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幸》 一、他和她 “所以,就是这样,我失业了。” 高奚撑着下巴,看着非要请她吃饭却没钱付账的某人,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然后呢?” 他干笑两声:“你也知道嘛,当初我爸带我搬走的时候把房子卖了……”小心翼翼的觑了眼发小的神色,咽咽口水:“你收留我吧?” 高奚抽出纸巾,动作优雅的擦了擦嘴角,笑道:“我拒绝。” 他丧气道:“别这样,看在咱们从小玩到大的情分上……” “看在从小到大你把我当跑腿小妹冤大头的份上?” “话不能这么说,我每次都有给你报酬啊!” “比如你没吃完的薯片?” “……下晚自习的时候我还送你回家呢。” 她点了点头:“如果不是你招惹了那些地头蛇,我可能也没有什么危险可言。”说完朝老板稍微提高了声量道:“龚叔,再来一份干炒牛河。” 正热火朝天挥舞着锅铲的老板听罢回头朝他们笑道:“行!多加豆芽对吧!” 齐越眼角抽了抽,看着她面前已经空了的几个碗碟,想起这人在这一个半小时内已经消耗了一碗牛腩面两个菠萝油和叁个烤肠,实在是让他有些胃疼。 “吃太多了……” 面前的人轻轻斜了他一眼,一股毛骨悚然便从他的尾椎处急剧而生,于是忙满脸狗腿道:“那又怎么样,随便吃!还想吃啥,再来碗杨枝甘露不?放心,都记我账上!” 齐越的一副你放一万个心的表情,哪怕她现在要吃龙肉,他也要逮一条回来。 “你这个月都赊了几次账了?” “就五六……七八次而已啦。” 高奚叹了一口气,心想着不知道下一次他两来,龚叔会不会把他们打出去。 “来了来了!”龚老板将一盘刚出锅的干炒牛河放在桌上,用围裙擦了擦手,笑道:“你两都好久没一块来了吧,这个月我见齐越的时候多些,倒是奚奚,我可有阵子没见着你了。” 高奚含笑回应道:“工作太忙了。” 可以说龚老板是看着他两长大的,从两人只有七八岁,常常跑来买一份炒饭或炒面分着吃到现在快二十年了,所以龚老板看着他两总是很亲切的模样。 于是又乐呵呵的道:“可不是嘛,你们现在一个是军人一个是大医生,是得忙些。” 齐越抽了对筷子,插进干炒牛河里瞬时针搅动了几圈再夹起来,盘子里看着刹那间都少了一半似的。 “现在不是了,我被开除了龚叔,你之后恐怕会常见到我的。”他爽朗的笑了笑,仿佛失业那个不是他一样,然后十分豪爽的咬了口面,“还是龚叔做的好吃!” 龚老板:“噢……我说你怎么这么有空呢最近。” 看着自己的面被吃掉了一小半,高奚很是不客气的瞪了齐越一眼。 齐越有些心虚的嘴硬:“小气鬼,不就吃了一口面嘛。” “这叫一口?” “你两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龚老板又去一旁的冰柜里拿了两瓶汽水摆在他们面前,“吵吵闹闹的…来,叔请你们喝,不管怎么样,大家感情没散就好,没有什么过不去的事。” 齐越当即咧开嘴角,“谢了龚叔!” 高奚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正想开口否认一下,她对这个拉低她格调的人并没有什么感情的时候又有人招呼龚叔做吃的去了,他只得扔下一句:“慢慢吃啊!不够再给你们做!” “你忙吧龚叔,我们不是外人!” 趁他说话,高奚赶紧把干炒牛河拉到自己面前,这家伙从小就爱和她抢吃的,真是不干人事。 “至于吗?”齐越失笑,不过看着她这个样子,又有了几分怀念。 “慢点吃,真不和你抢了,别噎着。” “我才不会。”高奚轻哼了一声,咽下最后一口鲜香的牛肉,满足地放下了筷子。 齐越见状问道:“饱了吗?” 她摸了摸肚子,点点头:“差不多了,只能装下一盒蛋挞了。” “……”他简直是服了,从小到大这人的食量是个谜,胃是个无底洞,但偏偏人还挺瘦,也不知道肉都长到哪去了…… “你之后打算干什么?”她问道。 齐越托着腮,沉吟了一会儿,“你说现在转行当厨师怎么样?以后你来就给你打八折,你再带带同事什么的,叁人同行,一人免费。” 那可真是谢谢您嘞。 “部队真不要你了?” “那还有假啊,没送我上军事法庭就不错了。” “那好吧。”高奚轻叹后和他用汽水碰了碰,“我们医院最近找保安,你要来试试吗?” 齐越的表情沉了下去,严肃道:“好歹我也是海军陆战队出身,怎么能那么随便的去当医院保安……” “一万一个月。” 齐越顺理成章的把话吞了下去,喜笑颜开道:“五险一金有吗,分配宿舍不?” 高奚但笑不语。 “好饱……” 最后还是高奚付了这顿饭钱,而齐越扶着腰,实在是撑得不行,两人就慢悠悠的在河边散步。 “啊,前面有卖碗仔糕。”高奚鼻尖轻轻嗅了嗅,笑道:“好香啊。” 齐越赶忙拉住她的手腕,苦着脸说:“停停停,再吃下去肚子都要破了,你好歹是个医生,别暴饮暴食好不好?” 她轻哼一声:“瞧你这点出息。” 齐越吐槽她:“我小时候到底是怎么从你嘴里抢东西吃的,活下来可真不容易。我说你要是哪天不当医生了,去当个吃播可能也不错。” “你……”高奚正打算反驳一下他的倒打一耙,手机却拼命的响了起来。 “是我……知道了,不堵车的话15分钟能到,尽量把患者的情况先稳定下来。” 她挂了电话,对齐越正色道:“我要回医院动手术,你……” 齐越了然道:“我送你过去吧,摩托车可不会被堵在路上。” “好。”高奚的眉眼柔和了些,“多谢。” 将头盔戴好,她从他的身后搂紧了他的腰,一股恍然的熟悉感突袭上她的心头。 说起来上学那会因为家里离学校远,他们存了好久的钱才一起买了辆自行车,轮流着开来带另外一个人上学。 齐越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微微勾起的唇角,心情也很不错,“笑什么呢,抱紧啊,别又像小时候那样掉下去了,不然我还得回头去捡你。” 真是怀念不了两秒,气氛就被他破坏了个干净。 高奚无奈的笑道:“知道了,可以走了吗师傅?” 摩托车立马飞驰了出去,狂风把他的回答扯得有些不清,模糊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走喽,客人记得五星好评啊!” 这人…… 高奚一到医院把头盔扔给他就立马下了车,来不及和他说什么就跟着早等在医院门口的住院医生往手术室去了。 齐越轻呼了口气,凝视着她消失的方向,“可要赶上啊……” 此刻的天已经完全暗了。 “高医生,患者是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弄破了输液瓶,用碎片割了脖子……对不起。” 高奚认真的给手部消毒,带着口罩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她淡淡道:“不用自责,他想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住院医生一直忏愧的垂着眼睛,听她这么说才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年轻有为的医生,从她一贯冷静的眼里看出了一抹笑意。 “那就再把他救回来吧。”她道。 站在手术台前,她凝视了两秒这个不断自杀的男人,内心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怜悯,或许是感同身受。 身不由己,连死亡都无法做主的可悲。 “现在开始手术。” 只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既然身为她的旗子,在还没有利用他走完最后一步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放任他去死的。 如今的她,也被塑造成了一个冷漠的怪物啊。 手术进行了十一个小时,最终还是挽回了这个男人的生命。 看着他被推出手术室,她想道:很遗憾,又让你失望了。 “高医生,您辛苦了!病人先割破了动脉,然后又是癌症并发症,这么危急的情况您都能处理好,实在是太厉害了!” “过奖,你也辛苦了。”高奚没多说什么,只嘱咐道:“接下来还是要麻烦你们,密切观察他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及时通知我。” “好的,我明白。” 她走了两步,又想起了什么,神情不辫道:“警方那边如果再来问话,你就告诉他们患者现在的情况不能再受到刺激,不过同时也请他们加强对患者的看守吧,毕竟是个案犯,就算我们要救他,也希望最后他能被法律制裁才是。” 高奚脱下无菌服走出了手术室,看见齐越就坐在门前的长倚上打盹。 她楞了楞,走到他的身边,还没来得及叫他就见他睁开了眼睛。 齐越打个哈切,“结束了?” “嗯。”她坐到他的身旁,笑问道:“怎么知道我在这个手术室里?” 他抓了抓睡得凌乱的头发,“别小看我的侦查能力好吧?” “那真是失敬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同笑了出来。 “怎么不问问我手术成功了没有?” “用不着,要是没成功你肯定不是这幅表情了。” 高奚倒是有些好奇,“那我该是什么表情?” 齐越想了想道:“大概一副哭唧唧的样子就出来了吧?” “……我有那么爱哭吗?” “事实上没有。”他笑道:我瞎说呢。” 高奚撇开眼睛,“无聊。” “走吧走吧。”他站起来向她伸手,“吃早餐去,我看了一圈了,你们医院的食堂真大啊!价格还便宜,这工作太好了。” 你刚才还嫌弃保安呢。 高奚把手放在他温暖的掌心里,任由他把自己拉起来,道:“合着你等了我一晚上就是为了让我请你吃早餐啊?” 他笑嘻嘻地说:“谁说的,是我为了陪你吃早餐好吧。” ……真有你的。 -- Vρο①⑧.cοM 二、他 齐越其实已经七个月没见过高奚了,上一次也只是匆匆会晤,连坐下来一起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他从小和父亲一起长大,但有印象以来那个人不是在不省人事就是在喝酒,极偶尔的时候姑姑会过来给他们做一顿饭,所以他童年的常态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本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但没想到后来碰上一个比他更倒霉的高奚。 于是理所当然的和她成了饭搭子,尽管可能一不留神食物就全部进了她的肚子里…… 高奚是一个很会照顾别人的人,也很懂事,似乎在所有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人说过她半句坏话。就算如此,齐越偶尔也会叹气,因为自己大概是唯一一个不被温柔对待的,虽然,他没见过她发脾气的样子,她嘴里也没有说出过一句重话,可那人最擅长的就是微笑间就挖坑埋了他。 如同此刻。 “您就是高医生介绍来的齐先生吧?快请快请!” 他今天来医院应聘保安一职,接待他的理事热情无比的招呼了他,端茶倒水一样没少。 搞得像他来面试的职位不是保安,是院长一样。 齐越的眼角细微抽了抽,反常必有妖,特别是这位理事的眼神看起来还有些飘忽的样子。 “我听高医生说,您原来是军人?” 齐越放下水杯,将自己的简历递了过去。 “是,之前在部队待了不少年。” 理事接过简历,很快翻阅起来,这份简历很薄,却让他颇为震惊。 “您之前待过海军陆战队?” “惭愧。” “那您来应聘保安,也太大材小用了。” 齐越礼节性的笑了笑,并未做答。毕竟也不好说他的真实目的是为了来和某人一起吃饭的。 理事放下简历,推了推眼镜,沉吟道:“说实话,不说您是高医生推荐的,就凭您的经历,胜任这个职位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齐越静静等着他的下文,直觉告诉他这事恐怕不简单。 果不其然,理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迟疑道:“主要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齐越:“这话怎么说?” “这个……”理事皱着眉,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是这样的,不管最后您愿不愿意做这个工作,都希望您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齐越郑重的点了点头,“您放心。” “我们这次招聘保安,主要是为了停尸间的安保工作……” 这话说一半,不禁让齐越觉得这个工作可能带了点灵异色彩。 他很想叹气,那家伙果然算计他。 谁知理事又道:“您不要误会,不是出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是这几个月,停尸房的尸体总会莫名奇妙的不见了。” “……什么?”齐越觉得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那你们报警了吗?” 理事立刻点头,“第一具尸体丢了的时候,我们就报了警……可就是这么奇怪,警察来了查监控,又排查了进出停尸间的人……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把尸体带出去过,那些尸体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确定吗?会不会是哪里弄错了?” 理事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第一次或许会查错,可这两个月都丢了四具了……每次都是同样的结果。”他叹着气摇摇头:“这事实在是太诡异了,所以我们想聘请一位侦查能力强一些的人来当保安,就算弄不清怎么回事,至少能不再丢遗体就好。” “可这事警察就不管不问了么?” 理事苦笑道:“因为丢的遗体都是流浪汉,没有家人没有身份,警察那边也……” 齐越点头表示明白,又道:“那么一开始是怎么发现尸体丢了的呢?又是谁第一个发现这个事的?” “第一具遗体是要送到医学院当大体老师的,所以那天要去给学生讲课的副教授去了太平间领遗体……噢,您也认识,就是高医生发现的。” 齐越了然于心,难怪某人想他来蹚浑水,十有八九是她自己感兴趣。 “好吧,那请问我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理事有些反应不过来,“啊?” 齐越也没有保证什么,只是笑着,可无端便让人觉得他自信极了,“我对这位偷遗体的贼也很感兴趣……当然贵院的薪资也很吸引人就是了。” ΝρΘ1⑧.℃Θm “你居然真的来了。”高奚放下病例,抬眼瞧着那一进她办公室就当自己家似的人。而他正在偷吃她的巧克力,闻言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想让我来吗?” 她摊开手,“我只是觉得你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齐越依次尝过了她放在柜子里的几种巧克力,最后皱眉嫌弃道:“怎么都这么苦……” 高奚无奈地递了瓶牛奶给他,道:“巧克力本来就是苦的。” 她一贯只喜欢可可味浓郁的黑巧,任何添加口味的巧克力在她心里都是异端。 齐越撇撇嘴:“都多大的人了还喝牛奶……”说起来这家伙办公室里的零食还真是多的要命,整个一热量爆炸工厂。 高奚轻哼道:“挑叁拣四,你不爱喝就还我。” 齐越忙握住了瓶子,深怕她真的要抢回去似的,“我喝,这苦味真让人受不了……”咕嘟嘟灌了几口奶,才冲淡了一些那让人想丢舌头的苦涩味道,他缓了缓道:“所以那尸体究竟是什么情况?” 高奚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至少现在还没有什么线索。” “两个月了,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监控也查不出什么来。”齐越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嘴角杨起不怀好意的弧度:“我看八成就是闹鬼了。” “你说这话对得起你人民解放军的身份吗?” “现在不是了反正。”玩笑归玩笑,这件事他还思考过几种可能:“你觉得会不会是分尸把戏?” 高奚很快给出来否定的答案:“不会。当时我看遗体丢了,第一个反应也是这个,立马检查了停尸间所有的遗体,如果是分尸藏匿,那大概会有缺少肢体的遗体或有缝纫痕迹的遗体出现,但很遗憾,都没有。” “有趣……”他沉吟了一会道:“你有那几个失踪人口的资料么?” 高奚点头:“猜到了你会问,这里。”她从柜子里拿出几张a4纸,简单的叙述了几句:“你应该也听理事说了,这些人都没有身份证,我只查到了他们的死因和检验出的血型和病症。” 齐越接过,叹了叹气:“你准备的够充分的,早就准备坑我了?” 她无辜的眨眨眼:“哪能呢,我本来也打算自己调查,但最近几个月我实在太忙了,又这么巧你正好有空,就一起查查看嘛。” “你忙什么呢?” “学术报告,实验,手术……还有点私事。”她微微勾起了唇角,本就明媚的脸庞刹时间像一朵艳丽的花,眼神婉转而灵黠的看着他:“你想知道吗?” 齐越莫名打了个冷战,咳嗽两声遮掩了过去。可这气氛勾动了他隐秘的心思,在这平静的空间里又流动着一丝不同寻常,他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高奚率先收回了眼神,轻声道:“不管如何,就算他们没有身份,找不到家人,但他们最后和这世界的联系就是医院,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平白无故的消失了。” ΝρΘ1⑧.℃Θm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早上我先送你回家再来上班。” 高奚毕竟是医生,叁班倒再正常不过,早晨上班早晨下班都是常态。现在有这样一个免费送她上下班的也挺好,免得她疲劳驾驶出什么事,自然也不会推拒,于是笑道:“行,请你吃早餐。” 齐越拿上资料,“一言为定。” 他现在是住在旅馆里,当时他爸带他搬走得很决绝,房子卖了,人脉也掐了,搞得他回港城除了找得到高奚,其他真可谓举目无亲。 将资料放好,他简单的冲了个澡,从浴室出来时手机正好响起。 他笑着接起电话:“首长好,吃了吗?” 那边的人也带着笑意:“寒暄就免了,说说你的情况吧。” 齐越脸色正经了不少:“我已经安顿下来了,目前在目标所在的医院当保安,但还没有接触到田嘉伟。” “听说他一直在自杀?” “是,前天割了脖子,但被救了回来。” “你要尽快了,至少除了他自己,还有别人不想让他活下去。” “是。” “齐越,这次卧底时间不会短,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齐越的目光变得暗了些,语气却仍旧坚定:“首长放心。” 挂了电话,他暗自思索着什么,眼中最后只剩一派清明。 一切的起因都在叁个月前。 他们抓住了一个中东战犯,这人挑起了许多战争和恐怖袭击,在移送联合国的途中,他们侦询到在这个战犯背后有一个庞大的军火势力,而这股势力隐隐指向了港城。 可他们到底没有问出更多的消息,因为在途中他们遭遇了狙击,那个战犯被一枪毙命。 可对方来无影去无踪,哪怕他迅速反应过来去部署,却还是没抓到人。 这也是表面上对外界的说法,他因失职而接受内部调查,并给与惩罚,让他提前退伍。 他回想起首长和他说过的话。 “齐越,这个任务很艰巨,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着军装,身姿笔挺的站在雨总参谋长的面前,“请首长明示。” “我们以往不是没有注意过港城,可警方派过去的卧底,要么死了要么下落不明,至今没有意外。” 齐越皱起了眉。 雨琮则笑道:“看来你想到了,是内部出了问题。” “卧底属于高级机密,对方的身份……不低。” “如今在港城有这种能力的一共叁个人:保安部部长李硕明、监狱长季未来以及总港督,高仇。” 齐越在听到高仇的名字时便大概明白为什么要他来执行这个任务,一来是他因为失职而被开除军籍,二来…… “高仇的私生女,是你的好朋友,对吗?” “是。” “有什么想问的?” “没有。” 雨琮笑着摇摇头,“看看你,我越发觉得我那儿子不成器。” 齐越没有答话。 “想说什么?” “回首长,队长……吴霁他原来也是一个很出色的军人。” “但他不够服从命令,便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雨琮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本来还以为你多多少少会不想接受这个任务,现在看来,我多虑了。” 雨琮正色道:“齐越,这次的任务我亲自担任你的联络员,你要清楚,你即将面对一个既庞大又穷凶极恶的团伙,你必须抱着随时牺牲的准备,明白吗!” 齐越坚定的敬了军礼:“明白!” ΝρΘ1⑧.℃Θm 齐越躺在床上,却没有睡下。 手机轻轻震动着,他拿起来一看,是某人给他发一条微信。 “明天吃米粉好不好?” 哪怕她看不见,可齐越还是露出了笑容,难得有一瞬的放松,回到:“好。” 关了手机,他强迫自己尽快进入睡眠。 脑海里浮现的最后一个念头是:作为军人他对得起任何人,除了高奚。 -- Vρο①⑧.CοM 叁、她 “别动,也别说话,你割伤了气管,一时半会好不了。” “我知道你很失望,但是把你救活,是我的工作。” “不用这样看着我。