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期》 分卷阅读1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 《佑期》作者:pocket 文案: “江湖,什么是江湖?”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光风霁月,朗日乾坤?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这大概是一个始终以武功秘籍为中心,坚持血海深仇,坚持血雨腥风,坚持人心不古,坚持邪不胜正的故事。 上联:臭不要脸诡计多端高冷女神攻 下联:血海深仇君子如玉温吞美人受 横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一直想写一个江湖的故事,宝藏,武林秘籍,美人,伪君子,和一个原以为要陪上身家性命不惜一切报仇却发现酝酿十年不如卖身一夜的小孩的故事。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珉,苏佑期 ┃ 配角:众人 ┃ 其它: ================== ☆、风雨 正月十八,忌出行。 有道是,孤灯掩残枝,风雪夜归人。虽然不知是哪个江湖郎中做的酸诗,但但凡是个人行走江湖,总会对那么一两个神乎其神的传说避上一避。虽然这句话对有心赶路的人像是句屁话。 最起码对赵老九是。 赵老九今年五十又八,几天前还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白家庄的管家,虽然年纪一大把,却看不出半点疲态,整个人精神矍铄,颇有要老来得子的宝相,可惜风水轮流转,这个老家伙也不知前世是否做了挖人家祖坟的亏心事,竟然老来得报。一封雁过书,就将他与魔教众人互通款曲的老底揭了个底朝天,一时间江湖上人人得而诛之。 这个人人诛之的赵老九显然是破罐破摔了,正月还未出冬季,整个大地都覆着厚厚一层积雪,方圆百里,除了呜呜呼啸的寒风,便是白雪皑皑的大地,又是黑夜,那“月照花林皆似霰”的月光冷冷地投射下来,与苍茫的大地竟勾勒出一幅人间绝景,虽然没什么人欣赏。 赵老九白日才刚躲过了一轮刺杀,内息已乱,他却好像全然无感,又以轻功奔袭近百里,终于到了。 赵老九抬头看着眼前的这座庙,说是庙,未免有点侮辱庙。里面墙壁斑驳,壁画早已脱落大半,丛丛白雪下,隐约还能窥见几根半死不活的野草。摆在正殿门口的水缸水质污浊,在这严寒天气下,竟没结冰,不过那漂浮的层层油渍与青苔,倒不如,结冰了罢。一阵夹杂着冰粒的罡风刮来,那本就摇摇欲坠的牌匾映衬着里面张牙舞爪、漆掉的七零八落唯独唇红如血的山神雕像,倒是映衬了“山神庙”三个字。 赵老九定定地站在庙门前,静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提声道:“人说碧血青天一剑,若花扶柳一枝,如今碧血剑已身死,阁下怕是江湖已无敌手,难道还怕见老朽一面么?” 话音才落,一颗石子已疾射而来,赵老九自忖功夫虽不算独步天下,但也算难逢敌手,这时竟然躲避不及,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正暗自心惊之时,边听一声音朗声道:“小老儿休得倚老卖老,你既知道我江湖已无敌手,难道不知我最恨别人提‘若花扶柳一枝’么?” 那声音清润,却浑厚无比,更别提那语气张狂,俨然已有傲视群雄之意了。 赵老九暗自气苦,昔日这人以一柳枝对上文殊院的“妙笔书生”朱如意,未动一兵一器便将那原本眼高于顶的朱如意打的回炉重造,后又单挑魔道三十六洞洞主,打完不算,还在将人家打的灰头土脸之后笑称“人称三十六洞洞主武功各有千秋,武功我是没见着,只这洞主称号取得倒却是极妙。”三十六洞洞主虽比不得上头的十二宫宫主,可怎么也算是魔道呼风唤雨的人物,当时的脸色真可谓是如丧考妣,应了贼眉鼠眼的“洞主”之称了。那时号称武林第一人的“碧血剑”刚刚逝世,正值新旧交替之时,偏又这人长了一张色如春花的脸,又总是故弄玄虚,只听说姓“陆”,便有人在背后讥他:“既以柳枝成名,又长了这么长脸,难道不是‘若花扶柳一枝’的陆丽之么?”这绰号一传十,十传百,居然就在当事人不知道的情况下被默认了。这人行事诡异,正道魔道都不怎么买账,偏偏武功好的天怒人怨,后与“碧血剑”并称,也是情理之中了。这个时候不叫他名号,难道还叫他“陆丽之”么,若把姓都搞错,依这人的性子,指不定要干什么呢。 “怎么,你还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说来。”只是思绪翻滚之间,赵老九这才惊觉人已到眼前。瞳孔急剧收缩,赵老九只觉得浑身上下真气翻腾,心未动,身已行,一个踮脚就急退两丈远。再抬头,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眼,这下可真是汗流浃背了。 那陆丽之倒真的长得极美,赵老九虽肚里文墨不太通,只这匆匆一瞥,脑海里竟也突兀地蹦出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可惜到底不是个酸秀才,憋出几句已是超常发挥,剩下的几句竟然如同诗句一般,齐齐地卡壳在脸上。大约是赵老九的脸色青红变换太过精彩,陆丽之瞅他半晌,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整个人更显得风姿绰约,眼睛熠熠生辉,他不由调笑到:“老头,你就是靠着这变脸杂技当了白家庄二十余年管家的罢。” 此话一出,赵老九的脸色整个就变了。原来还满是疲态的脸上这时居然连褶子都笼上了层层的寒意,污浊的眼睛更是射出了腥风血雨的杀气。“老夫敬公子功夫,却不是怕了公子,如果公子再这样说话,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一句低沉的话缓缓从喉咙溢出,竟有种风雨欲来的怒意。 陆丽之“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并未搭腔。 “如今白家庄奸人当道,老夫虽有心除害,奈何那人手眼通天,反被反咬一口,这次听闻公子会夜宿‘山神庙’,才急急忙忙赶来,想请公子为武林除害,为白老爷报仇!”说着,赵老九双膝着地,行了一个“膝下有黄金”的大礼。 陆丽之却是纹风不动,“白老爷不是病逝的么,怎么报仇?”托着一个脑门上写满了“与我何干”的脑袋,陆丽之还是配合的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赵老九原本以为这事多半不成,听到陆丽之的语气有点松动,忙不迭地道:“白老爷并非病逝,是奸人毒害,如今大少爷不知所踪,白二少爷被囚,阖府上下没一人看出奸人形迹,老朽无能,才刚探查到白二少爷被囚地点,就被发现,反咬一口,手中人脉全被截断,报仇已是无望,就全仰仗公子了!” “你说的,难道是白小公子?”这下饶是陆丽之,也被勾起了一丢丢好奇心,要说这白小公子,可谓是与自己截然相反,同样是少年成名,他简直是用整个少年时期书写了“放荡不羁”四个字,反观那白小公子,从小天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 资聪慧,连古怪的玄音道长都曾赞一声:“此子根骨奇佳,可成大器。”又温润如玉,知书识礼,人赞“龙章凤姿,天质自然。”据说去年上门提亲的姑娘已排队排到白家门外,难道这小孩只是逆反期晚,这是干脆做出了弑父囚兄的蠢事?陆丽之心里暗暗称奇,余光却瞥见赵老九脸已涨的紫青,居然已是毒入肺腑之兆! 陆丽之上前一步扶住他,一个“好”字却终究没说出口。赵老九已经气若游丝,但仍定定地盯着陆丽之,拼着最后一口气道:“老朽身上有一株公子寻觅已久的千年灵芝,无论这忙公子帮是不帮,都赠予公子,老朽固然死不足惜,只可惜......”一口鲜血终于吐出来,赵老九眼神渐渐涣散,手还紧紧抓着陆丽之,无论如何不甘与怨恨,一代英雄,生于毫末,终究归于尘土。 陆丽之叹口气,要知道他最烦欠人人情,可偏偏他的至交好友又需要这灵芝入药,这人情不欠也得欠。黑灯瞎火地寻了个好地方将赵老九埋了,陆丽之立下牌位,就悄然走远。 有道是:有道难行不如醉,有口难言不如睡。 ☆、初遇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改了格式,看过的童鞋不用再看了 扬州城的春天来得格外的早。才三月中旬,处处已是花团锦簇,人群熙嚷了,大约是老天也想尝一尝醉仙居的“天下第一酿”,春在溪头,喜在心头。 今天已是三月十四,适逢每年一度的品酒节。每年三月十五,醉仙居便要广邀天下群豪,在扬州城畅饮新酿出的“天下第一酿”,要说这“天下第一酿”格外好喝,倒也不见得,醉仙居每年都要在三月十五推出一款新酒,之后再售已是以黄金计。买的人除了仇穷的,便是脑子有病的,醉仙居打的这手好牌,居然也成就了百年的老字号,“天下第一酿”的名声也经久不衰。品酒节也成了武林的一大盛事,但凡到了这时,一般家里没事的,就会来凑个热闹。 比如说陆丽之。 陆丽之叼了根草,仗着自己功夫好,偷了一壶醉仙居的招牌酒“酿泉”就坐在房顶上面看热闹。本来也没什么好看的,十分热闹,八分全给了春光,剩下的两分,一分给了扬州城享誉武林的青楼,还有一分,大约给了,白小公子。 陆丽之吐掉野草,咬开酒瓶,干脆专心致志地盯梢。武林众人大多不讲什么排场,以至于白小公子一出现,就吸引了街上大多数人的目光。 江湖人多半不怎么不讲究什么衣着,作山野壮汉,绿林匹夫打扮的是常情,有的人恨不得只裹两张兽皮进城,好歹还能落个“打虎英雄”的称号,少有打扮地像白小公子这般这么精致的。虽说扬州还有些乍暖还寒,也不至于像这个白小公子一般,坐着密不透风的马车也就罢了,居然还以锦帽貂裘的装束出场,再加上四名仆从,在熙熙攘攘的江湖豪杰中分外惹人注目,陆丽之嘲笑地哼了两声,那白小公子似有所察,挑着眉眼向上看,正好对上陆丽之审视的眼神,陆丽之忍不住“啧”了一声,有古诗云“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这白小公子的眼睛含山似水,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好看。看着陆丽之死皮赖脸地活像八百年没见过花姑娘似的盯着他,那白小公子也没发怒,眼睛反而带了点笑意,将眼睛别过去了。 后面的两个侍从也是有眼力见的,看这场美人无声的厮杀的结束了,就忙不迭地扶着白小公子坐上了轮椅,推进客栈去了。 陆丽之挑起了眉,要说他跟白小公子也不熟,但也听说了大半年前白小公子在山路上跌断了腿,背景是月黑风高,雨天路滑。这说法乍听没什么问题,其实根本经不起推敲,又不是跌回了娘胎里,难不成白小公子多年的内息还能跌得若有似无不成。陆丽之摸着下巴猥琐地笑了两声,反正那赵老九也是求他除去白小公子,这白小公子长得既然这样好看,干脆,先杀后奸好了。 这边陆丽之正巴巴地过着干瘾,那边白小公子已经进了上房,和颜悦色地吩咐照顾自己的下人下去后,脸色从艳阳高照变成了风雨欲来,刚才把陆丽之迷得七荤八素的一双眼睛也敛去了刚才的温和,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白蝠。” 他垂下双眸,轻轻喊道。一个身着黑衣的人瞬间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房间角落,连声音都应景地低低沉沉:“属下在。” “那个陆丽之传说艳丽无双,大概是真的罢。”白小公子颇有些费力地将轮椅转到窗前,缓缓推开窗户,白皙的脸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白小公子也没擦,只平静地将目光投向窗外,日光映照下的脸春光无限。 那名唤“白蝠”的黑衣年轻人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什么说,只单膝着地,道:“属下必定拼死护得公子安全。” 白小公子并未接话,眼里却透出了些许厉色。这山雨已经欲来,那些人,昔日种下的因,他必定要让他们尝尝今日的果。 三月十五的街上更是熙熙攘攘,醉仙居说是广邀天下英豪,只是没想到这天下英豪的装扮和口袋一样,一样一贫如洗,另一样,还是一贫如洗。可怜陆丽之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自己自以为风流倜傥地在屋顶上蹲点了半天,口袋里却是半分钱都没有,居然还对这些白吃白喝的莽汉颇瞧不上,一点的丽色全被十点的自恋给遮住了。陆丽之面上悠悠哉哉,心里也有点奇怪。他这个角度,只要白小公子一踏出客栈门,他就能瞧见,偏偏都快要日上杆头了,这堆江湖莽汉已经吆五喝六,开吃开喝了,这白小公子还没出现。要说他不赶今日的盛会,又何须舟车劳顿,不远千里的从白家庄赶到这里来。莫不是,还在赖床?陆丽之不由得为自己的猜想一乐,暗道:“君子好色而不淫。”估摸着自己怎么着也要算是个君子,就继续遥想着那乱七八糟的事情,边跟上了坐上马车出门的白小公子。 春日正好,白小公子却依然是昨日那身锦帽貂裘的打扮,身边居然只带了一个手下,只是把原本密不透风的马车帘子拉开,陆丽之在后面远远的跟着,凭着极好的目力,只觉得那人唇红齿白,写尽了少年风流,连自诩要凭美貌称霸天下的陆丽之都要被那美色糊住了眼。不过还好这人还知道什么叫拿钱做事,在捡起自己为数不多的良心的刹那就动了杀心。 自古蓝颜多祸水! 正好马车已然行至号称江湖第一险的长空栈道,这长空栈道乃是天台山的一条小路,天台山风景秀美,与扬州城比邻而居,连名气都与扬州城同气连枝,不分彼此。而且这天台山虽然取名天台,实际上并不高,五峰之间,反而沟壑纵横,而长空栈道,恰就在最深的沟壑之旁,欲过天台山,必走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 长空栈道。不过因为是最险,路人经过这里时反而小心翼翼,毕竟没人会傻到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走路,因此反而出事的人反而不多。偏偏真有人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 车才刚走上长空栈道,白蝠就看到一道灰色的身影遥遥而上,速度快到只看得清残影。白蝠只来得及喊一声:“公子小心。”就跃上马车顶与那人战在一处,可竟只有三招! 白蝠只觉得浑身真气沸腾,整个人已经被击飞出去。白小公子在白蝠预警的那一刻就察觉到不对,可竟然是这里!他察觉陆丽之此行必无善意,在沿途都做了布置,唯独放过了这里的一处天堑!眼睁睁地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白蝠就这样生死未明,几近目眦尽裂地望着气定神闲的对方,可这腿! 陆丽之几乎要长出些愧疚了,可惜他活了20年,也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唯独没学会这两个字怎么写。江湖人嘲笑他“若花扶柳一枝”,实则也是赞誉,他两手空空几乎就要将整个江湖翻个天,若要只凭一副好皮囊,也太委屈了腰一些。只可惜,没人知道,他不用剑,是因为他以气为剑!白小公子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大约也知道败局已定,一丝反抗全无的就闭上了眼睛。陆丽之只觉得那白皙的脸庞蒙上了一层死气,心里不由暗道一声“可惜”,只是这人的心向来长了两颗,脚步不顿,身影已扑至眼前。 下一刻,陆丽之已察觉不对。无色无味,杀人无形,那白小公子突然闭眼,不是怕死,是放了一品清风!不过瞬息的功夫,陆丽之已经觉得眼前轰然炸开,茫然一片了。陆丽之心知杀不了白小公子,若等这小美人的援兵到来,岂不是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凭着感觉,陆丽之往一旁车厢的方向奋力一扑,原本就在小路上摇摇欲坠的马车立刻失了平衡,滚落了山崖。 山崖崎岖,马车基本上是跌跌撞撞着下落,虽然避免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直接跌下去跌个回炉重造,但到底不枉称天堑,深度超出普通水准一大截,那古朴结实的马车,也终于在又一次的碰撞之后,咆哮着解体,唯山欲静而声不歇,树欲静而人不止。长久的呼啸声过去,这亘古而立的山崖,依旧沉默地伫立在这世间。 有道是: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生死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只是改了格式 有古训言:“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陆丽之从山谷中醒来,就甚为佩服说出这句话的人,真心觉得是真知灼见。一边又得意着自己到底是武功高强,从那么高的山崖上跌下来,居然也只有不太严重的皮肉伤,虽然中了一品清风,但中毒为时尚短,眼睛只是有些模糊,并未到完全看不清楚的程度。可惜身边的白小公子就有点惨了。 陆丽之睁着半瞎的眼装模做样地去摸白小公子的脉,只摸出来气息已经若有似无,之前在客栈的时候陆丽之已经瞧出来这冒名顶替的白小公子武功实在不怎么样,却没想到他连普通人的体质都要不如一些,以至于这一路生死一线过来,陆丽之仗着内功深厚基本没受什么大伤,这小白却内伤累累,命悬一线。 陆丽之把脉的功夫师承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江湖郎中,练到现在也没发现什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天赋。可也是知道马车解体之时,他还是拽了这小孩一把,最后落地时更是借了一把旁边一棵参天大树的力,按理说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也不会受这样严重的伤。这小孩年岁不大,却思虑周全,做事狠辣,本应该是少年成名之际,却冒名顶替白小公子,杀白老爷囚白老二,白家庄根基极深,牵一发而动全身,并非是杀掉几个管事的人就能掌控的,又下不了狠心,不肯连累无辜之人,为一己私欲大力铲除异己。这小孩不是傻的,做的事却件件都是不留后路的蠢事,江湖人凡事讲究个快意恩仇,像这小孩一般小小年纪就心思深沉,身子又无端孱弱的不成样子,身边亲信都少得可怜,除了无怙无恃,又身负血海深仇,陆丽之几乎不能作别的猜想。 陆丽之边不动声色地想着,手下却没停,等到摸到小腿,觉得手下肌肤萎缩,比一般人的小腿都要瘦弱许多后,低叹一声,心里真有些不是滋味了。不过陆丽之也不是平白担了“行事无状,放荡不羁”的诨名,心一向是长了两颗的,一个大如斗,行事作为全靠这颗,另一颗小如豆,用来盛放自己不合时宜冒出的丁点同情心。这厢陆丽之便出手如电的点了白小公子的周身八处大穴,这人除了对自己的美貌和武功有无与伦比的自信心,倒也知道自己的医术基本上处于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也晃荡不起来的水平,他将真气沿着穴位输进去,已是仁至义尽,这荒谷无人,若是白小公子能顺利清醒,又碰巧是扁鹊再世,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好手艺,兴许还能有救,不然这青山怕是就要埋“奸骨”了。 “咳咳......”陆丽之正兀自沉思,就听见白小公子虚弱的□□,心下一喜,就巴巴地凑上前去,左右小孩基本动弹不得,他倒也不怕对方会对自己不利。此时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翅膀沾了水的蝴蝶,挣扎着要飞起,却不知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双眼睛都朦胧地好看。 “白蝠.....”说完这两字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大约对于陆丽之这般向来眼高于顶的人,脆弱是比美貌还要打动人的东西,继刚才的不忍之后,陆丽之心里又诡异的冒出一丝怜惜出来。 于是这个臭不要脸自以为一脸怜惜的轻轻按住白小公子,避免他乱动加重伤情,他说:“小孩,我不是白蝠,我是陆珉。”说完就像怕人家的惊吓还不够似的,又补充说:“就是,陆丽之。”得,这下白小公子估计真的要回炉重造了。陆丽之感觉到自己掌下肌肤的僵硬与挣扎,不由得笑了一下,说完自己名字的那丝诡异的羞涩终于消失了,平日卧花眠柳的那股子风流劲又回来了,他睁着自己半瞎的眼,勉强找到白小公子的耳朵,故作挑逗地在小孩耳边吹口气,说:“我知你不是白小公子,先前动手是有人雇我杀你,不过天台山上一战,我欠旁人的人情已经还清,自然不会再对你如何。如今我身中一品清风,你内伤严重,如果你愿意为我解毒,我便做了这顺水人情,替你去寻药如何?你受伤无依,我眼睛伤了也不甚方便,怎样,不知这交易,白小公子肯不肯做?” 白小公子平日温和惯了,对着这么个充满□□意味的威胁简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心里也知道这么个威胁兴许还是别人看自己可怜才提出的,一品清风不算独步天下的毒,凭这人的武功若能走出这里,哪会寻不到解药呢?一时之间心里竟觉得有些黯然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 ,抿了抿唇并未答话。 “我......”白小公子正待开口,嘴里已经被塞进了一颗药丸,味道有些微涩,入口即化。那人好似完全未察觉到小孩的心情,笑道:“管你同意不同意,这颗清玉露你吃了,这事你便非得答应了,这药非要清醒没法服用,你收敛思绪炼化看看。” 白小公子默默地吞下了未说出口的话,清玉露在武林中算的上是一药难求,原因不过是据说这药对内伤大有裨益,行走江湖之人,武功练得越高,就越有走火入魔,气血逆流之险,而这药却对治疗此道颇有奇效,会炼制的人又少之又少,才形成有价无市的局面,而这人竟然就这样塞给自己吃...... 还没等白小公子继续发挥下去,头上就轻轻地被打了一下。陆丽之调笑道:“你这般魂不守舍可是在想我?要不得,要不得,你内功不行,这药需得你用你自己的内息引导着用才成,不然没什么用的。”身边有这人盯着,白小公子觉得自己现在简直像走在万丈悬崖边上,走几步就冷汗涔涔。那人笑如春风,偏偏又窥破人心似的,一举一动都有要行将踏错之感。思及此,白小公子索性垂下眼眸不再搭话,殊不知旁边这人色心又起,将自己慢慢扶起靠在他肩上。陆丽之看白小公子没什么反抗之意,又大着胆子将手附在人家的丹田之上,将自己的内力缓缓输进去引导着白小公子可怜的些微内力来吸收药力。白小公子微僵了一下,终是没反抗。 倒是陆丽之这一番动作下来,居然气喘吁吁,背后出了一身汗。想是陆丽之虽然纵横江湖数十年,都没把幼年时读的几句“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给忘到娘胎里,唯独忘了这白小公子不是姑娘,哪用得着守那么多古礼,倒把自己那点色心给暴露得一干二净。 陆丽之低下头看小白,视线不自觉的就慢慢滑到脖子下,那人皮肤白皙,看起来有点长久不见阳光的脆弱,仔细看,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分割的裂痕,隐隐约约能看出来是□□的痕迹,若是他本来的样子奇丑无比怎么办?这忙是帮是不帮,陆丽之沉思了半天,等到清玉露化完,也没想出个答案,竟已经是傍晚了。 山谷幽深,环谷皆山。从谷地向上望,四面千山一碧,头顶云雾缭绕,无端让人生出坐井观天之感。夕阳穿过层层叠障的云彩,投下一缕微光,在山林茂盛的谷地映出片片的阴翳来,间或是镀上一片灿金,让人看起来就心生暖意。如果不是考虑到画面中煞风景的两人,倒是“夕阳悬高树,薄暮入青峰”的好景色。 可惜,陆丽之低下头,煞风景地对小白说:“夜晚将至,天寒,估计你受不了,饿吗?”小白微征,摇了摇头。陆丽之凝视小白半晌,突然说:“你不姓白,旁的事我不问,但是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对面的小孩神色突变,眼中掠过极重的杀意,后来估计也想起自己的境地,神情几度变换,最后稍稍犹豫了一下,就摸索着□□揭下来,边道:“我叫苏佑期。” 等了半晌没有回音,小孩就抬起头看他,却正对上陆丽之审视的目光,其实苏佑期和白小公子有五分相像,端的都是清丽无双的好相貌,只是白小公子更显清俊,这小孩却平添了几分温意,再配上那双温润如水的眼睛,简直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陆丽之重重的咳了一声,猥猥琐琐地凑过来摸了一把小苏的脉,发现仍是虚弱,但已经平稳了许多,才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捡些柴来。”跑了。 殊不知身后的人远山含黛,眼睛里已是掩不住的笑意。 ☆、起风 白家庄作为名满天下的第一庄,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说旁的,单是府里附庸风雅的亭台楼阁,九曲回廊,外加屋里悬挂的名人字画若干,就显出一股扑面而来的黄金气息。“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也不过如此,谁能想到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庄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即使外面是朗日青天,这里也暗无天日,只能点上一盏如豆的灯火。那微弱的光亮在墙上跳动,映出鬼影幢幢,无数可怖的刑具一闪而过,还能依稀看出上面的血迹。黑暗中,一人影悄然独坐。 那微弱的灯光倏地打在他脸上,竟是个年轻人。眼睛极红,嘴角微收,本来是挺清俊的容貌,在这暴烈的怒气中轰然炸开。他猛地将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暴怒,他发泄地将唯唯诺诺上来收拾的下人踹倒在地,拿起手旁的皮鞭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猛抽,直抽的那倒霉的下人惨叫连连,血肉模糊。 “一个杯子而已,白二公子刚劳筋动骨,还是多休养,不要生那么大的气才好。”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白二公子像被吓了一跳,阴鸷的眼神立刻扫向来人,但看见来人一袭红衣,一张脸甚是清丽,不禁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道:“侯宫主的威名正反两道都赫赫有名,百闻倒不如一见,原来那些传说中的手段都是假的不成,侯宫主竟然在白府做起了好人?” 话说得难听,那个侯宫主缓缓踱步到白二公子面前,轻声道:“我六阳宫中从不用皮鞭,用细藤条鞭,打起来钻心的疼,还不会留下多少伤痕,不会影响下面的赏玩。”白二公子瞧着那姓侯的说这话时眼中疯狂和兴奋揉杂,显得快乐异常,便也笑了。他缓缓走到一边,道:“今日将侯宫主邀请到这里不就是为此事么?那苏佑期害死我爹,又将我囚禁,我不将他抓来,剥下他一身血肉,折断他的四肢,刺瞎他的双眼,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这话时,白二公子背对着侯宫主,以至于侯至诚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声音沙哑,在这阴森森的牢里听起来分外可怖。侯至诚不以为意地继续道:“到那时,白二公子莫忘了将侯某人请来细细观赏就是了。”顿了一下,又继续道:“我手下的探子告诉我那苏佑期与陆丽之一起摔下了山崖,不过陆丽之功夫高强,两人生死倒也难说,我现在已经将探子分散到各个地方,若是苏佑期没死,只要一出山谷,动用手中势力,我便能第一时间知晓,白二公子大可放心。”白二公子转身,脸上笑容阴毒,“我派人去追白蝠了,找不到主子,先找到他身边的狗解解恨也好,如果有了消息,我一定第一个通知宫主。” 侯至诚看着烛火跳跃,静默了半晌:“既然如此,咱们就各自在府里守株待兔便是,侯某先告辞了。”言罢,就施展轻功,从这黑黢黢的监牢中疾跃而出,甫一跃出,原本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去,原本身上残留的几分儒雅也荡然无存。他回望了下黑暗中看不出形迹的监牢,暗忖:“这人太蠢,给苏佑期添堵还成,母亲的事,看来还是要靠我自己了。”想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 罢身形一展,就在深沉的夜色中隐了去。 外面的天已大变,白老爷子死后,白家庄本来是白小公子主事,白小公子虽然算是后辈,但也算是少年成名,笑傲江湖之姿已经初见端倪,何况白家庄赫赫威名还在,又有昔日武功手段都首屈一指的石真帮衬着,总不会太差,别的门派也愿意卖这个面子给白家庄。现如今白小公子不知所踪,白家庄由名不见经传的白二公子继承。原定在四月二十三日在群英谷广邀天下豪杰,正道三大门派坐镇,共商围攻魔道三十六洞,一十二宫的大计,虽然并未因白家庄突生变故搁浅,但原本平静的江湖到底也蠢蠢欲动起来,一时间,江湖上专爱打听消息的百晓生赚了个满盆钵,竟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态。 若说这幽静的山谷有什么好的,估计就是这避世隐居之态了。陆丽之和苏佑期在谷里已经呆了四天,颇有种“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的淡定之态,当然了,究其缘由,大概还是,这俩人伤还没好。 陆丽之坐在小溪边,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兔子的皮,边干着这血腥残忍的勾当,边力求动作风雅,不让兔子的毛和血沾在自己的衣服上,时不时地还拨弄一下脚旁的火堆。再看苏佑期,端的是一副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好姿态,只可惜,双手上下翻飞,完全暴露了他此刻的狰狞——正将陆丽之手中那只可怜的兔子的兄弟姐妹们的皮毛缝补起来,力求做出一副完美的护膝。两人就这么默契的分工合作,不知不觉就从红日西斜干到了明月初升。 直到陆丽之烤好了两只野兔,一股浓郁的香味传来,苏佑期才惊觉,已是这个时辰了。“过来吃点东西吧!我知你不大爱吃野兔,刚才又去给你摘了些果子......”话还没说完,陆丽之就惊觉自己又犯蠢了,他平时自己没心没肺惯了,这回纵然想当回“吕洞宾”,可惜一口白牙,终究没改掉吃肉的习惯,时不时地就要用人家的心磨一下牙。陆丽之拿起几个果子,又揣起一只兔子,走到苏佑期面前,活脱脱一副初见心上人的模样,道歉的话却始终没说出口。 苏佑期的眼睛忍不住弯了一下,不以为意地接过陆丽之手中的吃食,他轻声说:“陆公子,不要紧的,我残废又不是只这一两年,如果靠着别人的小心过活,估计我也不会活到现在。”这话说的锥心,当事人却轻描淡写,好似浑然不觉。陆丽之只觉得心被针细细扎了一下,不太疼,但那种酸涩感却挥之不去。又来了,他几乎有些无力的想,虽然只和这小孩相处了这四五天,这种感觉已经将陆丽之的大半生涵盖住了,以至于他作出了许多他认为极不理智的事情,包括他发现苏佑期不太爱吃肉食就给他上山找了数十种野果供他挑选等。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陆丽之默念,边拿过那双新做好的护膝给小孩戴上,山中夜寒,兼之前日山雨骤下,将那点暖意更冲刷地无影无踪。他有内力护体自然不怕,可若不是他偶然发现这小孩每逢雨天双膝便疼痛难忍,浑身冰寒,只怕这小孩还在咬牙死撑,料想是这小孩觉得自己害他身中一品清风,摔下悬崖不算,还帮他寻药治伤,如此种种加起来,已是难还的恩情,哪能还用这点小事烦他呢?思及此,陆丽之便板起脸,道:“我的眼睛你既已帮我治好,便是我欠你恩情,若是下次再这样,我便不轻饶你。”这话一说出口,连陆丽之都觉得自己实在是色厉内荏,想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做尽狂放狂生之事,那像这几日过得奴颜卑膝,一时之间悲从中来,缓缓踱步到一边继续自己的“潇洒写意”去了。 苏佑期在旁边静静地注视着陆丽之,双眸中染上了一点经久不散的笑意,那人怕自己冷,将火生的极大,一时之间只有燃烧的干柴“噼啪”作响。虽然只有短短四日,但是一边有小陆的清玉露加持,一边又真的“天无绝人之路”,苏佑期居然真的有一手好医术堪称可悬壶济世,两方作用,苏佑期原极重的伤竟已好了大半。所谓“饱暖思□□”,苏佑期静静地注视着火堆,心里朦朦胧胧地想,路转回头皆是梦...... 不是没想过回头,可午夜梦回,被那冲天的火光烧醒,记忆中尽是鬼影幢幢,父母音容笑貌犹似在耳畔,而自己苟且偷生,从那浸透世间贪婪和血腥的监牢中苟延残喘。他也曾抚腿恸哭,恨透了这个自称正义的江湖。可他的腿已经被生生打断,现在即便是跪着,他也想为已经灰飞烟灭的父母求得一个公平,不过是一个公平!看着无辜的人为着自己的私心惨死街头,他也曾想过这人家中是否尚有一岁稚儿,是否还有白发婆娑的八十老母还在翘首以盼,只等待儿女的一个归期,每每思及此,便忍不住心中一场大恸。可开弓哪有回头箭?昔日他种在父母坟头的连理枝早就亭亭如盖,而经过这么多年,身上昔日留下的伤疤依然只能用华服掩盖,那早年如滔滔河水般汹涌的愤懑与恨意早就化为今日涓涓细流似的茫然与不甘,十年光阴似石,每日磨去的,不过是那一滴心头血。回头,可哪里是头? 夜色已经深沉,跳跃的火光映在沉默的两人脸上,映得出眉目如画,却映不出铁石心肠。 ☆、□□ 江湖中人人称赞的好去处,前有扬州城天下第一醉闻名百年,后有望江楼伫倚富春江边,望不尽江水悠悠。古朴的大门边,分挂着两行遒劲有力的大字:“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看起来龙飞凤舞,颇为这本就古朴的楼增添了几分古意。傍晚时分,点上一杯香茗,在二楼凭栏远眺,坐望秋水共长天一色,是个“闲敲棋子落灯花”的好去处。可惜的是,来这里的江湖豪杰多半吆五喝六,灌酒的多,喝茶的少。终年洋洋大观,观的是这些人借酒耍疯,口蜜腹剑的行状。更别提这里还是个做些偷偷摸摸勾当的好地方——只要开上那么一间雅间,这里人流甚众,加上望江楼背后老板本就积威甚重,敢在这里撒野的人少之又少,以至于这里成了一个防止消息走漏的绝佳去处,大隐隐于市。 白蝠就在这里悄然出现了。他这次不仅身上一袭黑衣,连脸上也见不得人似的用一块黑布蒙住了,甚至因为怕泄漏身份,连随身携带的剑都用黑布缠住了,真真的做到了对于一块黑布的“不离不弃,不忘分毫。”不过在望江楼处,做这幅打扮的并不在少数,区别只在于颜色不同,甚至有些人因为这是个光明正大乔装的好地方,干脆穿上了自己压箱底的颜色,远望过去,千娇百媚,五光十色。乍一看,还以为自己闯进了卖布的集市,好不热闹。 白蝠面无表情地走进楼中,也不看楼下的宾客,就继续面部表情地上了二楼。二楼自有小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6 厮接待,带着客人走进订好的雅间。二楼的雅间从外观上看,根本看不出区别,大门上都是雕着两只栩栩如生的仙鹤,再无别的装饰,讲究的无非是有同无异,再加上廊道曲曲折折,几十丈见方的地方愣是做出了“小隐隐于楼”的效果,也难怪要有小厮引路了,虽然原意并不是这么个意思。那青衣的小厮低声问过了白蝠,便轻车熟路地将人引到了一处。对白蝠这声装扮甚至也没半点好奇,连眼神都没多给半分,将人引到了门口,低声道了句:“公子万安。”就下去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从一匹行走的黑布上分辨出性别的。白蝠看着那小厮消失在拐角处,才推门进去了。 那房间里早已坐了一位中年人,长着一张“泯然众人”的端庄脸,听到了开门声,原来低垂的脸骤然抬头,凌厉的目光扫向了开门人,那眼神犹如盯上了兔子的鹰隼,有种不怒而威的杀气,连带的原来那张大众脸都生动了几分,看起来倒有几分像“神挡杀神,佛挡弑佛”的人间凶器了。待到看清了白蝠,他冷肃的面孔显得柔和了几分,只冷冷地“哼”了一声,倒也没对白蝠的姗姗来迟表现出许多不满。 可惜他所散发的那点善意被白蝠完完全全地无视了,白蝠秉着一不做二不休的原则,继续面无表情地跨过了半个房间的寒风冷雨,坐到了那中年人的对面。还没等那中年人发话,白蝠已经大逆不道地开口了:“苏佑期现在生死不明,先前他倒是策划了一场狂风暴雨,真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江湖的风还未起他就自己先折戟了,我们预计如何?爹?”说出最后那个字时,白蝠的脸上罕见地勾起了一点弧度,看起来似笑非笑,三分的嘲讽夹杂在了七分的意味不明里,双眸里寒星点点,却不见半分笑意。 “啪!” 白蝠恢复了原先的面无表情,把自己被打偏的半边脸转回来。原本白皙的脸瞬间就肿了起来,嘴角也被打破,渗出了点血,看起来有点凄惨的可怖。他低下了头,遮住了自己眼中已经快要溢出的恨意与怨毒。那中年人还觉得不解气似的,带风的一脚已经踢来,白蝠不躲也不闪,只是暗暗用内力抵挡,却不想他爹到底比他多吃十几年的饭,连吃奶的劲都比他大些。那一脚“咚”地一下踹在腹部,白蝠被这一脚携带的力道裹挟,根本来不及化解就被踹倒在地,连带着椅子桌子都难逃此劫,“乒乒乓乓”地跟着他滑出的路线倒了一地。白蝠老爹站在一地狼狈里,气势惊人,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开口就是咆哮:“孽障,你如此无能,居然连苏佑期都护不住,要你何用!”说着 又是要一掌劈来! 白蝠看出他这一掌的力道,有心想躲,但是前几日被陆丽之一掌打出的伤本就没好全,刚才又硬接下他老爹盛怒下的一脚,此刻只感觉丹田发热,真气从四肢百骸中流出,急冲肺腑,慌乱之中喉头重重一顶,一口血已经呕出来! “啊!” 陆丽之老神在在地捞住差点从石头上掉下来的苏佑期,趁机占了一把不明显的便宜,被看了一眼立刻又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端的倒是风度翩翩。苏佑期对这个衣冠禽兽没办法,只好说:“麻烦陆公子把我放到石头上就是了。” 陆丽之恍若不闻,慢吞吞地把小孩又往怀里带了带,道:“好好的怎么掉下来了?”苏佑期犹豫了下,才小声呢喃了句什么,然后又掩耳盗铃似的低下了头。也是陆丽之耳力惊人,才听清了那句“有蜘蛛”,下意识地低头,就看见怀里的小孩乌黑的头发,以及连耳尖都变得有点红红的耳朵,终于没忍住咧嘴一笑,哈! 苏佑期似乎感觉到了空气里那点无声的笑意,警觉地一抬头,然后就全程观看了那厮好似京剧变脸的绝技,从“娶到了美貌媳妇”到“发现新婚之夜媳妇跟人私奔了”的转换行云流水,真真是可怜了一代名角!苏佑期无法,他天生性格温吞,苛责的话常觉得说不出口,若是初遇尚不明显,时间久了简直就被这老流氓吃的死死的,于是他也只好温温和和地转移话题:“这环顾皆山,唯有向南处有一片树林,可能暗藏玄机,陆公子不是说似乎找到了一条出谷的路么,不若带我去看看?” 陆丽之轻笑了声,算是嘲笑他的色荏内荏。如今坠谷已经有十天,自己在外面也称得上是闲人一个,除了找茬基本没什么事做。这小孩看着温吞,估计许多事情外面都有布置,长恐生变,现在伤也算好了七七八八,自然急着要出去。陆丽之也不多说,抱着苏佑期就朝着北方狂奔,他身上一品清风的毒早已解,如今有心要抓紧时间露上一手,自然身形轻盈,一跃数十丈,完全看不出像抱了一个人。 提足狂奔了大约有一盏茶的时间,两人已经拐上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说是小路都有些勉强,这里长年无人问津,去年的落叶还看得出枯叶形迹,重重的铺在地上一层,人踩上去有“沙沙”之响,映衬着荒山老林里特有的飘渺的鸟鸣声,显得静谧而深远。陆丽之的脚步慢下来,低下头对苏佑期道:“再往前走还是一样的,根本分不清方向,我幼时多半时候在山里,自认深山老林里认路的本领一流。所以我怀疑,这里布下了什么阵法,专门迷惑人心的。”他说话的样子极专注,只眼睛里时不时地闪过笑意,更显得整个人明眸皓齿,丽色无双。苏佑期难见这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两眼,这人就立刻兜不住了,恨不得将一张“采花贼”的脸全堆在人家面前,颇有青楼前女子揽客的热情,“怎么样,你觉得呢?” 苏佑期知道陆丽之的“认路本领一流”估计也是自谦,依这人的自恋程度,不擅长的东西宁愿说不会,也不会拿出来说的,但凡可以一夸的,必定是他自认为旁人难出其右的,刚才听他说找不到方向自己隐约就有了这个猜测,这下先被说出心中所想,其实是有些赞叹这人的触觉敏锐的,但直觉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只淡笑了下,道:“我对这阵法是不太精通的,但也算略知一二,陆公子你带着我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走出一里,若觉得回到了原地,就转换方向再走,若是好运的话,兴许我还能找出阵眼。” 陆丽之没得到预期的赞赏,脸色简直如丧考妣,还要硬撑着表现自己纵横江湖十余载的气度,两种气质融合起来巧妙地形成了“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的气场,看起来竟有些可怜。一时间山河静谧,人心悄悄。两人就向南这么走了大约有半里的距离,苏佑期突然喝道:“丽之变道!向东走!”瞬息间陆丽之已经提气奔出数丈远,期间苏佑期又几次提醒陆丽之变向,陆丽之反应速度一流,几乎在苏佑期发声的同时就能转向,两人一静一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7 动,默契极佳。就这么兜兜转转了近两柱香的时间,苏佑期才开口提醒陆丽之停下。原来号称“走不出来”的密林已经被抛到了身后,远处重山叠嶂,隐天蔽日。自非亭午夜分,不见曦月。 可惜两人没有半点轻松,走出树林,目力所及之处,唯有一潭。谭倚绝壁,绝壁上寸草不生,露出饱经风霜□□,岁月践踏的岩石。那岩石并非常见的黄黑色,反而层层斑驳,显出逼人的红色。间或有涓流从上面流下,水岩交融,仿佛鲜血覆盖着鲜血,不辨来路。水潭赤波如洗,水平如镜,只有那时不时断流的水流不知又从哪里顽强地汇聚成一滴,溅出满谭的血色。 身后的密林不知何时刮起了狂风,一时间树枝落叶噼啪作响,一曲“飘飘飖飖寒丁丁,虫豸出蜇神鬼惊”在谷中悠悠回荡。前有虎豹,后有豺狼,真真是应了一句: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肠。 ☆、涉险 两人几乎久久不能说话,饶是陆丽之自认为大风大浪过,从未湿过鞋,在这鬼斧神工面前也显得有些词穷。最终他选择低下了头,略带严肃地对苏佑期说:“不是跟你说过陆丽之是江湖人给我起的诨名么,怎的不叫我陆珉?” 苏佑期居然一时语塞,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才慢吞吞地说:“哦。” 又是凄神寒骨,悄怆幽邃。 “靠近去瞧瞧吧!”两人先是异口同声,再是相视而笑,活像一对还没被捉到的奸夫□□。陆丽之已经端起了自己风流不羁的侠士派头,先是从衣服里摸出了一捆麻绳——这人向来喜欢带些与众不同的东西来彰显自己的大侠品味,这点苏佑期在几天内看他相继摸出了清玉露,绣花针,胭脂等已经深有体会,把苏佑期换了个姿势绑在了身上,他又笑道:“生平第一次有人跟我同进退,搂紧了!” 苏佑期并没接话,只是搂得更紧了些。平日即便他表现的如何不在意自己的残疾,也总避免不了下人对待自己的一份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唯独这人,既不过分照顾,又有那么一分恰到好处的体贴,一如这时,光风霁月。身前的人好像感受到了他有点忐忑的心情,边缓缓踱步,边笑着与他搭话:“我行走江湖这么久,连三清观寂空真人的花雕都去偷喝过两杯,就是不知道这潭水是什么滋味?颜色这么红,怕不是被人血染红的罢!”苏佑期听着他的话,也不由得笑了,被这诡异的气氛搞的有些紧张的情绪也有所舒缓,道:“寂空真人爱酒成痴,你连他的酒都敢偷,真是‘花雕酒下死,做鬼也风流’了。”陆丽之听出他有调笑之意,不甘落后的接口:“花雕酒下死我认,这风流二字我可认不得,小爷久不出山,便让江湖上乱七八糟的许多屎盆子都扣在我头上,那个什么‘红衣素手’刘芊芊,长得还不及我一半漂亮,我是眼瞎了才会看上她,去玷污她。不会是跟哪位好汉好上,别人事到临头又嫌她太丑,后悔了罢,我倒白白担了这个恶名。”苏佑期听他说的刻薄,字里行间之意都是一股子自诩“人比花娇”的得意,偏又带着一分醉人的笑意,不由得又要做起软性子,慢吞吞地转移话题:“哦。” ...... 过了良久,陆丽之才愤愤不平地接口,道:“你就‘哦’一下!”苏佑期忍不住偏头看他,那人的眼睛好像被染了墨似的,春风化雨般好看,即便他平日里一贯温和,这是也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轻轻说了一句:“嗯。” 陆丽之平生第一次恨起自己幼时净干些偷鸡摸狗,上房揭瓦的勾当了,此刻敌人黑云压城,自己倒节节败退,实在丢脸,便祭出自己的杀手锏,顾左右而言其它,惊奇道:“咦,我们到潭边了!”那语气,活像一辈子没见过寡妇的光棍,一辈子没逛过青楼的淫贼,急不可待,意欲行那不轨之事,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苏佑期轻笑了一下,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好歹维持一下人家“若花扶柳一枝”摇摇欲坠的倾国自尊,嘱咐道:“先别往谭边去,这潭水实在古怪,我们暂且先围着水潭走,看看情况再说不迟。”