己装药的纸包!
他的脸色煞白,近乎死灰。
绝望ing!
见此,池辰自是知道时机已到,猛然喝道:“李越!给你个机会,好好说出经过,我还能在县令大人面前给你个从轻发落,否则别怪本快手不顾人情了。”
扑腾!
李越被池辰一套组合拳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实情。
经过与池辰所推测的大致一模一样,基本没有什么异常。
池辰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微微点头,直至李越说完,才问道:“这种能够可以毒死武者的毒药,你是从哪里买的?”
这一直是池辰最大的疑惑。
武者气血强横,鼓动气血之下,可以排出血液里的大部分毒素,甚至于一些寻常的药物都无法对武者产生作用。
纵然毒药无色无味,但只要一经察觉,稍微鼓动气血,便会彻底随着汗水排出。
亦是因此,他也没有将此案往普通人身上靠,一直以为是那鬼祟杀了宁合。
“是从鬼市买的,据说气海境之下的武者皆有用。”
鬼市?
对于这种隐藏于市井中的地下交易场,池辰早有耳闻。
武者修行,需要大量的灵药。
自四十年前安崇之乱,为了避免世间再次突起如此声势浩大的起义,大乾严格控制了刀兵灵药,一些具有战略性意义的修炼辅物更是极有限地供应给那些大世家,根本没有流入坊间的可能性。
鬼市所交易的便是这种违禁之物。
如此说来,若是鬼市所售之物,实属正常。
“等等......”池辰一脸意外。“你是怎么寻到鬼市的?”
鬼市为了躲避大乾的清查,设址极其隐秘,就算是武者,若没有熟人相邀,绝对是无法进入鬼市的。
更不要说李越这个普通人。
.........
一盏茶之后,池辰终于离开了李越的梦境。
双目缓缓睁开,面前坐着的是脸色略显苍白的清虚子。
“所以说,宁合此人的死其实与那黑袍人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为什么我会没有寻到宁合的残魂?”
“谁说宁合的死与那黑袍人没关系了?”池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你真当李越一个普通人能买得到毒死武者的毒药?”
“什么意思?”清虚子微微一愣。
“鬼市复杂,李越此子眼目急速喘息气粗进退无度形神散漫,便是你我,只消一眼便能看出这是一个寻常人,换做是你,敢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卖给普通人吗?”
“若是真毒死了武者,那可就大发了,不光光鬼市要暴露,甚至卖商也会被一锅端......李越定然是被那卖毒药的鬼市商骗了,若是我所猜不错,那应该是蒙汗药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宁合当时只是被迷晕了,后来黑袍人来了,取了宁合的性命?”一旁坐着晃荡着腿的玄虚子恍然大悟,连忙说道。
“不单单是取了宁合的性命。”池辰微微皱眉,低声说道:“黑袍人为什么会跑到后院?他跑到后院是想干什么?这些都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宁合绝不是它的目标,或许当时正好宁合醒了过来,发现了暗中行事的黑袍人。亦或者撞破了黑袍人的意图,但总之,宁合只是单纯的一个意外,黑袍人并没有折磨他,只是顺手取了他的魂魄炼鬼,以至于后来李越发现其父惨死,将宁合伪装成黑袍人折磨致死的模样。”
池辰的一番推论,令二位道门庭杖不由地对其刮目相看,纷纷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模样。
“等等!”
池辰说到一半,便不说了。
他瞪着眼睛,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二人。
“那夜之后,柳氏患了癔症。”
“所以说,黑袍人的目标是柳氏!”
“但是为什么他不是选择杀了柳氏,而是将之逼疯呢?”
第十六章 大恐怖
“如此说来,柳氏岂不是很危险?”玄虚子突然愕然出声。
“不,相反她应该是最安全的那个人。”池辰沉声说道。
“黑袍人没有害死柳氏,相反使之犯了癔症,正是说明柳氏还有存活的价值。”
“至于这价值……”
池辰犹豫了一下,道:“兴许便是出在柳氏的腹胎上。”
说到这里,所有人心里不由升起了一道寒意。
将李三财残忍折磨致死抽魂炼鬼,再借李三财的续弦行不轨之事……这暗中的黑袍人是何等恐怖?
不知怎的,池辰忽然想起了那被大伯秘密封存未曾出世的人魔之胎。
同样是借助未出世的胎儿炼制恐怖,若是一经完成,必定生灵涂炭……他莫名地不安了起来。
“不能再耽搁了!”池辰“唰”地一下子站了起来,沉声说道。“今晚缉拿柳氏,柳氏必须控制起来!”
“在黑袍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
……
“开门!开门!”
“官府奉命缉拿命犯!”
一队手举火把的衙役,在深夜之中行动了起来,拍开了李府的大门。
原本应是夜色寂静的晚上,此刻在西林县上空,却被一片通明的火光与人声打破了平静。
开门的奴仆小心探头出来,立即就被拍门的衙役揪了出来,当场拿了下来,一大伙衙役如猛龙般径直进入李府,穿堂入了后院。
李府上下,上至李越柳氏,下至倒潲水的老鳏夫,拢共三十七人,尽皆被抓。
经过一晚上的突击审讯,一一比对,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将一份充足的笔录呈现在了县令大人的桌前。
里面洋洋洒洒表述了有关李越深夜杀人的整个过程。
至于患了癔症的柳氏,则被池辰安排进了衙门的侧厢房。
衙门有大乾浩浩荡荡的国运镇压,还有着大儒题书的“公正廉明”匾额高悬天上,普通邪祟便是望其一眼都会被浩然正气所震碎。
绝对是邪祟宵小不敢涉及的禁区!
可以说,只要柳氏在衙门里待着,无论黑袍人究竟想干什么,都绝对无法催使邪祟进入衙门!
巳时左右,县令大人已然在前堂升堂公审。
笔录早已录完,人证物证尽皆十分清楚,李越昨晚被池辰梦中忽悠地可不轻,如倒豆子一般说了个干净,也乖乖地认了罪画了押。
堂前审讯不过是走个过场,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也算是震一震惶恐的人心。
毕竟这年月人言可畏,昨夜烟月阁老鸨的凄惨死相定然被那些说书人拿来可劲编排,意图借此赚些茶水钱。
池辰焦急地等在后堂。
他听到了堂前“威武”的开堂声,但依旧无法按捺住他心底的急迫。
不知为何,他隐隐有种迫在眉睫的急迫感,好似缓上一分,便会有极可怕的事情发生。
是以他不惜深夜控制了整个李府,连夜审讯。
“嘎吱!”
侧厢房的门打开了,一缕阳光照射入漆黑的屋内,从中走出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是清虚子与玄虚子二人!
清虚子面容沉重,玄虚子满脸复杂,二人尽皆神色阴晦。
见此,池辰心里微微一沉。
“怎么回事?”
“福生无量天尊。”清虚子低呼道号,目光悲悯,沉声道:“我等方才仔细检查,这才发现,柳氏肚子里的六月胎......”
“......不是人!”
池辰彻底呆住了。
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询问道:“不是人......此话是什么意思?”
“在天灵观的典籍中,并无这等邪法的记录,我们实在是无法辨认这算是何物!”玄虚子灵动的眼中此刻充斥着恐惧,显然亦是被柳氏的腹中物骇了一跳。
清虚子皱着眉头,语出惊人:“我们发现柳氏的六月胎,是活的。”
“胎儿岂不都是活的么?”池辰纳闷道。
“与你说不清楚,池快手还是与贫道一同进来吧。”清虚子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进去。
池辰跟着一起进去,柳氏还是如之前那般,缩在床角,如同疯子般披头散发,眼眸空洞,嘴里念叨着含糊不清的胡话。
清虚子指了指柳氏的腹部,说道:“池快手请把手按在柳氏的腹部。”
池辰一脸茫然地按在了柳氏的腹部,几乎是触及的一瞬间,一股奇怪的力量逸散开来,池辰只觉得心神如同受到了莫名的吸引。
一股从心底浮现出来的大恐怖,似山崩海啸一般,侵蚀着他的心神。
他只觉得意识一阵昏沉,无数的负面情绪,似是野火燎原,疯狂的滋生,无数心中的恐惧浮现,试图压倒他的意识,压垮他的心绪。
他感受到那种难以求生的绝望与恐惧,心底无数的念头,压都压不住的浮现,或大或小,尽是他曾经害怕担忧地事情。
“醒来!醒来!”
一道猛喝如雷霆一般在耳边陡然炸响,将池辰震得脑袋发晕,脑海一片空白,竟是如触电般收回了手掌。
他脸色苍白,回头感激地看向方才发出镇魂猛喝的清虚子,却发现二人正一脸严肃地盯着柳氏的腹部。
池辰低头看去,顿时脸色猛变。
只见柳氏的腹部正以一种极诡异的方式向外缓缓隆起,那种模样,就好像一张痛苦哀嚎的面孔奋力向外逃离。
不知为何,池辰总觉得这面孔十分熟悉。
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面孔隆起至一种极夸张的程度,终于再无气力,缓缓收展进去,最终彻底消失。
“这是什么?”
池辰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冷汗一颗颗滚落。
“方才还是推测,现在算是确定了。”
清虚子吐了一口气,语出惊人:“黑袍人在柳氏的六月胎中炼鬼。”
“炼成的恶鬼会占据柳氏的六月胎,借柳氏的六月胎遮蔽天机,向死而生。”
“换句话说,其实柳氏的腹中胎早就死了,魂魄亦是被那些鬼祟们分食,当做了一缕生机。”
池辰脑袋嗡地一下,彻底明白了。
他想起了那张痛苦哀嚎颇为熟悉的面孔,那是老周!
“这种借此转生的邪物,是极禁忌的生灵,若是任其降世,便是为祸世间远比人魔更为可怕的邪祟,人人得而诛之。”
清虚子长吁了一口气,终于说道:“魔胎不得留!”
池辰抬起头,看着这位面容冷硬的朝廷庭杖,又看了眼模模糊糊低声呢喃的柳氏,忽然明白过来。
“若是摧毁魔胎,柳氏必死无疑?”
第十七章 真相
“没有别的办法么?”池辰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
清虚子沉默。
池辰缓缓点头,意兴阑珊地松了口,摆了摆手,推门而出。
“那便这样吧,记得动作快些。”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直有点不安。”
阳光打入进来,异常刺眼。
一夜未眠,池辰异常困乏,与衙门告了假,便回到了家里,倒头便睡。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陡然响起,将池辰从睡梦中彻底惊醒。
他轻轻地起身,打开房门,夜色中,站在门口的是神色焦急的池明桑。
“辰儿,出事了!”池明桑沉声说道。“前几日你让我查宁合的跟脚,结果我从宁合的老家兰州那里查到了这个。”
说着,他将手里的文册递予给了池辰。
池辰接过文册,打开一看,瞳孔倏然一缩。
在这文册之上,赫然有着一个男子画像。
虽然没有几分神韵,但只是一眼,池辰便认出了此人。
“是清虚子!”
池明桑顿了一下,说道:“当初宁合的事情也查出来了。”
“李三财当初在外乡兰州做生意,便是寻了宁合守护货物。”
“清虚子当时在兰州,看到了李三财,就跟疯了一般,当街动了杀意,意图直接毙杀李三财,却不想被宁合拦住。”
“宁合拼尽全力,堪堪将清虚子击败。”
“亦是此战,宁合天桥被废,武道再无寸进的可能。”
“而清虚子,则是被扭送去了官府,此案随后,便再无消息。”
“而之后,便如我们所见到那般,李三财心生愧意,雇涌了宁合为贴身护卫。”
“不。”
池辰打断了池明桑的讲述,脸上无悲无喜,眼睛幽深无底。
“李三财毫无愧意,他在害怕,他知晓了清虚子被天灵观救了下来,害怕清虚子再过来杀他。”
“他不知道清虚子什么时候会来,但知道他一定会来。”
“他索性雇佣了武道再无希望的宁合。”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清虚子带着无尽的恨意从深渊里爬了出来。”
“恨?”池明桑困惑。
“难道你不觉得那些死者,除了宁合,其他人临死前都受尽了折磨吗?”
“清虚子的意图并非炼鬼,而是折磨。”
池辰推门而出,面容沉稳,神光熠熠,微微瞥过旁边大伯,忽然间刀芒出鞘,轻轻闪动之际,捅了进去。
池明桑怒目圆瞪,一副不可思议地神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倒地之时,哗啦啦一片纸片声响,竟是变化成了一个惨白纸人。
眼见池明桑变成纸人,池辰丝毫没有意外,冷哼一声:“相同的伎俩用第二回,莫不要把我当成傻子。”
“真不愧是西林县的小神捕,一对慧眼不好糊弄。”
午阴子沙哑的声音在空气中震荡开来,一时间池辰竟是不知从何处发来的声音。
“我大伯呢?”池辰目光微动,意图寻找午阴躲藏在何处。
“无须紧张,你回头看看罢。”
池辰回头一看,池明桑不知何时竟已然躺在自己床上,仔细查探一番,气血涌动不息,脉搏强健有力,应该只是被打晕罢了。
“你究竟想干什么!”池辰朗声问道。
“小娃娃,你莫不是以为我在寻你开心?方才那些话可都是真的。”午阴子嘎嘎笑着,癫狂异常。
“道门那群牛鼻子整天护犊子,这下好了,护出了个小魔头,你且去吧,好好抽那群牛鼻子的脸面,我等着看牛鼻子鼻青脸肿的模样。”
“对了,以你的功力,定然不是那小魔头的对手,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
......
一间僻静的小院里,柳树垂下一根根枝条,光秃秃的略显凄凉。
“吱~”
院门忽然打开,一身黑袍的清虚子走了进来。
不复平日超凡脱俗的天人神姿,此刻的他面容阴翳,脸色极为恐怖,眼中充斥着漠视一切的冷酷,犹如自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左手抱着柳氏,右手肩上扛着昏迷不醒的玄虚子,面容冷漠地进了屋里。
他随手将玄虚子丢到地上,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将柳氏放在屋正中央置着那个槐木制的太师大椅上。
槐木属阴,在道门中乃养阴之物,是为不祥!
“嘿嘿嘿.......”柳氏呆呆地看着清虚子,露出了傻兮兮的笑容。
清虚子蹲了下来,近乎跪坐在太师大椅前,冷漠地眼中缓缓出现了异样的情感。
那是......如水般的温柔。
他缓缓地,靠了过去,贴在了柳氏的肚子上。
似是察觉到了清虚子的动作,柳氏的肚子上逐渐发生了变化。
柳氏的肚子呈现出一种极诡异的角度,就好像一个人藏在她的肚子里,拉出极长的手臂形状,似乎是要隔着一层皮肤去抚摸清虚子的脸庞。
清虚子的眼中充斥着某种无比兴奋的癫狂情绪,低声呢喃着。
“放心吧,很快......很快你就可以出来了,给你......”
“师兄!你在干什么!!”
玄虚子的声音乍然响起,打断了清虚子的低语。
清虚子微微侧过头,看到墙角原本昏迷不醒的玄虚子已然苏醒,一只手艰难地撑了起来,正一脸错愕地盯着自己。
“玄虚师弟。”清虚子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关切道:“你六岁便被师傅带入了天灵观,师傅说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让我随身指正你的修行,这些年来我教你打坐,教你功课,还照顾你的衣食起居,你说师兄待你可好?”
看着师兄微笑的面容,玄虚子好似找回了原本那温润和蔼待人亲和的师兄,微微点头:“自然是待我极好的。”
“那师兄想求你一件事,你可一定要答应啊!”
感受着师兄灼灼的目光,玄虚子心里略有几分不安:“师......师兄,是何事?”
清虚子咧嘴笑了,眼中再无任何温润,满是冰冷,轻轻抚摸着柳氏的肚子。
倏然间,暴雷骤然而至,耀眼的白芒将清虚子冰冷狰狞的面容照得极为通透。
只听他缓缓开口,漠然地说出了口。
“让我姐吃了你吧!”
第十八章 恶鬼
倏然间,恰如清风扶入,清虚子身形鬼魅闪烁,瞬息间蹲在了玄虚子的面前,瞳孔中充斥着癫狂,嘴角咧到耳根,恍若恶鬼。
玄虚子陡然睁大眼睛,然而刚说出一个“师”字,便见清虚子的黑袍之下,右手如毒蛇般探出,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
哐当!
木质发髻从发间脱落,跌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而此刻玄虚子已然听不到了。
因为他只觉头皮大片大片地刺痛。
往日和煦的师兄正面目狰狞地拽着他的头发,如同提着萝卜般将他拖行了起来。
玄虚子心中的恐惧轰然炸开,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催促着他赶快逃走。
但身体好似被下了药一般,手脚绵软无力,竟是连动弹一下都是不行。
“师兄!师兄!玄虚疼啊!师兄!别拽了!我头发要被你拽掉了......”
他大声哭泣着,异常响亮。
但清虚子仿佛没有听到一般,脸上依旧挂着那怪异恐怖的笑容,嘴里低声呢喃着。
“吃吧!吃吧!”
“吃了这个人,姐姐你就能活过来了。”
“小荣等了许久,就是为了今日。”
“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拦小荣。”
就在这时,他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回头,稍微松手,看着指间玄虚子带着头皮的染血散发。
玄虚子只觉师兄拖拽自己的动作停住了,强忍着头皮的痛感,惊喜地抬起头望去。
“师兄......”
他的话戛然而止。
他的脸上不可抑制地露出了一抹恐惧。
清虚子站在那里,手里捏着带着头皮的染血散发,冰冷如同陌生人的俯视下来,眼眸中所充斥着的猩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气息从清虚子的体内溢散出来。
那是宛如地狱的气息,让玄虚子毛骨悚然,心脏剧烈跳动。
“师兄......你......你怎么了?”
这一句话,好似触及某种禁忌,清虚子眼中的猩红大盛,状若疯魔,更为粗暴地抓在了玄虚子的头发上,一股更为剧烈的疼痛从头皮处乍然传来。
那种好似要将头皮撕扯下来的疼痛差点让玄虚子彻底痛晕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阻止我?”
清虚子好像回忆起了那些痛苦的记忆,一边粗暴地拖行着玄虚子,一边怒吼着。
“师傅阻止我,那个小捕快阻止我,就连你,我最喜爱的小师弟,都在阻止我。”
“我能够将姐姐复活,这是何等的造化!”
“似这般不入轮回不灭不死足以传承千古的秘术,定当是永垂不朽世人追捧。”
“可是为什么你们都不支持我!!”
“现在,我就要让那个糟老头子看着,我究竟是如何不灭不死!”
他拖行着玄虚子,将玄虚子的脑袋凑到了柳氏的肚子前。
他狰狞的脸色渐渐缓开,语气轻柔,小声说道:“姐姐,吃了他!”
“他是道门最有潜力的灵子。”
“吃了他,你定然可以逆天出世遮天而行。”
好似听到了他的呼唤,柳氏的肚子犹如投入一颗石子般,竟是缓缓泛起了一丝涟漪。
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快......很快就转化成了气旋。
透过这气旋,玄虚子模模糊糊地看到了里面蜷缩着一团小胎儿。
它皮肤青灰,周身被恶念所炼化的羊水所包裹。
它眼皮微微一颤,竟是在这周遭羊水之中睁开了那对没有眼白漆黑一片的眼睛。
它微微转头,面无表情,透过气旋与玄虚子的眼睛对视着。
轰!
下一刻,只觉如同一只大锤当头砸下,玄虚子痛苦的哀嚎一声,意识仿佛炸成无数碎片。
五感模糊。
感觉四周好像隔着膜一般,外面清虚子的恐怖呢喃都听得不真切,眼前的视线更是模糊不清。
那孕育着恐怖的气旋在视线中渐渐放大。
随后,他便感觉到气血的迅速流失。
在外面看来,他的脑袋已然被吸入气旋之中,此刻一脸呆滞,没有任何反抗。
皮肤迅速干枯,脸色亦在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轰!!”
就在这时——
外面倏然间响起了炸天的轰鸣。
那急剧吞噬气血的气旋为之一顿。
清虚子蓦然扭头,眼中猩红大盛,旋即轻声道:“姐姐莫慌。”
“我听脚步沉稳气血沉重,定然是那小捕快寻来了。”
“小荣这便去擒了那小捕快。”
他站起身子,换了身道门素袍,如同换了一个人般,变回了那个温煦和蔼眼眸清明的道子。
他走出门,看到被打碎的门口灰尘漫天,从中缓缓走出了一个人。
赤红如火的外衫,其内夹着青袍,前后各自写着一个“捕”字。
不是池辰,又是何人?
“池快手,怎么寻了过来?”清虚子犹如寻常一般,淡淡问道。
池辰背靠黑暗,单手扶刀,眼中带着不寒而栗的森冷,凝视着清虚子。
“你为何在这里?你身后房间里的是谁?”
清虚子微微一愣,哑然失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以为贫道与邪祟勾结?你可知贫道是天灵观的道子!”
池辰的目光越过清虚子,落入他身后漆黑的屋内。
“看来你不愿说,那我便亲自进去看看!”
池辰话音刚落!
他突然脚下一迈,迅速配合之际,一步竟迈出了五六步之距,居然直接暴起杀人!
腰间短刀也在瞬间拔出刀鞘,对着清虚子就是一刀劈出!
纯阳真火!
给我起!
犹如煌煌大日在这漆黑夜里陡然升起,一道赤红的火焰瞬间布满全身,裹挟着短刀,带起迅疾的赤色残影,速度快到了极致!
一出手就是全力搏杀!
呼!
短刀劈了个空,这一刀没有砍中清虚子!
就在方才的最后时刻,清虚子脚下一错,踩着玄妙的步伐,躲过了这迅疾一刀!
而随后,便是一声低喝。
“镇!!”
这道低喝突如其来,乍然响起。
其中蕴含着气血,竟是让池辰大脑震荡,进入一瞬间的脑海空白!
只见清虚子脚踩玄妙步伐,瞬息间如同鬼魅闪到了他的身后,对着他的背后便是狠狠一手刀!
池辰身体一软,竟是就此啪嗒一下瘫倒晕了过去。
周身火焰瞬间熄灭。
破败的院内瞬间阴暗下去。
第十九章 《大力龙象经》初显威
“哼!”
清虚子低垂脑袋,嘴角勾起了一丝鄙夷。
提着池辰的后颈进了屋内。
太师椅前。
玄虚子已然被吸得皮包骨头,皮肤紧皱,难看至极。
“那个小捕快也来了,慢些吃,待会还有一个......”
清虚子微笑着,凝视着气旋中的小胎儿。
有着玄虚子的气血滋润,那青灰皮肤的小胎儿脸上略微浮现出一丝红润的血色。
如同活人一般!
倏然间,昏迷不醒的池辰陡然睁开眼睛,双目中好似有烈火熊熊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玄虚子的肩膀,双脚沉然一蹬,整个人一跃而起,竟是一脚狠狠蹬在了柳氏的肚子上,落地之时犹如游蛇一般迅速蹿开!
柳氏所坐的太师椅不堪重负,轰然炸裂。
同时柳氏也从太师椅上飞了出去,沉闷地砸在了墙上!
这一连串动作只是在一瞬间便得以完成,就算是清虚子也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靠着墙彻底昏死过去的柳氏,眼中猩红愈发浓重。
乘着清虚子愣神的时候,池辰扭头去看玄清子,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不过短短片刻,这位唇红齿白营养丰富的十岁道童已然被吸得皮包骨头眼眸无神,一副纵欲过度肾精亏空的模样!