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这话听起来真像反派的标准台词……我的意思是,你想结束的生命,我会尽力将它延长。” 她往输液瓶中注射了一管药剂,看着病床上的人目眦欲裂,还是有些许怜悯:“放心,只是舒缓剂,让你没有机会咬舌自尽而已。话说眼睛瞪这么大不会干涩疼痛么,下次来的时候,送你一个眼罩吧。” “那么待会见,田先生。” 高奚走出病房后,心情属实不错。她现在也挺理解自家妹妹那种喜欢捉弄人的恶趣味了。 和护士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她就下了班,走出医院果然看见了等在大门口的某人。 “等很久了吗?” “刚到,给。”他扔了一块巧克力过来,笑道:“还你的,尝尝看。” “草莓味……” “偶尔也试试新口味嘛。”他将头盔递过来,高奚于是将巧克力先放进了包里。 “你指路啊,我很多年没回来了,忘了那家米线在哪了。” “走吧,专属导航为您服务。” 她难得俏皮,齐越低头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诶老板,两碗米线啊,一碗不放葱一碗不放香菜。” “行!” 齐越四处看了看,“这里比以前看着好看多了。” “都十多年了,翻修也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们坐下没多久,两碗热腾腾的米线就端上来了。 咸鲜的高汤里卧着煎得金黄的鸡蛋,米线上下里藏着切得大块的肉,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还是以前的味道,这店难怪还没倒……你吃慢点!我不和你抢!” 高奚放下筷子,抿抿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不是习惯了嘛。” “吃蒜不吃?” “不要,味道好重……不,还是给我吧。” “怎么?” 高奚眼里有一丝狡黠的光,“碰上了个讨厌的病人。” 齐越笑出声:“怎么,高医生也会捉弄别人吗?” “还不许有讨厌的人了?” “应该应该,是谁惹的你?下次我和你一起作弄他。” “一个……应死未死的人。” “什么意思?” “你知道之前发生的325灭门案吗?” “你是说那个男主人杀了自己妻子和两个孩子的案件?” “没错。他在犯案之后意图自尽,但不幸的是被救了回来,”她笑了一声,漫不经心道:“对他而言。” “你说这种人救他干嘛!” 齐越和高奚齐齐回头,看见几个学生正义愤填膺的说着什么。 “这种败类杀妻杀子,医生居然还救他,真没天理!” “就是啊!这种垃圾就应该一起去死!” “我看那救他的医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丘之格!” “虽然……是一丘之貉啦……” 齐越回过头哼笑了一下,“你说现在的小鬼,成语都说不清楚,意见倒是挺多的。” 高奚也不在意,“几个小孩子,和他们计较什么。多吃两口好吃的吧,待会还得上班呢。” “你不回家啊?” 高奚点点头:“回医院,还有事要做。”她吃东西一向信奉宁撑死不浪费的准则,连汤都要喝干净的。放下碗筷后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容,灿烂夺目得紧。 齐越又恍惚了一下,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见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她,“你……”他下意识开口,可又停顿了下来,不知说些什么好。 “什么?” 他摇头,“没什么,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远去的岁月一直像被一把尖锐的刀尖从他的生命里割裂开来,包括她那带着远春般可爱明媚的笑容和璨璨目光,那是曾经唯一接纳他的地方。 为什么…… “对了,待会顺路带我去一趟百货公司,我要去买一个眼罩。” “眼罩?你睡的不好吗?” “并没有,我向来一沾枕头就能睡着——买来送人的。” ΝρΘ1⑧.℃Θm 四十五分钟后两人又回到了医院。齐越看了眼手表,正好九点差五分。 “那我就先去报到了,你忙吧,中午找你吃饭。” 高奚笑着挥挥手:“知道啦,快去吧。” 等齐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提着装有眼罩的袋子往看护病房走去。 病房门口的警察都是认识她的,没多说什么就为她打开了门。 “你好啊田先生,又见面了。” 高奚将袋子轻轻放在柜子上,笑着对她的病人寒暄道。 “唉,怎么又在瞪我,眼神不能杀人您不知道吗?”她慢条斯理的把眼罩取出来,图案是她少年时期很喜欢的那只黄皮耗子。 然后贴心给这位怒目圆睁的先生带上,而她面带笑意的坐好,翻看着自己病人的病例。 淡声道:“田先生,我们有很多时间。您就好好休息,等您想说什么的时候再聊也不迟。” “不过,最好在您接受法院审判,将您定为恶性杀人犯之前。”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田嘉伟,他愤怒的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不过在高奚眼里也只是一只徒劳无功的可怜虫罢了。 “您打算反驳我吗?说您不是杀害您妻子和两个儿子的凶手?” 高奚托着腮,歪着头一副颇为苦恼的模样,“可现场只找到了你的指纹,它们遍布在每一个角落,特别是……凶器上。再者,法医推测死者死亡时间在下午两点到叁点间,监控摄像头拍到你在一点四十五回家,然后再没有出来过。而你的动机也很明确,因为身患癌症,想要妻子和儿子一起去死,以此满足你变态的欲望,让一家四口在阴间相遇。最重要的是……”她凑近他的耳边,带着薄凉的笑意道:“警察说你就是凶手。” 田嘉伟平静了下去,不再挣扎,不再发出声音,就像一具尸体,很安静的躺在床上。 高奚面无表情的坐回椅子上,“您真的想否认吗,如若不然,为什么一心求死。” 说完这句话后她也静默了很久,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氧气机的声音。 “说起来,其实这样的事也不算新鲜。”她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 润了润喉道:“来我们这里看病的什么样的人都有。有的没钱了来卖孩子或卖子宫,专门去妇产科蹲那些愁眉苦脸的夫妻;在内科,有的是强迫夫妻中的一方为另一方捐献肝脏;在我们外科,用家人骗保碰瓷的更是屡见不鲜。” “你看,人渣而已。但尽管如此,下次碰到这些人渣有生命危险了,我们也得照救不误。” “毕竟法律上仍旧规定,他们都是人。” 她垂下眼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田先生,您现在想死不容易,要活着也不容易,对某些人来说,你死了有好处,对另一些人来说,你活着有好处。” “我自然是后者。” 高奚表明了态度:“无关职业道德,而是你的存在,会成为我扭转局势的一步棋。” “我想你也猜得到,那些想你死的人会是谁。而我现在正式邀请您为我工作,当然您可以现在就拒绝,也可以好好考虑。” 她等了一会,田嘉伟都没有表达出愿意或者不愿意的意思,道:“那您考虑吧,在这期间,无论是谁想让你死,我都不会让他如愿。” 不管田嘉伟此刻作何感想,她从容地起身准备离开病房。 “噢对了,”她眉眼弯弯,这次的笑容带了些真诚的意味:“另外想让你活下来的人也已经来到这个医院里了,不过他心眼没有我的坏,到时候恐怕不会让你有亲自报仇的机会,他大概率会强行带你到安全屋里,并承诺会将幕后黑手绳子以法。”高奚想起某人,颇为无奈的摊手:“这似乎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不是吗?你可以留意一下,最近要是有笑起来很傻的人找你,你也可以答应他就是了。” 等高奚走出了屋子,不由得失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两面叁刀的人了呢。 没走两步又迎面撞上正巡逻的齐越。 最近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太频繁了啊。她低头笑了笑,“工作适应吗?” 齐越打了个哈切,“还行,就是无聊了点。” “和军事作战肯定是比不了的。” 两人就在医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齐越挠挠头,“我这算不算玩忽职守?” “快到午饭时间了,就算是偷尸体的贼也要吃午饭的。” “……”你有理。 “说起来你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吗。” 高奚眨眨眼,“求我啊,我告诉你。” 齐越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不了,凭我自己也能抓到人。” “嘁。”她颇有些觉得无趣。 “行行行,求求高医生告诉我线索,不然我一直卡关也挺烦人的。” 高奚噗呲一声笑出来,佯装咳嗽了两声道:“虽然拍不到尸体运走的监控,但我推敲了一下尸体消失的时间,嫌疑人基本可以锁定在我们医院内部,重点可以关注……普外和神经内科。” 齐越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下他记忆过的医院平面图,“因为路线?” 高奚点点头,正准备再和他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人影立在了他们面前。 “高小姐。” 高奚抬头,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平静的开口打了招呼:“陈警官。” 陈泰笑着对她道:“您辛苦了,先生他在医院前面的酒店等您一起吃饭。” “我知道了,辛苦你特意跑来说一声。” 陈泰颔首,说了声哪里便离开了,走之前若有似无的看了眼齐越。 齐越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转过头还是问了声这谁。 “我…父亲的下属。”高奚笑了笑便起身了,“你也听到啦,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吃午饭了。” “多大点事,你快去吧。” 高奚走了两步又回来,凑近他的耳边道:“对了,前面那个看护病房就是那个杀人犯的病房,看到便衣警察了吗,你可不要过去晃悠。”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叹道:“不然打起来,我怕他们会有危险,你别增加我的工作量。” 齐越:“……”她离得近,身上那股好闻的气味一直往面前扑,搞得他心跳似乎快了点。 高奚掩住眼里的笑意,虽然把位置透露给了他,也知道他有的是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这个傻子卧底会出什么意外。 “我走了。” 这次却被拉住了手腕。 她回望他漆黑的眼睛,竟然难得有一丝别扭:“午饭吃不了,晚饭可以吧,实在不行还有宵夜,我都可以等你。” 高奚垂眸轻笑:“好。” ΝρΘ1⑧.℃Θm 说到底,这个酒店是高家的产业,她走进去也不用问别人,心里清楚他会在哪里等着她。 走到最顶层最里面的总统套房前,她并不意外的看见半掩着的房门。 拉开精致的把手,在走进去前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摆出她这些年最习以为常的,如同玩偶一样乖巧精致的表情。 那个人正坐在沙发上品着红酒,极目远眺。 从一整面落地窗望出去,一栋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在地上走动的人们如同蝼蚁。 “先生。”她唤道。 “呵。”他笑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她,目光冷冽得像刀。 “你最近好像过得挺开心的。过来。” 高奚从善如流的走过去,半跪在他面前,开口却没有那么卑逊:“赢了一场,似乎也没有理由不开心。”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高仇的眼神漫不经心的在她脸上逡巡,这样的表情他向来不耐烦看到,尽管此刻已经存了惩罚她的心思,却也没有着急动手,毕竟他想听的话还没有听到。 “都是一件事。”她道,目光没有半分犹豫:“齐越既然是卧底,那么我会利用他除掉季未来,然后再对付李硕明。” 高仇也不意外她会这么说,毕竟女儿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他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划过她柔嫩的脸颊,按在红润的唇上,刹那间他就不耐烦再听什么齐越、季未来了,只想狠狠地折磨她的身子,只让她销魂的嘴里喊出他的名字。 “那你会杀了他吗?” “先生,我不会。” 捏着她的手狠狠用力,高奚有一瞬的吃痛,抬起平静的眼和他对视,“他是上尉,杀了他百害无一利。” “可我想让他死,怎么办?” “为了生意,我会阻止您这么做。” 高仇沉默了两秒,而后大声笑起来,“很好,你越来越出色了。”他把她拉起来,再扔到床上,从后面压住她的娇柔的身子,肆意亵玩。 “当然比起杀了他,还有更多有趣的玩法,比如告诉他在中东射杀那个战犯的人是你,或者……”他暧昧的笑起来,“给他寄一段你被我操到高潮的视频?” 高奚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 静静等待着那早应该习惯了的折磨。 叁个月前。 “父亲,我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在所有人为了那个战犯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她平静的开了口。 “我保证让他走不出中东。” “小侄女,你知道夸下这种海口会有什么后果吗?”高仇的叁弟淡淡的讽刺了一句,对这个外表柔弱的侄女,他一向不怎么喜欢的。 而高奚自始至终只看向高仇:“父亲,当务之急是不让他把我们卖出去,他本质是个商人,到时候到了联合国,给的条件诱人一些,他恐怕不会讲什么道义。如果想杀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那也应该派更多的人去,轮不到你这个黄毛丫头。” “现在这个时候,一拥而上只会给别人留下把柄。”这一屋子的人对她虎视眈眈,偏偏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没有一丝慌乱。 “最好的办法就是狙杀他,不必造成太大的乱子,不然我们随时有暴露的风险。我的能力父亲再清楚不过,当然要是失败或者被抓住了,我会立刻引爆身上的炸弹,不会有人知道我是谁。”她的目光巡视了一圈,“敢问各位都能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吗?” 是的,决心的未必有她的能力,有能力的未必有她的决心,一时间都沉默下来,只等着高仇最后的决策。 高仇不露声色,只道:“给你叁天的时间,把你全部的计划告诉我。” “是。” ΝρΘ1⑧.℃Θm 一个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夜幕欲坠,满天的星辰近在咫尺。 高奚撑着被弄得精疲力尽的身体去浴室洗澡,冷水冲刷躯干,她强忍着恶心的感觉,让自己从那样的情绪里抽离。 水汽把玻璃割裂出道道纹路,仿佛这样的裂纹也蔓延攀爬到了她的心里。 从十几岁过后,她对这个世界的厌恶感就从未少过半分。 【你要活下去,我和你一起活下去,好不好?】 她想,她向来是问心无愧的,除了……他. ΝρΘ1⑧.℃Θм 妈鸭,好久没有写过这么长的章节了…… 成年开篇快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少年回忆了!还挺长的恍恍惚惚…… -- 四、危机 门被轻轻的扣响。 过了一会便开了,他逆着光,眼神有些无奈。 屋子里是暗的,只有电脑屏幕发出亮来,她指尖不停的在键盘上敲着些什么。 “你在为什么不答应我。” “在工作呢。” “饭呢,吃了吗?” “没胃口,你自己……”她还没说完,那人就快速的跑了进来,十分紧张的握住她的肩膀。 “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难事居然会让你没胃口吃饭!境外势力海上入侵了?” 高奚死鱼眼似的看着他。 “是啊,马上要发生战争了,身为军人的你还是快点去保卫国家吧。” 她扯下脖子上的肩枕丢他,一副你快为国捐躯去吧的表情。 齐越笑嘻嘻的接住,自己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别生气,逗你开心嘛。” “这种冷笑话你还没有玩够啊。” “很冷吗?”他撑着头,有些探究的看着她,“不过你真的不打算去吃点东西?我看今天食堂里的菜里有奶油蘑菇浓汤。” 高奚迅速关了电脑,揣好了自己的饭卡,朝他笑道:“怎么不早说,快走吧。” 齐越:“……” ΝρΘ1⑧.℃Θm “说真的,这家医院对我来说最完美的地方不在于它的医疗器械有多先进,而是食堂做的菜真的很好吃,特别是奶油蘑菇汤,真是一绝。” 齐越看着这个刚才情绪还有些莫名阴沉的家伙顿时喜笑颜开的模样,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只点了一份盖饭,因为老是吃不来西餐。 “今天的水果是杨梅呢。”高奚用小叉子戳了戳那深红色的果子,想到了什么,笑着对他说:“想喝杨梅酒吗?” “杨梅酒?” “嗯,你还记得李婆婆吗,就是以前街口种了橘子树那家酒铺的老婆婆。” 齐越噢了一声,“记得,小时候偷摘她的橘子,腿差点被打断。” “谁让你整天上窜下跳似的不安分。”她目光里有些许怀念,“去年她来动手术,所以我又遇上了。” “她怎么了?” “人老体弱,走路的时候摔一下,骨头刺穿皮肉了。” “……真是够倒霉的。”他叹了一下,果然年轻什么都好,但又觉得哪里不对,“这和杨梅酒有什么关系?” “她送了我酿酒的秘方哦。” 齐越看着她眉眼弯弯的,轻易就能看出她的喜悦。 他好笑道:“平白无故的人家干嘛送你方子,该不会你又管人闲事,帮忙垫付医药费了吧。我看你的工资十有八九都用在这种地方了。” 被看穿事实的高奚哼了一声,“有什么打紧,反正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能保证天天吃到好吃的就可以了。”她吃了一颗杨梅,却被酸得直皱眉头,叹道:“不过买不到好的杨梅,泡出来的酒也不会好喝。” 齐越失笑:“这话听着你好像很懂酒似的。” 她煞有介事的点头:“那是当然的,我要是不当医生了就去卖酒,要是没有人来买我就自己喝,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他小声吐槽道:“那一定赔得血本无归。”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两人吃东西的速度都不算慢,大概十来分钟后就结束了用餐。齐越要回停尸间继续看守,高奚想了想打算一起去。 比起前几次他们吃着饭就被叫走,今天的她看起来格外悠闲。 于是齐越随口问道:“你今天没病人吗?” 高奚叹气:“你知道我们当医生最忌讳是什么吗?” 齐越摸不着头脑:“什么?” “不能在下班的时候说:啊,今天好闲啊,也不能问今天怎么没有病人。”她皮笑肉不笑道:“有的时候就不能信口开河,不然会加班加到怀疑人生的。” 齐越忍俊不禁:“对不起对不起,不知者不怪啊。” “高……高医生!!”从远处跑来一个带着眼镜的小护士,看到高奚大声喊道:“有车祸病人紧急入院,要马上准备手术!” 齐越一脸卧槽,心想这是咒语吧是咒语没错吧? 而高奚也没空理他了,立刻跟着小护士拔腿就跑。 她跑得急,从身上掉下来一个东西也没注意,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齐越也来不及喊住她,只能无奈的帮她捡起失物。 他微微愕然的睁大了眼睛,“这是……” ΝρΘ1⑧.℃Θm 高奚拧着眉,看着急症室十来个患者,大都血肉模糊的痛苦呻吟着。有刚入院的实习医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忍不住吐了。 “怎么回事。”她快速的消毒戴口罩,一面查看患者的情况一面问道。 “是爆炸!不知道什么人在学校装了炸弹!” 高奚仔细看了一圈,果然都是半大的孩子,压下心里的凛怒,把实习医生都叫了过来,手上仍然为患者处理着伤口,“我不管你们能不能克服不适,现在你们站在这里就是医生,马上去为患者看伤口和包扎,碰到不能处理的情况就来叫我,要是让我发现有人玩忽职守。” 所有人都发现一向温声细语的高医生变了,眼神冷漠得厉害,“我就让他立马从这个医院出去。还在等什么!” “是!”“明白!” 她对其中一个实习医生道:“这个孩子病情还算稳定,你继续缝合伤口,我去看其他人。” 