陆丽之一生自在惯了,此刻却完全没意识到对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10多岁的小孩言听计从有什么不对。他跑江湖,玩弄人心是一把好手,却自忖也因着这多出来的许多经验,在很多事上都固步自封,有时反而不如身上这玲珑剔透的小孩看得透。现在两人突遭变故,自己都对这奇诡渗人的景象没什么底,倒是小孩征愣了一下就又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现在还隐约能察觉出来有种“棋逢对手,将遇良材”的兴奋感,完全忘了自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柔弱书生样。正兀自想的出神,苏佑期已经趴在陆丽之的耳边说出自己的初步判断,道:“陆珉别怕,这潭水周边土质松软,非一日之功也。想是你我到底还是见识短浅,没见过红色的水,才大惊小怪了些。不过山石亘古有之,鬼斧神工,没见过也是正常。别怕,不是人血染红的。”被人一连安慰了两次“不怕”,陆小孩闷闷不乐地想:连小性子都见涨。 然而下一刻陆丽之就被潭水中的物什吸引了视线,苏佑期目力不及他,还没看见,他已经看清了,是,骷髅头!一个空洞洞的骷髅头在泛着血色的湖面下阴森森地注视着他们,那两个黑漆漆的洞好像在无声的发出嘲笑,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瞬间就让苏佑期察觉到了,他问:“怎么了?” 陆丽之却在一瞬间产生了一个极不可思议的想法。他这一辈子,剑走偏锋的时候不少,大多时候是秉着一股“我辈岂是蓬蒿人”的自恋,才险险地多次化险为夷,像这次这样无甚底气还想一探究竟的时候实在稀有,好在他还没忘记背上还有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便边解绳子,边向他解释:“我在潭中看到了一个骷髅头,怀疑这潭中另有玄机,想要下去看看,我水性还算不错,你就在这里等我便好。” 苏佑期平素温温和和,这时也被接二连三的变故逼出了罕见的好奇心。先是莫名其妙的阵法,再是诡异的水潭,简直像一盘风云奇诡的棋局,让人沉浸其中,想一窥究竟。听到陆丽之这话,他便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还是小心些,我就在这里等你。”陆丽之心下释然,对苏佑期安抚地一笑,就一个“泥牛入海”,跃进潭中去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白珏有些不耐烦的对身边的仆从道:“那小子还没来么?”身边的仆从对这个喜怒无常的白二公子简直是怕到了极点,既不敢不答话,又怕答话了之后又惹来这白二公子一顿气吞山河的乱揍。一时间房间反而悄悄。白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8 二公子看他这样子,正欲发火,就被身边的一位老者轻描淡写地拦住了,“公子稍安勿躁。” 看那老者鹤发童颜,眉宇之间竟是神气,看不出半点上了年纪的人该有的垂老之态,反而对谁都笑眯眯,又哪里看得出白二公子的狠辣皆是师承这人,至今还未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痕迹。原来这人就是白家庄另一位管家,石真石先生。想想为白家庄奔波劳碌一生,最终只落得个飞鸟尽,良弓藏,身败名裂的下场的赵老九,便可知这人必定自小修炼“笑里藏刀”的功夫,装疯卖傻,渔翁得利的本事一流。这人从“坐看鹬蚌相争”到进而“渔翁得利”的转换可谓得心应手,就是可怜了白二公子,平白为旁人做了嫁衣,还要对这位“先前未曾窥破奸人形迹,之后才愤而救主”的先生感激涕零,殊不知这人已经趁此机会将面和心不合的赵老九除去,而自己已然成为了“挟天子以令天下”的“天子”。 白珏心里对石真是三分感激,七分惧怕的。闻言便又要忍不住问:“白蝠那小子和苏佑期明明是一伙的,要我说,既然他敢送上门来,便让他不得好死,还在这里好茶好饭的招待他作甚!”语气中已是满是怒意了。 石真心里不经要暗骂一句“蠢货!”,还要一边端着笑面弥勒的样子,和颜悦色地说:“苏佑期那小子甚是狡猾,这次如果没死成,肯定要又掀波澜,他在暗我们在明,刚好他和白蝠闹翻,这正是将他彻底打死的好机会,不可意气用事。” 说话间一声通报传来:“白蝠到了。” 白珏忍不住拍案而起,掌风将桌上的滚烫的茶壶杯具一股脑地扫向正好迈进大厅的来人,怒喝:“混蛋,你还真敢来!” 石真暗道要糟,对这个不长脑子的蠢货简直要恼到极点。他看向轻飘飘地躲过茶壶,现在又是一副人畜不认,不动如山的白蝠,笑道:“公子等的有点急了,白公子请进吧!” 白蝠听出了他隐藏在话里的那份不屑,也没多太在意,依然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他来是为了长远大计,别人却要盯着已经不能成事的苏佑期不放,殊不知来日江湖就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苏佑期还是要当个无辜的替死鬼。不过.....白蝠跨进了房中,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盯着如临大敌的白珏,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你要苏佑期,他现在生死不明,我可给不了。但是四月二十三就是盛会,白家庄在江湖上的地位举足轻重,我们联手,将这江湖搅得翻天覆地,渔翁得利如何?” ☆、衷肠 苏佑期坐在原地,第一次感觉到了如坐针毡的感觉。忽的,水面泛起波纹,一个人一跃而出,来了! 陆丽之身手矫健,轻飘飘地就跃回了苏佑期身边,然后被身边的小孩一把抓住脉搏。脉门乃是江湖人之大忌,有时即便是亲如父子,也会多做防范,不会让旁人轻易地抓住自己的命脉。陆丽之看着小孩动作,心中一动,漂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放松,乖乖地让悬壶济世的小神医诊脉。待到苏佑期诊完,陆丽之便极快地收回手,还状似不经意地神奇的依次碰到了人家的柔荑和肖想已久的水嫩嫩的脸庞。还没等苏佑期从震惊的脸调整到兴师问罪的表情,陆丽之已经摆出了一张“不问世事问苍天”的脸,看到苏佑期看他,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眸微微弯起来,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啦?” 苏佑期对这人凭靠“脸皮厚不见古人,不要脸不见来者”的精神纵横江湖的本事的敬佩早已五体投地,没想到现在还能五马分尸,只好秉承以德报怨的传统,温温和和地问:“下面有什么?你怎么过了这了久?” 陆丽之看出了小孩的窘迫,也只好穷寇不追,神神秘秘地凑过来,道:“潭里没什么危险的东西,不过我倒真是发现里面另有玄机,潭子的一侧,有石头那边,我发现了一扇雕花的大门!这深山老林的,怕是我们也要像书里写的那般,要有一番奇遇了!”话一说完,陆丽之就乐不可支地笑起来,活像几百年没占过便宜似的。苏佑期闻言也是十分惊讶,随后也不由得笑起来:“那我们这次也算因祸得福了,说不定不仅能找到出路,还能得到哪位老前辈的真传,拿到一套传世的武功秘籍呢!” 陆丽之闻言有些不乐意,道:“我哪还需要什么武功秘籍,小爷的武功几年前就难逢敌手了!佑期,我去找些吃的和能喝的水来,你且现在这里歇着,我们饱餐一顿,再带上些吃的就去一探究竟!” 一番忙碌之后,陆丽之又重新将苏佑期绑到了身上,千叮咛万嘱咐苏佑期只需记得屏息之后,就跳进了水里。 这潭不很深,与从外面看起来让人望而却步的色泽相反,水中小鱼极多,看到了两只不知名的鱼类,就好奇地凑上前去,试图一窥究竟,在两人身边兜兜转转个不停。陆丽之的水性算是不错的,虽然背上背了一个人,划水前行之间也不见笨拙。两人借着微弱的光亮,在一群小鱼小虾中终于杀出一条生路,摸到了门处。那门前面有许多奇怪的水草遮挡,不仔细看,极难发现,而且这门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历经多年流水而不腐,上面雕的花纹还异常清晰。陆丽之思及小孩在水中不能多呆,便也顾不上欣赏那奇异的花纹,果断的拉开了门。说来奇怪,这门隐藏在层层迷雾下,极难发现,在这最后一道关卡却没设什么陷阱,甚至连一道锁都没有。陆丽之对着苏佑期打手势,示意他攀着旁边的一块石头,自己则摸索着解开了绳子,拉开门先进去了! 果然如陆丽之所料,那门后的山洞蜿蜒,乃是呈向上之势,估计走不了几步就能回到地面。陆丽之走了几步,就转过头去抱小孩,将小孩半拖半抱地拉上来,接着又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那山洞初极狭,才通人,陆丽之在里面极尽柔韧之能事,两人才万分艰难地通过了前半段。复行数十步,便仿佛若有光。陆丽之瞧着地方宽敞了些,便一把又将小孩系在了身上,低低地问:“累不累?”此刻两人都已是衣衫全湿,尤其是陆丽之,身上的汗水可与潭水比肩。苏佑期轻轻地回了一句:“不累,你要是累了,咱们便歇会。” 陆丽之闻言便笑了,他生的美,这时脸上全是水渍,也半点没有折损,反而平添了一分丽色,一双眼睛更是熠熠生辉,他侧过头看身上的小孩,知道这小孩向来心肠极软,这时怕是又想道谢,又怕玷污了他的一片真心,就轻声安慰道:“我当年被魔道众人追杀了三天三夜,他们轮番上,最后我也把他们磨得哭天抢地,这些算什么,我还要给小孩找武林秘籍呢!”最后一句话吹在耳边,显得极狎昵。本以为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9 小孩又要祭出他转移话题的本事,却听到耳边也轻轻回了一句:“好。” 接下来的时间陆丽之总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红粉佳人是骷髅,倾国倾城化白骨”的滋味,整个人走起来都是飘的,还好一路平坦,两人幸无大碍。 不知走了多久,只觉得光亮越来越强,已经能凭着隐约的亮光看清楚周围的石壁的时候,去路到了尽头。陆丽之不甘心的绕着石壁走来走去,想找到一个出口,可惜找了两注香时间也无甚结果。本以为能发现一个惊天迷局,却以这种方式惨淡收场,陆丽之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正暗自恼火时,苏佑期突然道:“陆珉,按照我们在密林里的破阵法的顺序,在东南西北再走一遍。我来说,你来走。”原本逼仄的山洞走到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宽敞的平台,虽然仍是凹凸不平,但是胜在空间极大。陆丽之按照苏佑期的声声提醒,慢慢地踏起了步伐,他对阵法这种东西实在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也亏得苏佑期记忆力惊人,如今死马当作活马医,也成了不成法子的法子。步伐踏到一半,陆丽之就隐约听到了“轰隆”的声音,心下一喜,脚下的步伐随之加快,踏到大半的时候,一侧的石头居然微微震颤,开始向上移动!待到踏完之时,那石头也升到了半空中,在两人的注视下以风雨不动安如山的速度缓慢继续往上升,原来这竟是一扇石门! 陆丽之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特立独行了,没想到这石洞的主人更是不按常理出牌,该设陷阱的地方他偏偏让你大大方方地进来,在你以为前面一片坦途之际又设下一道简直让人瞠目结舌的关卡。那石门打开,又是一条黑漆漆的隧道,如今也走到这里了,陆丽之也不再小心翼翼了,背着苏佑期干脆大摇大摆地走进去了,结果没走两步又是死路。这次陆丽之没等小孩发话,就先踏起了刚才偷偷记住的步伐,结果竟是毫无反应!抓耳挠腮之际又听小孩开口了,“陆珉,倒着踏。”果然石门又打开了。 不过这次石门后面不再是隧道了,而是一个宽敞的石室。一颗散发着明亮光芒的夜明珠镶嵌在墙上,将这个黑暗的石室照的恍如白昼。里面的摆设也极简单,不过一床,一桌,一椅而已。床是竹床,上面放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不过岁月无情,早已成了褴褛。桌上还摊着一张纸,纸张已经泛黄,字迹模糊不清,但还隐约可以看得清:“几时归去,作个闲人。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字体潇洒,唯心中所想,难述旁人知。陆丽之吹了又吹,勉强把最上面的灰尘吹掉了,才把苏佑期放在了椅子上。看苏佑期拿着那张纸出神,便也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就没了兴趣,又在房间各处敲敲打打,试图找出一本旷世秘籍来。 待到陆丽之找完一圈也没找出个毛来,他就又讪讪的凑到了苏佑期旁边,才看见苏佑期仍是愣愣的,居然仍在出神。他干脆一把抢过纸扔到了一边,道:“盯着死人的东西看什么。”苏佑期眼睛动了一下,陆丽之只觉得似有泪光,又过了好半响小孩才低声说:“我这一生,不过也只想作个闲人。”说完就低下头去。 陆丽之低叹了一声,道:“我幼时顽劣,偏偏老家伙是‘身在武林心在朝中’,满口的‘仁义礼智信’,通天的武艺不教我,反而叫我整天读那君子之道,殊不知奸佞当道,皇帝昏庸,又哪来的君子?老家伙为着他的那点子报国之心奔走一生,不还是飞鸟尽,良弓藏?连他的忠骨都是我一点点寻来,拼凑起来埋在青山下的。可我后来奔走江湖十余年,看过朱门酒肉臭,也看过路有冻死骨;看过同门师兄弟为出人头地勾心斗角,也见过寒门兄妹生死相依。便也稍微懂了一点何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虽然担不起万千民众的性命,可若大厦将倾,陆珉也不畏以身正道,不过一条命罢了。人生苦短,这担子,担得起便担,担不起,想这些无用的又怎样呢,放手便是了。”话说到最后,陆丽之细细地看小孩的表情,只看见隐隐泪光,却始终没接话。这下,陆丽之是真的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声,把人搂过去了。 ☆、困局 刚开始陆丽之还能规规矩矩,一腔柔情,可惜好景不长,这人不死的贼心就又起来了,便偷偷低下头看小孩。 那小孩低垂着眼睑,睫毛落下的阴影遮住了浮动的流光。夜明珠的光亮映照在脸上,映出了一片柔和。这样子,应该算是不太伤心了吧,陆丽之暗暗的想,刚才他一番话说的可是发自肺腑,虽然有遮掩事实,博取同情的嫌疑,但怎么着也算是推心置腹吧,偏这小孩死拧,非要一条路走到黑。陆丽之无法,想是这样想,也心知若是换成他,血海深仇也不会被旁人的三言两语所开解,总是来日方长。 苏佑期渐渐回过神来,便轻轻推陆丽之了一把。他看出了陆丽之脸上隐隐约约的难堪,心知这人向来是眼高于顶的,怕是平日里撒娇做痴都是少有的,又何须为了自己以软弱示人呢?他心里这么想着,又有些难过,道:“咱们被困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我们快来找找出路吧。”这下真真是不愿意继续谈了。 陆丽之默念了几遍“锲而不舍,金石可镂。”,才又重新笑道,“我刚才已经找了一遍了,除了找到了打火石便什么都没有了,我看这个老前辈颇为古怪,说不定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呢!” 苏佑期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不对,刚才那个阵法颇为古怪,正反双行,便是意喻着一生一死,密林,水潭是生门,这里反倒是死门,便可知这位老前辈心境应当是‘求死不得,死处逢生’,不应当只一间石室啊!”话说到最后,苏佑期也有些糊涂起来,这刚好是自相矛盾的说法,若真是先死后生,那这里才应该是起源才对,似乎什么也没有,也说得通。 陆丽之看着苏佑期苦思冥想的样子,颇觉好笑,“想那么多做什么,还是我说的,这石室必有古怪,看我先把夜明珠给抠下来。”苏佑期虽然不觉得“有古怪”和“把夜明珠抠下来”有什么惊天动地的联系,但也没阻止,只看着陆丽之说完便要去抠那夜明珠,在最后一刻却顿住了。苏佑期察出不对,忙问:“怎么啦?” 陆丽之略略皱起了眉,回头道:“我怎的觉得这夜明珠不是镶嵌在里面的,而是卡在这个洞处。这石室外好似不是石头,而是又一间石室!” 苏佑期沉思了好一会,便突出惊人之语,问:“陆珉,你试着用内力把夜明珠给震到那边去!”这话说的极是冒险,若是赌错了,没有了夜明珠,这里就真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狱,只怕要找到出口就更是难上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0 加难了。陆丽之听了苏佑期的话,问道:“你可有十分把握?”闻听此言,苏佑期脸上一片踌躇,犹犹豫豫地说:“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想,只怕....连三分把握都没有......”话还未说完,陆丽之已经动手将夜明珠打出去了! 周围一片静谧,人声悄悄。 “想不到我逢赌必输的手气还是一如既往啊!”陆丽之干笑了两声,脸上丝毫不见命悬一线的愤懑和张惶,当然,黑漆漆的也看不见就是了。苏佑期很是内疚:“是佑期太过托大,才害的......”话还没说完手就被一把攫住了,原来陆丽之这厮已经凭着之前中一品清风时装瞎的那点本事摸过来了。要说这两人也是异于常人,陆丽之此刻满心都是一刻钟两度拥佳人入怀的那点子沾沾自喜,苏佑期则是满心愧疚不安,唯独都少了点该有的惊慌失措和怨天尤人。 本就是刀口子上舔生活,生不能其所,还指望死有可之地葬身嘛?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突然苏佑期开口道:“若是这般死了,也不错。那些孽债,若是我活着,只怕就要逼着我自己让那些人还回来。这般死了,虽说可能有些愧对父母双亲,但最起码不用再在梦中,看到那些人的死相了。”陆丽之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察觉出自己好像有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倾向,便干脆紧紧地闭上了嘴,免得自己忍不住把自己的那点子身世包袱都倾吐出来,“死前失节”倒是小事,却总觉得自己这样好似有撒娇之嫌,丢不完的大侠风度。 苏佑期不知他心中所想,以为他终究有些黯然神伤,便也不再言语,眼前漆黑一片,身边温热一片,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陆丽之只感觉到肩上一重,便知道小孩是睡着了。奔波许久,再加上大病初愈,怕是刚才便是勉力强撑。陆丽之出手如电,干脆点了苏佑期的睡穴,然后摸索着把小孩放在床上了。他心里其实并没有像苏佑期这般强烈的认命的感觉,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事情会另有转机。干脆趁着这个时候又对整间石室敲敲打打,并把之前的阵法变着花样走了若干遍,中间还试着移动桌子和椅子,力求找出一条密道来,无果。 最后只好坐在床前趁着极微弱的从那个石孔透过来的光线看小孩,看着小孩眉目如画,朦朦胧胧,后来居然也睡着了。 两人在这里睡的梦会周公,却不知此时武林中有多少人已经殚精竭虑,夙夜不眠。盖因先有聚贤派的掌门人张天歌无端横死家中,七窍流血,死不瞑目;再有白家庄的白小公子被发现惨死青玉崖下,死状可怖,不留全尸。据闻白二公子发现幼弟惨死,抱尸痛哭,当场发下毒誓要手刃仇人,让他死无全尸。是以武林大会尚未开起,便先开起武林小会。白家庄广邀天下英豪,要歃血结盟,共商大计。 而正在官道上策马疾驰的,便是正要赶往白家庄的三清观三人。三清观虽名称为观,实则是挂羊头卖狗肉,门派里什么人都有,唯独找不到道士。据说创派师祖乃是得道之人,却不限制门生来路,唯独不要道士,以至于现在门派里老弱妇孺,壮汉童叟,简直应有尽有,堪称欣欣向荣。而三清观与白家庄,文殊院向来在武林中呈三足鼎立之势,可称为百年故交,如今白家庄横出惨剧,自然不好袖手旁观,接到拜帖后就策马急速赶往白家庄。虽然两位德高望重,武功冠绝武林的长老并未出马,但却派出了这一辈早已名驰江湖的沈玉清,和稍小一些的被盛赞一声“天纵奇才”的徐谨和“妙手回春”罗素衣,足以见诚意。 而现在这诚意三人组马下四足狂奔,马上却不紧不慢地开始聊起天。先是听那一袭黄衣,五官娇俏的罗素衣开口道:“现在白家庄也不知是什么情形了?白二哥可还好?”语气充满怜惜,一张脸泫然欲泣,简直我见犹怜。但沈玉清却立马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他一身青衣,长身而立,剑眉星目,担得起一句“谦谦公子,温润如玉”,嘴下却是半点不积德,道:“你要是真的同情那白二公子,还收真正的白小公子的信物作甚?知道的知道你要去讨个公道,不知道的还道你要去给他们两个做媒呢!” 罗素衣闻听此言,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心里知道这“表里不一”的功夫还是大师兄修炼的久,便立马“哈哈”笑着转移话题,道:“阿谨,你觉得这次白珏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另一个少年看起来年纪比两人都小,却已经是徐家少年初长成。虽说长歪了些,看起来眉如墨画,目若秋波,活脱脱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但半点也没影响到人家一身的浩然正气。听见他的小师姐发问,他眼神一凛,看起来正气逼人,又瞧见他小师姐万分鼓励的眼神,更是信心十足,对大师兄道:“...葫...芦...里...还...能...卖...药?”一番话,说的是气势十足,弄得两人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沈玉清又将话接过去,耐心地解释道:“这是句俗语,待我们到了之后我再与你详说,乖,你且专心骑马。”安抚完看两人的反应不对便知又说错话而变得极为沮丧的小孩,又转脸对罗素衣训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你也敢与他胡说,你当他与你似的,一颗心玲珑剔透,从内从外看都黑的发亮么!”“心黑的发亮”的罗素衣一张脸简直要皱成包子,又来了又来了,什么青梅竹马啊,完全比不过一见钟情啊! 一路上吵吵嚷嚷,不知不觉,白家庄到了。 ☆、是非 白家庄前早有两位彪形大汉在门口迎接,往来行人车马络绎不绝,场面颇为热闹,若不是门口还挂着吊丧用的白布,看这情景,还以为白二公子正在为白老爷子,白小公子的相继去世大宴宾客。 沈玉清自下马来就一副沉痛悲壮的表情,脚步也分外沉重,看的旁人都要忍不住落下泪来,赞一声“重情重义”,带着两个犹自探头探脑的小孩,沈玉清缓步踱到门口,对门口的两人道:“三清观沈玉清、罗素衣、徐谨到。”那大汉虬须布面,一双眼睛倒是分外真诚,闻言一抱拳道:“沈公子不必过度悲伤,只盼着大家合力诛灭凶手才是,我家庄主和管家都在大厅等着,请!” 沈玉清看着这大汉虽生的高大勇猛,气势渗人,但眼眶红红,却硬撑着不表现出来,倒显得分外真诚,不由得心道:这白家庄的主子个个都坏到骨子里,手下倒还有出淤泥而不染的,忍不住也多了几分敬意,向他一抱拳,拎着两只小家伙进去了。 还没等走到门口,便听到一个声音阴阳怪气地响起:“三清观好大的面子啊,今日乃天下英雄集结之日,贵观长老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1 不出门,倒派出了三个后辈。”却原来是文殊院的“玉面书生”宋沉,宋沉这人人如其名,心思沉,面相也沉,一双吊梢三角眼,看谁都是三分猥琐,硬生生的把一张玉面小生脸给拉成讨债脸,以前年轻尚看不出来,现在江湖年轻一辈人才辈出,武功尚且不论,但是相貌就把他这“前浪”给拍死在了沙滩上,以至于“玉面书生”于他来说都成了莫大的讽刺。他又偏偏是个见不得人好的,看见一派风度翩翩的沈玉清便忍不住要刺两句。沈玉清在外面一贯是走“毒嘴不留外人田”的不卑不亢路线的,听见宋沉这样说,也不见发怒的征兆,反而笑道:“宋叔此言差矣,这前辈后辈的,看的也不是年龄,是辈分不是。” 听闻此言,宋沉脸简直要黑的滴出水来,文殊院与三清观不同,关系错综复杂,若是算起来,他派掌门与三清观长老是同辈,他是掌门弟子的弟子,反而比这三个三清观长老的嫡传弟子小一辈!他“哼”了一声,甩着袖子走了。 文殊院与三清观向来是属于面和心不合的,两派人见面动辄斗嘴,这次沈玉清看一招制敌,便有些高兴地先是摸了摸不明所以的徐谨的脑袋,又恶瞪了一眼跃跃欲试的小师妹,才带着两个小家伙进大厅了。 刚一进大厅,笑眯眯的石真便迎了上来,道:“三位贤侄为我家老爷公子不远万里前来,石某先在这里谢过了!”说着便是抱拳施礼。罗素衣救过真正的白小公子,对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很是不以为然,但好歹也跟着自家向来表里不一的大师兄苦修许久,徐谨则是从头到尾都不明不白,是以这三人虽然心里十分不屑,但也表现的有礼有节,被迎到上座去了。 此时来的人并不算太多,白家庄自己的作为正对厅门,文殊院和三清观的座位分立两旁,其他门派的则是零零散散的坐在下面。沈玉清看了一眼文殊院的座位,他们一共来了五人,掌门寂空,“衡阳六子”来了其中三个,宋沉也在列,还有一个最近在江湖上声名鹊起的小辈,成名尚短,沈玉清连名字都没能记住,这样看来,倒颇有些青黄不接的意味。到底不是什么隔代的仇恨,沈玉清看了一眼,也就视线移开了。 不过两炷香的功夫,原本稀稀散散的大厅已经坐的人满为患。白二公子从后面缓缓踱步过来,身上穿着一袭白衣,形如枯槁,看起来分外憔悴。原本喧闹的大厅一下子安静下来,上百人的目光都跟随着白二公子,看着他走到中间站定。 其实若要说起青黄不接,白家庄才是真正的青黄不接。先是白老爷子暴毙,再是“玉质天成”的白小公子惨遭奸人毒手,而向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赵老九居然也与魔教勾结叛逃,如今偌大的白家庄,居然只剩下一个石真能撑得住场面,而这个白二公子向来名不见经传,说不得是武功资质都平平,眼看一代大庄要就此凋敝,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武林中人到底还是卖了这位白二公子面子,汇聚此地听他一叙。 “各位英雄,如今武林横遭变故,白某才邀众位在此地一聚!”他这话如雷贯耳,大厅先是静了一下,接着就哄闹起来,人声嘈杂,说什么的都有。白珏沉声道:“先请诸位安静!敢问聚贤派兄弟,贵派掌门是不是被一掌击中,七窍流血而死?”一位身形削瘦的年轻人站起来,眼里满是激愤与不甘:“不错!我爹就是这样死的,至今也未找到凶手!”白珏满脸痛恨,大声道:“我爹和我的小弟,都是这样死的!” 大厅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有一红衣女子站起来厉声喝道:“白家庄的白小公子是遭奸人所害不假,可白老爷子病逝的消息可是白家庄广发通知的,怎么不辨是非了!” 白珏听闻此言,满脸悲痛简直不能自已,石真扶过他,代替他道:“奸人是先杀了我们的小公子,易容成白小公子的样子,又用计杀死白老爷,囚禁二公子,陷害赵老九,可怜我们只知忠心效命,没想到竟成了奸人手中的一把刀!” 话音刚落便又有人接腔:“我在扬州城还看到白小公子穿的严严实实,看起来脚步虚浮,像是极畏寒,我还道白小公子的伤是没好,原来居然被人掉包了!”这话一出,便又有人帮腔,一番热烈的讨论下来,居然大多数人都信了七八分。也是白家庄到底声名显赫,说出来的话颇有公信力,众生吵闹之际,突听罗素衣道:“那那人干嘛要害聚贤派掌门?他与聚贤派有仇么?” 这声问一出,又有许多人不出声了,盯着白二公子瞧,白二公子看起来不慌不忙,道:“我已经查明,这个奸人的真名乃是苏佑期,是十三年前惨遭灭门的苏家幼子!苏家与魔道向来有勾结才被剿灭,而就是因为聚贤派掌门张前辈正气浩荡,首先发帖邀剿,才被这畜生报复,无端惨死!”说着又从身上抛出一块玉来,上面正好刻着一个“苏”字。苏家的苏写法与众不同,只有苏家人才会使用,现在已经鲜为人知,“这是后来从他房间搜出来的,诸位看看吧。” 人证物证俱在,白二公子好像还嫌不够似的,又抛出惊人之语,“若是苏佑期只是一心报复也就罢了,可这人已经与魔道勾结,连陆丽之都成了他裙下之臣,意欲在四月二十三日的武林大会上先下手为强,他成了报复之意,魔道全了剿灭正道之心,才广邀天下英豪共商此事!” 此言一出,全场就像炸了锅,连文殊院的院长脸色都难看的紧。沈玉清正喝着茶,闻言也被呛了一口,忙连连咳嗽。罗素衣算是有备而来,现在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更遑论其他人。她趁着旁人正忙着议论这惊天的消息,偷偷凑到沈玉清旁边,就看见沈玉清对她微微的摇了摇头,这意思就是不要当场揭穿了,罗素衣也知人多嘴杂,也没多问,又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了。 对面的文殊院虽然不至于骚动,但仍然算突起涟漪。尤其是文殊院的院长寂空,脸色黑的活似被媳妇戴了绿帽子。眼看这骚动越来越大,寂空突然出手了。 他一掌就击碎了手边的桌子,其响动之大,令原本喧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声音来源。寂空乃是文殊院的院长,今年已四十又四,一条鞭纵横江湖,牛头马面莫敢挡道,在江湖中威望极高,一出手便迅速控制住了局面,他沉声道:“正道魔道必有一战,不过大家吵吵闹闹,也不能成事,需得推选出来一位主事的人才是。这人武功不必冠绝天下,但需甘为武林人死而后已,智计双全才是。想必今日大家突闻消息,都没什么准备,但这事也耽误不得。不若这样,我们七日后白家庄再议,诸位以为如何?”他声如洪钟,可见内力之雄厚。一番话说的是众人感情激荡,但却均是面面相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2 觑,未有敢言之人。白老二虽半路被人截了胡,但基本目的已经达到,因此此刻对寂空的反客为主也没多大怨言,默默的伫立在一旁装聋。最后还是向来与文殊院不对盘的沈玉清站起来,笑道:“后辈愿听院长一言。” 这声一传出,一声声的“愿听院长一言”如白浪翻滚,就在人海中一点点的散播来了。 ☆、乾坤 “啊!” 苏佑期大汗淋漓地惊醒,又是一个血淋淋的梦。他身上的衣服早前被陆丽之偷偷用内力烘干,这会儿后背却又全湿了。他沉浸在噩梦中,神志久久不能清醒,只觉得眼前人影晃荡,鲜血铺成一片,仔细看过去却又是一片黑暗,影影绰绰的什么都什么都看不清楚。正心悸之时手就被握住了,他能感觉到握住他的手上有薄薄的蒋,粗糙不平但纤细有力,他忽的感到一阵安心,然后有一只手摸上来,轻轻地抚摸他湿润的眼眶,他说:“别哭。” 苏佑期突然就泪如雨下,平日里他不说枕戈待旦,至少算草木皆兵,哪有这样糊里糊涂的时候?此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好好倾诉委屈的人,恨不得将平生的眼泪都哭出来,自然拽着陆丽之的衣袖痛哭。陆丽之初时还把人搂在怀中轻拍,渐渐的感到衣衫濡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居然沉沉地发起烧来。心知估计是多年重任忽然卸下,原来的强撑着病痛的那股子精气神也全都一抽而空了。他摸索着又喂下两颗清玉露,又将内力输进去帮他引出药力,才又把人抱在怀中轻抚。 就这样过了半晌。 陆丽之摸了摸小孩的头,热度不降反升,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只知道抱成一团,轻轻抽泣,这才有些急了,心里只觉得密密麻麻地被扎了一片。抓耳挠腮了一会儿,他终于狠下了心,凑到苏佑期耳边说:“小佑,找到出路了。我们能出去了。”再看怀里,那人重重的颤抖了一下,人好像已经有七八分清醒了。 陆丽之平生第一回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心如刀绞的滋味,他与小孩相识不过十天,心情已经从无所谓过渡到同情,心酸,再到现在的心疼,其发展迅速,令他自己都瞠目结舌。现在看这小孩这般情景,一股郁结之气从胸中奔涌而出,一声“啊!”已经气势惊人的发泄出来,在这空荡荡的石室里声势浩荡,苏佑期本来就已经清醒了大半,这下更是完全清醒过来。 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陆珉。”下一刻手就又被握住了,他摇了摇头,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别人看不见,于是开口道:“陆珉,你往那边走走看看。” 陆丽之被人这么一提醒,猛然一惊,安抚地拍了一下小孩就大踏步地往另一边走。记忆中这石室仅有方寸之地,陆丽之大踏步走了几步之后就发现果然不出所料,咬牙切齿地想骂娘:那人也忒阴损了!这是一个长时开启的暗门!石室一边的墙壁已经悄无声息的打开了! 他又回到苏佑期身边,开始摸索绳子,忿忿道:“这石室主人实在阴险,夜明珠掉入卡槽中,启动的却是一个许久才开的门,黑漆漆一片,又无声无息的,刚才若不是察出回声不对,怕是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开启的石室中了!”“若花扶柳一枝”已经变成了“碎碎念念一嘴”,字里行间都是对这个既高端又卑鄙的陷阱的不满,苏佑期骤然从大喜到大悲,整个人还很是低沉,陆丽之这样絮絮叨叨了半响,发现最主要的凑趣的目的没达到,便也不出声了。他先是又探了下苏佑期的额头,发现人一醒过来烧就退了大半,也放下了心,哄到:“我又喂你了两颗清玉露,你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我们待会再接着走。” 两人从踏入密林到现在,基本上心情一直在进行“山重水复”到“柳暗花明”的一起一落,身上充斥着浓浓的“你逗我玩儿呢?”的气息,尤其是陆丽之,吃起肉来像是“壮志饥餐洞主肉”。两人带的水和食物都不多,这餐吃完,如果不能快点走出这里的话,恐怕就只能见“山重水复”了。陆丽之用绳子又将苏佑期系在了身上,他眼睛在黑暗中看不太见,脚下走起来倒是徐徐生风,好像后面有狗咬,一路大踏步向前。进了这个地方这么久,数次被阴,陆丽之对这个地方现在已经处于一个极度不信任的状态,走走停停。就这样走了一会,陆丽之突然停了,又倒回去,细细地开始摸索,最后摸到了一个石柱。石柱只有半人高,下面又是雕刻着不知名的花纹,上面呈盆状,里面还有些粘粘糊糊的东西,像是水,但又比水粘多了。陆丽之摸了一下就恶心地把手缩回来了,又突然心念一动,从身上摸出了先前在石室里找到的打火石,那黏糊糊的东西碰着了微弱的火花就忽的一下子着了起来,火苗窜了足有三尺高,一条咆哮的火龙好像忽然被惊醒,先是头,再是身,整条龙在火光中蜿蜒着咆哮而去,将整个山洞都点燃了。火光映衬下,这沉默的山洞好似一下鲜活起来,那形似龙状的乃是一条足有一尺宽的油槽,在这山洞里倚靠着山壁弯弯曲曲,绵延向下,而倚靠着油槽被照亮的,居然是一家家古香古色,富丽堂皇的店铺!陆丽之背着苏佑期颤颤巍巍的走到道路边沿往下看,底下白骨遍布,一个个空洞洞的骷髅头阴森森地盯着上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那火龙还绵延到深不见底的地方,但这些骷髅头已经万鬼同哭,从深不见底的深渊覆盖上来,这可不算是历久弥新了,有的头骨上已经长出了青苔,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可怖。两人静默半晌,陆丽之慢吞吞的说:“我头一次这么讨厌一句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沈玉清耐心地对两个面无表情的小家伙解释道,“并非我不想揭穿白二公子的嘴脸,只是白家庄与江湖事态可是息息相关,牵一发而动全身,在没有搞清背后捣鬼的人之前,我们还不能随便出手。” 徐谨是从头到尾都没听懂,只好装出一张高深莫测的脸。罗素衣就有些不服了,“咱们江湖儿女,讲的不就是个快意恩仇么?难道为了明哲保身,就罔顾伦常?那白二公子嫉妒弟弟,就使那下作手段把弟弟害死,现在还倒打一耙,推到那子虚乌有的苏佑期身上,现在又搞出个莫名其妙的武林大会,我们这样退让,只会助长那帮人的嚣张气焰!” 三人出了白家庄,就找了一家隐蔽的客栈住下,此刻也不怕人多嘴杂。看着小师妹自出了白家庄后就摆出的一张忿忿的脸,沈玉清低叹了一声,老一辈的肮脏事,到现在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了,他却一清二楚。他原本出于私心,是不想告诉这个蕙质兰心的小师妹的,总觉得尚为稚子,任世事肮脏,人心难测,终究是以后的事。如今,小孩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3 已经长大成人,挣扎着要从他的指缝里窥见世间的一分真实。 他犹豫了一下,就做出了决定,果断地将脏水泼到了文殊院院长寂空的身上,道:“苏家十三年被灭门,可不是因为他家与魔道勾结。相传苏家有一门武功心法,达到五重刀枪不入,达到七重武功冠绝天下,达到九重就可延年益寿,常葆青春。当时武林有多人觊觎,寂空便是其中一个,他们是怎么伪造的苏家与魔道勾结的信物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寂空在其中推波助澜,没少出力。后来围剿苏家,去的人,一半是自诩正义之人,四成是想趁机分一杯羹之人,只有不到一成的人是知道各中内情,真正痛下杀手之人。”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张天歌就是其中一个,寂空大概也没想到苏家的人没死绝,现在还敢大张旗鼓的来报复,哼,十三年前,他还不是掌门呢!现在文殊院明争暗斗的厉害,这事要是真的翻出来,他的掌门之位必然不保,所以这次虽然他也知道苏佑期的事基本上都是白家庄的一面之词,其中水分居多,但是他为了保住名声,还是要先往里面跳,还要鼓动着大家一起往里跳,打的一手好算盘!” 罗素衣听完这一席话皱眉沉思,她虽然有“妙手回春”的美称,其实大半是受了本门的荫庇,真正行走江湖的经验少之又少,一桩十三年的旧案,背后原来有诸多内情。她固然有一番侠骨柔情,但这之前更是有从小被谆谆教导的自知之明。她人微言轻,估计没扳倒白二公子之前,就会先被人咬的死死的,仔细思索之下,算是真正明白了大师兄的良苦用心。徐谨对于这种人间烟火向来是充耳不闻的,听了半天,只捕捉到了武功一词,他因为智力异于常人而被父母遗弃,后来被三清观长老收养才发现原来在习武上是个不世出的天才,全了一句“赤子之心,尽在武学”的赞誉,成了一个小小的武痴,这时看师兄师姐都不说话了,便赶紧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武...功...心...法...呢” 沈玉清忍不住“噗哧”一笑,眼角的讥讽就随着笑意流出来,将整张脸都浸满了,他摸了摸徐谨的头,悠悠道:“哪有那么多的武功心法?” 罗素衣苦哈哈地看着,又苦哈哈地想:师兄今天不仅说了这么多“好”话,居然还笑了,怕不是要厚积薄发吧...... ☆、动心 突然置身在一边白骨,一边黄金的路上,人陆丽之没有半点不适,背着苏佑期慢悠悠地走着,还悠哉地唱起了小调。一副暴发户的小人得意样。他们脚下的路算不上宽,也算不上窄,走一人路绰绰有余,走两人人绰绰有余。脚底下的仁兄估计百年前眼神都不太好使,一人的路非要两人挤着走,一人掉下去另一人自然不肯孤苦伶仃,甘愿下去陪葬,也难怪下面白骨森森了。 每走三十余步,便相隔一个店铺。说是店铺,凑近了看其实是在石壁上钻出的山洞,还装模做样地装上大门,挂上招牌,数张桌子陈设里侧,摆的整整齐齐,连带着桌上成堆的珠宝都熠熠生光。譬如两人刚走到的这间和玉斋,正对大门处摆的就是足有半人高的一株绮丽的珊瑚树,其色泽温润,看起来莹莹生辉,即便教两个不懂玉的粗人看了,也觉得像是价值□□的宝物,更遑论旁边还依次摆放了极为精致的玉器,看的陆丽之频频咋舌。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两人就这么走走停停,每走过一个山洞就要停下来,对山洞里的宝物品头论足一番,却始终没有进门。一则是两人对这身外之物都不甚看重,此刻怕是一口水都比这中看不中用的财物中用,二则这么偌大的一座金山,这么多人曾经踏足,要是仅指望人们的互相乱炖,那退敌手段也太单一了些。陆丽之自认逢赌必输,就更不想进去试探里面层出不穷的陷阱了。 走了大约有一个时辰才走到尽头,两人在路上居然还看到了两个雕刻着各派武功秘籍的山洞和几个摆满了寒光锐利的神兵利器的山洞,真可谓是“应有尽有,任君选择”。有些人即使不爱财,看到这满洞的武功心法只怕也会痴狂,平白为沟壑再添一具白骨。要不是顾及着身上的小孩,陆丽之都很是动心想要进去看看,他向来看不上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若是能偷学了他们的心法,再广而告之,岂不是让他们大失颜面?陆丽之进去不得,只好在心里过过干瘾,将寂空的脸在心中□□的不成样子。 苏佑期一看陆丽之似笑非笑的样子,就知道他又神游物外了。不得不提醒道:“陆珉。” 陆丽之似娇似嗔地瞅了苏佑期一眼,苏佑期简直要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地低下头去,陆丽之心知他害羞,也没多逗弄他。此刻两人面前是一个分岔口,另一个隐藏在黑洞洞的石壁里,如果不是两人仔细地看了良久,根本不会发现,毫无疑问,又是这人在故弄玄虚了。苏佑期斟酌许久,才道:“我觉得那条大路应该是之前的人进来的路,这位山洞的前辈意图应该是让这些人自相残杀,所以估计不会在来路上布置太多的陷阱,不然他的目的不能达到,就枉费心机了。” 陆丽之拿起一个空置的火把,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已是转身走进了那条大路。这条路很长,两人说起来还能听到回声,更显得空旷寥落。陆丽之边走边讲:“我倒是想起了一个早时流传的故事。传说前朝时,有一位姓宋的富商,一生兢兢业业,设棚施粥,兴修水道,救助灾民,做尽无数的好事,既得了万民称赞的好名声,也积攒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连带的在江湖上都有了一呼百应的声望,当朝皇帝本就草莽出身,因此对这人颇为忌惮,可怜一朝天子,居然使尽了下作手段,逼得他家破人亡,人人得而诛之。他长叹一声“不负天下人,却被天下人负尽”就不见了踪迹,任皇帝掘地三尺也没找到。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收拢了通天的富贵,全都藏在一座山里,被称为‘天玄密藏’,后人苦寻无果就始终以为是传说。没想到,今天倒被我们误打误撞的找着了。” 苏佑期皱了皱眉,这个传说他也听过,但只是三言两语,并不详尽。毕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口口相传传到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少之又少,更别说像陆丽之这样,前因后果都一清二楚了。紧接着又听陆丽之继续说:“其实是有人找到了的,存着私心,约上了武林顶尖的几十位好手,没想到全都折戟在这儿了,传说唐门一夜灭门,其实是好手凋敝,人心散尽的缘故。” 陆丽之说这话时,说的漫不经心,朦胧的火光却将他幸灾乐祸的嘲笑照的一清二楚,苏佑期开口道: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4 “恐怕不止吧,底下的那堆白三条腿的男人不好找,贪财的东西还不好找么,我只是给你打个比方罢了。只要是进了这里的,要么为财死,要么还是为财死,没一人走出去,你知道为什么么?” 两人转过一个弯,就到了路的尽头,一块巨大的石头将洞口读的严丝合缝,能透过来的只有几缕阳光,陆丽之努了努嘴,道:“看见了吗,断龙石在此,出不去了。” 说完就毫不留恋地往回走,苏佑期无奈:“那你可有别的法子出去?我们进来的地方也不过是一个大的牢笼而已。”陆丽之乐了,道:“你还没听出刚才那个故事的玄机?这个洞白骨堆积,但是白骨们可是先后进来的,要么就是那个糟老头在故弄玄虚,要么就是这个断龙石其实是能够开启的!必有机关!我们不妨回去找找看。” 苏佑期觉得颇有道理,也没反驳,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那条小路是什么?”陆丽之听出小孩语气中的试探之意,现在出口就在眼前,出去之后,他还是那个纵情江湖,放荡不羁的侠客,苏佑期还得重回梦魇,与那满目狰狞的敌人斗个你死我活,两人桥归桥,路归路,怕是再无交集,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但又接着若无其事地往前走,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怎么会知道?”若不是重担所在,若不是...... 一路无话。 待到两人又返回那个石室,心境都不复从前了。还好陆戏子的唱功炉火纯青,睁着一双风韵流转的眼就又开始在这个“家徒四壁”的石室里翻翻找找。这个石室他已经搜索过不下三遍,也没发现什么机关,这次干脆丧心病狂地把床都给掀翻了,无果。不过两人已经栽了数回,对这个深谙“真亦假时假亦真,无为有处有还无”的洞主已经有了惨痛的了解,没抱多大希望,故也没多大失望。 这番折腾下来,一天已经晃悠悠地又过去了。尽管两人身处山洞,不觉日出星辰,但仍是感觉到了疲惫,尤其是苏佑期。