那原本浓密的头发被揪秃了一大片,血迹斑斑,顺着脸边滴落下来。
好好的一个娃儿被祸害成这副模样!
池辰都不忍直视了。
啪!
池辰又是反手一巴掌抽了上去!
剧痛,让玄清子迅速清醒。
他眼眸浑浊,只觉全身各处重愈千斤,酸痛感从四肢百骸传来,甚至脸上还火辣辣地疼。
抬头一看,竟是池辰这小捕快!
他脸色当即一变,紧紧抓住了池辰的胳膊,沙哑着声音面容紧张。
“小心我师兄......”
“小心我什么?”
清虚子阴恻恻的声音在这房间里陡然响起。
池辰脸色微微一变,抬头望去。
玄清子小心翼翼地扶正柳氏,仔细探脉,确认魔胎没有任何危险后,这才站起了身子,死死盯着池辰二人,目光之中杀意凌然。
“真是好胆,竟是敢欺骗我!”
“今日你们必死!”
池辰正欲起身迎战,玄虚子一把握住他的胳膊,虚弱道:“你没有练过观想图,承受不住我师兄的《镇字诀》,把我带上,你尽管施与,我帮你挡住师兄的《镇字诀》!”
“魔胎吸了我的全身气血,已然是大大加快了它的生产,不能再任由其再肆无忌惮的成长下去了!”
池辰并不知道《镇字诀》是什么,但想来定来是在门外战斗时突如其来的一吼。
这一吼有着震人心魄使人失魂的奇怪效力,若非清虚子只是为了生擒自己,自己定然是会被斩了脑袋!
“好!”
池辰将玄清子背在身上,腰间再绑上麻布,确保玄清子不会掉下来。
脚下猛然一踏,微微躬身,纯阳真火再次熊熊燃起,火焰将二人彻底包裹其中。
下一刻,他竟是如同离弦之箭般爆射出去!
犹如射向黑暗的利刃,异常明亮!
清虚子冷哼了一声,浑身一晃,竟是鼓荡起一身遒劲有力的肌肉,如一块黑夜里的天外巨大陨石,气势汹汹的快速飞撞而去。
他的每一步都如同一头上古蛮象踏地,印下了一个个脚印深坑。
见到此景,玄清子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抹忧色,猛喝道:“小心了,这是我们道门的《六丁甲神咒》!”
“此术乃道门观摩六丁六甲护身神将的壮力神咒,六丁六甲护身神将是武道真神,可比灵活,不可力敌!”
话音刚落,两道身影如夜幕下碰撞的两辆高速行驶的汽车般,硬碰硬地正面轰击在了一起。
拳拳到肉的瞬间,清虚子嘴角浮现了一缕讥笑。
而随即,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在那拳拳到肉的瞬间,一股更为强横的气力从另一头传了过来。
只听轰得一声巨响,清虚子吃力不住,竟是如同炮弹一般陡然飞砸出去。
直接撞塌了那堵砖墙,尘土炸起!
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让玄虚子错愕,低头看向池辰,顿时眼睛瞪圆了。
只见在这周身包裹纯阳真火的池辰周围,竟是氤氲着一龙一象的奇异虚影隐隐闪现。
如此奇异的场景,不由地让他想到了那门传说中的佛门武学。
“《大力龙象经》!?”玄虚子惊呼出声。
——当世最完美的锻体武学,亦是佛门的不传之秘。
可是这个小捕快为何会这等至刚至强的武学?
难道是偷得?
以小捕快的实力,恐怕连佛门的大门都进不去,更不要说去偷了!
正当玄虚子困惑之时,池辰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踏出,一步迈出三四步之远,竟是毫无畏惧地径直扎入灰尘满天的砖墙之下!
轰!
纯阳真火的光芒闪烁不定,飞扬的尘土中好似神仙斗法一般,里面时而响起池辰的闷哼,又时而传出清虚子的痛呼!
不一会儿,一道身影再次被砸了出来。
又是清虚子!!
他的嘴角渗着血迹,胸口剧烈起伏着,大口喘息。
《六丁甲神咒》固然是道门秘传,但终究只是个道门中的大路货色,根本不是佛门秘典《大力龙象经》的对手!
他冷哼了一声,全身肌肉迅速骤缩,恢复那般瘦弱的模样。
嗒嗒嗒......
灰尘之中,池辰缓步迈出,脸上亦是带着淤青,随手捡起短刀入鞘,凝视着清虚子。
这是他第一次公然施展出《大力龙象经》。
这门被称为当世最顶尖的武学,果真是有其过人之处。
纵然天灵观道子拼尽全力,竟也不是自己的一合之敌!
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武道功法!
第二十章 惊变
池辰缓缓抽刀,纯阳真火沿着刀柄逆流而上,侵染了整个刀具。
清虚子阴冷地盯着池辰,蓦然间招手一摇,一柄长剑在掌心悄然浮现。
这位天灵观的道子已然不再希望生擒这小捕快。
为防迟则生变,他决定还是直接杀了!
持着此剑,清虚子全身气势完全不同了。
仿佛从江湖莽客摇身一变,成为了浪荡潇洒的流浪剑客。
“师兄的剑术一直是观内同辈第一,你可得小心了。”玄虚子小心提示道。
“杀!”
两道身影,状若惊雷,朝着彼此扑杀而去!
铿锵之声连绵不断,短短片刻功夫,二人已然交手数十次,池辰固然刀术不及清虚子,但胜在力大气沉,以力破巧。而清虚子利用极玄妙的步伐不断躲避,时而鬼魅般冒出身后意图偷袭,幸而玄虚子也颇为通晓这门步伐,时而出言提醒,几次让池辰化险为夷。
如此交战数十次,终于在最后一次刀刃格挡之时,清虚子气沉丹田,猛喝出口。
“镇!!”
又是《镇字诀》!
池辰脸色大变!
不过短短一瞬,此言戛然而止。
不!
是被玄虚子直接截了下来!
静默之中,玄虚子承受了这门玄术。
他的神色萎靡了许多。
池辰甚至明显感觉到紧紧抱着自己脖子的手松了许多。
他心底猛地一沉。
“桀桀!”
清虚子亦是发现了蹊跷,阴沉地脸上挤出了一缕笑意。“师弟,你以为凭你就能挡住我的《镇字诀》吗?”
“我终究是比你多修了三年,就算你是百年难遇的灵子,在气血亏空的情况下,亦是无法承受住我的《镇字诀》!”
“速速解决战斗,绝不可与之缠斗!”玄虚子附耳低语。
只是听到此言,池辰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清虚子的武道修为比自己高,若非《大力龙象经》是最为完美的武道经义,自己绝不可能与之缠斗如此之久!
若要击败,谈何容易!?
池辰目光一沉,单手持刀,大踏步冲了上去。
他紧紧握着刀柄,胳膊上肌肉炸起,块块鼓胀。
短刀之上带着狂猛的风压,迅猛霸道,其上纯阳真火熊熊燃烧,裹挟着炽热的热力,狠狠对着清虚子横劈过去!
短刀劈了个空,刀身传来一股失重感,狠狠劈在地上,只听一声震响,霎时间沙砾飞溅,灰尘大起!
只见清虚子脚踩玄妙步伐,瞬息间闪至池辰侧面,提剑向前一捅!
几乎是同时,又是一道《镇字决》陡然喝出!
犹如当空劈下的雷电,让池辰身体微微一滞,当旋即便被玄虚子彻底挡了下来。
玄虚子更加萎靡。
眼睛黯淡无光,眼皮耸拉着,甚至于池辰已然感觉紧紧架着脖子上的手已然绵软无力。
仿佛下一刻,玄虚子就会彻底晕过去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只是一瞬间,池辰的动作就恢复如常,他不再躲避清虚子的剑。
如飓风平地升起,熊熊烈火陡然一涨,毫不犹豫回身横劈!
噗!
长剑彻底刺穿池辰的肩胛骨,一道凌厉的血气在剑身一闪而过,一蓬血雾穿过皮肉骨骼乍然炸开。
池辰闷哼一声,动作没有任何停顿,《大力龙象经》运转到极致,周身流转的龙象虚影好似要凝实一般。
清虚子豁然回首,瞳孔骤然一缩,看到那裹挟着无匹气势的短刀在视线中迅速变大!
躲避不及!
噗嗤!
一声刀入血肉的闷响,在漆黑的屋内响起。
清虚子只觉腰间猛然剧痛传来,整个人倏然一歪,跌落在地。
他骇人地看到自己的下半身兀自站在那里,伤口处竟没有一滴血流出。
腰斩!
短刀砍过的一瞬间,炽热的纯阳真火尾随其上,彻底烤焦了伤口。
清虚子脸上首次出现了愕然之色,他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以伤换伤!
这小捕快竟不惜以自身为饵,引诱自己出手,在胸有成竹得意忘形的瞬间如暴雷般陡然出手。
“好!真是好计!”
清虚子痛苦地低吼出声,倏然间双手一撑,胳膊上血管暴起,上半身如同炮弹一般飞射出去。
竟是朝着不远处昏迷不醒的柳氏飞去。
池辰顿时脸色大变。
“吃!”
“吃了我吧!”
“姐姐!”
清虚子低吼着,眼中噙着泪水。
他停在了柳氏面前,伸手去抚摸柳氏的肚子。
“嗯?”
池辰瞬间一惊,瞬间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柳氏的肚子之上,一团漩涡逐渐成型,一股绝望到极致的气息逐渐逸散开来。
清虚子眼眸因为痛苦而瞪得滚圆,气血快速渗入漩涡之中,脸色迅速衰败起来。
气息亦是同时飞速减弱下来。
“啊——”
他骤然发出凄厉的惨叫,全身青筋暴起,头颅向后高昂,痛苦的甚至开始痉挛起来。
“快!快阻止他!”
“绝对不能让魔胎出世!”
耳边响起了玄虚子的虚弱低喝,他死死地盯着清虚子,眼中的是晦暗不明的骇然与痛苦。
感受着游荡在空气中逐渐浓重的绝望气息,周身阳火如同护身罡气一般,与绝望气息方一接触,当即发出了“滋滋”的低鸣。
只是气息,便能够与天生克制邪祟的阳火产生如此威势!?
池辰脸色微变。
他想起了这魔胎的邪异。
天生便是诸多负面情绪的聚合体。
甚至可以勾起人们的心魔!
纯阳真火可以燃烧邪祟,却无法焚灭人们的五味杂陈诸般心欲!
当即,他持刀逼近,提刀欲砍。
“镇!”
清虚子面容苍白,瘦若恶鬼,气沉丹田,轻吐出这门道门玄术。
这次的《镇字决》不比方才,这是清虚子毕生所学的倾尽全力,亦是清虚子回光返照的一式。
玄虚子甚至无力阻拦,猛然间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彻底昏死了过去。
池辰只觉头疼欲裂,神魂摇摇欲坠。
那种感觉,就好像雷霆乍然在耳边响起一般,满耳都是嗡嗡作响的耳鸣。
如同要将自己的神魂碾压成碎片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低鸣逐渐减退,五感逐渐回归己身,眼前的场景让他顿时脸色大变!
第二十一章 魔胎附体
只见在那柳氏面前,清虚子垂首而立,没有任何动静,脸色灰败,双目瞪得滚圆,只是那眼中已然没了神采。
这位十大正观的道子,终究还是死了!
啪嗒!
就在这时——
清虚子陡然倒下,露出了后面的柳氏。
她不再是那个疯疯癫癫患了癔症的李家夫人,好像换了一个人般,脸上无悲无喜,眼中一片漆黑没有眼白。
冰冷又漠然。
被这对漆黑的眼睛凝视着,池辰不由地觉得心底产生了莫名的恐慌,让人几欲昏厥。
最关键的是池辰全身僵硬已经无法动弹。
等等!?
恐慌?
池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整个人都楞住了,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爬上后背。
魔胎已然可以控制柳氏行动了吗?
是因为清虚子的献祭气血吗?
“嘶.....”
瞬间,池辰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快要被抽出来!
“恶鬼!起码是恶鬼的层次!!”他倒吸凉气,心头狂震,这种层次的怪物,甚至可以比之午阴子那晚的鬼娃娃!
他感觉到周身阳火震颤,竟是摇摇欲坠,近乎熄灭,紧跟着,是寒意,强烈的寒意,绝望的寒意自脚底板直冲脑仁!
这绝对是他遇到过最为强大的邪异,强大到他甚至无法生出反抗的意识。
他想到了午阴子所说的话。
此人身为玄阴观叛道,如今将自己弄成这般不人不鬼的模样,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可正是他提醒自己来到此地,究竟自己是否可以相信他的话?
那个秘密......是否可信?
就在池辰犹豫之时,柳氏已然僵硬地站了起来,扭动脖子,发出咔咔的脆响。
亦在她活动的同时,脸上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起来,鲜血沿着脸角滴落下来,落地之时纷纷化为散发着浓烈臭味的黑血。
她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迅速腐烂的双手,眼中古井不波,淡漠地低声说道:“不过如此......”
只是短短一句话,在池辰耳中却软糯无力十分好听,若非眼前这只邪异的皮肤正一片片不住地往下落,他定然以为是哪家娇柔小姐站在面前和自己说话。
蓦然间,邪异似乎想到了什么,望向池辰,脸上泛起了浓浓的兴趣。
“很快,我就可以拥有完美的肉身了。”
她声音娇柔,好像烟月阁娇柔的姑娘在耳边吹气,说得话却让池辰心中为之一寒:“只可惜那个笨蛋死了,真是可笑,难道不知人死如灯灭,我已经不是十年前的我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听话的狗,可真不好找呢?”
她微微蹙眉,脸上由红转黑的筋条挤在一块,露出了一丝骇人的忧愁。
她说着话,眼睛凝视着池辰,其意不言而喻。
池辰喉咙微微蠕动,艰难地涩声道:“我也很听话。”
“哦?”她嘴角肌肉扯动着,上下打量着池辰,露出一丝“微笑”。
池辰感觉到周身隐隐的束缚感减弱了,甚至手脚都可以勉强动弹了。
他脸上挂起谄媚的笑容,僵硬地伸手将玄虚子解了下来,放在了邪异的面前。
“大人,这是您的食物!”
邪异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说道:“是的,确实是我的食物。”
她嘴角一勾,倏然爆发出凄厉的欢笑声。
“可是,我想吃的是你啊。”
话音刚落,只是瞬间,邪异的指甲猛地变长,猩红如血的指甲好似长枪一般,向池辰的胸口狠刺而来!
“我去他妈的!”
池辰脸色亦在同时狂变,双手合掌,一枚从玄虚子身上摸出的符箓突然出现。
“灵宝天尊,留慰天地,术者束着,请物求玄。律!”
当最后一个字彻底说完,池辰只觉符箓之中猛然产生一股吞噬气血的强烈吸力,全身的气血几乎在一瞬间被吞噬而空。
“哼!就凭一个符箓......”
邪异脸上露出轻蔑之色,可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因为她刺向池辰胸口的尖利指甲停住了。
她瞳孔陡然一缩,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波纹荡漾,一只白皙的手掌正从波纹中伸了出来,毫不费力地抵住了她的指甲。
任由她如何用力,那只白皙的手掌依旧纹丝不动。
池辰亦是愕然地看着这只莫名其妙的手掌。
只是一只手,便可以轻易挡住这只邪异的全力一击?
究竟是何等可怕?
他心头一颤,不由想到了午阴子的话。
“......其实,我一眼便看出了那小道童就是灵子。”
“天灵观如今势衰,灵子格外重要。”
“你别看那家伙小,他可比那假道士重要多了。”
“你只要摸一摸,一定能摸到他身上有符箓,那符箓可是好东西,一旦激发,盘踞在西林县的牛鬼蛇神可都得一散而逃。”
.....
就在邪异愣神的时候,一只穿着靸鞋的脚猛然从荡漾波纹中迈了出来,狠狠踢在了她的小腹。
蓬!
倏然间,邪异竟是化作一道黑影飞射出来,撞穿了墙门。
“真是人老了,腰力不行了,这“魁星踢斗”用得软绵无力,乖徒儿还不快过来帮为师捶捶腰?”
说话间,一个穿着白色内衣衣冠不整的老者迈步从波纹中走了出来,眯着眼睛看着邪异撞穿的黑窟窿,低头咕哝着:“乖徒儿,这是怎么了?从哪里招惹的这种东西?这不才是个丙......嗯?你是谁?我乖徒儿呢?”
老者惊慌失措地四处打量着,看到躺在池辰脚下的玄虚子,又看到不远处死得不能再死的清虚子,脸色猛地大变,倏然间望向池辰。
“这......这是怎么回事?”
池辰只觉得一股如刀剑般的凌厉气势立在眼前,刺得眼睛都无法睁开,眯着眼睛急忙道:“邪祟!都是邪祟的锅!”
“邪祟!?”老者冷哼一声,忽然间好像注意到了什么,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池辰,周身如刀剑般的凌厉气息骤然收紧,脸上浮起了一缕笑容。
“那你究竟是何人?”
“鄙人乃西林县捕快!”池辰抱拳说道,递上捕快令牌。
老者看都没看令牌,笑眯眯地盯着他,脸上笑得犹如一朵老菊花,搓着手:“捕快好啊!捕快好啊!”
“我且问你,可愿意入我天灵观山门?”
第二十二章 毕
怎么天灵观的人都这个模样?
动不动就拉自己进门派!
池辰一脸怪异地说道:“这位道长,其实......”
“真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老者自顾自地打断了池辰的话,笑眯眯地说道:“入我道门,诸般秘法秘术,予取予求,只要你能学会的东西,老夫绝对不会有半点搪塞,藏经阁里的东西,你随便看,而且我道门崇尚无为,没有那么多破规矩。”
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池辰咽了咽口水,道:“道长你别这样,其实......”
“而且我道门被立为国教,只要你不去杀皇帝,出了什么事情,我道门都能帮你兜住!”老者继续道。
条件好,诚意也足,关键是后台硬,池辰有些摇摆不定了,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者搓了搓手,猥琐道:“还有,我们天灵观是不禁婚娶的,辰月观知道吗?出了名的十大正观,观里全是女弟子,我们观主和那边的庵主关系非常好,那里面的女弟子肤白貌美婀娜多姿......”
“道长,我不是这种人。”池辰咽了咽口水,严肃正经道。“我只是想进天灵观习那些秘法秘术!”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哈哈哈......”老者喜不自胜,眉开眼笑,待得池辰拜了三拜之后,就连忙将之扶起:“好!好得很啊,待回到观中之后,让你祭拜我们这一支的先辈,就算是入我道门了。”
“这块弟子令牌你且拿着,待你了却俗世再回我天灵观。”
“且让你长长见识,看看我天灵观的大神通。”
老者笑眯眯地说着,双掌合一,一股磅礴的恐怖气势倏然间出现。
骤然之间,整个西林县之上,像似两轮烈日骤然浮现,恐怖无比的气势,徒然镇压方圆,煌煌神威,似是凭空浮现,却又让人感觉不到半点突兀。
池辰睁大了眼睛,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因为这磅礴恐怖的气势竟是如此熟悉,如此至纯至阳诸邪不侵的气息......
这是纯阳真火!
但是并没有任何实焰。
这是最为纯粹的纯阳真火的高阶应用!
远比自己用阳火覆于表面更加强大!
这强大气势出现的一瞬间,万籁俱寂,狂风骤停,千里之地,万物俯首,殊死相搏的猛兽,伏在地面,瑟瑟发抖,连逃都不敢逃。
......
正熬夜批改文书的西林县令陡然皱眉,望向放在一边震动共鸣的官印,眉头拧成了一团。
......
老朱棺材铺,正扎着纸人的老朱微微一颤,抬头望向一个方向,脸上露出了一抹骇然。
......
乱葬岗中,在老者气势陡然爆发的一瞬间,一道金色的佛力陡然涨开,将这股磅礴气势彻底隔绝,隐隐中似有众生佛陀念诵经文的密语传来。
众老鬼躲在佛力之中,看着外面来不及进入佛力庇佑而被炼化成飞灰的其他老鬼们,面容惊恐,连忙对着庄园深处的存在合掌俯拜,犹如信徒一般虔诚。
许久,一道苍老的声音从幽暗的庄园深处传了出来。
“南无阿弥陀佛。”
......
“大胆邪祟,哪里跑!”
老者目光如炬,神威浩荡,陡然一声暴喝,便见在天空中两道光团的照射下,那邪异竟然从乱石堆里爬了出来,飞也似地往远处飞奔而去。
“嗡!”
一声轰鸣,就见天空中那两轮宛若大日的光团之中,各自垂下大片神光,煌煌神威,瞬息便至,轰击在邪异身上。
“啊!!!”
邪异陡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身形不由地停了下来。
她艰难地扭过头,面容痛苦异常,周身皮肤血肉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化为飞灰,目光直直地盯着池辰,眼中的怨恨与阴毒使之不寒而栗。
待得最后一丝血肉尽皆随风飘荡,老者终于松开了手,悬于西林县上方的两道光团钻入虚空之中,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他转头看向地上的玄虚子,将玄虚子与清虚子扛在肩上。
“被吸成这样,估计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大补是回不来了。”他微微摇头,喟然叹息。
“只是可惜了清虚子,作为天灵观的道子,竟然刚出任务就死了,这下观主可是要发飙了。”
他小声嘀咕着,转头望向池辰,脸上挂满了笑容。
“乖徒儿,记得要回观中哦。”
此时的池辰,也方从方才光团骇人的阵势之中反应过来,微微蠕动嘴巴,便见老者竟是扛着玄虚子与清虚子踏入了虚空涟漪,彻底没了身影。
......
次日,池辰去衙门述职,将昨晚发生得事情仔细说了一遍。
“什么?那位清虚子庭杖竟才是幕后真凶。”县令老爷一脸震惊道。
“是的,而且这位清虚道长还准备谋害玄虚道长,以饲鬼祟。”池辰沉声道。“幸而我发现得早,救下了玄虚道长,否则可就出了大事!”
县令老爷脸上亦是充满了后怕之色。道门庭杖代表朝廷威仪,若是尽数被谋害,当地官府难辞其咎。
而且以朝堂言官们的尿性来说,此事一旦让他们知道,一定又会在朝堂上吵翻天,让道门难堪。
道门难堪,就会对自己这清水衙门不爽,指不定又在陛下那里打小报告。
念及此处,县令老爷一脸菜色,跟吃了屎一样。
忽然,县令老爷想到了什么,问道:“这清虚道长为何与这几位死者有仇怨?”