在她要离开时担架上的学生拉住了她的手,她回望过去,只见这孩子眼里全都是泪水和深深地恐惧,“医生……我好怕……我不想死……” 高奚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目光沉稳又温柔,却没有说些什么,只让实习医生立刻接手,就往另外的伤者去了。 伤者还在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护士告诉她有一名双腿被炸断的男学生需要她去过去看看。 这边的实习医生正苍白着脸色查看伤口,看到高奚来了简单的报告了情况,“这个孩子好像离爆炸地点非常近,双腿都没了,炸弹碎片进入了体内。” “立马送手术室,通知麻醉科医生。”她用听诊器听了听伤者的胸腔情况后迅速做了判断。 在离开时她晃眼看见了正帮助医护人员抬担架的齐越,脑子里迅速闪过了什么画面,喊了一个相熟的护士,拜托她去找陈医生告诉他一件事。 而后她收敛了想法,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患者身上。 手术室的灯亮起,门外赶来的家长都泣不成声。 高奚沉着声音道:“现在开始手术。” 可死神永远不讲道理,至少这一次奇迹没有发生。 手术室里的人都沉默着,只有仪器还发出声音。 高奚的大脑尖锐的疼痛着,可也只有几秒钟,她又恢复了正常。 将白布盖在死去的孩子身上,她看着手表,凝声道:“现在是二十叁点十八分,患者正式死亡。” “高医生……您尽力了。”一旁的护士说道,有些许的担忧,“由我们去和家属说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不用,我的患者,我来处理。” 出了手术室的门,她首先看见的就是一位泪眼婆娑的母亲,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充满痛苦的眼里有一瞬的希望迸发出来。 她踉踉跄跄的跑过来,抓住高奚的衣袖,颤抖着问:“医、医生,我的孩子他怎么样了。” “很抱歉,尽管我们已经全力的救治,但很遗憾……” 她还没有说完,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着,那位母亲扯着她的衣领咆哮着:“你胡说!你胡说的!!你不是医生吗?你进去救他!你要救活他啊!……不行……不可以让他死啊……”她一边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最终泣不成声,无力的跪在了地上痛哭着,然后又挣扎着往手术室里面爬。 “高医生……”在她被打了之后就有护士和住院医生围过来想要拉开那个母亲,却被高奚制止了。 “把孩子推出来吧,我好准备下一场手术……让她再和孩子多待一会。” 面对相熟的护士担忧的目光,她轻笑道:“放心吧,不会有问题。” 高奚整理好狼狈,又重新进入了手术室里。 她接下来的两台手术还算顺利,尽管有一个孩子面临截肢,但总算都保住了性命。 等她都处理好后续工作,已经从凌晨进入了黎明,一天里最深沉的寒意正贴着骨缝蔓延。 她疲惫得厉害,贴着墙便坐到了地上,将昏沉的头脑埋进臂弯里。 直到有温暖的衣物裹在自己身上,她睁开沉重的眼皮,不意外的看见他的脸庞,勉强笑了一下:“辛苦了。” 他轻声道:“你也是。” “好累……”她的声音又轻又低,含着浓浓的倦意。 “我送你回家?” “不,这种时候我不能离太远,可能随时会有事找我的。回办公室吧,睡一两个小时就好。” 齐越点点头,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吧。” 他把她送回办公室,高奚躺倒在沙发上,身上仍旧披着他的衣服,强撑着说了句:“你下班了就回去吧,我不要紧……” “你快睡吧,我也想借你的地方打个盹,反正再过不久又要上班了。” “随便你……柜子里有毯子,你自己……”她话还没说完就彻底睡过去了,实在是精疲力尽。 齐越从她说的柜子里把毯子拿出来,却是盖在了她的身上,他为她拂开贴着脸颊的头发,指尖碰触到了她柔嫩的肌肤,他像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 “……晚安。”他只轻声说了这一句。 ΝρΘ1⑧.℃Θm “奚奚!快醒醒!” 高奚在一阵猛烈的摇晃中醒过来,她当是又出现了需要抢救的患者,精神一下紧绷了起来。 齐越却一把把她拉起来,推开门就往外面跑,她颇有些茫然:“怎么了?” 谁知外面竟也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齐越脸色不太好看道:“有人在医院装了炸弹。” 像是要印证他的话,一声巨响传来,不少人都在惊声尖叫。 高奚挣开他的手:“我得去重症监护室,齐越你快去消防通道看看,防止凶手在那里有埋伏!” 齐越也是这个想法,可仍旧不希望她离开自己的保护范围。最后他只有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自己小心,等我回来接你。” “好。”她说完便往反向去了,有序的指挥疏导着患者逃生。 不出他们的预料,齐越在安全通道处看见一个正准备倒汽油点火的王八蛋。 他刚才也通过对讲机通知其他保安守住其他的安全通道,所以当务之急要问出来哪里还放了炸弹。 齐越是军人,一般的拳脚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快速制服了他,再毫不留情的扭断了他的双手,冷着声道:“说,一共放了多少个炸弹,目的是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放火!” -- 五、碎片 一路上她都在尽量疏散病人,等到了看护病房时,她的心还是不由得沉了一瞬。 便衣警察都倒在了地上,她上前查看,发现都是枪杀,而且死状凄惨——双眼被挖或是肠子被掏出来缠在了脖子上。 心里隐隐有了猜测,她凝着神推开了病房门,果然田嘉伟已经不见了,而病床上只留下一朵干枯的玫瑰。 这时她才明白过来,高仇想要提醒她的事。 她拿起玫瑰,将其捏碎在素白的掌心里,沉了眉目,明白到这既是挑衅,也是邀请。 不过既然是针对她来的,那么田嘉伟大概率还没有死。而现在外面到处都有警察,那人也不会冒险带他出去才是……看来是想拿医院当成娱乐场,来和她玩这场游戏。 如果是她要带走一个人,又不能大张旗鼓的从满是警察守着的大门口出去的话……她一边想一边将医生外袍脱下来盖在尸体上。 之后伪装成尸体运出去也不会有人怀疑,这样的地方就只有停尸间了。 而且用那个地方作为一个他对自己复仇的地点,也是再好不过。 不过是谁不放过谁也还不一定。 她花了一点时间来到停尸间,轻轻推开了门。 里面即刻传来一声嗤笑。 “很久不见。”声音沙哑不已。 由于爆炸的缘故,停尸间也是暗影重重,她大抵只看见那个人坐在解刨台上。 “是很久不见,做了十四年牢,滋味如何?”她一步步走过去,笑道。 “很好。每一天都让我无比想念你。” “你不服气所以越狱了,是季未来帮了你?” 那边的人拍拍手,赞赏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聪明。” “可惜你变蠢了,居然当了他人的手中刀。” “无所谓……”他咳嗽了两声,又带着一丝兴奋道:“我就想来看看现在的你,是什么模样。” “你看到了。”高奚懒得和他废话,将手里握着的试验瓶扔到他的脚边,然后快速带上过滤口罩,躲藏在了一旁的手术台下。 她在来之前去了一趟实验室,托这个人的福,监控器失效且没人看守。 瓶子破碎后液体即刻释放出气体,使人耳鸣目昏,浑身卸力。 她多等了一会,保证那人没有反抗的余地才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目睹着他苟延残喘的模样。 她拿出一只针剂,狠狠刺入他的脖子,“还有几分钟的时间,你可以说遗言了。” “哈哈哈哈……”他只是笑,目光如多年前一般恶毒的盯着她看:“她……她没有说错……你真的……被深渊吞噬了……可笑……你比我……可怜。” 可笑着笑着,眼里又涌出了泪水:“高奚……我……在……地狱等……你。” “借你吉言。” 确保这个人断气后她将他放入裹尸袋中,然后推入一个停尸柜里。 之后再找机会带出去就是了。就在刚才来的路上时,她突然明白了停尸间遗体失踪案用的是什么方法了。 “你都看见了吧。”她转身走向一边坐在轮椅上的田嘉伟,蹲下身和他平视着,目光温柔了些,“你真是我照顾过最能折腾的病人了,不过我也说过,在你给出答案前,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 说完也给了他一针,看着他突然惊恐的表情,高奚忍俊不禁:“不是不怕死么?放心吧,是解毒剂,刚才的化学气体是有毒的,你虽然没他吸得多,可你现在这半残废的身体,可经不起考验。” “你……”田嘉伟毕竟伤到了脖子,说话十分费力。 “你想问什么?是我为什么杀人还是为什么要找上你?” 她将他推出停尸间,轻声道:“我都可以告诉你。杀了他是因为他也杀了人,我们这又没有死刑,再把他关进去,哪怕关到死又如何呢。况且现在的监狱长和我有过节,说不定哪天心血来潮可能又把他放了,我不可能留着这种祸害。之所以把他的尸体藏起来……呵,你说要是做点什么事再推到死人的头上,岂不是也挺好的?” 田嘉伟突然觉得一股凉气走遍了全身,从内心深处感到恐惧,他本以为自己连死都不怕,也没有什么会害怕的了,现在他错了。 “田先生,我是真心实意想和你合作,不然我大可以像对他一样对你,你说对吗?” “好了。今天你也折腾够久了,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然后我得去找我的朋友,他要担心我了。” ΝρΘ1⑧.℃Θm 等齐越把抓到的纵火犯押出去的时候骚动基本平息了不少,爆炸一共只有两次,消防队来了以后火也很快被扑灭了。 “齐越!” 有人高声叫他,寻声看去竟是一个老熟人。 “陈倚楼?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一直都在这家医院当医生,是你自己眼里只看得到高奚行不行。”陈倚楼不甚优雅的翻了个大白眼,大家都一起长大,真就他不配拥有姓名呗。 “抱歉。”齐越还真不知道他就在这里,高奚也没告诉他。想到高奚他的眉头又锁住了,目光往人群逡巡着,期盼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你有看见高奚出来吗?” 陈倚楼摇摇头,“没有,但我想她应该不会有事。”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他指了指那边控制现场的警察,“喏,那些就是她通知我找来的。十几个小时之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到有人可能会袭击医院的,让我做好准备,所以我提前找了警察,但什么也没发生人家也不好直接封锁医院吧,万一造成恐慌谁也背不起这锅。便衣就巡逻了一圈,可我没想到这群狗逼居然充当人肉炸弹,炸了两处,不过没有人员死亡,只有几个警察受伤了。” “所有人都转移出来了?” “各科都排查过,基本都在这里。转移不出来的病人已经派人进去保护了。” 齐越点点头,然后拿出手机给高奚播了过去,响到第叁次的时候她才接通了电话。 他问:“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还不出来?” 高奚:“人仰马翻的乱作一团,我用了点时间才到重症监护室,里面还有许多需要照顾的病人,万一发生什么事,我也好及时救治,现在警察和教授们来了,让我撤离了。” “那你快出来吧。”他抬眼看着仍旧冒着黑烟的住院部,催促她尽快离开这个满是不确定因素的地方。 可话音未落,一声巨响再次响起,齐越的瞳孔急剧收缩,陈倚楼也是一副没想到的样子。 第叁楼和第五楼接连爆炸了两个窗口。 “怎么会……” “奚奚?喂?”不知是不是爆炸的原因,高奚的电话被挂断了。 齐越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面去。陈倚楼却一把拉住他,正色道:“我知道你厉害,但现在里面情况不清楚,交给警察吧。而且,相信她。” 齐越挣开他的手,沉着声音道:“我和她说过我要回去接她。” 陈倚楼急了,吼道:“你傻逼啊!现在不是你撩她的时候!” “不是……”他突然笑起来,眼里划过一丝坚定,“你知道为什么在我爸说要打断我的腿也不让我去读军校的时候我要那么执着吗?当初在她被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说太危险了,没有人肯让我去救她,可如今我可以义无反顾的去找她了。以前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第二次。” 陈倚行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拦不住他,只好叹一口气,凑近他一些然后用医生外袍遮掩着塞给他一把手枪,却还是忍不住嘲道:“去去去!不过我告诉你,你这样了还追不到她的话,你他妈就是废物!” “什么?不对,你这哪来的!你不是医生吗?”齐越竭力压低了声音问他,是他离开的这些年错过了什么吗? “你管我呢。” 陈倚行白了一眼,暴躁的踹向他,却被齐越灵活的躲过去了。 “滚犊子,赶紧的!” 齐越腹诽他简直就是祖安来的医生,明明大家都是一家医院,怎么差别那么大。 可手里有个家伙还是方便许多,“多谢。”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再次进入医院里。 而站在外面的陈倚行又一次叹气:“行吧,看在欠你俩那人情的份上。”然后掏出手机拨了某个号码:“喂,男人婆,告诉你一事……” ΝρΘ1⑧.℃Θm 高奚的确被冲击了一次,她现在七楼,爆炸的时候地板晃动得厉害,手机脱手不知道滑到哪里去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巧。 高仇昨天来找她,应该不止是为了齐越的事,只是他一向暴戾恣睢又阴刻少言,很难会直接告诉她出了什么事。 现在她明白了,却有还是忍不住冷笑。 而且看来跑出来的不止一个。 齐越从和住院部相连的大楼进去,直接上了有天桥相连的第六楼。因为爆炸的缘故第第六层断了电,他拿出手电往黑暗处照射,却见不远处有一滩暗红的液体。 他走上去抹了一指,“血……”往前走了几步,果不其然在拐角处发现了一具尸体。 “警察么。” 没过多久他察觉到后面有脚步声逼近,立刻凛然地将手枪对准那个方向,手电随之移过去,强烈的白光打在来人的面孔上。 那无奈又熟悉的声音道:“是我。” 他终于稍微放下心来,将手枪别好,走到她的身边打量了她几圈。 “放心吧,没有缺胳膊少腿。”她笑道。 “手机呢?” “不小心弄丢了,找不到了。你这枪哪来的?我们医院的保安总不会还配枪上岗吧?” 齐越失笑:“他们敢我也不敢。不过有一个人敢,这是陈倚楼给的。” “他从哪搞来的……这是打算碰上讨厌的病人直接送人家上西天吗?” 两人一起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有可能是那人干得出来的事。 “总之我们先出去。”他拉住她的手,谁知高奚不为所动,他皱着眉看她,只见那张姣好的脸庞上出现一抹笑意,而眼里存在一种久违到让他微怔的色彩。 恁时年少总是恣意的,后来坐上高位,在风轻夜薄的光景里,偶然想起从前顽劣贫困却活得坦白的时光,忆起身边的情义,昔日同享的福气。他外放而高奚内敛,两人却都别无二致的骄傲,如今被岁月磨平了不少棱角,可此刻再见她眼神,才知自己从未忘却过。 “有人来找我了。” “谁?” 高奚的眼神往旁边挪了挪,略挑了眉示意他看。 齐越顺着她的指示去看,只见破了大半玻璃的一角用鲜血画了一个笑脸。 这无疑勾起了他的回忆。 “是他……” “看来是越狱了。” 齐越闭上眼深呼吸了一次,压下翻涌的烦躁感,再睁开时锐利又冷静。 “那就再抓他一次。” 高奚和他相视而笑:“所见略同。” 齐越用手指抹了一下那个血笑脸,“凝固不久,应该走了不到十五分钟。他会躲到哪里去?” 高奚正准备开口,却见一个红点顺着他的身体慢慢往上爬。 “小心!” 她不管不顾的推开他,肩膀却不偏不倚的被射穿。 齐越快速反应过来,立刻把她护到身下,避开有可能被狙击的点躲到了墙根下。 “奚奚!你怎么样?” 高奚捂着自己的伤口,剧痛让她几欲昏倒,咬着牙道:“……没想到他故意留下这些线索让我们以为他还在医院里,却在对面狙击我们……” 她自嘲一声,“一叶障目,真是被鹰啄了眼睛。” 齐越也恨自己大意害她受伤,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慌乱,他看了眼周围的情况,如果想要到安全的地方去,要经过的地方却都在狙击点上,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打不中。 高奚拉了拉他的衣袖,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齐越,不要给他时间。” 他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 的确,这么近的距离,对方用狙击枪来杀他们简直是大材小用,而他用手枪,也未必打不到他。 他不能犹豫,高奚等不起。于是将那具倒霉的尸体拽了过来,对她道:“奚奚,待会我找好角度,你就用手电照过去知道吗?” 高奚点头,“你放心。” 粗略估算对面的位置,齐越一把将尸体举起来,果然下一秒尸体的脑袋就被打穿了,高奚也立刻打开手电,往那个方向晃动。 齐越扔开尸体,计算好对面的位置,保持射击的动作连开了叁枪。 没有意外可言,从瞄准镜直接射入了大脑里,对面被他顺利击毙。 还好陈倚楼的枪还装了消音,不然待会他就要以非法持有枪械罪入狱了,至于击毙了的那个人,无所谓,正当防卫罢了。 他抱起高奚,“走吧。” “别大意,说不定还有其他人一起跑出来了。” 齐越想了想还挺有道理的,煞有介事道:“你说我们怎么得罪了这么多人。” 有段时间他两仿佛被柯南附体,去哪哪死人,还特别容易吸引变态,虽然最后都送进了监狱。 现在才又整出这么一出。 高奚笑道:“明明十有八九都是你惹来的,我是躺枪好不好。”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你放心……”眼神却认真无比,“我会保护你。” 高奚低下头,轻靠在他的肩头,“嗯。” “对了……”他声音里带了丝不自然,“我捡到了你掉的东西。” “什么?” “手表。”他带了抹深究似的看她,“我以为五年前就弄丢了的那块。” 高奚闻言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空空如也,而她竟没有注意。 “还我。” 齐越却道:“我拿去给你修修吧。” 毕竟那是他买来的,也知道去哪修最好。 “……不用了。”她的声音有些低,“早就碎了的,我没去修而已。” “奚奚。”他的抱着她走得很沉稳,声音也温柔了许多,“碎得再厉害,我也有办法修好它。” 高奚闻言怔忡了一会,然后抬起手牢牢地圈住了他的脖子,很依赖的姿势,眼神却空无一物般的看着他。 就好像在他怀里的只不过是一具死去许久的尸体,美丽动人却没有灵魂。 “我也喜欢拥有完整的、美好的东西。”她轻笑,“所以我也想……” 齐越的脚步略停了一瞬,她的鲜血顺着他的手臂砸在了地上,他目光晦暗的看着她,最后自嘲一般开口:“十几岁的时候,我太骄傲,太讨厌了对吗?” 可是他自己骄傲,却排斥她的骄傲,恼她的骄傲,现在她如此模样对他说这样的话,他才想,他惟愿她一生骄傲。 高奚带着笑意,目光像远春逝水一般温柔,“我喜欢你的骄傲。可是齐越……”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把自己摔碎了。” ———————————— 耶,下一章直接少年组,甜甜的年少时光来惹~ -- 少年卷·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一) “这是什么。” “显而易见,包子。” “我知道它是包子。” “那你还问?” “为什么又是包子。” “……它最便宜,一个五毛。” “那为什么只有一个?” “知足吧,刚交完学费、房租,也就只有五毛了。” “……怎么分啊?” “我吃皮,你吃肉。” 齐越忍不了了,豁然起身,可刚站起来的那刻只感受到一阵眩晕,肚子也叫得十分欢快。 于是只好又蔫头耷脑的蹲下来,有气无力的说道:“明明肉比皮少多了。” 高奚面无表情:“那我吃肉你吃皮。”她拿着油纸袋包着的包子,也十分无力,“你省省吧,动得多,饿得狠。” “咱们真的一分钱都没了吗?”他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高奚摇摇头,整个暑假他们拼命打工,开学了才好不容易把学费、学杂费还有房租交上,这五毛钱还是她刚从电话亭底下摸到的。 “今天才刚开学,也没人找我代写作业,等两天吧。” 齐越想想也是,无奈的叹气:“前几天网吧死了个初中生,搞严打了,也没人找我代练。”他挠挠头,不知是庆幸还是不幸,嘀咕道:“还好我家老头回老家了,你妈也不在。” 她思考了一会道:“那待会天黑了,我们去菜市场捡菜叶子吗,好像我家还有一小包面粉,包成饺子也还能吃几顿呢。” 齐越眼睛亮了亮,“好!” 