他大病初愈,再加上身体本来就不怎么好,这会已经是勉力强撑,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脸上是遮不住的倦意。 陆丽之看出小孩的疲态,轻声哄到:“你睡一会,我再找找。”苏佑期勉强地点点头,不过一会就陆丽之就觉得肩上一沉,耳边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陆丽之轻手轻脚地帮小孩调整了个姿势,他耗得起,苏佑期却是耗不起,他虽然有信心能找到各中机关,但等到那时,估计这小孩也......干脆又往出口走,如今四面楚歌,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这次他没往大路走,而是直接从小路走。那洞口两侧刻了两行极小的字:人往人来,独来独往。经过数百年的侵蚀,早就字迹斑斑,风化的不成样子,陆丽之也没管这两行莫名其妙的字,直接就走了进去。才走几步地面就是一颤! 陆丽之早就知道这条路陷阱重重,故从进洞起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察觉到了地面下沉,他立刻两腿发力,在已经下陷的地面上狠狠一跺,两个人已是飞身上去。还没等站稳,又是一沉!陆丽之左躲右闪,才险险地跃出了这片下陷的凹地,刚一出来,地面的颤动就停止了。陆丽之脸抽了一下,一口气还没喘上来,一支淬了剧毒的箭就飞射而来,黑夜中寒光凛凛,带着杀人不见血的毒意。陆丽之下意识地往左侧躲,才踏一步就惊觉不对,四面八方都有毒箭! 陆丽之正要往上跃,就听“轰隆”一声,一块镶满了长刀短刃的铁板已经以万钧之力压下来!电光火石之间,陆丽之只得内力盈袖,先大力打落前方的毒箭,再是一个扭身,徒手接下后方的毒箭,脚下又是一蹬,两方借力之下,才勉强扑出,铁板轰然落下,扬起一片尘土,居然离两人只有一尺之远。陆丽之手心血肉模糊的一片,汩汩地冒着黑血,那细致的头发已经青丝散乱,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细小伤口无数。陆丽之先封住自己的大穴,不让毒素乱窜,又用刀割破伤口,挤出毒液,用袍脚缠住,才终于有间隙喘口气。他看了眼显然累极,这么大动静下仍兀自沉睡的小孩,才叹了口气,低声说:“早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要不是为了你.....”接下来的话已是低不可闻了。 ☆、争执 又是一个噩梦。 苏佑期喘着气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一片黑漆漆就又沉重的压过来,他急促地喘了口气,还分不清今夕何夕,只下意识地动了动,就听到了陆丽之的一声惨叫:“佑期别动,正生死关头呢!” 苏佑期还愣愣的,完全被这声杀猪般的惨叫给唬住了,整个个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借助陆丽之手中微弱的火把光亮看清了周遭的情形,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只见两人现在完全成了街上随处可见的“烤串”,脚底下就是翻腾的岩浆,间或有一两个不长眼的火星挑衅地跳上来发出“啪”的声响,再倏的落下去,溅起一片热意。两个人的后背都湿透了,只差撒上调料若干,翻面即可。陆丽之在这条晃悠悠的铁链上磨蹭了半注香的时间,眼看黎明就在眼前,被苏佑期一晃,也差点晃出个“魂飞魄散”,此刻的声音都紧张地有点尖细了:“你别动,马上就到头了!” 苏佑期虽然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出了一身冷汗,但陆丽之异常紧张的样子立刻就把他吸引过去了,他替陆丽之擦了擦额上淌下的汗,奇道:“你轻功这样好,怎么这般紧张?”陆丽之简直有苦说不出,他其实对于高处向来有种莫名的恐惧,小时候学轻功,都是老头子上了一遍家法才逼出来的,如果用上轻功,他分了心还好,这处如此危险,又没办法用轻功,他简直把一颗心放在油锅里煎,偏还要顶着一脸菜色做出出尘绝逸的大侠样,别提有多艰难了,道:“我陆丽之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唯独没学会一个‘怕’字,想当年,我.....”忽听苏佑期一声惊呼,“要到头了!”陆丽之心下一喜,连吹出的牛皮都顾不上了,快走两步就上了岸,才长吁一口气,整个人都如释重负。 心惊胆战地过了这处,陆丽之才有心情对小孩细细解释:“这里是小路,我估摸着再往前我们就能出去了。”苏佑期撑着一笑,淡淡地回了一句:“是么?”已经不见了刚才的那份狡黠。 陆丽之知道小孩心结所在,偏这心结还不是自己能解的,也只好一时无话,背着他继续往前走。拐了个角之后,已经隐约有阳光透过来了,虽然已经夕阳西下,好歹聊胜于无。苏佑期这才看清了陆丽之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心里一疼,已经是十分后悔刚才的态度,但终究抿了抿唇没说话。 又走了几步,两人借着火光看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5 到了石壁上刻的字:情人劫,笔迹苍劲有力,笔法飘逸。但苏佑期看到这三个字的同时脸就白了,好似上面的字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陆丽之察觉了苏佑期的紧张,也有点紧张了,问:“又怎么啦?” 苏佑期颓然地摇摇头,道:“早前有一对江湖佳偶,外号叫‘碧衣仙侣’的你可听过?”陆丽之低低地“嗯”了一声,苏佑期才接着说:“不错,两人都爱穿碧衣,才得了这个称号。其实丈夫姓方,妻子姓陈。早年他们恩爱非常,据传方夫人的家人本来是不同意她嫁给他的,方夫人几乎跟家里断绝了关系最后才如愿以偿。没想到做了二十年恩爱夫妻,丈夫最终又移情别恋了,方夫人就设下这情人劫,将两人困在里面,最终只有一人可以出来。那姓方的就杀了那个女的,自己逃出来了。”这番话说的轻描淡写,但陆丽之已经听出了未竟之意,他挑挑眉,道:“你是让我独自出去?” 苏佑期骤然抬头,眼中酝酿着风暴,喝道:“不错,我告诉你破阵之法,你自己走!我这残废,也走不出去,还不如直接成全了你!”话音刚落就被陆丽之捏着下巴抬起来,陆丽之平素一贯是似笑非笑的样子,这时候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连根眉毛里仿佛都能挤出一点怒意,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十几天的情谊,你把这叫做成全!”说道最后语音骤然拔高,话梢倾泻出无限的愤怒,整个气氛一下子就剑拔弩张。苏佑期毫不畏惧地盯着他,陆丽之定了半响就忿忿地甩开了手,火烧蚂蚁似的转了两圈,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抓起绳子就略显粗暴把小孩一把抱起,用绳子缠绕在身上。 苏佑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觉得平生的不理智都要耗在此刻了,他无力反抗,仓皇挣扎之中尖声道:“你要守着你的江湖,你的天下!我出去了也是你的剑下亡魂,做什么在这里惺惺作态!” 陆丽之动作一下子顿住了。 他缓缓地转过身,将苏佑期重新放在了地上,面无表情地眯起了眼。刚才那种澎湃的怒意一下子被他压下去了,气氛简直冷凝到要结冰。苏佑期从没见过陆丽之这副冷淡肃杀,论斤估价的样子,他身高颀长,站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盯着你,简直让人觉得像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一样头皮发麻。 苏佑期这辈子从没像现在后悔过自己的一时失言。 “你都知道什么?”陆丽之盯住他的眼,平淡地问道。苏佑期摇了摇头:“猜测罢了,你的幼时,你实在不该讲太多。”他语气低沉,透露出浓浓的疲惫,心知这段情谊没有个善始,只怕也难有善终。 陆丽之又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动作了,他一把抓住小孩的胳膊,又把他抱上身来,只觉得掌下肌肤愈发孱弱,比前几天还要不如。他原本怒火高涨的心突然又一软,心道:我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手下动作愈发轻柔,话却是不愿意再说一句了。 他脸上一直装的面无表情,苏佑期也看不出他的心绪变化。便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地返回了原路口,路上危险重重,好几次都死里逃生,不过好歹有惊无险。苏佑期不知道陆丽之想做什么,看他脸色一直处于生人勿近的状态,自己又根本毫无反抗之力,除了觉得心哆哆嗦嗦地疼,根本说不出别的,干脆就这么沉默着任由陆丽之又拐上另一条死路。 待等到两人又走到断龙石前,陆丽之才又把苏佑期从身上放下来。苏佑期看他的脸色已经从“你欠我八百两”变成了“你欠我五百两”,心里稍微有些安定。 陆丽之在靠近另一条路的石壁前琢磨了一下,又把小孩移到了一个稍远的位置。自己又稍稍退的远了一些,脸上突然青筋暴涨!却原来是他将全身内力都逼于掌心,那骤然挥出的掌挟带着一股凌厉的罡风,重重地劈到石壁上!霎时间山摇地动,一些较小的碎石已经滚落下来,一时间灰尘弥漫,苏佑期简直惊骇地不能自己,却看见陆丽之手下根本不停,又接连挥出了第二掌,第三掌! “轰隆——” 来不及挥开飘飘荡荡的灰尘,苏佑期已经迫不及待地朝陆丽之看。却看见陆丽之整个人都像脱力了一般,脸色极为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一滴滴地往地上砸,简直颗颗都砸到了苏佑期的心里,他有点虚弱的靠椅在山壁上,而在他的身侧,一个勉强可以过人的窟窿已经赫然出现! “你......”苏佑期也来不及跟他计较之前的那点子不愉快了,慌乱地问道:“你没事吧?”说着已经要不顾满地的尖利往前爬。陆丽之瞧见了,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一把扶住他,声音已经哑了:“没事,有点累而已。”苏佑期掐住了陆丽之的脉,只觉得内力好似枯竭,整个身体都进入到了休养生息的状态,连血液都慢吞吞地流,不过好歹无事,才长舒口气,觉出陆丽之的冒险来。好险这座山跟它的主人一样抠门,身上的一丝一毫都舍不得掉下来,才算堪堪逃过此劫。 陆丽之靠在小孩身上休息了好半响,突然想起两人之前的针锋相对来,不由得身体一僵,缓缓地直起身来。脸已经端不住了,好险摆出了“你还有三文钱未还”的嘴脸来。苏佑期对此变化浑然不觉,满心沉醉在出去的矛盾心理中。陆丽之休息够了,虽然只恢复了三成,走路已经不成问题。他又背起小孩,先将他从那个洞里塞过去,自己再挤过去。那个窟窿实在窄小,把两个人挤得都是气喘吁吁。 不过总算赌对了。 陆丽之慢慢回忆着之前看到的书上的记载:“两洞并行。”忍不住缓缓勾起了嘴角。另一条小路故弄玄虚,恨不得绕山设一圈陷阱,最后却受山体本身所限,将出口设到了另一出口的旁边,他另辟蹊径,打通了两路,果然绕过了情人劫,直接走到了出口。 两人在这洞里已经呆了近三天两夜,最后一段时间更是水米未尽,整个人都疲惫地不成样子,这会儿看着明亮的日光觉得简直恍如隔世,那几天几夜都成了一场梦。 陆丽之靠过来,背起了苏佑期,他又成了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浓墨晕彩的好看。苏佑期紧紧地贴着陆丽之,眼睛因为一时受不得阳光刺激已经闭上了,耳边尽是呼啸的狂风,随着陆丽之走出畅快地在竹林里狂奔。 有道是,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悲凉。 ☆、就擒 王顺摸着怀里的一锭黄金,咬了又咬才终于有了点“天上终于馅饼”的真实感。他在这家鸟不拉屎的客栈摸爬滚打了近10年,也没攒够娶一位娇小姐的老婆本,偏偏他又看不上田间里的乡野村妇,以至于到了而立之年,还是浪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6 里白条一身飘。现在一夕得报,谁知道伺候好了那两位爷就有这样的好差事! 正摸了又摸,嘴巴都要咧到后面去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吓得王顺一个劲地把黄金往怀里塞,再三确认藏好了才喊道:“哪个?给爷进来。” 门缓缓地被推开,一名大汉盯着一张与他满身横肉的身躯截然不符的谄媚脸走进来,结结巴巴地说:“顺、顺哥,轮椅做好了。”王顺不屑的瞅了一眼眼前畏畏缩缩的马杰,想到他也老大不小,却连小姑娘的手都没摸到过,一股子优越感油然而生,他抛给马杰半锭银子,得意洋洋地道:“那还等什么,跟爷一起去把轮椅给人送去啊!” 马杰平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摸着银子的手都是哆嗦的,他结结巴巴地说:“这、这都是、我的啊?”王顺看不上他这幅畏畏缩缩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踢了一脚,道:“不是你的还是我的啊,快跟着我送东西去!” 马杰被踢了一脚也不恼,傻呵呵地笑着,一个人就抡起新做的轮椅就跟着王顺大步走到一个房间前。王顺刚才那副嚣张气焰都惊人地不见了,毕恭毕敬地敲了敲门:“公子,轮椅做好了,上好的木头哎!要不我现在给你送进来?”听见房间里回了一声“进来”才对马杰狂使眼色让他进去。 进了房间,王顺不敢偷看,只偷偷瞄了两眼,发现之前那个人比花娇,心比天黑的公子不在,只剩下那个温温和和的公子,才放下了心,谄媚地道:“公子,您交代的信也帮您递出去了,轮椅也帮您做好了,您看......” 那静坐床上的公子闻言抬头,一张脸带着浅浅的笑意,却原来是苏佑期。苏佑期打量了一下轮椅,发现颇合心意,才温言道:“我让你用最快的马给青天河给人报信,你也做了?”王顺心中暗暗叫苦,心道:有那位活阎王似的公子盯着我,我倒是想不做啊!脸上却是一脸真诚,信誓旦旦地讲:“自然!我王顺办事,您放心,一言九炉!”苏佑期也不想跟他多说,直接把剩下的钱丢过来,反正钱也不是自己的,花起来真是财大气粗,“退下吧。” 王顺连声应着,转身就要出去,快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听那个小公子低声问了一句:“他,他没说什么?”语气活像被骨头卡了喉咙,吞吞吐吐,磨磨唧唧,一句话说的低不可闻。王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的是自己,奇道:“那位公子什么都没说啊,难道他就这么走了?” 苏佑期自知失言,挥挥手让他走了。不告而别,总比彻底撕破了脸强。陆丽之的身份讳莫如深,他的血海深仇也还没报,就这样吧! 他又把脸沉在了静默里,忽听窗户那边传来了一声很轻的“咔”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他整个人立刻警觉起来,摸索着抓住一品清风。那扇窗户长久不开,猛地推开“吱呀”一声,来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隐秘的行踪居然被一扇窗户暴露了,一时间愣在了外面,简直进退维谷。 苏佑期悄悄地屏住了呼吸。 那扇窗户猛地被推开了,居然是,“白蝠!”苏佑期有些吃惊地喊出来,但他瞬间就觉出不对,白蝠哪来的本事自己一出山他就能得到消息?即便有手段,他为什么要专门等陆丽之走了之后!思虑转圜之间,他已经果断地选择了装疯卖傻。 “你怎么来了?”话一说出口苏佑期就暗暗皱眉,觉得自己的演技太浮夸。不过白蝠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从窗户上一跃而下,还是一贯的面无表情,他并未急着答话,反而慢悠悠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苏佑期看着白蝠走路的姿势,心里微微一沉,面貌的伪装容易,但是一个人的形态,习惯却是极难模仿的。白蝠因为早前左脚受过伤,走路的时候总是习惯将左脚微微一抬再放下,这个习惯怕是他自己都不清楚,反而是苏佑期这个大夫看的分明。这人走路也是先微微一抬再放下,眼里确实寒光四射,不过十几日,原来谷外已经物是人非了。 苏佑期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他和白蝠十几年的情谊,哪是能舍就舍的,虽然看出白蝠的不对劲,他仍是决定再信一回,佯装不知:“你在这附近埋伏了人手?我......” “公子何必装傻呢?” 白蝠突然略带讥讽地开口,眼里的嘲讽已经不加掩饰。“公子会看不出我有什么不同?别装了。” 苏佑期被堵得上也不得,下也不得,但俗话说“人至贱则无敌”,不上不下的小苏决定再努力一次,“你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妨说来听听,我.......” “我的麻烦只要杀了你便可迎刃而解,我说是不说?”第二次被白蝠在同一个字眼拆台,苏佑期抿了抿唇,真心不想再说“我”字了。白蝠在房间里晃了两圈,看苏佑期一副柴米油盐不尽,老僧入定的样子,只觉得心里的怒火暴涨,多年的伪装一夕被拆穿,他早就想象过苏佑期此时的反应,即便不会哀叫连连,至少也应该怒不可遏,他恨死了他这幅淡淡的样子! 他难以自抑地拔剑就往桌上劈去,一张看起来稳如泰山的桌子瞬间就分崩离析,木块四溅,整个桌子“哗哗啦啦”地散一地,这时才能看得出原来天下商人一般黑,桌子腿居然狠心地被做成了空心的。劈碎了桌子,白蝠觉得心里痛快了一点,十年啊,人生能有几个十年,他守在这瘸子旁边,为牛为马地任他差遣,为了他这一场仇恨甚至赔上了赛轻!父亲耳提面命,说什么为大计计,苏佑期乃是其中关键一环,可到头来,他才发现,苏佑期就是个屁! 苏佑期默默地拿掉了沾在头发上的木头屑,他与白蝠朝夕相处,兄弟情胜于主仆情,现在看着白蝠满脸狰狞,他自责多于被背叛的愤怒,心痛多于自责。他心知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便什么也不说,一张脸仍是淡淡的。 他这幅不声不响的样子显然愈发激怒了白蝠,“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像个,跳梁小丑?”他压低了声音问,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谁知苏佑期坚持沉默是金的古训,依旧不言不语。白蝠沉默了一下,冷不丁地笑了,他平时疏于练习,整张脸都扭曲了,眼睛神奇地挤在了一起,他还自以为气势汹汹,提着剑一步一顿地走过来,将剑抵上了苏佑期的胸口,强迫他抬起头,看他那张令人啼笑皆非的脸。 苏佑期的聋子装不下去了,只好另辟蹊径,装起了瞎子,垂下眼帘轻声说:“你有你的苦衷,我......”白蝠一下子抓住苏佑期的头发提起来,苏佑期被强迫着看他,却看见他满脸的“你放屁”,也默默的止住了话头。头皮被抓的发麻,他头一次信了今天那个误闯房间的神神叨叨的老头对他说的‘公子,你今日必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7 跟我犯冲!’他看这人说话时翘着兰花指,声音尖细,看起来疯疯癫癫,就把人赶出去了,却原来冒犯了一位大仙! 白蝠看出了苏佑期的心不在焉,利剑已经出鞘,怎能不喋血而回?剑尖瞬间捅入皮肤,小苏只觉得一痛,被扎了个透心凉,冷汗已经冒出来,他再也掩盖不下去,温温柔柔地认真说:“放手。” 白蝠冷哼了一声,提剑抽出,苏佑期被大力惯在床上,鲜血汩汩地流出来,心痛难当。他被仇恨浸透十三年,连带的将身边的人也带进了苦海,他勉力强撑的一点子淡定马上就要不支。突听房间里又响起了一个声音:“我道白公子好好的武林大会不参加跑这么远作甚呢?原来在这里瓮中捉鳖呢?” 两人都是一惊,苏佑期提起精神,将心里的涩意逼退,白蝠则暗自心惊,他自认为自己的武功不算弱,这个人出声自己才发觉,不由得警铃大作,一把剑已横在胸前。一个灰色的人影缓缓地走出来,生的倒是尖嘴猴腮,身材矮小,唯独一双眼睛里闪着精光,他满脸地不以为然,笑道:“我若是有心出手,怎的还会出声提醒?白公子忘了我罢?” 白蝠眼皮一跳,脸色稍变,低声道:“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的虐那么一下,所谓小虐怡情嘛! ☆、真相 苏佑期眼看变故又生,便趁着两人都不注意时又把一品清风捏在了手里,这□□虽不至死,但能让人失明,且发作迅速,无色无味,美中不足的是这药需得靠近了才发挥作用。 那灰衣人看着白蝠严阵以待,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好像颇觉好笑。向白蝠摊了摊手,以便证实自己此行并无恶意。白蝠看他手上没有兵器,稍稍舒了口气,剑也斜下一寸。 那人低了低头,再抬头时变故骤生!左手一扬,衣袖里的三只梅花镖迅猛扑出,直击白蝠三大命门,白蝠慌忙格剑抵挡,他到底功夫甚好,横剑一挥“乒乓”击落两枚,右手挽剑,松松地挽出一个剑花,又直落最后一枚。突听苏佑期惊叫:“白蝠小心!”一根细不可见的银针已经无声无息地扎在了自己的腿上。瞬间一股酥麻的感觉就从膝盖传至全身。 那灰衣人冷笑道:“怎么样,我的寒针冰魄的滋味?可是销魂蚀骨?”白蝠的全身已经麻木了,四肢僵硬难行,“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灰衣人踩过自己拿剑的手,向着苏佑期走去。走的时候还不忘讥诮地提醒一句,“白公子,白二公子是蠢,可到底还有石真石管家呢!” 他一提石真,苏佑期就回想起来了。这人就是谢鹏程!谢鹏程出身“名器坊”,据传是坊主崔百岁的嫡传弟子,天赋极高,但因为沉迷于各种杀人不见血的兵器的炼制,且向来喜欢拿人试验,被逐出了师门,后来就遁迹江湖。他在白家庄的时候,也听说过一点风声,好像石真已经把他招揽到手下,但石真那个老家伙老奸巨猾,对谁都是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他本来就根基不稳,石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他来说利大于弊,因此对石真的情形并不了解,却不曾想原来是为他做了嫁衣裳! 谢鹏程凑近苏佑期,轻而易举就卸下了苏佑期的一条胳膊,拿走了他手中的一品清风。苏佑期只觉得胳膊剧痛,好像胳膊与身体完全被扯开,只剩下皮肉松松相连,冷汗一下子就顺着额头流下来了。谢鹏程掐住了苏佑期的下巴,迫他抬头,看他因为受伤而脸色煞白,强忍剧痛仍一声不吭的样子,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声音也变得滑腻腻的,他略显迷恋地摸了一把苏佑期的脸,嘶嘶地说:“原来苏公子的容貌比白小公子还要美上三分,等到我把你带回山庄,看哥哥怎么疼你。”苏佑期只觉得一只癞□□死皮赖脸地在身上蹭来蹭去,强忍着恶心躲开他的手,道:“你是石真的人?” 谢鹏程看他躲闪,也不以为意,他好似一下子看出了苏佑期心中所想,皮笑肉不笑地道:“是石真的人,也是白二公子的人。”苏佑期心中一沉,怕是无力回天,已经被谢鹏程一掌击在后颈,晕了过去。他打横将苏佑期扛在肩上,走过去的时候又挑衅地踩了一下白蝠的头,看着白蝠恨恨的抬头又无能为力的样子,他低声附耳说:“白公子,石管家叫我不要伤了你,寒针冰魄上可没下毒,最多也就僵硬一两天,你自以为自己的行踪隐蔽,不知道自己从出白家庄就被跟上了吧,你就跟这堆椅子做伴吧!”说完“哈哈”着扬长而去。 陆丽之坐在马车上,突然觉得眼皮一跳,心里也莫名地一阵心悸。他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自从他对小孩不告而别,一股“负心人”的愧疚就时不时地出来惊扰他一番。 坐在他旁边的人注意到了,品了一口手中的清茗,才不慌不忙地问道:“看你从刚才就坐立不安的,可有什么事发生?”说这话时,那人态度一派悠闲,面容清俊,贵气无双,静时如孤松独立,动时如巍峨山崩,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举世无双的好风态。他看陆丽之有些征愣,忍不住眼角微挑,灵气具现,“到底怎么啦,阿珉?” 陆丽之这才反应过来,尴尬地“哈哈”地笑了两声,道:“没什么,之前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小孩,可怜巴巴的很,有些担忧罢了。” 那人知道从陆丽之嘴里难吐三字真言,这次编的谎话更是离谱,也不多问,只道:“这次急急地叫你回来,是有要事相商。”陆丽之看他眉宇之间透出一丝冷厉,也收了玩笑之心,认真道:“再重要的事能有七皇子的朝堂不稳重要?”又是一句调笑。 七皇子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也是习惯了这人的没正经,也没什么怪罪之意,“父皇多疑,如今太子和二皇子之争愈演愈烈,他倒没无甚反应,估计最后哪个都保不住。”说完这句他又抬眼看陆丽之,“朝中之事我倒还能担着,武林之中就要你多多费心了。”这话说完,他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出了一个“苏”字。 陆丽之心中突突一跳,抬眼看他,声音不自觉有些哑了,“苏佑期?”他这句话可真是关心则乱了,刚问出口就暗骂自己蠢,佯装不在意地“咳咳”了两声,正要开口,就见七皇子定定地盯着自己,显然已经毫无顾忌地拆穿了自己,一点笑容顿时被刻在了脸上。 皇子移开了眼,沉默了一下,才道:“是苏乘秉。”闻言陆丽之皱眉,心里却松了口气,问:“这老家伙销声匿迹十几年,怎么又出现了?”他自以为问的天衣无缝,却全然忘记了自己和心如明镜的七皇子已经相识十余年,一举一动之间,心思已然被对方洞悉。 七皇子心中奇怪,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8 面上不显,闻言只是蹙起了眉头,他用寻人的信鸽将陆丽之叫来,因而并不知这人前十几天都呆在美人窟里,“不仅出现了,而且我们的暗探突然查明,他就是十三年前被灭门的苏家的家主。” “居然是佑期的爹?”陆丽之的心里暗暗叫道,看到七皇子又撇向他的眼神,他有些庆幸刚才没叫出口,不然,不是要被这家伙拿住了把柄,吃的死死的。 十三年前的灭门案,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当时寂空一心想成为文殊院的掌门,垂涎苏家大乘的武林心法,和几个同样利欲熏心的几个正派人事一合算,便出了“诬陷苏家,趁机灭门”的毒计,苏家在武林中本来也算大家,却一朝倾颓,最后落得个兔死狗烹的结局,偌大的家产被那些饿死鬼一分而尽,难道,还有什么隐情?陆丽之暗自思忖,脸色也跟着阴阴晴晴。 七皇子看他真是一无所知,不由得摇摇头,心道:你这正道阁的阁主消息怎么还不如我一个武林外的人灵通?面上却仍是一副淡淡的神情,耐心地解释道:“三日前时前辈派人告知我,苏乘秉重现江湖,十三年前的灭门案只怕是骗局,两日前沈玉清又飞鸽传书,道白家庄借着苏佑期的名头,寻机滋事,剑指十二宫,似乎有欲挑起正邪大战的念头....” “那这些事极有可能都是苏乘秉在背后操纵,先是埋下正邪两道不和的祸患,时机一到便趁机搅乱江湖!”陆丽之接过话头,只觉得心中大骇,继而心中又是一惊,苏乘秉这人颇有手腕,十几年前他也不过是一个年少轻狂的少年人,一心想着远离江湖是非。那时还是糟老头权柄在握,据他说这人极难对付,倾尽正道阁三年之力才把这人的钉子拔了个七七八八,正准备对付正主的时候这人就龟缩到不知哪处了。老家伙临去世前还念着这家伙的名字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谁曾想...... 七皇子慢悠悠地还端着他那杯茶,颇有兴趣的盯着陆丽之的脸看。他从小跟陆丽之相识,见过这个人得意洋洋,心比天高的样子,见过这个人年少轻狂,却撞的头破血流的样子,也见过这个人臭不要脸,风月窟里乱打一通醉拳的样子,哪怕是最后他的义父以死相逼,要他接过身上的一身重担,用百姓压住这人的傲骨,他也仅仅是一番似笑非笑,不甘不愿的模样,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频频失态,关心则乱?苏佑期.....七皇子放下了那杯茶,头一次觉得有点心烦意乱。 又盯了他半晌,七皇子又下一剂猛药,道:“一直到日前,关于我们关于苏乘秉的身份才有了眉目。根据探子来报,他与大夏丞相接触频频,只怕真正身份是,大夏的一把刀。欲踏中原,必除武林,这些蛮夷,怕是已经不满足自己的寸土之地了。”他说这话时贵气逼人,虽然语调慢慢,但已隐隐透出来生杀决罚的杀气来。 陆丽之看着那新君,也慢慢地笑了,刚才那点子心乱已经消失不见,又是一副“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不屑,他这心乱由苏佑期而生,也由苏佑期而灭,看着眼前威严已成的七皇子,慢慢握住了他的手,沉声道:“犯我中原者,虽远必诛。”心里却在想,即便小孩的血海深仇是一场骗局又如何,总还有我罢。 ☆、转折 已经两天了,苏佑期盯着马车的棚顶,艰难地动了一下,好让受伤的右手不那么疼痛。 从被抓到现在,已经两天了。苏佑期双手被缚,仰躺在马车里,已经脱臼的手从刚开始的疼痛欲裂,到现在间歇性地抽上一抽。苏佑期也从刚开始的疼痛难耐,变成现在的麻木不仁。 更麻木不仁的,大约在心里。 一朝众叛亲离,不,从来没有过亲,何来众叛亲离?苏佑期默默地想。这两日,他终于得了十几年来期盼的空闲,虽然代价有点惨痛。可即便全身抽痛不能解脱,他也忍不住一遍遍地想,自己到底哪里亏待过白蝠,让他对自己如此痛恨? 每每想到此,心中便又是一阵绞痛,连右手筋骨难连的疼痛都比不上这时的疼痛,好似用细针扎进心口,流出来的血都是疼的。怕是就这样了吧,苏佑期浑身一抖,眼睛里又流下泪来。 他回想自己十六年,前三年还父母在侧,承欢膝下不知烦忧,后面的十三年却是汲汲营营,思虑算尽。最欢乐的时光,居然是和陆丽之在山谷中度过的那十几日,好歹无虑无忧...... 但他无虑无忧的日子显然已经过去,“吱呀”一声,马车停了。 谢鹏程为了避人耳目,一路上尽挑些羊肠古道走,可怜苏佑期颠簸两天,几乎全身都要被颠成木头了,麻木木的没任何感觉,以至于连每天要被横加辱骂的休憩时间都成了一种享受。他呆在马车中不辨白天昼夜,但根据时间推算,大概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这马车年久失修,车门总是卡死在那里不慎活络,这次谢鹏程干脆一脚踹开了车门,拖住他的左胳膊就把他拽下车来,全程血腥无比。苏佑期痛的身后衣衫浸湿,也不想在这衰人面前露怯,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谢鹏程半搂半抱地把他拖进客栈,这个地方极为偏僻,方圆几十里杳无人烟,不说寸草不生,但这家客栈在这里,也真的是“大漠孤烟直”了,不知道店主人是处于什么微妙的心理在这里设下一处客栈。而这家客栈也真是没有辜负与它同枝相依的好环境,整个客栈除了大门还能看,里面整个只完美诠释了“年久失修,破败不堪”。倒是店小二格外的热情。 一见两人进来,连滚带爬地就跑到了两人面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店小二都有着这般慧眼识人的本事,看不出苏佑期冷汗涔涔,脸色惨白的模样,只看得出谢鹏程财大气粗,腰包滚滚的阔绰。 “您两位?要点什么?”满脸堆笑,直接向谢鹏程搭话。 谢鹏程多疑,不过他们这两日风餐露宿,他这般享惯了锦衣玉食的人早就不知人间疾苦,被荒野荒寺的野草野虫闹了个不胜其烦,今天看见个客栈索性就不再赶行程,准备住店了。这会儿他就稍显不耐烦的说:“只要一间上房,将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通通上一份,端到房间里来!再抬一桶热水,小爷要洗澡!” 店小二连声应着,一溜烟地跑了。跑到半路又想起了什么,重新跑回来道:“爷,上二楼左转全都是上好的厢房,咱们今天没人,您就自己挑一间住吧!” 谢鹏程“嗯”了一声,带着苏佑期就往楼上走。随便挑了一间上房,就把人甩了进去扔在地上。苏佑期瞬间疼的打了一个哆嗦,谢鹏程悠悠哉哉地走进去,坐在床上。这间房间说不不大,说小也不笑,虽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19 然简陋了些,但胜在干净整洁,倒也差强人意。谢鹏程半是不满半是满意地扫了几圈,才看向地上半死不活的苏佑期。 这几日折磨下来,那小孩虽然称不上形销骨立,但也被折磨地脱了人形,整个人瘦弱的厉害。唯有一双眼睛仍是含山环水,虽然整张脸都泛着不自然的青色,憔悴地骇人,但仍可看得出先前皮肤白皙,谢鹏程心中突然微微一动,起了别样的心思。 不多时,饭菜便被送上来了,谢鹏程吃的满盘狼藉,才去把苏佑期手上的绳子解开,把剩下的饭菜放在他面前。 苏佑期手颤抖的几乎拿不住筷子,那种羞辱的感觉简直浸透了他全身,不能不吃,他强迫自己吃下第一口,不能死,又是一口..... 谢鹏程看着苏佑期硬撑着全身痉挛难忍屈辱吃下去的模样,心里的暴虐稍减,不多时,热水就被送上来了,还体贴地附上了一个大瓢。 谢鹏程本来是想洗浴的,这会却突然改变了主意。他拿出身上一直携带的改锥,锥子的下半部分和其他的锥子无异,锥头的部分却已经被改造的面目全非。原来平滑的部分被挖出了几条凹槽,看起来粗糙不平,头部也被改成了尖尖的形状,尖头后面,还有一圈膨胀起来的针,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谢鹏程注视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他走过去,拽住苏佑期的头发就把他拖到了床边,苏佑期心中骇然,挣扎着想逃,奈何身体沉重,根本无力回天。 谢鹏程看出苏佑期躲闪的样子,上去就给了他两个耳光。苏佑期被扇的眼冒金星,不知何几。他看不见谢鹏程此时的样子,不知他眼神涣散,神情癫狂,整张脸沐浴着不可思议的暴虐,拿起手中的改锥,他附耳低声道:“你的双腿残废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知觉?”说着手已经高高扬起,那尖头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已经向苏佑期腿上刺去! “啊!” 谢鹏程整个人都飞了出去,撞在墙壁上,复又重新掉下来,在地上圆润地滚了几下,吐了口血,不动了。 “呔!孽徒!” 事情急转直下,苏佑期一双眼已经不够用,先是看了一眼已经陷入昏迷不醒状态的谢鹏程,又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裹虎皮,身形瘦削,脸上画满了五颜六色的油彩的老头站在那里,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见有人看他,又喝了一声:“看我替天行道!” 忽的觉得不对,那老头跳进房间,身形之灵活,完全看不出已经鬓染风霜了。他睁着一双“视而不见”的脸凑近了苏佑期,呼出的热气全喷在了苏佑期的脸上,“你不是老夫的乖徒儿,你是谁?” 听见“徒儿”二字,苏佑期便猜出这老者身份,原来他就是名器坊坊主崔百岁!这老头一生铸出兵器无数,江湖人谁见他不恭恭敬敬地称呼他一声“崔前辈”,惹得老头心情好了,给你锻出一柄神器也不是没有可能,没想到脾气如此古怪。 苏佑期觉得事情可能有转机,正欲开口,边听门口又传来一声娇斥:“崔老头,你的徒弟不是被你自己打晕过去了么?拽着人家小公子干什么?”说着慢慢走进房间来。 苏佑期浑身一震,眼泪已经要慢慢涌上来,可到底不愿让来人看见自己软弱的模样,又将泪意强忍下去了。 这边老头已经怒目圆睁,对着那开口的红衣女子道:“叶秋石!老夫做什么与你何关!”那女子一袭红衣,一双丹凤眼高高挑起,显出一种摄人的凌厉,虽然已经不再年轻,但一身风韵犹存,她本意只是想过来看看热闹,看这老头实在蠢才忍不住出言嘲讽,冷冷地“哼”了一声,朝两人踱步过来。 却看见原先趴在地上看不清脸的小公子抬眼过来,低低地唤了一声:“叶娘......” 叶秋石原先的淡定全不见了,粗暴地将崔老头拎开,自己凑上前去仔仔细细地打量苏佑期。掌下的小孩已经瘦弱的不成样子,脸先前被谢鹏程扇了两下,已经肿的老高,嘴角还有淡淡的血痕,看起来分外可怜。 叶秋石只是粗粗地打量了一下,眼眶已经红了。她安抚似的将小孩搂在了怀中,摸了摸头,又掐住了苏佑期的脉,发现只是受了些皮肉伤,仔细养养还能养回来,才又摸了摸佑期的头,低声道:“佑期,看师父给你出气。” 一番话说的波澜不惊。 恰巧这个时候谢鹏程又醒过来,就看见一个红衣女子气势汹汹地走过来,面目狰狞地拿着一根银针往他身上一扎,他还来不及反应,一面寒冰,一面烈火的痛苦已经啃上了他的骨头,瞬间遍地哀嚎着打滚,声音简直比没褪毛就丢进油锅里炸的猪还惨烈。 崔百岁看她怒火高涨,下了最最折磨人的“冰火两重天”还不罢休要再动手,即便再罪大恶极,到底是自己的徒儿,心一软拦住叶秋石,道:“我们还要留着他给白家庄报信呢!你这会儿可不能杀他啊.....” 他说完这话也觉得底气不足,干脆倚老卖老,蛮不讲理,“不管怎样,你就是不能在这里杀他!” 叶秋石怒目圆睁,整个人都要着起火来,“你敢拦我!崔老头,别怪我手下无情!”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苏佑期突然开口道:“师父息怒,若是崔前辈另有安排,我们不妨一听。”叶秋石自小看这个孩子长大,慧智灵心,一身医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却唯独困在血海深仇里,挣扎了十几年,偏偏性格温吞。本以为出来之后能有长进,却没想到.... 叶秋石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小徒弟一眼,又趁崔老头不备,一脚狠狠地踢在谢鹏程胸前,只把人踢得吐血三升。才又走过来,撕开苏佑期的衣衫,看见关节处已经肿的老高,又狠狠地瞪了苏佑期一眼,小心地将筋骨接上,又给他的肩和胸口都涂上厚厚一层药膏,冷哼道:“崔老头,你倒是说说,让他报什么信?” ☆、各忙 崔百岁抓耳挠腮,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秋石早看出他是推脱之语,她与崔百岁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虽说见面吵吵嚷嚷居多,但是江湖上刀剑无眼,谁没个生死相交的朋友?她性情暴烈,眼里容不得沙子,年轻时得罪不少人,生死关头还是这老头敢帮一把。她也知道谢鹏程虽然心术不正,崔百岁也时常叫嚷着要清理师门,但见他作恶,也从没有痛下杀手的时候,大约怎么样的父母,对孩子都会有一丝不忍的包容心。可她偏偏还是要揪着不放,想给苏佑期出口气。 “怎么,想不出来?崔老头,你那徒弟丧心病狂,干尽蠢事,要我说,你还是把人交给我,我帮你整治整治。”叶秋石半是讥诮,半是不屑,直把“江湖一霸”崔百岁问得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0 支支吾吾,抓耳挠腮,活像个小孩被大人抓住了偷糖,眼含泪水还要大声喊着“我没偷,我就摸一下!” 但崔百岁怎么样都不敢松口,这恶女的蛊毒都是一绝,谢鹏程已经被下了“冰火蛊”,生不如死,但好歹能再苟活几天,要是真被她整治,估计不到一刻钟就要一命呜呼! 这老小孩这是也顾不得面子了,直接向苏佑期求救:“那个,小孩啊,我给你做一套天下无双的袖箭,保证有了它一般贼人见你都屁滚尿流,怎么样你,你跟你师父说说......” 苏佑期看崔百岁一副白发苍苍,还要为“爱恨交加”之徒低声下气的样子,心就软下来了。虽然没见过,但他是知道一向独来独往的师父有这么一个老友的,何况谢鹏程也只是奉命行事,说到底没对他做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语气一松,就要答应下来,“那.......” 叶秋石一看苏佑期的样子就知道他温吞的性子又上来了,暗骂一声“不争气”,果断地开口打断:“要放过他也不是不可以,你给佑期做一套袖箭是一,再答应佑期的一个条件是二,行是不行?” 苏佑期抬眼,看见叶秋石正略带严厉地看着他,沉吟半响缓缓道:“那就请崔前辈派人去找一个叫白蝠的人,找到了之后带回来见我,白家庄的七日之约马上就要到了,这几日我会加紧赶制出一张人-皮-面具,等到武林豪杰共聚一堂之日,还要请崔前辈派上一个得力的人,戴上人-皮-面具,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白家庄传几个字。” 崔百岁奇道:“一定要在那一日么?白家庄距离这里尚有数百里,只怕日夜兼程才能赶到。” 苏佑期点了点头,“若是时间不够,我就跟着,边做面具边向白家庄赶。” 崔百岁看他如此坚定,毕竟有求于人,也不再说什么,只问:“哪几个字?” 苏佑期盯着崔百岁,一字一顿道:“鄙人白蝠,奉苏佑期苏公子之命,特来问讯。感白家庄心至诚,才奉上苏家心法,望白二公子饮水莫忘思源,忘昔日之约才是。” 崔百岁眼神一凛,一扫之前的唯唯诺诺,目光炯炯地盯着苏佑期。离七日之约只剩下三天了。 白家庄身处武林腹地,占地极好。它不像很多武林门派,讲究什么避世隐居,不传之秘,恨不得躲进深山老林才好,相反,向南走二十余里就是素有“丽都”美誉之成的汴安,城中遍布七十二座桥,五步一谭,十步一楼。如今春日正好,城中更是处处花团锦簇,热闹非凡,走南闯北的人流络绎不绝。 沈玉清就带着两个省心的孩子在到处闲逛。 眼看七日之期马上就要到了,许多门派都觉得这或许是个崭露头角的大好机会,卯足了劲要在这武林大会上争上一争,虽然也不知道争个什么,但看见别的门派忙忙碌碌,便深觉自己也决计不能落下,这座住满了江湖豪杰的客栈这几日形形□□的人进进出出,真可谓是洋洋大观。 沈玉清从那日从白家庄出来就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趁着机会难得,就带着两个小孩到处听墙角,掌握了武林中的第一手八卦,其中包括文殊院的衡阳六子中的其中一个的老婆的哥哥的妻子和隔壁的掌门人的弟弟的相好好上了的消息,不一而足。 罗素衣真真是怕了大师兄了,到处听人墙角不说,回来之后他还总是要摆出一副“我掌握了你的秘密,还不速速来降”的鼻孔朝天的样子,间或还来一句“那个派的掌门的大弟子的老相好的长得真丑,真跟这个派的师祖的嫡传弟子的小师妹是绝配,青光配白障!”短短几天,她已经从大师兄的嘴里听过了种种讥人之言,其用词还讲究遒文壮节,字字珠玑,真可谓大开眼界。 至于小师弟,唉,不提也罢。 沈玉清随手拿起了一只簪子,笑道:“素衣,这簪子配你这衣服倒是不错,买家,帮我包起来罢。” 罗素衣道行尚浅,仔细分辨一会儿也没分辨出这算不算黑暗前的黎明,打着哈哈接过簪子揣怀里,低声对沈玉清说:“师兄,文殊院的人又来了。” 沈玉清不以为意地瞟了一眼,看见文殊院的长老之一张之风行色匆匆地走过去,也低声道:“不必担心,寂音这个院长,坐了六年都没把这把交椅坐稳,这回咱们不欲出头,白家庄人手不齐,寂音是找准了时机要争这武林第一人呢!不过他们后院起火,那个张之风可不想让寂音一人坐大,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正好作壁上观。”说到最后,语气已是幸灾乐祸了。 罗素衣可没有沈玉清这样的好心态,她虽然向来机敏聪慧,可到底是涉世未深,问到:“这次的机会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若是真的剿灭了魔道,只怕就真的要扬名史册了!” 沈玉清微笑着摇摇头,抬脚向前走,道:“正邪之分,只在心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哪有因为人家练个神功就要把人家给剿灭的道理,我看那白二公子甚蠢,这一趟浑水趟下来,怕是白家庄都要改成石家庄,”说着又是一阵乐不可支。 笑完之后又继续说,“寂音这趟浑水是不想趟也要趟,他的地位这两年越发不稳了,再说他也怕当年的事被抖出来,其他各门派,有心的不多,浑水摸鱼罢了。” 说完了又逗身边一直不声不响跟着的小师弟,“阿谨,你道如何?”每次被问道,徐谨都一副严阵以待,格外严肃的样子,虽然由听没有动,但还是认认真真地达到:“为...什...么...要...趟...浑...水?” 沈玉清闻言叹道,“是啊,为什么要趟这浑水呢?世人还不如阿谨看的明白。”徐谨看大师兄语露夸奖之意,立刻笑的眉眼弯弯。眉目如画,给这丽都平添了一份春-色。 虽然只相隔二十余里,白家庄却没有汴安的一分好春-色。从谢鹏程飞鸽传书“人已找到”已经过了几日,刚开始几日还有来信,这几日却突然杳无音信了。白二公子生怕半路被人截了胡,好几日都吹胡子瞪眼,对下人鞭打辱骂。石真虽然面上不显,但心里也有些隐忧,但他担心的却是别的事。谢鹏程这人一向稳妥,突然几日不来信,估计途中已经遭遇不测。若是直接不测还算是好的,就怕他一朝被俘,严刑拷打之下招出许多不堪的秘密。那干脆就......石真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已经下了决断。 “石叔,你说这可怎么办?” 白珏一脸阴沉,气氛简直冷凝到要结冰。石真这几日安抚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但这时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公子别着急,就算谢鹏程真的失手,那个白蝠已经背后捅了苏佑期一刀。苏佑期一个瘸子,又不会武功,左膀右臂只有一个白蝠,能掀出多大的浪来?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1 到那一天我们加强戒备,不放无关人等进来,事后木已成舟,他就更不足为虑了。” 