“我已然让池捕头去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池辰说着,便见池明桑大步迈入书房,走入之时对池辰不经意地点了点头,拱手对县令老爷道:“大人,一切来龙去脉已经查清。”
“是何缘由?速速道来。”
“我寻了一位在烟月阁做工多年的老人,这才知道这桩辛密。”
“清虚道长原名许荣,他有一个姐姐,叫许佳,是个烟月阁的艺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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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元混沌始,开天辟地初。
洪荒化三界,涵壬洞渊开。
水德神龙府,大方仙人家。
修真至此入,仙道常贵生。
第二十三章 十年前
十年前的故事......池辰精神一震,毫无疑问这桩十年前的故事,正是让清虚子变成如此模样的真实原因。
十年前,许佳十八,许荣十岁。二人都是逃荒轮至此地的难民。
初到西林县时,二人白天在城里讨饭,晚上就在城外土地庙里睡觉,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许佳沿街乞讨时被老鸨看上,老鸨仔细询问之下,竟然意外发现许佳懂音律,带她去了烟月阁。
烟月阁虽然是烟花地,出入的姑娘招人非议,但许佳为了让弟弟好好活着,毅然进了烟月阁,做了音律艺伎。
嗯,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烟月阁的姑娘一般有两种来历,一种就是从父母或者人牙子那里买来的,这种买来需要训导,做得也都是海鲜买卖。
还有另一种,就是许佳这般,主动投奔,但凡身上有点高雅的才艺,都可以正正当当混点饭吃。而那些实在没有才艺的,只能去卖海鲜了。
许佳就属于后一种。
她生得漂亮,略施粉黛就有绝色之资,再加上一手音律极好,很快就在当时的西林县火了起来,西林县的富商们纷纷争相豪掷千金,希望一睹这许艺伎的妙颜。
许佳火了,自然就有了钱,如此一个多月,终于向烟月阁请了辞,准备退出艺伎这个行当。
烟月阁的老鸨也允了,只是希望许佳能够再开一晚,向那些掷千金的富商们一个交代。
结果在那一晚,许佳中途离场,就此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此人的身影。
说到这里,池明桑微微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后面这些,我查了好些十年前跟过李三财的奴仆,这才发现的。”
“那晚,许佳死了!”
“李三财花大价钱买通了老鸨,让老鸨约许佳出来,意图将之迷晕,没想到许佳早有戒心,拼命跑出了烟月阁,李三财的几个奴仆拼命地追赶。”
“就在这时,遇到了打更的老周老刘。”
“许佳向这二位官府中人求救,没想到老周老刘一听说是李三财要人,幡然变脸,就准备将许佳押给李三财。”
“情急之下,许佳跳井了。”
“随后就如我们所见,许荣因资质好,被当时游历天下的天灵观观主看中,带回了天灵观,成了清虚子。”
“没想到老周老刘竟是这种人!”县令老爷微微皱眉,有些不忿。
自他临任以来,除了两个根深蒂固的捕头,基本将整个县衙的人轮换了个遍,可万万没想到老周老刘也有问题!
若是二人护住许佳,便不会有这般事宜!
池辰低着头,皱眉问道:“许荣为什么会知道许佳死亡的全部过程?总不能说他一直站在旁边看着吧?”
县令老爷与池明桑对视了一眼,旋即不由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除非有人告诉他的。”池辰面无表情道:“而这个人,目睹了整个全过程,后来又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许荣。”
“但是他为什么要告诉许荣这件事情?”
“他想让许荣复仇!”
“但是为什么许荣要选择这个方式复仇?毕竟以他道子的身份,绝对是令无数人趋之若鹜,只需置下一言,有的是人会把这些该死的人带到他的面前。”
如此谋划险些酿出无法挽回的大祸,一听池辰说可能还有一个人躲在暗处,制造了这一切,县令老爷与池明桑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池辰这才注意到二人的神色,笑了笑:“其实也无需过于紧张,此人谋划已经被我挫败,不会掀起几分风浪。”
“只需要日后注意下异常之处即可。”
“对了。”
梳理完整个案件,池辰忽然抬头:“县令大人,卑职要卸职了。”
县令老爷微微一愣,旋即大惊道:“池快手为何突然卸职?可是有什么事情?尽管与本官说道。”
说话间,他注意到池明桑也是脸上露出了诧异,显然对此决定也毫不知情。
容不得他不慌,池辰在这里做了大半年的捕快,可是解决了好些复杂的案件,如此乘手的捕快,他可不想随便放了。
“并非是因为其他,只是单纯因为卑职拜师天灵观,不日便会启程前往天灵观。”池辰歉然道。
“天灵观?”县令老爷面露遗憾,笑呵呵地双手抱拳:“既然是拜师天灵观,本官便不会唐突强留,与吏房知予一声便可以了。”
..........
是夜,
月黑风高,群山连绵,隐于薄雾。
池辰顺着荒地往前走着,两边是黑漆漆的枯树,一排排黑乌鸦站在上面,阴森地盯着池辰。
又回到了乱葬岗。
此行,便是来取回另外半份《大力龙象经》残卷。
沿着那夜的记忆,池辰在这乱葬岗中转了半天,终于寻到了位置。
站在一座小土包前。
似是察觉到池辰的到来,小土包上浓雾密布,如同一只手拉开雾帘,露出了其后的庄园。
又是那座阴宅!
池辰大步迈入,站在庄园的中央,凝望着庄园深处。
一股毛骨悚然的窥视感油然而生,仿佛在那漆黑的庄园深处,有一对眼睛紧紧盯着自己。
“按照约定,我来取回另外半份《大力龙象经》。”池辰朗声说道。
庄园深处没有动静。
“咕噜!”
约莫片刻,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便见一个卷轴从庄园深处滚了出来,落到了池辰的脚边。
他打开看了一眼,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欣喜。
正是剩下半卷《大力龙象经》!
如此一来,锻体武学《大力龙象经》便是全了!!
毫不犹豫地,他转身就准备离去。
“等等。”
漆黑的庄园深处再次响起了老鬼沙哑阴暗的声音。“我这里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不好意思,我已经卸任西林县快手一职,若是有求,可以去寻县令老爷。”池辰面无表情,脚步未停,向外走去。
“你不想知道隐于许荣身后的人是谁吗?”老鬼的声音传了过来,说道:“他们在谋划一项大秘,若是让他们成功,西林县乃至整个大乾王朝,都将不复存在!”
池辰脚步停了下来,凝视着黑暗的庄园深处:“要我做什么事情?”
“送信!!”
第二十四章 桂村
两日之后,翻过数座丘陵,池辰终于驻足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座村落。
这座村落破破烂烂,房屋倒塌,到处都是人高的杂草丛生,看样子异常破败。
这里就是老鬼说的桂村?
竟然真的有这么一个村子?
但是为什么在县衙的地理志上,没有寻到有这么一个村子?
他小声嘀咕着,有些疑惑,但还是慢慢走近,将倒塌腐朽的木质牌匾扶正,拂去脏物,勉强从上面看到一个“桂”字。
可是这根本就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送信?
送给谁啊?
难不成老鬼在玩我?
此刻各种纷杂念头,纷至沓来,池辰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老鬼是什么意思,眸子里迷茫神色更浓了。
忽然间,他灵光一闪,一下子反应过来。
死去一百多年的老鬼怎么可能给生人送信?
肯定是给死人送信!!
所以说,这里有邪祟?
池辰眼睛一亮,瞥了瞥视界中的炼丹炉。
......
【姓名】:池辰
【丹炉】:丁品三等
【丹火】:锻骨境八品
【炼丹进度】:灵慧丹(95%)(预计成丹需12天)
......
因为吸收了魔胎的阴气,灵慧丹的成丹进度一下子跃升了近40%,若是能再逮住几个不长眼的邪祟,成丹就在眼前。
乱葬岗好像有很大的秘密,池辰不敢去捅马蜂窝。可这荒郊野村,县衙里总归是管不住的吧?
要知道自古山间野外邪祟横生,譬如伥鬼狐妖什么的,比比皆是。
想到这里,池辰不由地搓了搓手,走入荒废的桂村之中。
村子里十分寂静,只能听到池辰走过的沙沙声。
池辰用手里的刀压开齐腰高的杂草,小心走入一家比较完整的宅院。
只是走入宅院,池辰便能看到院门内侧贴满了密密麻麻的黄色符箓,有些飘飘洒洒地落在地上,和着水沤成了白色。
这么多符箓?
池辰脸上不由地露出了意外。
贴这么多符箓,是否说明这村子里确实是出过邪祟?
村里人请了符箓,是否意味着想要将邪祟驱逐在外?
而现在村子荒废了,究竟是村里人都被邪祟害死了?
还是村里人都迁出去了?
屋子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灰尘,说明这里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这是一间普通百姓家陈设的正堂。接下来,池辰把屋里每个角落都默默走了一遍,屋内窗台、桌子、所有家具都布满很厚的一层灰尘,墙上也长了不少藤蔓,落满灰尘。
确定这间屋子没有什么异常后,池辰便推开门,仔细检查下一个屋子。
直至将整个村子里的屋子逛了个遍,这才迈步走进了村头的那处房舍中。
果然不出他所料,整个村子都没有人类近期居住的迹象。
而且他注意到,每户房子的门后都贴满了符箓,好似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在惧怕着什么。
难道真的是要我给鬼祟送信?
他已然打定主意在这里过一晚了。
夕阳将至,乘着夕阳的余晖,他热过炊饼,就着水噎了两口,便就地开始练习《大力龙象经》。
他如今已然是锻骨境八品,距离九品只剩临门一脚,故而这两日练习起《大力龙象经》颇为刻苦。
再往下便是气感境,之于武者,气感境才算刚刚迈入武学的大门,届时会感悟到游荡周身的“气”,将之聚拢统一,谓之“真气”。
......
夜半时分,黑夜静谧。
正当池辰盘膝鼓荡气血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
气血迅速平定,几乎是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望向腐朽的木质门。
是邪祟吗?
“是谁!?”犹豫了一下,他猛地低喝出声。
外面没有声音,一片平静。
“咚咚咚!咚咚咚!”
方才平静了一会儿,突然间,更加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他扶住刀柄,两步并作一步,猛地打开了门。
惨白的月色下,一片茫茫的草海,根本没有看到什么身影。
“是我幻听了吗?”
池辰挠了挠脑袋,一脸茫然地关上了门。
方一关门,他并没有离开,而是躲在门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地,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几乎是敲门声落下的一瞬间,池辰立马反应过来,趴在门缝里往外看。
外面一片漆黑。
就在这时,一只眼睛突然出现门缝之中,毫无感情地盯着对面的池辰。
本能地,池辰瞬间头皮发寒炸起,紧握的短刀猛然出鞘。
嘭!!
下一刻,整个木门轰然炸裂,池辰从门后跳了出来,目光一转,便看到一道身影消失在了拐角。
“邪祟!哪里跑!?”
池辰两步并作一步,迅速追了上去。
只是方才一转过去,他便楞住了。
方才那道身影竟然彻底消失了!
他眉头紧蹙,小心地迈步前行,骤然停下了脚步。
他死死盯着这扇木门,神色古怪。
白天他在这村子里转了个遍,清晰记得并没有这么一道门,怎么到了晚上,就突然就出现了?
难道是阴宅?
那东西跑到里面去了?
他并没有选择直接推门进入,而是准备小心一点。
经历了魔胎案,他已然知道在实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纵然纯阳真火,都会被彻底压制,无法发挥其威势。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随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然后便滋溜一下迅速跑开,躲到拐角后面仔细观瞧。
这便是模仿方才那东西的方法,纵然是人类的池辰肚子里都憋了一肚子火,更不要说天生嗜血的邪异鬼祟了。
“吱——”
门被缓缓拉开,在门内的漆黑之中,一个面容冰冷的男人走了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旋即又回到了门内,关上了门。
看着再次紧闭上的门,池辰皱起了眉头,犹豫不决。
这......是人吗?
可是今天自己搜遍了整个村子,并没有发现任何活人活动的痕迹。
那这个东西,就是邪祟?
是刚刚敲自己门的那个吗?
正当他皱眉想着,忽然注意到脚下的影子有些不对劲,自己的脑后......好似多了一颗脑袋。
他倏然间反应过来,抬起头望去,只见屋顶之上,方才那个男人正趴在上面,如同蜘蛛一般,探出一颗脑袋,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
当注意到池辰看到了自己,男人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显得颇为阴森恐怖。
“哦?发现了呢!”
第二十五章 灵慧丹成
如此恐怖且怪异的笑容,几乎是一瞬间,池辰便辨认出这定是一只邪祟。
下一刻,浸染着纯阳真火的短刀再次出鞘。
咕咚!
滚圆的脑袋落到地上,并没有任何血液飞溅而出,那颗脑袋带着怪异的笑容,直直地盯着池辰。
直至阳火焚遍全身,彻底湮灭。
看着视界之中悄然落入丹炉之中的一丝细小灰白气息,池辰眉头微微一挑,有些纳闷。
......
【姓名】:池辰
【丹炉】:丁品三等
【丹火】:锻骨境八品
【炼丹进度】:灵慧丹(95.2%)(预计成丹需12天)
......
他能明显感觉到这只邪祟很弱。
而且炼丹进度只增加了0.2%,恰恰说明了这邪祟的弱小程度。
只是这样一只弱小的邪祟?
池辰脸上不由浮现一抹怪异。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蹲了半个小时的坑,最后却只放出来一个屁。
犹豫了一下,他再次迈步走了过去。
再次尝试。
敲门,跑路,藏起来,一气呵成!
嘎吱!
门再次被推开,幽暗的门内再次走出了一个人。
等等!
看到这只邪祟的面容,池辰陡然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只邪祟,竟是就是方才被自己斩杀的邪祟!!
它不是毙于我的刀下了吗?
难不成鬼祟还有长相相同的双胞胎?
它一如方才那般,眼睛瞪得滚圆,脑袋一扭,直直地望向池辰所在的拐角,笑容诡异,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然后,向这里走来。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
蓦然间,池辰陡然闪出,挥刀平斩,将之彻底腰斩开来。
炼丹进度再次+0.2%!
池辰盯着倒在地上逐渐湮灭的邪祟,微微皱起了眉头。
一只寻常的鬼祟会增加1%的炼丹进度。
他隐隐有种不成熟而又不可置信的想法。
再次敲门,跑路,藏起来!
斩鬼!
敲门,跑路,藏起来!
再斩鬼!
如此再次重复了三次,尽皆都是那男人模样的鬼祟出现。
直至第六次,未等脚下的男人鬼祟还未湮灭,池辰便急不可耐地去再次敲门,跑路。
“咳咳咳......”
门被再次打开。
这次从中走出来的不再是男人鬼祟,而是一位村妇,面无表情地四处张望着。
顺手便将这只邪祟斩灭。
不出意外,这只鬼祟果然也弱小至极。
同样也加了0.2%的炼丹进度。
池辰轻吐了一口气,目光凝视着那扇木门。
经过一番尝试,他果然发现了一点规律。
每五个长相相同的鬼祟走出来被灭杀,便会换成下一个不同的鬼祟走出来。
结合每只鬼祟只有0.2%的炼丹进度来算,五只相同的鬼祟是1%。
正好是一只寻常鬼祟增加的炼丹进度。
所以说,鬼祟被一分为五?
而且池辰还注意到了这些鬼祟的衣物,尽皆是粗布麻衣,应该是桂村的村民。
让桂村的村民化鬼,然后再塞进这只会在夜里出现的木门里?
木门里有什么?
竟是可以将鬼祟一化为五?
虽然实力低微,但比之普通人,丝丝邪异都能使之毙命。
“呼——”
只是片刻,池辰终于下定了决心,准备进一步尝试。
他再次跑去敲门,并没有离去,而是退后数步,握紧短刀,凝视着木门。
“吱——”
门再次打开。
并没有村妇走出来。
门内黑洞洞地,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其中的场景。
隐隐有种好奇心的心绪作祟。
池辰并没有贸然靠近,足足驻在老远观察了一炷香的时间,确定没有人走出来,这才皱着眉头尝试靠近。
就在距离木门有两步之遥的时候,蓦然间,一道庞大的黑影从里面挤了出来,
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池辰往后退了数步,堪堪躲了过去。
再抬头定睛一看,顿时一股寒气从脊背部升了起来。
密密麻麻地,竟是一个个村民!
他们就好像长在动物身上的毛发,上半身独立存在,而下半身却杂糅在一起,仿佛肉罐头一般,形成一个大肉团,卡在漆黑的木门内。
他们同时扭过头,眼神痴痴地盯着池辰,笑容热衷。
“来了新人啊!”
“来啊,快来啊……”
他们同时招手,动作整齐,热情好客的动作使人温暖。
这诡异的一幕,确是看得池辰毛骨悚然。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他们会连在一起?
老鬼让自己送信,难道送信给这家伙?
确定不是送死么?
若是不明所以进去了,岂不是就此丧了命?
念及此处,池辰不由大为庆幸自己稳了一手。
他抱臂盯着这些热情似火的鬼祟,突然间灵机一动,目光熠熠生辉。
或许,今晚就是灵慧丹成的契机!
他大步走上前,阳火浸透短刀,煌煌正气照耀一方,摆了个劈斩的姿态。
他的气势迅速攀升,全身气血震荡如火,自丹炉之中窃取的纯阳真火火力全开,熊熊烈火直冲云霄,原本红色的火焰已然隐隐向浸着一股青色。
甚至于,池辰能感觉到阳火已然接近自己所可以驾驭的极限,模模糊糊之中,他能听到火烧皮肉的一丝焦味。
似是察觉到了池辰的意图,众村民鬼祟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神情激动,声音凄厉而扭曲。
“你……你想干什么!”
“走!快走!他要杀了我们!”
“啊!”
“吃不了他了,我们快退回去吧!”
……
巨大肉块向内缩去,众鬼祟退回门后的黑暗中。
“想跑?”
池辰面露冷笑,丝毫不慌,凝视着逐渐消失在门后的众鬼祟,双臂合握,胳膊上的肌肉陡然乍起,全力砍下。
“去!”
只听他一声闷喝,一道由纯阳真火构成的刀气从刀口飞出,竟是砍入了门后。
阳火刀气所至之处,尽皆一片通明。
同时也照亮了里面邪祟的模样。
只是一眼,池辰顿时浑身一震。
这是一只庞大的恶狗,趴伏于地,安然睡觉。
周身覆盖满了密密麻麻面目呆滞的鬼祟。
这究竟是什么邪祟!
竟是长得如此诡异?
池辰心里不由地有些发慌。
纯阳真火一闪而逝,落到了恶狗的身上,瞬间便开始了剧烈燃烧。
众多如毛发般挂在恶狗身上的鬼祟纷纷醒来,爆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池辰紧张地看着丹炉,上面的进度条以极快的速度增长着。
97%……98%……99%……
100%!
他陡然睁大眼睛,看到炉火彻底熄灭,丹炉之上散发出漫天氤氲,一枚丹药缓缓从中升起,落入了掌心。
灵慧丹!
成了!
第二十六章 信的主人
手里捏着这枚散发着透鼻芬芳的丹药,上面仿佛依旧带着丹炉中的余温,池辰脸上不由浮现了一缕欣喜。
但随即,他脸上猛然一变。
一股恐怖的窥视感笼罩下来,习武多年的身体肌肉在这窥视感下,竟是迅速颤抖起来。
心脏砰砰跳动,几欲炸开。
他倏然间抬头,看到了一双鲜红的眼睛。
这是那只恶狗的眼睛!
它不知何时竟然醒来,微微侧头,冰冷地盯着自己。
那种感觉,就好似在盯着一盘菜!
在它身上,鬼祟纷纷醒来,脸上尽数挂着怪异的笑容,扒拉着双手,努力地向池辰爬来。
一只只鬼祟脱离了恶狗,爬了下来,它的下半身在虚空中凝实,然后站了起来。
不到一息时间,整个木门后竟已是站得密密麻麻的鬼祟。
它们伸着手,纷纷向木门外走来。
这么多的鬼祟!
池辰也是大吃一惊,正准备运起纯阳真火,脸色猛的一惊,这才想起方才丹炉刚刚熄炉,根本没有丹火可以借用。
失策了!
自己给自己挖坑!
这可真要命!
遇到这么多鬼祟的同时,自己竟然无法使用纯阳真火!
要知道纯阳真火一直是他无往不利灭杀鬼祟的唯一利器。正是因为这种克制邪祟的阳火,池辰这才艺高人胆大,单挑匹马毫无畏惧地夜宿于此。
可一旦纯阳真火熄灭,无异于老虎没了牙齿,以池辰这锻骨境的气血修为,打退一两个鬼祟不是问题,可若是对付一群就得歇菜。
鬼祟数量众多,齐聚而来。
它们纷纷开口,声音尖锐凄厉,像是铁器摩擦,让人毛骨悚然。
“留下来吧......与我们一同作伴。”
“快进来......小伙子,快进来吧。”
“既然你不进来,那我们只好把你请进来了......”
......
当机立断,池辰扭头就跑。
只是方走几步,他瞳孔骤然一缩,看到了楼顶之上,不知何时正趴在几个如蜘蛛般的鬼祟,阴冷地盯着自己。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向另外一个岔路口跑去。
鬼祟速度极快,而且身形鬼魅,纵然池辰拼尽全力,好不容易甩开了身后的鬼祟,不知从哪里竟然又钻出几只鬼祟,挡住了自己去路。
池辰的眉头高高耸起,面容煞白,额头上密布着冷汗。
渐渐地,他心脏猛烈跳动,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感觉到好几次鬼祟们明明堵住了自己的去路,但都没有采取行动,任由自己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一只迷途的羔羊,鬼祟们用各种封锁路径的方式努力修正着自己活动的路线,将自己向某个方向引导。
就算用屁股猜,他都知道这些鬼祟所引导的终点,定然是以自己目前的状态是无法解决的大恐怖!
他必须逃出鬼祟们的死循环!
他的脚步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促......他已然心绪慌了,他几乎是拼了小命地逃跑,但无处不是鬼祟的身影。
邪祟们总能从各式各样的地方爬出来,冰冷地盯着自己,阻挡着自己的行进。
必须离开!
必须离开!
他的脚步越来越乱,剧烈的喘息声近乎响彻了整个耳边。
“哎呦!”
就在他慌张奔逃的一瞬,脚底猛地踩空,整个人竟然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掌突然从黑暗中伸了出来,一把将池辰拉住,随后拽进了黑暗之中。
借助微弱的月光,惊魂未定的池辰看清了这个人的脸,顿时心头猛地一跳!
是午阴子!
他依旧那副干尸的模样,食指竖成1字,置在嘴前,对池辰比划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仔细看去,午阴子的眉心竟是燃着一团旺盛的黑色火焰。
只见他单手结了个印,随后往池辰眉心一点。
蓦然间,一股淡淡的凉意自眉心扩散开来,传遍周身。
这是干什么?
还未等他多想,身后紧随响起了鬼祟的呢喃,越来越近。
“跑......别跑了......”
“跑不掉的......”
“成为我们吧......”
池辰眯着眼睛望去,只见不远处那边走过来一群纷纷杂杂的鬼祟,面目呆滞无神地往这里走来。
这些鬼祟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池辰大惊失色,望向一侧的午阴子。
后者似是察觉到了池辰的心思,目光转而与池辰对视上,微微摇了摇头。
池辰心头微微一震,并没有拔腿逃走。
很快,这些鬼祟们已然行至眼前。
它们好像没有看到躲在角落黑暗中的池辰二人,径直向前方走去,嘴里亦是无意识地低声呢喃着。
“嘿嘿......”
“活人......好吃!”
“大人......”