高奚笑起来:“那先来分包子吧。” “汪!” 高奚刚才手上还拿着的包子被一道一闪而过的灰影夺走了。定睛一看,只见一只傻狗正咬着他们的包子狂奔而去。 高奚:“……” 齐越:“……” 这年头,狗都这么猖狂了? 别无二话,两人不约而同的拔腿就追。 开什么玩笑,他们两个人的东西,佛祖来了都别想分走一滴油! 这年头,人都被迫要和狗抢东西吃了…… 傍晚的风还有些燥热,老街上的家家户户飘出炊烟,两人跑过街头,跑过巷尾,在这一片人间烟火里穿梭,夕阳斜照,初秋桂花的香味萦绕在他们校服的一角,经久不散。 “头儿,这就是陈错的家了。” 一辆黑色汽车里,几个长相凌厉的男人正给自己的枪填装子弹,只一个坐在副驾驶上的人正拿着一沓照片,眉目沉着。 “什么时候动手?” 被叫做头儿的男人闻言淡淡的开口,“动什么手,你们是黑社会吗。等着。” 几人互相看了看,只好听令把枪都收了起来。 “嗷呜——”一团脏兮兮的东西撞上了他们的车,发出了哀嚎。 男人皱着眉看去,而旁边的人发出笑声来:“头儿,是只傻狗,撞咱们车头了——还叼着个包子,这狗跑什么呢?” 那狗自己撞上来后晕了一会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再次咬住肉包子没命似的往前跑去。 而没过多久,从街角又跑出来一对少年,女孩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辨出那狗逃跑的路线后追了过去,男孩紧跟其后。 “年轻真好啊……”车上的人发出如是感叹。 “看这姑娘跑得比那男孩子还快呢。” “哈哈,裙子都快飞起来了。” “你要点脸……” 副驾驶上的男人把目光从那少女身上收回来,冷声道:“都不用做事了?” 车里再次变得低沉安静。 在这无聊烦闷的傍晚,明明和以往毫无不同之处。可偏偏那女孩闯了过来,她的裙角微微扬起,他抬头时正好看见她煜煜生辉的眼眸,那张稚嫩的脸在这血色薄雾般的夕阳映衬下,竟明媚得不可方物。 似乎这一道泛着微红的鲜艳剪影就如此留在了他的眼底。 ΝρΘ1⑧.℃Θm “这狗……终于……不跑了……”齐越看着趴在地上的灰狗,喘着粗气说到。 “可它好像……累死了。”高奚走上前,看着这狗一动不动的趴着,连气都没了似的,她探探它的胸口,没有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齐越:“……”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语两个字。 齐越扔下书包,往地上一坐,“不是吧,狗居然都跑死了,这算什么?” “它看起来骨瘦如柴,应该也是很久没吃东西了吧,抢不过其他流浪狗,才来抢我们……”高奚一脸纠结的说完,可又觉得哪里不对。 他们已经沦落到和流浪狗同一水平线了吗? 她叹了一下。 而齐越对狗恨铁不成钢似的说道:“你说你,抢谁不好,偏来抢我们,这下好了吧,连命都丢了。” “不过只是抢个包子,它也还罪不至死。”高奚把那还没来得及吃的半个包子从它嘴里拿出来。 齐越心里一紧,赶忙攥住了她的手腕,结巴道:“不不不了吧,这…这都被咬成这样了你还?” 高奚眼神里透着你是傻子吧的意味,挣开了他,“你在想什么,我没有那么饥不择食好不好。” “噢……对不起……” “这包子被它抢走那一刻就不能吃了。” “但我们可以吃它。”齐越从善如流的接到。 高奚略惊悚的看着他。 齐越笑嘻嘻道:“开玩笑的。”然后又抬头望望天,觉得好没意义。他们这么拼命的追,或许只是不想让自己觉得连一条狗都能随意欺负他们罢了,可追上又如何呢,还是什么也证明不了。 高奚伸出手揉了揉这傻狗的脑袋,上面还有刚才被撞出来的大包,笑了笑,“倒是耽误了你一条性命。下辈子别这么傻了,也别再遇到我两。”然后捡起一旁的树枝开始动手在地上挖坑。 “这叫什么事,吃的没了,还要管它死活。”说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捡起树枝和她一起挖着。 高奚:“这叫物伤其类,说不定明天饿死街头的就是咱们了,今天我们埋了它,明天谁来埋我们呢?” 齐越:“……喂。” 她噗嗤笑起来,脸上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不过明天的事明天再说,至少今天我们还有蘑菇吃。” 齐越眨眨眼,不是很明白:“蘑菇?” 高奚指了指旁边的大树底下,那里长了一大圈蘑菇。 他扔了树枝跑过去,却想起了什么,迟疑道:“你确定能吃吗,我看新闻上每年都有很多人吃蘑菇吃出问题的。” “放心吧,这就是最常见的田头菇。” “是吗?” 高奚将那傻狗的遗体抱起来,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自己挖好的土坑里,再盖上泥土。 “确定,我用刘婆婆的人格担保。” “刘婆婆是谁?” “菜市场专门卖蘑菇的老婆婆啊,暑假的时候我给她看了一个星期的铺子,你不是知道吗。” 齐越哦了一声,但心想她暑假打了十几份工,鬼才记得那么清楚。 埋好了那狗,高奚双掌合十,诚心感谢道:“虽然你抢我们包子在先,但也是因为你我们才捡到蘑菇,谢谢你。” 然后欢脱的跑过去,脱下书包开始摘蘑菇。 “这么多,能吃两叁天的了。” 齐越和她一样往书包里塞蘑菇,直到整整一包都鼓起来为止,还装了点在口袋里:“你觉得怎么吃才好?” “烤来吃,放点辣椒粉和盐巴就好。”她认真的看着他:“电费都还欠着包租婆呢,她把咱电闸给关了,待会我们去楼顶生火烤就行了。” “我都忘了这事了……她怎么那么小气,而且还天天让你去给她家孙子补课,也不给你钱。” “有什么办法,不去的话明天咱两就要在街头流浪了。好了。”她站起来拍拍手上的泥土,颇有些满足的看着收获满满的蘑菇,“走吧,天快黑了。” 齐越看着还有一些没摘,“这些不要了吗?我可以用校服装的。” 高奚无奈地轻戳了一下他的脑门:“傻,一点都不留的话以后就长不出来了,等过段时间,我们还可以来摘第二次。” “是嘛。”他伸手去接她的书包,“给我吧,我来拿。” “阿嚏!”高奚突然打了个喷嚏,刚才或许是太兴奋了,现在冷静下来,才发觉头脑有些昏沉, “不是吧,你感冒了?都说了你不要老是用冷水洗澡。” “才不是,这感觉好像是花粉……这附近难道有油菜花吗?” 齐越环顾了一下,虽然没有看到那种从小就令他讨厌的花,但还是拉住高奚的手快步离开了,毕竟她花粉过敏十分严重。 可刚走了一段路高奚开始呼吸不畅,脸色憋得通红。 “奚奚!”齐越皱着眉头,立马蹲下身子,“上来,我背你回去。” “……嗯。”高奚没有拒绝,咬着下唇忍着不适,伏在了他的背上。 直到两人走出了几公里,高奚的症状才减轻了一些。 “放我下来吧,我好多了。”高奚轻声道。 “安心待着吧,马上到家了,你睡会,到了我叫你。”齐越笑了笑,又有些不解,“你说那地方看着像山坡,怎么会有油菜花呢。” “不知道……可惜我下次不能去了。” “这有什么,我一个人照样能摘两袋子回来,你放心吧。” 他们这边说说笑笑的走着,要过前面岔路口时一队丧葬人抬着棺材,吹着唢呐过来了。 “齐越,我们让让吧。” 齐越嗯了一声,避到了一旁,把高奚放了下来,自己则挡在她面前。 那丧葬队伍走得有些慢,为首的青年抱着一张黑白照,他十分消瘦,面色也苍白,他身后跟着一个泣不成声的老妇人,踉踉跄跄的走着,旁的人只好搀扶着她。 齐越瞟了一眼,觉得这些人里唯一格格不入的就是一个拿着念珠的女人,她大概四五十岁上下,有一对大耳,嘴唇很厚也很红,非是涂了口红,却鲜艳得诡异,而皮肤像是被水泡发过那样的白,让他有些不适的移开眼睛。 队伍缓缓从他们身边经过。 “好漂亮的女娃娃。”那个手拿念珠的女人路过他们时,轻飘飘的说道。 齐越立刻皱起了眉,把高奚护得更紧了一些,也有点疑惑,按理说他挡在她前面,这人不管从哪个角度,都该是看不见她样貌的才对。 那女人见齐越不满之情溢于言表,低下头意义不明的笑了笑,然后跟着丧葬队伍便走远了。 “那个人……”高奚刚才也听到了那句话,她同样感觉到不舒服,却说不上来为什么,轻声道:“有些奇怪呢。” “别管她,我们走吧。”齐越再次把高奚背起来。 天色已晚,该回家了。 —————————— 作者:啊,大家还记得这个世界观里原来设定是可见鬼的吗ヘ --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二) 两人从傍晚跑出去到现在五个多小时,已是月上柳梢头的时候了。而初秋的天气又总是白日炎热,夜晚凉爽。 “冷吗?” 齐越注意到背上的人似乎有些发抖,不由得关切道。 “还好。” “忍忍,快到家了。” “好。” 他们所居住的那条街是整个城市中很年迈的一条老街之一。街头是瓦房,依次往后鳞次栉比,到了他们住的街尾才有些筒子楼建起来,一层楼有好几户人家,每一家也只有二十来平方米左右的容身之所,无论这个家里住的是几口人。 高奚和齐越是邻居,便理所当然的互相陪伴着长大了。 “看,街尾烂楼里住的那两个孩子回来了。” 秋夏夜多有街坊搬把椅子出来乘凉,消磨晚饭后最百无聊赖的光景。 “奚奚你怎么了?” 有认识他们的人问道。 “花粉过敏了。” “哎哟,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的?” 高奚笑着回应道:“不要紧的,谢谢。” “客气啦,齐越,要好好照顾妹妹哦。” 齐越低着头往前走,并没有回答那个女人。 有新来的房客好奇女人对他们的称谓,于是问道:“照顾妹妹?他们是兄妹吗?怎么不是一个姓?” 那女人扇了扇扇子,随口笑道:“嗨,不是兄妹,是一起长大的小朋友。”她呡了一口茶,故作压低了声道:“悄悄告诉你好吧,那女孩的妈妈和男孩的爸爸以前是师兄妹来嘅。” 房客有些不明白:“师兄妹?学…学功夫的?” 女人作势打了她一下,暧昧的笑道:“不是……是一楼一凤和龟公啦。” “啊?!”那房客惊讶的捂住了嘴,似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 “不过现在不好说了,那男孩的爸爸十几年前把脸给烧烂了,就一个人带着小齐越搬到这里,哎哟,整天不是喝酒就是睡觉,都不管小孩子的。” “那…那女孩的妈妈呢?” 女人叹着气,一边说着可怜,可眼里却有显而易见的嘲讽:“还在做鸡呢,隔叁差五的才回来,把女儿一个人丢在这里,也不担心的,你不知道,那奚奚长得多漂亮,应该也是遗传妈妈吧,这些街里街坊的臭男人们,有事没事都要多看小姑娘几眼呢……” 齐越背着高奚也没走远,那些人自以为的小声絮絮,清晰无比的落在他们的耳朵里。 他渐渐停下脚步,紧咬着牙关。头顶的路灯因为接触不良,总是忽闪互烁。 直到一双微凉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稍稍把他低下去的头颅掰起来一点,“怎么了,看前面啊。不认识回家的路了吗,要我给你指指吗?” 她的声音很轻,也很好听,仿佛白雪静静地落在玉兰花上,一抔晶莹剔透的温柔。 便给与了他迈向未知黑暗的勇气与决心。 “走啦走啦,我要饿死了。”他笑道,大步往前迈去。 他们没走两步,就听见一桶水哗啦泼在地上的声音,还有那个女人的骂街声。 “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下面有人吗?!”她被淋成了落汤鸡,自然怒不可遏。 从叁楼的窗户探出个老妇人来,和善极了的笑道:“噫?是人来嘅?我刚才只听到一个八婆在喋喋不休噢。” 四周传来窃窃的笑声。 那女人涨红了脸:“老不死的你说谁是八婆!” “边个应声就话边个咯。” 高奚回头看了眼,轻声对齐越说:“是卖酒的李婆婆。” 李婆婆讥笑道:“有的八婆就是嫉妒心强,还比大家都多长了张逼嘴,别的人比她好看就要在背后说叁道四,连小姑娘都不放过,拿块镜子好好照照咯,比菜市场卖不出去的老黄瓜还老,狗都不愿意多看一眼!自己老公都管不好还管别人家的闲事,吔屎了你!”说完啪的一声就把窗户关上了,任由女人再怎么叫骂都没再理会。 直到那女人的丈夫实在觉得丢脸,下来连拖硬拽的把人带回去才算完。 不过这时候高奚和齐越早就回到家里了。 “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药。”齐越把高奚放在沙发上,便急忙去找药了。 自从小的时候目睹过高奚因为花粉过敏而险些丧命,从那以后他都很小心,不让她跑去有油菜花的地方,花粉季来临的时候监督她戴好口罩,高奚也好几年没犯过这个病了,所以一时间他没找到药在哪。 等他终于翻出来,还没松口气就发现这药已经过期一个月了。 “奚奚你……”他回到屋子里,只见她紧闭着双眼躺着,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跑到她身边查看她的状况。 然后发现她只是睡熟了,微微放心下来,有些无奈,“谁让你一天只睡四个小时的。” 嘴里数落她,却还是抱了床被子来给她盖上。 他坐了一会儿见她毫无要醒来的意思,便拿上水桶下楼打水处理蘑菇去了。 老筒子楼中间有一口水井,基本家家户户都在这打水煮饭,反正又不用交水费。 他将水桶慢慢放进去再拉动绳子,可今天不知怎么了,好像水桶卡在了里面似的,怎么拽都拽不出来。 齐越疑惑的看了眼水井,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卡到砖头了吗?”他再次使力,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夫也没能让水桶动一下。 这不禁让他有些烦躁,这水桶要是一直卡在井里,想再打水可就没办法了。 将绳子栓在一旁的木桩上,他往水井里看了看想找找水桶究竟卡在什么地方,再试着用竹竿捅一下,看能不能把水桶顶下去。 不知是不是天太黑的缘故,他只能依稀看见在月光下泛起波光的井水,至于木桶卡在哪个地方他却看不清,不……应该说井里似乎没有水桶了的样子, “奇怪……”他喃喃着,眉头紧锁,“哪去了。” 他很确信自己是拉到一半才拉不上来的,并且他没有听见任何东西掉落到水里的声音。 “齐越。” 齐越猛的回头,他刚才似乎听见了高奚的声音。 可身后却空无一人。 “奚奚,你醒了吗?” “齐越……” 他四周都环顾过,却依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 “你在哪?” “齐越。” 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从他内心深处传来,因为那个声音,似乎是从井里传来的。 他再次往井里看去,却不知什么时候,那井水竟然涨到了井口,眼见就要溢出来了。 “怎么会……”看着水面清晰无比的倒映着他的影子,他确定这事不同寻常,甚至有一丝危险的气息。 齐越刚想要往后退,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从那水里突然伸出一双惨白的手臂,掐住他的脖子就要将他往井里拖! 这股力道极大,他来不及挣脱和呼救,头部就已经浸到了水里,由于没有防备,他呛了水激烈的挣扎起来,双手死死的扣住井边。不管水里的是什么东西,但如果放手了,那他就必死无疑了。 那股力道没有半分松懈,齐越渐渐感觉到不妙,再这样下去他不是被淹死就是要被掐死了! “齐越!” 他耳畔依稀传来高奚的声音,他不知这是不是陷阱,是这井里的东西诱惑他的把戏?它或许知道自己会忍不住回应高奚,所以才捏住了他的弱点。 也宁愿是这井中恐怖的低喃,他不想真的是高奚找来了,这样诡异的事情,他可不想让她也经历。 在他几乎不能抵抗快要松手时,腰间被什么人抱住了,与那要置他于死地的力道抗衡着。 齐越的思绪有些混乱了,他已经处在窒息的边缘,却心急如焚……因为他轻易便能知道那抱住他的人是谁。 真傻……快放手啊,不然你也会被拖下去的…… 他打定了注意,打算不再扣住井边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开她抱住自己的手就好,对付不了井里的怪物,可那从小就柔弱的女孩子总不会是他的对手的。 就算注定要死,他也决不能拖上她一起。 抱歉…… “不要!你不要松手!求你了……齐越不要……” 似乎是察觉了他的意图,她带着祈求的呐喊声清晰的传到耳畔,这让他有一瞬间的心软,什么都好,可他最听不得她难过的声音,不想见她悲伤的模样。 可是,这样下去你会和我一起死的。 天空突然下起雨来,乌云密布。 “啊!” 那井里死命拖住他的力道突然就消失了,他和高奚一起向后跌去,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咳咳……”他激烈的呛咳着,大口呼吸着空气,死里逃生让他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 “齐越……快起来……”高奚扶起他,目光担忧的放在他身上,她心里咯噔一下,看见他的脖子上有被掐出来的指印。 “我们快回去。”不管怎么样,继续待在这里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齐越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摇晃着站了起来,临走时他往水井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水位已经退了下去,而那只木桶也跌落在一旁…… 因为这一场大雨,两人都湿透了。高奚找来毛巾胡乱擦了擦,然后拿出药品给他的脖子上药。 “你忍忍。”她拧开药水的瓶盖,用棉签沾了沾便小心翼翼的涂上去。 “嘶……”齐越倒吸了口冷气,这感觉实在是酸爽。 可怕她担心便又笑道:“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高奚目光沉着的看着他的伤口,不仅仅是掐痕,甚至还有一道血口,“伤口或许过两天能好,但井里的东西要是还想继续害你怎么办?” “以后绕道走就行了。特别是你,力气又小,到时候被拽进去连个水花都没有。” “……那口井我们用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事,今天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低声道,语气难掩凝重,“而且,要把你拖下去的是什么?” 齐越摇摇头,“不知道,但……绝对不是人类。” 那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东西。 齐越见高奚脸色越发阴沉,便拿起毛巾使劲搓了搓她的仍旧滴着水的头发,笑道:“好了好了,我没什么事,大不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现在药也上好了,我昨天才换的煤气,你快去洗个热水澡吧,等你洗好了我们就弄蘑菇吃。” 他有些无奈,早知道就在家开着水龙头洗蘑菇了,交点水费也总比没命强啊。 见他态度坚定,高奚便没再说什么,收拾好药物就洗澡去了。 -- Vρο①⑧.cοM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叁) 高奚每天早上五点就会起来,然后到菜市场帮卖干货的婆婆搬东西和开铺子。老人家年事已高,再做这些已经力不从心了。 相应的,她也会从婆婆这里拿到一定的报酬,虽然只够她和齐越的一顿早餐钱,也挺不错的了。 等她提着买好的豆浆和油条回到筒子楼这边时,发现某人也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水井不远处,老神在在的看着人们忙忙碌碌的打水刷牙洗脸做早饭。 “怎么不多睡会,你脖子不疼了吗?” 见是她回来了,他转头露出个让人觉得晃眼的笑容,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早点,然后两人一块坐在一张石头凳上。 “都和你说没事的,放心吧。” 就算他这么说,高奚的目光看向那口井时还是很凝重。 毕竟活了十六年第一次疑似撞鬼,对她这个坚定的唯物论主义者还是冲击不小的样子。 轻轻叹了口气,对着身边的人道:“我跟婆婆预支了一点钱,够去买一点口粮吃几天,你休息一下吧,放学就不要去茶水铺打工了。” 齐越拍了拍她的头,“谢啦。”转而又道:“不过我今天还是要逃课。” 才开学第二天呢,这人真是猖狂。 “你想在这里等着,要是有人发生意外你好去救人是吗?” 毫无意外的被她看穿,虽然他也没想瞒着她就是了。 “嗯,毕竟就这样告诉大家井里有奇怪的东西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倒不如在这里等着,要是在众目睽睽下发生同样的事,封了这口破井就容易多了。” 吃这口井的人不少,这样贸然去告诉他们井里有不干净的东西,绝对会被骂有病的,倒不如亲眼所见,说服力会更大些。 “要是今天它不出来呢。” 少年枕着手臂向后仰去,叹道:“那就没办法了,我能看一天两天,总不能永远在这里守着,生死有命吧。” 高奚点点头,把手里的早点吃完后时间就差不多了,她该去上课了。 “不要离水井太近。”她还是再叁嘱咐道。 齐越一跃而起,扬起一个笑容,“知道啦。”然后去帮她把自行车推了出来。 他们之所以一开学就穷了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还买了这辆自行车,成为他们唯一的代步工具……也不对,大部分情况是自行车是他的代步工具,高奚的代步工具是他。 “路上小心。” 齐越看着她骑着自行车越来越远,缓缓松了口气,他刚才还真是担心她会留下来陪自己。 