白珏吃过苏佑期的苦头,知道这小子聪明的紧,对他有一种莫大的戒备。闻言面色不豫地开口,“那小子狡猾地很,这样简单布置,我只恐生变....” 石真不以为意,苏佑期在白家庄种种行事,若不是他默许,早就荒山埋奸骨了,更何况苏佑期不会武艺,又是个瘸子,因此心里颇为看不上苏佑期。 他看白珏一副心慌意乱的模样,更是不屑,暗忖:这种蠢人也当得白家庄的庄主?这白家庄只有在老夫手中,才能名垂千古!思及此沉声道:“你这样像什么样子?七日之约马上就到,你好好准备,切记万无一失才是!”说完拂袖走了。 石真到底积威甚众,白珏唯唯诺诺地一阵子,终究按着石真的吩咐,布置人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如果不是昨天跟好基友玩了一场“我们来找茬”的游戏,我还没有意识到我的漏洞这么多。有的地方是为了追求语言的效果或者是伏笔的关系,导致写的不太清楚,有的地方是被和谐掉了,不管怎么说,蠢作者第一次写文,漏洞肯定还会有很多。 特意发在这里是想请小伙伴们多多给我指出漏洞,蠢作者会尽力去改正的。 不得不说,我早就觉得这篇文会冷,但我没想到它这么冷。哈。因为它是武侠,又是正剧,而且说实话蠢作者感情戏不是很拿手,更不会写升级流或是爽文——这是作者君对于逻辑的莫名追求。我想写的,就是一个人心交错的武林。这么不戳萌点的文章,已经要谢谢小天使们还能看下去了 = =我到底在写什么 总而言之,这篇文不会坑,也不会烂尾。如果发现你们心仪的角色死了,那也是肯定的。就是想谢谢你们,特别是我的好基友! 明天双更,谢谢你们还看完毫无逻辑的作者有话说,爱你们.... ☆、妥协 这几天对苏佑期来说,颇为难熬。 自从他坚持要跟着崔百岁派去的人一起去白家庄,以便在路上赶制□□之后,叶秋石就进入了完美的“生人勿进”状态。每次崔百岁凑上来,叶秋石动辄吹胡子瞪眼,直把老头子贬的体无完肤。 而每次他受不了崔百岁可怜巴巴告饶的眼神忍不住要出口救人于水火之中时,叶秋石就会蔑他一眼,轻飘飘地来一句:“谁让你的伤没好?”一句话说的抑扬顿挫,一波三折。 苏佑期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一年前他不顾叶秋石阻挠,坚持踏上江湖之时,叶秋石也只是沉默了半响,最后替他整理了行装,又再三嘱咐白蝠要好生照料,就放他上路了。而一年之后,他拖着遍体鳞伤的病体与叶秋石骤然相逢,这位母亲尚未做好心中割一刀的准备,已经被狠狠地划上了不多不少的三四刀,只好把整颗心都冻起来来缓解疼痛。 大约无论多么洒脱的女子,做了母亲,也不禁要为孩子这两个字斤斤计较一辈子。 叶秋石给苏佑期端来了饭食,饭菜不多,只一菜一汤,但极为精致,甫一端上来,熬了许久的鸽子汤就慢悠悠地散发出来诱人的香味,简直让人垂涎三尺。 “还不快吃,吃完之后你不还得做你那个劳什子的面具?临睡前我再给你上一次药。”叶秋石故意忽略掉了苏佑期瞧向她的眼神,摆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就坐在旁边。 苏佑期抿了抿嘴,要说他肩上的伤并不重,但却是个“富贵病”,需得仔细将养几天,可武林大会召开在即,他最缺的,就是时间。眼看眼下的机会千载难逢,他已经兵败如山倒,若最后他不放手博上一博,实难甘心。 叶秋石虽然气恼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但也知道父母生养之恩恩重于海,故也难以开口,要他放下仇恨。更何况,那些小人,她一个局外人听了都气恼非常,更何况佑期亲遭变故,这下子,更开不得扣了。 苏佑期可怜巴巴地瞧了叶秋石半晌,见她视若无睹,才不甘不愿地慢慢喝起汤。叶秋石用余光瞟见小孩不看她了,才舒了口气。深觉这孩子出去一年功力明显见涨,自己差点晚节不保。 吃过饭后就是例行的做面具时间。这□□的做法是苏佑期在一本古籍上瞧见的,本来那书缺了一页,材料不甚齐全。他东拼西凑了七八年,才把丢失的那一页给琢磨出来。难倒是也不难,材料也是常见的材料,可惜做工精湛,非寻常人不能做也。 苏佑期点着一盏灯火,细细地开始描摹眉眼,涂上唇色。初时还觉得如坐针毡,只觉得叶秋石的眼神如芒在背。但很快就投入进去,用一支细毛笔勾勒出眉眼,精雕细琢。 快要完成之时,眼前一暗。就看见叶秋石剪了剪烛芯,皱着眉头对他道,“今天晚上就到这儿吧,脱了衣服我给你上药。” 苏佑期深知反抗不得,乖乖地把衣服脱下来。他之前已经瘦骨嶙峋,这几日殚精竭虑,也没怎么胖回来,一把骨头在灯下,看起来分外可怜。 苏佑期等了一会儿,看叶秋石没什么反应,就回过身。却看见叶秋石正愣愣地看着他的肩膀,一双眼睛已经红了。她已经年近四十,前三十九年都过得风姿绰约,出行之处时有人驻足观看,但这些年堆积的苍老似乎在这短短几日里都加倍累积在她身上了,眼角的细纹连精致的妆容都不能掩盖,仅限憔悴。 苏佑期忽然就落下泪来。 他搂过叶秋石,动作轻柔地给她揩了揩眼角,轻声道:“叶娘,这是最后一次了。武林大会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过问武林之事,你就,莫要伤心了。” 叶秋石不敢置信地看他,却看小孩眼神清澈,半点不像扯谎的样子。十年啊!她眼睁睁地看着这孩子自从懂事起,就沉浸在血海深仇中走不出来,夜里辗转反侧,梦魇缠身一日不停,却始终不敢轻易劝他放弃,说到底,不过执念罢了。 她既怕小孩是为了自己委曲求全,生生地被压死在自责下,又担忧江湖刀剑无眼,苏佑期白白赔上自己的性命。这次她是凑巧碰上,那下次呢?他可还能全身而退?挣扎了一会,叶秋石的慈母心肠已经占了上风,果断地道:“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你日后反悔,我即便把你拖,也要把你拖回来。” 苏佑期含笑点点头,道:“我不会反悔的。”这句话说的算是情真意切了,叶秋石这才信了他,拿起药膏给他小心地上药。 说来也奇怪,自从说了这句话后,苏佑期觉得自从得知白蝠叛变以后,心头就不散的阴霾仿佛散了许多。他早就被劳什子的血海深仇压得喘不过气来,十三年来,他做事处处遵循“应该”二字,眼看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2 着无数的人为自己的一己私欲殒命,人命重山之下,他也只能用“应该”二字来安慰自己。如今,也当是“应该”二字,父母之命,不可不从。苏佑期不无欢乐地想。 或许更早之前,在那处山谷里,已经有人告诉他了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 难得一夜无梦。 翌日大清早,叶秋石就推门进来,一扫之前两天的冷淡,喜庆地活像刚出嫁的新娘子,喜滋滋道:“佑期快些起来,崔老头已经在楼下等了,咱们早些出发,还能先去探探消息。” 苏佑期其实早已经醒了,却难得地赖在床上不愿起来,这时只穿了一件中衣。他难得羞赧,讪讪道:“叶娘,你先出去,我穿好衣服就来。” 叶秋石哪里见过小孩这样快活的样子,有心调笑两句,又怕他吃不消,只好装的一本正经,道:“你小时候的澡还是我给你洗的呢,害羞什么?”眼看苏佑期脸红地要冒火,赶忙道:“那我在门外等你,你穿好就下来。”真是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 待到两人收拾好下楼来,才发现楼下已经熙熙攘攘地坐了一片。这倒是件怪事了,走江湖的多的是些夜游神,日出而作的多半是赶路人,今天天色尚早,楼下已经坐了一片了,乱糟糟地不成一团。 苏佑期暗自思忖,叶秋石就没那么多顾虑了,她推着苏佑期走到崔老头的桌边来,崔老头今天又是一身兽皮,满脸油彩,正捧着个鸡腿吃得不亦乐乎,看见两人过来,抬起了他油乎乎的手,笑道:“等你们好久了,还不快来!” 叶秋石只觉得崔百岁手上的油腻泛着惊人的光泽,心下很是嫌弃,便道:“佑期,咱们坐到离他远点的位置去。”说着作势要走。 崔老头一下子急了,“咚”地一声就扔了鸡腿,那鸡腿在地上圆润地滚了几圈,显然不甘于自己这样惨淡收场,最后才不情不愿地停下了,崔老头也顾不上了,大声喊道:“佑期,叶娘,别走啊!” 这下子坐在旁边早就暗自观察的一个人突然“铮”地抽出剑来,他生的五大三粗,眉毛倒竖,拔剑怒喝地模样也颇为吓人:“苏佑期,你今日命绝于此,还不束手就擒?” 原来嘈嘈杂杂的客栈一下子静的连嗑瓜子的声音都能听到了,有几个人听到了“苏佑期”三个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已经站了起来,对他怒目而视。 叶秋石的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对着最先开口的人喝:“你这人长得什么耳朵,难道天下间只有一个叫苏佑期的人?还‘束手就擒’,哪也要先问问我手中的蛊答不答应!” 那大汉生的大块,显然把胆子也给长成肥肉了,这会叶秋石的一声怒喝,已经把他喝的迟迟疑疑,不甘轻举妄动了。 席间已经有人认出了叶秋石,当时窃窃私语一片。 叶秋石虽然不怕,可心中却记挂着不会武功,又坐在轮椅上的苏佑期,当下就势发作,怒目而视:“这江湖大了,真是什么狗都敢跑出来叫唤!崔百岁,还吃这恶心人的早饭作甚!走了!” 她故意喝出崔百岁的名字,更是吓退了一拨人。叶秋石怕多生变故,推着苏佑期就要走,没想到一个“初生牛犊”已经不怕死地冲上来,举剑就刺,嘴里还喝道:“孽障,我看你往哪里逃?” 看来这必定同出一门了,师兄弟的台词都如出一辙,讲话像是唱戏一般,可惜身法明显不过关。叶秋石一脚揣上苏佑期的轮椅,虚空一挡,就避过了凌厉的一招。又是反手一勾,拿剑的仁兄已经丢盔弃甲,根本来不及抵挡叶秋石的化掌为指,骤然一刺! “啊!”这个“牛犊”吃了老虎的亏,疼得满地打滚,衣服上沾满了鸡腿惺惺相惜的油。旁边人面面相觑,没一人敢上前帮手。 叶秋石不知来人身份,也没痛下杀手,不过也够这人吃一壶了。她厉声喝道:“这个苏佑期,乃是我叶秋石的义子!若是再有人将他认成那个苏佑期,哼,老娘的冰蚕蛊,正好差最后一个人引子呢!” ☆、两难 周围一片静谧,无一人敢动。 叶秋石趁着众人一时被自己的气势震慑住,向崔老头使了个眼色就示意他带着苏佑期往楼上走。在座众人不乏好手,此刻是一时不明状况,才按兵不动,若是真有一两个有心为难的,她叶秋石自然是不怕,但带着个不会武功的小孩,总要万无一失才是。 眼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叶秋石才略略放下了心。扫过堂下坐的众人,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抬脚就要往楼上走,却被一人拦住了去路。 “跑那么快干什么,既然咱们的叶秋石都说了此苏佑期不是彼苏佑期,那还心虚什么?” 只见来人面如敷玉,色如春光。身着一件白衫,端的是风流潇洒,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宜,这会儿还拿着一柄纸扇,在这料峭的春风里一摇三折。可凑近看,眼底却是一片乌青,脚底略虚浮,可不是肾亏的模样,原来是“玉树公子”时阳。 这会儿他一开口,又是引起了一阵骚动。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明显又有几个人蠢蠢欲动了。 叶秋石暗叫不好,这个时阳是个好色之徒,先是调戏自己不得,又曾被她坏过一次好事,依这人比针尖还小的心肠,只怕早就怀恨在心,没想到冤家路窄,在这里又碰上,看这人明显是借机落井下石,有心为难。 眼看走是走不得了,叶秋石索性转向他,讥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玉树公子。上次见你就眼眶发青,已是肾虚之兆,没想到公子如此胆大,想是眠花卧柳的滋味可比混江湖有趣多了。公子命长,可别栽在销金窟里起不来了。” 一番话说的七分讥诮,三分不屑。顿时有人低低地笑起来。时阳向来爱面子,这会遮羞布被叶秋石一下子扯下来,偏偏遮住的部位早已经溃烂发炎,恶臭难闻,更觉得颜面尽失,提剑就要攻来。 叶秋石精通医,蛊,武功并不十分高超。这时阳成名已久,名气也并非空穴来风,手底下还是有几分真功夫的,当下心神一凛,专心应战。 时阳的功夫可比刚才的那个小年轻好多了,更何况他吃过叶秋石手中的蛊的亏,因此对叶秋石格外警惕。先是试探性的两招,叶秋石轻轻松松地就避过了,谁知时阳突然发力,脚步一滑一个横刺已经砍至胸前。叶秋石运气于掌,抬手就抓! 时阳没想到叶秋石还是个不要命的,手下顿了一顿,已经错失先机,叶秋石一个左掌持剑向身前一拉,右脚已经高高地踢去,时阳被踢了个正着,浑身一颤就飞了出去。 叶秋石不肯善罢甘休,左脚在身旁的一张桌子上借力一蹬,整个人已经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3 飞身起来,四面八方的梨花针针针射来! 周围的人没想到这人借机发难,手段如此无耻,当下就有许多人都中了招,加入地上的打滚行列,远望上去,格外壮观。 有几个功夫俊的打落梨花针,才发现已经人影空空。再反应过来抢上楼去,才发现楼上也是人去楼空了。 再说叶秋石,趁着众人分神,她已经跃出店门。她刚才已经向崔百岁狂做眼色,让他寻一处隐秘的地方等着。还好崔老头浆糊似的脑袋终于罕见地灵光一回,还一路上留下了记号。叶秋石循着记号一路找来,越走越觉得人迹罕至,野草丛生,连狭窄的小路都被遮得严严实实,正暗自焦急时,扒开足有一人高的草丛,找到了。 两人听到声响,双双抬头。一见是叶秋石,喜道:“叶娘快来,可有受伤?” 叶秋石缓了下心绪,看苏佑期脸色如常,也放下心来。崔百岁被忽略良久,有些坐不住了:“这帮龟孙,真是不知所谓,竟欺到爷爷头上来了!”说话间张牙舞爪,颇有耍猴的气势。 看他这幅样子,叶秋石就忍不住又要讥他:“得了吧,崔老头,你炼名兵神器的功夫我无话可说,可要论受伤的功夫,只怕你还不如我呢!跟他们计较,有一两个莽撞的,不顾你坊主的名声,真的害你闪了腰怎么办?” 崔百岁被这样无情地揭穿,偏又反驳不能,一时间涨红了脸,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来。叶秋石不理他,又转向苏佑期:“佑期,我和崔老头虽各有所长,但功夫上都不甚擅长,左右你的□□也做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两天,咱们就全速赶路,快些赶到白家庄,以免再横生变故,你看如何?” 苏佑期点点头,道:“自然听师父的。” 三人在这里正大杀四方,陆丽之显然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之前的太玄密藏玄机重重,他顾着小孩只一心寻找出路,这会儿有心再探上一探,便叫上了手下的逐云七骑,火把干粮淡水一一准备周全,真可谓“万事俱备只欠手气。” 陆丽之被卡在两块石头之间动弹不得,旁边的人半点没有感念刚才陆丽之舍身救人的高尚情怀,不紧不慢地组织着人手,还慢悠悠地道:“主子,您的功夫真是高明,这要是我们啊,估计已经被夹成肉饼了,哪还能等人救啊,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陆丽之简直要被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二给活活气死,此刻看似他是被夹在里面,实际上是运力于掌,双手交叉,强推着这两块重逾千斤的巨石。这个姿势极为微妙,若是巨石能轻上一分,他便可以用内力把它震开,若是巨石再重上一分,只怕刚才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只来得及将老二踢开,而自己估计已经被夹成肉饼。没想到巨石偏偏不轻也不重,陆丽之也只好保持着这个不上不下的姿势,一代大侠的脸皮都丢到天边去了。 还好总算有个严肃的,老六凑过来对陆丽之道:“主子,兄弟们已经准备好了,这石头太重,您抓住机会,只管往前跃就是。”陆丽之低低地“嗯”了一声,足下发力,已是蓄势待发了。 云六大声地喝了一声,两边七个人同时发力。那巨石发出牙酸的声响,陆丽之感觉到手下一松,机会来了! 他左脚一垫,已经跃出数丈远。原本在推石的七个人看陆丽之已经脱困,对视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放手。 “嗡——” 那巨石碰撞的声音搅得整个山洞都摇摇晃晃,七个人也不耽搁,纷纷跟上。 陆丽之捡起火把,看着前方黑黢黢的山洞。这次他们有备而来,为了找到个中机关,也费了不少心思。却原来另一玄机设在山洞的侧壁上。那火龙自半山腰盘旋而下,上面只能映出影影绰绰的影子,并不分明,陆丽之在这山里呆了几天,对这个洞主的脾性简直深有体会,便嘱咐七人仔细搜寻上边火光难以映照的地方,足足找了两个时辰,才在乱石堆出来的石壁上找到了入口。 这里的甬道纷杂凌乱,且机关重重。不过一会儿功夫,已经几度遇险,刚才若不是陆丽之扑上前去,老二只怕已没有命在。思及此,陆丽之的眼里漫上寒意,道:“老四,老五,你们可有什么头绪?” 被叫到名字的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已有羞愧。亏得他们兄弟俩还以神机妙算著称,一行八行人大半天前进来,便在此地晃悠,没想到流连忘返,这都过了大半天了,还在此地晃悠。中间领略各种机关妙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陆丽之看他们二人不说话,心中便有了成算,不由缓缓笑道:“我只是问问罢了,又没让你们回答。我看此地甚好,时老头抠门的很,我说了几次换个宽敞的地方他都不同意,说什么‘祖宗之地不可废’,我们回去后便在竹楼里设这么个阵,不大的地方也能当‘泱泱大国’使了,岂不妙哉?” 云三听了陆丽之的话,贼兮兮地凑到两人身边,道:“咱们阁主巴不得出不去呢!要是出去了,他被石头夹了的事情不就人尽皆知了,兄弟莫着急,咱们也得体会一下主子的心情才是。” 云五云六一抬头,正好对上火光跳跃下陆丽之那张假装神秘莫测的脸——这人厚着脸皮,假装没听见云三的话,正将自己那张俊俏的侧脸摆出来,竟然觉得甚有道理。 陆丽之眼看自己又要颜面尽失,连忙力挽狂澜:“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后再接着罢!” 众人依言放下火把,纷纷坐下。那石壁滑不溜手,摸着还颇有凉意,一旦寂静下来,便能听到有风声逐渐盈满山洞,一滴碧泉流过重重崎岖,在一颗年岁已久的岩石上溅出清脆的声响。 “滴答....” ☆、忠心 一行八人在这里休息良久,忽听陆丽之道:“老四老五,若是我们强行突破,可有可能?” 老四像是听了天方夜谭一般,吃惊不已,半响才对陆丽之说:“主子,这阵是以这山洞为依托,且不说我们能不能把山洞给毁掉,即便是毁掉了,这山洞地势巧妙,山洞一毁山顶必然坍塌,只怕我们还没能出去就已经命丧黄泉了。” 陆丽之其实心中早有猜测,这会也不过再验证一次罢了,心中只是略略有些失望。却没想到这大半天的晃悠把老七的暴脾气给激出来了,他平时最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这会儿在这里转了大半天心里已是积了一肚子鸟气,吭吭哧哧地说:“那咱们怎么办?困死在这里吗?” 老五对这个平日里就莽莽撞撞的小老弟极为宽容,也没生气,反而耐心的解释道:“一个再精妙的阵,其实也是由算法演变而来。但向来人们都只知八方排布,少知其中算法精妙,盖因 分卷阅读23 - 分卷阅读24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4 从阵眼破易,从算法算难.....” “你们是说,若是知道这个阵的算法,便能找到这个阵的阵眼?” 老五被陆丽之突然的打岔弄得愣了一下,点点头,又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这方面千百年来鲜少有人研究,我们兄弟二人费时数十年,也只能在完全了解这个阵的情况下,做出算法的程度而已。” 他这话一说完,周遭就又陷入诡异的沉默。陆丽之看大家兴致不高,便也不再卖官司,沉吟一下道:“我和佑期从后面进来时,曾经遇到过两个阵....” 陆丽之讲的出神,没留意老二已经狠狠地撞了一下老三,待到老三皱着眉转头过去的时候,便用口型示意:“佑期。”两个人顿时笑的心照不宣,直到身边的老六戳了他们一下,才发现,身边一片静谧,陆丽之居然已经讲完了,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顿时要惊出一身冷汗。 又休息了一会儿,几人就又重新上路了。老四和老五听了两人腻腻歪歪的故事后显然颇受启发,一直落在后面窃窃私语。陆丽之不慌不忙的走在老二和老三身边,美其名曰“他们两个武功甚是令人担忧,我在这里,还放心些。” 哎呦我的娘啊,当年你派我们去追杀那个武功高出我们一大截的剑客的时候怎的没见你如此善解人意啊! 老二苦着一张苦瓜脸,老三顶着一张做贼样,被陆丽之兵不血刃地杀了个片甲不留,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时辰。突听老四说:“主子,找到阵眼了。” 众人精神一振,心急的老七已经等不及地开始嚷嚷了:“老子现在真是一肚子鸟气啊!可算是能出去了!” 老四这会装没听见,继续对陆丽之道:“多亏了主子给我们说了那两个阵的妙处,它们之间果然有异曲同工之处!接下来我们兄弟两人走在最前面,大家都跟紧了,莫要迷路了,咱们一鼓作气地闯出去!” 陆丽之听了,脸上浮现出一种“吾家有子初长成”的微妙神情,强作镇定地点了点头,吩咐道:“我跟在老四后面,云一你断后,这里机关众多,大家小心为妙。” 向来沉默寡言的老大低低地“嗯”了一声,一行八人已经疾奔而去!不过片刻功夫,就绕出了这片石洞区,又是一条长长的隧道。 陆丽之嘱咐了一声“我在前,大家务必小心”后就一马当先地走上了这条隧道,这里的光线比之前更加微弱,几个人举着火把,也没给这里带来多少暖意,整个山洞散发着一种年久失修的潮湿味道,显然更加深入山洞腹地了。 陆丽之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小心,没想到成了惊弓之鸟。一路上平平安安地什么也没发生。待到快走到尽头时,“吱呀”一声,石门开了,原来尽头居然不是石壁,而是一扇门。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云一道:“主子,还是我先进去探探吧!” 陆丽之知道云一是怕自己有什么闪失,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也颔首同意:“若有什么问题,便立刻出来。” 云一向陆丽之行了个礼,身形一闪,整个人已经没入了门内。那那门后原来是一段楼梯,初时还能靠着火把分辨出云一的位置,等到转过一个拐角,那微光就完全没入了黑暗中,不见了。 又是一阵难捱的等待。 也不知等了有多久,忽听下面传来一阵微不可闻的脚步声,老六凝神侧听,忽的精神一阵:“是老大!他回来了。” 话音刚落,楼梯口就伸出了一截火把,看起来像是一团漂浮的鬼火,然后鬼慢慢地伸出了头:“下面没什么危险,就是,你们下来看看罢!” 陆丽之低低一声“走”,几个人已经鱼贯而入。那楼梯修的极长且十分陡峭,九曲回肠似的绕过了那么十几个弯后,便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间极大的石室,头顶上镶了几颗夜明珠,将整个石室照的空荡荡的。石室的一侧放着一张案几,那案几不知使用什么材质做的,显出一种透彻的绿色,走近过去,便是一阵沁骨的凉意,摸上去也觉得手下温润,估计是什么不可多得的好玉。那案几后,还端坐着一具枯骨,身上的衣衫已经烂的不成样子,没烂的地方隐约还能看出来这衣衫花纹繁复,做工精致。可惜岁月践踏,只余一件枯骨。 大约俗世的美,大都是不太经得起风霜考验的。 陆丽之仔细打量了一番,就把目光又移到旁边去。角落里还放了一个书架,零零散散地将几本书束之高阁。这石室虽大,但陈设实在简单的惊人,除此之外便再无别的。老二和老三已经绕过去开始检查白骨,老大还沉默地守在楼梯口,其他几个人已经挤到了书架前,将别人的遗作拿下来仔细品咂。 忽听老四一声惊呼:“这是,这是《天地经》啊!” 陆丽之心下诧异,走过去接过来,那本书的纸质已经发黄,间或还有青霉遍布,亏了是线装,好歹留了一具全尸。封面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尘土,拂开尘埃,原本看不甚分明的三个大字已经龙飞凤舞地映入眼帘:天地经! 也无怪乎众人会如此吃惊了。这《天地经》分为两部分,“天”指的是帝王驭下之道,“地”则讲了兵法排布之理。尤其是这兵法部分,退敌之术,训将之法,奇门遁甲,天象算法,不一而足,可谓集大成者。王侯将相向来趋之若鹜,历百年来这本书下可谓埋葬忠骨无数。没想到这书原来是心存高洁之志,要远离俗世干扰,在这无人问津的地方呆了这么多年。 老二低声问道:“主子,这书,可要献给皇上?” 陆丽之一挑眉,道:“我献给皇上作甚?还嫌咱们正道阁夹在朝廷和武林之间不够难做么?那皇帝老儿怀疑我与七皇子勾结意欲搅乱朝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风口浪尖,我凑这热闹作甚?” 老二一反之前的嬉皮笑脸,略有些担忧的道:“皇帝已经派人盯着咱们了,《天地经》在咱们手上一天,就难保不会泄密出去。到那时,我们只怕就真的叫天无门,叫地不灵了,只怕连七皇子都难保自身。” 陆丽之沉吟了一下,注意到七个人已经放下手中活计,纷纷围聚身边,便不由笑道:“你们可知‘正道阁’是何意?” 老六接到:“匡扶正道,挽大厦将倾之时。” 陆丽之赞许地看了一眼老六,道:“非也,是‘以身正道’之意。当朝皇帝多疑,心思都花在了如何坐稳那张龙椅上,却看不清大夏早就对我们虎视眈眈,只等一日挥兵而上,将咱们瓜分蚕食。皇帝早就有意除清这混乱的江湖,一旦苏乘秉发力,只怕他不但不会阻止,还会拍手称赞,甚至助他一臂之力。却不知武林除清之时,就是大夏铁蹄踏上中原之日,咱们正道阁早就跟朝廷势如水火,这 分卷阅读24 - 分卷阅读25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5 时献书,只会让皇帝更觉得我们包藏祸心。七皇子虽看得清,可他被困局中。到那时,便是咱们‘以身正道’之日。” 说到这里陆丽之的声音已经低下去,整张脸被笼罩在阴影下,“如果真到那时,咱们拼上性命,为了保住这朝堂,这江湖,也要将七皇子送上皇位上去。” 众人凝神细听,听到这里,均是周身一震。面面相觑后,云一已经先拜下去,脸色肃穆安宁:“属下誓死跟随。”低低的一片“属下誓死跟随”连成一片,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一颗石子,荡起阵阵涟漪。 “各位请起。”这句话,真是真心实意了。 ☆、墙角 苏佑期三人赶到汴安时,正值下雨。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撑伞而行。早已不见之前几天的门庭若市,这突然的大雨好似一下子浇熄了武林中燃烧了数日的热情,整座城市都显得安静宜人了。 三人为了避人耳目,特地选了一处偏僻的客栈歇脚。奈何三个人辨识度实在太高,且不说苏佑期不良于行,单是崔百岁一身猴子下山,作弄江湖的打扮就叫人过目难忘。 这会子找个偏僻的客栈休息,也只有些掩耳盗铃的味道。亏得消息究竟没有人的脚程快,即便有人认出了叶秋石,崔百岁,似乎也对前几日的骚乱一无所知,万幸平安无事。 叶秋石将苏佑期推到床边,又仔细检查了门窗,确认隔墙无耳后才拣了一处凳子坐下,道:“这里还是太危险了,还好明日就是武林大会,大家现在无暇他故,今天晚上我先去探听消息,明日清晨崔老头派出他的人,咱们就离开这里,静等消息就是。” 崔老头一路上跟苏佑期朝夕相处,已经把这件事的□□掌握的七七八八,对这场惊天好戏更是期待万分,听叶秋石这样安排,当下有些不愿意了,道:“小老头就是来看戏的,戏都没看就这么走了怎么成?”满脸的皱纹都缩到了一起,褶子里都写满了“我不走。” 叶秋石知道崔老头小孩心性,也不多加阻拦,便道:“那我现在就去探听消息,约莫两个时辰后回来,届时崔老头你便直接将我们送出汴安,你再回来就是。” 崔老头连连点头称是,叶秋石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崔百岁几句,就飞身出去了。 苏佑期慢慢地将轮椅转了个圈,对崔百岁道:“崔伯,您找的人武功如何?” 崔老头一路上已经被心灵手巧的苏佑期用手上的技艺收服,又念及他肯放自己的徒弟一马,因此对苏佑期颇为谄媚,道:“贤侄啊,你且放心,我做事,江湖上可是有口皆碑的,不会坏你的事就是。” 苏佑期默念了一句“就是你做事我才不放心”,还是笑道:“明天高手如林,我只怕您的手下功夫不过关,白白殒命。” 崔老头贼兮兮地凑过来,拉着苏佑期的手:“这可不是我的人,是‘妙手空空’欠了我人情,要以此还了而已。趁你师父还没回来,你再将昨日的磨刃之法说与我听,快,快。” 听闻是“妙手空空”,苏佑期才稍微放下了心,这人他没见过,但他江湖大盗的名声早就如雷贯耳,传闻他连皇宫内宝都曾盗来,轻功卓绝,只怕江湖无人能及。这才真心实意地笑道:“那我接着说给前辈听.....” 再说这边叶秋石夜探汴安。她在街上不过走了一刻,就已经路过了两波白家庄的护卫,但都是常衣便服,乍看起来与寻常江湖人无异。若不是苏佑期在白家庄呆了许久,知道白家庄的人向来在袖口处纹一青叶加以区分,只怕她也不会留意。 汴安城不算很大,但也不算小。白家庄在这里都增派这么多人手,只怕白家庄附近眼线更多。叶秋石边暗自思忖,边悄悄跃上了聚集着武林众多好手的鸿人居。 她这此举极为冒险,这里好手众多,稍不留意就可能被发现,因此即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叶秋石,此刻也屏息敛声,拉长内息,悄悄地伏在屋顶侧耳倾听。 连听了几户门派,所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叶秋石有心打听白家庄近况,偏偏偷听不得,一时间有些急躁。脚下步法便有些重了,立刻有戒心重的大声喝了一句:“谁!”叶秋石不欲与他们纠缠,眼看别人就要飞身上来,便干脆急踩几步,跃进了黑洞洞的巷子里。 那巷子极长,叶秋石急着甩掉身后的人,急匆匆地就要往里面走,没走几步,突然觉得右臂一麻,已经被人捂住嘴巴拖到了一边! 电光火石之间,叶秋石已经把冰火蛊扣在了手里,正欲发作,那人已经把手松开了。叶秋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正惊疑不定时,便看到那人将手指伸到了嘴边,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居然是沈玉清。 叶秋石曾经与沈玉清有过一面之缘,当时沈玉清不知死活地惹了脾气古怪的“西域五鬼”,结果被西域五鬼一路追杀,逼进了死路里。叶秋石做事向来随心所欲,看沈玉清长得甚是俊俏,那西域五鬼却长得犹如阎王在世,本着惺惺相惜的心情出手相救,后来就再无交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 叶秋石看沈玉清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皱了皱眉,正欲开口,接着月光莹润就又看到沈玉清指了指巷子深处,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原来在这听墙角呢! 叶秋石精神大振,当即凝神细听。那声音离的极远,压得又低,凝神细听之下也只能听见两个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过来,却原来是两个声音在一唱一和。 “帮你坐稳.....你要帮.....” “必定号召武林.....白家庄不足为虑,倒是.....” 叶秋石听的一头雾水,但也听的仔细。沈玉清始终是一脸神秘莫测,好像他真的听懂了似的。正当两人听的乐上心头时,便听有人一声大喝:“毛贼在这里,兄弟们快来!” 一堆火把已经蜂拥而上了。 此刻再听,声音已经完全不见了。沈玉清拉了叶秋石一把,两个人能就悄无声息地跃上墙头,那些人呼呼啦啦地涌进来,发现人不见了,又是吵吵闹闹地一片。 正在这时,那原本隐藏在暗处的人已经缓缓地从巷子那头走过来,步履平静,面沉如水,半点不见被“捉奸”的紧张,他看向了那堆还吵着要抓小毛贼的人,沉声道:“怎么了?” 居然是寂音! 那些人一看是寂音,先是安静了一下,就听一人赔笑道:“刚才有个小毛贼,我们以为躲进了这里,不想惊扰了院长,还请院长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才是。” 寂音广袖一挥,一通沉稳的气派,看起来让人安定莫名,“无事,我也是碰巧路过这里。各位继续找吧!” 分卷阅读25 - 分卷阅读26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6 说着极洒脱的一抱拳,抬脚离开了。要真是看他通身的气派,只怕还真要被这个心胸豁达,武功卓绝的大侠给糊住了眼。 叶秋石本来就甚是讨厌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在苏佑期口中得知这人为一己私欲就害的小孩家破人亡后,更是对他厌恶到了极点,恨不得当下抢下墙去,在这衣冠禽兽身上啐上一口。 等到众人都走光,两人才跃下墙去。叶秋石知这人心思缜密,也不欲与他多说,唯恐露了形迹,只一抱拳,道:“沈公子,后会有期。” 沈玉清猜到叶秋石心中所想,便也不为难,只道:“叶姑娘于在下有救命之恩,若是真有难处,便到三清宫去找沈某,沈某定不推辞就是,后会有期。” 叶秋石被沈玉清一句“叶姑娘”迷得七荤八素,晕晕乎乎地就回了两人歇脚的客栈。 两人的秉烛夜谈已经结束,这会正心急着叶秋石还未回来。看她毫发无损的回来,这才舒了口气。 叶秋石指挥着崔老头去收拾行李,对苏佑期道:“白家庄为了这次武林大会真是费尽了心思,在这城里都安插了许多钉子。这里不宜久留,索性也没咱们什么事了,咱们寻一处城外的地方等待消息就是。” 苏佑期正惊诧于白珏这次倒没莽撞行事,这才想起白家庄还有一位兵不血刃的石真。石真这人思虑周全且心狠手辣,那时自己假冒白小公子潜入白家庄时,他佯装没发觉反而引着赵老九入套,赵老九正直忠心,当下就要揭穿去,他不得已只好使出手段栽赃,没想到最后成了别人手中的刀,石真倒是坐山观虎斗,渔翁得利了。 苏佑期抿了抿唇没说话,忽听叶秋石犹豫着又说:“我还碰上了一件怪事。”说着便把寂音的事情一一道来。 苏佑期沉思半响,才道:“只凭着只言片语,哪能看出他什么打算?他这人向来不择手段,左右也跟咱们没关系了。” 叶秋石心里对苏佑期放弃报仇这件事一直是半信半疑的,这会出口试探,看佑期低垂着眉眼不说话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些懊悔。有心要转移话题,问道:“你的伤可好全了?” 苏佑期笑了一下,他对这个亦师亦母的师父向来是极为宽容的,温和地说:“胸前的伤可能还需要些时日,胳膊已经完全无碍了。” 叶秋石点点头,正有些尴尬之时,适逢崔老头贼头贼脑地将头伸过来,笑嘻嘻地说:“还不快走!” ☆、入选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我写的都不太像是耽美,像是江湖斗! 大家不说话作者感觉压力很大啊,一更献上~ 七日之约,眨眼间似乎就晃悠悠的过去了。彼时陆丽之还在天玄密藏里跟死人较劲,苏佑期早就避着风头躲得远远的,只静待佳音。白家庄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声名还在外,家中的人丁早就稀稀落落。几十朝的门可罗雀,好容易得一日的门庭若市,鸡鸣才啼过三声,一庄子的人就纷纷爬起来准备接客了。 今日天公作美,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白珏担忧了几日苏佑期会来作妖,直到现在也风平浪静,因此今日也显得格外高兴,坐在正厅里的主位上,旁边依旧是按照惯例分列着文殊院和三清观的座位。 茶喝过了两轮,才有人稀稀落落地来了。白家庄的正厅极大,坐个百十来个人不成问题。白珏平日里就被白老头骂“孺子不可教也”,又被幼弟挤得只显得自己资质平庸,白亏了白大公子早早去世,将庄主之位留给白珏。这会子耳提面命的白老爷子和龙章凤姿的白小公子均不在侧,白珏自然有心显摆,将座位都排的算无遗漏,活脱脱的一个娶亲的场面。 有的人心中好笑,面上还不愿意得罪这位自视甚高的白二公子,过来虚与委蛇地打个招呼,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和一同来的聪明人窃窃私语去了。 沈玉清携眷前来的时候,文殊院还没有一个人来。眼看着平日的老对头今日倒是不慌不忙地端起了架子,沈玉清深觉不适。简单地跟白珏行个礼之后就坐到了左侧。 看今日如此盛会,三清观都只派了三个小辈前来。有人有心问个一二,偏偏跟三个人都不太熟,正抓耳挠腮之际,“易大刀”易天就上来搭话了。 这人人如其名,随身不离一把大刀。那刀约有两尺长,半尺宽,刀柄清纹遍刻,一看就不是刀中凡品。易天本人也生的虎背熊腰,一把刀舞起来即便不讲究章法,也照样能虎虎生威,吓退一帮人。但这人的脾气虽不比刀刃钝上多少,但为人极讲义气,是江湖上难得的好人缘。 见他凑过去,许多人都忍不住竖耳倾听。只听那人问:“贤侄啊,今日盛会,怎么就你们几个人?你们那两位不世出的长老不来凑热闹也就算了,你们的掌门‘薛九品’呢?” 好一个直入主题,咱们江湖人就得如此爽快! 沈玉清微微一笑,这“薛九品”自然是诨名,只不过薛久玉传说曾当过九品县太爷,后来才泥牛入海,混迹江湖,也不知是真是假,倒是“薛九品”这名越来越响亮。沈玉清站起身来,笑道:“我家掌门众位也不是不知道,玩心大的很。这会不知道又上哪去了,长老向来不问世事,晚辈这才斗胆,代替掌门前来。” 他话说着“斗胆”,还真没见哪里不斗胆,观里的好手只带了一个,还在门外候着,坐在主位上的有一个沈玉清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当下就有人不服气了,尤以聚贤派最甚,一个年长模样的人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道:“成何体统?” 沈玉清体谅人家刚死了掌门的心情,是以并未理会。易天就不干了,一把搂住沈玉清,嚷嚷道:“唉,那个谁,三清观的掌门是有事不便前来,你们是掌门死了无法前来,左右都是没有前来,计较什么呢?”一番话把人家脸说的一阵青一阵白,差点拔剑就要扑上来,真不知道他的好人缘是不是谣传。 白珏老早就看着今日一身绿衣,面如敷玉的罗素衣移不开眼了,此刻见有英雄救美的机会,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咱们同道中人,理应携手共御外敌才是,各位消消气,都请坐下吧。”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被这么一搅和,也缓和了不少。易天冲沈玉清一阵挤眉弄眼,也就走开了。 罗素衣看到白珏故作风流冲自己一笑,便想起她最后撞见白小公子的样子,那时白小公子已经毒入肺腑,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双眼,若不是自己碰巧玩心四起,只怕白小公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荒山野岭,临死前还挣扎着在自己的手心里写下一个“珏”字,当下对这人十分厌恶,还被师兄千叮咛万嘱咐“演技务必 分卷阅读26 - 分卷阅读27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7 过关”,只好强撑着冲白珏挤出一张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的嘴脸,把白珏给吓得转过身去了。 就这么耽误了一会,寂音就踏着众人的眼光走进来。这次他身边没跟着宋沉,带的是“一叶书生”叶圣衣和“判官笔”朱绝,居然还有长老张之风。 石真一下子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对四人笑道:“请!” 沈玉清之前偷听到了寂音的墙角,但又没听到多少,但凭他对寂音的了解,估计这人又是一肚子的图谋不轨。他左右领的是长老特地发来的“静观其变,不可参与其中”的“看好戏”的好差事,也没多言,对这位前辈行了个礼,就又坐下了。 又等了一会子,大厅中已经人声沸沸,乱成一团了。 石真看人到的已经差不多了,就冲白珏使了眼色。白珏会意,站起身来,大声道:“诸位请安静,且听我一言。” 原来人声鼎沸的大厅突然安静下来,数百双的眼睛都聚集过来,齐刷刷地盯着白二公子。 白珏头一次觉得这般意气风发,更加大声地道:“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想共商歼灭魔道的大计!多少年来,那些人都对我们虎视眈眈!又有多少武林豪杰死于那些人的下九流手段之下,咱们今天,就选出一位盟主!带领咱们围剿魔道!” 下面的人受其正气感染,纷纷跟着同嚎,一时间大厅里怒吼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待到群情激愤有所平息,白珏又接着说:“这里的武林众人,各个都是武林好手。若要真是同台竞技,输赢还是其次,也怕伤了和气。白某有一建议,咱们先不论武功,推选出五位智计双全,又德高望重之人,然后再请他们五位上台一较高下,决出武林盟主,大家以为如何?” 底下又是一片骚动。 议论了良久,寂音不慌不忙地道:“没想到白二公子也是思虑周全啊,果然虎父无犬子。老夫觉得这个提议甚好,但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不妨再选出两位副盟主。” 沈玉清一挑眉,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底下的豪杰们多半跟风而上,而且这个提议也确实无可指摘,甚是公平。一来二去的,居然就这么定下了。 白珏看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心中更是得意,便道:“那咱们就先推举出五个人来,今天晚上请大家先歇息一下,明日再决出盟主。” 话音刚落就有人叫嚷出来,“我认为寂音院长就甚好!” 不得不说,寂音在江湖上多年经营,名望和武功都有目共睹。即使是有心反对的,也想到名额还有四个之多,便也没做声,第一个人居然就这么毫无疑问地通过了。 眼看如此顺利,众人都是精神一阵,“张之风长老”“易天易兄弟”“薛九品”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简直像走进了菜市场。 易天干脆站起来,向众人鞠了个躬,乐呵呵的道:“易天一派粗人,打架还行,这盟主之位实在是不行,请诸位放过在下吧!大家看薛久玉如何?” 他这话一出,当即“神医眷侣”刘雨晴便站起来道:“我觉得不妥,薛久玉虽然武功不错,为人也正派,但性格实在温和。”这句“温和”实在是太给三清观面子了,只一句“这人就是个老顽童”没说破罢了。 还没等三清观的人开始唱反调,她的丈夫崔灵界却皱着眉道:“薛掌门虽然不羁了些,但人品实在没得说,我到觉得可以。” 眼看亲密无间的夫妻两人都开始唱反调,其他人更是吵成了一锅粥。待到大家吵得口干舌燥,告一段落时,沈玉清便起身告罪,“我们掌门近来俗事缠身,因此特地嘱咐我谢谢各位的好意,只这武林盟主之位实在是受之有愧。” 他这话一出,众人只好偃旗息鼓。没想到今天易天像是格外钟情三清观,又道:“我看沈小兄弟功夫挺俊,现在掌门不在又能独当大梁,大家给沈小兄弟一个机会可好?” 他这话一出,许多人不禁面面相觑。要说沈玉清功夫不错,可就是太年轻了些。沈玉清本人是一派自得,面上寡淡,其实心里熊熊的八卦之火早就席卷,烧得整个人都云淡风轻。 眼看着大家又陷入了新一轮的争吵中,张之风突然发话了:“沈公子年纪虽轻,可到底出身名门,颇有底蕴,我看不如选了他罢。” “出身名门,颇有底蕴”的沈公子没料到死对头突然发话,一口茶呛在喉咙里,真是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脸憋地通红。 还是易天又笑呵呵地说了一句:“说的也是,若是沈小兄弟参选,便是整个三清观都站在咱们身后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大家面面相觑,若是沈玉清不入选,三清观即便只为这次围剿出微薄之力,也无可指摘,若是沈玉清入选,便是要倾力相助,亲疏远近可见一斑。 当下便有墙头草立刻倒戈了,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喊:“易大侠说的对啊!大家说是不是啊!”“是啊——” 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沈玉清没想到自己还能走一次后门,当下对笑呵呵的易天怒目而视,深觉这人跟自己必定水火不容,下决心要敬而远之。现在也只能以这种不耻地方式登上高位,挥手示意众人停下,道:“晚辈接下便是,只是还要请各位多多指点了。” ☆、密令 本以为选人是个简单的差事,没想到这群江湖豪杰不知从哪里染上了“字斟句酌”的坏毛病,恨不得对每个人选都要仔细推敲一遍,一直从日上杆头选上日落西山,最后才艰难地决出了五个人,再不要钱似的加上一个白珏作为东道主全局主持。 沈玉清顶着写满“后起之秀”的脑袋和饥肠辘辘的肚子,带着两个小孩往回走,中间虚与委蛇数句。直到连徐谨都睁着“我好饿”的双眼一脸委屈地看着沈玉清,沈玉清才匆匆地拜别一个接一个向他道喜的人,带着两人去吃饭。 天知道有什么好喜的,对于沈玉清来说,这只不过是光明正大听墙角和偷偷摸摸听墙角的区别罢了。 