就在这时,众鬼祟竟齐齐停步,微微转身,冰冷地盯着池辰这里。
面对如此多阴冷鬼祟的注视,任谁都会心惊胆寒,池辰亦是如此,一股惊惧的寒气自尾根陡然升起,自冲天灵。
他眼珠微微转动,瞥到了午阴子。
午阴子面容严肃,察觉到了池辰的注视,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众鬼祟齐齐转身,走了过来。
它们停在了池辰的身旁,与池辰相距甚近。
池辰的心都要跳出来,脑门冷汗直冒,全身崩得笔直,做好了只要鬼祟露出一点点异常,自己拔腿就跑的准备。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鬼祟们仔细打量着他,脸上竟露出了浓浓的困惑。
那种感觉,就好像明明近在咫尺,但众鬼祟却完全没有认出眼前这个活人一般。
足足数分钟后,它们才再次转身,沿着原本的方向继续行走而去。
时间流逝,直至这群鬼祟离开许久且四周安全后,午阴子终于率先走出了黑暗,面无表情。
“行了,别再躲了,那些东西已经彻底离开了。”
说完,他一歪头又想了想,伸出了手:“我的信呢?”
第二十七章 服用灵慧丹
信?
老鬼是要自己给午阴子送信?
池辰瞪大了眼睛。
老鬼和午阴子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要给午阴子送信?
还有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这些怪异的鬼祟,又都是些什么?
一连串的问号不由自主地浮出脑海,勾起了他的疑心。
午阴子是道门叛徒,那么在整个事件中,此人究竟是饰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想到前几日午阴子对自己的提醒,池辰不由地对这位叛出道门行事诡谲的老魔有了几分异样的看法。
池辰死死地盯着午阴子,并没有给信,警惕地问道:“这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哪里?当然是鬼村。”午阴子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个冰冷而阴森的笑容。
池辰注意到那个“gui”字的发音,并非第四声,而是第三声。
本能地,他想到了“鬼”字。
午阴子继续说道:“至于我为什么在这里,当然是为了那个木门后的东西。”
木门后的东西?
池辰回味了一下,猛然灵光一闪,脸色猛然一变,一句话脱口而出。“原来敲门的邪祟是你!!”
“你将我引到那里,又让我知道里面有鬼祟,就是想借我克制邪祟的阳火为你开路!?”
“果然不是寻常人,一眼便看出了我的目的。”午阴子并不否认,嘎嘎笑道:“只是我没想到,竟是个莽货,全力一刀便将纯阳真火用得一干二净,若非我出手救了你,恐怕此刻你已然死了。”
全力一刀将纯阳真火用得一干二净?
池辰眼眸低垂,并没有傻到与之辩解。“本以为只是普通邪祟,没想到如此可怕。”
“好了,你的问题我都回答完了,该把乱葬岗的信给我了吧。”午阴子阴恻恻道。
池辰微微点头,将信交予给午阴子。
午阴子当场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挥挥手招来一团火焰,将之焚灭。
池辰好奇地问道:“信里都说了些什么?”
“你想知道这里为什么叫鬼村吗?”午阴子答非所问道。
“为什么?”池辰顺利被午阴子吸引了目光。
“十三年前,这里出了一只厉鬼,害人性命,短短七日,已然害了十八个人。”午阴子缓缓开口。
厉鬼?
池辰亦是瞳孔微微一缩。
虽然并不知道鬼祟是如何晋升的,但以他看来,定然十分困难。
毕竟光是围绕西林县的鬼祟就海了去了,但就没有一个鬼祟是厉鬼。
足以证明一个寻常鬼祟晋升为厉鬼是何等苛刻!
但是为什么这荒郊野村,就偏偏生了一个厉鬼?
他可以对付寻常鬼祟,可一旦遇到厉鬼,纯阳真火就会受到压制。
“当时,此地路过一位僧众,以金钵镇压住了这只厉鬼,随后又在此地建了供奉神龛,命村民世代祭拜,以磨灭这厉鬼怨气。”
“然而四年前,村里来了一伙行脚商。”
“他们表面上是行脚商,实际上却是一伙偷盗的贼人,他们盯上了镇压厉鬼的金钵,深更半夜将金钵偷了出来,随后……他们被发现死在村子西面的密林中。”
听闻此言,池辰心底猛然一沉,问道:“厉鬼被放了出来?”
午阴子微微点头,道:“确实被放了出来,只是这厉鬼被村民祭拜了好些年,已然有了向“神”转变的迹象,神的理念与鬼的怨念杂糅,使之成为了畸形的存在,它守护着村子,使之不受外来人的侵扰……”
“它不会屠杀村民,但任何外来者踏入此地,必死无疑。”
“直至三年前,此地突发瘟疫,整个村子爆发了灭顶之灾,短短两旬时间,村民们尽皆病死,这座村子也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鬼村。”
“但这只厉鬼感念村民,将这些村民的魂魄强行驻留于此,使之尽数转变成了鬼祟。”
说到这里,午阴子话音一转,阴冷地凝视着池辰,缓缓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此地会出厉鬼吗?”
池辰摇头。
“此地被人施了阵势,汇聚三阴三煞之气,但凡鬼祟,必为厉鬼。”
“而这阵势的阵眼,便是在那恶狗邪祟之后,想要将之破坏,必定先过恶狗一关。”
“恶狗的存在方式极为怪异,连同那扇木门一同,只会在夜晚显现,而且寻常方式根本无法奏效将之消灭,必然需要借助你克制邪祟的纯阳真火。”
池辰心头微动,不动声色地问道:“那只受到村民祭拜的厉鬼呢?它又在何处?”
“那你觉得方才那些鬼祟是准备将你引导到什么地方?”午阴子说道。
“为什么这些鬼祟会将我往那只厉鬼的方向驱赶?”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这些从恶狗邪祟身上落下的鬼祟,可都是此地原本的村民啊!”午阴子嘎嘎笑着。
纵然池辰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是吓了一跳。
这恶狗邪祟究竟是何等存在?竟是如此恐怖,仿佛是个鬼祟的杂糅体!
而且,池辰发现了,午阴子并没有讲述鬼祟一分为五的怪异之处。
显然是以为自己并没有发现,故意绕过这个话题。
午阴子的话,定然是有所保留。
此人绝不可信!
“如何?可愿助我摧毁此地阵眼?”午阴子眯着眼睛问道。
池辰迟疑。
午阴子继续说道:“若是将邪异放了出去,首当其冲遭殃的可就是西林县。”
“好!”池辰微微颔首,只好无奈道:“我答应你。”
……
次日清晨,
池辰盘膝坐在屋内。
午阴子不知忙些什么,不见了踪迹。
将灵慧丹掷入嘴里,立即化为股股香甜津液,流入腹中。
几乎是同时,他心头猛地一烫,像熔岩从四肢百骸淌过,令沉寂许久的心脏澎湃跳动起来。
轰!
一声起自心海的巨响之后,眼前的世界已然完全不同。
第二十八章 推演
并非肉身方面的加强,那是源自于对这个世界本质上的理解。
它浮于目,草更绿了,世界愈加明亮。
落于耳,四周声响异常清晰自然,任何一点突兀异常的声响都能引起他的警觉。
在于鼻,满鼻都是浩浩荡荡的旷野气息,隐隐之中空气中荡漾着一股久散不去的腐臭。
......
那是一种醍醐灌顶翻天覆地的大彻大悟,周遭地景物竟变得如此清晰,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响如此自然,鼻翼之上的味道亦是如此复杂......一切的细节都准确无误的被捕捉,烙印在脑海之中。
他的思想变得无与伦比的清晰灵巧,平日里绞尽脑汁才能理解通透的武学要义现如今回想一下,竟是格外简单。
《大力龙象经》的诸般经文在心间划过,粗略想来,竟是有了另一番理解。
……修为成佛,在求。悟为明性,在知。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
不落恶果者有信无证,住因住果、住念住心,如是生灭。不昧因果者无住而住,无欲无不欲,无戒无不戒,如是涅盘……
池辰如同旁观者般,静静地看着自己推演着武学,这种心分二用自己盯着自己的怪异,亦是让他的神色无悲无喜,不假外物。
许久,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眼中是异常明亮的光芒,紧接着,那目中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一般,竟是迅速暗淡了下来。
灵慧丹,竟是如此逆天!?
很明显灵慧丹是属于增长悟性的神奇丹药,若是置在外面,定然是世人抢破了头甚至能引发一场血战的密宗丹石。
他的目光微微一瞥,落到了视界之上。
炉鼎安静地伫立在那里,旁边写着几排小字。
【姓名】:池辰
【丹炉】:丁品三等
【丹火】:锻骨境九品
【炼丹进度】:未开炉
九品之境本就差临门一脚,服用灵慧丹之后彻底突破,终是晋升九品……对此池辰并不意外。
看着“未开炉”后面由灰转而变成可点的绿色方框,他终于缓缓开口。
“开炉!”
话音刚落,便见视界里轰鸣乍然响起,炉顶悄然移开,无数灰色气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落入炉鼎之中。
又是一阵轰鸣。
炉顶重新盖上。
几乎是同时,全身气血如同受到某种吸引一般奔腾汹涌起来,犹如河水瀑布一般浪涛而出,齐齐涌上了天庭奇穴。
天庭奇穴热流不断,突突跳动,隐隐有种饱满欲涨的感觉。
有过之前开炉经验的池辰丝毫不慌,任由天庭奇穴之外的神秘力量引导着气血奔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他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全身气血仅剩一成,近乎抽空。
天庭气血异常鼓胀,好似下一刻就会炸开一般。
然而全身的气血还在不要命往天庭奇穴奔涌而去。
终究,天庭奇穴是有极限的。
轰!
突然间开天辟地的轰鸣声震得他六感全无,如同有人拿着大锣在耳边使劲地敲,好半天才逐渐回复知觉。
通往炉鼎的天庭气血终于再次打通,炉鼎底下悄然燃起一小朵纯阳真火,吞噬了一瞬间涌入的大量气血,小小火苗陡然涨起,在炉鼎之下熊熊燃烧起来。
下一刻,一道道温润纯净的气血从炉鼎之下回流而出,沿着天庭奇穴重新涌回身体,沿着奇经八脉彻底回归。
嘭!!
意识微微一沉,他只感觉全身的气血骤然沸腾开来,竟是不受控制地齐齐一抖,化为滚滚白雾,兀自蒸发开来。
短短数息之间,滚滚气血已然缩小了一半之多!
感受着隐于皮肤之下奔涌不息犹如怒龙的热腾气血,池辰脸上不由地浮现出一缕兴奋。
这些气血经纯阳真火的炼化,虽然缩水了近三成,但也因此炼去其中杂质,更是带着股灼热纯阳的气息。
若是长此久往地炼血下去,相信总有一天,气血如潮,自己定能只凭借一身气血,就能克制诸般邪祟!
只是可惜,这种阳火炼血之法,唯有开炉炼丹之时才可顺势施展。
怀揣着紧张,他的目光微移,再次落到了视线中的炉鼎界面的【炼丹进度】之上。
【炼丹进度】:清流大源丹(0%)(预计成丹需388天)
清流大源丹?
池辰脸上不由浮现出一缕诧异。
这是什么丹药?
譬如之前的易髓丹灵慧丹,只是听名字便知道是增强资质增强悟性的神药,那这清流大源丹是什么丹药?
只看名字好像看不出这丹药的功效啊!
正当他纳闷的时候,忽然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掠过杂草的沙沙声响。
片刻,便见午阴子阴着脸走了进来。
只是看到了池辰,他的脸上划过了一抹诧异,竟是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了池辰。
池辰心底微微一跳,佯装诧异地抬头与午阴子对视着:“前辈,您这样看我作甚?”
“你这小子,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太一样了。”午阴子皱着眉头纳闷道。
池辰忽然一拍大腿,猛然说道:“难道是因为我突破了?”
“突破了?原来已经是锻骨九品了。”午阴子慧眼如炬,看清了池辰的境界,这才放心地松开了眉头,不疑有他,开口询问道:“纯阳火可以再燃起来了么?今晚可以动手吗?”
“今晚定然是不会掉链子了。”池辰点了点头,说道:“只是那恶狗邪祟凶得紧,恐怕以我的纯阳真火,也是无法彻底将之斩杀。”
“这你放心,我已早有准备。”午阴子面无表情地点头道:“届时我会帮你先控制住恶犬,纯阳火是邪祟的克星,你只管全力施为,将那恶犬斩了便是。”
......
日落后的孤村,死气沉沉,除了遍地的鸣虫声,放眼望去,尽皆遍目黑暗。
池辰缩在墙角,眼睁睁地看着那堵空白的墙面在夜深之后,竟是诡异地浮现出那熟悉的木门。
“走了。”
午阴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走了过去,伸手就准备去开门,却被池辰拦了下来。
“我来开吧,这群鬼祟昨晚追得我好苦,今晚定是要给它们点颜色看看。”
池辰朝着午阴子笑了笑,小声嘀咕了一句,单手按在木门之上,臂膀上青筋骤然暴起,磅礴的气力倏然炸开。
蓬!
木门终究不负重力,轰然向内倒塌。
第二十九章 鬼祟?阴神!!
见池辰以如此大的动静强行破门而入,午阴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却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震响声陡然惊醒恶犬,微微侧目,一对通红的眼睛犹如高挂的大红灯笼,闪烁不定。
甚至于挂在它身上的鬼祟们都苏醒过来,每个人都是喜气洋洋,眼睛瞪得滚圆。
它们齐齐扭过头,眼神痴痴地看向池辰所在的方向,笑容诡异,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
“嘻嘻......来啊......快来啊......”
它们同时招手,动作整齐,若非那眼中一片冰冷,这般动作当真称得上是热情好客。
“进去了。”午阴子微微皱起眉头,带头走了进去。
方一走入,就是一股刺骨的冰寒陡然传来,虽然池辰下一刻鼓荡气血,驱赶了这股冰寒,但还是被骇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好重的阴气!
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他服用过灵慧丹,六感敏锐,可自从走入这木门后,六感便不断示警,这里面有着一股令他极为不舒服的气息。
踏入木门,好似是恶犬最后的禁脔。
它呼吸粗重,死死地盯着二人,一股磅礴的恶念逐渐氤氲开来。
受到恶犬的恶念影响,那些宛若毛发的鬼祟们纷纷开始疯狂起来,再次扒拉着想要爬下来。
“嘻嘻嘻......过来啊!过来啊!”
“哈哈......你们都得死!!”
“呜呜呜......我死的好惨啊......”
......
各种嘈杂的呻吟、哭泣声以及怒吼声混杂,听的人头痛欲裂。
“诸般邪祟,统统退去!”
池辰冷笑一声,周身猛然燃起浓烈阳火,照亮了这座隐于木门后的空间。
阳火不断灼烧着周遭地庞大恶念,发出了连绵不断滋滋作响的声响。
旋即这些鬼魅驳杂的声音戛然而止。
它们怯生生地望着池辰,不敢再次哀嚎出声。
昨晚被阳火灼烧的痛苦依然历历在目,那恶狗的背后现在还有一小片皮肤光秃秃的,没有被鬼祟覆盖。
嗯?
光秃秃的?
池辰猛然间愣住了。
阳火遇阴,便如火遇到油,不到燃尽的那一刻,不可能彻底熄灭。
为什么阳火只会燃烧覆于皮肤的鬼祟,而不真实伤害其中的恶犬实体?
他能清晰感觉到这恶犬气息虽强,但远远没有达到厉鬼的程度。
午阴子双手合十,掐动印诀,虚空之中微微荡漾,两道散发着磅礴怨念的身影陡然冲出。
似是察觉到周遭出现了某些可怕的存在,这些鬼祟们尽皆仰起头,看着那俯冲而下的两道身影,滔天的怨气汹涌而出。
它们张开嘴巴,凄厉尖叫。
“啊——”
这声音凄厉尖锐,同时发出,引动虚空层层波动!
两道身影微微一滞,旋即飞落到那些鬼祟面前。
直至这时,池辰才看清这两道身影,竟是两个死相凄惨一身白衣的鬼祟。
只见它们突然伸手,狠狠扎入进宛若毛发密密麻麻的鬼祟中,随后狠狠一拉!
鬼祟宛若萝卜一般,猛地被拔了出来,随身丢到了旁边。
“不......不要!”
那只被拔出来的鬼祟脸上露出惶急之色,双手扒拉着向恶犬爬去。
“愣着干什么!我现在施法控制恶犬,你赶紧将之斩杀!”
午阴子低吼出声,催促池辰尽快动手。
池辰微微颔首,脚步微微一错,闪身至恶犬身侧。
恶犬扭动着猩红的眼睛,盯着池辰,一动不动。
纯阳真火在短刀之上汇聚,聚至顶点之时,猛然下劈。
啊!
池辰隐约间好似听到了一道女子的痛呼,猛然间错愕抬头,恶犬已被斩首,丝丝金色的血液洒落在地,很快就沁透满地。
金色血液沿着刀尖滴落在地,更多的则是被刀身裹挟的纯阳真火迅速灼干,化为缕缕金色雾气。
那对猩红的眼睛迅速暗淡下来。
金色血液?
池辰彻底呆住了。
实在是太顺利了。
顺利地仿佛恶犬一心求死般!
隐隐地,他心里浮起一丝不安。
“哈哈哈哈!!太棒了!”
午阴子的狂笑声陡然响起,将他惊醒过来。“不愧是纯阳真火,不单单是斩杀鬼祟,就连斩杀阴神,都是如此麻利。”
池辰猛然抬头。
那些如毛发般的鬼祟们尽皆失控,面容恐怖阴森,宛若疯魔一般,齐齐闷下头往皮肤底下钻,好似在找寻着什么东西。
就连午阴子的两只鬼祟,亦是一头钻进皮肉之下,如同蛆虫一般在里面仔细寻找着什么。
“怎么会找不到呢?怎么会呢?”
“吃!!我要吃了它!!”
“唯有吃了它,我们才可以解脱!”
......
感受着整个空间里的恶念愈发浓重,池辰面容铁青,怒火从胸膛奔涌而出,猛然扭头,望向午阴子。
“你全都清楚?”
“恶犬根本不是鬼祟!!”
“而是阴神!”
“这些鬼祟是这座村子里的村民,因瘟疫而死,死后化为鬼祟,吸附于这尊阴神的体表!”
“阴神身上有某种东西,对鬼祟十分具有吸引力!”
“你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你猜得很对。”午阴子阴恻恻道。“你不是想知道信的内容吗?那我便告诉你。”
“乱葬岗的存在,要你助我夺得此物。”
“而我,事后必须安然放你离开。”
“现在,你可以走了。”
“你到底想要这尊阴神身上的什么东西!?”池辰脚步未动,沉声问道。
午阴子没有回话,阴森地盯着他。
“既然不说,那我便自己取!”
池辰怡然不惧,冷哼一声,迈步走了过去。
循着自己的敏锐六感,站在了那个不舒服感最为浓烈的地方。
面前是这尊阴神的背部。
裹挟着阳火的刀芒将这处的鬼祟斩灭,随后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掏进了那侵染着金色血液的血肉之中。
只是一摸,竟是真的摸到了东西。
质地坚硬,入手润滑,温热。
上面好似有着凹凸感,应是雕刻着什么。
这是一枚玉石!
第三十章 玉石
池辰面容不变,左右打量了一下正忙活着的诸般鬼祟,心里有点打鼓。
此物虽然不知什么来历,但以此物对鬼祟的吸引力来说,一拿出去,极有可能便被鬼祟们察觉到。
对于这些鬼祟,池辰倒是并不害怕,毕竟有着纯阳真火护身,邪祟无法伤害于他。
但一旁虎视眈眈的午阴子,则是让他真正担心的存在。
此人亦正亦邪,为人城府极深,纵然自己多长了一个心眼,依然被他蒙骗,一刀斩了阴神。
而且此人本就出自道门,晓得诸般道门的玄妙秘术,若非叛逃道门,现在应该也是属于师叔级别的高人。
绝不是现阶段自己所能应付的!
这也是午阴子这老东西一直对自己有恃无恐的原因。
一旦将此物从恶犬血肉中拿出,若是被鬼祟们察觉到了,定然是会惊动午阴子。
可此物留在这里面,最后定然会被这老东西给找到。
难道真的要将此物交给午阴子?
池辰脑门沁满了冷汗。
以午阴子对此物的上心程度,他着实是想给这自以为是的老东西添堵。
“赶快走吧!这些鬼祟们在这尊阴神身上呆了这么多年,都没能找到那物,更何况是你了。”午阴子突然开口,嘲讽道。
池辰眸光暗沉,脸色阴沉似水。
脑子无比灵敏地迅速运转起来,诸般方案在脑海中一一演练。
“等等!”
池辰突然惊呼出声,面容惊诧:“我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摸到了?”午阴子脸上的嘲讽僵住了,神情猛然失态,两步并作一步走了过来,热切地盯着池辰。“把它拿出来!”
“嗯!”
池辰微微点头,从那伤口之中,伸出了一个染满了金色鲜血的拳头。
“握着干什么!给我打开。”午阴子低喝道。
这可是你说得。
池辰心中腹诽,脸上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缓缓打开了紧握的拳头。
午阴子眯着眼睛,逐渐凑近,意图好好打量着这传说中的东西。
这应是极重要的东西,竟是让他屏住了呼吸,脸上首次露出了狂热的笑容。
拳头缓缓地,慢慢地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午阴子霎时间愣住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蓬”地一声,那掌心中竟是陡然燃起了纯阳真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抓上了他的脸。
中招了!
池辰心头砰砰跳动,紧张至极。
紧接着便是在脑海中推演了数百遍的经义招式施展而出。
隐隐中仿佛听到了龙象低吼,凝实的龙象乍然浮现,围绕在他的手臂之上。
“龙象镇狱!”
只听池辰猛然喝声,便见龙象异象竟是陡然涌入手臂之中,霎时间,这只手臂猛然一涨,足足增大了数倍的肌肉高高隆起,撑破了宽大的袍袖,毫无遮拦地展露出来。
只是一看就给人一种无比刚猛、雄健的力量爆发感!
几乎是一瞬间,磅礴的纯阳真火覆盖上午阴子脑门的那一刻,高高隆起的肌肉终于发力,按着午阴子的脑袋狠狠砸下。
噗!
只听一声闷响,午阴子的脑袋被狠狠砸在地上,那强横的气力透过脑壳,传至地面,竟是震荡开一圈气浪与飞尘,后脑勺处撞击地面,亦是裂开了一道道如同蜘蛛网般的裂痕。
龙象镇狱,这是池辰从《大力龙象经》中参悟出的经义招式,似是撰写这门圆满经义的大能故意所留,若非池辰吞食了灵慧丹,涨了悟性,定然也是无法发现这等玄妙。
施展之时,可聚全身气血于一处,乍然爆发。
只是......池辰松开了手,看着午阴子一副被震得晕头转向却没有任何血迹流出的模样,不由地微微蹙眉。
别看这老东西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但是这肉身也太硬了吧?
这么重的冲击,都只是被震得晕头转向,甚至连皮肤都没破?
“我不信你这老东西死不掉!!”
池辰骤然冷笑出声,手中短刀猛然出鞘,如流星划过一般,猛然砍下。
铿锵!
空气之中乍然响起一道脆声,这短刀竟是在接触午阴子颈脖的一瞬间,猛然断开。
这他娘的是肉身?
池辰一脸呆滞。呆呆地看着彻底断为两截的短刀。
走!!
必须赶紧走!
不然等这老妖怪醒了,我特么就得凉!
他犹如火烧屁股般一下子跳了起来,一把从恶犬血肉中掏出那枚玉石,塞进怀里。
几乎是这枚玉石取出的一瞬间,所有鬼祟猛然停了下来,齐齐从血肉中钻了出来,脸上挂着无比贪婪的笑容,激动地向池辰爬来。
“给我......给我!!”