ΝρΘ1⑧.℃Θm “奚奚!” 有人从背后拍了她一下,高奚回过头,一张无忧无虑的笑脸赫然在眼前出现。 她亦回以微笑,“早上好啊,阿季。” 谢季勾住好友的肩膀,四处看了看,发现某个惹人讨厌的家伙今天竟然没有出现。 “齐越逃学了。” 高奚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下一秒就答了出来。 “噢。”谢季把一个字的尾音拖得长长的,不禁露出一个笑容。 “走吧走吧,快要上课了!” “诶,慢点……” 好友突然拉着她奋力奔跑起来,高奚踉跄了一下,有些无奈,但还是配合着她快跑进了教室。 进来没两秒上课铃就响了。 “你踩点可真准呢。” 她的同桌陈倚楼趴在桌子上,死鱼眼似的看着她,“你每次都这么准,害我和他们打赌每次都输。” 不要这么明明白白的把拿她打赌的事说出来啊…… 高奚拿出英语课本,今天的早读需要朗诵单词表,她调整了一下便跟着大家读起来,过了一会又降低声音,滥竽充数了一下。 她低声问陈倚楼:“你赌了我什么?” 陈倚楼这货一向懒得出奇,有老师在的时候随便动动嘴巴敷衍一下,没有老师的时候他压根不会发出声音。 “赌你今天会早到、迟到、踩点到、还是不到。” “那为什么不赌齐越。” 陈倚楼嘁了一声,“谁不知道你们穿一条裤子,你到不就是他到——噫,他人呢?” “逃课了。” “牛逼。”他由衷的赞美道:“这么理直气壮,不愧是他。” 然后又颇为懊悔:“早知道在赌局上再加一条齐越会不会跟你一起到了。” “……为什么是跟我。” 陈倚楼认真的看着高奚:“你到了他有可能不到,你不到他是一定不会到的。” 高奚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又对他和善的笑道:“你们赌什么?值日?写作业?” 陈倚楼十分不屑的摇头:“你不懂,当然是赌钱,赌博不赌钱有什么乐趣。” 高奚故作惊叹的哦了一声,“我们全班都参与了吗?” “那倒没有,少数人啦,有吴樊祺、钟之遥、秦放、李楚君还有邢珈戚。” 高奚了然了,都是他们班的富二代呢,再算上自己旁边这个家里开赌场的,“你们不止赌我来不来、什么时候来吧?” 陈倚楼随意道:“当然了,偶尔也会赌赌其他的。” “那让我也加入你们吧。”高奚笑起来,真诚的看着他。 “你……”陈倚楼有些迟疑,虽然说高奚是他为数不多不讨厌的人,但还是没想到会从她嘴里说出这话来,“不是我伤你自尊心啊,我们虽然赌的是小钱,但对你来说不是小数目。” 高奚点点头:“我想也是。”然后又笑着对他说:“不过谁说我要拿钱和你们赌了?” “不赌钱……那……”陈倚楼的目光在她昳丽的面容上滞留了一会,然后脸色一红,狠狠地摇摇头:“不行不行,你不能为了这种事出卖……别说你是我的朋友,如果让齐越知道了,他会挨个打死我们。” 高奚默默叹气,心想这人不愧背景复杂,也不知都脑补了些什么伤风败俗的场景。 “我是要和你合作。”高奚笑了笑,将课本放下,把草稿纸抽了出来,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你和我合作,以后你想我让我几点到,我就几点到。”她笑着把写好的东西递到他面前:“四六分成如何。” 陈倚楼呆了半晌,对自己同桌提出来的建议有些震惊。 主要是颠覆了他之前对她的认知。 但是淦!好像更喜欢她这个朋友了! “虽然……虽然是小钱。”但他也想赢啊!不管钱多钱少,作为赌场的少东家,他怎么能输呢?至于是不是出老千……不会吧,不会还有人不知道赌博从来都是一场骗局吧? 他着看向高奚,轻咳了两声:“你四我六不好吧,我们是朋友,五五分账就好了。” 谁知高奚摇摇头:“错了,是我六你四,我要叁,齐越也要叁,毕竟这赌局也和他有关呢。”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声音更小的对他说:“你看,你还是拿得更多些对不对?” “我……要是不答应呢?” “怎么会?”高奚眨眨眼,无辜的看着他,“阿楼,你难道不知道从你和我说起这个事的时候,就已经变成我们八个人之间的事了吗?共赢不好吗?要想退出,别人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靠!陈倚楼突然后背发凉,难怪从初中认识她那天开始就没怎么看过她受欺负的样子,他以前还以为是她自己脾气好,有人缘,再加上齐越时刻保护着她,如今看来是他眼瞎了。 “行吧,就这么说定了。”陈倚楼从小的生长环境告诉他,有利的时候一定要抓紧机会,犹犹豫豫不仅错失良机,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高奚点点头,笑着重新将英语书拿起来,遮住了嘴巴,轻声道:“好了,快点读书吧,刚才英语课代表瞪我们好几眼了。” 她可不是那么好拿来当赌注的。 ΝρΘ1⑧.℃Θm “我走了,今天找了个新的武馆打工。” 等到了下午放学,谢季对高奚挥挥手,不舍的和她道别。 “好啦,明天再见。还有你不要老是挑衅人家,不然又要挨打了。” 谢季笑嘻嘻的答应,但具体怎么样就不一定了。 等到她的好友走远了,高奚才骑着自行车回老街,算算日子,她今天该去李婆婆的酒铺帮忙了。 ΝρΘ1⑧.℃Θm 刺耳的刹车声急剧响起来,尽管高奚已经快速反应过来从而让开了,但还是不可避免的侧翻在一旁。 刚才在那辆汽车开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减速让到了路边,可那车在逼近她的时候竟是不管不顾的撞了过来。 是来者不善啊……她扶起车,拍拍身上的灰尘,还好没有事。 她说自行车。 从余光里瞟到从车上下来的几个人:一个拿着佛珠的女人,一个瘦弱的男人和一个壮汉。 真是好眼熟呢。 她推着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同时也留意着身后的人。 他们跟了上来。 她的膝盖由于摔倒正汩汩地流血,已经痛到不想走路了。 高奚轻轻叹气……偏偏这条街又没什么人,而那一向和她形影不离的人也不在。 怎么办呢,打是打不过的,跑也跑不快,这场面已经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好糟糕。 “小姑娘,很抱歉,害你摔倒了。” 有人在她身后不远处这么说到,让她不自觉的头皮发麻。 高奚回头浅浅的微笑道:“不要紧哦,是我没注意到你们过来了。” “让我们带你去医院吧,伤口不赶快处理的话,会留下疤痕的。” “真的吗,太好了……”她感激的看了一眼那个唇红得像涂了鲜血的女人,然后又有些苦恼的低下头,“可是我爸爸今天要和我一起去吃饭,我一直不回去的话他会到处找我的。” 说话的同时她也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忍着痛往前面走,只希望可以看到别人能够让她求助。 “我可以借电话给你打给他。”那女人挂着让她不快的笑意如此说道,同时也示意着身边魁梧的男人上前。 高奚深吸了一口气,悄悄抹了一把膝盖上的血涂在座椅上,希望待会齐越见她一直不回去来找她时,能看见这辆丢在大马路上的自行车,从而报警救她吧。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她怎么样了,得做个最坏的打算才是。 不过大概还是天无绝人之路吧,在那男人快要抓到她的肩膀时,前面一辆黑色越野车里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高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大声喊道:“爸爸!” 那要来抓她的男人楞了一下,高奚趁这个空挡快步走到那男人身边,鲜血也蜿蜒了一地。 她微微侧头看了看这高大男人的车里,看见某样东西时笑意更浓了些,明媚的对他道:“爸爸,你是来接我吗?抱歉,今天值日回来得晚了,你呢,局里的案子办完了吗?犯人抓住了吗?你有没有受伤?” 她说了一连串后,才对着他,用只有他看得见的口型说了一句:“救我。” 那男人的眼神锐利如刀,看她的眼神也是冷冷淡淡的,整个人看着都很深沉的样子。高奚心如擂鼓,如果刚刚不是看到他车里的警服的话,她简直觉得后面的人会比他更加安全。 好在这个男人没有对她置之不理的意思,他从嗓子里嗯了一声,但也足以让离他们不远的那几个人听见了。 他的目光看向她受伤的双腿,“怎么弄的。” 高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路上不小心摔到了,你看。”她指了指那些跟着她的人,“那个好心的阿姨还说要带我去包扎伤口呢。” 那几个人眼看这个男人不好惹,便退开了些,在男人皱着眉想要上前时那红唇女人对她的同伴说了什么,一行人便离开了。 只是在走前,她对着高奚笑了笑。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高奚才缓缓松口气。 抬眼看着身旁深沉的男人,她这回的笑容放松许多,十分感激的鞠了个躬,“谢谢叔叔。” 那男人抱着手靠在车门上,哼笑了声,“这么有自信我会帮你?” 高奚轻轻的摇头,“不确定,可是刚刚那个情况,除了叔叔我找不到别人可以求救了。” “万一我是坏人你打算怎么办?” “我看见了您的警服。” “警察里也会有坏人。”他点了支烟,玩味的看着她:“别太放心了。” 这话说得的确不像好人就是了…… 高奚摊了摊手,“那我只好认命了。” “最后一个问题。”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锐利,导致高奚生平第一次那么不想和一个人对视。 “为什么上来就叫我爸爸。” 高奚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为了圆刚才的说过的话。” “不是我你也会叫爸爸是么?”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让人觉得不快啊…… “您更让人有安全感和威慑力,毕竟比起一个‘爸爸’,一个当警察的‘爸爸’更加让人不敢随意欺负我而已。”她如实回答道。 “看来你是没有爸爸啊。” 高奚:“……”您可真会说话。 那男人没再看她,重新坐回了车里,“走吧,下次再有危险提前报警。” 刚才还有人说警察不全都是可靠的呢…… 高奚还是再一次表达了感谢,才推着车一瘸一拐的回去了。 真是个怪人啊。她想。 当然不只她这么想,所有分散在隐蔽处埋伏的警察都这么想。 搞咩啊! 头儿不是伪装身份要和毒贩接头吗?怎么突然下车了?怎么把警服丢出来让人家看到了?怎么关心起小女孩来了?还莫名其妙黑了把自己人…… 上司的心思你别猜系列。 ΝρΘ1⑧.℃Θm 等高奚好不容易回到了筒子楼这边,却有人急急忙忙的跑出来,看见她便道:“你可回来了!齐越出事了!” -- Vρο①⑧.CοM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四) 老街上有一家诊所,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这里看看,比起昂贵又充满冰冷气息的现代医院,一些保守的居民更加信赖这种常年飘着浓浓中药味和消毒水味混合的窄小屋子。 当然对于齐越和高奚而言,小诊所比医院便宜了不知多少才是他们来这里看病最主要的原因。 老大夫曲闻州今年七十八岁,头发和胡子作一处花白,目光甚是慈祥和蔼。 “奚奚别怕疼,等姑姑给你上好了药,再喝一碗药汤下去,这样就不会感染了。”他一面笑着并慢吞吞的说道。 他口里说的姑姑是他唯一的女儿曲铅丹,也是这药铺里唯二的大夫,平日里帮他打打下手,抓抓药。 “谢谢……”高奚拼命忍着药水涂在伤口上的疼痛感,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不曾落下。 “奚奚,要是太疼了你就叫出来吧。”曲姑姑看着她隐忍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忍心。 高奚轻轻摇头,“我没事。”然后转眼看向外间的雨幕,今日的天空阴暗,一层层乌色的稠布遮掩着天光,让人心生厌闷。 而此刻正是慌幽幽的雨线下落得最盛的时候,整个世界都裹着深晦色的厚茧与外壳。仿佛用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子也无法割开这阴霾一般。 等伤口被处理好之后,她神色凝重的对他们鞠了一躬,歉疚道:“曲爷爷、曲姑姑,谢谢你们垫付齐越去医院检查的费用,还有他在这里用的药,我们之后一定会尽快还上的。” “唉,别说这种话。”曲铅丹把高奚扶起来,无奈的一笑:“我们是看着你们长大的,齐越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又怎么能不帮呢?” 高奚咬住了一下唇,目光看向那里屋病床里昏迷不醒,打着点滴的人。 下午她回来第一时间得知他出了事,可具体什么原因大家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正帮楼上的陈爷爷搬东西,可一错眼他便晕倒在了地上,怎么也叫不醒。送来曲老医生这里看诊,却也看不出个名堂来。 别人不明所以,可直觉告诉她,和那井里的东西有关系。 “爷爷、姑姑,就麻烦你们照顾齐越了,我还答应了李婆婆去帮忙。”她犹豫了一下问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今天能不能留在这里,我想就近照顾他……请您放心,我不会添麻烦的。” 曲铅丹皱眉,不赞同道:“那怎么行?你每天都这么累了……” 却被曲老医生打断,他和蔼着说:“没什么问题,你尽管来,我让你姑姑给你留饭。可不许拒绝,这是留在这唯一的条件。” 高奚再次充满歉意和感激道:“多谢。”说过道别的话后,她拿起雨伞便走进了雨幕中。 曲铅丹目送她走远后微微叹气,回身颇为不满的对父亲道:“您这是做什么,奚奚可是个女孩子,每天上学又要打零工,晚上怎么能再到这里照顾病人。” 老医生开始琢磨起齐越的病症,一边无奈道:“这个孩子倔强,你不让她来,难道她自己在家里就能安安心心的睡觉了吗,而且她刚才说今天下午有人跟踪她,与其让她一个人在家里,不如让我们能照看到她。” 曲铅丹缓了缓点头道:“倒也没错……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想拐卖孩子不成?” 曲医生看着女儿忧心忡忡的样子便宽慰道:“先别想那么多了,让这两个孩子和我们住在一起,至少能有些保护不是吗?” ΝρΘ1⑧.℃Θm “婆婆,我来了。” 高奚收了雨伞走进酒铺里,大雨还是使得她的肩膀有些湿,只是她一路都在思考着什么,倒并未在意。 李婆婆看着她冒雨前来,虽然口里责怪,但还是露出了笑意:“快进来吧,外面冷。” 她伸手锤了锤自己的老腰,真是岁月不饶人,渐渐的她就干不了活了,家里的老头子也病着,幸好有这小姑娘总来帮帮忙。 高奚抱起酒坛,缓慢又小心翼翼的把它们送到里屋去,毕竟她的腿仍旧在隐隐作痛;处理完了酒坛,她开始清洗要用来酿酒的材料。 是一盆盆泛着浓烈香气的桂花。 高奚对李婆婆笑问道:“婆婆,你要开始酿桂花酒了吗?” “没错,这秋天也来了,桂花、柿子、山楂、石榴,都可以安排起来了。可惜你年纪小,不然我一定让你带两瓶回去喝。”李婆婆笑眯眯的回答她。 “不小啦,十六了,还有两年就要成年了。” “对比我这个老太婆,你可太年轻啦。不过我想起你搬来的时候才两叁岁吧?一晃眼都这么大了。” 高奚又和李婆婆闲聊了好一会,才不动声色的抛出她的问题。 “婆婆,你酿酒的水用的是街尾那口井里的吗?我记得你上次带着我过去打水了来着。” 李婆婆点头:“没错,那口井水清凉又甘甜,用来酿酒是最好不过的。” “是嘛。”高奚皱了皱眉,一副疑惑的样子道:“我上次准备打水做饭,可打上来的水好像有股臭味,还有一把头发,婆婆你没发现吗?” 李婆婆咦了一声,奇怪道:“我五天前还去取过一次水呢,没什么问题啊。我知道了,是不是哪个衰仔往井里扔东西了!真是缺德鬼,下次要被我逮到非揍他一顿不可!” “说起来,我小的时候起就看见大家在那里打水,婆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这个井水的呢?” “大概有五十年了,想当初我也是搬来这里不久,听说有一个街坊是发迹了,请风水先生过来帮忙看看方位,说是为了搬到更利于自己做发财的地方去,后来那个风水师傅就在街尾那边选中了一块地,当时还是烂草地呢,就挖了一口井出来,又建了筒子楼。” “这么说,那井和楼都是那位街坊建的咯?那他现在人在哪里呢?” 李婆婆苦恼的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道:“我哪里会知道,我连他叫什么都忘了,只不过听说后来他还是生意失败了,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吧。” 高奚听罢,觉得可能问不出什么来了,笑了笑便低头继续清理起桂花来。 等到所有的工作都做完,也已经晚上八点了。 领了当天的工钱,高奚和李婆婆告别后才一瘸一拐的走了。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可今晚依然无星无月,一片黯淡。 她想如果是往常,齐越应该是会来接她一起回家的。 很多年来她都习惯了他的存在啊。 深深吸了一口气,舒缓了些内心的焦灼。 事在人为…… ΝρΘ1⑧.℃Θm “最近这附近有什么异常吗?比如外来人什么的有吗。” 菊姨停下摇动的扇子,纳罕道:“没什么异常啊,怎么了警官,有什么案子发生了吗?” 今晚街里街坊依旧出来乘凉,可没过多久就有几个警察过来问话,于是本来就热闹的街上顿时更浮躁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打听着消息。 有一些年轻的警员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追问,一个个被扰得不胜其烦,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在询问谁了。 “有情报就直接说,不该问的不要问。” 菊姨正准备向警察八卦,谁知身后传来这样的警告,顿时不悦的回头,却噎住了般没有反驳。实是因为刚到的几人看起来和普通的小警察不一样,为首的男人高大结实,眼神十分的凶狠。 她咽了咽口水道:“没、没有……不对,好像有。” 那高大的警官皱眉道:“到底有没有。” 都说老百姓害怕官兵,这话不假,菊姨被他这么一看竟然是腿肚子有点发软,赶忙什么都说了:“有有有,我们这里的人都挺淳朴的,但就是吧,街尾筒子楼那里有做鸡的,她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长得很漂亮,不是我小心眼啊,是那小姑娘一天到晚也不着家,老在外面。你们要找陌生人对吧,我上次就看见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和她走在一起,哎呦……谁知道那小姑娘是不是也……还把陌生男人往家里带呢。” “头儿,要不要去查查?”有人低声问那警官。 “是我。” 突然从后面传出一个清透的女声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女,她正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刚才滔滔不绝,现在却面色尴尬的女人。 高奚垂了眼眸,再抬眼时却是看向那个白天救了自己的男人:“那个妓女的女儿,她口里说的和陌生男人走在一起的人是我……不过那不是什么奇怪的人,我帮牛腩面店的阿姨去取牛肉,那里的老板看我一个人拿不动,就让店里的伙计送了我一程,不信的话可以去问问卖牛腩面的阿姨,还有那个卖牛肉的老板,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话。” 随行的有女警官,看着那搬弄是非的女人很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我看还是基本法普及得不到位,有些人不知道造谣可是要被关的。” 那菊姨脸上挂不住,便赶忙走了。 陈泰看了眼那白天见过的,现在显然情绪低落的小姑娘又看了看自己的上司,轻声咳了咳,交代手底下人四散开来去问话,自己则走到她的面前。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啊?” “去打了零工,这就要回去了。” “这样啊,那这几天你最好就不要去打工了,这附近有流窜的毒贩,我们下午就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身后的人打断,“不要说多余的话。” 陈泰笑了笑,对高奚道:“这位是我们毒品调查科的上司。” 高奚上前再次表达了谢意:“谢谢您警官……下午忘了告诉您我的名字,我叫高奚。” 陈泰笑道:“这么巧啊,我们头儿也姓高呢。” 当然他很快在自己上司冷漠的眼神中闭了嘴。 高仇看着这个眼神清澈见底的小姑娘,内心却突如其来的升起一股烦躁来。 这是他第叁次见到这张脸了。 “回家去,没有人那么恰好的再救你第二次。” 高奚见他突然冷了声音,心想可能这位警官一向如此吧。 “等等。” 在她说了告辞后陈泰反而叫住她,塞给了她一张字条:“小姑娘,有什么事就打这个号码,可能会比出警还要快一些。” 