白家庄早就在后厅设宴准备款待饕餮的食客,偏生这三人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徐谨和罗素衣自从吃过汴安福满楼的“八仙全宴”之后就一直有意无意地对沈玉清咂咂嘴,其暗示之意之明显令沈玉清假装没发现都不行,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人身上江湖儿女的豪迈之情都长到吃身上去了,这时也只好再狂奔二十里去吃一顿“八仙全宴席”。 索性□□都是千里良驹。 三人到达汴安时,才过了小半个时辰。日薄西山,倦鸟归林,正是人声鼎沸之时,那些个江湖豪客已经一窝蜂地都涌向白家庄,街上的行人三五成群,多做农夫打扮。偶有锦衣罗缎之人,在这平静的画面里也不显突兀。叫卖声掺杂一片,好一副汴安 分卷阅读27 - 分卷阅读28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8 落日图。 三人被这祥和的气氛感染,脚步都不禁放慢下来。罗素衣拉着徐谨左看右看,只觉得前两天怎么没发现这么多的新奇玩意。沈玉清无法,只好道:“你们不想吃饭了?” 罗素衣恋恋不舍地摸了一下人家摊上的小泥偶,顶着张不情不愿的脸跟着沈玉清晃去了福满楼。 趁着菜还没上,罗素衣贼兮兮地问:“师兄啊,我看今日推选的五人中,你的功夫最差,明日你道如何?” 沈玉清被这样无情地揭穿,忍不住敲了一下罗素衣的头,道:“寂音和张之风不和,两人必定只留一个,风老前辈虽然名满天下,为人正直,但是早就云游四方,不知去向,还剩下一个龙门镖局的郭子鱼郭前辈,为人缜密,也颇有人缘,这样算来,我倒是有七八成的把握。” 他本人说的自信满满,奈何听众不捧场,两个人早就直勾勾地盯着“貌似潘安”的店小二,看着清俊的店小二一路踏浪前来,将散发着异香的糖醋鲤鱼放下,真是抵不住的风骨。 沈玉清忍不住笑了一笑,摸了摸徐谨的头,道:“师兄去去就来,你们先在这里吃着,不必等我了。”说着就起身离开了。 刚走出店门,一个黑影就假装无意地跟上来。沈玉清目视前方,走得一派正直,七拐八拐地绕进了一条小巷里。那小巷已经废弃多年,蛛网漫步,沈玉清好似未察,一直走进了小巷深处。又等了片刻,那人才进来。 只见那人一身绿衣,头发杂乱不堪,还夹着两根稻草,一双眼黯淡无神,鼻子和嘴巴都扭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看见沈玉清看他,那人咧嘴一笑,一行清涕艰难地留下来,差点留到嘴里,好歹街上的乞丐现在还讲究些派头呢! 沈玉清看着那人要贼兮兮地凑过来,对这个每次都要惊艳出场的同僚终于忍无可忍,道:“别过来!” 声音尖细,好像碰上了劫匪的花姑娘。 那人又吸了一下鼻涕,用指甲里装满了不明黄色秽物的手揉了一下脸,瞬间就将脸又变了一个形状,又走近几步:“沈公子这么慌张干什么?” 慌慌张张的沈公子干脆就势上坡,道:“对啊,你别过来,我心慌。” 那人看沈玉清这反应,也不逗弄他了,压低了声音道:“阁主发现了天玄密藏,怕苏乘秉下手,这会正呆在里面,无暇他故。苏乘秉蠢蠢欲动,现在不知潜藏何方,请沈公子多打探消息。” 沈玉清得知苏乘秉重出江湖,很是为这为老不休,还要出来发光发热的老家伙心烦了一阵,他又问:“我看这正魔两道必有一战,这该如何?” 那人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自古以来没有一方独大的,江湖和平已久,正魔必有一战。阁主的意思是不破不立,不过还要请沈公子多多看着,适当斡旋,别做了旁人的一杆枪,最后让大夏坐收渔翁之利了。” 说到这里,那人又顿了一顿,脸色微妙地道:“阁主还有一句话让我捎给沈公子。” 沈玉清还沉浸在繁乱的局势中难以回神,闻言下意识道:“什么?” “若是沈公子碰上了苏佑期,可要尽力保这小孩周全,若是这小孩执意要报仇,就打晕了他,等阁主回来后再处理。” 沈玉清忍不住嘴角一抽,心道:好一个陆珉啊,假公济私到我这儿来了! 那人传完了话之后,就有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了。沈玉清整理一下衣冠,确认没有什么疑似鼻涕的东西沾在身上,才出了巷子,回客栈去了。 两位小食客早就吃得杯盘狼藉,看见付账的大师兄回来,才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沈玉清摸了一下两人的头,高深莫测地笑道:“怕什么,我让小二给我送到房间里些吃的就是,你们吃饱了就快些休息吧!” 罗素衣看着衣衫款款走上楼的师兄,深深地对汴安的晚上产生了敬意,,师兄今天居然没有口吐毒液!整个人都不对了! 第二天又是一个好日子。 沈玉清从一个业余听墙角的晋升成了一个专职听墙角的,整个人精神面貌都为之一振,走路都正正经经地走起了四方步,进了白家庄居然还对着他一向不大看得起的白二公子打了声招呼:“公子这两天如此费心,真是有心了。”罗素衣都替白珏诚惶诚恐。 较之昨日来,今日的气氛明显有所缓和,毕竟“被看热闹”和“看热闹”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境界,今日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事不关己,便都摆出一副高高挂起的样子,比起昨日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今日场面便活络了许多。 白家庄专设了一个练武场,可供手下众人平日里练功习武。白珏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引着人向练武场去。 那练武场极大,可供百余人同时上台竞技,地板乃是上好的白玉砖,严丝合缝,非大乘者不能震裂也。正南处,设有一个专门的观看台,不过三层台阶,就垒起了世外桃源和红尘俗世的区别。为着大家考虑,今日的观看台上撤下了主位,整整齐齐地摆上了数百张凳子,底下铺着红毯,凳子间还间或夹杂着摆一张堆满了零嘴的小桌子。 沈玉清被这看猴戏一样的气氛惊得喘不过起来,回想昨日正道阁的殷切嘱咐,更是觉得朗日晴天的,忽的就冷汗涔涔。沈玉清这幅乡下人初进城的表现更是高衬了寂音一头。 那人平时面庞严肃,今日看起来竟然像是微微带了笑意,显然对这一呼百应的现状适应良好。反观张之风则紧紧皱着眉头,他今年已经是“耳顺”之年,但显然不愿独守空山,一大把年纪了还要出来折腾,眼神锐利,一看便知是个狠角色。 而风前辈果然没有前来,剩下的一个郭子鱼是出了名的不动如山,本来就少年老成,中年了终于可以体会一把被旁人夸“郭前辈看起来与十年前无异,真是保养有成啊!”他是一贯的黑脸,这时也看不出什么。 这样看起来,沈玉清出局简直就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看着众人纷纷落座,张之风便一抱拳道:“哪位朋友愿先与老夫较量一番?” 沈玉清在剩下的两人中衡量一下,知道张老头善用剑,便当即回到:“若是前辈不介意,晚辈愿先献丑了!” 寂音向来与张之风不和,闻言也落得清静,郭子鱼是无欲无求,差别不大,两个人便默契地离场了。 两人脚步一转时,张之风就率先发难了。沈玉清自忖内功修为皆比不上他,便不欲打持久战。眼看张之风提剑就横劈过来,当下一个旋步,侧身避过了稍显凌厉的一剑,又是抽剑反手一扎。 张之风招数稳妥,变通却稍有不足,当时脚步就有些慌乱,沈玉清自然穷追猛打,劈,挑,砍,刺,十八般武艺依次上场。张之风挑过了一剑,心情已 分卷阅读28 - 分卷阅读29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29 经平复过来,沈玉清剑法高超,但后劲不足,压制了张之风两招后便又被老头追着打。 两人身形变换,瞬息之间已经过了几十招,众人看的一阵眼花缭乱,有人已经忍不住喝了一声“好!” 沈玉清一个后折,右手的剑已经换给左手,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在空中囵了半个圆,反手一扣已经抵住张之风的后心,笑道:“前辈承让。” 张之风在众目睽睽之下输给了一个小辈,一张老脸都涨的通红,他狠狠地合上剑,飞身出场去了。 沈玉清暗呼一声“好险”,那老头内力实在雄厚,若是刚才生死相搏,张之风必然不会理会后心的威胁,只怕自己还没杀了他,就已经因气血震荡而死! 带着这么一分惧意,沈玉清没有理会众人的道贺,强撑着胸口的一口气下台去了。 ☆、老头 陆丽之捧着《天地经》从山洞里钻出来的时候,可不知道沈玉清正在练武场上跟人家斗得如火如荼,知道了估计也是仰天长笑三声。 这一群土匪带着从死人洞穴里扫荡来的东西浩浩荡荡就回了正道阁。正道阁起于百年前,在武林和朝堂中间向来充当一个和事佬的角色。当朝□□乃是绿林好汉出身,坐上皇位后对武林人士十分防备,便设下了“匡扶正道”的正道阁,本意上是想借此吸纳武林好手,也多一只耳朵,没想到,第一代阁主也不知道是忠心耿耿还是阳奉阴违,对皇帝老儿的命令充耳不闻,反而真做起了“匡扶正道”的勾当。战战兢兢地维持着两方之间的平衡,正道阁就这样歪歪扭扭地活了数百年,不过估计也到头了。 一行八人疾行半日,就回到了竹楼里。这竹楼位于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山沟里,外面看似只有枯草干树,实则陷阱无数。那竹楼经过了百年的风霜,早就破旧不堪,畏畏缩缩地矗立在荒野里。 也只有每一任的正道阁阁主不得不忍受着“床头屋漏无干处”的风雨时不时地回一趟竹楼。 陆丽之向来是不大喜欢这里的。 他幼时年少无拘,偏偏被老家伙常以练功读书等诸多理由困在这里,即便再被那人用“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的理由安抚,也安定不下来那颗驰骋天涯的浪子之心。后来眼见老家伙为着苏乘秉的事情殚精竭虑,为着安定一国一邦而夙夜不寐,最后为了一个“忠”字一头磕死在皇帝递过来的一把剑上,他对这个地方就更是厌恶了。 可惜人世无常,他先是做了最不想做的劳什子阁主,又因为种种缘由又回到了这座竹楼。 陆丽之吩咐众人前去休息,自己却踩上了“吱吱呀呀”的楼梯,还没等走到二楼,就听到有一苍老的声音响起: “天玄密藏可查清楚了?” 有一青衣老者,静坐在窗前。他的眉发皆白,皱纹之间都刻上了岁月痕迹,手背已成褐色,青筋暴涨,指节之间有斑点遍布,可惜再武功高强的身躯,此刻都已经被年纪糊成了一张纸。 他听到陆丽之没回头,便转过头来,有两道剑光从眉宇之间射出,“天玄密藏可查清楚了?” 又是一遍。 陆丽之对这个前前阁主观感复杂。 他身上武功,大半都得益于眼前这人。若说年少时,他最讨厌的人有谁,这人绝对金榜题名。偏他又是个硬性子,喜欢用拳头来告诉陆丽之功夫怎么使,以至于陆丽之习得招数之前,通常要先体会一把生死关头,最严重的时候他活生生被打断了三根肋骨,筋脉都毁了大半,不得不在床上躺了两个月,老家伙趁此机会找了个学富五车的先生天天在床前给他读《孟子》,别提有多烦了。以至于后来他自立门户出去,再没见过这老头一次。说起来这还是几年来两人第一次见面。 连连被问两次,陆丽之都充耳不闻,嘴里叼根草,不三不四地“嗯”了一声,靠在楼梯口,索性不过去了。 时璧沉怒气冲冲地一拍桌,道:“你出去几年,就学成了这样回来?” 陆丽之少时每碰着他,表现的基本跟炮仗没两样,以至于每每被修理,屡败屡战。经过这么些年的沉淀,终于沉稳了些,干脆以不变应万变,不慌不忙地道:“都处理好了。您这一大把年纪了,不好好养老,来这破楼里干嘛?万一再漏个雨,还不把您给淋坏了啊,这有我呢,您瞎操什么心呢?” “瞎操心”的时老头的眼中的怒火简直要把陆丽之点燃,又种种地一拍桌子,喝道:“混账!我不来难道让你把正道阁百年名声都葬送么!苏乘秉勾结大夏,搅乱武林包藏祸心,现在武林大会都开了一半了,你在干什么!” “混账”陆丽之顿时舒了口气,暗忖:好歹这老爷子不知道皇帝已经对正道阁磨刀霍霍,要真是知道了,估计还要说‘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呢,要是正道阁真就这样凋零了,下了阴曹地府估计还要被前人揪着耳朵骂呢! 他心里一轻松,面上就更是云淡风轻了,轻飘飘地道:“正道魔道吵着要闹有多少年了?这么多年正魔两道积怨已深,小摩擦不断,即使没这苏家血案做引子,没这苏乘秉在中搅局,这天下也太平不了多久,正所谓‘不破不立’,咱们趁此机会将苏乘秉揪出来就是。” 时璧沉可没有陆丽之这样悠闲的心情,一张脸仍是阴沉地滴水,沉默了半响,才道:“若苏乘秉真是这样好对付的,你义父会被他害死?小珉,你心比天高自然是好事,但若真是轻敌,造成武林中流血千里,你教我如何向先人交代?” 一番话说完,已经有恳求之意了。 陆丽之心道:义父是因为皇帝老儿而死,跟苏乘秉有什么关系?但哪敢告诉这位一生被“忠君卫国”困住的师父,安抚道:“我已通知沈玉清让他帮忙盯着,交代完手上的事后便去与他汇合,您年纪也这么大了,就别再搀和这些事了。” 待到费尽心思安抚了这位,陆丽之才下楼来。老六已经在楼下等着,手中捧着一只信鸽,看他下来,便走上前来道:“七皇子有信儿来。” 陆丽之心不在焉抽走了纸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笔迹潦草,往日规整的人这会连墨迹晕染都没管,只写了几个字:宫中有变,小心! 看平时一向冷冷淡淡的七皇子这次都写了加急信过来,陆丽之心中稀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那几个字都烂熟于心了,才将纸条递给老六,问:“苏乘秉可有消息?” 老六摇摇头,脸色有些肃穆,道:“四日前就派出了二十名密探,还托人去百晓生那里取了消息,都一无所获。只能隐约察出苏乘秉几个月前与魔道十二宫之一的十二香宫主有过接触。” 陆丽之皱了皱眉,心道:这家伙真是狡猾,怕是知道正道阁在 分卷阅读29 - 分卷阅读30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0 魔道没多少人手罢!他沉思一下,又嘱咐老六:“吩咐底下的人接着查,一水宫宫主陈冕贪恋女色,你去找几个得利的人,试着去套套他的话,我去跟沈玉清见一面。” 又被嘱咐了如此重任的老六苦着脸,心道:什么贪恋女色,人家贪恋的明明是你的美色,若是你愿出手,哪还用我费这么周折!一番小九九盘算完,才看见美色已经翩然远走,马不停蹄地去会沈郎去了。 再说白家庄这边,众人本以为第二场也会如第一场一般,快快地就结束,但明显低估了两位大侠的持久力。眼看已经近午时分,但两人还在练武场上打得难分难解,沈玉清溜出去将内息调整地七七八八,回来一看,呵,两人还僵持着呢! 眼看结束遥遥无期,除了个别的武痴,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从精彩绝伦的比试上转移到了饥肠辘辘的肚子上,整个场面蔫答答的。 石真看大家情绪实在不高,就小声对白珏说:“我看今天上午就到此为止吧,下午再接着来。” 白珏颔首表示同意,立刻就飞身下场去劝告两位前辈了。 于是众人纷纷散去,各自觅食。再等休息片刻,便又是一场好戏。 沈玉清还有内伤,无意在外面走动。是以用了午餐之后就回到了白家庄早就为众人准备好的厢房里继续调息。不多时,徐谨便走进来,闷闷不乐地坐在了沈玉清旁边。 沈玉清一乐,原本周身循环的先天立刻被打乱,他呲牙咧嘴地差点走火入魔,道:“怎么了?可是罗素衣欺负你了?” 徐谨摇摇头,忧心忡忡地问:“师...兄,你...何...时...能...好” 沈玉清被这么一问,心里顿时美滋滋的,暗忖:小孩莫不是要开窍?便做出了一副安慰状,道:“别担心,小伤罢了,我调息个一时半刻也就好了。”趁徐谨只顾着看地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状。 闻听此言,徐谨心放了大半,闷声不响地把头靠在沈玉清膝盖上,不再说话了。 沈玉清美人在卧,干脆也不继续调息了,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就想摸摸徐谨白皙的脸,刚好被罗素衣撞进门来:“师兄!” 沈玉清头一次知道了“捉奸在床”是个什么滋味,面上尴尬的很,赶快把还悬在空中的手收回来揣怀里,罗素衣好像完全没察觉这一室旖旎的气氛,满脸急色:“出事了!” 话音刚落,就听远远的一声嚎叫传来,声音撕心裂肺:“张之风长老死了!” 一言既出顿时惊起惊涛骇浪,原本紧闭的房门一扇扇打开来,无数的人蜂拥着挤上了狭窄的走廊,场面顿时嘈杂不堪。 沈玉清心中一沉,跳下床拉起徐谨,正色道:“走,咱们也快去看看。” ☆、浑水 等到三人赶到张之风所在的厢房时,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沈玉清艰难地挤到前头,看见张之风仰躺在地上,嘴唇发黑,整张脸都泛着青色,只有眼睛还死不瞑目的张着。 寂音蹲坐在张之风前,脸上闪过狠狠的戾色,昔日端庄的面孔扭曲挤出了一张“不共戴天之仇”的脸。半响,他缓缓地将张之风的眼睛合上了,又捡起了一块草草扔在张之风身边的玉牌。 已经有眼尖的人看见了,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那做工精致的白玉面上,赫然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苏”! 只见寂音攥紧了玉牌,声音沙哑地难听:“苏佑期,在这个时候竟杀我文殊院之人,此仇不报,老夫便.....” “来者何人?” 众人正沉浸在寂音一番声情并茂的痛恨中,言辞恳切,字字诛心,就是没人能想到怎么这么个瘸子就又这天大的本事,此刻被打断,视线不约而同的投向了门外。 只见一个黑影越过白家庄的重重屋檐,一身轻功灵俊,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不慌不忙的落了地,看了眼严阵以待的众人,不禁笑了下,道:“敢问白珏可敢来出来一见?” 原来来人就是妙手空空霍细细,他受崔老头之托前来,本来只被交代了传话一职,到了现场才发现场面跟说好的“万众瞩目”不一样,虽说也是众目睽睽,但个中不同,非局中人不可体味也。 他搞不清楚状况,便干脆顶着一张白蝠的脸即兴发挥,道:“白珏白公子在哪?我受苏佑期之托,还要给你传句话。” 他这话一出,场面顿时如炸了一般,有许多人已经抽出了兵器,将霍细细围了起来。有气性大已经叫嚷起来:“宰了这小子,给张之风长老报仇!” 这火一点,场面更是气氛高涨,几个人拿刀的拿刀,拿剑的拿剑,已是跃跃欲试要一拥而上了。正对峙之时,边听寂音一声喝止,已是劈开众人前来:“诸位且慢,咱们不妨先听一听他要给白二公子带什么话?” 霍细细虽然了只听两句话,但已经大致猜出了事情缘由,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崔老头不靠谱,可竟然如此不靠谱,这送死的事居然也要我来做。面上确是一点不显,将白蝠面无表情的这一重大特征展现的淋漓尽致,好整以暇正准备开口时,就听到另一边传来一道声音: “白蝠,你怎么在这儿!” 居然是姗姗来迟的白二公子。 白家庄的主卧和厢房有一段距离,因此得到消息也慢了半拍。此刻急匆匆的赶过来,却已经摆脱不掉漫不经心的嫌疑了。石真跟在白珏后面,先是瞧见了怒火翻天的场面,再听见白珏不打自招的一句话,心里顿时凉飕飕的,连骂“蠢货”的气力都要没有了。 白珏对苏佑期的“智计”已经到了一个妖魔化的地步,早在先前,他就致力于怀疑白蝠假意投诚,这个时候看见“白蝠”,更是草木皆兵地跳起来,好似对周围人窃窃私语的眼光浑然不觉,居然又问了一遍:“你在这里干什么?”简直是在用尽全身解数地诠释一个“蠢”字。 “白蝠”顿了一顿,本来他还做好先被人质疑一番的准备,此刻就这么登堂入室,连自报家门都省了,便面色微妙地来了一句:“我奉苏佑期苏公子之命,特来问讯。感白家庄心至诚,才奉上苏家心法,望白二公子饮水莫忘思源,忘昔日之约才是。” 场面先是寂静了一下,“赤脚大仙”卢广之已经提起他的偃月青牛刀,大喝一声:“原来与苏佑期勾结的是你!杀了张之风的也是你罢!将我们约到这里来,到底什么用心!”说着霍霍刀风已经劈来! 白珏没料到对方突然发难,躲避不及,眼看要被就这样削掉脑袋,顿时腿一软。卢广之一脸狰狞劈过来,沈玉清飞起一脚,重重地踢在卢广之的手腕上,对方手腕一麻,刀已经飞了出去。 “你难道要与他同 分卷阅读30 - 分卷阅读31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1 流合污?” 又是几人抽剑。 沈玉清看着寂音,对方也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那眼神真像看杀父仇人一般。不由得心下一凛,暗道:那日黑巷之中,两人商量得莫不是就是杀害张之风之事?这可算是门派内斗,可这白蝠又是谁派来,难道栽给苏佑期是幌子,其真正目的是要把白家庄拉下水? 思绪万千没个头,沈玉清只好微微低下头,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道:“众位可要息怒啊,这事情的真相还没搞清楚呢,如果白二公子真与苏佑期有勾结,又怎么会看着他杀害幼弟,谋害父亲呢?” 这件事本来就疑点重重,众人的一腔义愤一但平息,便能觉出许多耐人寻味来。此刻经沈玉清一提点,果然大家稍微冷静。 霍细细将话带到了,人情也算还清,才不愿在这是非之地久留。看大家的注意力都没在自己身上,拔脚便溜。他轻功历经多位看家护院的考验,早就练得炉火纯青,这会遁地而逃,简直毫无压力。等到大家反应过来要追,这人已经不见了。 卢广之捡起了自己的刀,他为人虽然鲁莽,但却是出了名的热心肠。被沈玉清踢了一脚后,对这人的敬佩之情不减反增,嘟嘟囔囔地问道:“那现在该如何?” 沈玉清有心想帮白家庄,总不想让寂音就这么轻轻松松地得手,又不敢太过分,被别人看出了端倪,当下也没说话。 “七星剑”之一的孙玉蓉道长为人温和正派,虽是女性,但在江湖中地位颇高,此刻她看无人开口,便道:“今天之事虽然疑点重重,但对于苏佑期,苏家心法之事,也请白珏白公子给我们解释一下如何?” 白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才惊觉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多蠢,此时当然下意识地全盘否认:“我怎会与苏佑期勾结?那小子看大势已去,才出这毒计构陷与我,让咱们先窝里反,他好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可惜,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句“才奉上苏家心法”已经不知道勾动了多少人的心弦。不管是真是假,此刻有趁火打劫的机会,怎么也要捞上一捞,西域五鬼便是个中翘楚。 只听那红彩满面的老鬼道:“白蝠也是空口无凭,白二公子也是空口无凭,这叫我们大家信哪个嘛?” 没想到这是寂音突然发话了:“白公子,我们长老在白家庄遇害,虽说是苏佑期下的手,但眼下情势复杂,你既然无法证明你无辜,便请你随老夫走一趟,我必定将你当成座上宾盛情款待。咱们再派出人手去细查这件事,出了结果再请天下英雄一观,你看如何?” 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一时间也无人提出异议。唯独白珏不甘心的叫起来:“我都说了我跟苏佑期没关系,怎么还要抓我.....”一张风流倜傥的人皮还没撕掉,就被石真一个手刀劈在后颈昏过去了。此刻石真终于摆出了一张和笑脸不同的脸,抱拳道:“今日骤变,原始白家庄招待不周,所谓瓜田李下,我身为白家庄的管家,也愿跟院长走一趟。” 他这话一出,众人脸色又是纷呈。不知情的要在心里赞一声石真深明大义,知情的如沈玉清等人心里又忍不住是一阵盘算,最后倒是都不约而同地让出一条道路来。 文殊院的弟子们早就替长老蒙上了白布,脸色一个个如丧考妣,抬着张之风的遗体,带着昏迷的白珏和一脸肃穆的石真,就浩浩荡荡地出去了。 剩下的人更是做鸟兽散,不多时,原本拥挤的庭院就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沈玉清眉头锁死,却不妨郭子鱼已经走到近前,不由一惊。 郭子鱼眼眸深沉,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低声道:“当前小人作怪,公子正义,郭某十分佩服,但可要小心别被卷了进去,成了别人的垫脚石。”说完这句,郭大侠两袖清风,就翩翩然离去了。 罗素衣这时凑过来,“师兄,咱们怎么办?” 庭院外的远山已经映着夕阳葳蕤生姿,正是倦鸟归巢之际。弥漫的云雾缭绕,绕不出的人心。沈玉清盯着夕阳半响,才道:“你们两个回三清观去,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禀告给长老,再告诉他老人家这次我们估计不能袖手旁观,请他早作打算,我去找一老友,你们不必担心。” ☆、两面 今夜起风。 苏佑期拨弄了一下脚边的火堆,那火苗正在风中艰难地摇曳,试图在缺薪少柴的情况下跟狂风一决雌雄。叶秋石看篝火要灭,便起身道:“夜晚天凉,我再去找些柴来。” 她这话一出,就听“咣当”一声巨响,那两扇破旧的庙门已经呼啸着关上了。又是“砰””地一声,一阵冷风穿堂而过,狗仗人势地吹熄了原本就不甚明亮的火焰,还嚣张地卷走了最后一丝暖意。整个庙宇一下子隐没在黑暗里,耳边只有狂风拍击着墙壁的“呜呜”声。 叶秋石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征愣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笑骂道:“崔老头给咱们找的什么好地方,隐蔽是隐蔽了,也太寒酸了些......”话说到一半惊觉不对,也顾不上再将火堆点起来,混着黑暗就摸过去了,“佑期?” 手下空无一人,身上只有寒风倒灌,叶秋石站在那里,心已经被千年的寒冰冻了个半截,脚下干草尚有余温,苏佑期已经不见了。 四日后 沈玉清按着要抽搐的腰,顶着张已经抽搐的脸,慢吞吞地又往上挪了一步。 正午的太阳正烈,即便是周围已经被苍葱的绿色掩盖,这条号称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的天梯依然难消暑气,在这巍峨的山上独树一帜。沈玉清在天梯上已经爬了近两个时辰,往上看仍然是弯弯曲曲插入云霄的天梯,沈玉清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沿着天梯进了人间仙境,虽然死法悲惨了点。 这么想着,苦中作乐的沈大侠又往上移了一步,其间以各种方式问候约在这里见面的陆丽之的长辈,其口舌生花的程度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就这么且行且骂地又磨蹭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观天台。 其上已有一人影矗立,风姿横立世间,与这云蒸霞蔚,被重重翻滚的云海折叠的一隅相互掩映,真映了一句“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的好句。 被“天上之人”迷晕的沈玉清擦了擦汗,直觉应该冷静了点,冲口说道:“陆大头,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看你腰粗腿短头大的背影?” 被叫到的“大头”缓缓地回过头,露出了一张如丧考妣的脸。 ...... 沈玉清默念一句“我佛慈悲”,看看远处辽阔的美景,才终于能正色道:“白家庄之变你可听说了?” 陆丽之微微一笑,衣衫一提就干脆的席地而坐,又拎起手边的酒壶给空着的酒杯倒 分卷阅读31 - 分卷阅读32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2 上一杯,才道:“这不就等着听你的版本呢么?” 沈玉清上前一步,拎着酒壶就往嘴里灌,将整个酒壶都倒空了才觉得解了渴,慢条斯理地将整个事情叙述了一遍,才奇道:“张之风死在寂音的毒计下也就算了,这白蝠是什么人?做什么要拖白家庄下水?” 陆丽之沉默了半响,高深莫测地道:“白蝠是佑期...苏佑期的贴身侍从,从小到大的情谊。既然苏乘秉都能充作苏家的家主,那白蝠作为一名安插了数十年的暗桩,也就不奇怪了。既然两人早就撕破脸了,白蝠哪还会替苏佑期做事,那武林大会上的人多半是冒充的,估计是苏佑期报仇不成,就想尽办法的添堵罢了。”说完眼中已是难以掩饰的乐不可支。 沈玉清对这个一头栽在美人窟里出不来的阁主真是无话可说,好一会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道:“可与寂音勾结别人暗害张之风的事赶在一起,就没那么容易解决了。现在武林完全成了一潭浑水,怎么才能搅得清?” 陆丽之看着沈玉清,那人脸上胡茬已经又冒起,衣衫经过了四天四夜的马不停蹄,早就脏乱不堪,可这些繁枝末节在沈玉清的眼睛面前完全不重要了。那人的眼里早就装下了整个江湖,风霜繁鬓都难以在这颗年轻的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陆丽之掂起那杯硕果仅存的酒抿了一口,微笑道:“难得看你这么意气风发,你那小师弟开窍啦?” 沈玉清:“......” 道貌岸然啊,这人! 过了半晌,沈玉清终于还是败下阵来,闷闷不乐地道:“没有。”陆丽之开玩笑似的拍下他的肩,道:“日久天长的怕什么?我的心肝现在也没在我身边。” 沈玉清被这人变本加厉的流氓劲弄得面皮抽搐,最后终于忍不住嘲讽道:“你的心肝同意了么?” 陆丽之含笑看了他一眼,沈玉清被他这欲语还休的一眼看的头皮发麻,忙不迭地转过去了,忽听陆丽之缓缓道:“玉清,如果我有不测,你就接替我做下一任的阁主,不管怎么样,都要将七皇子送上皇位。” 沈玉清浑身一震,紧紧地盯着他。那人又端起了揣在怀里二十多年的大侠架子,满脸似笑非笑地自斟自酌去了。 这边陆丽之醉生梦死,做梦都想牵一牵心肝的手,殊不知心肝这边,已经不是醉生梦死,而是□□了。 苏佑期浑身筋骨尽断,被锁在水牢中,也有三日了。 他的双手都被一根足有一寸长的钢钉穿过,牢牢地钉在水池壁上。那钢钉露出皮肉的部分锈迹斑斑,不知道沾上过多少人的鲜血,不过历久弥坚,钉进皮肉的地方异常尖锐。苏佑期双腿无力支撑,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两根可怜的钢钉上,初时还有皮肉搅动,锥心磨骨的痛楚,被这么锁到第四天,已是痛觉全无,立地成佛了。 这水牢不大,水池已经占了大半地方,里面的水污浊不堪,黑色在水面堆积了一层,连水草都不愿屈尊降贵,来这里活上一遭,只有吸血的虻虫肆虐,在黑黢黢的房间里响成一片。 在万般寂静之时,忽听“哗啦”一声,位于头顶的铁门已经打开,一人点着一只微弱的蜡烛,推门进来了。 苏佑期听见声音,微微动了一下,一潭浑水立刻被搅动。那团火焰慢条斯理地从楼梯上飘下来,在苏佑期面前站定了。 黑暗里一时间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过了半响,那个人好像有些不耐烦了,粗哑着声音道:“怎么,你还是不愿说?你要是现在说了,我还能给你痛快一死。” 苏佑期强撑着抬起头,吃力地喘了两口,感觉肺里破风箱似的拉了两口气,才低声说:“侯宫主,我早就交代白蝠将你母亲所在之地告知于你,现在你找不到她,找白蝠兴许还能有点希望,我是真的一无所知了。” 原来这人竟是侯至诚。这人乃是魔道十二宫之一的六合宫宫主,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一生精力全耗在了“剥皮之法”,唯独对待自己七十岁的老母亲,至纯至孝,结草衔环以期报也。彼时苏佑期为了顺利入住白家庄,便使计掳了他的母亲,威胁他出手相助,估计那时这人便怀恨在心。后来变故频发,苏佑期急信召回白蝠的时候还嘱咐过他将人放了,却没想到白蝠早就阳奉阴违,估计这会,老人家也是凶多吉少了。 听见苏佑期的辩解,侯至诚不怒反笑,他用脚勾起苏佑期的脑袋,将手中的蜡油往他脸上滴。苏佑期吃痛,下意识的抽搐了一下,立刻又被这人踹在脸上,塞在喉咙里强撑的那口血瞬间跌出来,脖子前胸溅得都是血迹。 侯至诚微妙地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把脚移开,嗓子又细又尖:“苏佑期,你掳走我母亲的时候,可想过会有今日?我的探子已经找到白蝠,待我细细审问了他,再把他扔进来与你做伴。你现在不如祈求上苍让我母亲好好的,那我还能留你们一个全尸,若是损了一丝一毫,我必定让你们生不如死。”话说到最后,侯至诚的嗓子已经破音,言词吞吐间生生地带出渗人的阴狠,把听话人的骨头一丝一丝地啃舔噬尽。 苏佑期四日来受尽折磨,心中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遗憾,靠着一口气苦苦强撑。这会听着侯至诚又踱上楼梯,继而发出“咣当”一声巨响,一颗心才稍微安定下来,心知每日的例行一探结束了。 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苏佑期靠在池壁上,心道:不管怎样,多了变故,便总会有法子的。 ☆、死局 连续兜兜转转了几天,陆丽之就又回到了竹楼里。 他先后派出探子去查苏乘秉,苏佑期和寂音,一个一个都杳无音信,倒是七皇子的急信又来了一封,这次倒又恢复了他不冷不热的口气:风雨暂歇,一切小心。陆丽之孤家寡人在风声鹤唳的外面转了半响,看看一个个的江湖正派这时都门窗紧锁,文殊院说要去查白家庄,查了这么几天也不见个信,三清观照他的意思按兵不动,整个江湖平静地只有马夫走卒吆吆喝喝,不由颇觉无聊,干脆就又逛回竹楼里。 指望这“上雨旁风,无所盖障”的破楼一夜间变得金碧辉煌显然是难了些,陆丽之也没奢求。走进竹楼里,方才看见老六早就候着了,面有忧色,不过这老六自出生起就长了一张杞人忧天的脸,陆丽之也不甚在意,问道:“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去一水宫盯着么?” 老六看陆丽之一张老神在在的脸,暗道:我若说了下面的话,你还这般镇静才怪!边想边道:“我去了一水宫宫主处,十二宫之间平时基本没什么来往,关于苏乘秉的消息倒没听到多少,不过倒听到了另一件事。” 话说到这里老六不由得顿了 分卷阅读32 - 分卷阅读33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3 一下,觑了陆丽之一眼,看这人还是一本正经的假样子,便接着道:“这几天六合宫宫主侯至诚倒是有大动作,前段时间他的探子倾巢而出,抓了两个人回来,陈冕当笑话跟我说起,有一人,似乎名叫苏佑期。” 话音刚落老六就被陆丽之死死盯住了,一贯风平浪静的眼睛这时寒光点点,厉声道:“苏佑期?!侯至诚跟苏佑期有什么过节要去抓他?前两日老四还传消息给我,苏佑期现在不是与他的师父在一起么!” 老六没想到陆丽之突然发难,整个人煞气逼人,一时间有些吞吐,结巴道:“这,这属下便不知了。” 老刘心中暗暗叫苦,陆丽之的思绪却已经转过千百圈:是为天玄密藏?还是为苏家心法?还是两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节?又想到侯至诚手段毒辣,曾经生生将滚烫的铅灌入人耳,还一向喜欢剥皮抽筋,在他手下没有能挺过的人,心里的担忧简直犹如一把刀,一刀刀地凌迟自己的心。 “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六合宫一趟。”陆丽之此刻心急如焚,沙哑着嗓子吩咐了老六一声,提脚就要狂奔。 老六大叫不妙,可看陆丽之已经双目赤红,整张脸都不自然地扭在一起,更是不敢拦,踌躇之际陆丽之已经被时璧沉喝住了:“站住!你要到哪里去?” 陆丽之忽的扭过头来,一双眸子闪闪发亮,死死地盯着二楼的时璧沉,低声道:“我要去哪里,与你何干?” 时隔几年,时璧沉再见与他针锋相对的陆丽之,却没想到是在这种情况下,老头子不怒反笑:“你刚进门来,不问武林,不问朝堂,为了个苏佑期又要以身犯险?你置正道阁于何处!” 听闻此言,陆丽之明显更烦躁了,显然上次两人见面陆丽之能心平气和已是超常发挥,这会又要本性毕露:“既然我现在已经是阁主,又要你来指手画脚什么!” 时璧沉一掌重重地拍在栏杆上,眉毛倒竖,怒吼道:“江东大夏风壬子两日已屠戮百姓五百余人!你若晚去一天,便有无数百姓又毙命风壬子刀下!孰轻孰重!” 陆丽之心里一惊,他回来的方向正好与江东方向相反,竟没听到一点消息,一旁老六拼命向他使眼色,本来一根正气的眉毛差点被挑成了冲天眉,他看了半天也没明白是何意,不由得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老六看了一眼时璧沉,那老头还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他可没有陆丽之这样的好心性,快速答道:“是老二传回来的消息,不知缘由,不知情况,他已经赶去处理了,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陆丽之沉默了半响,终于低声道:“佑期那边你去,我去江东看着。” 老六心里狠狠一颤,几乎被陆丽之犹如实质的目光看的站不住脚,妥协,无奈,和平生头回出现的一点子哀求,全在那短短的一眼里了。 这边陆丽之又驱马远走,那边苏佑期仍是水深火热。 被下人粗暴地喂过饭后,就又要到例行一探的时间了。那侯至诚果真是刑罚的老手,他一边将苏佑期这样吊着,一边又辅以药丸续命,苏佑期虽觉得浑身疼痛难忍,但精神居然比昨日还好了些。 “咣当......” 一听这声音,苏佑期不由得肌肉紧绷。他无法回头,却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和沉重的碰撞声,走的近了,才又听见里面还夹杂着一人痛苦的□□声,不过进一口出两口,显然奄奄一息了。 侯至诚将拖着的那人重重一脚就踢进了水潭里,黑压压的水潭“扑通”溅出一声响,那人无力地挣扎了两下,就要往水底沉去。电光火石间,苏佑期尖锐地叫了一声:“白蝠!” 侯至诚轻轻地“啧”了一声,居高临下地对苏佑期道:“给你找个玩伴,你们好好地叙叙旧吧。”说完居然就匆匆而去了。 苏佑期顾不上管他,又连喊了两声,那人听到声音,又开始拼命的挣扎,这水池不算深,只淹没到胸口处,可若倒下去也绝对要人命的。苏佑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姿势奇怪地扑腾了半响,靠在水池壁上,不动了。 一时间只有水声滴答。 苏佑期心里颇觉复杂,之前两人就已撕破了脸,这会竟在这种情况下相见,说不上谁比谁尴尬。今日之刑更是直指两人同进同退的曾经,像是一个腐烂的苹果摆在两人眼前,还要逼着两个人都得吃一口。 强吃了一口烂苹果的苏佑期哽咽着说:“白蝠?你怎么样了?” 那边那人也不知是被噎住了,还是恶心的不行,始终不答话。苏佑期几天来好歹见个活人,自然不会就这样罢休:“你伤势如何?”过了良久见对方不答话又追问一遍。 死里逃生的白蝠被不屈不挠的苏佑期烦得要命,粗嘎着嗓子冷哼了一声,恶声恶气地道:“我死了不正好,还省了你再找我报仇!”他的声音破碎的不成样子,说话时像是一台破旧的风箱在费力地拉扯,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在这环境下听起来啼笑皆非。 苏佑期酝酿了会儿情绪,轻声道:“我们在一起相处了数十年,那两日,我也想过,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是为什么隐瞒我良久,若是没有你,我也必定挺不过刚家破人亡的那几日。这么多年来,都是你在我身边护我周全,你再给我一剑,也远远抵不上这么多年我欠你的恩情......” 他这话不知一下触动了白蝠身上的什么机关,原来还不屑地倚在池壁上的白蝠突然激动起来,一个踉跄就跌进了水里,摸索着在水中扑通,连连喝了好几口这浑浊的池水,才勉强地又站稳了。原本高涨的怒火被这池水一灌,浇出了满腔愤恨,他哑声道:“苏佑期,你可知我最恨你这一点!你再心怀慈悲,你就能抹掉你为了报仇沾上的无辜之人的鲜血?你内疚又怎样,别人照样也要家破人亡!我照样要被逼着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做你的走狗!即便剐你十剑,百剑,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声嘶力竭,字字诛心。 苏佑期过了好久才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道:“手上的这些人命,我是再也洗不掉了,可你,你如此恨我,又是哪个被迫?” 长久之来的唯一一块遮羞布就被这人这样轻飘飘地撕开,白蝠已经几近癫狂,他又何尝不知,苏佑期也不过是个可怜人,他被吴遇水收养、栽培,再奉苏乘秉之命潜伏到苏佑期身边,助苏佑期成事...他的十年全赔在了一场可笑的复仇里,他甚至因为这个被迫杀掉了自己的青梅竹马...... “你觉得我可笑,是不是?那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话说到这里,白蝠突然冷静下来,整个人都浸在了讥诮里,他道:“你爹的真名,叫做苏乘秉,不,不,他哪里是你爹?”黑暗 分卷阅读33 - 分卷阅读34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4 中白蝠的眼里闪起了奇异的光芒,苏佑期心中一冷,下意识的就想阻止:“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白蝠声音突然拔高,道:“什么灭门,骗局罢了!苏家心法的消息是苏乘秉放出来的,正派围剿苏家是苏乘秉一手推动的,要不是正道阁从中搅局,正魔之争早就开始,中原武林早就荡然无存,我大夏兵马踏平中原,苏乘秉和我爹也早就黄袍加身,我哪还用跟你玩什么可笑的复仇游戏?” 苏佑期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按在千年寒冰里,寒气顺着血液一点点侵蚀全身,努力了半响才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我呢?” 黑暗中看不清白蝠的表情,只听那冷冽的刀子一刀刀割过来,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你一个捡来的小孩,只不过是苏乘秉再次布局的棋子罢了,你算什么?” ☆、陷阱 江东离正道阁的竹楼距离颇远,陆丽之日夜兼程,跑坏了三匹马,走了两天两夜也只走了一半路。初时的火急火燎也被这漫长的路程渐渐给磨掉了。 他手下的逐云七骑全被他打发出去了,沈玉清还奉命蹲在江湖边,神出鬼没的传话筒早就不知浪迹何方,七皇子还在宫中跟一干老不死的对峙,想他堂堂正道阁阁主,找遍天下居然都找不到一个跟他一起跑腿的,陆丽之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就这么茕茕孑立,凄风冷雨地跑了两三天,陆丽之离江东便只剩下二三百余里的路程了。他有意打听情况,便放缓了脚步,直往酒楼茶肆里面钻,灌了几肚子的黄汤,又被个不长眼的公子调戏两句,碰上谈天说地胡侃古今的食客不少,关于风壬子的消息却是半点也无。 陆丽之心中稀奇,脚下却是半点也不敢停。只这短短几天里,老二已经又发了急信催促,言道叶宿城的百姓已被屠戮过半,他一人人单力薄,虽然杀了几个风壬子,但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不能挽叶宿城流血千里之颓势。 可偏偏里面就是人间地狱,外面还是繁花似锦。 再行了两日,叶宿城到了。 这城的位置有点偏,除去一条通商往来的古道,四周全被一抔黄土埋住了,里面的人更是多半都埋到了黄土里,一生都不曾跨出这方寸之地一步,偏偏还自得其乐。可惜外面花花世界的人也迷恋纸醉金迷,不肯走进这世外桃源避世隐居,那个个的“鸿鹄之志”更是与这里世代相守的乡村野趣相差甚远,说是有一条通商古道,基本形同虚设,也只有正道阁这种整日孜孜不倦窥视武林之人会关心这边边角角的一举一动。 陆丽之在这条路上走了一日,好好地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古道西风瘦马”,吃了一肚子的沙子,把满心的焦躁都埋住了,才艰难地走到这里。 走到城门口,陆丽之心里就“咯噔”一下,那破旧的城门掩映在夕阳的余晖里,看起来古迹斑斑。当然它一直都古迹斑斑,真正让陆丽之有些忐忑的是它不仅破旧不堪,居然还城门紧闭。 整座城矗立在荒凉的沙漠里,散发着一股森森的死意。有乌鸦不时啼叫在上空盘旋,再一头扎进黄昏里,不见了。 陆丽之心中惊疑不定,驱马走近城门,城门年久失修,这时已经合不拢了,透过那条不大的缝隙,陆丽之瞧见里面用一条铁链紧紧锁住了,正对的那条街道上人迹全无,仅有的几家铺子也大门紧闭,一派萧索的气氛。 陆丽之下了马,拍了拍这匹可怜的马,低声道:“小可怜,这几天辛苦你了,走吧!”那马打了个响鼻,亲热地凑过来又蹭了蹭,这才撒开四蹄狂奔而去。 陆丽之顺着城边溜了一圈,找着了一处易于攀登的点,就使出“壁虎”的攀壁神功,三下五除二地溜了上去。 这里虽离两国的边境处不远,但常年安乐,是以墙上并没多少士兵看守,陆丽之顺着城垛溜了大半圈,才看到守城士兵一具惨死的尸体,锋利的一刀割在咽喉上,人早就断了气,只剩下身体下一大摊糊在地上的鲜血和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陆丽之心中微微一叹,凑过去把那看着还冒着胡子的青茬的小年轻的眼睛给闭上了,心中却突兀地冒出一句:这便是我将来的结局么?说完又觉得自己好笑,暗道:就这么死了,好歹还有人给我合上这双死不瞑目的眼,似乎也不错。 待到陆丽之善心大发,将守城的几个将士的遗体都妥善安置了一番后,才不慌不忙的下了城楼。以前这叶宿城他也是曾来过一次的,虽说并不算太富裕,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感觉颇为自在。