“吃......吃了他......”
......
一如昨天般,上半身脱离了阴神血肉,下半身阴气凝聚,逐渐形成了双腿的模样。
密密麻麻的鬼祟伸着手向池辰走来。
它们声音激动,甚至凄厉扭曲!
“要不是怕这老怪物突然醒来,多少我也要陪你们这群鬼祟玩玩。”
池辰随手将一只挡路的鬼祟焚化,脚下如生了风般,迅捷无比地往木门外跑去。
方一走出,阴冷顿去,犹如回到了人类世界般,四周地温暖迅速涌来。
四下繁星满天,风吹草叶,响起了沙沙的声响。
池辰转过头,往身后的木门撇了一眼,旋即向着一个方向狂奔而去。
身形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
片刻之后,午阴子从黑暗中逐渐苏醒,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正趴在自己身上努力啃食自己身体却无可奈何的无数鬼祟,猛然间脸色大变。
“滚!!”
如同炸了毛的猫般,一下子反应过来的午阴子乍然怒吼出声,身形微微震动之下,发出了轰隆般如雷电般的煌煌正音。
周遭鬼祟们几乎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那凝实的鬼身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的鼓胀气球般,轰然炸裂开来。
只留下大片阴气,反哺于这片天地。
两丈之内,鬼祟全无!
午阴子扶着昏沉沉的脑袋,左右扫了一圈,原本密密麻麻的鬼祟竟是少了一大圈,尽数恢复了鬼身,浑浑噩噩地游荡在这片空间之中。
见此情景,午阴子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此时此景,他哪里不知道自己定是被那小捕快戏耍了一番。
他双手掐动印诀,微微闭目,细细感受了一番,紧接着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了一丝邪异的微笑。
“跑?你能跑得掉吗?”
第三十一章 尾巴(求投资)
丛林内,
池辰脚步迅猛急促,好不容易逃出了午阴子的手掌心,当然不能久留。
他已然逃脱了那些鬼祟们的追踪,但不知为何,无论他如何左拐右拐刻意施尽全力,心里都有股隐隐被窥视的感觉。
是还有鬼祟在盯着自己吗?
池辰忽然一皱眉头,想到了那两只被午阴子操纵的鬼祟。
那两只鬼祟就不似那些附在阴神恶犬身上浑浑噩噩胡言乱语的鬼祟,明显具有人类的灵智。
难道这两只鬼祟一直在监视自己?
它们并不袭击自己,而是选择监视自己......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或者说,它们在等午阴子这老怪物?
池辰心中砰砰作响,方才一刀砍在老怪物身上的那一幕依旧历历在目。
也不知这老怪物是怎么练的,模样比鬼还像鬼,肉身却硬的跟乌龟壳一样。
念及此处,池辰心中暗暗焦急。
若要安然逃脱,定然要想办法把这两只鬼祟甩掉!
绝对不能让这两只鬼祟再把那老怪物引过来了!
可鬼祟身形飘忽,就凭自己锻骨境武者的身形速度,还想将这种东西甩掉?
简直是痴心妄想!!
而且这两只鬼祟一直远远盯着,显然早已被自己的阳火吓破了胆,只敢远远坠着给老怪物插眼。
虽是心头急转,但他身形速度依然不变,继续快速朝着西林县的方向快速狂奔。
他快如闪电,施展极限的速度朝前奔去。
纵然他拼尽全力,那隐隐的窥视感仍然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
眉心微微跳动,那是六感察觉到了异样,跳动示警。
就在他还没迈出百十丈之际,四周骤然传来一阵阵宛若山歌般的女子低吟声!
这声音绵延幽怨,缭绕天地,只要用心倾听,好似就要随着这声音而去。
“这是......鬼祟?”池辰眉头微微一蹙,当即顿下了脚步。
两只藏于暗处的鬼祟当即跟着停下了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充斥着人性化的狐疑之色。
旋即便见站在那里的池辰蓦然转身,面容呆滞,眼神空洞,缓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就被鬼祟的鬼音勾走了?
两只鬼祟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能将自己主人按在地上锤的狠人竟会栽在一道小小的鬼音上面。
“这小捕快没想到也是个好色之徒,竟是这么简单就被鬼音迷了心智,不若乘此机会直接拿下!”
一只鬼祟说着正欲起身,就被另一只鬼祟按了下来。
“暂且等等!这人类阴险得很,许是发现了我们,在做戏给我们看!”
一想到那种阳火之上所感受到,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这只略显冲动的鬼祟浑身打了个寒战,犹豫地点了点头。
瞳孔呆滞的池辰在山间缓缓走着,走出山林,漆黑夜幕之下,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弯波光粼粼蜿蜒飘向山下的小溪。
一位婀娜多姿的女子,正斜坐小溪旁,就着深夜潺潺的溪水,低头洗着一头乌黑长发。
而那些宛若山歌般的低吟声,正是赫然出自此人之口。
似是察觉到了林中走出了人,女子停下了手里的梳洗,微微转过头,被溪水打湿的黑色长发直直地落下,滴滴答答地落着水滴,好似正在透过长发的发隙,仔细打量着来者。
池辰恍若未觉,眼神空洞地逐渐靠近。
“公子。”女子娇滴滴地声音从那宛若幕帘般的黑长发下传出。“你是何人?”
“我乃西林县人,唤名池辰。”池辰一脸呆滞地说。
女子听闻,顿时掩嘴轻笑,发出一连串宛若轻铃般的笑声。
“大哥!”躲在暗处的鬼祟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不由心中有些焦急,小声催促道。“你一定是想多了,区区武者哪来如此强烈的灵感,竟能够察觉到我们?不若我们乘此机会将此人活捉拿下?然后带给主人,定然会引得主人高兴!”
“不可!”另一个鬼祟当即阻拦了下来,沉稳道:“主人只与我们说了,让我们盯紧他,不该我们做的,无需我们擅自插手!”
“公子既是西林县人,为何会来到这荒野之中?须知这山野之中鬼怪妖邪众多,可是骇人得紧。”女子笑盈盈道。
“自然是被姑娘沁人心扉的曲声吸引而来。”池辰说道。“这荒郊野外,鬼怪妖邪又是如何?姑娘都不怕,难道我还怕了不成?”
“公子谬赞了。”
池辰好奇地打量着女子遮盖住面容的黑直长发,一副色中恶鬼的模样,说道:“姑娘,你为何一直用长发掩面?可否给在下看一眼模样?”
“公子,可别这样,奴家还未出阁......”
话未说完,池辰已然动手,伸手去掀开长发。
“大哥,这小捕快可真是蠢得要命,荒郊野外哪来的姑娘?真想不到主人竟然会在这种人手上吃瘪。”远远观望的鬼祟低声笑道,语气颇为轻松,更多的,则是对池辰语气中的不屑。“要我说,干脆直接就动手,将其一举拿下,别让这小女鬼给弄死了,到时候可没法跟主人交代。”
那只隐然为首的鬼祟没有说话,目光落到远处小溪旁的池辰身上,显然有些犹豫。
如幕帘般的长发被缓缓掀开,女子浑身一颤,竟是没有挣扎,任由池辰将那长发完全被掀开。
几乎是长发掀开的一瞬间,池辰愣住了。
一张极恐怖的脸出现在长发之后,满脸都是发黑的腐肉,在那腐肉中上下蠕动地蛆虫,还有那发黄的牙齿,被鲜红的筋膜连接着......简直比一个骷髅头更有冲击力的画面。
“咯咯.......”女子轻轻掩嘴,脸上筋膜抽动,大片大片地蛆虫掉落下来,那原本纤细的玉指不知何时竟也是变成了森白的白骨。
“奴家好看吗?”
池辰半张着嘴,还未说话,忽然间女子嘴唇微启,一股黑气从中吐了出来,喷在了池辰的脸上。
池辰眼睛一翻,只听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咯咯咯......好久未吃过如此鲜活的血肉了。”
女子轻笑出声,下一刻脸色微微一变,顺着一个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两道身影正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其中一个身影僵硬地抬起手,点了点躺在那里人事不知的池辰,声音沙哑。
“这个人......是我的。”
第三十二章 桃木武器
这陡然出现的两个鬼祟显然惊呆了女鬼,竟是歪着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又是一个没开灵智的鬼祟。”其中一个鬼祟不耐地嘟囔了一声,身形飘荡上前,伸手就向池辰抓去。
眼见自己好不容易打到的猎物即将易主,女鬼终于反应了过来,猛然间张开嘴巴,凄厉尖叫。
“啊——”
“雕虫小技也敢献丑?”
那鬼祟忽而冷笑出声,停下了动作,滔天的怨气悄然升起,露出了一丝狰狞的微笑。
女鬼的尖啸声戛然而止,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不舍地瞥了眼躺在那里的生人,随后毫不犹豫地扭头就跑。
“想跑?你跑得了么?”
那鬼祟轻呵出一口阴气,于半空中凝聚成一支冰寒箭矢,迅若游鱼一般猛然射出。
噗嗤!
隐于波浪滔滔的溪水声之中,一声闷响乍然响起。
那已然飞过过半溪水的女鬼面容身形猛然一滞,不敢置信地低下了头,看着那一瞬间穿透了自己胸口的阴气箭矢。
下一刻,庞大的巨力自箭矢的另一头猛然传来。
女鬼宛若被鱼钩吊死的鱼一般,迅速扯回。
在女鬼被箭矢强行拉回的瞬间,鬼祟的嘴巴之上陡然出现无数裂缝,慢慢蠕动之际,那嘴巴竟是自中间旋转着缓缓打开,露出了一张一眼望去黑漆漆的庞大口器。
“不......不要......”
女鬼眼神绝望,瑟瑟颤抖,高呼出声。
而紧接着,她便全然落入这鬼祟黑漆漆的口中。
悲苦哀嚎声,从口器的深渊中隐约传出。
口器的边缘缓缓向中间蠕动,直至彻底紧合,终于再无任何声响发出。
它又恢复成了那只鬼祟的模样。
“嗝~”
它猛地发出了一道饱嗝声,随后摸了摸肚子,一副眯着眼睛舒爽无比的样子。
它随意地一挥手,躺在那里的池辰便被浓烈的阴气轻轻托起,凌空飞了起来。
“大哥!我们现在去将这小子交给主人吧。”这鬼祟大大咧咧地径直飘到另一个鬼祟身边,身边一同飘来的还有昏迷不醒的池辰。
那被称为“大哥”的鬼祟极是小心,眯着眼睛盯着昏迷不醒的池辰,神情警惕。
“大哥,放心便是了,方才我已经看过了,这小子确实是被那女鬼迷晕了。”鬼祟嘿嘿笑着,望向池辰时脸上满是贪婪,道:“这小捕快气血可真是旺盛,若是......”
“给我闭嘴,你这个憨货!!”“大哥”怒而出口,望着它的眼神之中满是危险冰寒的眸光。“若是再敢废话,老子便拔了你的舌!”
听闻此言,憨货鬼祟当即脑袋一缩,不敢再胡言乱语。
“大哥”缓步上前,仔细打量着这昏睡过去的小捕快,似要确认这小捕快是否是真的被迷晕过去。
仔细打量了片刻,它猛然微微皱眉,身形悄然往后飘了一丝丝。
就在同时,一只手倏然伸出,精准无比地抓在了它的脖子之上。
几乎是一瞬间,磅礴的阳火乍然升起,将这鬼祟尽数包裹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以至于这位“大哥”竟是没有发出一道惨叫声,就已然被纯阳真火烧得一干二净。
只听“扑通”一声,一柄桃木剑从这团纯阳真火之中掉落在地。
憨货鬼祟顿时呆住了。
下一刻,昏迷不醒的池辰陡然睁开双眼,一缕如闪电般的厉芒自眸中一闪而过,目光猛然间落到了那憨货鬼祟身上。
憨货鬼祟顿时只觉如坠冰窟,毫不犹豫地化作一团黑雾扭头就跑。
“哪里跑!!”
咻——
空气陡然震动,后面竟是乍然响起一道破空之声,憨货鬼祟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一只桃木剑从天而降,狠狠砸在了它的身上。
一瞬间,尘土四溅,飞扬漫天。
“啊——啊——”
灰尘之中,连绵不断地响起了憨货鬼祟的尖利痛呼。
待得灰尘散尽,明亮月光之下,这只逞尽凶威的鬼祟竟是被桃木剑深深扎入了腹部,钉死在土地之上。
此刻正仰脖痛呼,灰黑色的牙龈外露,痛苦至极。
只是无论它如何痛苦,竟是都没有任何去拔桃木剑的意图。
池辰大步走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被桃木剑钉在地上不断挣扎的鬼祟,嘴里啧啧称奇。
这鬼祟吞噬女鬼的场景,他一样看在眼里。
只是一眼,他便看出了端倪。
不知为何,自那女鬼被箭矢射中之后,就是好像全然用不出鬼祟力量般束手就擒,只剩下哀哭嚎叫的余地。
他隐隐有种不成熟的想法。
本意是乘着两只鬼祟不注意猛然出手,将两只鬼祟彻底解决,没想到这为首的鬼祟极有脑子,行事甚为小心,纵然自己拼尽全力屏息压制身体机能,仍然被为首的鬼祟看出了破绽。
无奈之下,他只有率先出手,将其解决。
直至看到桃木剑从为首鬼祟中掉落出来,他心里的猜测愈发强烈起来。
后来憨货鬼祟逃走,他也顾不得其他,只好孤注一掷地投出了桃木剑......
他嘿嘿一笑,丢出一团阳火,甩到这只憨货鬼祟的身上,只听一声凄惨的闷哼,憨货鬼祟转瞬间已然被阳火团团包裹。
待阳火消散,原地只留一只桃木箭矢。
他低着头看着安静躺在那里的桃木箭矢与桃木剑,其上尽皆散发着幽深的黑红色,显然是年深日久的模样。
原本只是猜测,但亲眼看着憨货鬼祟在桃木剑下挣扎,俨然失去了鬼祟力量的模样。
现在,他已然可以确定,这两柄桃木武器,定然是具有克制鬼祟的神秘力量。
他伸手提起桃木剑甩动了两下,锐利的尖啸声呲呲刺耳。
轻触一下,硬度极佳,堪比金铁。
想想看,能够将桃木剑打造地宛若钢铁刀剑一般,必定是经过了极特殊的祭炼。
“这种东西,我在西林县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想想能够克制鬼祟的武器,也肯定是个好东西了。”
“也不知道老怪物从哪里搞来的这种东西,竟然将这种东西用作那两只鬼祟的武器,当真是财大气粗。”
第三十三章 逆转阴阳遮天掩日
是夜,
诡秘树林中,
午阴子如鬼魅般,悄然飘过。
突然间,这疾驰中的午阴子猛然一滞,险些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在地上,好不容易扶住一颗枯树,这才站稳身子。
琐碎月光透过枝桠,打在了他的半张脸上。
他扶着墙,脸上一下一下的抽搐起来,全身上下抖动个不停,原本阴森似鬼的脸庞也因扭曲而变了形,显得愈加可怖。
忽然间午阴子停止了抽搐和颤抖,但从他的喉咙深处,传来一阵嗬嗬的怪声。
连续数声之后,他猛然低头,哇地一下吐出了一大滩散发着恶臭的腐肉。
将这滩腐肉吐出之后,他的脸色逐渐转好,整个人好似也有了几分人气。
死死盯着那团在地上微微蠕动着的腐肉,午阴子面容阴沉,眼中凝聚着怎么也散不去的嗜人阴毒。
忽而,他似有所感地抬头,愕然地望向昏沉暗暗的暮色,脸上顿时转而浮现出狂喜之色。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他哈哈大笑,毫无顾忌大摇大摆地向西林县的方向走去。
大片休息的鸟雀惊飞四处。
......
“这天色不对!!”
浓浓厚雾之中,池辰终于驻足停顿,一脸阴沉地望着依然昏沉黑暗的暮色。
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但一夜的鬼祟追踪,已然耽搁了不少时辰,夜半自己又行了许久。
忙活了一晚上,眼看都快进入西林县地界了,仍然没有见到天色放亮。
拢共算起来,起码也有六七个时辰了!
这绝不正常!!
池辰心底微微一沉。
遮天掩日,阴阳逆行!
这绝对可谓是大神通!
但是又是什么人,会施展这种大神通?
隐隐地,他心里有些不安躁动。
白天阳气盛,因而鬼祟在白天不敢作祟。
但晚上阴气盛,诸般鬼祟邪异多在此时横行。
念及此处,池辰神色微动,朝着西林县的方向大步流星的奔跑起来。
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山间的寂静,踩碎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猛然间,池辰陡然站停。
踩碎树叶的声音继续响起,好似有人在急促奔跑......声音竟就是出自身后。
“何方宵小邪祟!给我滚出来!”
池辰没有回头,甩手从背后抽出桃木剑,表情严肃。
“池公子切莫动怒,老鬼奉主子令,前来拦截池公子切莫进入西林县城。”阴森的苍老声音从池辰耳边响起,隐约间他甚至能感觉到耳翼轻轻吹动的寒风。
“无端鬼祟,出来与我说话!”池辰怒而道。
草叶上沙沙声渐起,借着月光,一对青色皮肤的脚掌缓缓从他身侧走了出来。
只有一对脚掌,没有腿,亦是没有身体。
这对脚掌已然高度腐烂,上面爬满了蛆虫,脚底板的皮肉已然被磨穿了,只留下森森的白骨。
这脚掌的朝向,好似有一个人正赤脚站在自己面前般。
“老鬼死相凄惨,害怕这副模样吓着了公子。”那对脚掌上下踩动,好似有人在上下跺脚一般。
“我见过死鬼多得是,何曾惧过一双脚?”池辰脸色微僵,继而努力不去看那双挤满了蛆虫的脚。“你家主子是何人?”
“正是前两次乱葬岗中,与你有过口缘的老鬼。”
池辰愕然。
那只躲在庄园深处的老鬼?
“你说不要让我进入西林县城,所谓为何?”池辰诧异问道。
“难道池公子没有察觉到这天色异常?”
“天色迟迟未见大亮,究竟是何人搞得鬼!”池辰脸色微沉,寻声问道。
“西林县城里现如今邪祟横行遍地恐怖,就算是你身具阳火贸然闯入,也绝对十死无生,所幸的是,绝大多数生人躲在有大乾国运庇佑的衙门,暂时无碍。”赤脚老鬼尖着声音说道。
“什么?不过三四日的功夫,县城里哪来得这么多鬼祟?”池辰大吃一惊,惊呼出声。
而随后,眉头紧皱在了一起,他当即想到了尚住在县里的大伯一家人,不知道眼下在县里是否尚好。
“此事暂且不知。不过我家主子说了,若是想救西林县人,他有办法,还请池公子移步乱葬岗!”
一说到这位庄园里的神秘存在,池辰不由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
当初正是这位让我去帮它前往鬼村送信给老怪物,那么这神秘存在和老怪物究竟是什么关系?
若是神秘存在和老怪物有一腿,自己这样过去,岂不是送菜?
“我家主子还说了,让你莫要担心,他与午阴子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现如今关系也已经断了。”似是察觉到了池辰的想法,赤脚老鬼继而道。“而且此次,西林县城能否存在,权看你的了。”
“此话是什么意思?”池辰眼皮一颤,抬头看了看依然暮黑的夜色,一脸懵逼。
就这种能够逆转阴阳的大佬,是自己能够对付的?
“池公子不若先跟我去见了我家主子再说?具体情况老鬼也尚且不甚清楚。”
“事态紧急,还请公子坐上阴辇,即刻便至。”
言罢,赤脚老鬼跺了跺脚,池辰脸色微动,旋即便听到忽而响起了一道渗人的深夜唢呐声。
尖锐而刺耳。
一支脸色唰得粉白的丧葬队伍,一路吹着唢呐撒着纸钱,伴随着阵阵阴风,无视山野之中诸般复杂的树木,宛若虚影一般,踩着虚空缓缓落在了池辰面前。
众脸色如刷了粉般的力士将抬着的大红棺材放下,棺盖自行打开,露出了幽深黑暗的棺口。
“池公子,还请躺进去便是了。”赤脚老鬼低声说道。
池辰犹豫了一下,想到了尚在县城里生死不知的大伯一家,终究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躺了进去。
哐当一声。
随着棺盖彻底合上,眼前的世界亦是蓦然陷入了黑暗。
丝毫没有任何颠簸,仿佛棺材停在那里放了一会儿,约莫片刻,便听外面被人敲响,赤脚老鬼尖利的声音传了进来。
“池公子,到了。”
第三十四章 三临乱葬岗
还未感觉棺材动弹,竟然已经到了?
池辰陡然一惊,随后便感觉到上面的棺盖被缓缓打开,一缕温润的月光徐徐照射进来。
一手抓住棺材边缘,起身站了起来,眼前正是那座熟悉的庄园。
一众老鬼力士已然退去,唯有自己这座大红棺材安静放在庄园中央。
此刻的池辰已然不同往昔,灵慧丹的奇妙功效让其六感强化到了骇人的程度,以至于之前那两只刻意隐藏身形远远尾随的鬼祟都能察觉出来。
之前他曾在这庄园深处感受到了一股恐怖的骇人气息,而如今六感今非昔比,细细感受之下,他不由地汗毛直竖。
他只觉庄园深处好似有着某种极恐怖的存在,自己全然暴露在这位存在的注视下。
在这注视之下,他的皮肤犹如针刺般传来阵阵刺痛,眉心猛烈跳动,似乎藏在其中的念感下一刻就要破壳而出,玩命逃走。
那种感觉,远比老怪物给自己的恐惧感更甚一筹。
正所谓不知者不畏,之前他六感肤浅,并未察觉到异常,只以为里面的老鬼不好对付,却没想到里面竟是藏着一位如此恐怖的存在。
念及此处,他心里陡然浮起一丝庆幸。
之前他可曾在这位恐怖存在面前斩杀过一只老鬼,幸而这位恐怖存在并未对自己出手,否则自己......
“你很让我吃惊。”庄园深处,那道沙哑的声音陡然响起,打断了池辰的胡思乱想。“没想到你竟然能横生枝节,搅了午阴子的谋划。”
“只是午阴子此人亦正亦邪,为人睚眦必报,且修为颇高,以后你可得尽量躲着一些。”
“你让老鬼把我带来,恐怕不是说这些话的吧?你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我想要知道的,也该告诉我了吧!”池辰沉声道。
“自然晓得,我亦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老鬼。”神秘存在缓缓道:“你可知“七十二座烽火台”?”
七十二座烽火台?
池辰微微一愣,忽然想到流传于坊市间的神秘传闻,瞳孔微微一缩,失声道:““七十二座烽火台”之说,竟是真的?”
“传闻许久之前,九州大地是为妖邪之乐土,邪祟遍地,妖邪丛生,这些恐怖阴森的邪异视人命为草芥,甚至以豢养人类宛若家畜一般,以残忍屠杀取乐。”
“忽然有一天,天上降下仙人,怜悯人族,驱逐邪异,又立下“七十二座烽火台”于九州,彻底镇压住了九州大地上的恐怖邪异。”
“而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七十二座烽火台”,是真的存在!”
它声音弘正,字字宛若神音,深入池辰心底。
“它们宛若一颗颗辟邪长钉,深深钉入九州阴气最盛之处,镇压住了诸般邪异。”
“而此地乱葬岗,便是其中一座烽火台镇压阴眼之处!”