高奚楞了楞,反应过来点点头后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 高仇瞪了眼陈泰:“单独给小女孩号码,你这算是违反警察条例,还在我的面前,你是想让我开除你?” 陈泰哈哈一笑,“所以我给了头儿你的号码啊。” —————————————— 高警官内心:记得联系我。 奚奚:……可是我没有手机。 作者:你们好坏坏哦,齐越还在昏迷中,你们居然就想要np了,他哭给你们看哦! --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五) “奚奚,你累了一天,去我的房间里睡吧。” 曲姑姑见那个外表柔弱的女孩一天之内接连奔波,现在接近凌晨了她仍旧没有休息,于是冲了奶粉给她,心疼的说道。 高奚接过牛奶笑着道谢,却摇摇头:“谢谢姑姑,但我想在这里陪着齐越,有什么事我也好及时发现。” 曲铅丹见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将抱来的被子放在一旁的小沙发上,“那就只有委屈你将就一些了。奚奚,别太担心了,齐越会好起来的。” 高奚轻声嗯了一下,“姑姑也早点休息。” “好。” 等曲铅丹离开后,高奚把屋子里的电灯关掉,坐到齐越的病床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 良久才叹息一声,“你到底怎么了……”她触碰他的手,却感觉到冰冷得不想话。 或许是输液的原因吧。 她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用自己的双手捂紧,慢慢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轻声道:“你是不是很累?” 高奚一直都知道的,他做的零工比自己还要多,哪怕现在齐叔叔不在,他每天清晨和半夜也会去练拳,尽管如此,他还是每一次都能准时的出现在她打工的地方,接她回家。 他嘴上从来不说,可她也知道他很担心,因为他的父亲从四个月前说要回老家一趟之后,就再也没联系了。 困意将高奚席卷,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湍急河流中一只随波逐流的小舟,身不由己的打着旋,找不到一条出路。 “晚安。” 第二天一早,高奚帮着曲家父女开了诊所的门才去上的学,她暑假的时候也有在诊所里打工过,所以一些药材的辨别和药物归类,她做起来都算是得心应手。 “糟了!这孩子一早起来帮忙做事,一口饭也没吃呢。”曲铅丹后知后觉道,颇有些急切的想叫住她,可那个女孩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了老街尽头。 刚刚起床的曲老大夫闻言叹了叹气,“也真是个倔强的孩子。”他转身拿了工具,对女儿说道:“算了算了,这孩子有主见,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过来帮我点艾,我给齐越针灸试试。” 相比之下还是里面那个昏迷不醒的少年问题更大些。 ΝρΘ1⑧.℃Θm 昨天陈倚楼和高奚说好,让她今天早到十分钟,她果然在这个时候不偏不倚的进了教室。 他开玩笑道:“你还真守信,说什么时候到就什么时候到。” 高奚笑了笑没说话。 “齐越呢?”陈倚楼左右看了一圈,仍然没有他的身影。 “又逃课了?”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吧。 高奚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有了计较,“陈倚楼。” “怎、怎么突然叫我全名……”实不相瞒,他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再和我做个交易吧。” 陈倚楼不明所以的啊了一声,“那你说……” 早自习结束之后高奚拿着齐越的病假条去找班主任。 刚刚开学的时候事情一向很多,所以办公室里有不少人,其中他们班的班长也在。 班主任姓甄,今年四十来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很足,也不像一般男老师那样会发福,为人很是和蔼,看见她来了便笑道:“高奚快过来。” 等她走到跟前后将一份证书递给她,“这是你上个学期参加生物竞赛拿到的一等奖证书。很不错,但也别骄傲,要再接再厉。你身为学习委员还是要给同学们当个榜样的。” 高奚点头答是,又站着听他多说了几句学习上的事。 “马上就要运动会了,柏林汀你是班长,多动员同学们参加项目,我看我们班的男生一天到晚上蹿下跳的,你就多给他们报几个项目,好让他们抒发一下多余的精力。”甄老师喝了口水,想到了什么又道:“这些事你跟齐越商量着来,让他这个体委也多出力,对了……他今天来上课了吗?” 高奚这才逮到说话的空隙,将病假条递给了他,简单的说了原委。 甄老师接过病假条,有些诧异:“他生病了?他也会生病啊?” 去年高一整整一年,甄老师从未见过那个少年头疼脑热,更别说生病了,一时间连眼睛都睁大了些。 “那他不要紧吧?” 高奚道:“没事,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甄老师点点头:“那就好。好了,有什么事你随时和我说,你们两都去吧,下节英语课也要开始了,去准备准备。” 高奚和柏林汀都应声,说过老师再见后一起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柏林汀看着高奚平静的表情,皱眉道:“齐越生的什么病?” “发烧而已。” “真的?” 高奚带着些笑意的看着他,“当然了。” 柏林汀移开目光,“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是轻易会生病的样子。” “总会有例外的时候。走吧班长,要上课了。” 柏林汀若有所思的看着高奚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跟上了她的步伐。 回到教室里,趁着还没上课,柏林汀便宣布了运动会的事,而她身旁的陈倚楼不阴不阳的哼了一声,“柏林汀一天到晚装模作样的。” 高奚无奈:“你怎么老是对人家挑剔。” “有话直说而已嘛。” “确定吗,真的不是因为上次他抓你抽烟的事,你对他怀恨在心?” 陈倚楼咳了咳,“别揭我短啊你,还是不是好朋友了。”但他还是很郁闷的,“他有问题,大家都是男的,抽烟怎么了,他至于吗,害我最后在校会上检讨……五千字的检讨呢。” 讲道理,那检讨还是我帮你写的。 虽然是付过钱的。 “还不是你问人家要不要也来一根。本来还可以放你一马,有你这种当面贿赂学生会的?” 说到这个他就更气了,“你当时不也在吗,你还是会长呢,怎么不帮我说说话?……我现在想想,他怎么突然那么恰好来抓我,是不是你?最后还赚了我五十,好啊高奚,你为了赚钱连我都坑啊?” 高奚正直的看着他:“本会长公正廉明,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再说了我又没有千里眼,还能随时随地知道你在干嘛,然后带他去抓你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大概是被她坑多了,陈倚楼还是表示有点怀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况且没有我,你以为你最后就写个检查就完了吗?也不想想我包庇你多少次了。” 他笑着拍拍她的肩,“好了好了,谁让我们是好朋友呢。” 高奚微笑着附和。 对啊,谁让我们是好朋友,不坑你坑谁。 她没有千里眼,但她有齐越啊。 柏林汀走到他们这一桌的时候陈倚楼还是很亲密的搂着高奚的肩膀,开玩笑,平常有齐越随时盯着,哪有这种机会。 他这种逆反一般的小孩心理,高奚都是懒得搭理他的。 柏林汀微微皱了眉,又很快放开,开口问道:“你们想报什么项目?” 陈倚楼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扔铅球,扔标枪。” 全班同学都知道,去年柏林汀扔铅球的时候差点砸中校长,陈倚楼这种挑衅嘲讽也太明显了。 高奚没眼看他。 好在柏林汀没什么计较的意思,记录了一下之后转眼看向高奚:“你呢……我刚才看你走路不太自然,腿受伤了吗?” 高奚没想到还是让他看了出来,明明她已经尽量放缓步子,走得跟普通人无异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倚楼就急切的握住她的肩膀,使劲摇了摇:“你受伤了?!伤哪了?快让我看看!” 高奚:……你吃错药了吗? 挣开他的手,她轻声叹气,在同学们都要过来看热闹之前赶忙道:“不要紧,只是摔了一下,运动会还有一个月呢,到时候早就好了。班长帮我报一个长跑就行了,谢谢。” 柏林汀点点头,在高奚的名字后面记录了长跑后就离开了。 “你真的没事吧?”陈倚楼对着柏林汀的背影翻了白眼后接着关心高奚道。 “……你干嘛突然这么关心我。” “哪里话,我关心你不正常吗?” “嗯。” “……之前齐越让我有事没事多照看你一下,虽然我觉得你不需要,但好歹他给我打过招呼了嘛。” 高奚笑了笑,“我没事。”上课铃很快便响了,她对陈倚楼最后说道:“那件事你别忘了。” “放心吧。”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高奚看了眼天空,松了口气,好在今天没下雨。 “阿季,我今天要早点回去,不能帮你补课了。” 谢季正在和陈倚楼互殴,她一把把这个不自量力的大少爷按在桌子上摩擦,讥讽的看着他,听到高奚这么说她顿时失望的看向她:“啊?你有什么事啊?” “抱歉,要去找个人。” “好吧……要我陪你吗?” “不用了,今天武馆休息,你也可以早点回家陪陪奶奶,我不要紧。” 陈倚楼也是见了鬼了,也不知道这女的吃什么长的,力气大得和牛似的,他怎么也挣扎不开:“男人婆你有病啊!你他妈放开我再聊不行啊?” 高奚叹叹气:“阿季你放开他吧,他还要帮我做事,别打坏了。” “噢。”谢季闻言便松开了手,不屑的甩甩胳膊,走到高奚的面前:“那你先走吧,我今天得值日。” “嗯,明天见。”她看了眼后面忿忿不平的陈倚楼,无奈道:“你们别再打架了……要打就去校外没人的地方打,别打坏了教室里的东西。” 陈倚楼、谢季:…… 高奚走出校门那一刻,一个人很快拦在她面前,高奚的心狠狠地沉了一下。 是昨天那个女人。 “小姑娘,又见面了,今天你爸爸来接你了吗?” 她面前的女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高奚平静的和她对视,意识到对方是绝不肯放过她了。 “你都能找到这里来,说明已经查到我不少事吧。”她退后了两步,看了眼周围人来人往,相信这个女人此行应该是别有目的。 “和聪明的孩子说话就是不费劲,你放心吧,我今天不打算勉强你。” “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那女人笑意更深,面上的皱纹越发明显,只是眼神阴郁得可怕。 高奚竟有一种被毒蛇缠绕住脖子的感觉,十分的不爽。 “陪着你的那个男孩,一直醒不过来吧。”她向她走了两步,低声道:“你要是再不快点,他就永远醒不过来了。” “……你想怎么样。” “别一直你啊你的了,我叫万宝儿,你可以叫我一声宝姨。”她的态度又和善起来,想伸手摸摸高奚的脸,高奚却很快避开了她。 自称宝姨的女人无所谓的笑了笑,“不是我想怎么样,是那个缠着你的少年的女鬼想怎么样。” 高奚轻轻的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真的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事吗?如果我真的这么蠢,是不是就落进你的圈套里了。” “你可以不相信,尽管带他去医院治疗,看看有没有人能医得了他。我自然无所谓,但是再过两天,那个女鬼吸够了他的精气,你的少年,就要和你永别了。” 高奚皱了眉头,看着这个女人云淡风轻的说话,握紧了拳头。 “你别无选择。”宝姨看破了她如同困兽一般的内心,笑着递给了她一个牛皮纸袋。 “……是什么。” “一把刀和我的地址。”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低声道:“找到那个女鬼的怨恨所在,用刀涂上你的血,扎穿她的尸骸,让她永不超生。” 高奚没有接过东西,看着她问道:“为什么是我的血。” “以后再告诉你吧。等你解决了你的事,我相信你会来找我的。”她将东西按在高奚的手里,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高奚一个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ΝρΘ1⑧.℃Θm 其实她今天的目的,是去找已经半个月没见过了的母亲。 她站在夜总会门口,默默忍受着来来往往的人对她的不怀好意的打量。 直到她想念的面容出现那一刻她才露出些笑意来,轻声唤到:“妈……” 李慧却是冷着脸拉住她的手腕,把她拖到了一旁的巷子里。 她愤怒的看着高奚:“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让你不要来这种地方找我,你是不是不长记性!” 高奚的手紧了紧书包带,低声道:“我想你了……” 李慧又气又无奈,扶着额头叹了一声:“……我再过几天就回家了,你快回去吧,我给你点钱。” “我有钱的,你不用担心……妈,你知道怎么联系齐叔叔吗?” 李慧皱起眉头:“齐继中?你找他干什么?” “齐越生病了,需要联系监护人。” 她哼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什么事,他爹我看八成是跑路了,你还管他死活呢。” “妈……” “行了行了,你好好学习,我会试着联系他的。还有,周六周日你记得去上舞蹈课,你们老师上次给我打电话,说你最近练功偷懒了。”李慧的脸色又难看起来,“是不是我不看着你就不用功,下次我会抽时间送你去上课。” 高奚低着头,觉得十分沉重,“妈妈,我不想再学跳舞了……我们本来就没多少钱,你也不用再……” 她还没说完,脸上就狠狠被打了一巴掌。 李慧失望又凶狠的掐着她的肩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从小培养你学跳舞学钢琴,是为了你有个好的前程!现在你说你不学了!?你对得起我吗?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落到这把年纪还在当妓女的?都是因为你!是因为你!” 高奚垂下了眼眸,轻声道:“……对不起。” 李慧发泄了一会后才竭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抬手揉了揉高奚被她打红了的脸颊,“不是妈妈对你严格,是只有你上进了,妈妈的付出才值得。” “……嗯。” 她变得温柔的看着女儿,“你要记得妈妈和你说过的话,你要时时刻刻努力,知道吗?” “天色不早了。乖,快回去吧,其他不该你操心的事你都别去想。” 李慧给女儿打了出租车,目送车辆行驶离开后,才冷着脸色回到了夜总会。 而她的包厢里,正有一个人等着她。 女人修长好看的手指拿起酒杯,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腥红的液体,“她回去了。” 李慧神色不明的靠在墙上,“嗯。” 姿态优雅的女人缓缓勾起唇角:“阿慧,这些年我替你还了不少账,也帮你出钱陪养了女儿,差不多该是你回报我的时候了……不,准确来说,是你的女儿要报答我。” 李慧有些轻微的颤抖,目光中有一丝祈求,“老板……她…她还小…能不能……” 女人嘲讽又不屑的看着她:“你以为要不是你那长得极品的女儿,我会收留你怎么多年吗?不过现在的确也还不到时候。你的宝贝女儿那么完美,是我特意为了一个大人物准备的礼物,不过你得要好好看住她,如果她提前被开苞了,我可不保证你们母女俩会不会出什么事。” “……是。” --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六) “我卖了快四十年的酒了,有的时候也会觉得乏味。不断的酿酒,打酒,但我自己却不怎么喝,我家老头子年轻的时候每顿饭也要喝几两的,现在老了,生了病,医生就不再让他喝了。” 李婆婆躺在摇椅上,颇为悠哉的扇着扇子,同高奚闲聊着。 “奚奚,你有一天会长大的。也倒不是说你现在不成熟,你是我见过最懂事、聪明的小孩子,有的时候看着你,我也稍微会后悔当年没能生一个小姑娘。” 正在擦拭酒缸的高奚闻言轻轻笑了起来。 “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或许这世上就是有的事不能尽如人意,但是奚奚,你要挣扎,不断的挣扎,不要让自己下坠,不管你现在是在泥潭里还是火坑里,都要不断挣扎啊。” 李婆婆说着话,从里屋拿出来一个罐子,笑着对她说:“好了好了,快来休息一下。我看你在这里打工,最喜欢的还是闻这些酒的香味吧。” 高奚被说中了心思,不禁有些脸红。 李婆婆一副我可早就看出来了的表情,“你这孩子真不像一般小姑娘,怎么这么喜欢酒呢?” “我是喜欢…好闻的味道。如果是单纯的酒气的话,我也不喜欢的…” 李婆婆笑得更大声了,然后在那个女孩更害羞之前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将坛子里的东西盛了出来。 “好了好了,虽然你还没有成年,不可以给你酒喝,但是这种酿的酒桃可以给你尝尝哦。” “哇……”高奚鼻尖轻轻嗅了嗅,忍不住发出赞叹的声音,“好香。” 桃香混着清淡的酒味,微醺又甜蜜的感觉啊。 “酿了叁个月,这个时候正好,都是皮薄肉厚汁水又多又甜的水蜜桃,快尝尝吧。” 高奚接过李婆婆递过来的勺子,脸色还是红红的,糯声问道:“我真的可以吃吗?” 她这副模样还真是不多见,如同普通女孩子一样羞涩,精致的猫眼里写满了期待,忍不住往上翘起的嘴角,可爱到过分了。 “当然可以,就是特意给你准备的。”李婆婆拍了拍她的头,和蔼笑道:“你的生日就在十月份对吧,提前给你过生日了,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这一罐你都带回去吧。” 高奚微怔:“婆婆……” “别拒绝啊,虽然说每天给你工钱,但那点钱买什么都嫌少。好了,快吃快吃,这种小点心可不会比现在的什么布丁和冰淇淋差哦。” 高奚低下头,用勺子挖开被酿成深红色桃肉,轻声说了句谢谢。 果子的甜和清酒的烈融合在了一起,层层冲击着她的味蕾,回味无穷。 “奚奚,你还好吗?”李婆婆有些无奈,没想到这丫头看着对酒很有兴趣,谁知道酒量这么低,连酒桃这种小点心都会醉。 高奚的眼神有点发直,句子在她脑海里转了一圈,她才慢悠悠的回答:“我没事。婆婆,已经很晚了,我还要回诊所…去看…看齐越,我就先走了哦。” 李婆婆哭笑不得,“你这个样子该怎么回去,在我这里歇一晚吧?” 谁知她却很坚持,“不…不用…我要回去…去陪着齐越…不想…让他一个人。” “唉,怎么这么倔呢?那好吧,你等等我,婆婆去拿钥匙和外套,送你回诊所。” 她说完便转身进了里屋,可再出来的时候那女孩的声音已经不见了,她追出去一看,老街上只有路灯还亮着,人影是一个也没有了。 “这孩子!怎么跑这么快……” 高奚抱着李婆婆送给她装了酒桃的坛子走在路上,脸颊绯红,今晚秋风瑟瑟,可她的身体却很热。 不可思议……吃过酒桃之后全身的都暖洋洋的,连一直隐隐作痛的伤口也没什么感觉了。 高奚抬头看了眼晃眼的月亮,默默地想到。 好刺眼……月亮原来也会这么亮的吗…… “你这是要和太阳抢工作吗?”她抬着头,很认真的问道,“为什么我这么热?” 那股暖意仿佛要把她的四肢融化了,连呼吸也重起来,手里的坛子变得很沉很沉。 害怕摔了它,于是抱得更紧些,她要带回去,让齐越也尝尝。 齐越……齐越…… 想到这个名字,她便低着头,十分的惶然。 他还没有醒,如果他一直醒不过来了怎么办? 在之前,她从未想过会和他分开,不知不觉中,他早就成为了自己生命里最不能缺少的人。 面对别人的时候她可以装作无事发生,甚至竖起最冷硬的外壳,可在心底最深处,她也会感到害怕。 如果真的像那个女人说的那样,是有女鬼在纠缠他,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救他? 她停下了脚步,低声叫着他的名字:“齐越……” “干嘛?” 高奚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月光下那个少年俊朗的笑脸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这是真的醉得太厉害了吗? 却还是忍不住走了上前,傻傻的盯着他看,她想摸摸他的脸,却腾不出手来。 齐越的脸色十分的苍白,气息也不稳,却笑得愈发灿烂,伸手捏了一下少女柔嫩的脸颊,“别发呆了,我来接你了。” 高奚的眼里突然就蓄满了泪水:“……你什么时候……” “从你问月亮为什么那么热的时候我就来了。”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她赶忙背过身去,“我是问,你什么时候醒的……你没事吗?” “半个小时之前吧,我从曲老大夫那里来。” 