哪像如今,家家大门紧闭,走了四五条街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眼看在街上打探消息是没什么希望了,陆丽之干脆就直接顺着老二留下的标记一路找过去。一路上只偶遇了一个老大爷,那老大爷本来坐在街角的一个石凳上,看起来白发苍苍,谁知还没等陆丽之走过去问上两句,那耳聪目明的老大爷就已经先看到了他,惊吓般地发出一声巨响,“哧溜”一下就不见了,只留下陆丽之在原地望尘莫及。 陆丽之:...... 被老当益壮的老大爷惊愕了一把,陆丽之不甘心地加快了脚步,从城东走到城西,终于在一家农户门前停住了脚步。 这里到处都是这样低矮的民居,从外观看倒也看不出什么区别,陆丽之犹豫了一下,上前敲了敲门:“有人么?” 里面先是“叮叮咣咣”地传来一声响,接着有一人凑近门口,在里面紧张的问:“是谁?” 陆丽之被这人搞的也有些紧张,低声道:“我来找云二。” 里面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似乎是两个人商量了一阵,然后“吱呀”一声,那薄薄的两扇木门开了个缝,挤出一张憨厚的脸,道:“你可是陆珉陆公子?” 陆丽之连连称是,那人就半开了门,让陆丽之挤进去了。 原来里面的是夫妇俩,都做普通的农夫打扮,手指粗糙不平,两张脸上此刻都笼罩着一层担忧,陆丽之笑道:“老乡,云二怎么在在你们这儿?他怎么样了?” 那个丈夫憨厚地一笑,道:“这些个天总是有人在街上杀人,俺们想逃出去,谁知道那些人居然埋伏在城门口,要不是云公子救俺们,俺们一家早就死了,不过人家人多,云公子受了重伤,今天要不是你来,俺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去给云公子找大夫了。” 那汉子说完这番话,就被站在一旁的妻子狠狠地拐了一下,前者也没在意,傻呵呵地摸着头笑。 陆丽之对这个重情重义的汉子颇为佩服,言辞间态度更好了些,“他现在在哪里?我去见他。”那农妇赶忙引着陆丽之上里间去了。 陆丽之还没走进屋里 分卷阅读34 - 分卷阅读35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5 ,就先闻见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心中暗道不好,急匆匆地走了几步,就被里面的人听见了,颇为警觉地问:“谁?” 陆丽之掀开门帘,看老二正躺在床上,身上伤口无数,用破旧的布条粗略地包着,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阴沉沉的死气。看见是陆丽之,他眼中瞬间有了神采,挣扎着就想起来,却被这病体残躯绊住了脚,上身抬了一下就又重重地跌回床上,发出一声痛苦的□□。 陆丽之抢上前去,一把扶住了他,阴沉着脸道:“怎么伤成这样?” 老二咳了两下,似乎是费劲地把胸口的一口血水咽下去了,昔日嬉皮笑脸的样子全不见了,他艰难道:“风壬子在这里连杀上百人,这里的人都慌了,便都收拾了行李想跑出去,谁知道那群混蛋居然就在门口埋伏着!我拼尽全力,用全身的伤口换了十几条人命,也算值得了。”话说到这里,老二的眼眶居然隐隐地红了。陆丽之知道他幼年饱受战乱之苦,父母全死在大夏铁蹄下,因此也不多言,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 过了一会儿,忽听陆丽之慢悠悠地来了一句:“若是风壬子守在城门口,怎的我就这般容易的进来了?” 老二一口气呛在喉咙口,又听陆丽之不紧不慢地说:“我从外面来,便知不对了。这里的人死伤大半,外面居然听不到一点消息,也只有咱们正道阁消息灵通,能听到风声再匆匆赶来。这也就罢了,这里什么都没有,风壬子是大夏皇帝手中尖刀,他做什么要在这里搞屠杀呢?就算他真的脑袋被门夹了要把人派到这里,咱们知道的事情皇帝必定也知道,他会无所作为?” 老二听到这里,整张脸已经揪起来,眼睛赤红,拳头紧握。 陆丽之视若无睹,平静地继续说:“夺嫡之争渐烈,皇帝知道我跟七皇子私交甚笃,也知道我有异心,这次派心腹伪装成风壬子在这里大肆屠杀引我前来,杀得了我自然最好,杀不了我那也是风壬子所为,在外他的名声不会损之半毫,打的可是一手好算盘!” 老二一腔悲愤突然涌上心头,低声道:“主子,咱们就这样杀出去!以你我的身手,还怕皇帝的走狗么?” 陆丽之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这次皇帝能如此大手笔,用牺牲一城性命的代价引我前来,便是笃定了我不能走。即使这些人不是风壬子,可也是皇帝心腹,身手不凡,你我一走,这里的人的性命都保不住,更何况,”陆丽之眼波流转,微微垂下了头,轻声道:“我又不是为了皇帝才甘愿守着这江河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高虐模式就是虐苏佑期么?哼哼,其实陆丽之才是重点..... 我真的有努力地让他们见面啊,这个故事其实就是虐小受,虐小攻和小受,虐单身狗的标准三段式文章啊! ☆、来路 被锁在水牢里五天后,苏佑期做了第一个梦。 头一次梦里不再是滔天的火光和父母满脸血污的脸,他在一条荒草丛生的路上独自奔跑,身边鬼影幢幢,黑暗跟在他后面蔓延,他一刻也不敢停。 就那么不知疲倦地跑,也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看见了前方不远处的曙光。正欣喜之时脚下却一脚踩空,他一下子就跌入了万丈深渊...... 醒来的时候又是一身冷汗涔涔,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腕处就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感,他这才想起他还在水牢里,身旁还有一个白蝠。 “怎么,你终于醒啦?” 苏佑期扯了一下嘴角,却没发出一点声音。前几日强撑的那股精神气全不见了,整个人都覆着一股颓唐的死气,好像根骨一下子从这瘦弱的身躯抽出来,留下的一堆烂泥瘫在那里,再也站不起来了。 白蝠有心再讥笑他两句,心里却忽的生出一股悲愤之情,把整个人激得都不能言语,如今苏佑期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他的手筋已经全被挑断,再也拿不起剑,挑不起自己的人生,手上盛得下的,也只剩下跟苏佑期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岁月了。 两个人在黑暗里相顾无言。正在这时,门却突然开了。 一个黑影顺着楼梯溜下来,水牢里的两个人一个懒得理会,一个完全神游物外,直到那人都溜到眼前,点燃了揣在怀里的火折子,白蝠才惊觉这人居然不是侯至诚。 这水牢里阴冷的很,不仅地面上滑溜溜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水汽。那人点了一下火折子,映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火光就跳跃着熄灭了。那人不以为意地把火折子塞进了衣服里,凑近了白蝠,道:“小少爷,主子派我过来救您呢,咱们快走吧!” 白蝠却是有些惊疑不定,道:“我爹?侯至诚现在在哪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那人笑了一下,拽着白蝠的衣服把他往上拉,白蝠双手无力,基本不能动弹,只能随着这人的气力往上浮,那人边拉边道:“主子早就把我安排在这儿了,本意是想让我监视侯至诚的,这两日号令魔道十二宫的‘惊魂令’出世,侯至诚根本无暇他顾,才让我得了机会来救您呐!” 说着那人手下一发力,白蝠觉得身子一轻,竟然就被他这样轻轻松松地拉上来了。虽然黑暗之中看不清对方神态,但听对方呼吸绵长,发力之下也未乱了内息,显然不是泛泛之辈。白蝠心中更是戒备,道:“你打算怎么带我出去?” 这中间便又有一番缘由了。吴遇水虽然自小跟随苏乘秉,但仍抗不过苏乘秉疑心重,对他的儿子都抱有戒心,是以白蝠平时除了直接领下父亲发来的密令,对苏乘秉的计划布置基本一无所知,也难怪这会儿白蝠难辨真假了。 更何况,别人不知,他还能不知自己在吴遇水心中地位么?说到底,也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他手下得力的人千千万,单是眼前之人,武功城府只怕都要超自己一大截,他会为了自己,毁了这样一步好棋? 白蝠这样想着,当下就不肯动作,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那人嗤笑了一声,显然有些不以为意,也不急着走了,懒洋洋地道:“小主子,你就别为难属下了,机会难得,难道你还要在这里待到脚筋也被挑断么?” 白蝠被戳中心事,脸色难看的很。想想左右也事到如今了,断两条筋和断三条筋的区别显然不大,索性就心一横,打算赌一把,“不是要走么?那就走罢!” 那人听了这话就一把把他搀起,这里目不能视物,白蝠自忖比不上这人熟悉地形,也就任由他搀着。走了几步走到楼梯那里,不知受什么蛊惑,白蝠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水池边上隐隐约约还缩着一个人形,乍一看上去瘦弱地不成样,看见“难友” 分卷阅读35 - 分卷阅读36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6 马上就要得道升天了也没什么反应,头还低垂着,好似浑然不觉。 白蝠看着这样的苏佑期,一句话居然就鬼使神差地问出来,“咱们走了,他怎么办?” 那人的声音冷冰冰地,隐隐约约还含着几分讥诮:“小主子既然已经断了苏佑期的后路,抢先杀了侯至诚的母亲,这时不就是大好时机么?侯至诚找到他母亲的尸骨之时,就是苏佑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日,怎么这时又心软了?” 白蝠没想到这人居然对自己的底细知之甚详,几句话就将自己那点可笑又龌龊的报复心理挑了出来,一时间觉得难堪至极,再也不说话了。那人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表达一下对苏佑期一顶顶“替罪羊”的帽子的同情,还是显露一下对白蝠这种“愤极乱寻仇”的少年行径的不屑,总之搀着白蝠,摸着黑上楼梯走了。 黑暗中,似有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噗哧。” 陆丽之轻巧地抽出横插于敌方胸口的剑,向后跃了几步。眼看着那人摇摇晃晃地又走几步,死士气节终于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倒地了。 至此,已经第十二人。 冷冷的月光披在身上,映得出月华如水,映不出血流成河。陆丽之轻笑了一声,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就又盯上了第十三人。 这人一日之内就屠尽了城内六十三名死士,给空荡荡的街道上平添若干游魂野鬼,浓厚的血气把整座城都笼罩住了,月光都劈不开这层煞气,朦朦胧胧地投罩在陆丽之身上。最后的那名死士显然平时训练不过关,眼看身边同伴一个个地被眼前这眉目如画的月中仙神情寡淡地杀掉,再看着陆丽之提着把染血的刀一步步逼近,居然痛苦地惨叫了一声,吓晕过去了。 陆丽之:...... 形同鬼魅的美人踢踢踏踏地走到那人身边,掀开了对方的面罩。面罩下的一张面孔眉眼未开,居然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陆丽之心有不忍,叹了一声,封住他的周身大穴,一把温柔的刀已经送了进去。 那个小孩“哼”了一声,也分辨不出是痛苦还是解脱,嘴角一歪,已经入了轮回。陆丽之将刀抽出来随意地丢在一边,突然腿脚一软,就倒向了地上,索性在俏脸不保的最后一瞬用一双抽搐的双手撑住了。 陆丽之艰难地调整了一个姿势,让自己正脸朝上,躺在地上重重地呼了口气。先是连续几天几夜地狂奔,再是血洗叶宿城,那些个死士又不是吃干饭的,最后那个十三人死阵更是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他勉力支撑到此刻,已经是强弩之末。 风流潇洒的陆大侠躺在街上歇了半响,才慢吞吞地拖着一身的伤往回走。老二伤势沉重,只能小媳妇样地等在家里,一整天都翘首以盼,这会儿终于把陆丽之盼了回来,忙不迭地迎上来:“主子!” 贱兮兮的老二一夜之间成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悲情圣手,陆丽之显然有些不能接受,嫌弃地推开他凑过来的脸,道:“没见你主子受伤了么,我服了清玉露,你去帮我拿杯水来,再为我护法,我调息一晚,咱们就出去。” 老二期期艾艾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等在门口憨厚的夫妇俩对一身杀气凛然的陆丽之显然有些惧怕,这会儿看老二出来了,才敢迎上去:“恩人,那些恶人可是都杀光了?” 老二“嗯”了一声,看着夫妇俩面面相觑,脸上欣喜之色溢于言表,才笑着说:“我们两人明日就走,现在还要麻烦两位老乡给我们拿点水,拿点吃食进来。” 那汉子“哎”了一声,一溜烟地小跑着走了,那妇人也连连作揖,顶着一张笑脸走开了。 老二又扭回了房里,头一次对他这个主子充满了敬意,满腔的马屁拍不出来甚是难受。过了一会儿人家就把水送了进来,还是温热的,老二一看来了机会,忙不迭地接过去就递到了陆丽之唇边。 陆丽之似笑非笑地瞅他了一眼,直把老二看得冷汗涔涔,乖乖地把水递了过去。陆丽之渴极了,接过水就一饮而尽,又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老二就在一旁坐着为陆丽之护法。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二突然打了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桌上一点烛火如豆,映在二人脸上。老二过去拨弄一下烛火,突然惊觉不对,扑到床边,却看陆丽之额上青筋已经暴起,唇色发黑,十指冰凉,已经是中毒之兆! 老二心中骇然,出手如电点了陆丽之几处大穴,也顾不上自己此刻也是内息不调了,提起一股真气就是猛灌下去! 陆丽之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勉强睁开了一双眼睛,右手已经紧紧掐上了莲字诀,居然拼着一身功力耗损过半,将毒逼至丹田!他沙哑道:“趁着那两人还没动手,你还不快走!” 老二赤红着一双眼睛,连真气逆流都顾不上了,一掌又重重地拍在陆丽之肩上,毒已经被吸走大半!老二这时再受不住,踉跄一步就喷出一口血来,还要将一双疗伤的手不管不顾地往陆丽之身上贴! 陆丽之一把抓住他的手,一人却已经悄然进入,一把剑横刺过来! ☆、师父 陆丽之松开抓住老二的手,使尽了全身力气将他向旁边甩。老二一时不查,一下子被他推倒在地,眼睁睁地就看着那把锋利的刀没入陆丽之的胸口! “不!”老二凄厉地惨叫一声,陆丽之用左手死死地锁住已经插、入胸口的刀,右手成爪就往那人的咽喉抓去,那人一把被扼住命门,自然死命挣扎,那把刀毫不留情地就在那块软肉里搅动,直把陆丽之的胸口一片衣衫搅出一片刺红。 老二抓住桌上的茶杯,狠狠地砸碎了,拿着一片碎片就扑到那人身上,发狠地摁在那人的后脑里,那人前后夹击,弹胳膊蹬腿,白眼一番,终于软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经过此番变故,老二吸入的毒一下子炸裂似的爆发出来,连带着之前根本没好的内伤,搅动着内脏就呕出一口黑血来。陆丽之粗粗地喘着气,老态龙钟般吃力地挣扎着从床上翻下来看已经摔在地上的老二。 原本还生龙活虎地老二此时已经进一口气出两口气,浑浊的眼神上翻,他刚才拼着最后一口气替陆丽之吸出大半的毒,此刻嘴唇都已经哆哆嗦嗦,陆丽之一把抓住老二的说,低声道:“我带你走。” 刚才被两人合力击杀的人还静静地躺在地上,粗看一下竟与那个憨厚的汉子有几分神似,原来这些风壬子早就发现了老二所在,原来那憨厚的两夫妻早就被人狸猫换太子,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瓮中捉鳖,原来,自己的葬身之地,竟是于此...... 老二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摇了摇头,从喉咙里撕出两个字,“快走!” 陆丽之的功力此刻只剩下三四成,胸口一 分卷阅读36 - 分卷阅读37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7 个大洞还汩汩地流着血,他粗暴地扯下一块布条,将那个血洞勉强给堵住了。又拉起老二背在身上,踉踉跄跄走出几步,试试轻功似乎还能施展,踢开窗户就破窗而逃。 外面原来按兵不动的几个黑影瞬间跟上,似乎试图形包围之势,将两人困死在中间。老二的头无力地耷拉在陆丽之耳边,还虚弱地嘟嘟囔囔,“放开我,你还有机会......” “咱们八岁相识,”陆丽之踩过一瓦,回头甩出一袖,将气势汹汹地来人逼退一尺,“至今已有二十年”,陆丽之又一个旋身,擦着刀尖惊险地滚过,轻轻巧巧地用腰间一道刀痕换了个人头,“从来都是同进同退,绝对没有......” 陆丽之脚下一软,血流又开始奔流不息,原先还压制着的毒素此刻又蠢蠢欲动,周围的黑影见势猛扑,陆丽之勉力一蹬,又跃出数十丈,轻轻道:“将兄弟扔下苟且活命的时候。” 老二在耳边轻笑了一笑,边说话边将缠在身上的布条撕裂,“老子上辈子欠了你的,才给你卖命。这会去阴曹地府还要缠着我让我给你卖命么!”话音未落就重重一掌拍在陆丽之背上! 陆丽之脚程极快,毫无防备地被一掌拍在背上,被这股柔和的大力托着就往前飞,身后还追着的几个黑影躲闪不及,与老二刚好正面撞上,霎时就“轰”地一声,老二已经引爆了埋在体内的铁火炮,火光四射间,一具炸碎的忠骨,就拉着几个无辜的替死鬼入了轮回。 陆丽之只觉得耳边还“嗡嗡”作响,一向清明的脑子此刻乱腾腾的,一只烧黑的手从漫天的烟雾中飞出来,还夹带着一股呛人的火药味。 陆丽之哆哆嗦嗦地捡起了那只手,瞬间的高温给这之手镀上了一层漆黑,扒开层层的鲜血,一枚精致的扳指赫然在目。原先一直吵着要告老还乡的人终于如愿以偿,一身三十年的风骨全化成了粉末,葬在这边角的一城,再不用理会这江湖是非,风霜侵蚀。 陆丽之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一行眼泪已经混着浓浓的硫磺味冲出来,老二啊! 十几年嬉笑怒骂的光阴,最后除了带回一只残破不堪的手,居然什么也做不到!陆丽之踉跄了几步,终于跪倒在地,在一片残骸中失声痛哭。 可谁知浓浓的黑烟里又斜冲出几个黑影,犹如附骨之疽一般黏上来,带着一股要把陆丽之啃得血肉模糊的疯狂扑上来。 陆丽之的一通泪被卡在喉咙间,上不来下不下,只好通通化作手中的利剑,不管不顾地杀了两人又模模糊糊地想到:这可是老二用命换来的机会啊...... 正模糊间一前一后就有两人同时扑上来,陆丽之反身踢断后面拿剑那人的手腕,又一掌劈在另一人的面门上,趁其他几人还没围过来之时捡起一把剑就顺着缝隙往城外溜。 城外的天色是一水的清澈,人世间的几度折腾完全影响不到朝出月落,一轮红日居然已经披着光芒挂在天上。一条荒凉的古道在朝阳的熹微里横亘在这一方土地上,显得格外绵长而静谧,天亮了。 陆丽之提了两个人的气,觉得一辈子都没这样拔足狂奔过,胸中一股狂意激得他发狂,手中提着的一把剑还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血,身后的几个身影已经被甩得不见人影。眼前又是一大片的旷野,光秃秃地矗立在这里,带着几千年的风沙席卷而来。 陆丽之缓下脚步,谨慎地没有在靠近,低声道:“师父。” 那人听到声音,终于转过身来,脸上斧凿刀刻般深刻,深深的眼睛里暮色沉沉,复杂地看不分明,他对陆丽之一身的伤似乎视而不见,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他呢?” 陆丽之手臂不由得一缩,勉强地绷住了脸上的神情,道:“死了。” 时璧沉虽心里早有预料,但闻听此言嘴角还是抽动了一下,半响没说话。 陆丽之披血执锐站在晨光里,看到时璧沉这样的反应嘲讽地笑了一声:“那狗皇帝为了除掉我,竟然连您都请出来,还真是殚精竭虑!” 那话声嘶力竭,刀子般剜进时璧沉的心里,这位历经风霜的老人好似一下子将剩余的岁月都交付了,脸上苍老的可怕,他低声道:“陆珉,你身为正道阁第二十二任阁主,却放任正魔开战,向皇上瞒下天玄密藏的事,却又将此事告知七皇子,阳奉阴违,异心可诛......”说到这里语气已经有些哽咽,再说不下去了。 陆丽之摇了摇头,道:“皇帝只一心为他无能的大皇子铲除异己,却看不到大夏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若真是大皇子上位,只怕江山都要拱手相让!而武林,这般混乱的格局,正道不似正道,魔道不像魔道,难道就得拼上整个正道阁的命去保这层难看的皮?只有不破不立......” 时璧沉看着陆丽之,昔日桀骜的少年在晨光里长身而立,历经一天一夜的厮杀,连眉眼之间都沾着血迹,眼里的凌厉却挥之不去。他心里长舒一口气,嘴里挤出几个字:“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对面的陆丽之扯了一下嘴角,虽然早知道时璧沉顽固不化,也没多大指望能说服他,但心里总是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奢望,这会儿被无情的戳破,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那您,打算怎么做?” 时璧沉定定地看着他,沉声道:“动手吧,我且让你三招。” 陆丽之一身武功多半传承时璧沉,至今还没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更何况刚经过了一天一夜的酣斗,身上还负着一个血洞,取胜的机会基本微乎其微。他也不跟自己的师父客气,随意地把剑丢到一边,踩着漫不经心的步子就攻上来! 时璧沉身形矫健,任由陆丽之漫天出招的出了一拳一脚。陆丽之在江湖上混了良久,也偷师不少,此刻第三招就化用了聚贤派的折柳手,运气于指,化掌为勾就是一个突刺! 时璧沉头一折,用两根手指就夹住了陆丽之的手腕,陆丽之暗叫一声好,老头掌力平稳,似乎武功又有大成,他被擒住竟然一时挣脱不开,只好甩出一条不可思议的腿,一个刁钻的角度就踢向时璧沉的胸口。 时璧沉只得放开后退两步,陆丽之本来武功天赋就奇高,这会招数随心所欲,居然不落下风。 陆丽之强撑着一条病体残躯跟时璧沉过了几十招,初时还能凭着速度和应变力占得一时上风,时间一长体力就有些不济,被时璧沉抓住机会就一掌狠狠地劈在背上。 陆丽之霎时被拍的五体投地,整个人抽搐不止。胸口的鲜血简直不要命的流,体内真气乱窜,把他的奇经八脉都冲的胀痛不止。陆丽之再也挺不住,一口鲜血就呕出来! 时璧沉缓步走到他身边,神色幽深难辨,陆丽之还想用手撑着抬起头 分卷阅读37 - 分卷阅读38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8 来,时璧沉又是一掌击在丹田! 陆丽之一时间只觉得气血逆流,浑身剧痛不止,冷热交替如坠地狱,终于忍不住痛苦地嚎叫一声,浑身青筋毕露,眼睛发凸,埋在地里,再也一动不动了。 时璧沉摸了摸陆丽之的脉搏,不知为何手竟有些抖,过了半响他沉声道:“人已经死了,你出来看吧!” 原来隐藏着一个黑影畏畏缩缩地显出身影,连头带身子的都被黑衣兜住,他一条腿不太方便,在地上拖拉着好一会才阴恻恻地走到陆丽之身边,他弯下身子摸了摸陆丽之的脉搏,终于带了一丝笑意:“阁主,咱家这就向皇上复命去,您也去忙您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写了那么多人,作者君终于可以开始一个个的发便当了,陆小攻已死,全文终! ☆、威胁 “正道把什么屎盆子都栽在咱们头上,现在眼看正道内部闹得不可开交,白家庄自己就自身难保,适逢惊魂令出世,正是咱们魔道十二宫联手杀正道那些个伪君子的好时候......” 侯至诚掩面打了个哈欠,一根手指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魔道十二宫之间基本无联系,没想到第一次聚起来搞个魔道小会居然是要听二衡宫的老头子絮絮叨叨。 卜老算讲的唾液横飞,脸红脖子粗的,可偏偏火花烧不到席下的人,底下的十位宫主无一不是一脸清心寡欲,对这统一武林的大业爱搭不理的,至于手持“惊魂令”的十二香宫主,侯至诚抽空瞅了一眼,发现人家带着面具,正襟危坐,至于面具下是百无聊赖还是野心勃勃,就不得而知了。 “哎呀,卜老算,你也说了这么久了,坐下来歇一歇吧!”一容貌艳丽,身材高挑的女子高挑着眉,轻轻弹指一挥,那个空着的座位就被一颗瓜子击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卜老算的兴致勃勃被从头浇上一盆冷水,只好悻悻地坐下,不再言语了。原来那容貌艳极的女子居然就是七情宫的宫主朱娇娇,这会她又转向上座的十二香宫主,笑道:“既然十二香手持惊魂令,那我们自然为您是瞻,这打与不打,还是听您的。” 卜老算看不惯朱娇娇这幅样子,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但听从惊魂令的号召却是亘古以来就有的规矩,是以这会儿虽然不屑,却终究没说什么。 侯至诚随意地捋了一下头发,懒洋洋地对十二香宫主道:“您要怎么样,倒是给个准话啊,我宫里还有事呢!” 魔道十二宫几十年来未有重聚的机会,没想到今日却频频冷场。早一辈的宫主几乎都野心勃勃,以至于魔道上下都弥漫着一股不把武林踏平誓不罢休的气势,到了这一辈,却没想到个个消极罢工,侯至诚的话一出,顿时有几个人眼巴巴地瞅着十二香宫主,显然急着回宫抱崽呢! 饶是十二香的宫主戴着面具,也没办法对这十几道可怜巴巴的视线视而不见了。他清咳了一声,便有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下低低传来:“今日召集大家,便是为了听取大家的意见,既已听了,咱们今日就先散了,我再做斟酌,结果如何,咱们改日再议,如何?” 余下一十一人居然半个人异议都没有,这没有半分热忱的场面显然尴尬不已,这一辈的魔道十二宫宫主基本没怎么见过面,今日一见面才发觉居然如此志同道合,当下就有人三三两两的出去了。 侯至诚半路出家,他本不算正统魔道,家里居然还有一位吃斋念佛的老母亲,只不过天生长歪,显然后天怎么弥补也没无甚用处,后来鬼使神差居然靠着毒辣的手段和计谋赢得了一方人心,混成了六合宫宫主,实乃大幸。 尽管有这么一方传说可以号令魔道的惊魂令,但这么些年,惊魂令不知所踪,十二宫各自割据一方,对付时不时就上门挑衅的正道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原本为共抗外敌而设下的惊魂令先是不知所踪,再是形同虚设,好好的惊魂令愣是搞了个生不逢时,却又在魔道十二宫各成气候的时候又横空出世,也难怪这聚会会搞的有名无实了。 既然对有家学渊源的另外几位宫主作用都不明显,更何况是对侯至诚。 眼看别人都走得七七八八,黑荡荡的殿里顿时空了一片,侯至诚颇感无聊,对正座上的惊魂令主施了个礼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叫住了:“宫主且留步。” 被点名的侯宫主只好定住已经往外走的脚,又坐下了。 那人道:“听闻侯宫主抓住了苏佑期,可是真事?” 侯至诚忽的闻听此言,整个人顿时精神一振,阴森森地盯着十二香的宫主,那人好像完全没察觉到侯至诚的防备,浑不在意地道:“苏佑期留在宫主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交给我,我手中刚好有一种可以控制人的心智的蛊,一个苏佑期已经把白家庄给拉下水了,咱们再略施小计,便可将文殊院也拉下水,宫主以为如何?” 侯至诚还真没听出如何。他向来心思缜密,这时更觉得自惊魂令出世,整件事便都透着古怪,当下自然不肯爽快应承。更何况他还未察出母亲形迹,怎么也不会傻到就这么将苏佑期放走,便含糊道:“宫主号令,侯某自然不敢不从,但苏佑期对于侯某实在至关重要,且让我考虑几天吧!” 座上那人轻笑一声,显然侯至诚反应并未出他所料,接着又道:“我的探子来报,文殊院近几日就又要召开武林大会,这次连三清观都不会袖手旁观。若是等到他们真的乌烟瘴气成一团,只怕还要宫主尽快考虑才是。” 侯至诚平生最恨这不明不白的威胁,却没想到活到现在仅有的两次都跟苏佑期脱不开干系,当下脸色一沉,煞气都要一丝丝地透着脸上清丽的面具透出来,最终忍了又忍,勉强道:“两日后便给宫主回复。” 座上的人微一颔首,侯至诚便垫步出去了。 他撞开的殿门大开,原本阴暗的一方小殿不情不愿地被阳光塞满。十二香宫主低叹一声,把面具取下了。 面具下的人面目清俊,抬眼过去眼中却是寒光点点,星眉剑目,端的是一身正气浩荡,脸上虽有几道沟壑,却更显风霜,只有满头银发,泄漏出些许倦意。 “您不就盼着正魔两道尽早开战,还问他要苏佑期作甚呢?” 原本手支着头的人猛然一惊,那点缅怀已经被收的干干净净。他看向大步踏进宫殿的吴遇水,皱了下眉头,风马牛不相及地道:“沉一伤势如何了?” 吴遇水道:“侯至诚下手不轻,两条手筋都断了,不过好歹能接上,休养几个月就没事了,他不自量力,一心要找苏佑期寻仇,现在这幅样子,又怪的了谁?” 话说完却发现苏乘秉半天没接, 分卷阅读38 - 分卷阅读39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39 再看座上的那人,居然又出神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苏佑期这孩子固然可怜,可等到咱们大夏踏平中原,他这条命便是造福了千千万百姓,主子想出这么个不高明的借口来要苏佑期,倒会让素来多疑的侯至诚起了疑心,主子可千万别一时心软,坏了长久大计啊!” 被苦口婆心劝导了一番的苏乘秉终于垂眸看他,眼中似有一丝无奈闪过,最终还是妥协,低声道:“若侯至诚真不给,便罢了;若他发现什么端倪,便先杀了就是。” 吴遇水一颗心总算从喉咙眼里落回了原地。 再说侯至诚,这厮回了宫就听闻白蝠居然已经被人救走,自然更是借题发挥,一通狂风暴雨把六合宫里搅得寸草不生,可还没等他带着通身的怒气再去找找苏佑期的麻烦,便又有不长眼的手下来报:“有个自称云六的在门外大打出手,吵着要见您一面呢。” 侯至诚蹙起眉头,暗忖:六合宫地势隐秘,白蝠轻易被救走,跟十二香脱不了干系,但好歹也同出魔道也就罢了,怎么这会儿连阿猫阿狗都找上门了。当下脾气也不发了,对镜整冠,懒懒道:“让他进来。” 待到那向来老成,一本正经的云六进来,侯至诚正踢了鞋袜,靠椅在正当中的软塌上,凤眼斜勾,微点口脂,活色生香地勾勒出一幅美人卧波的画卷。 真真是非礼勿视。 云六本来做好了这人宫里遍布刑具,白骨森森的景象,一进来被满室的□□吓了一跳,找了个地方就拘束坐下了。 侯至诚嘲讽道:“云公子好兴致,来我宫里倒是挑的好时候,不知有何见教?” 云六刚听前半句还闹了个脸红脖子粗,听到后面就又正襟危坐了:“我奉陆丽之陆公子之命前来,想跟侯公子作个交易。” 侯至诚“啧”了一声,盯住了他没开口,云六便又道:“我们公子已经找着您的母亲了,若您肯将苏佑期归还,我们自然也将老妇人送回。”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经攻至身前,两指微张,直取老六的双目,却在最后一寸堪堪停住了,侯至诚浑身戾气,喑哑着问:“我母亲?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老六不慌不忙地将侯至诚的手格开,镇定自若地道:“侯公子遍寻老夫人不到,只怕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吧?实话告诉您,老夫人情况不好,现在全靠我家公子用内功吊着半条命,我身上也没什么信物,虽说信口雌黄难以让您信服,但若再等两天,只怕大罗神仙,也救不回老夫人的命了。” 侯至诚在短短一天里因为苏佑期被威胁,到此刻反而冷静下来。比起苏乘秉用魔道之危来威胁他,侯至诚后退几步,歪在座位上,眼睛微微地眯起来,冷笑道:“这交易我做,你把我娘带来,我就把苏佑期交给你。” ☆、柔情 有古诗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殊不知瀛洲难求,美人亦难求,若是美人待在瀛洲岛上,便只能“人间能得几回闻”了。 陆丽之便呆在这么个岛上。 此人种种形迹,都充分验证了“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的古训,一番变故,不仅大难不死,反而焉知非福。除去胸口一个血洞还需要在床上静养些时候,因缘际会下,时璧沉的一掌倒打通了他全身阻塞的静脉,自此一步登天,真正跨进了大乘之境。 可就是这么个人,黑灯瞎火的不睡,爬上茅草屋顶对月兴叹,也不知一片荒岛漂在海上除了能看见朗月星稀,静听潮水翻涌,还能瞧出个什么名堂。 七皇子半夜三更地被心急火燎的下人叫醒,饶是再好的脾气这是也要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批了一件外衣就急匆匆地赶到了陆丽之的茅草屋处,正好看见那人顶着个胸口的洞侧卧在月光下,手里还拎着壶酒,边自斟自酌边自弹自唱。 真可谓美人自风流...... 七皇子克制了下脾气,才强装冷静地道:“你半夜三更的不睡,喝什么酒?你难道不知你的伤正在紧要处?” 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盖因那人正睁着一双醉眼迷离的双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有月光从他脸上倾下,恰与“斜月沉沉藏海雾”的夜色相互映衬,勾勒出一副让人屏气凝神的画卷。 七皇子深吸口气,施展轻功就跃上了房顶,拿下了陆丽之手中的酒壶,轻声道:“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伤还没好,还是别喝了。” 但这吴侬软语半点没有戳中美人的心思,陆丽之毫不领情地就又把酒壶夺了回去,还挑衅地喝了一口,一眼“你奈我何”的流光把七皇子刺得哭笑不得,可叹这月光可人,便也放过了这醉鬼一马。 “时阁主半生的功力都传于你,求的不过是‘忠君’和‘卫国’之间的一个平衡。如今连皇帝都相信你已身死,连带的对我的看管都松懈了几分,左右皇帝也还能再熬两年,你倒不如趁这个机会避避风头......” “我若避了风头,远走他乡,你待如何?正道阁如何?时老头又如何?”原本喝的醉醺醺的陆丽之突然语带苦涩地开口,眼神已经露出几分清明,道:“老头一生求的不过是‘忠君’二字,现如今为了我,一生修为半毁不说,连不忠的罪名都背上了......”说着头摇了又摇,一口黄汤就又灌进去了。 七皇子一句“时阁主所做全为天下苍生”滚在舌尖,吞吐了半天终究没说出口。他因为陆丽之结缘时璧沉,对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子的印象一直停留在“愚忠”两个字上,却没想到最终居然是“情大于法”,时璧沉不仅放了陆丽之一马,还将毕生功力倾囊相授,弄出个陆丽之假死的局面,情势更是一下子从“山重水复”变成了“柳暗花明”,他手中登时多了不少好棋。只可惜...... “老头功力半毁,撑不了多久的,皇帝多疑,除掉我之后必然要想法动老头,若是老头真的解散正道阁,你就暗中召回人手,咱们伺机而动.....”陆丽之正说着,忽的站起身来,本来一双醉里含春的眼睛此刻目光炯炯,盯着远处。 七皇子目力远不及陆丽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除了铺天盖地的月光什么也瞧不着,只能问道:“怎么啦?” 陆丽之顾不上回答他,把手中的酒壶一丢就跃下房顶。他的脚程极快,不过须臾就不见了人影,只得轻轻叹口气,将酒壶捡起来也跟上去了。 陆丽之跌跌撞撞地跑到荒草丛边,扒开那半人高的野草向海面望。夜晚的海面浮光跃影,静影沉璧,有一艘小船破开波光粼粼的湖面,揽月而来。短短一会陆丽之等的简直望穿秋水,船还没停稳就忙不迭地凑了上去。 老六掀开小船 分卷阅读39 - 分卷阅读40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0 的船帘,看见陆丽之如此热切,也不由得心头一喜,凑上前去,道:“主子......”却见那人恍若未闻地一头扎进小船去了。 老六:...... 七皇子随后而来,站立在不远处,看见老六向他行礼,他也微微颔首,细碎的月光将他的脸都蒙住了,只看得见眼里夜凉如水,等到看见陆丽之钻进了船里,便转身离去了。 那小船逼仄,陆丽之进去后觉得转身都难,只一眼就看见了缩在船角的苏佑期。小孩正被一层棉被卷着,只露出几缕乌黑的头发,那头发上沾满了污泥,看起来狼狈不堪。陆丽之只觉得心口一痛,手已经伸出去哆哆嗦嗦地去解棉被了。 才解开了一角,就听手下的小孩轻轻哼了一声,将头转过来了。不过一个月光景,苏佑期的脸像是被磨掉了一半,一张松松垮垮的脸皮披在脸上,再没有之前眉目如画的秀色。陆丽之把手送到他的头下,轻轻的帮他撑着,另一只手一抽,就摸到了一把瘦骨嶙峋的骨头。 陆丽之感觉心里被针密密地刺了一下,酸甜苦辣都从心里漏了出来,这下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佑期,佑期?”陆丽之看着小孩满身的伤,简直一动都不敢动,只好凑在小孩耳边轻轻地叫他。苏佑期半梦半醒地唔了一声,眼睛仍是半张半阖,也不知醒没醒。 陆丽之觉得不对,这才凑上去摸了一把小孩的脸,却惊觉指下肌肤已经热的发烫!苏佑期察觉到凉意,迷迷糊糊地就贴上来,陆丽之一下子被美人投怀送抱,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慌里慌张中摸到了小孩的脉,还没诊出来个一二三,小孩的脸就又顺藤摸瓜地凑过来了。 陆丽之急的如投错了胎,连小孩的伤都顾不得了,一把抄起苏佑期就出了小船。老六趁着刚才两人如胶似漆,已经把叶秋石找了过来。叶秋石护子心切,看见两人出来就抢上前来,一把掐住了苏佑期的脉。 陆丽之心急如焚:“佑期身上极烫,是不是伤势加重了!” 叶秋石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扭曲来形容,细看之下那只把脉的手都在微颤,老六见势不对,一把搀住她。陆丽之强装镇定,道:“叶娘别急,我的伤那么重你都能救回来,佑期一定没事的。”额角却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老六看不惯一向淡定的两人现在完全一副慌了手脚的模样,只好提醒道:“咱们先回房间再说。” 陆丽之提脚就走,叶秋石大梦初醒,也慌忙跟上,边走边急匆匆道:“佑期似乎中了什么毒,脉象紊乱不堪,身上经脉尽断......”说着已经哽咽了。 陆丽之大步踏入房间,将苏佑期轻轻放在床上,又一层一层剥开小孩身上已经污浊不堪的衣衫,轻声道:“总能治好的,叶娘你再来诊诊看。” 苏佑期瘫在床上,突然如遭针扎地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好像都陷入极度的痛苦中,牙齿咬的咯吱作响,陆丽之上前一步,想握住他的手,才发现他的手上也是千疮百孔,根本握无可握。 叶秋石撑开他的眼睑,又扒开嘴巴看了看舌苔,声音都抖了:“是‘春情’!中了这药的人浑身剧痛不止,只有与人.....这药平时都用在女子身上,侯至诚这混蛋!” 陆丽之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苏佑期身上,小孩痛极,嘴唇都在抽搐,还要忍着不发出声来,也不知这几日受了多少苦,真是好一个侯至诚! 他坐到床边,将小孩整个人搂进了怀里,平静道:“叶娘你且先去配治其他伤的药,老六,你去拿些热水来。” 叶秋石手一下子攥紧了,半响终于妥协,低声道:“我去帮你拿些脂膏来,你,可别让他再受伤了。”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好不容易说完就慌慌张张地走出门去了,生怕再看一眼,才出了门,就是一声痛苦的悲声。 老六从没见过这样子的陆丽之,身上的杀气如水般倾泻出来,投眼间便是一把利刃,整个人如一把还沾着热血的寒兵,抬头处,血溅三尺。 老六暗忖:这侯至诚心思果真毒辣,知道自己伤不得苏佑期,就想出这样不上不下的法子对付他,若是毒不解,便得生受着,若是要解毒,又是一场□□,可惜这次只怕要马失前蹄了,想着便出门准备热水去了。 临关门前,还看见陆丽之轻轻褪下了苏佑期的裤子,明知道人家神志不清,还伪君子似的不停地嘟嘟囔囔,似乎在道歉。只能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逃之夭夭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好了一章,其实我有点卡肉......目测下章是意识流的肉或者是拉灯党,呃 经过了虐小受,虐小攻和小受,下章终于喜闻乐见地要进入虐单身狗阶段了 ☆、蜜意 陆丽之看人都走了,才大着胆子去脱苏佑期的衣服。 那边小孩还一动不动地躺着,本来还有那么一分清醒,一阵激痛下,人已经又昏厥了过去。不过倒少了陆丽之几分窘迫。 道貌岸然的陆丽之头一回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上下其手,反而新嫁娘似的虚伪地害羞起来,苏佑期的身上裹的外衫长及腿部,陆丽之用完了一颗老鼠胆才一鼓作气脱了苏佑期的裤子,白皙的小腿顿时淹没在层层的衣物中,若隐若现。 陆丽之只看了一眼眼睛就黏在小孩浑身的伤上。 若平时穿了衣物看倒还看不出来,此刻苏佑期褪去衣衫,陆丽之才发现小孩的小腿有些不自然的扭曲,尽管看上去皮肤白皙,但顺着腿骨摸上去了,才觉出一根腿骨坎坷不平,左凸右凹,七拼八凑地好不容易才凑出了手下这么一条细瘦的骨头。 大概这世上多么手艺精湛的能工巧匠,也拼不好一条被段段打碎的小腿骨。 陆丽之再脱不下去,又挪回了床头将小孩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苏佑期满手的伤,他也不敢动,只敢缓缓地梳理苏佑期凌乱的头发,时不时轻柔地抚过苏佑期“轮廓分明”的脸。 边心道:大概心疼,也就是这样了罢。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秋石推门进来了。昔日精致的妆容好像也遮不住一时的岁月,叶秋石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走到两人身边,先是看了看苏佑期,发现他呼吸尚显平稳才稍稍安心,喑哑道:“他的手伤的最重,我先粗略地给他处理一下,等到明日,再来仔细料理。” 陆丽之猜不透叶秋石的心思,说到底他和叶秋石也是近日才相识,他虽被七皇子救回,可伤得太重以至于命悬一线,差点就一命呜呼。垂危之际还是老四打着苏佑期的旗号将这位性情不定的“妙手回春”请回,但任凭哪位母亲,看见自己的孩子受了满身的伤回来,还要不得不再受一场人世间的“奇耻大辱”,只怕都要心如刀割。 分卷阅读40 - 分卷阅读41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1 陆丽之抬起苏佑期的手,方便叶秋石上药,头一回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安慰道:“您放心,佑期心性坚韧,不会有事的。” 叶秋石本来对这个“占尽便宜还卖乖”的人全无好感,此刻听他说的真挚,不由得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下动作却不停,只黯然道:“但愿如此。” 正上药之际,陆丽之忽听苏佑期嘤咛一声,似是清醒了,当下心下一喜,低头唤了一声:“佑期?” 苏佑期一只眼睛半阖,一只眼睛完全闭着,初时还只是身上热,这会酡红都已经烧到脸上来,他听到陆丽之叫他,便轻轻地哼了一声,寻声凑上来。 陆丽之一只手还扶着苏佑期的手,这会苏佑期在怀里一扭,两个人就差点掉下来,慌忙用另一只手托住小孩的腰,才免了在地上滚做一团。罪魁祸首犹自不觉,还要将一张红扑扑的脸往陆丽之唇边凑。 真是见了鬼了! 陆丽之占了两口温香软玉的便宜,恨不得连身上的伤都不管不顾,做一回露天席地的野鸳鸯,但到底还顾及着苏佑期的伤,慌慌张张地对叶秋石道:“这是春情发作了?快些上药!” 叶秋石还算镇定,三下五除二地就包住了苏佑期的两只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来塞在陆丽之手里,嘱咐道:“小心他的手,别,别伤了他。” 说着脸上也是一阵尴尬。本来好好的“娶亲”变成了“嫁女”,还要对“小两口”耳提面命一番,也难怪叶秋石吃不消,将药上好就带上门出去了。 这边老六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将盛着热水的浴桶搁在了房间中央,还良心发现似的在边缘搭了两条毛巾,趁着三人不注意,又做贼心虚般地溜出去了,结果一出门就撞上了七皇子。 老六没防备门口这冷风嗖嗖的天,七皇子居然有这雅兴听这奸夫淫夫的墙角,又怕当场戳穿拂了七皇子的面子,只好目不斜视地要从七皇子身边走过,没曾想,刚走两步就被七皇子叫住了。 “阿珉他,可是心悦苏佑期?” 老六心里“咯噔”一声,这世间患难鸳鸯不少,难的是这是一对患难鸳鸳。自从老二身死,时阁老以身护子之后,纵然兄弟六个人不明说,也能瞧出来陆丽之陷入了“鱼死网破”的境界里,偏陆丽之性子执拗,是个听不进劝的。眼看苏佑期还有那么一点攻破陆丽之心防的可能,纵然他再瞧不上苏佑期,觉得此人心志不坚,也断不会在这个时候拆了自家老大的台。 