说到这里,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庄园深处,窸窸窣窣的声音悄然响起,伴随着渐渐临近的脚步声。
好似有人正缓步从中走出。
池辰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仔细望去。
漆黑的庄园之中缓缓亮起一道金芒,随着金芒越来越亮,一具披着袈裟的金骷髅竟是从中走了出来。
那骷髅头的两处眼眶之中,赫然各自燃着一团旺盛的金色火焰。
以至于只望一眼,池辰便能从中感受到极浓郁的佛法气息。
神圣!
纯阳!
宛若神祇!
令人不由地心生敬畏,倒头便拜!
“南无阿弥陀佛。”
这具金骷髅双手合一,眼眶中金焰颤动:“吾奉仙人法旨,镇守此处烽火台。”
“曾发下大誓,烽火不破,不归西天!”
镇守烽火台的僧人?
池辰不自觉地吞咽下口水,神情愕然。
所以也能解释,为何这位庄园中的神秘存在竟然能够随手丢出《大力龙象经》这种佛门奉为至宝的完美经义!
池辰惊讶,随即语气恭敬道:“可是大师,这烽火台又与你要跟我说的事情有何关联?”
“两旬前,一伙神秘人夜袭乱葬岗,将乱葬岗老鬼们打得魂飞魄散,又意图破坏乱葬岗中的烽火台,悉数被我骇退。随后没有几日,便出了魔胎案。”
“当时我神感松动,从因果之中窃窥出一丝端倪,便将此事委托于你。”
“我明里让你查案,暗地里又与午阴子达成约定,让午阴子协助你调查。”
“午阴子此人虽然怪异,但手底下确实有几分本事,不仅查出了那伙神秘人在西林县活动,还从它们那里窃得了孕育人魔的血肉花坛。”
所以说老怪物那日晚上将自己拉入幻境,其实只是为了将血肉花坛隐晦地交予官府?
池辰迟疑地想着,随后一想到老怪物那阴森似鬼的模样与性格,当即有些不寒而栗。
以老怪物的性格,绝对不是想要将血肉花坛送予官府,若非半路杀出了清虚子二人,或许真的是打算将自己供养了血肉花坛。
“随后那一夜,我清晰感受到县城里将有大恐怖孕育而出,只是当时我镇守烽火台,生怕中了那伙神秘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不便出手,当即让午阴子与你通风报信,这才险之又险地将魔胎扼杀在腹内。”
“当魔胎案毕了,我也需要履行与午阴子的约定,这让你去鬼村助他谋取奇物。”
“我偶然得知,这奇物是那伙神秘人数年之前布下的一招暗棋,为了破坏这招暗棋,与其让那伙鬼鬼祟祟的神秘人猛然发难,倒不如让亦正亦邪的午阴子拿去算了。”
“只是我没想到,你可真是好胆识,竟然敢从午阴子的眼皮底下夺东西。”言及此处,他微微抬头,眼眶中金焰猛烈颤动,好似惊叹不已。
“自你离开之后,我越发觉得县城里不对劲,夜里的鬼祟怨气极重,而且邪祟明显多了许多。”
“原本我还不确定,直至今夜,那伙人陡然发难,我才几乎能够确定,这些一连串发生在西林县的怪异,尽皆是为了我所镇守的烽火台。”
“但凡我见不得苍生受苦,离开所镇压的烽火台,前往西林县,这伙神秘人必然现身于此。”
“既然你无法离开乱葬岗,你跟赤脚老鬼说你有解决西林县诸般怪异的方法,是何办法?”池辰突然问道。
“很简单。”金骷髅双掌合十,缓缓道:“搬救兵。”
第三十五章 声音
“救兵?”
池辰微微一愣。“向谁求救?”
“此地以西一千五百里,是为滕虎军驻守之地,我给你一份手书,你且去那里求救兵,若滕虎军将军答应出兵支援,则西林县危局当即可解。”
“距此一千五百里?便是我骑快马,也要好几天呢。”池辰悚然一惊,错愕道:“再说了,据我所知,若无虎符调令,滕虎军是万不会调用的......”
“所以让你带着我的一份手书过去,相信驻守那处的滕虎将军见到我的手书,定然是会帮助的。至于一千五百里的脚距......不知你听说过“阴路”么?”
池辰摇头,一脸茫然。
“正所谓人有人路鬼有鬼道。人之路在于双脚之下,是为实路。”
“鬼道则为虚路,又被称之为阴路。”
“踏上阴路,千里之距,片刻即至,但是须知阴路之中,鬼祟妖邪众多,那是真正连烽火台都无法镇压到的邪地。”
金骷髅耐心讲解着:“正是因为没有烽火台的镇压,那里鬼祟实力强横,以你现在的修为,便是踏入即死。”
听闻此言,池辰脸色狂变。
显然阴路之上危险至极,就算是自己身具阳火,但修为低微,阳火的威力也极为有限。
万万不足以抵挡鬼祟妖邪!
“但是你也无需担心。我已然安排赤脚老鬼给你带路,待会我会给你施下秘术,掩盖周身活人生气,那些鬼祟妖邪无法感受到你的生气,自然是不会对你出手,只要你切记阴路之上的禁忌,定是会安然抵达目的地。”
“是什么禁忌?”池辰微微一怔。
“不要好奇。”金骷髅淡淡道:“阴路之上,各个鬼祟都有着一番不同的过往,而作为生人的你,绝不能对它们产生兴趣。”
“生人绝不能与死人有纠缠!”
“否则定然会有大恐怖发生。”
池辰不知道金骷髅嘴里所说的“大恐怖”是指什么,但以金骷髅的修为,能被他称之为“大恐怖”,绝对是真正危险的事情!
总之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触动阴路之上的禁忌!
池辰心里暗暗定心,神情严肃。
“既然是走阴路,何时出发?”池辰沉声问道。
“自然是越快越好。”金骷髅说道:“在此之前,从午阴子那里抢来的奇物先拿出来吧,我帮你施法处理一下,那东西对鬼祟极有吸引力,可不能就是如此简单被你带入阴路。”
“否则你在阴路上走得就定然不太平。”
池辰一愣,取出那枚玉石,递给了金骷髅。
这玉石只有一指长左右,小巧玲珑,晶莹剔透,周身还刻着奇怪的花纹。
之前在路上,他便仔细研究了一番这玉石,但不知为何,一离开恶犬的血肉,这玉石便不再散发出浓浓的不适感,安静宛若寻常玉石一般。
好像除了异常坚硬之外,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大师!”池辰问道:“这究竟是什么奇物?为何午阴子会如此紧张?”
金骷髅微微摇头,开口道:“午阴子此人虽然看似亦正亦邪,但实际上学究天人,格物致知造诣极高,在眼光这一方面,虽然我比他多活了两千多年,但是我依旧不如他。”
“就说此物,我亦不知是什么东西。”
“但以午阴子的紧张程度来说,他定然是知道这是何物。”
金骷髅没有脸皮,全身都是金色的骷髅骨头,否则池辰相信,自己定然能够看到金骷髅一脸惭愧的表情。
他口念佛法,随着宏正的佛音愈来愈大,那全身骨头散发出宛若呼吸一般的金色光芒。
“南无阿弥陀佛。”
最终,佛法念尽,随着一声佛号高呼,金色佛光照耀在神秘玉石之上。
嘶——嘶——
宛若蛇类抽吐蛇信的细小簌簌声悄然响起,不知为何,只是听着这股声音,池辰便没来由地浑身发寒。
玉石氤氲在佛光之中,伴随着道道黑气袅袅升起,那佛光竟是悉数缓缓蜷缩进了玉石之中。
待得佛光彻底缩入玉石之中,金骷髅好似虚弱了许多,骨架上的金色淡了不少,就连那眼眶中的金焰都小了一点。
“好了,此物已然被我用秘术遮掩了气息,不会被那些邪祟们察觉到的。”金骷髅语气略带几分疲惫,将玉石交给池辰。
池辰接过玉石,在接触玉石的那一刻,忽然浑身一震,脸上不由地露出了一丝错愕。
金骷髅也是发现了池辰一瞬间的异常,询问道:“怎么了?”
“你难道没听到吗?”池辰诧异道。
“听到什么?”金骷髅错愕道。
“好像是......一道声音!”
池辰闭着眼睛,安静地感受着那股极微弱的波动来自何处。
他仿佛融入了这篇天地,附近的一切都能够被他所感应。
倏然间,他猛然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神秘玉石,一脸震惊。
“这玉石里有一道声音!”
他扭过头,看着眼眶中两团金焰不断晃荡飘摇的金骷髅,好似感觉到了他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便见金骷髅急切地挥手,根本不给自己说话机会,道:“你准备一下,歇会我便送你下阴路。”
说完,猛然转身,大步走入了庄园深处。
看着金骷髅的身影消失在庄园深处,池辰深深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自从自己说听到玉石里有声音后,金骷髅就急着打发自己,甚至根本不愿意让自己细说玉石里究竟是道什么声音。
那种感觉,就好像金骷髅在刻意躲避神秘玉石的话题般。
所以他实际上应该是清楚或者看出了这玉石的端倪,但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自己?
但是为什么他并没有听到到玉石中有声音,而自己却听到了?
抛去胡思乱想,他握着玉石,凑近耳朵,仔细聆听着。
恍惚中,他好似听到玉石之中,一个女子的呼喊声。
“神念......起......时天地......大炉......炼......我金......身不败。”
第三十六章 不要好奇(为东方悬息DFXX的500
这是什么意思?
池辰微微一愣,凑近玉石,忽然间小声开口:“有人吗?”
里面的女子声音戛然而止,再无微小的波动传出。
这是什么意思?
他皱起眉头,摆弄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声音传出,终是一无所获地将玉石揣进了怀里。
等了片刻,便见金骷髅从庄园深处走了出来。
他一只手端着墨研,另一只手则拿着只毛笔。
池辰看到墨研之中有着一小滩散发着浓郁尸臭的漆黑液体,其上荡漾着让池辰为之色变的阴气与怨气。
看到金骷髅用毛笔蘸了漆黑液体,就准备在自己脸上画,池辰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盯着金骷髅。
“这是什么?”
“鬼血。”金骷髅淡淡道:“早在仙人未曾降世的远古时代,人们发现,将这种极具死怨阴气的鬼血涂遍全身,会掩盖活人的生气,不少远古人类以此死而逃生。”
“但是此物拥有的死怨阴气极浓,会危害肉身,用得多了,死后死相凄惨,更有甚者有起尸的风险。”
那墨研之中尸臭扑鼻,一个劲往鼻子里钻,臭得池辰忍不住作势欲呕。
想到这东西即将涂在自己身上,池辰微微咽下口水,绝望地询问道:“除了这个掩盖生气的方法,没有其他方法了么?”
“道门玄阴观有一式“白骨观火”,亦是掩盖生气的方法。可惜......”金骷髅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不会。”
白骨观火?
池辰立马想到了午阴子那日救下自己施展的秘术。
施展之后,自己便没有被那些鬼村鬼祟们识别出来了。
想必那就是玄阴观的“白骨观火”。
“脱衣。”金骷髅的声音蓦然响起。
池辰不情愿地脱下衣物,便见金骷髅手持毛笔,将那鬼血写在了他的身上。
第一笔刚画下去,他身躯不由地微微一颤,只感觉一股阴寒至极的冷气沿着鬼血覆盖的皮肤一直往下蔓延,犹如细小的牛毛针扎在血肉之中。
瞬间,寒彻骨髓。
池辰本能地激起阳火,浑身一抖之下,阳火护佑血肉,血肉中的冰寒一扫而尽,随后便见那覆盖在皮肤上的鬼血“蓬”地一下燃烧起来,伴随着隐隐地凄惨哀嚎,彻底化为缕缕黑烟,彻底消弭开来。
“不要施展纯阳真火抵抗。”金骷髅蓦然扭头,眼眶中金焰颤抖,好似十分愤怒。
池辰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金骷髅又是抬笔,在用毛笔蘸着鬼血,在池辰身上写着繁杂的密文。
正当池辰皱着眉头细细识别密文时,金骷髅头都不抬地说道:“远古时代鬼血涂满全身的做法粗鄙不堪,时至今日道门大盛,人们发现,其实将鬼血用符咒的方式书写出来,同样能达到掩盖生气的方法。”
“因而此术被称为“遮阳宝箓”。”
“对了,听说你入了天灵观的山门?”
你听谁说的?
池辰想要吐槽一下,嘴里却无比乖巧地道:“是的。”
“你知道天灵观曾经的名字吗?”
“曾经的名字?”池辰微微一愣。“什么意思?”
“天灵观之前有名曰,“纯阳观”。”
“世上皆传纯阳观乃那位救世仙人所建,其中藏着羽化成仙的仙人典籍。”
“随后好几次,纯阳观被争相前来抢夺仙人典籍的能人们打破山门,近乎灭了道统。”
“那些大能们将纯阳观山门翻了个底朝天,却始终没有寻觅到那本仙人典籍。”
“无奈之下,唯有以借阅之名取走了纯阳观中的无数典籍。”
“因这纯阳二字太过招眼,那时的纯阳观观主易了观名,改为“天灵观”。”
“时光荏苒,直至道门被立为国教,虑及天灵观乃救世仙人道统,道门将天灵观列为正观末席。”
金骷髅唏嘘不已。
听闻此话,池辰整个人都惊了。
如此说来,天灵观实力不强,只能算是十大正观中的吉祥物?
或许位列十大正观之外的小道观都能随便将天灵观揍得鼻青脸肿!
我是不是被那个老头坑了?
念及此处,池辰不由地浑身颤抖了起来,眼睛里一片通红。
道门老头!
简直是欺人太甚!
欺我没有见识么?
“抬下腿,你挡住我了。”金骷髅不留情面地突然说道。
“好的!”池辰乖乖地抬起了腿,让金骷髅在自己身尽情挥洒着人体艺术。
“当然,经过了这么些年的休养,天灵观早已回了气数,虽然在近几年的道门大比中成绩不佳,但绝对对得起十大正观的名号了。”眼见池辰如此听话,金骷髅不忘安慰了一下。
池辰心里略微舒服了许多。
“好了,遮阳宝箓已经画好了,切记不得再催动纯阳真火,否则若是在阴路上露了馅,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你。”
金骷髅严肃地提醒道。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阴路?”换好衣物,池辰开口询问道。
“自然是现在,赤脚老鬼已经在阴路上等你许久了。”金骷髅咧嘴,露出了极为怪异且恐怖的笑容。
“怎么走?”
“你躺入那棺材之中即可,剩下交予给我,我会将你送上阴路。”金骷髅淡淡说道。
池辰乖乖地躺入棺材之中,只听哐当一声,随着棺盖彻底合上,最后一缕月光彻底消失,周围一片黑暗。
一丝光线都没有的黑暗。
只能听到自己的细微呼吸声。
就在这时,棺外传来了金骷髅的佛音。
随着时间的推延,宣唱佛法的声音愈来愈小,竟是愈来愈缥缈一般。
好似佛音在渐行渐远一般。
犹如靡靡之音,悄然传入他的耳中,使他不由地脑袋昏沉。
当池辰猛然反应过来之时,那佛音不知何时竟是已然停了下来,周围是一片寂静的黑暗。
棺外同样是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
躺在棺内,整个世界的声音唯有自己极细微的喘息声。
“咚咚咚咚!”
棺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声音。
那是扣动棺盖的声音!
池辰忽然想起,金骷髅说赤脚老鬼在阴路上等我,难道外面的是赤脚老鬼?
他心里疑惑地想着,忽然悚然一惊,冷汗密密麻麻地从额头沁了出来。
他想起金骷髅再三提醒的,走阴路时的禁忌。
不要好奇。
第三十七章 再见鬼娃娃
不要好奇!
不要好奇!!
若是赤脚老鬼,绝不会只是敲棺材便了事了!
外面绝对不是赤脚老鬼!
他脑袋一片空白,想起了金骷髅言语中对阴路上鬼祟们的忌惮,不由地屏住呼吸,不做任何反应。
咚咚咚咚!
又是一道敲动棺盖的声响。
这一次敲动棺盖,池辰并不理睬。
心脏砰砰跳动,几欲跳出般。
片刻之后,棺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声音不大,但在这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死寂之中异常清晰。
“嘶......”
池辰只觉得自己全身发麻,紧张地全身僵硬,不敢有任何细微的动作,哪怕是喘气都屏住了。
那脚步声缓缓移行起来,围绕棺材四周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他的前方。
而后,便再无任何声息。
“哐当!”
沉重的棺盖突然响了起来,仿佛有人在外推动棺盖。
池辰微微扭目,看到棺盖被打开了一跳缝,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庞正透过缝隙望着自己。
那是一张人类的脸庞,可只是一看到那对眼睛,池辰不由地浑身一震,恐惧如水滴落于纸上般缓缓晕开。
这究竟是何等恐惧可怖的眼睛。
灰白,死寂。
仿佛没有聚焦一般。
他趴在棺材边,低头俯视着自己,血红的光芒擦着他雪白的脸庞打落下来,印得他半边脸庞血红。
显得极为诡异。
池辰只觉一股冷气从尾椎悄然升起,直冲脑门,通体冰寒。
那张脸便是一直趴在棺材边缘,直勾勾地盯着池辰。
时间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那张脸终于从棺材边缘离开。
听着那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池辰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池公子!你可以出来了!”
棺材外响起了赤脚老鬼的低语声。
听闻此声,池辰当即直挺挺地从棺材中坐了起来,一扭头便看到站在旁边的那双高度腐烂的赤脚。
是赤脚老鬼!
“池公子真是吉人自有天相,竟是能够从那个邪物手上活着走一遭。”赤脚老鬼低声说道,语气之中甚为后怕。
“你早就来了?一直在旁边看着?”池辰脸色依旧煞白,但语气却冰冷了许多。
“并非老鬼不帮你,实在是老鬼若是出面,只会更加暴露你身份的风险。”老鬼苦道。“方才那个邪物已然模糊嗅到了你的生人气息,这才开馆查看,若是老鬼我上前扰了,必然会使其心生疑窦,反而不好。”
池辰无奈,唯有作罢。
他知道赤脚老怪只是个生活在乱葬岗的老鬼,实力低微,在这渺渺阴路之上只能算最底层的存在,因而许多事情事不由己。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竟是一弯血红的月亮高悬其上,方才打在那张鬼脸之上的红光定然也是这月光所致!
空气中充斥着浓密的阴气怨气,隐隐中好似已然凝成了薄薄的雾气,遮挡远路。
这是一处密林,四周一片黑暗,隐隐可见道道虚影路过,显然皆是走阴路的鬼祟。
“池公子请与我来吧。”
赤脚老鬼在前方引路。
很快步入大路,四周诸般隐隐绰绰的虚影鬼祟走在路上,尽数维持着恐怖骇人的死相,周身涌动着骇人的阴气。
其中每一只都是让池辰面容色变。
然而它们却好像没有察觉到池辰这个生人一般,尽皆低着头走路,不置一言。
池辰亦是学着这些鬼祟的姿态,低着头走路。
“呵呵呵......”
一道如轻铃般的娃娃笑声忽然响起。
在这片死寂之中,天真无邪的娃娃笑声在这诡异的阴路之上,充斥着一种极为异常的诡异。
令人脊背发凉。
池辰心中猛然一跳,谨记着阴路上的忌讳,恍若未闻地跟着赤脚老鬼走着。
“呵呵呵......”
又是一道娃娃笑声响了起来。
这次声音愈加近了。
不知为何,池辰隐隐感觉这笑声有些熟悉。
好似之前听过一般。
“呵呵呵......”
第三道笑声再次响起。
几乎是一瞬间,池辰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这声音已然出现在耳边,阵阵寒气吹拂着耳根,好似有人正附在他耳边,轻声笑着。
恐惧不仅于此,而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这声音为何似曾相识!
正是那夜午阴子施展的幻术鬼娃娃!
诸般幻术绝非空穴来风,就算是仙人施展幻术,也必然是见过实物,才能施展地宛若真实存在。
之前池辰便想过午阴子一定是见过鬼娃娃这种恐怖的鬼祟,却没想到自己竟有真正遇到鬼娃娃的一日。
此处鬼祟环伺,绝对不能暴露生人气息!
赤脚老鬼好似也察觉到了池辰惹上了什么邪祟,两只腐烂赤脚迅速上下奔走起来。
池辰心念急转,脚下生风,紧紧跟着赤脚老鬼。
“嘻嘻嘻......”
猛然间,又是一道笑声响起,旋即池辰只感觉右肩一重,好像有着某种恐怖存在坐了上去。
阴冷,犹如跗骨之蛆般,从右肩迅速传开。
他感觉身体越来越凉,原本被纯阳真火淬炼过无数次的滚热气血仿佛都要被这股阴冷冻住一般。
“你见过我?”
那恐怖存在吹着冰冷的寒气,附在池辰耳边低语。
虽是天真童语,却宛若万丈寒潭般冰冷。
该死!!
这鬼娃娃竟然认出了我!
池辰强忍着被冻得要颤抖的肌肉,没有回话。
亦是没有扭头。
他谨记金骷髅所言的禁忌。
绝不好奇。
恍若未闻一般。
而鬼娃娃下一冰冷的话语,却让池辰通体冰凉,如坠冰窖。
“呵呵呵......我很好奇,作为生人,为何你会见过我?”
“我可记得,但凡见过我的生人,可都死了。”
它认出我来了!!
池辰心头巨震,若非周围密密麻麻全是邪异,他定然是夺路而逃。
冷静!
冷静!
越是危险的时刻,越是要冷静!
他强制地调整呼吸,让原本急促慌乱的呼吸均匀顺畅起来。
第三十八章 黑水河上
池辰并不回话。
鬼娃娃是怎么看穿金骷髅的遮阳宝箓的?
思虑急转,突然间懵然大悟。
为什么这鬼娃娃要和自己说这么多话?
寻常鬼祟可不是什么善类,那可都是见面即取命的狠角色。
除非说,它在骗自己说话?
可它为什么要骗自己说话?
池辰深深地皱起眉头。
但是它又为什么笃定自己见过它!?
除非说......它能读心!
它还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是生人!?
金骷髅的遮阳宝箓果然还是起了作用,骗过了鬼娃娃的眼睛。
但是眼睛可以骗过,心念却骗不过。
它仅仅依靠读心,读出了自己的心念,亦是怀疑自己是生人。
所以,它在试探我!
“呵呵......还在装成我们么?”鬼娃娃讥笑出声。
与此同时,一股阴森的恐怖陡然爆发开来,一瞬间犹如凉水泼面,自头顶凉到脚底板。
恐惧!
无边的恐惧!
理智终究占据了上风,他猛咬舌尖,刺激自己恢复正常,随后脑袋里开始回忆。
回忆那一夜被午阴子设计,引入鬼娃娃幻术之中。
一切恍若再次回到了那一夜,鬼娃娃将自己斩首的场景。
他看着自己尸首分离。
那个森冷月光下没了脑袋的身躯。
绝望!
痛苦!
“......有意思!”
鬼娃娃恐怖的阴气流动陡然一滞,旋即便听到了它的小声轻语:“阳世竟然有人见过我?还以我施展幻术取人性命?”
“究竟是什么人呢?”