不过他没有告诉她,他是趁人家不注意才跑出来找她的,不然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曲老大夫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准许他离开病床的。 从背后握住了她的柔弱的肩膀:“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他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尽管现在仍旧感觉到痛苦,可他也管不了了。他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留在外面,独自担心和难过呢。 高奚眼眶还是红的,转过身轻轻嗯了一下,却在抬步时踉跄,幸亏齐越眼里手快的抱住她。 “……你喝酒了?”他有些诧异。 “是婆婆做的……酒桃。” “……” 难怪刚才的表现那么奇怪,平常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落泪的人,今天看起来格外脆弱。 他一手抱过坛子,然后半蹲下来,把她拉到自己的背上,稳稳当当的把她背了起来。 高奚的脸更红了,“齐越……我可以自己走,你才刚刚醒……” “好好待着,马上就到家了。” 尽管他现在也不舒服,可背起这个少女还是半点不吃力。 真是……太轻了。 见他坚持,高奚怕增加他的负担,也就不再挣扎了。 而且事实上,她现在安心了许多,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半闭着眼。 “齐越,我很想你。” 他短促的笑了一声,高奚的胸口和他的脊背紧贴着,便感觉到一股轻轻的颤动。 让她的心也微微发痒。 “我才昏迷了两天。” “够久了,我从来没有和你分开过这么久啊。” 少女轻软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落在他的耳朵里,让他不自觉的怔楞。 是啊,从五岁那年过后,他什么时候和她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呢。 “抱歉,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圈紧他的脖子,“你保证?” “我保证。” 此刻的少年踏着清冷的月光,对着他最喜欢的姑娘许下诺言,却还不知道这份诺言终将被撕破。甚至将她遗落在没有尽头的深渊里,不停的往下坠。 多年之后,只剩下一声不甘的悔恨。 ΝρΘ1⑧.℃Θм 作者:默念一百句会是he的。 啊哈哈哈~下章有车哦~虽然是假车咳咳 谢谢大家捧场! 求收藏求留言!! --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七) 等他们回到了住的房子里,高奚还是迷迷糊糊的样子,半点清醒的痕迹也没有。 齐越轻轻地把她放在了床上,自己也瘫坐在床边。 很糟糕啊…… 豆大的汗从他的额头上滑下来,心跳也十分的剧烈,耳畔嗡鸣声不绝。 那女鬼绝望的哀嚎依旧清晰可闻。 他那日昏迷后其实不完全失去了意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被拉进了幻境里,同时保留了一丝理智,或许是太牵挂高奚的缘故……她和他说的话他是听得见的。 ΝρΘ1⑧.℃Θm “陈公,我来帮你吧。” 他眼见年逾八十的老人家独自打水,打算搬上六楼,不帮忙是说不过去的。 “噢,是阿齐啊,你今天怎么没有去上学?”陈公见眯着老花眼看清眼前这瘦高的少年后眉开眼笑的问道。 齐越一只手就轻轻松松的提起水桶,丝毫不在意的道:“我逃学了嘛。” “……你这孩子,怎么能不好好读书?水桶给我,你上学去!”陈公立马虎着脸,生气道。 齐越管他呢,拎着水桶就往楼上去了,“知道了知道了,让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陈公又是叹气又是跺脚:“你这臭小子,怎么这么不上进!……诶慢点,我腿不好!” 齐越觉得好笑,老人家也是一大把年纪了,干什么不好非要逞强,要是摔倒不也是桩麻烦事么。 只不过…… 他皱着眉看向这水桶里的水,清澈见底又泛着丝丝凉气,他的影子清晰可见。 快一天了,那井里的东西都没有动静,是只有在晚上才会出来,还是只冲着他来? 身后的陈公还在喋喋不休,齐越无奈的说道:“陈公,其实我也挺爱学习的,今天是有事。” “你有什么事?在这里帮我搬东西也是正事?” 他点点头:“对,很正的正事。” 陈公差点气个仰倒。 “你从小把我当孙子似的看待,那我还能不管你啊?” “哼,你要是把我当爷爷,你就给我好好去上学!” 真是叁句话不离学校。齐越微微叹了口气,不过说真的,他的确想回学校了,这个点也快放学了,他可以去接她一起回来。 想起高奚,他有些莫名的脸红,昨天她不要命似的紧紧抱住他的腰…… 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庞在脑海里一直挥之不去啊。 其实他昨天就想问问她…… “齐越。” 他猛的回头,脸色巨变,把还在念叨的陈公给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了?” “陈公,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叫我。” 陈公不明所以,“没有啊,不过我耳不聪眼不明,听不见也很正常,你听见有人叫你吗?” 齐越心跳得有些快,他往楼道下看去,却空无一人。 但不会有错,是个女人的声音在叫他。 总不会是他草木皆兵了吧…… 他看向一旁的陈公,笑了笑,“走吧陈公,可能是我听错了。” 可没往上面走两步,他就听见耳畔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 “那个小姑娘,没和你在一起吗?” 他清晰的听见这样一句话,然后提着的水桶突然重逾千斤一般,他意识到什么,立马将手里的水桶扔出去,可到底又晚了一步,从水里伸出来一只惨白手臂,抓紧了他的手腕。 齐越挣脱不得,甚至觉得自己的意识突然被抽离,狠狠地摔在了地上,两眼一黑,陷入了一片迷雾中。 陈公大惊失色,赶忙扶起他,“齐越!齐越!孩子你怎么了?!快醒醒,来人!快来人!” 他能听得到陈公的呼喊,也感觉到别人赶来带他去诊所的事,可就是无法睁开眼睛,更做不出回应。 奚奚…… 他想幸好今天她离开这里去上学了,不用经历这种事……可待会她回来,看见自己这幅鬼样子,怕不是要担心。 这样的想法萦绕在他的脑子里不散,这才使得他保留了一丝清明。 他感觉自己慢慢升上半空,眼前的浓雾越来越厚,逐渐覆盖了他整个的视野。 直到一声小孩的啼哭打破了这一切,他倏的坠落,失重的感觉让他差点爆粗口。可眩晕过后他再睁眼,却发现自己正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轻哄,“仔仔乖,不怕不怕,妈妈已经把老鼠打出去了。” 妈???!! 他想挣扎,并破口大骂:你是谁妈谁是你儿子!小爷的妈早就死了,哪来的妈! 可他很快就发现是徒劳,虽然说他能看见了也能说话了,但是…… 动作却不受他控制,发出来的声音也是嗷嗷大哭。 他的灵魂大概是被困在这副躯壳当中了。 啧,吵死了…… 身体的主人是个小鬼,哭起来没完没了,鼻涕和眼泪都糊在脸上。齐越觉得自己很抓狂。 “你看看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齐越看着那个自称他妈的女人温柔的笑了笑,用手巾擦了擦这智障小子的脸。 她的手在他的背上轻拍着,温声细语、不耐其烦的哄着。 “仔仔,妈妈给你唱歌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听。 “月光光,照地堂,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 这是首港城民间耳熟能详的童谣,不过齐越只偶尔在路过别人家的窗台时,才听到一两句。 母亲离世太早,他对她毫无印象,更别说为他唱过的童谣。 不过……他听过最好听的歌声是高奚唱给他听的。 于是他无聊的打哈切,内心对这种亲子之间的活动毫无波澜。 只默默担心着那个少女回来之后看见他昏迷的样子。 过了许久,那破小孩终于不哭了,轻轻地打了一个喷嚏。 齐越都替他嗓子疼。 抱着他的女人见状终于放心了许多,轻声道:“乖仔仔,我们吃了奶睡觉好不好?” 齐越大惊失色,吃…吃啥??? 这小孩居然还没断奶吗? 等等等等…… 眼看着她正在解开衣裳,齐越简直生无可恋,惊悚得一批: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不知不觉,齐越就被困在这一岁多的小孩身体里好几天了。 他不知道外面时间的流逝是怎么样的,只是觉得如果自己再不醒来,就真的可以拉去火化了。 他无数次想冲破束缚,可四肢就像被死死镶嵌再水泥里,动惮不得。 而且最让他崩溃的是只能被迫接受这个母亲的……关爱。 摔!!!他并不想要好不好! 他觉得自己时刻保持着一副死鱼眼的模样,可这躯体的主人不是在吃手指就是在傻笑。 服了。 他只有每天在心里念叨一百遍数理化公式来保持心平气和。 对的,和学习比起来,小破孩也没有那么烦人。 “仔仔,爸爸今天要回来啦,你开不开心?” 女人满脸笑容的把他抱起来转了个圈,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上。 ……嫌弃。 不过他捕捉到了关键词,“爸爸”这个角色终于要登场了吗。 一个家庭里的重要成员,居然是他来到这个梦境后的第叁天才出现。 既然无法挣脱,那他只有好好看看这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了。 女人把他放下来后这小傻子又开始在床上爬来爬去了,齐越觉得心好累。 简直以后都不想生小孩了。 可这个念头刚刚出现,脑海里便自动绘起一个少妇抱着婴儿,柔美不可方物地笑着看向他的画面。 那个少妇的脸…… 齐越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要烧起来了,滚烫滚烫的。 如果,咳咳,他是说如果,孩子的妈妈是她的话,那他也不是那么讨厌小孩子的…… 齐越深深的唾弃自己,明明都陷入这种诡异的危机里了,他居然还在想入非非…… 好在大门很快打开了,这个家的男主人终于要露面了。 “老公!……唔。” 齐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希望能出去看看那个男人长啥样,不知道会不会是认识的人,好让他多一些逃离这里的线索。 可听着听着他觉得不对劲起来。 女人的呻吟声越发明显,男人的低吼带着浓浓的情色意味,接着便是肉体碰撞的声音。 他裂开来。 搞毛线啊!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炮吗?你都不想先来看看你儿子? 合着你们的儿子就是个意外吧??? 小傻子还在满地爬,齐越恨不得堵上耳朵,他什么也不想听好不好? 可那些声音还是无孔不入的传过来。 “老公…老公…我不行了,撑得好痛啊……” “你明明是爽的吧,水流得这么多。” “不是…啊啊啊!轻一点、轻一点,求你了老公。” 齐越当然知道他们在干什么,毕竟他也是个正常发育的十七岁少年啊!之前陈倚楼他们约着看A片的时候还拉着他一起来着…… 食色性也。 可是他脑海里不可控制都是那个女孩的身影。 她娇喘的声音、柔软的腰身…… 要死了。 他从未觉得自己这么焦躁过。 再心里自己做了个深呼吸…… 如果一条直线和叁角形ABC的叁边或其延长线分别交于点P、Q、R,则有……行星运动的半径的叁次方与其运动周期的平方的比值为一定值……一价氢氯钾钠银,二价氧钙钡镁锌…… 他直到背完整个必修一的内容,前面那对狗男女才完事。 估计是腻在一起说了一会情话后才把开始打理,再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后那女人走进来把他抱了起来。 ……他都不太能直视她了。 “仔仔走,我们去见爸爸了。” 她抱着他走到客厅,正好从浴室里出来一个男人,看见他便咧开了嘴角,“错错!快来让爸爸抱抱——几天不见又长胖了啊!”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男人亲热地亲了他好几口,齐越恶心得要死,却又不能拒绝。 唯有长长的叹气。 奚奚,我脏了…… “辛苦你了。”男人爱怜的亲吻了他的妻子,温声道。 女人红着脸靠进他的怀里,一家叁口幸福的依偎着。 干,谁和他们是幸福的一家叁口!他宁愿去当那一只丢在角落里多余的玩具狗! 好在这一次他不用背公式这两就打住了,毕竟还是要吃饭的。 齐越被放进了婴儿车里,他们夫妻便开始用起餐来。 看着他们吃饭,他的嘴角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他好想念自家小青梅做的饭菜,哪怕是一盘朴实无华的韭菜饺子。 “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大概叁天吧,抱歉,店里刚刚起步,很多事我都得亲力亲为。辛苦你了阿雪。” 这个女的原来叫阿雪啊。 阿雪温柔体贴道:“我知道的,我和错错会好好在家等你,你一个人在外面也要小心一点。” “我知道,有你们在,才是我做这一切最大的动力。” 看来是只在家带小孩的全职太太和在外奔波的丈夫啊。 他对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已经有了些猜测了。 -- Vρο①⑧.cοM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八) “我和你爸爸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个穷小子呢。” 齐越见阿雪满脸幸福的笑意,和他慢慢的诉说着他们的恋爱故事。 ……他听了无数遍了,耳朵长茧子的同时也都会背了好吧。 总结一下就是一对青梅竹马最后终成眷属生了个儿子的故事。 不得不说,他还有点羡慕…… 当然羡慕的是这一部分,关于这个故事最后的结果如何,他持保留态度。 “仔仔,爸爸赚钱很辛苦,你要快快长大,好好的长大,以后要孝顺他哦。” 齐越无语,心说你和一个只知道吃手指的小傻子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又不会记得。 之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齐越已经把自己记得的公式背到不能再熟了,差点要发明出新的公式时这个故事才开始转向高潮。 那是这小傻子五岁那年。 阿雪这一日从菜市场买了条活鱼回来,放在案板上开膛破肚,菜刀剁得很响。 哪怕是只有五岁的孩子也知道气氛不太对。 错错捏着手指,怯生生的看着阿雪,“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他了。” 阿雪这两年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年轻貌美的妇人变成了黄脸婆,眼角甚至蔓延出皱纹。 齐越微微的叹气,其实更大程度上是心里过不去吧。 她的丈夫应该是在外面有人了,想想便能知道个大概,一个事业有成的男人,外面的花花世界多新鲜啊,回家面对一个被小孩和生活蹉跎的女人,怎么也不甘心。 是个人渣。 阿雪听到儿子说想爸爸了的时候恍惚了一阵,然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她杀鱼时的血溅在了围裙上,整个人看着都很可怖。 齐越要是能动,这个时候就已经跑路了。 小傻子被吓得呆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回房间去,吃饭的时候我再叫你。”阿雪淡声道。 “妈妈……” 叮咚—— 门铃响了起来,错错咧开嘴笑了,“一定是爸爸!” 于是他兴高采烈的去开门。不得不说齐越是松了口气的,实在是阿雪那张晚娘脸太吓人。 “爸……”错错开了门便愣住了,因为门口站的根本不是他爸,而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孕妇。 齐越心里咯噔了一下。 阿雪也从厨房里出来了,皱着眉看着这个女人,“你找谁?” 女人趾高气扬的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轻蔑的眼神在阿雪身上扫了一圈就不在意了。 “这里就是陈松的家吧,你就是错错?”她蹲下身去摸了摸陈错的脸,她的指尖又长又尖,香水味十分刺鼻,小傻子往后退了两步,连齐越都忍不住恶寒。 拜托,怀孕了还化妆抹香水…… 阿雪赶忙把错错抱在怀里,脸色很不好看道:“你要是找陈松的话,他不在家。你改天再来吧。” 那女人不以为意的撇撇嘴,“他不在就不在,我搬进来等他就是了。” 阿雪愕然,“……什么?” 那女人笑道:“我怀孕了你看得出来吧?是陈松的种,我从今天起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果然……齐越不禁汗颜,这男的人渣,这女的也是脑子有病,还真有小叁上门这么理直气壮的。 他有些担心阿雪。 抱着他的双手正在颤抖,她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你就是他家保姆吧?把孩子给我就行了,你快去做饭,我饿了。” “……保姆?”阿雪眼睛都红了,恶狠狠的瞪着那个女人,低吼道:“我是他的妻子!你马上滚!!!” 这回轮到那个女人不可置信了,“你是他的老婆?开玩笑吧……他老婆不是早就死了吗。” 阿雪的情绪更加激动了,齐越都捏了把汗,心说大姐你还是快走吧,再不走就要出事了。 谁知阿雪竟渐渐平复了心绪,把孩子放了下来,转身进了厨房。 那女人纳闷的看着阿雪的背影,过来抱起错错,“小宝贝,你家保姆是不是有妄想症啊?回头我和你爸爸说说让他换一个,这也太吓人了。” “你放开我……”错错在她怀里挣扎起来。 “哎呀你别动啦,阿姨和你保证,以后肯定会好好爱你的,我看过你的照片,可喜欢你啦!我肚子里这个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不过生下来陪你玩好不好?以后我们一家叁口……” 她话还没说完,一把沾着血的菜刀就从背后劈了下来,她的脖子顿时被砍断一半,鲜血狂涌。 齐越内心一万句脏话,他就猜到了事情会变成这样! 错错吓懵了,被自己妈妈从那女人的怀里抱出来放在地上,呆如木鸡的看着她不停挥刀砍着那个女人。 停停停停……太血腥了少儿不宜啊! 齐越仰天长叹,还是在这么小的孩子面前…… 阿雪将女人的身体砍得血肉模糊,她自己全身上下也都是血,然后开始痴痴的低笑:“你算什么东西……你算什么……我才是她的妻子……我才是……” 已经是疯了。 这个下场齐越不难预料到,一个把自己全身心都投入家庭的女人,本来就失去了自我,如果那个男人靠谱也就罢了……偏偏落得这个下场。 “错错。”她带着满身的鲜血回头看着陈错,轻笑道:“快过来,看看她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 ……不好吧,你儿子心里苦你知道吗? “还是她在撒谎,她根本就没有怀孕。”阿雪把手伸进她砍坏的身体里,在她的腹部翻找着什么,“她撒谎的……你爸爸怎么可能背叛我呢,他不会的。” 可悲…… 这时一个惊恐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来:“莉莉!!!” 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看着地上四分五裂不成人样的女人,几欲崩溃。 “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你背叛我,搞大这个女人的肚子,还问我为什么?”阿雪悲伤的看着男人,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液往下流。 “没关系……老公没关系的,我原谅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她笑起来,爬到那个男人身边,抱住了他的腿,目光中带着希冀的看着他。 男人眼里全是惊恐,复又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是你!!!” 阿雪没等来老公回心转意,只等来他操起桌上的烟灰缸,狠狠往她的头上砸来。 齐越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这对夫妻他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有点心疼这个小傻子,这一天之内目睹了母杀人,父杀母……这得造成多大的心里阴影。 可下一秒场景就变了,地上的尸体,绝望的男人,统统不见了。 又是一个和谐安宁的家庭,男主人正在批文件,女主人在做饭,孩子独自推着小火车玩耍。 不同的是,他终于可以控制这个身体了。 “仔仔饿不饿?妈妈很快就做好饭了哦。” 这是自己制造了幻境来满足自己吗? 他用怜悯的眼神望着那个忙碌的女人。 “别装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仔仔你说什么呢?” “我叫齐越!不是你儿子。” “……再胡说八道,妈妈就要生气了。” “你被丈夫背叛,就打算让所有人陪着你演戏?我不是你儿子,你的丈夫早就变心了,你也已经死了,他们都离开了你,你清醒一点吧。” “闭嘴!!!” “我知道你不甘心。你放我出去,我替你申冤,解除你的怨恨。” 阿雪疯狂的笑起来,后脑勺凹陷了下去,满脸的鲜血,“你明白什么……我要留在这里,这里有爱我的丈夫,有听话的儿子。这是我的世界,你跑不掉的。” 齐越烦躁了,对她最后一丝怜悯也无:“有毛病,为什么是我,你觉得我看起来像是个乖儿子的样子?” 阿雪柔柔的笑着:“齐越,你也没有妈妈对不对?你爸爸又是那个样子,留在心里,当我们的孩子,你一定会幸福的。” 齐越翻了个白眼,“你做梦,我妈早就死了,我才不会认你当妈。” 阿雪闻言有片刻的扭曲:“我看你是为了那个小贱人!为什么!我对你们这么好!你们为什么还要去找别的女人!” 齐越反应了两秒她在说谁是小贱人。 他脸色不悦,冷漠的看着她:“嘴巴放干净点,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阿雪冷笑:“你以为她又会有什么好下场,你们男人的本性就是贪财好色,以后那个小姑娘和你在一起,你说不定也会抛弃她,她终究会变得和我一样!丑陋、可鄙、不堪入目!” “原来你也知道你不堪入目啊……”齐越不屑的看着她:“她和你不一样,她不会为了爱情放弃自我,就算她愿意我也不允许,我也不是那个男人。别擅自决定我们的将来。” 女鬼楞了两秒,然后更疯狂的大笑:“话别说得太满,情好的时候甜言蜜语谁不会说。” 齐越嘁了一声,“随便你怎么想……” 他正准备再嘲讽她,谁知一股力道直接把他弹在了椅子上,恐怖的血色又在屋子里蔓延开了。 “吃饭了。”阿雪把菜饭端上桌子,舀了一口饭菜喂到齐越面前。 “有病……我不……” 他的脖子突然被狠狠勒紧,脸庞一下涨得通红。 “吃吃吃,我吃!” “你叫我什么?” “妈……” “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 齐越心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ΝρΘ1⑧.℃Θm 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哪怕当了鬼,怎么还是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呢? 齐越托着腮,天天看着阿雪在他面前演好妻子、好妈妈,真的很无聊。 可她乐此不疲。 大姐,你要是想玩过家家,你去找你的鬼同伴好不好?找他这个大活人干什么? “仔仔,帮妈妈把衣服迭起来哦。” “好的妈妈。” 憋屈。 齐越一边腹诽一边迭衣服,这女人就算当鬼也是精神不正常。 “奚奚,你怎么摔得这样重?” 齐越愣住了,他刚才好像听见曲姑姑的声音在叫奚奚。 他偷偷看了眼女鬼,发现她没有发觉的样子,便仔细凝神的去听他们在说什么。 “我没事。下午回来的时候有人追着我,幸好被一个叔叔救了。” 是高奚的声音! 他不由得急切起来,她被什么人追着?受伤了吗? 对话断断续续的,他听得不真切。 “齐越……怎么样……” “是吗。我待会再来照顾他……麻烦你们了……” “齐越,你为什么还不醒?” “……我想你了。” 他的心突然被牵扯着,钝痛得让他不可忍耐。 奚奚…… “你在干什么!”那女鬼惊讶的叫起来。 “你想挣脱这里?!不可能的,你做不到的!!你再挣扎,你会死!!!” 齐越眼神凶狠的看着那个女鬼,哪怕是死!他也要回去见她! “不要!!!” -- Vρο①⑧.cοM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九)h “齐越,你怎么了?” 她软糯的声音传到他耳畔,让差点又被女鬼抓回去的齐越蓦然惊醒。 他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眼神迷离又纯真,不由失笑,“我没事……倒是你,知不知道宿醉很难受的?” 小姑娘轻哼了一声:“我没醉。” 你要是没醉我就把名字倒过来写。 他将她一缕落到脸侧的发丝别了上去,没忍住又捏了捏她柔嫩的脸颊。 “唔。”她立刻不满的看着他。 他收回了手,别开眼神,“抱歉。” 高奚的脑袋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眼前的人分成了好几个在晃悠。她只还记得要带桃子回来给他吃来着。 “你等等我……”说罢她从床上翻了下来,吓得齐越手忙脚乱的扶住她。 “你要干嘛和我说!别瞎折腾。” 高奚委屈的看了他一眼,“我要去拿冰块。” 她的眼神酥得他半边身子都麻了,齐越很努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沙哑得不行:“你…你要冰块干嘛,很热吗?”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实很烫。 “就要。” “……那你等着。” 他把她重新抱回床上,自己则去翻冰箱,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家里被断电了。 不得已,他只有去邻居家借了点回来。 “诺,冰块,不过说好,你不能一下都吃完。” 高奚摇摇头,把桌上的白瓷碗拿来,接过碎冰,铛啷啷的放了进去,然后打开罐子,舀了一个酒桃放在冒着寒气的碎冰上,递到他面前,“你吃。” 齐越愣住了,下意识接住了碗,冰凉凉的感觉在手心里蔓延。 “给我的…?” “嗯。” 齐越轻笑,深红色的桃肉散发着酒的清香和果子的甜蜜,他还没吃就有些熏熏然起来了。 桃肉配着碎冰一起吃到嘴里,一下就冲淡了许多残留在他的心里的血腥气。 他轻声道:“这么淡的酒味你都能醉,以后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别喝酒啊。” 高奚此刻只觉得天旋地转,只鼻尖还嗅到些许酒桃的香气,她咽了咽口水,“那…那现在你在啊…再给我吃一口吧。” 齐越:……这么会转空子的吗? 而且这撒娇的语气,又要让他没有原则了。 他很努力的拒绝她:“不行,你明天不上课了?再……” 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都悉数被堵在了唇齿间。 她幼嫩的小舌舔舐着他的唇瓣,然后深入他的口腔里,像是在汲取那果汁的香甜。 他不知要如何形容现在的感觉,觉得既虚幻又甜蜜。 大抵初恋都是这样的感觉吧。 “你接着吃……” 高奚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只知道在他嘴里尝到了甜味,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期待。 齐越沉默着将白瓷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伸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再次印上了她的柔唇,力度和深度都比刚才大很多的和她接吻。 “唔……” 高奚被吻得喘不过来气了,双手无力的推着他的胸膛。 和她接吻,齐越脑海里只剩下又软又润的想法……她简直和水蜜桃一样。 “奚奚……” 等他吻罢,高奚已经是无力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了,本来就醉酒的人,现在半合着眼,不安的喘息着。 她喃喃着:“好热……” 他把她重新抱回床上,又再吻她的同时伸手解她的衣裳。 齐越之前闲来无事的时候就观察过,她的唇是樱粉色的,瞧着也是水水嫩嫩,现在被他又吻又咬,颜色变得更深了些,红润有光泽。 他轻轻的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微微张开了小口,看清里面瓷白的牙齿下压着的那一点艳色,他凑近了头颅,再次吻了上去,用自己的舌去戏弄她的,最后把她吻得直哭,气也不顺了才算完。轻轻拍了她的背,“别怕……”然后修长的手指摸到她胸衣的扣子,摸索了一会便轻巧的解开了。双手拉住了她的肩带,在她神智不清的此时脱下了她的胸衣。 少女还在发育中的青涩乳房便被他尽收眼底,他连呼吸也不敢太用力,深怕碰坏了她幼嫩的肌肤一般。 她的双乳虽然不大,形状却好看得很,玲珑又圆润,齐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在了身下的某个部位上。 大概是他的注视太火热,暴露在空气中的乳头便怯生生的翘了起来。 好敏感…… 他伸出指头轻轻碰了一下,高奚便脆弱的呻吟了一声,禁忌之感扑面而来。他一面清楚自己应该停下,可另一面他的本能驱使着他,让他沉沦在少女美好的躯体上。 始终受不了诱惑,他低下头含住了她小巧粉嫩的乳头,用舌头打着旋舔舐,吸吮。可他并不满足于此,对她施暴的想法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高奚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只觉得胸口被什么濡湿了,陌生的感觉山呼海啸般几乎将她淹没。 可没一会她就完全精疲力尽,只偶尔如蚊般呻吟两声,脑海里一片空白,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侵犯。 齐越把她抱在怀里,一只手扣住她的头亲吻她的脸庞,另一只手抚弄着她的酥胸。 那小巧的乳头都不知道被他摩挲了多少次,竟有些肿立起来,看着就如同丰满的红果,惹人垂涎。 他喉咙干涩的紧,眼里充满了晦涩,“奚奚……我不会让你和她一个下场的。” 珍而重之的吻了她的唇,小心翼翼的放下她的身子,握住她纤细的柔荑。 他将自己的裤子拉开,把早就坚挺如铁棍的性器释放出来,揉开她的掌心,贴了上来。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然后就着她柔软小手撸动着,如鸡蛋大小的铃口渗出白液来,他坏心的抹了一指,涂抹在她的乳珠上。 长久的欲望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疏解。 他闷着声喘气,把自己的上衣脱下来扔在了一边。 长时间练拳的少年竟只是看上去瘦,可脱下衣服来却很精壮,汗水流过块垒分明的肌肉,滴落在被单上。 齐越一手握住她的手掌替自己撸管,而另一只手则轻轻放在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上,缓慢揉捏到她的小腹,再往下,灵活的手指伸进裤子里,在她鼓起来的阴皋上抚摸。 他深呼吸着告诫自己不能再那么做了…… 只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他不能趁她昏迷的时候这么欺负她。 将手指撤了出来,他将注意力都放在这素白柔嫩的掌心上,快感累积得越来越高,最终他咬紧了牙关,在她手中释放了自己。 终于不再是拿着她的照片自慰了…… 齐越有些复杂的看着她安然沉睡的脸庞,低声道:“我这辈子都不会把你让出去的。” 他其实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对她的感情变成了这样。 无时无刻地想占有她,爱她,疼她。 保护她也好,照顾她也好,这辈子他都要好好守着她。 他打了水把她身上都擦了一道,再用她用过的水清理了自己。 他这是节约,绝对不是痴汉。 最后他拥着她娇软的身体,一同躺倒再床上,他嗅着她的发香,十分满足。 “你会记得今晚吗?”他吻了她的额头,轻声道:“没关系,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就和你表白。” 骄傲和别扭通通都放下了,他只想……快点名正言顺的和她走在一起。 —————————————— 作者: 我的男主多多少少都是有点变态的…… 咳咳。 都怪我的女儿太诱人! (这辈子可能都写不了禁欲系男主了害) (诶不对,魔宫里的哥哥是,但是上次骚操作删除了魔宫,搞得我现在还不想重新开始写……) --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十) 高奚又梦到了小时候的事。 那时候妈妈刚刚带她搬到老街这一区来,她不大适应,也交不到朋友。 大概小孩子的天性就是既天真又残忍的吧。 他们时常把她围起来,用石头砸她,讥笑她是没有爸爸的野种。 什么是野种? 她回家扯着妈妈的裙子,傻傻的问,鼻血流出来,滴在她漂亮的高跟鞋上。 “谁说你是野种的!” 妈妈十分的不高兴,不过更多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弄脏了她的鞋子。 “他们…别的小朋友…” “那你别和他们玩就行了。” 高奚点点头,没再问什么。 她还是不知道什么是野种。 不知道也没什么,比起求知欲得不到满足,饿肚子的感觉更让她难受。 “妈妈,我饿了。” “行了行了,我给你买了饼干。别烦我,我要出去工作了。” “好……那你早点回来。” 年幼的小女孩期盼能得到一个拥抱,可只等来大门反锁的声音。 她自己擦干净鼻血,把弄脏了的衣服脱下来换掉。 妈妈给她买了小熊饼干。 她很开心。 第一天妈妈没有回来,她却舍不得吃一块,她想和妈妈一起吃。 第二天实在饿得受不了了,拿出几块小熊饼干,就着一大杯白开水吃了,这是她填肚子的小窍门,这样吃东西就很久很久都不会饿了。 第叁天……妈妈还是没有回来。 她饿得头昏眼花,不得已,又吃了好几块饼干,然后她着急的发现,只剩下叁块了。 小姑娘急得直哭,这样下去,妈妈就吃不到了。 咚咚—— 有人在敲窗户。 高奚抬起被泪水模糊的眼睛,一张白嫩的小脸满是泪痕,十分的惹人怜爱。 妈妈有钥匙……可不是妈妈的话,会是谁呢? 她慢慢走到窗户边,然后爬上凳子,怯生生的往外面看去。 却见是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 他扬起灿烂的笑容和她打招呼:“你好啊!我叫齐越,今天刚刚搬到你家隔壁哦。” “你好…我叫高奚。” “你一个人在屋子里做什么呢?和我一起出去玩怎么样?”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找她出去玩呢。 高奚有些开心,却很快又沮丧起来:“和我一起玩的话,你也会被讨厌的。” “为什么啊?”齐越不明白她的话,其实刚刚他是听见了哭声才会过来敲窗户的。 没想到是个很可爱的小妹妹嘛!他还以为之前姑姑和他说过的红衣小女鬼的故事是真的…… 他眼前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皮肤很白,像个洋娃娃。 小齐越有些脸红,为了遮盖这一事实,他只好转移话题,邀请她一起出来玩。 天气那么好,为什么要关在家里? “他们说我是野种……小哥哥,你想知道什么是野种吗?” 小姑娘略显疑惑着天真的问他。 野种啊…… 齐越当然知道,因为没有妈妈,他也被骂了无数次野种。 她和自己一样吗原来。 “就是,与众不同的意思。” 这也不算说谎吧? “那他们为什么要打我……” 齐越怒了,捏紧他的小拳头,“谁打的你,带我去找他,我让他重新认识你是谁!” 高奚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破涕为笑的她看着更加的可爱,小酒窝里面仿佛装了蜜糖一样。 好像一只姑姑带他去看过的波斯猫,好漂亮。 齐越的脸更红了。 可惜高奚出不来,低落的说道:“妈妈出去工作了,让我不要出门,把门反锁掉了。” “这样啊……”男孩看了一眼有钢条封住的窗户,显然让她爬出来和他一起去玩也是不现实的。 他突然跑走了,高奚的眸子里写满了失落。 又只有她一个人了。 可过了没多久,他又回来了,还拿着两张草稿纸。 在她面前扬了扬,爽朗的笑道:“看,之前在幼儿园,老师教我怎么折纸飞机,我们一起来玩!” 高奚的小脸红扑扑的,显然很期待,“可…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啊。” 这是一个宁静的午后,阳光投射在屋顶,挡住了一半的热烈,齐越站在明处,高奚融身在暗里。 她看着阳光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忽闪出一种细碎的光芒。小男孩认真的迭着,拥有洁白羽翼纸飞机慢慢在他手里成型。高奚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渴望的想到外面去。 “学会了吗?”男孩举起迭好的飞机,在她面前晃了晃。 小姑娘点点头,“会了。”然后学着他刚才的步骤,迭了一个同样的纸飞机出来。 “你真聪明,看一遍就会了。” 高奚被夸奖得有些脸红。 她没有去上幼儿园,妈妈也不教她做小手工,从来没有人夸过她聪明。 只有偶尔她和小朋友们玩的时候才会听到他们互相炫耀,今天谁谁又被夸奖了。 “那我数一二叁,我们一起扔出去啊。” 她不解:“为什么要扔出去?” 小男孩语塞了一下,“因为它是飞机,使命就是要飞出去的啦。” “飞到哪里去?” “嗯……天上、地上、树梢上、水塘里、跟着风,哪里都能去。”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拥有翅膀的纸飞机,内心有些羡慕,她也想做一只自由自在的纸飞机呢。 齐越见她像是不舍的样子,安慰道:“没事啊,这只飞走了,我们再折下一只。” 高奚可爱的笑起来,“好。” 齐越觉得只要她一笑,自己连带着心情都会变得很好。 他想,以后要多逗她笑才行。 “那你准备好了吗?一、二、叁!——飞喽!” 高奚看着他们两的纸飞机摇摇晃晃的飞起来,越过窗户,翻过围栏,往更广阔的地方去了,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好玩吗?” 高奚用力的点点头,“嗯!” 齐越突然有些别扭起来,结巴道:“那、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你愿意和我交朋友吗?” “当然了!我在这里也没有朋友,那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谢谢你。”高奚从铁杆窗户伸出小手,握了握他的手掌。 “不、不客气。”他话音刚落,肚子就发出一声咕噜噜的响来。 男孩的脸色爆红。 在好朋友的面前发出这种声音,这实在太丢人了。 高奚抿着唇,小声道:“你等我一下。” 她跳下凳子,去拿了小熊饼干,留下了自己和妈妈的那块,准备拿最后一块给他。 可转头她又顿住了,还是伸手把自己那块也拿上了。 她再次回到窗户边上,把两块饼干都给了他,“给你吃。” 齐越其实也一天没吃东西了,闻着饼干的香气咽了咽口水,“都给我吗?” 高奚认真的点点头:“都给你。” 她只留下妈妈的那块就好了。 “谢谢!”齐越拿过饼干,一把塞进嘴里,差点感动哭了,他好久没吃过饼干了。 “咳咳……”可因为吃得太急,不幸被噎住。 小高奚也适时递过来一杯水,缓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咳咳咳……谢谢……”他红着脸道谢,这一整天他算是什么人都丢没了。 “明天,你还来找我玩吗?” “当然了!你要是出不来呢,我就每天来找你,等你能出来了,我带你去放风筝!” 小高奚的眼睛亮了起来,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期待极了,“真的吗?你真的会带我去放风筝吗?” 他拍着胸脯保证:“当然了!我们是好朋友,我怎么会骗你呢。” 短短的几个小时,他们就已经从陌生人变成朋友再变成好朋友了。 他和她相遇的这一年夏天,和醺的风吹拂过他们的笑颜,连蝉鸣都变得不再扰人。 ΝρΘ1⑧.℃Θm 高奚从梦中悠悠醒来,一时间有些茫然。 她回想睡前的画面,月光下的俊朗少年朝她笑着。 “齐越!”她猛的坐起来,心如擂鼓。 “在呢。” 他拖着腮,坐在床边看她,“你的生物钟还真可怕,才五点呢。” 明明昨天醉得那么厉害。 “你…你没事了吗?” “还行吧。” 齐越打了个哈切,怎么说呢,他现在不算有事,但也没有太轻松,他能感觉到那女鬼不停的想拖他回去。 只要一睡着,恐怕就完了。 不过昨晚看了她整整一晚,也不是太难熬就是了。 又想起昨晚那段肉欲高涨的情事,他突然有些脸红,“你……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高奚还在担心他的脸色不太好,听他突然这么问便有些迷茫,“什么事?” 果然不记得了…… 齐越不知自己是遗憾还是庆幸。 他颇郁闷的看了她一眼,闷声道:“快起床吧,去吃早点,该上学了。” 高奚纳闷的同时仍旧很忧虑,拉住了他的手腕,“你不然还是回曲爷爷那吧,再多休息两天。” 齐越笑着回握她的手,“没事,我跟着你可能更安全。” “什么意思?” “先出门再说,路上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