他一时摸不定七皇子的心思,只得谨慎道:“主子的想法哪是作属下的能够揣测的,不过主子向来是喜欢女人的,对苏佑期,可能是,一时怜悯吧。” 他这话一出,自己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估计说陆丽之也中了“春情”都比说他对苏佑期心怀同情来得可靠些,但话已说出了口,也只能暗自懊恼了。 一向机敏的七皇子这时候难得神思不属,老六的一句话说完好久,他才大梦初醒般瞧了老六一眼,敷衍道:“你给那两人,准备些容易消化的粥来,等到明日......” “佑期!” 这一声又惊又恼又羞又喜的叫声像是一下子打蒙了七皇子的脑壳,本来就有些混乱的七皇子似乎一下子卡住了,一句话噎在喉咙里,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顿了几顿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你也早些休息。”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那薄薄的一层门后传来了一声“哗啦”的水声,似乎两人正激战正酣,老六刚看两个“敢冒天下之大之大不韪”的恩爱夫夫洞房花烛,又骤然得知了一个该烂在肚子里的秘密,一下子心里又惊又惧,连带得心里的愁绪都冲淡了几分,笑骂一句“蓝颜祸水”就也离开了。 这边的屋子里两人还真是激战正酣。 陆丽之托着小孩的头给他擦脸,苏佑期被一把火烧得完全神志不清,只知道迷迷糊糊地往陆丽之身上靠,两个受着重伤的人在狭隘的浴桶里玩起了攻防战,你追我打,真是不堪入目。 陆丽之心里是极怕小孩伤上加伤的,一瓶脂膏用了大半瓶还磨磨蹭蹭地“临阵磨枪”,一双手托着苏佑期纤细的腰,就是不敢往下放。 苏佑期心里觉得难过,难耐地哼了两声,终于带了哭腔道:“陆珉,我难受......” 陆丽之被一句软软的“难受”冲的完全色令之昏,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放了下去。又怕苏佑期难受,唇接着就跟着贴了上来,安抚性地细细追逐,一双手还在小孩背上轻拍,多管齐下,好歹解了燃眉之急。 在这事上陆丽之是全无经验的,他虽爱往烟花地里钻,但心里清高的很,没遇见可折腰的人,向来是宁缺毋滥的。这会“宁缺毋滥”的某人心里可真是后悔不迭,只恨自己涉猎不广,没在艳词里瞄上那么两句,以至于现在捉襟见肘。 这么动了一会,陆丽之觉得浴桶太逼仄,就干脆抱着小孩跨出浴桶。两个人如胶似漆地从浴桶滚到床上,一向吹毛求疵的某人再次发挥了一把“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在浴桶里觉得太小了,在床上又觉得太硬了,只好暗自欣喜地把小孩从床上抱起来,倒正好跟苏佑期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小孩眼神清明,显然是已经有八分清醒了。 陆丽之顿时吓出一身冷汗。 回想两人上次告别时还有那么点撕破脸的恼羞成怒,今日却是如此紧密相连。苏佑期后腰动了一下,已经感觉到陆丽之的僵硬,那人的手还撑在他的腰间,显然是怕他双腿难以支撑,明日会腰酸腿痛。 他垂下眼眸,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似乎说什么都是不合适的,也只好沉默不言。陆丽之用手扳过苏佑期的脸,挑衅似的动了一下,苏佑期就松松垮垮地落入了陆丽之怀里。 耳边听到那人低喃着说:“现在你也不要报仇了,我也不做这什么正道阁阁主了,你若是再妄自菲薄,为了你那个便宜老爹自轻自贱,我便日日将你拴在怀里,如果不肯笑,便别走了。” 苏佑期将头埋在陆丽之怀里,陆丽之知道小孩一时半会不一定能想通,又想想下次能占到便宜又不知是什么年月,便忍不住又动几下。忽的肩头却觉得一阵濡湿,苏佑期的唇又贴上来,呼吸之间他听到一声哭声:“陆珉......” 陆丽之心头一松,抚着苏佑期的脖颈细细吻了半晌,终于道:“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这就叫留白式的肉,连续几章的感情戏真是要逼死作者了tat 目测从下周可以开始正常更新,既然更新都开始了,完结还会远么qaq ☆、心迹 第二日苏佑期醒来的时候,陆丽之早已不在身边。他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仿佛唯恐被里的春光 分卷阅读41 - 分卷阅读42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2 漏出分毫。身上早先心急火燎地被上了一番药,此刻效力也没多少了,手脚都抽搐着痛,覆巢之下,完卵居然成了后腰。 他慢吞吞地把身子翻过来,正好对上坐在床头的叶秋石的担忧的眼。 苏佑期:...... 看来陆丽之还是“怕见公婆”,新婚一大早就早早地躲出去了,留下一个苏佑期尴尬地不能自己,好歹陆丽之还帮他穿了一件中衣,总算没有□□相见罢。 苏佑期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想撑着坐起身来,但残存的还完好的几根筋不甚听使唤,也只好默默地作罢了,一旁叶秋石还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叶娘......”苏佑期唤道。 叶秋石这才如梦初醒般靠过来,扶着他慢慢坐起来,又在他后腰处垫了棉被,好让他舒服些。 母子两人具是尴尬,叶秋石还斟酌着怎么开口好说服苏佑期“失节事小,病死事大”,苏佑期经过一夜心境早就天翻地覆,这会看叶秋石不说话,还以为师父已然看破他和陆丽之“大不韪”的关系,自然要好好考虑一番,好让这件事显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两人“心怀鬼胎”地坐了大半晌,时间居然就在叶秋石指尖翻飞为苏佑期处理伤口中磨掉了。 苏佑期身上的伤看似严重,其实还没陆丽之胸口的一个洞来得惊险,侯至诚不知出于什么微妙的心理,说是要打断苏佑期全身筋骨,但却没有一条是真正“一刀两断”的,反而大多都是“藕断丝连”,人折磨自然会受的多些,但真要治起来,显然要比“破镜重圆”的重接筋骨来得容易多了。 叶秋石一套手法走完,苏佑期浑身上下活像被刷了一层酱,所到之处全被上了两三层药,又用轻薄的布带缠起来,看起来啼笑皆非。 叶秋石撤下扎在苏佑期身上的最后一根针,轻吁了口气。她有心要问苏佑期后面是否疼痛,好给他开些药来。但到底没能迅速适应从“婆婆”到“丈母娘”的非人转换,想她行医二十余载,进过王府下过江湖,唯独要在苏佑期面前折了这许多年的名声,连个普通的“望闻问切”都张不开口了。 于是她只得道:“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就是受些苦罢了。你也是大夫,眼看事也了了,可要好好看顾自己,厨房里还有药炖着,我去看看再来。” 可怜一夜未眠的叶秋石连个“陆”字都没敢提,就又急匆匆地回去煎药去了。 叶秋石前脚刚走,老六就溜进来了。 老六去救苏佑期的时候,苏佑期蓬头垢面在污泥里泡了那么几天,苏佑期则神志不清根本看不清谁是谁,这回俩人打个照面活像头一次相见,彼此惊讶的不行。 苏佑期迟疑道:“你是,云六?” 老六激动地像见了亲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一屁股坐在床上了。老七还在外面使出浑身解数地拖着叶秋石,陆丽之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便火烧眉毛般地抱住苏佑期的手,道:“苏公子听我一言。” 而这边陆丽之还拖着七皇子喝酒呢! 七皇子昨晚彻夜难眠。他一向心思淡然,跟陆丽之那个“泰山崩于前装面不改色”的伪君子不同,他自小目睹宫闱争斗,山河黑暗,一颗心早在冰冷的岁月中磨得刀枪不入,只还存留着一点海晏河清的热血和圣主垂衣的痴望。皇帝偏爱跟他如出一辙,疑心重重的二皇子,却另立太子,频频挑动二皇子跟他争斗,为的不过是把几个皇子同时拉下水,为一代“明君”铲出一条康庄大道。 他更是首当其冲。 昔年外祖父马革裹尸,一副冰冷的尸骨也盛不下皇帝的一颗疑心。这么多年来,他和母亲看尽世间冷暖,早就从少年时的义愤填膺成了今日的冷眼旁观,只可惜他眼底暗暗的不屑像是刀子般的一把把戳到了皇帝的身上,这两年他更是对他严加管束,而现在,事情似乎终于有了转机。 他拿着酒杯,看看身边捧着酒壶傻乐的陆丽之,感觉夙夜未眠的头更痛了。 他打小就对男女之情看的极淡,于公,陆丽之是与他共谋大业之人,于私,陆丽之更是他多年的挚交好友,却为了陆丽之的“第一春”而倍感焦虑不安,甚至罕见的没睡着。好容易歇下了,陆丽之又乐呵呵地跑来找他喝酒了。 陆丽之早早地就醒了,痴看了小孩半晌才跑出来。他做贼心虚地在外面溜了会风,看苏佑期还没醒,心里急躁得很,后来看叶秋石又进去了,便索性跑来七皇子这炫耀。 说是喝酒,可陆丽之自从拿了个酒杯,就径自在那傻乐,满脸的□□,昨日的那点为国为家的苦闷不知道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七皇子心头烦闷,难得的出口赶人:“我这几日还有事,就先走了,江湖且有沈玉清在盯着,你们好好养伤就是。” 陆丽之笑呵呵地“唉”了两声,也不知道听到没,前言不搭后语地跟七皇子道了声别就出门了。 刚走到苏佑期房门口就听到了叶秋石的怒喝声:“苏乘秉那样对你,你居然不想报仇!你身上的伤哪样不是拜他所赐!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徒弟!” 后面的声音听不见了,似乎是苏佑期在小声解释,然后就是“噼里啪啦”一通,陆丽之还以为叶秋石终于忍不住出手教训,一个箭步就冲进去了。 正对上叶秋石重重一掌劈在桌上,那竹制的桌子坚韧如丝,晃了几晃坚强地没倒下,叶秋石乍听闻苏佑期道要退隐江湖已是怒不可遏,对着好脾气的苏佑期又发不起火来,当下怒目而视:“陆珉?你小子进来作甚!” 叶秋石一夜没睡,蓬头垢面,此刻怒发冲冠,横眉冷对,颇有女金刚的架势。陆丽之看见“丈母娘”又怂了,小声小气地说:“怕您生气,我这不是进来看看么。” 苏佑期:...... 陆丽之看一眼苏佑期,那人正温和地望着他,虽仍是瘦弱不堪,但面目已大有不同,不由心下一喜。 苏佑期摇摇头,温和道:“叶娘,报仇这事我意已决,这会让我先跟陆珉谈一谈罢。” 叶秋石心中凉了半截,苏佑期这人,鲜少有这么肯定地说话的时候,但只要说了,任凭旁边的人哭天抢地,他照样是头也不回的。当年执意报仇是如此,这次放下不愿报仇也是如此。她心知难以劝动,怒瞪了一眼陆丽之,拂袖便走了。 陆丽之有些掐不准苏佑期的态度,磨磨蹭蹭的想坐到小孩身边。却听小孩道:“陆珉,你的事,我都知道了。” 陆丽之一条腿半放不放地僵在了空中。 半响,他才慢吞吞地道:“哦?” 这语气听不出是喜是怒,苏佑期向他探了探身子,果然那人就一个箭步地冲过来扶住了他的腰,温暖的鼻息喷在耳畔,那点隔阂好像一下子就烟消 分卷阅读42 - 分卷阅读43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3 云散了。 陆丽之将苏佑期的手抓在手里,苏佑期的手上缠满了布带,他也不敢握着,虚虚托着,手指来回抚着唯一露出的一点肌肤。 苏佑期干脆把另一只手也叠在了陆丽之手上,他道:“当年的一把大火,烧了这么多年,即便是烧毁了我一把烂骨,也该这么结束了。” 陆丽之不解其意,看了苏佑期一眼,就放下了苏佑期的手,把小孩轻轻地捞在怀里,听着苏佑期继续道:“这么多年,我日夜受着煎熬,一闭眼就是被苏家被烧死的亡魂。我殚精竭虑,为的不过是‘报仇’二字,又为了这两个字害了多少冤魂,利滚利似的,再也看不到头。这世事茫茫,哪个人都要说自己是为了一个‘正道’,却不知天下间本没有一个‘正’字。苏乘秉他,即使再设下多少毒计,照样伤不了我,真正让我难受的,是这么多年,我做了无数违背本心的事,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陆丽之听出苏佑期语气哽咽,也没插话,摸了摸小孩的头发以示安慰。苏佑期停了好一会,才断断续续地继续道:“我本想着,大概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偏偏....” 苏佑期抬起头,眼神温和而柔软,“苏佑期的命,是你陆珉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__^*) 嘻嘻,大家多给我留言嘛,我想多听听你们的看法,么么哒! ☆、说服 陆丽之心神震动,被将一颗心完完整整地剖出来给他看的苏佑期激得心神震荡,原本松松地环在苏佑期腰上的手臂更是情不自禁地收紧了,像是要把整个人全给锢进怀里。 苏佑期整个头被按在陆丽之的胸口上,初时还能一动不动地忍着,没想到陆丽之感情之澎湃宛如钱塘的江水,过了早潮居然还有晚潮,久久不息,过了良久终于迟疑道:“陆珉,你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如此良辰美景,如此美梦春宵,居然被一个破洞拆了台! 胸口已经湿了一片的陆丽之别提有多尴尬了,他耍赖似的将外衫一把脱掉,露出一把精壮的身骨,他常年习武,身形虽然瘦削但硬的惊人,举手投足间都可窥见一副“大侠”的架势,可惜胸口缠的厚厚的布条云雾弥漫,把一副好身子半遮半露地掩住了。 苏佑期看了一眼就有些不自在地扭过了头,视线还要禁不住地漏在那已经渗出血迹的伤口上,嗔怪道“伤口好似又裂了,你也不小心些,快些再去包扎一下罢。” 陆丽之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他刚被救回,身受重伤又经脉阻塞,浑身真气逆转的时候,才是真正行将就木之时,好险死里逃生,这休养几天,武学上他已踏入至臻之境,连带的胸口的伤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但他还是颇为享受苏佑期对他的关心,找出放在床头的药,又把染了血的布条解开,大开大合地就往上倒药。 苏佑期在旁边看的胆战心惊,他平时行医,讲究的是“和风细雨、徐徐图之”,乍一看陆丽之这样“糟践”自己,只觉得自己身上都跟着疼起来,又苦于自己的手此刻动弹不得,急道:“你轻些啊!” 别看陆丽之这人长得精致,活得是一点都不细致。也难怪,若是一个人前半辈子活在被所有长辈耳提面命“男儿有泪不轻弹”的粗糙里,指望他无师自通地细致一把估计还不如指望山河倒转。这会陆丽之被苏佑期轻声细语地提醒,激动地手一抖,药就撒了半瓶。 陆丽之尴尬地只能和苏佑期大眼瞪小眼。 苏佑期叹了口气,细细地看了看他的伤口,无奈道:“就这样罢!” 陆丽之如获大赦,赶紧把那瓶害的自己颜面尽失的药给放下了。他的笨手笨脚全都积攒在苏佑期面前一股脑发作,任凭外人面前再怎么高不可攀,注定也只是外面了。 苏佑期暗自觉得好笑,又怕陆丽之恼羞成怒再做出什么义愤填膺的事,便忍住了没笑。他刚才一番剖白,固然是真心实意,但还存了“抛砖引玉”的心思在里面,此刻看气氛正好,便忍不住趁热打铁:“阿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陆丽之还手足无措的手顿时僵在了空中。他抬眼看向苏佑期,正对上那人鼓励的眼神,温和地似要融雪化冰,陆丽之也生不起气来,只能慢吞吞道:“你道如何?” 苏佑期心道:云六倒说的没错,这人果然是个驴一样的犟脾气。但他微微一笑,显然不打算让陆丽之就这样和稀泥过去:“依我看,咱们不如先避锋芒,暗中辅佐七皇子才好。” 陆丽之本来已经跃跃欲试的尖刺在一句“咱们”下败下阵来,耷拉着蔫答答的软刺坐在苏佑期的手边一声不吭。 苏佑期看着对方,清秀的侧脸轮廓早已跳出少年的年纪,原本桀骜不驯的性子在“大任”面前,不得不卑躬屈膝成今日的模样,却又在亲人的安危面前,负隅顽抗般露出不屑的棱角。 他心里一软,心道:这么多年,我有“仇恨”二字,阿珉又是在心里塞下多少家国往事,才能把十分的不羁全都一点点挤出身侧呢? “其实你心中早有定夺,根本不需要我来劝。”苏佑期温温柔柔地说,“现在想想,这么多年,我兜兜转转,未尝不是回到了初心。过往烟云不值一提,阿珉,从心所欲......” 话没说完就被陆丽之用唇堵住了。那人卡着他的下巴,全无章法地一顿乱啃,他动弹不得,只能温顺地张开嘴,任由对方的唇舌搅动,搅乱一池春水。 半响,陆丽之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贴着苏佑期的唇低声道:“我把剩下的逐云六骑全都留下,咱们只身去大夏,大夏的皇帝不让咱们好过,我必定也不会让他好过!” 苏佑期自从醒了,访客接了一拨又一拨,又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陆丽之这头犟驴拉回来,这会只觉得心神俱疲,倦意一个劲的往上涌。 陆丽之又嘀咕了一会,过了好一番嘴瘾。初时苏佑期还总是含含糊糊的应一声,突然肩上一沉,却看苏佑期呼吸平稳,居然栽在他的肩膀上就睡着了。 陆丽之将小孩平放在床上,他早上起床时就趁着苏佑期还神志不清翻来覆去地偷偷瞧了一遍他的身体,知道昨晚无碍,不由得心中有点得意,又瞧了他一会,苦于俗事缠身,给他盖好被子也就出门了。 一出门就看见了正坐在藤椅上躲懒的老六。 他上去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一下子将云六从周公的棋盘上拉了回来。老六也有几天几夜没睡,这会好容易偷会懒,却被人当头浇了一头冷水,眼还没睁开就要发飙:“谁?!” 陆丽之冷哼了一声,讥讽道:“你道是谁?” 老六刚做了将陆丽之卖给苏佑期的事,这会还心虚的很,一听陆丽之的声音,全身打 分卷阅读43 - 分卷阅读44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4 了个激灵,已经呲牙咧嘴的清醒了。 陆丽之看老六一向稳重,几天不见居然就莫名其妙地长成了这个样子,心道:莫不是老二借尸还魂?已经打定了主意事情一了就要拎着这人好好去拜拜菩萨,去去身上的邪气。 他凉凉道:“你不是自诩是你们兄弟几人中最稳重的么?怎么也做起了白日宣淫的事来了?” 老六虽不知在外面睡觉哪里就白日宣淫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这几天,累了些。” 陆丽之安抚性地拍了拍老六的肩膀,接着毫不留情地一屁股挤开老六坐在了藤椅上,还假惺惺道:“倒是辛苦你们了。” 那你倒是将座位给我坐啊! 老六生起一番闷气,陆丽之好像毫无所察,嘱咐道:“九日后文殊院就又要开一次武林大会,我打算去现场一看,之后就动身去大夏。” 老六皱着眉头道:“主子,这时候去会不会太过冒险,你才刚死啊!” 陆丽之乜了他一眼,托着下巴道:“无妨,现在皇帝自己都焦头烂额,估计无暇他顾。侯至诚.....”他说这话时,语气顿了一下,旋即若无其事地接下去,“不是卖了个消息给我们么,可察出十二香的宫主有什么异样?” 老六听出陆丽之对那位侯宫主语含尖刀,但被陆丽之警告地看了一眼,也只好装没看见,道:“老大一直在一水宫宫主那盯着呢!若真有什么消息,便能即刻传回。”老六终于忍不住劝道,“侯至诚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头脑机警,也不是不能一用。” “将老七也派去,其他老四老五去时阁主身边呆着,老三去帮着七皇子,你去跟着沈玉清。”陆丽之轻轻巧巧地避过了那个问题,几个命令发下去,老六也只能点头称是了。 今日阳光正好,陆丽之解决了心头几大难事,眯着眼睛看了会太阳,便施施然又回屋看顾苏佑期去了。 白珏显然就没有这样的好心情了,他自从被蛮横地送到文殊院,便被“请”到一处偏僻的小屋中,半步不能踏出房门,除了一日三餐送饭时,隔着窗户连只鸟都看不见。初时他还闹闹,后来发现除了搞的自己声嘶力竭外全无用处,偏偏外面是清一色的好手,他逃跑两次无果后,也就慢慢歇了心思,开始数着日头过日子。 也不知还有什么盼头。 他即便再蠢,在刚巧碰到两个文殊院弟子聊天,话中对他不屑之言“那叛徒”,却半点不提石真的事,心里也隐约明白,大概这次,替罪羊要栽到他头上了。 ☆、私奔 趁着清晨早潮刚退,海面尚显风平浪静,陆丽之就带着苏佑期出发了。 苏佑期受伤极重,本需要在床上再休养些时日,但小孩一听陆丽之又要去旁听正道的不知第几次大会,便铁了心的要跟着他一起去,任凭旁人苦劝,他截然不听。陆丽之无法,好歹休息够了三天,带着执拗的母子俩便扬帆出海了。 还好文殊院离这里并不是太远,悠哉悠哉应该也能赶到。 陆丽之在外面驾着马车,边挥鞭边侧耳偷听马车里的动静。他们二人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跟叶秋石摊牌,叶秋石就好似心有所感,这几日更是守着苏佑期寸步不离,成功地堵住了两人的嘴。 苏佑期估摸着叶秋石大概也猜出了什么,又怕言语差错伤了两个伤痕累累的孩子的自尊心,索性“君子动手不动口”,对陆丽之采取了严防死守的战术,两军不能相汇,连眉来眼去一下都要偷偷摸摸,更别提“春晓一夜日高暖”了,苏佑期头回产生了那么点焦躁的感觉。 这马车里早就被陆丽之塞满了软质的毛毯,加之车夫有心表现,坐了个把时辰他也没觉出什么不适来,倒是,他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叶秋石,她老人家正专心地拨弄养了许久的“大蛊”,那虫浑身剔透,吃的一溜肥圆,似乎无暇他顾。 他假装无意地小声说:“阿珉,渴么?” 叶秋石立刻目光炯炯地看向苏佑期。苏佑期颇有些不自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一番:“他伤也未好,不能太辛苦.....” 叶秋石冷哼一声,拎起一个水壶,吝啬地将马车门打开了一个缝,把水壶塞出去了。苏佑期不甘心的跟叶秋石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最后讪讪地把头给扭过去了。 当天晚上打尖住店的时候,叶秋石特意要了三间上房,两间在正南方,一间在正北方,然后推着苏佑期去了正南方的房间。可怜的小陆抱着“丈母娘”丢给自己的包袱,凄凄惨惨地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这里环境幽静,来来回回没几个人,但叶秋石经过了侯至诚的事情,总是有些心有余悸,留到半夜才肯走,又反复嘱咐了几声,才终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门一带上,那盏跳跃的烛火顿时照下一片冷清,苏佑期褪了外衣,坐在床上,忽听窗户“吱呀”一声,一个鬼鬼祟祟的头就露出来。 苏佑期惊喜道:“阿珉!” 陆丽之故弄玄虚地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先把包袱丢进来,再潇洒地把人丢进来,三步作两步地跳过来把人搂住了。 苏佑期战战兢兢,唯恐隔壁的叶秋石听到了什么,便小声道:“你怎的过来了?” 陆丽之先用手揩了一把温香软玉的便宜,又拿起小孩的手在微弱的灯火下仔细打量,看了半响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才拿起了扔在一边的外衣,笑道:“咱们私奔去。”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苏佑期一下子被陆丽之沙哑的一句“私奔”勾去了心魂,小声道:“好...叶娘怎么办?” 陆丽之殷勤地为小孩穿上外衣,又把人抱在怀里给他穿鞋子,温声道:“我早已交代了店小二,何况你师父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准备去哪,分开也就这几天罢了。” 看苏佑期还有些惴惴,便又道:“你那师父可是个人精,她不说开,咱们都得跟着装傻,这回也算是表明了你我的态度。” 苏佑期犹豫也只是一瞬,自两人心意契合后,便时常敞心长谈,他自知自己个性软绵,做事时常瞻前顾后,便极心悦陆丽之不拘形迹,杀伐决断的性子。而陆丽之打小便因为这份“桀骜不驯”屡遭训斥,这会终于寻到伯乐欣赏,两个人更是好得蜜里调油,自然也不想跟陆丽之分开。 陆丽之把包袱背在身前,又把心中宝背在后面,动作熟练,紧接着一脚踹开窗户,道:“走了!”足下一施力,蹬出了数十丈远。 两个人对月奔逃,足足逃出了数十里,陆丽之武功大有进益,足下生风连跑几十里连呼吸都没乱,倒是苏佑期有些担心,对他说:“咱们歇会吧,累不累?” 陆丽之哪能说累?他心里美滋滋的,脚步也慢下来,两个人徘徊在一条小 分卷阅读44 - 分卷阅读45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5 溪边上。两边芦苇遍布,高高矮矮地长在水里,四周一片静谧,人声悄然,时不时有月落乌啼的一声鸟鸣,叫声清越,在这四面八方的旷野里荡漾开来。 真可谓,月不自醉人自醉。 苏佑期坐了一日的马车,虽然没出多少力,但到底伤还没好全,在这兜头的夜风里,已是有些困意。耳边似乎听到陆丽之模模糊糊跟他说了一句什么,他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一声。 陆丽之听出他的困倦,笑了一声,轻声道:“睡吧,我去找家客栈。”说着用侧脸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 耳边苏佑期呼吸沉稳,居然连声“好觉”都吝啬地不肯说,就已经睡着了。 翌日再醒来的时候,苏佑期发现自己正陷在一床棉被里。 那棉被唇红齿白,龙章凤姿,可惜睡得四仰八叉,把他牢牢挤在墙角里,但到底还惦记着这是个病人,只不甘心地把一只手虚放在他腹部。 苏佑期慢吞吞地把唇凑到陆丽之耳边,先是亲了亲,接着又轻声叫了声:“阿珉....” 陆丽之突然睁开眼来,后腰略一使劲就把苏佑期压在了身下,眯着眼,恶狠狠道:“你给我使坏!” 无辜的苏佑期眨了眨眼,又眨了眨,陆丽之再也撑不住,两个人笑成一团。 下楼吃过早饭后就是例行的赶路。因着两人出来地偷偷摸摸,既没带轮椅,也没带马车,索性这里离文殊院只有一百里余里,两人便做了徒步化缘的准备,早早就出了门。 这城里的风景和沿途见过的又是大有不同。衣衫褴褛者几乎霸占着街上的边边角角,好容易见个叫卖的小贩,也远没有别城里的中气十足,倒是有气无力的。整条街道都笼着一股破旧的气息,连光天化日之下一对狗男男公然晃出来,都只得到了街道阿婆不屑的一瞥。 昨晚两个人摸黑来的,对这边风土人情还没甚了解,今日一观,觉得大有异样,陆丽之还没习惯没一顶正道阁阁主的乌纱帽压在头上,一时间好奇心又发作,皱眉道:“这里是富庶之地,百姓怎的如此贫苦?” 苏佑期还没陆丽之了解,也不好说什么,忽的瞥见一人驾着一匹高头大马疾驰过来,马势浩荡,行人纷纷躲避,可一个幼童还又惊又怕地站在路中间!他一句小心还没叫出口,陆丽之已经窜到那小孩面前一把拎起,右手衣袖后甩,剑气迎撞墙上,三个人借力后退,正跟那匹马擦身而过! 那啃着指头的小孩脸上还挂着两行清涕,终于死里逃生地“哇”一声哭出来,那骑马的人纵马狂奔,连头都没回。 苏佑期看出陆丽之的怒意,忙叫道:“阿珉别追!且先问问情况。”陆丽之忍了又忍,寻了一处干净的石墩,左手一小孩,右手一小孩地把两个人拎到了石墩上。 那小孩被冷若冰霜的美人吓了个正着,苏佑期一坐下就忙不迭地扑到了他怀里,苏佑期手上还缠着厚厚的布条,也没办法帮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孩擦眼泪,只好用手轻轻拍两下,帮着小孩把鼻涕眼泪全都一股脑地抹在他身上。 陆丽之棍子一般杵在一旁,面有不虞,显然很是介意居然有人“太岁头上动土”,苏佑期安抚性地看了他好几眼,他才终于屈尊降贵地坐下来,挑衅似的占了苏佑期一条臂膀,怀里的小孩哭得更厉害了。 不多时,就有一妇人匆匆寻来,看到小孩就一把搂住了,哭天抢地道:“我的孙啊!” 这孙不还好好在呢么? 苏佑期无法,轻声劝道,“大娘,您跟我们说说,那骑马的是什么人啊?” 刚开始那大娘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面露惊色,后来看面前两人衣服华贵,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又听街坊邻居说那“大侠”武功高强,才终于哭道:“是,是当地的一个帮派,我听人说叫什么‘金刀帮’的,原来还没这么猖獗,最近他们打家劫舍,家里有点家底的都被他们搜过几遍......” 陆丽之皱眉道:“官府呢?” 听到这话那大娘哭的更厉害了,嗓子嚎得冲上云霄,抽抽噎噎道:“官府,官府根本不管,我听我丈夫说,好像是,得了好处的...” 再问别的,翻来覆去的,大娘也只知道这么点事了。 送走了哭哭啼啼的大娘,苏佑期打量着陆丽之的神色,正巧那人也看过来,对视半响,苏佑期先笑,道:“那咱们就去看看罢。” ☆、看婚 两人说是这样说着,对于怎么找金刀帮却是半点头绪也没有。苏佑期说到底根本没什么行走江湖的经验,陆丽之习惯了手下的人先把情报送上来,这初出茅庐的俩小伙子头一回尝了把赤手空拳闯荡江湖的滋味,乱打听了一上午,除了混了个口干舌燥,什么也没得着。 陆丽之看中午日头渐烈,怕苏佑期身体撑不住,找了个茶摊就钻进去了。 此刻正值中午,吃饭的人多,喝茶的人少,陆丽之和苏佑期一进去就寻着了个地方,那老大爷亲切地给两位客官倒上了两杯茶,就又回身去跟一名坐在两人左侧的年轻人说话去了。 那年轻人腰间配着一把大刀,生的五官端正,坐在那里身姿挺拔,身上穿着一身捕快样式的衣服。兴许是正午天热,那人说了两句就怒气冲冲地拍了一把桌子,那茶杯“滴溜溜”地转过几圈,“啪”地摔在地上香消玉殒了。 那卖茶的大爷也没恼,反而拍着那年轻人的肩小声劝慰几句。陆丽之耳尖,一下子就捕捉到“金刀帮”一词,苏佑期听不着,可看陆丽之脸上一脸惯常的捉摸不透,便猜到了几分,轻轻覆住了陆丽之的手,示意他去搭话。 陆丽之反手抓住了苏佑期的手,放在手心里捏了又捏,紧接着拎起一杯茶,翩翩然向那公子去了。 陆美人生的皮相好,此刻有意勾搭,也不知说了什么,不过两句那老大爷就皱起了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连连叹着气回柜台去了。两人好得勾肩搭背,不多时就往苏佑期这边来。 一回到座位,陆丽之登时放开那捕快,紧紧地挤在苏佑期身边,活像刚才被占了多大的便宜,冷若冰霜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那捕快一副直爽性子,半点没注意到陆丽之的不屑,反手向苏佑期抱了抱拳,声如洪钟:“你就是陆期陆兄吧?在下宋颀,幸会幸会。” 苏佑期骤然被陆丽之改了名,还被稀里糊涂地冠了“夫”姓,差点没反应过来,怔了一瞬才笑道:“正是在下,宋兄请坐。” 宋颀被陆丽之蒙了一把,此刻坐下细细打量,果然觉得苏佑期面相清贵,举手投足一股大家风范,又忍不住抱一抱拳,大声道:“陆公子,宋某早先也是混江湖的,讲究个快意恩仇,没想到现在要看着那金刀帮为祸一方,现在全仰仗公子 分卷阅读45 - 分卷阅读46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6 了,要有什么帮的上的,交代宋某一声,宋某定当万死不辞!” 一个七尺汉子,说到这时竟然语带哽咽,面露恳求之色,显然是一颗纯然的赤子之心乍遇官场黑暗,踉踉跄跄不知去向何方。 苏佑期不知陆丽之到底跟这小伙说了什么将人家感动至此,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宋颀却把苏佑期的沉默当成了拒绝,一把拉住了苏佑期的手,哭道:“若不是我上还有八十岁的老母亲,下还有三岁稚儿,怎么也要跟那群狗娘养的拼一把!就是,就是......” 苏佑期被如此至情至性的宋颀哽了个正着,连被宋颀拉着,瞬间浸了个半湿的袖子都没顾上,整个人瞠目结舌,求助似的看了看陆丽之。 陆丽之也没想到宋颀一过来就先占了把苏佑期的便宜,正暗自懊悔,此刻得君指示,自然忙不迭地“扶”起了宋颀,威胁道:“别哭了。” 宋颀泪眼朦胧地看了眼陆丽之,“哇”一声扑在了陆丽之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泪地全抹在了陆丽之身上。 两人先后被鼻涕眼泪问候,对视一眼具是哭笑不得。趁宋颀哭得正投入,苏佑期便以口型示意,问道:“你与他说了什么?” 陆丽之嫌弃地瞥了眼还正用自己衣服擦脸的宋颀,轻声道:“钦差。”苏佑期顿时心领神会,这下更是哭笑不得,心道:这人真是胡闹,哪有钦差会是个断了腿的?不过倒是有趣。 宋颀哭了良久,苏佑期连茶都又喝了一杯,才终于恋恋不舍地止住了。两人唯恐再提起什么碰到他的伤心处,自然直奔主题跟他打听金刀帮的事情。 那金刀帮毕竟不是魔道中人行事做派,宋颀跟他们打了许久交道,早就摸清了他们的老巢在哪,此刻两人不给他机会让他再随意发挥,也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情况。 在听到宋颀抽抽噎噎地说“帮主不知从哪里虏了个女子,传说中美若天仙......”苏佑期不禁掩饰似的喝了口茶,心道:照你那性子,若真是丑若无盐,怕又是要哭的。 陆丽之一直在旁边盯着苏佑期的一举一动,此刻看苏佑期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便从他手中拿走了茶杯,不让他再喝。 苏佑期无奈,忍住不合时宜的笑意,温声安慰道:“宋兄,我们二人已有想法,你且回去等待消息,今日之事不要说与旁人知晓。” 也算终于哄走了一步三回头的宋颀。 苏佑期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嗔怪地看了一眼从头到尾缄默不言只知道捧着茶杯看好戏的陆丽之,道:“你可看够了?” 陆丽之难得苦哈哈道:“你就别难为我了,要不是有你,估计我早就破门而逃啦。” 苏佑期也没什么真责怪的意思,低声道:“我知道,咱们走罢。”说罢叫来老板结了账,两个人便出了门,吃饭去了。 陆丽之打定了主意要在晚上去大闹喜宴,便不疾不徐地跟小孩一起吃了饭,找了家客栈歇下了。 两个不知轻重的在客栈里闹了一会,陆丽之剥光了一只红澄澄的螃蟹,对着这只苏佑期是又吸又啃,吃的不亦乐乎。但又担心着苏佑期的身子,闹过了一阵就把怀里的小孩给哄睡了,徒留下自己凄凄惨惨戚戚,还要翻出包袱里的药,小心翼翼地再给苏佑期上药。 待到了傍晚时分,陆丽之便叫醒了苏佑期,给迷迷糊糊的苏佑期喂进一碗鸡汤,就扛着一只人形包裹出发了。 上次陆丽之在夕阳下来去还是去叶宿城的时候,不过几日光景,已经物是人非,早先老二“字字珠玑”,陆丽之还嫌他烦,如今音容笑貌依稀还在,整具尸骨却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苏佑期已然清醒,趴在陆丽之身上,道:“不知世上有多少人,看的是‘近黄昏’的夕阳?须知生亦喜,死亦喜,转世轮回,有这边哭一场,便有那边笑一场,看不透罢了。” 陆丽之听出苏佑期的未竟之意,平静道:“我并非看不透之人,老二嘴上不说,心里是早就厌倦了这样刀口舔生活的日子,虽然委屈了些,也算实现了。” 苏佑期轻叹一声,低声问道:“还有多远?” 陆丽之眺望远方,那夕阳在远处落下一片阴翳,阴阴森森地把远处一座城拢进阴影里,他道:“到了!” 两人悄悄摸进了城里,这城早就破败不堪,除了隐隐约约能看出些许轮廓,城门,墙垛早就风干在岁月里。而金刀帮就依城而建,二人一进去,便看到了黑漆漆的街道上唯有一处灯火通明。 陆丽之吃过两次痛彻心扉的亏,其实并不太信宋颀的话,也不太敢将苏佑期一人独自放在客栈里。这会看着目的地就在眼前,绕着这处府邸游走一圈愣是没敢进。 还要对苏佑期道:“这里防范如此疏忽,咱们走一圈都只瞧着两个守夜的,怕不是有陷阱吧?” 两人正疑神疑鬼之时,忽听一声“好”大声喝出,吵吵嚷嚷地夹杂着吆五喝六,还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大哥,新娘子长什么样,給兄弟们看看呗!”然后又是一阵吵嚷。 苏佑期拍陆丽之的肩,道:“别等了,去看看。” 陆丽之背着苏佑期跃上墙头,那墙头极窄,陆丽之踩着墙跑了几步就在墙上站定,注视前方。他俩本以为怎么也要找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拜堂,没想到那个帮主如此吝啬,幕天席地,酒席这里一堆,那里一堆,在院里摆的稀稀落落,人却拥挤不堪,全都围在帮主身边敬酒。 庭院里原来雅致的摆设被这些粗人一股脑地毁了一通,假山落了一地,水池干了一池,四面八方处处插着火把,横着金刀帮的大旗,两人隔得远,也看不清具体情形,就看到一个彪形大汉摇摇晃晃地挤出人群,举着酒杯,在台阶上站定了。 陆丽之道:“你觉得那是帮主么?” 苏佑期犹豫道:“样子是丑了点,但应该是吧,怎么说也穿着喜袍呢!” ☆、唱和 别说苏佑期都难得刻薄了一把,只能说那帮主实在长得金刀大马,活脱脱一张鞋拔子脸不说,还配上了一根短的惊人的脖子,整个人被人模人样地箍在一身红彤彤的喜服中,转过身来活像被油锅炸熟了的牛头马面。 他醉醺醺地被扶到了台阶上,晃了几下终于站定了。隔太远俩人都听不太清,只估摸着是在发表一下自己婚事上总算卓有建树的想法。身边围了一群起哄的,喝彩声一阵压过一阵。 陆丽之忍无可忍道:“这下咱们怎么办?” 苏佑期结结巴巴道:“再看会?” 陆丽之几乎要忍无可忍了,讥诮道:“那恐怕没等我们把新娘救出来,咱们自个就先要被吓死了.....” “什么人?!” 苏佑期猛然一惊,已经被陆丽之压着低头,“ 分卷阅读46 - 分卷阅读47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7 搂紧我!” 陆丽之虎行蛇步,在笔直的墙上愣是溜出了一条曲线,堪堪又避过几枚银针。苏佑期只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两个人已经跃起,陆丽之倒悬树上,两手不停,又一个借力空翻,左手紧吊着树干,暗器已经出手! 急匆匆跑过来的一队人瞬时被打熄了火把,立刻进行了“狗咬狗一嘴毛”的聚众闹事,成功地将还醉醺醺的新郎官吸引过来。 那帮主隔空怒吼:“何人闹事?不要命了!” 陆丽之暗叫不好,他带着苏佑期本来就心有顾忌,又肩负着“营救新娘,杀虎打怪”的重任,再加上处于“势单力薄”的劣势,本来是抱着暗中行事的想法,没想到金刀帮帮主功力如此深厚,脸皮一出放之四海皆无敌,连自己都要一着不慎,难道要先撤? 苏佑期低声道:“咱们不如现身,他投鼠忌器,反而不知咱们有多少底牌,我们杀他个措手不及!” 陆丽之听苏佑期都露出了罕见的匪气,差点要不合时宜的调笑他两句,心里却不由道:我陆珉怎么也要说是江湖一霸,还怕一个区区金刀帮帮主不成! 便朗声笑道:“听闻帮主今日成亲,陆某特来祝贺,难道金刀帮就是这样欢迎朋友的?” 那帮主大名唤作金策,虽然金刀帮成帮时日不久,他却俨然已经是个混迹三教九流的老江湖,此刻听陆丽之隔空传音,气息半点不乱,声音浑圆有力,显然是万里挑一的好手,不由起了巴结之心,也笑道:“既然是朋友,何须遮遮掩掩地,出来见个面吧!” 待看到一名相貌出众的青年背着一个小残废挤开包围的重重人群出来时,他先是一惊,面上已经起了轻视之心,心道:那个人武功再高,带着个残废能成什么事?这里兄弟众多,还怕他一人,那我面子何在! 他遮掩道:“虎子,去给咱们的客人加两张凳子来!就加在我的座位旁边!咱们的喜酒可还没喝完呢。” 陆丽之靠近了,看金策与他说话时,还站在三人的包围圈中,身边小弟环伺,显然是怕他突然发难,更是对这狐假虎威的人看不起,也没搭话,径自就要往金策吩咐手下给他准备的座位上去。 金策手下的一个小弟倒是怎么也看不顺眼这人大摇大摆的做派,提着一把劈天斧就不声不响地朝苏佑期劈来! 陆丽之一侧身,那把斧头就劈了个空,他恨透了别人对苏佑期动手,心念一动就要上前,被苏佑期紧紧搂住了,安抚似的蹭了蹭他的耳朵,他怒意稍减,目不斜视就要继续向前去。 没想到那人一斧劈了空,马上双手一提,向左一滑步就又是一横劈!陆丽之脚步一转,已经一掌打掉了他的斧头,掐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起来! 眼看那人脸上青筋暴涨,双脚在空中悬踢,愣是没人敢上前一步。 “手下留人!手下留人...” 金策终于挤开了众小弟向两人而来,笑道:“小弟冒犯了,还请大侠留一命.....” 陆丽之一副古怪脾气早就被这个人不知天高地厚的两斧给激起来,似笑非笑道:“你要我留他一命?” 金策本来是有心试探,没想到陆丽之武功高,脾气更大,只能赔笑道:“来往皆朋友,手下留情啊兄弟。” 话是这样说,他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双手搅成一团,显然已经存了动手的心思。没想到陆丽之“咚”一声把人砸到了地上,轻描淡写道:“那就听帮主一言。” 事情急转直下,死里逃生的小弟忙不迭地退到了后面,一副心有余悸的怂包模样。金策脸上阴晴变换,终于一挥手,让聚在一起的众人散开,只留下几个亲属还亦步亦趋,跟在三人身边虎视眈眈。 金策将人引到了座位上,又叫人呈上新的碗筷,笑道:“瞧着侠士武功如此高强,师从何人?” 他问的直接,陆丽之却没理他,把苏佑期放在了腿上给他整理衣服,半响才愤恨道:“什么师从何人,陆某可没有什么师父。” 金策听出有门,也不接着问,连连劝酒,两个人一个有心套话,一个有心搭话,一时间喝的热烈无比,不过一会就又要开始称兄道弟。酒过三巡,推杯换盏之时,就又听金策状似无意地说了句:“这第二次武林大会可就又要开了。” 陆丽之听了这句,一下子摔了酒杯,在金策的惊呼中拎起酒壶灌进去大半,摇摇晃晃大着舌头道:“金兄跟我如此投缘,我也不妨直说了。我跟白家庄的白二公子是至交好友,本来是想靠着苏佑期赚个名声的,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白珏可是被寂音那个假慈悲给抓了,那个狗娘养的连我也不放过!我,我......” 金策疑道:“好像没听过白家庄还有公子这样的人物啊!” 陆丽之发狠道:“你也不信我!江湖上正派人士没一个是正派的,我也不想在这破烂里混了,干脆就抢了沈玉清的师弟来,也让这正派小子走一遭不一样的罪!打断了这小子的腿,日日呷玩,可比做个什么大侠有趣多了!” 说罢捧着苏佑期的脸就狠狠吻过来! 苏佑期听这人完全言语无状,像是趁了机会要好好发一通疯,也只好“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假装被亲了个正着。陆丽之的舌头抵过来,两人接了个春意满怀的吻,末了那人还又在他脸颊上亲了又亲,才又把他环在怀里。 苏佑期转过一张发烫的脸,埋进了陆丽之衣服中,将陆丽之偷偷抵过来的药丸给吞了。 金策一张惊疑不定的脸已经从“原来如此”变成了“心照不宣”,显然已经完全掉入了陆戏子咿咿呀呀的唱腔中,也怪陆丽之从“清高无尘”到“地痞流氓”的转换太过纯熟,以至于顶着一张“下三滥”的脸成功地取得了金策的信任。 金帮主被刚才的一幕活色生香迷得三迷五道,终于露了口风:“天下的男人哪有不爱美貌的?别说兄弟你,连老兄我都被你那胡人嫂子给迷得七荤八素,一下子就抢了回来!” 适逢这时又有人来给金策敬酒,搭着大哥的肩膀道:“大哥啊,咱们江湖人讲什么虚礼啊,还不把嫂子拉来给我们见上一见!” 金策哈哈大笑,连声道:“还不把嫂子给我叫出来!”说着又回头对陆丽之道:“兄弟也去凑凑热闹?” 陆丽之短短时间已经摸清了金策的底细,早对这“草包一个”居然也能称霸一方的情状产生了强烈怀疑,此刻听出金策终于露出点拉拢之意,哪有不去的道理,接道:“自然求之不得。”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挤到中厅前,那个新房便是原来的中厅,不过经过草草一番布置,早有好事的人将原本呆在房间里的新娘给拉出来,金策拨开人群,一把拉下了新娘的盖头。 果真是难见的美 分卷阅读47 - 分卷阅读48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8 人。 那女子眼窝深邃,鼻梁高挺,生的个子高挑,一双眼睛极有神,虽不是常见的中原面貌,也担得起一句“何彼浓矣,华若桃李。”配上金策一张丑的要命的脸,真是“此景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陆丽之被挤在外侧,与那女子遥遥相对,金策搂着佳人,简直要笑出了花,被众人起哄着“嫂子说两句”才不甘心地解了佳人的穴位,威胁道:“说两句?” 那女子看他一眼,又把目光移回了陆丽之身上,道:“大家可愿敬我们一杯?” 群情高涨,眼看大家纷纷奔回座位拿起酒杯,陆丽之突然悄声说:“不对,那女子是.....” 大家已然纷纷干了一杯! “她是大夏朝天圣女!酒里有毒!” ☆、圣女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点... 此处无虐,无虐,无虐,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 仓皇之间,陆丽之举筷就射,一根竹制的筷子“铮”一声钉在金策的酒杯上,霎那间就打得碎片四溅。 那新娘动作更快,一脚已经踢向金策膝间,金策一个踉跄在地,只听一声呼哨,四周黑影跃起,冲进不知所措的人群,手起刀落,鲜血跟月光掺在一起,冷冷地抖落出一地残尸。 瞬息之间,金刀帮的人已经被屠大半。那些黑衣人刀刀狠辣,耳朵,鼻子,眼睛滚落一地,好运些的还躲过了些折磨,一刀被抹进了生死路里,作恶多的就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五官四肢件件掉落,在油锅里煎上几煎,再混着一口鲜血吐出自己的老命。 陆丽之无心他顾,那酒里混的根本不是□□,而是散功卸力的“十香散”,但他早有戒心,喝酒之时先是偷偷服下可解百毒的灵药,又用内力将酒水尽力逼出,是以并未受太大影响。 金策被“枕边人”一刀架在脖子上,提着头发被迫看新婚庭院流血千里,昔日兄弟个个被拆骨剥皮,目眦尽裂,赤红着眼拼命挣扎着要冲进修罗场,连削铁如泥的匕首嵌进了脖子都不管不顾,任凭胸前衣襟被渐渐染红。 陆丽之从头到尾都没动,他一手暗暗蓄力,一手还托着苏佑期。 两人隔着屠宰场遥遥相对。 