右肩陡然一轻,只听身后传来呼呼声响。
那鬼娃娃终究离去。
近乎被冻僵的身躯迅速恢复正常。
周身气血逐渐再次开始搬运,滚烫。
转瞬间便驱散了那浓密的阴气。
虽然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一瞬间,但池辰却仿佛是耗尽了所有心神,脸上出现了疲惫之色。
回想自己殒命的凄惨场景,无论如何都是对意志一番剧烈冲击。
感受着身躯内逐渐恢复正常的温热,池辰心里长出了一口气。
借午阴子幻术中自己濒死前的场景来骗过鬼娃娃,不可谓不是一步险棋。
但凡鬼娃娃多长一个心眼,再细细查探一番,自己定然露馅。
他抓紧时间,紧跟着赤脚老鬼,停步在一川宽阔的漫漫河水前。
这河水湍急,底下漆黑如墨,不知深浅,散发出阵阵寒气。
“好重的阴气。”
池辰微微蹙眉,他能清晰感受到这河水中散发出极恐怖的阴寒气息。
他微微低头,看到这浑浊的河水中倒印出自己的面孔。
就在这时,河水中的倒影缓缓变化,竟是兀自咧开了嘴,露出了极阴森且诡异的笑容。
“不对!”
直到这时,他这才如梦初醒,豁然反应过来,脸色巨变之下,惊恐地伸回了脑袋。
“这河水底下全是鬼祟!”
“正所谓黑水玄煞,鬼祟阴物落入此河,便没有机会出来,永世不得超生!”
“若要往生投胎,必须寻一生人做替死鬼!”
“可此地是阴路,生人少之又少,就算是有生人,但估摸着也很难走到这里!”
“落入这阴河之中,无异于永世囚禁。”
“而但凡有生人走过,定然是引起河下邪祟狂躁。”
“这段阴路之中,无疑这黑水河一段才是最为危险。”
一连串的思虑让池辰无疑愈发心思沉重。
此地,实在是太危险了!
若是说远古时代救世仙人未曾降世之时,阳世便是如此场景,无疑对于生人来说,这实在是一场炼狱。
等等!
既然九州大地用七十二座烽火台镇压住了关键的阴眼,那么九州之外呢?
那里可没有七十二座烽火台镇压邪祟,无疑正是邪祟们肆无忌惮的乐园!
那里,究竟是一副怎样的人间炼狱?
想到这里,池辰眼神复杂,金骷髅的话好似将整个世界掀开了一角,让他看清了这看似平稳却暗潮涌动的大世。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世界!?
邪祟、鬼物、仙人,还有这诡秘异常的阴路。
......
一众鬼祟站在河边,安静等待着什么。
忽然间,一众鬼祟好似察觉到了什么,齐刷刷地扭过头,冰冷地看向黑水之上。
池辰亦是抬起脑袋,凝目望去。
在那里,一叶渔舟摇曳而来,渔舟船头挂着一盏散发着幽冷寒光的油灯。
油灯的一侧,盘坐着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摆渡鬼祟,其身下一片漆黑,无法目视。
在他的身后,一把船桨凭空划动,驱动着渔舟缓缓驶来。
见到这摆渡鬼祟,池辰不由地神色微紧。
寻常鬼祟自然是不敢在这里渡鬼过河,毕竟万一底下的鬼祟们闹了起来,可是要连鬼带船一齐落入河底的。
动辄永世囚于这黑水河之中!
显然这摆渡鬼祟非同一般。
加之从其身上隐隐感觉到的压迫感,他几乎可以断定,这摆渡鬼祟定然也是一只厉鬼。
无论是那能够读心的厉鬼鬼娃娃,还有那个能够隔着棺材感受到自己生人气息的鬼脸,池辰敏锐地察觉到了,一只寻常鬼祟晋升厉鬼后,应该是会多一项匪夷所思的能力。
如果按照这个理论,这摆渡鬼祟也应该是如此。
看他这有恃无恐的模样,显然这项能力,极有可能与黑水河有关。
甚至有可能,它并不会被黑水河所留!
摆渡鬼祟将船停在岸边,而后动也不动。
一众鬼祟安静地踏上渔舟。
池辰紧靠着赤脚老鬼,坐在船尾。
他微微扭头,看到随着渔船缓缓拨动,他的倒影彻底破碎,船底的黑水之上,河水荡漾着涟漪四散开来。
隐隐地,无数鬼祟脑袋从船底浮现,整张脸趴在河水下,如同贴着玻璃一般,被泡得浮肿开来的皮肤紧紧贴开,眼神怨毒地盯着自己。
犹如要将自己吞噬一般的怨毒!
第三十九章 漂子
“不要去看船下。”
淡漠的声音突然响起,池辰错愕地抬起头去,看到摆渡鬼祟正抬起斗笠,斗笠下漆黑身影中亮着两颗猩红的眼睛,好似在直勾勾地盯着池辰。
坐在船上的鬼祟们亦是齐齐扭过头去,毫无表情地盯着他。
“你是新来的吧?难道不知道这黑水河小鬼不能直视?”摆渡鬼祟淡漠开口道。
“黑水河小鬼善嫉,它们被永生永世沉于河底,不得超生,因而它们嫉妒每一个安然从黑水河上走过的鬼祟。”
“你方才那样盯着它们看,会让它们以为你在嘲笑它们。”
“若是生气了,整艘船都会被这群小鬼掀翻的。”
听闻此言,船上诸多鬼祟看着池辰的眼神愈加冰冷。
毕竟落入黑水河中,可就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渔舟顺着河水缓缓行驶,渐渐地,远方的河面上渐渐出现了一簇水草。
本能地,池辰竟是从这簇水草上感受到了浓浓的危险感。
几乎是同时,其他鬼祟亦是发现了这团水草,互相对视了一眼,原本毫无感情的眼中竟出现了一缕恐惧。
池辰亦是同时发现了异常,心底猛然一震。
这簇水草究竟是什么?
为什么竟能让往来冷漠无情的鬼祟都露出恐惧?
水草游动得很快,纵然摆渡老鬼刻意绕过,但水草却仿若有意识般,游荡着慢慢靠了过来。
不过瞬息,整艘船都被水草团团包围。
见此情景,摆渡老鬼不再驱动船桨,径直坐在船头处,不置一言。
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水草,宛若毒蛇一般爬进了船内。
直到此时,池辰才发现,原来这并非水草,而是一根根无比浓密的黑色长发。
远远望去,宛若水草一般纠缠在一起。
池辰不经意地扭头看向船下的罪魁祸首,顿时心头一颤,一句卧槽好险没有脱口而出。
只见船下水面之上,无数黑色长发伸入船上,露出原本掩藏在黑色长发下一个个被泡得无比浮肿密密麻麻的女子脑袋。
她们一个个面孔朝天,脸色惨白,然而神色却颇为安详,仿佛睡着一般。
那模样,好似随时能够苏醒一般。
那密密麻麻的样子,让池辰不由地头皮发麻。
黑色长发缓缓爬入船内,犹如触须一般掠过无数鬼祟,在路过某只鬼祟时倏然一震,竟是绕过那只鬼祟的脖子,猛然拉紧,“扑通”地一下,将那只鬼祟拉下了水。
“救命!!”
掉入黑水河之中的瞬间,一缕活人气息一闪而过,瞬息间,整个黑水河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女子脑袋、善嫉小鬼统统出现,磅礴的阴气簇拥着河水乍然浮现,宛若河内的食人鱼般,在那假扮鬼祟的生人方才只喊出一个“救命”时,便已然被彻底分食。
一蓬鲜血在河水中缓缓晕开,再无任何生气浮现。
同船鬼祟中竟是也有一个走阴路的生人!!?
池辰骇然。
而且同船那么长时间,他丝毫没有发现这鬼祟竟然是生人假扮的!
那这些女人头颅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噗”地一声闷响,河水之中,一只善嫉小鬼猛然从黑水河中冒出头来,从河中爬到船上,浑身湿漉漉的,面无表情地在原本那生人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桀桀......”
摆渡鬼祟发出一阵阴森的笑声,头也不回地道:“没想到此趟船上还有生人,这生人遮阳术来来回回都是“遮阳宝箓”,难道不能换个花样么?”
“当真以为就一个“遮阳宝箓”就想蒙混过关?真当“漂子”辨不出真假?”
摆渡鬼祟在那里说着,池辰听得是满头大汗,冷汗涔涔。
听这摆渡鬼祟所言,鬼祟们显然知悉道门演化而来的“遮阳宝箓”,而寻常鬼祟无法辨认真假,但这些状若女子脑袋的“漂子”却可以分辨出来。
所以这就类似于鬼祟们极特殊的安检鬼祟?
那金骷髅给自己施展的“遮阳宝箓”还有用处吗?
黑色长发继续掠过诸多鬼祟,好似在做临船安检一般,从船头穿过船尾,一个都没有放过。
池辰坐在船尾,眼瞅着黑色长发愈来愈近,他的心脏砰砰作响,只觉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手脚不自觉得冰冷了下来。
他想到了方才那个生人,被拖下河的瞬间被鬼祟吞食了个干净,原主生人做了替死鬼,又上来了一只善嫉小鬼。
我也会这样吗?
黑色长发越来越近,犹如死神的镰刀,滴落着最新鲜的鲜血。
就在他近乎绝望的同时,腰间忽然传来一股寒气,沿着经络迅速攀升,裹住了心脏。
冰冷的寒气涌入心脏,近乎让池辰瞬间猝死过去,在连吐了好几口寒气后,他终于缓了过来,全身战栗。
黑色长发终于触及池辰,在掠过的同时,仿若未曾发现一般,再次掠向下一个鬼祟。
死里逃生的欣喜一闪而过。
“是那枚神秘玉石?”
他的脑袋并未被冻僵,思绪急转之下,立马想到了被别在腰间的神秘玉石,心里立马掀起了滔天巨浪。
“是它在护着我?”
“它为什么要护我?”
“之前我就曾经从玉石中听到过女人声音,难道里面真的有个人?”
“亦或者是只鬼?”
......
检查完最后一个鬼祟,黑色头发迅速撤出,临走之时不忘拖出两只倒霉的鬼祟。
那两只鬼祟不断挣扎着,然而却始终对这黑色头发无济于事,随着一蓬庞大的水声,彻底被拉入了河中。
隐隐地,池辰听到了船下存在吧唧嘴的声音。
如同品尝美味。
河面上的漂子们迅速散去,向远处漂去。
只是片刻,视线之中已然不见任何漂子的踪迹。
眼见漂子没了踪迹,船上的众鬼祟齐齐长舒了一口气。
池辰亦是心底浮现出一缕劫后余生的庆幸,若非神秘玉石的帮助,自己绝对无法躲过漂子的检查!
他抬起脑袋,看到了目光远处的岸边。
临岸了。
第四十章 回到阳世
下了船,行至安全之处,赤脚老鬼终于停下了脚步,脚尖对着池辰,好似在面对着他说话的模样。
池辰脸色阴沉,未置一言,眼神不善地盯着这老鬼。
这老鬼在走阴路之前,可从未跟自己提过这漂子的存在,否则自己也不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若非神秘玉石突然出手,替自己掩盖的气息,此次肯定是栽在里面了。
赤脚老鬼连忙解释道:“池公子莫生气,并非老鬼我不与你说,这黑水河漂子异常难遇,没想到竟是碰巧遇到了。”
“往日别说是你了,就是我们都极难遇到。”
池辰阴沉着脸,问道:“这漂子是什么东西?竟能察觉到被“遮阳宝箓”掩盖生气的生人?”
“它们是被“黑水河主”豢养在黑水河中的鬼祟,生来便是为了巡视黑水河,是防止善嫉小鬼倾覆河水肆意妄为的监管者。”
“它们通过生气以外的东西来确认是否生人,但也必须是凑近了才能分辨出来。按照往常规矩,漂子可不会阻拦渔舟的去路,今天也不知是怎么搞得......”赤脚老鬼纳闷地说着。
听闻赤脚老鬼的叙述,池辰亦是不经意地微微皱眉。
若是真如赤脚老鬼所说,那这漂子出现的就太蹊跷了。
仿佛有人在盯着自己一般。
而这漂子好像又是听“黑水河主”的命令行事,难不成还是这位听名字就不好惹的大佬盯上了自己?
池辰只觉得这阴路实在是太诡异了,从始至终不过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竟是死里逃生了数次,完全没有金骷髅说得那般安全。
他是相信金骷髅的,毕竟以那位的恐怖实力,若是对自己的出手,自己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完全不至于在这方面欺骗自己。
“幸而池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躲过了漂子的巡查。”赤脚老鬼见池辰急剧变化,最终脸色转好,连忙再次说道:“自此处离开阴路,便是滕虎军驻营的守卫范畴,此时外面是煌煌白日,老鬼我不便出去,便送池公子至此了。”
池辰微微点头。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股强烈的焦灼感,好似有着某种恐怖的事情即将发生。
再也顾不得多想,唯有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阴路,才能止住心底惶恐。
只见赤脚老鬼轻轻跺脚,一瞬间恍若大震动倏然出现,眼前出现了一缕白光,使池辰不由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恍若超脱般的感觉,犹如从一个维度跳回另一个维度一般,整个人好似都被从头到脚修正了一番。
就在这时——
他的耳畔出现了沙沙的声音,池辰当即从昏昏沉沉中醒了过来,他心头狂跳,头皮发麻,若非正是回归阳世的重要时刻,他定然扭头就跑。
沙沙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了一个宛若春风拂面般柔软的少女笑声。
“呵呵呵~呵呵~”
不同于鬼娃娃阴森的笑声,这声音更像人声,但却让池辰瞬间脸色狂变。
这笑声地回音在他耳畔传荡,宛若落叶,从他的耳边飘到脑海里,又从脑海飘到心里面,最终在心里面犹若枯叶般缓缓腐烂沉淀。
这种操纵人心近乎于魔的手段,池辰只从那尚未出生的魔胎身上感受过。
阴路上的阴气被迅速冲淡,这是回归阳世的标志。
眼前的光愈来愈刺眼,犹若日光一般,刺得人脑袋发晕。
在这模模糊糊中,他好似看到一身红衣的少女站在那里,模糊不清的面容,白皙的脚腕各自有着一个脚镯,脚镯之上串着两个大铃铛,周身充斥着一股与俗世格格不入的妖异魅惑。
她轻启朱唇,朱唇下那枚美人痣微微跳动,有着魅惑众生的美丽:“我们......会再见面的!”
轰地一下,如同一道大爆炸猛然响起。
池辰脑海里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有一个念头。
魔胎!
魔胎没死!!
不仅是没死,甚至还安然出生了!
几乎是一瞬间,往昔的诸般角色一一在脑海中滤过。
究竟是谁救了魔胎?
他亲眼看到魔胎在那煌煌阳火之中化为飞灰!
是那个老道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了手段吗?
可是他为什么要救魔胎?
要知道魔胎可是害死了他天灵观的道子!
往日种种犹若回滚车轮,将池辰的念头彻底碾过,摊平了展开来,细细琢磨起来,竟还是一头雾水。
唯一的发现就是老道士愈发神秘起来。
心里面不由地对天灵观多了几分忌惮。
......
一缕刺眼的阳光打落下来,刺得池辰眼睛生疼,眼泪水一个劲地往外流。
嗯?
阳光?
他微微一愣,连忙起身眯着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这是一处四处平坦的旷野,低矮的灌木,耀眼的阳光,还有这晒得发烫的地面......这是阳世!!
我回到阳世了!
魔胎并没有阻止我!?
亦或者说,它并没有来得及阻止我?
不对不对!!
赤脚老鬼明明跟我说这里是滕虎军驻营的范畴,理应距离滕虎军驻营并不远。
他连忙爬了起来,举目四望,目光尽头全是一望无际的旷野灌木,哪来的什么驻营?
“奇了怪了,老鬼没理由骗我,这里应该就是滕虎军的驻营......”池辰皱着眉头低声念叨着,面容困惑。
然而话未说完,一柄寒光凛凛的大刀悄然架上了他的脖子,同时一道冷哼声乍然在身后响起。
“你是谁?为何寻我滕虎军驻营?”
感受到身后这人的浓烈杀意,池辰整个身体都僵住了,连忙苦笑道:“我是来传信的,西林县鬼祟颠倒乾坤,肆虐县里,我特意前来告急,请滕虎军调兵!”
那人嗡嗡道:“你这人好生奇怪,县里鬼祟横生,自然是去寻道门的庭杖,寻我们这些武蛮子作甚?”
“实在是县里今年的道门符诏已然用过,按照大乾律法,道门符诏每年只能使用一回,西林县已然没了机会......此次事态紧张,唯有向滕虎军求援。”
“可有信物?”又是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这是一个儒雅男子的声音。
“有。”池辰从怀里连忙掏出金骷髅交予自己的手书,递了过去。
大刀仍未取走,但手书却被拿走。
池辰已然听到身后拆开手书的声音,约莫片刻之后,便听那儒雅男子轻哼了一声,道:“一封来历不明的手书就想骗我滕虎军出兵?”
池辰顿时有些纳闷了。
听金骷髅的意思,他的面子应该是挺大的,为什么感觉对方好像不太感冒啊?
忽然间灵光一闪,他连忙高呼道:“我是天灵观未入门的弟子!”
说着,池辰连忙在怀里摸起了老道士给的令牌。
“就算是天灵观的弟子又如......”
儒雅男子的冷哼声猛然响起,旋即便在池辰掏出令牌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一瞬间,空气凝滞。
好似陷入了死寂一般。
ps:
1.修改了之前剧情上的一些各位读者指正的问题。
2.有人说我是信佛的,因此书中有很浓重的佛教因素……在这里解释一下,作者君大学毕业,嗯,无信仰,压根不存在黑宗教的因素,剧情需要,别那么较真……
3.主角的性格问题。主角的性格原本是随遇而安的,初来这个世界只以为这个世界全都是小鬼,直到遇到大鬼,他才开始踏上变强之路……
4.还有此书主角唯一的特点,估计是只有莽了。
第四十一章 阴兵
出奇的死寂之后,便听身后的儒雅人长吐了一口气,对架刀的兵士道:“子受,把刀放下吧。”
“是!”
一声嗡嗡闷响,架在脖子上的大刀终于拿了下来。
池辰转过身,一眼便看见这个身材高大手持巨刃的魁梧将军,裸露出来的肌肤黝黑粗糙,身披鱼鳞银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队手持长矛目不斜视的甲士,在甲士的中间站着一个穿着长袍的儒雅文士,此刻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自己。
如此一支军律森严的队伍,竟是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将巨刃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池辰心里有些骇然,同时还注意到跟在魁梧将军身后的甲士们肌肉紧绷,精神时刻警惕着四周。而他们的站位也颇为特别,呈现合围之势,隐隐将儒雅文士守卫在其中。
无一不证明了儒雅文士的地位非凡。
儒雅文士哈哈笑道:“原来是天灵观的道人,既然如此,那便与我们一同入军营吧。”
“幸而你遇到的是我们,若是遇到了那些东西,那可就不妙了。”
“那些东西?”想到这些甲士们小心翼翼的模样,池辰心里不由心生好奇,诧异地问道:“是什么东西?”
儒雅文士并不直言点名,似笑非笑地道:“你不如自己想想,此处虽然不算大乾腹地,但也鲜有马贼出没,还算得上太平,但为什么偏偏要我们驻守在这里?”
为什么?
池辰微微一愣,一句话脱口而出:“既然不是为防马贼,自然是为了防其他可怕的东西,但是究竟是什么东西?”
儒雅文士闻言微微一愣,轻笑着摇了摇头,一手指了指天,一边笑道:“原来你还没有发现啊。”
“发现什么......”池辰诧异地顺着儒雅文士的手往天上望去,顿时嘴里的话顿住了,脸色猛然一变。
天上竟有两颗太阳!
散发着耀眼而炙热的热量,烤的大地滚烫,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难怪到了此地会有一种不合时节的热感,原来这天上竟是有两颗太阳!!
但旋即,池辰的脸色忍不住狠狠抽动了一下。
这他娘的完全不符合地心说的理论啊?
伽利略的棺材板要按不住了啊!
恰在这时,儒雅文士淡淡的声音陡然传来。
“我们在此,是为了镇压此处的阴兵!”
“在这两颗太阳的照耀下,纵然白日阳盛,阴兵也可以现身。”
只此一言,明明无比炎热的大白天,却让池辰惊得后背不由冒出了一阵冷汗。
可以在白天现身的阴兵?
那还能算是阴兵吗?
要知道公鸡司晨黎明破晓正是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金光朝霞所过之处,但凡未成阴神的鬼祟未来得及躲藏,必定会被其中的纯阳火气与巍巍正气彻底扫灭,魂飞魄散。
更何况还是阴兵......池辰心底不由地一阵发寒。
要知道但凡遇到阴兵,可不就是一个两个了。
最起码也是百鬼!
阴兵出行,但凡遇到生人,必拘生魂。
听闻阴兵多是发生在战场这类杀伐气极重的地方。
因为这些阴兵生前就是军伍,死后比其他鬼祟更加凶厉,同时还会施展军阵,端的是极难对付。
所以遇到阴兵,皆十分凶险,十死无生,尽量远离。
而眼前这批滕虎军,竟是在镇压这等稀世邪物!
池辰心里不由敬佩。
同时心里也有些忐忑。
要知道这支滕虎军镇压阴兵,恐怕也是力有不逮......
“小兄弟。”一只手突然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是那个儒雅文士,此刻他正抬起头,爽朗地看着自己:“你只需要将你那处县城中发生得事情尽数告知将军,将军自会定夺。”
“至于阴兵,无需小兄弟操心了。”
听闻此言,池辰心里一暖。
“不知大哥名讳?”
“在下李子越。”儒雅文士笑了笑,旋即又指了指走在前面开道的魁梧大汉:“那是我的胞兄,李子受。”
这李子越大哥可真是好人。
池辰心中感叹了一下,旋即目光在李子越瘦鸡模样的身上略过,又望向前面李子受高大魁梧的身材模样,心里有些犯嘀咕。
这李子越是不是自小吃奶抢不过大哥啊,怎么大哥壮得跟山一样,自己却一副病秧子模样。
......
幸而一路上并无异常,也没遇到李子越口中所说可以在白日现身的阴兵。
池辰心里除了庆幸,还有一丝小失落。
这些阴兵可以在白日里现身,也不知纯阳真火对它们还有没有效果......
很快,一行人便行到了滕虎军驻扎的营地。
这里大约有一千多平的场地,四周用碎石竖起了一圈不高的城墙,上面篆刻着诸般玄妙的符纹,隐有点点灵光闪现。
营地里布满了涂抹着奇异符文的帐篷,大概观察下来,大小帐篷足有几十个,现场进进出出的人数也不少,至少两三百人朝上。
就是这么一批人,镇压住了这里的邪异吗?
池辰心里微微一沉。
越是人数少,越是证明了这里的人手紧缺。
就算滕虎将军同意支援,但若是因为部分滕虎军突然抽调去了西林县,致使此地镇压阴兵出了状况,自己可就是大罪人。
最后一行人停在了一处最大的帐篷前。
李子越扭头对池辰支应了一句:“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先行去禀告将军。”
言罢,便进了帐篷。
过了许久,也未见李子越走出来。
若非一众甲士共同等在这里,池辰定然以为李子越是不是在耍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那帐篷前的布帘终于被打开,李子越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
径直望向池辰。
“进去吧。”
“将军在等你了。”
第四十二章 军威
跟随李子越走入帐篷,只见一个身穿明晃鳞甲的中年男人坐在远处,正低头看着金骷髅的手书,眉头微微皱起。
看其气势,应就是这滕虎军的将军了。
二人入了帐篷,中年男人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是天灵观未入门的弟子?可有令牌?”
池辰微微颔首,将弟子令牌递了过去。
中年男人仔细打量了一下弟子令牌,轻吐了一口气,目光从手书上挪开,落到了池辰身上,目光之中蕴含着上位者的威严。
“子越应该与你说过我们滕虎军镇守于此是为何吧?”
“与我说过。”池辰犹豫了一下,又道:“可将军若不出手救援,此次西林县危矣。”
中年男子瞳孔深沉,宛若一谭深不见底古井不波的湖水。
“此地距离西林县足有一千余里,你是如何赶到的?”
“走的阴路。”
“嗯?”中年男子亦是露出了意外之色,上下打量着池辰,蓦然赞道:“真是好胆色,途径黑水河,也是趟过来了?”
池辰点头。
“你且将西林县状况细细说予给我。”中年男子露出了几分兴趣,道。
池辰当即将西林县近况娓娓道来。
中年男子与李子越在一侧共同听着,时而微微点头,时而目光望向池辰,眼中带着几分惊异。
少倾,池辰终于说完。
中年男子微微点头,沉吟片刻,终于道:“我可以出手救援西林县。”
“那此地所镇压的阴兵......”池辰面露忧色,担心此地邪异会出现状况。
“放心吧,只要我依然坐镇于此,那群阴物便掀不起风浪。”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言语中充斥着强大的自信。
“子越!”他陡然闷声低喝。
便见一直跟在池辰身后的李子越走了出来,躬身应和。
“你与李子受点齐两百甲士,赴往西林。”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露出了一抹与年纪不符的纨绔。“此趟从速,走阴路。”
“是!”李子越猛声应和,转身就退了下去。
池辰当即反应过来,跟在李子越共同退了下去。
待得二人走出营帐,中年男子脸上的笑容猛然一收,原本深邃如墨的眼中寒光凛凛,犹如刀剑出鞘一般锐利至极。
“哼!”
他猛然出声,一只形态虚无的狰狞小鬼从后帐飘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在中年男子身侧跪了下来。
“密报从速,告知京城方面。”
他的眸中犹若万丈寒潭,冷凛至极。
“道门,要乱了。”
......
“李大哥,我们这趟走阴路?是不是太危险了?这么多人......”
池辰眉头紧皱,终于将心里的担忧告诉了李子越。
“不危险不危险。”李子越笑眯眯道:“阴路虽然是鬼祟丛生之处,但须知我们可是大乾军伍,纵是鬼祟,也是欺软怕硬之辈。”
话是这么说,可是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不太安全。
池辰心里有句话没说出来,但看着李子越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想自己依旧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县城小捕快,哪里有这些军伍大佬们懂得多,话到嘴边终究又滚回了肚子里。
甲士点齐的速度很快,很快便整整齐齐地列了队伍,站在了池辰面前。
只是李子越被大哥李子受给拉到旁边单独说了一会儿话,不一会儿便走了过来。
不知为何,这李子越给池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当初刚见面时,李子越分明是一副道门弟子过来也没卵用的模样,可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令牌,整个人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难不成自己的令牌有问题?
极有可能并非寻常弟子的身份令牌。
池辰心里暗暗思忖着。
想想当初清虚子和老头急不可耐让自己入门天灵观的态度,似乎都是有问题的。
完全没有道门清高的模样。
作为道门十大正观,纵然是末席,踏破门槛想要入门的人便是不在少数,但为什么独独给自己频频抛橄榄枝?
资质好?还是因为纯阳真火?
“池公子,人已经点齐了。”
一侧李子越笑眯眯地打断了池辰的思绪。
“那便出发吧!”池辰点了点头。
只见李子越双手合握,手中好像有着什么东西,高举在额头前上方,大声喊道:“兹西林遇难,滕虎军众不忍阳世生灵涂炭,特借阴路一行。”
“阴路,开!”
话音刚落,那双手合握之中陡然爆发出一股阴气,犹若一只大手拨开帘布,竟是在虚空之中展开了一座大门。
门内赤月高悬,阴气森森,里面的鬼祟们抬目以望,面无表情。
如此熟悉的场景,近乎让池辰跳了起来。
是阴路!
这么大阵势地开阴路?
池辰感受着流转在身侧的阴冷目光,浑身不由一颤,扭头看向李子越,后者全然没有被众鬼祟注目的胆怯之色。
“出发!”
李子越猛然喝声,其兄李子受先行一步踏入阴路,几乎是踏入阴路的一瞬间,李子受身上陡然涨起滚滚煞气,犹若护身神魔,将种种阴气阻挡与外。
紧接着便是身后的一众甲士毫不畏惧地踏入阴路。
短短片刻,便是已然尽数走入阴路。
这支阵势森严,衣甲鲜明的劲军驻足在阴路之上,身上鼓荡着滚滚煞气,犹若火焰一般拧成冲天的一股,天地间都是尤若血一般的一片赤红。
几乎在阴路大门关闭的瞬间,一杆大旗竖了起来,顺着阴风摇摆起来,发出江浪拍击礁石的雄浑声响。
这声音在这死寂的阴路之上,显得尤为雄浑。
李子越见到池辰震愕地神情,顿时哈哈大笑。
“大乾国运昌盛,兵马充足,就算是鬼祟阴物,都不敢随意冲撞我大乾军旅。”
他的声音夹杂在滚滚旗声中,甚为自信。
池辰举目望去,却见到阴路上的诸般鬼祟尽皆移开了目光,好似在刻意躲着自己这支劲旅。
一个不开眼的鬼祟躲闪不及,猛然撞入军阵之中,没有触及甲士,只是被卷入滚滚煞气的边缘,连一道哀嚎都没有发出,就已然被煞气撕裂得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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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强势过河
如此场景,简直颠覆了池辰对于武夫的认识。
其中每一个人都是极普通的武者,实力堪堪只有气感境,但这些甲士揉搓在一起,就是一支有着骇人煞气的猛军。
这是一个盛极神朝的深厚底蕴。
很快,这支军伍便停在了黑水河边。
黑水河中波涛汹涌,隐隐可见阴森鬼祟在河底微微露面,面无表情地盯着站在河边的森严军伍。
“黑水河主,速开阴河。”
李子受前迈一步,声音雄浑,竟是盖过了滚滚涛声。
浓雾渐浓,遮掩苍穹。
黑水河上波浪滔滔,徐徐浮起一道飘摇身影。
他身披白袍,立于河面,如同站于平地。
宽大的长袍遮掩了面容与身形,只能看到那长袍落于河面,飘扬起大片的白色。
几乎是这道身影现身的一瞬间,池辰脊背一凉,身上不由地冒出了层层叠叠的鸡皮疙瘩。
那幽冷的目光落在李子受身上。
它缓缓开口,声音沙哑,伴着涛涛河水。
“你们……过去……可以,但是……他……必须留下。”
它倏然间抬手,一个黝黑且长的森冷手指从白袍下伸了出来,赫然指着池辰。
池辰顿时一呆。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位黑水河主竟是指名道姓地要自己。
自己何德何能,竟能遭到这位大佬的奠基?
李子受亦是微微愕然,旋即冷笑一声,腰间的大剑猛地出鞘,周身裹挟着冲天的煞气。
“胆敢阻拦大乾军士,真是好大的胆子。”
“诸君助我!”
一声猛哼,李子受浑身一抖,犹如猛虎翻身一般,迎风见涨,竟是转眼间变得无比巨大,足足有数十丈之高。
在池辰的视野中,整支军伍中的凶悍煞气瞬间被一抽而空,被隐隐的存在牵引过来,尽数灌注入了李子受庞大的身躯之中。
如此磅礴的煞气,让池辰心中暗暗担心李子受会承受不住,化身为嗜血杀伐的杀神。
李子受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密布着血丝,只见他猛喝一声,手中巨刃蓦然举起,向下一斩。
眼见此景,黑水河主蓦然一惊,汹涌诡谲的河面上,漂浮的漂子人头齐齐睁开了眼睛,无比怨毒地盯着李子受所化身的庞大巨人。
它们齐齐张开嘴巴,凄厉尖叫。
“啊——”
那声音凄厉尖锐,同时发出,引动虚空之中的阵阵波动。
纵是并非诸多漂子所针对的池辰,亦是感觉这种尖锐声音极为刺耳,好似要钻穿耳膜一般。
李子受斩击的动作为之一顿,但旋即便如同挣脱了桎梏一般,再次恢复如常。
庞大的风压瞬息而起,狠狠斩入河中,激起十数丈之高的浪涛。
在这黑水河下,无数尚且来不及躲避的鬼祟纷纷被汹涌的煞气碾为飞灰。
黑水河,被彻底一分为二。
尤若有着神奇的力量,这黑水河中,竟是从中开出一道丈许的走道。
好似遵循着某种规则,纵然两侧河水波涛汹涌,但始终没有一滴河水落入中间的走道之中。
黑水河主幽幽望着这将黑水河一分为二的平稳走道,目光阴森骇人,但却不置一言。
“出发!”
李子受持刀驻地,脸色不善地在黑水河主身上巡睃,但凡它有任何动作,这一刀便会砍在它的身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黑水河主并没有任何动作。
见此情景,李子受面露遗憾之色,猛然喝声,嗡嗡声响彻云霄。
“过河!”
如此威势,当真是将池辰惊得合不拢嘴。
黑水河主,只是听名号,便知道是一只极凶的大鬼。
一介武者,竟是强行以威势镇压住了这等存在。
显然,武者亦并非自己所想那般,全然对鬼祟束手无策。
军中武者以煞气克制鬼祟,辅以军阵,可显化于一身,使量变成为质变,以达到镇压鬼祟的奇效。
显然这是隶属于阵道的一法。
道门被尊为国教,着实是实至名归。
斗战、丹道、阵法、罡斗、卜卦……诸般玄奇术法,亦是会应当会涉猎一二。
念及此处,池辰不由地心生向往。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对于鬼祟的研究,远比自己想象得那般简单。
一众甲士应声迈入走道,池辰混在人群中,亦是走了下去。
当走到黑水河主身侧时,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道幽幽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
那种令寒毛不由站立起来的目光,通体冰寒。
他倏然间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黑水河主正低着头,幽冷目光从白袍下亮起,紧紧地盯着自己。
虽然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但池辰丝毫不慌。
因为这大鬼一旦有着出手的意向,一旁虎视眈眈的李子受便可以毫无禁忌地出手。
只是他心里还有一种疑惑。
为什么这只大鬼会对自己这么在意?
要知道自己可才走过两次阴路。
路上谨记“不要好奇”的禁忌,没有招惹任何鬼祟。
相到了第一次走阴路时,那想要将自己留在阴路的诡谲女声,池辰心头猛然一跳。
他心里隐隐有个不成熟的猜想。
第四十四章 两个捕头
这场夜,极长。
此刻的西林县,一片森寂。
阴风阵阵,隐隐伴着一股甜腻的血腥气。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鬼祟尽皆展露出死相,公然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起来。
这座已然完全沦陷的县城,唯有一道微弱的清光,刺破了重重鬼雾,亦是这漆黑夜中唯一的光芒。
赫然正是西林县衙。
暮春的森森夜里,清凉的冷风掠了过来,把衣角吹得微微卷起。
池明桑双手持刀,驻守在县衙正门中央,两边是随身的衙役。
无数鬼祟被清光阻挡在外,齐齐地驻足在县衙门口,目光阴森地盯着这守在正门的三人。
那目光落在三人身上,犹如数把无形利刃,狠狠刺入了他们的心。
那两个衙役脸色分外苍白。
他们看着在无数鬼祟齐齐重压之下,正被鬼雾逐渐挤压成椭圆形的朦朦清光,脸上齐齐露出了担忧。
任谁都没想到,只是一夜,就是发生了如此的大乱。
犹记得上次鬼祟祸乱阳世的大乱,还是在百年之前。
那一夜,一座大县成为不忍直视的人间炼狱。
而在阴路之上,一夜之间,徒增百万鬼祟。
至今还是一片荒凉的鬼城。
然而事态紧急,容不得他们多想。
在他们身后的,是整整一县衙的西林百姓。
一旦镇压大印的浩荡正气被破,眼前这群嗜血鬼祟便会一拥而上,瞬间将县衙里血洗。
虽然他们抢在这些鬼祟害人之前救出了绝大多数的百姓,但眼前场景亦是不容乐观。
眼下县衙已经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无数鬼祟正源源不断地赶来。
看这势头,莫说派人送信求援了,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此长彼消之下,县衙被破已是定局。
池明桑眼眸低垂,面沉如水,没有丝毫慌张。
虽然面上稳如老狗,但心里却慌得一批。
隐隐地,还有几分庆幸。
庆幸大郎池辰此刻不在西林,否则此次定会与自己一同葬命于此。
清理了思绪,池明桑蓦然开口道:“县衙内现在还有多少衙役?”
守卫一侧的衙役吞咽了一口唾沫,小声回道:“除了之前逃走的那几个衙役,还有七十八人。”
“听说另外两个捕头也来了?”他沉声问道。
“确实是来了,每人带了几个衙役,守着各自的侧门。”
那两个之前被县令大人发配去做了吏员的捕头......池明桑眼中划过一抹忧色。
深知这二人秉性的池明桑心里暗暗祈祷,这两个睚眦必报的家伙可千万别乘机弄出点事情。
池明桑心脏砰砰跳动,隐隐有着心悸的危险感萦绕不散。
不知是如此多鬼祟在此虎视眈眈地望着,还是因为镇压大印所守护的范围正在被鬼雾压缩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
不行!
还是不对!
我得去看看!
......
县衙大院里,
百姓们齐齐聚集于此,将这极大的县衙大院挤得是水泄不通。
百姓们吵闹声与哭泣声混做一团,异常混乱嘈杂。
现场几位衙役努力维持着秩序,但效果却并不显著。
在他们正大为头疼的瞬息,两道身影宛若游龙一般唰地一下蹿进了后院。
进了后院,好似与大院分隔了两个地方,瞬间嘈杂尽去,立即陷入了死寂。
偶尔还有虫鸣声突然响起。
“atui!”
两道身影现出原身,是两个穿着朴素衣物的男子。
一胖一瘦。
胖子感受着这难得的静谧,猛然间吐了一口唾沫,愤愤骂道:“这西林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尽把人安排在了大院,这后院还有这么大的地方,也不知道安置,一定是害怕有人扰了他!”
“就是就是。”瘦子亦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指不定他现在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逃走了呢!!”
胖子听闻此言,脚下不由地加快了几分,小声说道:“二弟的计划可真有一套,外面的人一定以为我们现在在外抗击鬼祟,万万没想到我们竟是用了金蝉脱壳之术。”
“小事罢了,说起来当务之急,还是要速速取得镇压大印。”瘦子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西林必定沦陷,这里的人都会死,想要活,只有取得镇压大印!”
“唯有取得大印,我们才可从这见鬼的险境中逃出生天。”
“记住了,此间中人,万不可杀,一旦杀了,定然会被镇狱司的人发现,我们便百口莫辩了。”
瘦子的一番话,几乎说到了胖子的心窝里,当即狠狠地点了点头,狠狠说道:“我们还没等来好日子,没想到竟是发生了这些窝心事,那群傻了吧唧的衙役想死,我可不想死。”
“谁会为了那些普通人豁出了性命?”
“反正老子我是不干!”
二人脚步不由加快,远远瞥见书房中燃起烛火,那一道正在烛火前愤笔书写的身影。
而在书房门口,正肃然站着两个衙役。
“镇压大印定然就在这书房里了,如此重要的东西,一定是西林县令贴身保管!”瘦子小声说道。
“那怎么办?”胖子面露忧色,眉头紧皱。
“笨蛋!当然是抢了!”瘦子怒道。“一旦我们用镇压大印离开,这里一定会被鬼祟血屠,管他是县令还是衙役,只要我们不亲自杀人,镇狱司就查不到我们身上。”
胖子连忙点头。
作为气感境武者,对付两个守门的小衙役,岂不是还是手到擒来。
砰砰两声闷响,两个小衙役就被悄无声息放倒。
轻轻推开房门,没有任何声音。
县令大人坐在那里,全神贯注地低头写着什么,全然没有注意到悄然走入的二人。
在那上首的桌台上,一座狮子座铜印正放在那里,周身裹挟着浩浩荡荡的清气,狮子上首,鼓荡着奇异的波纹,好似是描绘着整个西林县的山川河水。
西林县的镇压大印!
亦是现如今西林县抵御诸般鬼祟唯一的神异。
蓬!
一声闷响。
县令大人身子一软,毛笔在纸上勾起了一道乱糟糟的笔锋,旋即瘫软在了下来。
从他的身后,冒出了瘦子的身形。
“东西拿上,我们走!”
胖子当即伸手,用提前准备好的黑布裹住了镇压大印。
几乎是瞬间,笼罩着整个县衙抵御鬼祟的清气骤然一缩,彻底消失不见。
胖子当即反应过来,脸上又惊又怒,张口便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五章 《煞气决》
池明桑正准备回头去后院寻县令大人说道说道,忽然间笼罩于整个县衙的清气骤然一缩,竟是兀自消失不见。
如同陡然落入了冬季,寒风骤起,如坠冰窟,池明桑只觉后背被吹得冰凉。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些一直守在门口的鬼祟们便开始了杀戮。
“啊!!”
站得较为靠前的两个衙役蓦然发出一道惨叫声,切割声、撕裂声混杂。
仅仅数息时间,县衙门口到处都铺满了碎肉,鲜血流满了地面。
不知是有意无意,那两个头颅竟是保存完好,如同皮球一般高高跃起,在地上滚了几圈后,落在了池明桑的脚边,那对惊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畜生!!”
池明桑目眦尽裂,颤抖地握着手里的刀,愤怒的他并没有丧失理智地冲上去,而是扭头便奋力往大院冲去。
“嘻嘻嘻......”
嬉笑声在虚空缭绕,引得池明桑心脏为之抽搐。
因为他听到了另一个方向倏然爆发凄厉的欢叫声,隐隐可见道道黑影冲天而起,落入大院。
他心里蓦然一沉,脸色异常苍白。
西方的侧门,也被破了么?
“轰隆!”
一道闷雷陡然闪过,照亮了池明桑绝望惊惶的面孔。
“呼呼!”
他急促地喘息着,他的脸色难看,察觉到身上好像背着重物一般,每走一步都是异常艰难。
身后,不断传来鬼祟怪异扭曲的嬉笑声,不断催促着池明桑快速奔跑起来。
“虐玩!!”
如此的怪异,惊得池明桑一身冷汗。
在鬼祟眼中,自己一身武学视若无物,但是却始终吊着自己,那种感觉,明明就是虐玩!!
他感受着后背的冰凉,那种感觉,就好像背着一具冰凉的尸体一般。
“我不能死!”
“绝不能死!”
“只要不死,绝对会有所转机!”
心神大乱的他奔走起来毫无章法,跌跌撞撞,两三步一摔跤地走了进去,刚走入大院大门,顿时眼睛瞪得滚圆。
无数阴森鬼脸在大院中飘飞,时而出现,时而隐没,此起彼伏,他们脸庞狰狞地扭曲着,痛苦哀嚎着。
而在下面,密密麻麻的普通人呆呆地看着这一幕,有的神态癫狂,有的面容惊恐,有的崩溃哭嚎,更有甚者已然开始了自杀!
他举目四望,县衙里维持秩序的衙役已然被吓得瘫软在地,人事不知。
“找!去找县令大人!!”
“他明明跟我说,他有办法!”
他咬着牙,想起了不久前县令大人的话语,连滚带爬地冲向后院。
后背的重感愈来愈重,好似在背着数吨重物,压得池明桑直不起腰来。
“嘻嘻嘻......”
耳边清晰传来怪异的嬉笑声,丝丝冷气吹入耳翼,仿佛有人正趴在他背上对着他吹气一般。
好不容易奔到后院,只是看到书房门口,池明桑骤然脸色一变。
只见两个衙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双目之中确实黑漆漆的一片,鲜血沿着鼻侧缓缓流了下来,汇聚入下颌,然后再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上。
挖眼!
又是挖眼!
池明桑心脏猛地一抽,仿佛一只手狠狠握住了他的心脏,剧烈的疼痛陡然传来,身上的巨重终于坚持不住,彻底瘫软了下来。
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要死了么?
他安静想着。
可惜没有护住西林县。
“大胆鬼祟!安敢放肆!”
耳边“呼”地一声,好像有人跃了下来,这熟悉的声音......池明桑陡然睁开了眼睛。
模糊的视线中,一道燃烧着腾腾火光的身影站在身前,目光如炬地面朝着对面三只鬼祟。
这道身影如此地熟悉......
就好像自己的那个侄子。
嗯?侄子?
池明桑蓦然睁大了眼睛,眼前视线逐渐清晰,站在面前果然是池辰!!
这他娘的混蛋侄子怎么又回来了?
难道还看不出来西林县死局已成无力回天吗!?
他陡然撑起身子,出奇地是,原本负了巨重的身子陡然一轻。
身体也好似在瞬间恢复如常。
他倏然间醒悟过来,看向池辰对面飘摇凶厉的三只鬼祟。
“大伯,你要干什么速去,这里我来解决!”
池辰冷喝一声,没有回头。
池明桑犹豫了一下,大步流星地迈入书房。
待得池明桑没了踪迹,池辰嘿嘿一声冷笑,身上的阳火竟陡然熄灭。
感觉到那股危险的火焰陡然熄灭,三只鬼祟互相对视了一眼,当即伴着嬉笑声冲了上来。
池辰毫无惧意地双手一搓,身形同时向前掠过,在相互错过的那一刻,一道凶厉煞气陡然从他的身躯之中爆发出来。
三只嬉笑鬼祟陡然爆发出一阵凄厉惨叫,在滚滚煞气之中化为飞灰。
在鬼祟消失的一瞬间,煞气犹若雨后阴云,彻底消失殆尽。
这是从李子虚手里学得的《煞气诀》。
军伍武者身上最为克制鬼祟,同时亦是可以施展合击之术的神奇秘术。
想法十分高明,但并不实用。
起码不同寻常武者那般,面对鬼祟而束手无策。
鬼祟凶厉,尤其是害过人的鬼祟,“煞气”更甚一筹。
《煞气决》便是引出二者体内的煞气,互相拼斗“煞气”,瞬息之间决出胜负。
若是寻常武者,见了鬼祟而先行震骇,未战,“煞气”先行泄了,施展《煞气决》无异于找死,光是煞气反噬,便是足以致命。
是以这种神奇秘术不往其下衙役武夫传授。
因为往往这些鬼祟,比之寻常武夫,“煞气”更盛。
而军伍武者,身经百战,血浴沙场,精神雄浑,十分注重“煞气”的锻造。
因而这种秘术,往往在军伍武者身上,具有奇效。
池辰自认为自己斩杀了不少的鬼祟,“煞气”的拼斗之下,绝不弱于一位寻常军伍。
如此施展开来,竟然发现《煞气决》出奇地好用。
只是这《煞气决》施展无异于赌命,肉眼看去,你根本无法知道对方煞气多少,基本完全靠着盲猜。
一旦煞气比拼不过对方,一旦煞气反噬,反倒有噬命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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