不过一呼吸之间,金刀帮的人就被杀了七七八八,一领头的黑衣人屈膝上前,对着那胡人女子低声道:“圣女可还有吩咐?” 陆丽之好似未察逐渐聚拢来的黑衣人,背着苏佑期稳稳向胡人女跨出一步。背上小孩半响没说话,隔着衣料陆丽之都能察觉到苏佑期的肌肉的紧绷,还透出隐隐的害怕来。 陆丽之悄声道:“莫怕,有我在。”心里却已经有些后悔执意带苏佑期来。过了许久,陆丽之感觉到小孩在后面微微点头,才算放下点心来。 不知何时场面突然静了下来,残余的几根火把还“噼啪”作响,混着初夏时若有若无的蝉鸣,居然透出点温馨来。 那些黑衣人此刻都围拢在四人旁,形成包围之势,空气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叫人一刻也不敢放松。 金策失血过多,早少了之前不管不顾的拼死拼活劲,有气无力地瘫在那里,吃力的“呼哧呼哧”,陆丽之一路走来,早听闻金刀帮在此地是如何作恶多端,可看众人居然如此折戟,不由得生出点兔死狐悲的感觉来,心道:若是大夏真要踏足中原,我中原百姓可会像这般无辜死伤无数?! 心下之间已存了拼着半条命不要也要杀了大夏圣女的念头。 “你恨金策将你抢来,杀了他一人便是,何须这样?”陆丽之懒懒开口,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圣女。 那圣女冷淡地看他一眼,道:“他既然敢趁我孤身一人用了下三滥的手段虏了我,便该料到今日会有此劫。更何况,你来此地难道不是为了杀他?陆珉。” 陆丽之听圣女喝出他的名字,一双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道:“什么陆珉?我可不认识什么陆珉。” 圣女丢开匕首,手下的人立刻极有眼色地拖开还在连连哀嚎的金策,她踏着鲜血下了台阶,在离陆丽之五步远处微微抬头,冷笑道:“何须装傻?我们世代为仇敌,你认得我,难道我就不认得你?不过既然阁下卸下正道阁阁主一职,咱们也就算不得有什么深仇大恨。金策羞辱于我,我杀了他整个金刀帮正好解气,也免了陆公子多管这一遭闲事了。” 陆丽之轻“哼”一声,吹毛求疵道:“难道我是专门来杀人的么?我是来打听金刀帮的底细的,你把人通通给我杀了,不是给我颜色看?” 那圣女轻叹一声,不经意道:“听说陆公子心有所属,可是这位苏佑期苏公子?” 陆丽之乍听圣女提起苏佑期,骤然心生警觉,脸色也沉下去,杀意沉沉,道:“你...” “我便是苏佑期,敢问圣女有何指教?可否为我们二人解惑一二?”苏佑期温声开口,截了陆丽之的话头,立刻被小气吧啦的陆丽之捏了一把。 那圣女将目光投向苏佑期,不知怎的,竟好似透出些许温和来,再看却又闪烁不见。她低声说:“二皇子妒忌七皇子手握江湖,自己又插不进手,便收买了金策,豢养了一群乌合之众妄想染指江湖。这些人仗着有二皇子便与当地官府勾结,什么胆大包天的事都敢做....” 陆丽之心道:这种怂包也值得老皇帝倾心培养?却心喜于二皇子行将踏错居然下了这么一步昏棋,给自己平添一点把柄。 苏佑期与陆丽之心意相通,早猜到对方所想。又估计着这人八成要抹不开面子,便道:“左右这金策在圣女手中,也不过是出口气罢了,不如交与我们,我们也替圣女做件事,你看如何?” 他言笑晏晏,在刀剑丛里坦坦荡荡地跨出一步,气度亦让人心折。那圣女先是看他一眼,又别开眼睛看向别处,语气森然:“你做什么肯换?” 话音未落陆丽之已经动了,他与圣女只隔一人,一脚踢开别人惊惶失措间劈来的一刀,手刀已经架在了圣女的脖子上,威胁道:“当然是你的命!” 四周的黑衣人悄然无声地合成包围之势,面面相觑,却没一个敢动手的。 圣女半点不显惊惶,一双平淡无波的眼睛堪堪错过陆丽之,与苏佑期对上,她瞧着苏佑期道:“杀了我,你便永远都拦不住苏乘秉了。” 说完这句,她又别过眼睛盯着陆丽之,冷冷道:“苏乘秉将我骗到中原来,杀人借的便是您的手,你是要顺了他的意?还是顺了我的意?”她向前迈了一步,与陆丽之更近了几分。 陆丽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恨声道:“你手段如此狠毒,金策不过羞辱了你,你就要让他看着全帮的人一个个被杀,你要我相信你会帮我们对付苏乘秉?!” 分卷阅读48 - 分卷阅读49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49 苏佑期看圣女被陆丽之掐的脸色发青,却没半点挣扎之态,显然也是个瞧天看地没一个能起,宁死不肯让步半句的执拗性子,不由得叹了一声,道:“阿珉,快些放手,人死了我们还怎么谈?” 陆丽之不甘心地松开了手,圣女重得生机,一时踉跄地后退几步,趴在地上重重地咳嗽。陆丽之讥笑道:“现在可要谈?” 那圣女闻言倏得抬头,一双眸子闪闪发亮,顿时漫天的银针已经射来!陆丽之动作更快,他一把把苏佑期从背上拉下来护在胸前,另一只手已经扯开衣袖舞得虎虎生威,脚下步子不停,轻功瞬间被运到极致,两人身形飘忽,九千九百九十九根银针居然被尽数打落! 陆丽之从万千银针中错眼瞥见圣女已被手下人扶起,冷笑一声从银光中挣脱就要去抓她,伏在他胸前的苏佑期却忽的一口血呕在地上! “佑期!”陆丽之托住苏佑期,一手扶起他的脸。苏佑期脸色灰败,唇上无半点血色,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看了他一眼就昏了过去。陆丽之又急又气,一步抢上前就要去抓圣女。立刻有黑衣人起势要拦,陆丽之不躲不避,任由他一刀削在肩上,左手一错,坚如玄铁的一招劈在那人腕上,筋脉已经全部爆裂! 那圣女被陆丽之一把掐住脖子提起来,暴怒道:“解药交来!” “十里沉香早就燃起,你武功高强,当然不怕,可怜你的小相好,那针上沾的都是解药!”那圣女无半点惧意,朝天笑起,被掐住的喉咙粗嘎不堪,笑了几声就心有不甘的停了。 陆丽之怒极,把她狠狠掼在地上,又把苏佑期放下,抓起一把银针就要往他身上扎,最后一刻却停了,又一把抓起笑容诡异的圣女,怒道:“你骗我!” 圣女道:“没骗你,不过这解药遇了空气便消失,若是刚才还有用,这时候你除了让他多受点苦,没别的用。”说罢她撑着坐起来,心神激荡之下竟也一口血吐在地上,低低声音下混着点凄然,道:“你若真想救他,便放了我,再到大夏来找我,我也作个人情,将苏乘秉的消息卖给你。” 这一番要求可谓提的没头没脑,陆丽之轻抚着苏佑期脸庞,沉默半响,忽的动手发作,一指戳中圣女风池,她整个人飞起被摔在地上,立刻有黑衣人围住她,陆丽之回身道:“滚!” 不多时金策就被丢上来,他失了两只眼睛,只知道趴在地上乱嚎,被陆丽之重重一脚踢在身上,不动了。一群黑影来时迅速,退的也迅速,里三层外三层地架着圣女就飞身不见了。 人声静谧。 陆丽之心中惴惴,回程途中频频摸苏佑期的脉象。白日里还活活泼泼的小孩此刻有气无力地趴在他肩上,陆丽之只觉得每踏过一步心便似被针扎了一把,直扎得密密麻麻。 何谓“爱生忧惧”,今日可算是又体会一遭了。 ☆、前因 两人一路疾行回到客栈,端的是两个有气无力。 陆丽之的医术果真是个半吊子,放在旁人身上还敢拿着“半仙”的手艺糊弄一番,搁在苏佑期身上连摸一下脉搏都要心惊肉跳。此刻也只能把小孩放在床上,急匆匆地推门要去找大夫。 刚走了一步就被拉住了。 陆丽之不敢置信地回头,却瞧见苏佑期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端的是面色红润,动作敏捷,他见陆丽之行状,先是露出点迷惑不解,又是一副恍然大悟,招招手示意陆丽之过来。 可怜的陆丽之还被钉在当场,过了许久才终于从“活见鬼了”撕出点不敢置信的欣喜,他扑到床前,哭道:“佑期啊!” 其悲伤怆然的语调一唱三叹,只怕连窦娥再世都要叹之弗如。此刻“陆娥”抬起一双还湿意淋淋的眸子,委屈道:“你没事了?” 苏佑期摇了摇头,奇道:“初时还觉得心痛难忍,此刻却是完全无事了,这毒也太蹊跷了些,我怀疑....” 陆丽之强笑道:“怀疑你没中毒么?” 却没想到苏佑期先是顿了顿,然后面色微妙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叶娘对蛊向来情有独钟,我虽不甚了解,但观其情状,倒觉得这像是种相互呼应的蛊......” 陆丽之想起圣女吐血一事,顿觉稀奇,他当时并没细想,这会苏佑期一说,才觉出点不同来,便赶紧将前因后果都说与他听,末了又忧心忡忡地问:“那个大夏圣女不是什么好东西,手段如此毒辣,只怕下了蛊也是别有用心,咱们踏遍万水千山,也要将你身上的蛊解了,再去将那圣女千刀万剐.....”话说到最后,已经是咬碎了一口银牙,语无伦次了。 他还牢牢记着侯至诚先前给苏佑期的刀刀狠辣,这会碍着大局还不能动他,但每逢见到苏佑期手上疤痕遍布,心中的恨意就多加一分,此刻“生死簿”上又多了一个大夏圣女,一时间更是愤怒灼心,半响没说话。 苏佑期靠着床头也是一派神思不属,压根没注意到陆丽之心中早就将两人过了千般死法,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道:“金策你带回来了么?” 陆丽之神情一滞,迟疑道:“啊?” 苏佑期哭笑不得,无奈道:“还不快回去找他?咱们今天晚上要白忙活了!” 陆丽之被“丢三落四”的恶行所累,只好恋恋不舍地回去找金策了。 等到二人回来,已经又过了一个时辰。陆丽之点了金策的睡穴,丝毫没顾虑到人家刚刚五体不全,随手就丢在了墙角,又抽出张纸给七皇子写信。待到笔墨尽干,三更梆子都敲了一旬了。 陆丽之翻身上床,借着灯火给苏佑期换了药,灭了灯就要搂着人睡下,忽听苏佑期悄声道:“阿珉,你觉得,那圣女与我会不会是,一家人?”陆丽之只觉得一声惊雷炸在自己耳边,睡意全无,他震惊道:“你说什么?” 苏佑期也觉得自己似乎说了个荒谬的假设,难堪得紧,任凭陆丽之温言再哄也闭口不言了。陆丽之辗转难眠,白日的情景一遍遍走马观花似的在眼前播放,不知不觉竟觉出点道理来,他兴致冲冲地想跟苏佑期分享一番自己的心得体会,低头一看却不由得失笑——小孩早就睡得四平八稳了。 翌日陆丽之旧事重提,苏佑期却是三缄其口了。陆丽之无法,也只好顾及着苏佑期可怜的面子不再提。苏佑期历经昨日一劫,气色更显红润,陆丽之初时还担心,看苏佑期似乎精神更甚从前,也就只好把一番“金玉良言”压在了心底,带着两人上路了。 七皇子手底下的人得力,一封信送出去不多时便有人出现将金策带走了,少了这么个一直在车厢里“嗷嗷”惨叫,动辄打滚的活物,两人均是松了口气。 陆丽之最不耐烦尔虞我诈的人情往来,对金策是审 分卷阅读49 - 分卷阅读50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0 都没审就二大爷似的丢给了忙前忙后的七皇子,两位甩手掌柜悠悠然地赶到了文殊院,恰逢盛会。 要说这白道也是波折,开个大会就愣是把有百年威名的白家庄给开下了水,一群饿红了眼的白眼狼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块难啃的骆驼肉瞬间被群起分之,全在波澜不惊的暗流下。这次盛会人群又是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不嫌多,磨刀霍霍意欲分一杯羹的不嫌少,两人湮没在一群居心不良的人里,居然不显突兀。 这会子正是吃饭的时候,一群混江湖的将大大小小的饭馆挤得水泄不通,陆丽之隐藏在角落里,面色阴鸷,低声道:“大!” 沈玉清神秘兮兮地问,“不改了?” 只见陆丽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全身真气运走十八周天,气沉丹田,低声喝道:“开!” 原本牢牢扣在桌上的碗被震开,在桌上圆溜溜地滚过一圈,被苏佑期扶住了,三个人六道视线顿时都被钉在了桌上,沈玉清先是脸色一沉,继而哈哈大笑,“小!可算是赢了你小子一回!老子要点最贵的吃!” 陆地主摸了摸自己鼓鼓的钱包,对小人得志的沈玉清露出了点嘲讽的笑意,眯起了眼睛道:“老子家缠万贯,还怕你点个什么贵的?点!” 沈玉清立刻从善如流的将招牌菜都点了一通。店里的小二看惯了英雄草莽,突然来了个财大气粗的,居然颇不适应,又哭又笑地去交代后方大厨,给各位土财主上菜去了。 陆丽之多年未出血,没想到今朝一夕报应,瘪着嘴委屈地赖在苏佑期身上。沈玉清看不惯这人的无赖行径,菜还没端上来桌上已经是一片刀光剑影,两人各自拿着筷子厮杀,最后以陆某人意得志满而告终。 沈玉清呲牙咧嘴,捂着被震痛的胳膊,不甘心道:“几日不见,你武功似又有精进...” 陆丽之懒洋洋地趴在苏佑期肩上,手还不停歇地剥着刚端上来的河虾,再丢到小孩嘴里,间或还塞进去点汤,他斜了沈玉清一眼,道:“□□添香,鸾凤和鸣,我等大侠的境界,岂是你一介凡夫俗子能体会的?” 正要得意洋洋地再吹几句,又眼尖地瞧见一碗翡翠白玉汤被端上来,于是这厮果断改口道:“唉,你把那汤放我这边,这汤清淡些,佑期吃虾吃腻了。” 沈玉清差点被“见色无友”的陆丽之给气得嘴歪鼻子斜,过了好久才哆哆嗦嗦地接受了“孤家寡人”和“琴瑟和鸣”的天壤之别,不甘心地去戳石磨豆腐了。 苏佑期忍俊不禁,大觉有趣。陆丽之在沈玉清面前散了点这几日淤积于胸的闷气,才挑着这段日子发生的紧要事说了。 沈玉清这些日子全花在了盯梢上,只得几封书信略略叙述这些时日发生的事,今日听陆丽之细细讲来,才觉出里面险象环生,待到听到陆丽之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将大夏圣女的事讲了一通,恨不得拍案称赞,面上还是波澜不惊,心道:总算有人能治你这妖孽。 三人从中午谈到太阳西斜,茶水续上七八回,便干脆又点了晚餐继续吃。三清观的二位长老早就半隐退江湖,剩下以为还能管事的掌门也对沈玉清的所作所为半睁只眼,摆明了偏帮正道阁一派。是以这些日子颇有收获。 沈玉清拎着薄薄的几张纸,对着烛火吹了口气,叹道:“真是盘根错节。白家庄本来想趁着翻出苏家血案的事铲除异己,在式微之时博上一把,没想到张之风突然被杀,中途被文殊院截了胡。现在半点好没捞着,反而深陷泥潭,倒是文殊院风头无两。” 他叹着气甩了甩手中的纸,将纸放在火上点着了。三人静静看着火苗吞吐,陆丽之道:“好不了多少光景,文殊院内斗本来就厉害。当年寂音为了一己私欲去寻什么苏家心法,正正中了苏乘秉的毒计。没想到现如今为了一己私欲,又跟苏乘秉勾搭上了。就他那个骑着毛驴找马的心机,八成要为人家做嫁衣,还做着铲除异己,一统江湖的春秋大梦呢!” 苏佑期一时默然。 陆丽之看出苏佑期心绪不佳,但又深谙“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悄悄拉起了苏佑期的手玩笑道:“咱们明天就去看看热闹,这些烦心事都丢给这些俗人算了。” “俗人”沈玉清坐在一旁没搭话,半响低声道:“若是七皇子早日登基,僵局便可迎刃而解了。” 若七皇子顺利登基,将苏乘秉宫中的势力连根拔起,苏乘秉再吹不得老皇帝的枕头风,江湖再乱,也是离朝堂十万八千里的事了,大不了正魔一战,各自损伤八百,终究伤不了元气,任凭苏乘秉再蹦达能掀出个什么风浪?可偏偏老皇帝就是不愿一朝薨逝,想着法子要把这群江湖人赶尽杀绝,殊不知苏乘秉等得就是这个时机,江湖销声匿迹之时,也是大夏铁蹄踏入中原之时。 可现在说这些又有个什么用? 陆丽之悠悠叹口气,道:“明日过后我就带佑期去大夏,从长计议吧....” ☆、嘱托 翌日大清早,两人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苏佑期那日吐血后,不知怎的,反而更显气血通畅,这几日都是面色红润,满面春风。陆丽之之前种种不幸的料想通通没有实现,反而更有种“厚积而薄发”的恐惧感,总觉得指不定哪会就是回光返照了,时不时就要发个疯上来检查一番。 苏佑期的医术师承叶秋石,虽不说天下第一,也堪称一绝。他每日把脉,自觉身体安泰,并无不适之感,但却十分纵容陆丽之的小脾气,任凭这赌神摸了一把又一把。 这会陆丽之刚睁开眼,就先凑过来摸了摸小孩的头,又装模做样地去摸脉,“昨夜睡得如何?” 苏佑期答道:“一夜安眠,先生有何指教?” 陆丽之半睁开眼瞧了他一眼,似是有些满意,这才慢吞吞地收回了手,殷勤地给病人穿衣,嘴里还不闲着,嘟嘟囔囔地道:“人生漫漫啊......” 苏佑期含笑望着他,陆丽之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终于忍不住凑上前亲了一下,道:“别看了,再看就下不了床了......” 苏佑期:...... 良辰美景愣是被一句不三不四的荤话搅成了风雨如晦。 等到两人收拾好下楼,沈玉清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初时他还以为两人有什么要事相商,待看到陆丽之满面春光,苏佑期低眉垂眼,顿时不顾周围嘈杂的人声,撕声裂肺地发出了一声阴阳怪气的哀嚎:“大王,你让我等的好苦啊!” 苏佑期尴尬地整整一个早上都没说话。 陆丽之是个脸皮厚的,对别人的眼光好似浑然不觉,慢吞吞地端起粥碗给苏佑期喂饭,时不时地亲昵地凑过去说上两句话,也不管人家有没有答话,径自说得热火朝天,沈 分卷阅读50 - 分卷阅读51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1 玉清简直大开眼界,最后只能眼不见心不烦,眼观心鼻观眼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三人就启程欲去文殊院。 这人群往来,有一两个特立独行的并不扎眼,可扎进了大会堆里,就又不知被安□□几重密探。沈玉清早就替两人准备好□□等一应物品,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将陆丽之的那个做成了形貌极为丑陋的一具。 陆丽之接过面具看了一眼就似笑非笑地看了沈玉清一眼,沈玉清被看得冷汗涔涔,还要装作振振有词:“你不知你是蓝颜祸水?” 蓝颜祸水最终大度地没说话,三人随着人流到了文殊院。 相较于白家庄的青黄不接,文殊院固然门派内斗争日益加剧,可也使得门派弟子争先恐后,练功信奉“日出而作,月中而息”,其刻苦程度堪比寒门求学,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一腔的精力全用在修炼上,青年豪杰层出不穷。 “你可知为何文殊院难出大家了?” 陆丽之打量着站在正门口森然而立的文殊院弟子,幸灾乐祸地跟苏佑期咬耳朵,“咱们学武之人,一讲究天赋,二讲究因缘,这些个也就‘笨鸟先飞’,用心不纯能成什么大器?” 苏佑期并不太懂武功,但他饱读经书,再不怎么样骨子里也有点文人的清高,对文殊院观感亦如是,是以微微颔首。 旁边早就有人窃窃私语地打量,沈玉清虽然只隔着几步之遥,但早就被一群老头子缠着寒暄,根本无暇他顾。陆丽之一贯眼高于顶,没他“陆头牌”一定要出场的场合,便只肯微微分神警惕着对方,断不肯主动上前搭话的。 文殊院前面是大厅,后面便是一个足以容纳千人的教武场。里面也并不空旷,十八般兵器围了全场,中间一圆台高筑,足有一层楼高,台下台阶林立,台上一蟠龙柱冲天而起,直插云霄,写着“文殊院”的番旗五步一现,颇有庄严肃穆之感。 引着他们三人过来的那名文殊院弟子年纪尚轻,看陆丽之和苏佑期都一脸惊讶难免露点得意之色,假装无意道:“这只是平时练武的地方罢了,我们后山上几处依着天险建成的习武之地,才叫一绝,不过不是我们寻常弟子能去的……三清观的座位在这边。” 陆丽之推着苏佑期,不无嘲讽地道:“正道阁百年积累,也就挣了个名声……” 沈玉清一时哑然,半响才道:“不还有个竹楼么?”接过被脸上贴了个媒婆痣的陆丽之哀怨地看了一眼,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 罗素衣和徐谨早就等在原地,看到大师兄活像几天没吃饭的难民看到了肥肉,一溜小跑过来一边一个叼住了。沈娘娘也眼泪汪汪,摸了这个看那个,真像生离死别了似的。 陆丽之终于没忍住轻咳了一声。 徐谨撇瞥过来,一眼就定住了,他问:“陆…丽…之?” 自以为伪装天衣无缝的陆丽之一朝被戳穿,顶着这张脸也有点尴尬,义正言辞地道:“陆丽之何等大侠,哪是我等能够企及的?少侠认错人了。” 徐谨求助似的看了看沈玉清。沈玉清立马凑过来道:“徐谨一直对你很是好奇……” 陆丽之闻言细细打量。不看还好,仔细一看就发现这少年人年纪轻轻,内息已是极为淳厚,只怕比着沈玉清也不遑多让,不由得更是惊奇,道:“从哪里来的好苗子?” 沈玉清满脸与有荣焉的洋洋得意,轻声道:“说来话长,我们长老不管事,掌门又四处云游,你这两天若是有空,不若指点一番?” 陆丽之师承时璧沉,从习武当日就跟着时老头走的不拘一格的野路子,除了学了个中规中矩的入门心法,其他基本靠自己摸索,武功招数更是不讲章法,大半招数连个名字都不稀罕起,是以对正派的门门道道很是不以为然,今日听沈玉清居然这样要求,也有些吃惊,道:“跟我学?你们三清观不是有大堆的武林秘籍么?” 沈玉清无奈道:“徐谨根骨奇佳,反而不适合那种靠日积月累修炼的功夫,能给些指点的长老也是常年闭关见不到人,这才拜托你了。” 陆丽之玩笑道:“我瞧着这小孩可成大器,我指点两天有什么用,不如让他跟我去大夏?” 沈玉清接道:“甚好。” 陆丽之本是玩笑话,他是万分不愿多个傻不愣登的小子插在他跟苏佑期之间,此刻看沈玉清并无玩笑之意,也收了取笑之心,道:“此话当真?” 沈玉清叹道:“徐谨还懵懂无知,带出去看看也好。这两年与其跟着我勾心斗角,不如跟着你天高水长。” 罗素衣在旁边已经听出个大概,心道:这两人是何等人物,竟让大师兄如此放心嘱托?沈玉清看错了她的疑虑,没好气地对她道:“你是别想着出去了,这几年江湖不比从前,你心思剔透,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师兄看着这江湖罢。” 罗素衣被沈玉清一番话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委屈地扁扁嘴没接话。陆丽之已经听出沈玉清有着力培养二人的意思,心下讶然,道:姓沈的平时把他的师弟师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这会怎么这样大方?又心下一转,兀自想道:是了,这点风雨要是真扛不过去,也就没有江湖了。 徐谨还一脸茫然,浑然不知自己的几年时光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交到了一个贼不靠谱的“大侠”手里。 几人纷纷落座。 又有人过来寒暄,大抵是“沈公子今日气色不错啊!”“这两位豪杰看起来眼生,不知是哪位大侠啊……”天知道他是怎么从一个瘸子和一个贴了媒婆痣的穷酸书生相上看出来的大侠风度,沈玉清不耐烦搪塞,便一概以“叶秋石关门弟子”打发,不多时也没几个人过来了。 文殊院和三清观的关系一向微妙,也没几个不识趣的文殊院弟子过来搭话,几人倒偷得了一时清闲。又过一会,忽听陆丽之低声道:“来了!” 寂音走上高台,气沉丹田,一声“诸位请安静”一经发出,立刻镇住了全场,原本嘈杂的场面顿时寂静下来,几百双的眼睛同时盯住了寂音。 陆丽之叫了一声,道:“短短几日,寂音的武功好似又有精进,苏乘秉是给他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苏佑期迟疑道:“你最近武功不是也突飞猛进?说不定寂音也有这样的机遇呢?” 陆丽之含笑握了苏佑期的手,解释道:“这算是老头用毕生功力换来,寂音这么一个东西,苏乘秉不会为他花这样的心思,说不得是用了什么奇经宝典,不出多少时日必定功力反噬。这寂音这两年越发活过去了,以前好歹还有脑袋可以用,现在年纪大了连脑子都没了。” ☆、混战 沈玉清忍不住插嘴道:“苏乘秉可有什么消息?” 陆丽之看 分卷阅读51 - 分卷阅读52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2 了一眼还不明所以的罗素衣,心中了然,也不避讳在场的人,道:“估计这两日便能有结果,侯至诚不是个等闲之辈,还要靠你多多操心了。” 沈玉清没想到自己只是嘴碎随便问了一句,差事就被人硬塞到头上,他皱眉道:“这样大的事,我怎么做得了主?” 陆丽之笑道:“你当然做不了主,不还将老六派给你了么?” 沈玉清被陆丽之的一派风轻云淡给气了个正着,阴阳怪气道:“你陆珉不是自诩天下智计无双么?怎么临到紧要关头,反成了缩头乌龟了?” 陆丽之半点不嫌害臊地接过:“我自然智计无双,不是想着你在这方面总是有点欠缺,才特意将机会让与你么?啊,快看台上!” 沈玉清讥道:“借口也不找些高明些的……唉,素衣你别拉我,师兄我要先跟这臭不要脸的干一架……白珏?” 台下几人唇枪舌剑之时,没想到寂音居然抛开了一贯冗长的作风,直奔主题地将白珏带上台了。 苏佑期上次见白珏,还是他将他关在牢中之时。这位心高气傲的白公子对苏佑期的鼻子赌天咒地骂他,半点不见为了庄主之位残害手足父亲的内疚之情,满溢的是“上天入地舍我其谁”“你这孽障还不快将本大爷放出去”的精气神。苏佑期跟他没什么深仇大恨,草草将人关在牢中了事,除了严守消息,好吃好喝的还是供着的。 没想到不过半年光景,白珏就好像老了二十岁。隔着远远的距离,就看到本来应该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居然已经早生华发了。 白珏被人架着一把摔在台上,居然都唯唯诺诺地没敢说话。那不堪一击的傲骨早就被众叛亲离的境况磨成了一把奴颜婢膝,脸上尽是惧怕和畏缩。 苏佑期不由得叹了口气。 罗素衣道:“害人者人恒害之,我曾碰着过弥留之际的白小公子,这白珏也真是心狠手辣,连亲弟都下得去手,这位公子,不必太过感伤。” “他叹得可不是白珏。”陆丽之看着台上,近乎冷漠地道,“谁会管白珏那个东西?只不过白家庄一夕败落,原先三足鼎立之势变成了两家独大,寂音蛇心不足人吞象,对着三清观和魔道都恨不得啃上一口,也不怕硌了牙?只是江湖免不了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苏佑期悄悄握住了陆丽之的手,却并没反驳,显然这一番话已是肺腑之言。 沈玉清忽然道:“石真上台了!” 众人纷纷投以目光。 石真身着一朴素青衣,形容憔悴,早没了先前见人三分笑的虚情假意,他先前是白家庄总管,是以一上台就掀起了轩然大波。就连寂音都不得不再三出面调停,才使得群情激奋的众人终于能安静下来听石真说话。 陆丽之听了两句就笑,道:“见着石真我才知道两面三刀这几个字怎么写。白珏太蠢,先前他有用,石真还能耐心教导,这回白珏一下子被寂音拖下水,石真忙着明哲保身,怕是也要用白珏当一回挡箭牌了。” 他话音刚落,就听石真悲愤一吼栽倒在地,痛陈白珏的种种罪状,巧妙地将“白珏害死兄弟父亲,苏佑期趁机入主白家庄”的原委给描述成了“白珏为夺庄主之位害死兄弟父亲,又勾结苏佑期意欲一统江湖,后两人关系破裂苏佑期借势过河拆桥”的情节。 把知道原委的几个人都给听愣了。 苏佑期没想到原来自己有这般手段心机,不由玩笑道:“原来我本来是要一统江湖的!” 要说这事也是离奇,本来苏佑期的目的是让崔百岁帮忙插上一脚,能给谁添堵给谁添堵,没想到变成苏佑期心中怨恨白珏,特地在英雄大会派人来揭穿白珏的真正面目居然也颇合情合理,左右底下坐的不是不知情的就是心中有鬼的。 寂静之时忽听扶桑派静宜师太温声道:“这位,先生,可有什么凭证?” 寂音正欲开口,忽闻耳边一声长啸,似有人踏风而来,适逢场面一片寂静,这声哨子便显得格外清亮,众人纷纷起身,场中顿时噪杂一片。 陆丽之隔着老远,看见寂音脸上表情莫名,似喜悦似得意,顿时起了疑心。他一把攫住徐谨,沉声道:“不管待会情况如何,你且守住你的苏哥哥,别让旁人靠近一步,日后我便好好与你切磋切磋,如何?” 徐谨眼神清亮,一声“好”字已经出口。沈玉清也皱眉吩咐:“素衣,待会你跟阿瑾在一起,没乱跑,听到了么?” 他话音刚落,几道黑影已经冲天而起,直向人群扑来。还没完全靠近,已经有人惊呼:“是魔道十二宫!” 这攻破魔道的良策还没定出个一二三四来,没防备人家已经提刀找上门来,原本还庄重的气氛一下子被冲破,坐在外围的尽是些不入流的小门派,本身就没几个好手,被十二宫的宫主手起刀落的切菜似的杀了几个,幸存的几个人简直吓得胆寒,一声声啼叫冲破天际,脚程快的满场乱窜,成功地搅乱一潭池水。 那个带头的人反而蒙着块黑纱,身形极为矫捷。他的轻功最好,在人群中杀出一条的血路短暂的停了一下,做了个散开的手势,跟着的十一位宫主立刻作鸟兽散,没入人群中大肆屠杀,这时脚程慢些的魔道众人也纷纷赶到,见势就扎进人群各自为战,瞬息之间教武场就成了人间炼狱。 沈玉清在他们出现的那瞬间就叫三清观众人集合,武功最弱的人被围在最中间,又吩咐了几句,挑中一位宫主就缠上了。 其他门派见势,也纷纷效仿。如今大难临头,护好自己门派弟子成了首要任务,好手多些的则三五成群围困住宫主,生死全在一战,多的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刀下亡魂。 陆丽之已经扑上了圆台。 那人正与寂音你来我往的过招,根本无暇他顾。陆丽之半点不讲当世大侠的气度,提掌就劈。那人身形灵便,虚虚格开寂音一掌就往后踢。 陆丽之一步错开,踢脚悬空,折开身子又跟着劈掌。那人内功深厚,居然生生受下这一掌又成爪疾攻,陆丽之反身后仰,冷不防背后被寂音重重一掌击中! 陆丽之整个人都被击飞出去,砸在那根蟠龙柱上,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阿珉!”苏佑期简直看得目眦尽裂,一把抓住徐谨,厉声道:“他一个人对付不了苏乘秉和寂音,你,你快去帮他!沈玉清,你也去啊!” 徐谨还犹豫不决,苏佑期抓住他的胳膊摇晃,一个不稳摔在地上,还要连声催促徐谨快去。沈玉清分神看来,不由大惊,错声道:“佑期你别激动,阿瑾去帮陆珉!” 徐谨终于飞身上去,苏佑期刚松口气,鼻尖就被人用剑指住了。只见那个魔道弟子嘿嘿笑了两声,提剑就刺! “叮——” 分卷阅读52 - 分卷阅读53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3 苏佑期一声惊叫卡在喉咙里,眼睁睁地看着那剑被挑飞,白蝠厉声道:“滚开!”整个人已经慢慢地蹲下来。 上次见时,两个人还都在生死关头。如今再见,苏佑期的伤还没好全,匍匐在地上任人宰割,白蝠的头发已经剃了大半,眼神也似有变化,看着苏佑期的样子居然流过一丝不忍。 他道:“公子……”后面那中年人断掌已然劈来。 白蝠被打翻在地,他的伤显然也没好利索,轻轻一摔就呕出了一口血,吴沉一对屡屡心软的儿子显然已经失望至极,骂了一声不争气的东西就掐住了苏佑期的脖子。 苏佑期被掐得面色铁青,心中茫茫然至极。眼睁睁地看着陆丽之一路疾奔来救他,接着又被人一把搂进怀里。 得救了。 苏佑期粗喘了两口,被陆丽之紧紧地搂住了。吴沉一刚才被陆丽之打开,这时已经缓过神来,显然抱着浑水摸鱼的心思要提刀而上,被一人架住了。 正是后来的苏乘秉。 苏佑期对着这位爹爹百思难辨,嘴唇哆嗦半响没说话。苏乘秉也没看他,对吴沉一轻声道:“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该走了。”他声音温和,却不容抗拒,吴沉一只得收刀而走,临走时幽深难辨的一眼正对上陆丽之的冷冽如刃。 魔道众人来得快去得也快,苏乘秉一走,其他人毫不恋战地往回撤。陆丽之暗道“糟糕”,一把背起苏佑期,又大声呼唤还在与寂音缠斗的徐谨。 徐谨虽落下风,但战意正酣,被陆丽之唤了两声才撤剑跟着两人不明所以地往外跑,临走时还又看了一眼沈玉清。 沈玉清站在原地扶着,受了点轻伤的罗素衣,对他微微颔首失意他去,三人这才顺利会师,跟着魔道的人浩浩荡荡地逃跑了。 剩下谁是谁非的扯皮,估计又要落在沈玉清头上了。 ☆、战约 陆丽之背着苏佑期在前面没头没脑地跑,徐谨在后面居然也只知道没头没脑地跟,三人一直跑了几十余里,才终于溜进了一家破破烂烂的草棚里。 这草棚四处漏风,挡风不挡雨。眼下是青天白日,三人也没考虑那么多,进去找了个地方就各自坐下。 鼻间尽是稻草的一股枯味。 陆丽之看看旁边整个不明状况的徐谨,再看看一个看顾不着就又差点一命呜呼的苏佑期,抚额叹道:“这什么世道!连场热闹也看不完,咱们且现在这里等等,等沈玉清将消息传过来咱们再走。” 苏佑期道:“我看你被寂音打了一掌,可受伤了?我给你把把脉,这两日叶娘肯定也到了,咱们跟她说清楚了再走不迟。” 陆丽之乖乖地将手递给苏佑期,才发现原来这两日苏佑期的手指已经可以活动自如,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今早他问苏佑期身体如何时苏佑期有些躲闪的回答,心道:这小孩!原来喜欢我给他喂饭么? 苏佑期看陆丽之半天不说话,一抬头就看见了陆丽之那张略带笑意的眼,脸一下子涨红了,嗫嚅道:“也就今日才觉得好些。”陆丽之摸了摸苏佑期的头发,轻声道:“我知道。” 苏佑期更觉得不好意思,低头道:“也没受什么伤,我在台下也没怎么看清楚,白珏怎么样了?” “被苏乘秉带走了……”陆丽之无奈道,“换个地方掉头罢了,他不情不愿地被救走,倒完全坐实了他勾结魔道的事实。何况这次正派伤亡惨重,正是歃血结盟之时,沈玉清资历不够,资历够的声望不够,若无意外,寂音这个盟主当定了,有他在,黑白之争怕是不远了。” “可他也太大胆了些,就这样打你,不怕别人看见么?” “我和苏乘秉武功只有伯仲之分,那时正好我占上风。要是寂音不动手,说不得苏乘秉就丧命我手,他的江湖大计该如何?连张之风他都杀了,他怎么肯功亏一篑?更何况…”陆丽之沉默了下,“苏乘秉也不知道把正道阁的事添油加醋地给他说了多少,杀了我这个前阁主,大概他也能安心点。”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实在纠缠,简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势。苏佑期听完陆丽之的一番话脸色如常,却沉默着没再接话。 陆丽之小心地觑着苏佑期脸色,看他脸色如常却始终不发一言更是担心,他与苏乘秉算的上是棋盘上的博弈,一博一奕之间虽然刀光剑影,但高手之间自有气度,多的是“成王败寇”的豪迈。可苏佑期与他这位便宜爹爹之间尽是感情之间的琢磨,动一点都是心底的掏心掏肺,气血全亏,一腔的热泪全洒在这上面了。 苏佑期呆愣半响,终于回过神来,呆呆道:“自从知晓我不用替苏家报仇了,我心底其实开心的很。今日见他…白蝠救我,我知道他心中必还有兄弟的情谊,可他救我,我便忍不住想着,他对我时不时还有份父子间的情谊?当年他是不是也有说不出的苦衷……对不起,是我太…”话说到最后泪已经不知不觉流了满面。 陆丽之将苏佑期整个抱起搂进怀里,苏佑期抓住他的衣服哭得伤心。他向来是个心软之人,偏偏有人反复地把他的心里丢到锅里炸,还好旁边还有个陆丽之知道捞出来看看。 苏佑期哭了半天,突然想起来旁边还坐了个徐谨,一通发泄顿时堵在了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悄悄地用陆丽之的外袍揩了揩眼泪,别过眼睛偷偷转脸看。 只见徐谨正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得正专心呢! 苏佑期大感尴尬。他平时算得上是内敛平和之人,近日不知怎的,频频在外人面前失态,今天更是不管不顾地大哭一通,这会心中已有悔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陆丽之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像上次一样哭上半个时辰,正烦恼着没带消肿的药膏…”被爱面子的苏佑期拧了一把又改口道:“你上次不是说大夏圣女像你的姐姐么?这次咱们就去找姐姐…”又被拧了。 苏佑期心境经一番大起大落,稍显平稳,道:“过去的事了,我为他哭一哭,再不论前情后义了,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做,不必顾及我。” 陆丽之轻轻“嗯”了一声。 这时却忽的闯入一拨人来。 来人个个狼狈不堪,还有两个人身上满身血污,武器挂了一身,跌跌撞撞跌进草棚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地上坐,几个大汉躺倒一地。 有个精神还显好些的清秀后生连连告饶,对陆丽之等人道:“兄弟,我们也在这里暂坐一会,别怪我们搅了兄弟清静啊!” 陆丽之浑不在意,看着几个人累瘫了似的七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嘴巴也不闲着,吵吵嚷嚷地议论自己的事情。其中有个中年男子颇为显眼,不仅看着气度不凡,身上衣服款式材质明显也跟身旁的其他几人大相庭径 分卷阅读53 - 分卷阅读54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4 ,身上也没佩戴什么兵器。 那群大汉径自聊了一会,就有闲不住的来搭三人的话茬。 “兄弟啊,你们是一起的么?从哪里来啊?” 徐谨秉承着“沉默是金”的四字箴言,瞪着他没说话。陆丽之倒是搭腔了,道:“这两个都是我的弟弟,那个不太会说话,这个腿有些毛病,不良于行,我会点武功,听说这两天有武林盛会,才带着两个弟弟来,看能不能找到个差事。” 他这话一出,立刻有两个热心肠的凑上来仔细打量两人,同情道:“你这哥哥当的不容易啊,咱们最喜欢你这样重情义的人!你这两个弟弟长得倒是都挺好看的,就是你,磕碜了点。不过咱们江湖中人,讲什么长相啊,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他这话一出,引得他的几个兄弟纷纷叫好。其中一个面容苦哈哈,身着缟素的人挤开众人上前来,眯着眼睛拍着陆丽之肩膀道:“看兄弟投缘,这才多说两句,别去文殊院了,最近那正死人呢!” 苏佑期看他几眼,突然道:“前辈可是,‘素衣鬼手’陈舒陈前辈?” 那人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拍手称道:“我小小的名气,在这里被认出来了,幸哉,乐哉!” 这人性子实在可爱,苏佑期也受他感染跟着笑。陆丽之平时干的都是纸上谈兵的事,江湖都没怎么混过,更遑论记这些不甚出名的小人物,经苏佑期这么一提醒,才发现在座众人皆是些江湖的稀奇角色,大感惊奇。 陈舒跟苏佑期说了几句话,更显熟络,把自己的那点事一股脑地就都倒出来了,“咱们兄弟几个呢,平时是不惨和这狗屁正邪之争的,今日就是去凑凑热闹,没想到啊……”他连连摇头,将文殊院的那番场景吹了一通牛皮,才语重心长地拍着苏佑期的肩道:“得亏咱们跑得快啊,不然不莫名其妙地死在那了!” 有人立刻拆他的台,大声道:“谁关心你死不死啊,要是伤了咱们朱老板,那才叫大事呢!” 陈舒立刻对着他“呸呸”两声,笑道:“那位就是朱老板。”三人顺着他手指看过去,正好看见坐在中间的那位中年人,那人微微对他点头,一举手之间尽是气度,“因缘巧合,这位做生意的老板救过咱们一命,咱也就报报恩,将这位老板送回大夏去。” 陆丽之这才有些感兴趣,却听那位朱老板道:“我缺几个人手,几位兄弟要是不嫌麻烦,就跟着我回大夏去,待我平安到达,必有重谢。” 几个人本来也要去大夏,这会干脆就先应承下来,若有变故,事后反悔也不迟。 这边沈玉清就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了。 陆丽之那个人是不管不顾地跑了,给他留下的尽是一身腥。单是一个徐谨,他就跟这群人扯皮了近两个时辰了。 文殊院那群混蛋仗着没几个人看清当时情景,一个劲地咬定陆丽之是魔道中人,勾结徐谨意欲谋害寂音,连带的三清观都脱不了干系。沈玉清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一手太极打的有模有样,直言当时情景全是寂音一人托辞,无凭无据信口开河。 两帮人马对骂了整整一夜,终于妥协出了一个不三不四的结果——寂音成了武林盟主,三清观掌门成了副盟主,因人不在,沈玉清暂且代之。其余几位能说得上话的找的不是年纪一大把的,就是偏执顽固的。 经白天一战,大多门派都死伤了不少弟子,好手固然没什么伤亡,但却点燃了一把星星之火,先前的犹豫全不见了,一腔怒火终于烧出了一个结果——两个月后共同围剿魔道十二宫。 敢情还是得需要两个月时间酝酿酝酿。 ☆、启程 这么一休整,三四天的功夫就溜过去了。 陆丽之三人这几日忙着跟那群不拘一格的汉子们加深感情,连着吃了好几天的白饭,倒发现了这群汉子的过人之处——居然是个顶个的真性情,相处也更为自得。除去一个总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底细的朱老板,大体还是惬意的。 苏佑期估摸着叶秋石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地递了信见了一面。要说知子莫若母,叶秋石自那日后看到苏佑期的信,初时气愤难当,冷静一点就干脆孤身上了文殊院,找了家客栈住下来。不问不听不看,整日的就坐在房间里琢磨着怎么收拾陆丽之,只等有朝一日杀上门来。 可真的杀上门来后,才发现儿子的胳膊肘早拐到了大腿,连瞒得的意思都没了。生性耿直的叶秋石前半生将苏佑期当一只脚踏进棺材的病人养,后半生看这小子好不容易回心转意,终于有了点养儿防老的盼头,就被戳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差点被戳得没喘上最后一口气来。 大喘气的叶秋石终于也只能叹一口“天机难测”的气,义愤难平兼不情不愿地送了份陪嫁的“嫁妆”,挥了挥手,放任这两个孩子云游四方去了。 陆丽之搂着终于名正言顺的“媳妇”,差点没笑成个牛头马面,好几天都揣着苏佑期的“嫁妆”——脸上顶着个偌大的黑眼圈招摇过市,逢人就笑,抓着朱老板也能聊上几句,被苏佑期好一顿嫌弃。 沈玉清这几天扯皮扯得真是身心俱疲。 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凡一牵扯到各个门派,各位八仙就纷纷各显神通,大厅里个个吹得天花乱坠,为了点屁大的利益也能牵扯个牛鬼蛇神来。 沈玉清孤身奋战,身边没一个顶用的,最不讲义气的陆丽之忙着新婚之喜,最靠不住的掌门送来“珍重”的二字箴言就又无影无踪了,罗素衣也不是个省心的,沈玉清白天一番群雄舌战,晚上还要给小姑娘传道授业解惑,累的脑门活像被门夹了,见人就炸。 昏天黑地地忙了几日,沈玉清才终于抽出点空跟陆丽之等人见了一面,也适逢陆丽之跟朱老板等人约好的出发之期了。 陆丽之这几日人逢喜事精神爽,看见沈玉清无精打采地进来,兴致勃勃地给倒上了一杯茶,又热情地招呼着沈玉清坐下,其一番做派看的沈玉清颇为不爽,又看到乖乖在旁边坐着的徐谨才好了点。 沈玉清喝了口茶,苦笑道:“真要早生华发了,我可算知道师父为何如此不耐烦掌门之位,天天巴望着云游四海了。” 陆丽之道:“你师父不用巴望,现在不就你在担着门派事宜么?这两日如何?” 徐谨看见沈玉清过来,心中高兴地很,不消说就挨着沈玉清紧紧地坐下了。沈玉清端详半响,感觉似乎和几日没有什么不同,才没好气道:“能有什么事?就那点事,‘雁过书’也发了,现在就整日的吵吵嚷嚷,没什么意思。” 苏佑期接着道:“我们碰上了一堆江湖豪杰,有趣的很,他们受了一位经商的朱老板的恩惠,要护送朱老板回大夏,我 分卷阅读54 - 分卷阅读55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5 们打算跟着一道去....明日就出发。” 沈玉清疑道:“可有什么不妥?算了,都这样了再不妥能怎么样?寂音这次勾结着苏乘秉偷袭武林大会,我看明面上没什么人怀疑他,可现在各个门派都是草木皆兵,能放得下心信他的有几个?要不是这样,也不会弄成今天这个局面,商量个什么事都是寸步难移的....” 陆丽之看苏佑期的茶喝完了,又殷勤地续上一点,道:“百年沉珂,怎可能一朝顿愈?莫说朝堂了,如今武林都遍是心机,早没了当年越门派之隔阂,程门立雪只为求一夕指点的心境了,这样的武林,真是不要也罢。” 沈玉清和苏佑期两人都没理这人的口出狂言,又将各自所知交代了几句。自从陆丽之对苏佑期交底后,这人俨然成为了一名甩手掌柜,眼看着他的智囊苏佑期跟小弟沈玉清忙前忙后,没一个人搭理他,陆大爷颇为不开心地坐在一边,把原来放在沈玉清面前的一碟点心扒到了苏佑期身边。 沈玉清:“......” 苏佑期颇有点“教子无方”的尴尬,忍不住轻咳一声:“暂时就这样吧,且静观其变。时阁主可有什么消息?” 陆丽之拈起一块点心塞进嘴里,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又塞给苏佑期一块,才不紧不慢地说:“我这边都没什么消息,他怎么可能消息比我还灵通?” 这人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大势所去,现如今手下可调动的人估计还没沈玉清的一半多,沈玉清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道:“估摸着过两日七皇子就能递过信来,我派了人盯着宫里,前两日他才告诉我原来苏乘秉早就在皇上枕边安排了温柔乡,突然对正道阁动手,估计也是受了底下人的挑唆。” 陆丽之倒是不知道这点,微微吃惊了下又毫不在意地笑道:“他要是对正道阁没赶尽杀绝的心思,别人再挑唆又如何?” 沈玉清看看两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低声道:“我听你的话派了得力的人辅佐七皇子,他昨日给我传了信来,前后不会超过三个月了......” “这么快!可有把握?”苏佑期吃惊道,“是不是太心急了些?” “不是我们心急,是皇帝心急,他的日子不多了....”沈玉清摇头道,“陆珉,你们明日出发去大夏,若是能扰乱局势自然最好,即便做不到,两个月内也要回来。” 陆丽之面色微沉,应了声“是”,抱着苏佑期便出门去了。 翌日,便是约定之期。 陆丽之带着苏佑期和徐谨来到渡口,才发现众人居然已经在地等候。这里水路便通,往来船只络绎不绝,尽管只是晨光熹微之时,但早挤满了吵吵嚷嚷的叫卖声,人流如织,形形□□。 朱老板财大气粗地包了一条大船,单是摇橹的就有八个,其上两层,虽不说是轻幔半遮,丝琴管乐之所,但布置也颇有情趣,众人的住所皆在一层,二层则是倚窗远眺,纵观美景之地。倒也给半月的行程解解闷。 几个人看陆丽之等人来了,忙不迭地就招呼着上了船。跑江湖的多半不是水上出身,上了船无一不稀罕地左摸又看,时不时地还啧啧称赞。等到把整条船看过一遍,才惊觉船居然已经漂在江水中间了。 于是又是一番叽叽喳喳。 朱老板一直淡笑侧立一旁,看众人谈笑。待到一天过去,这群习惯了自在生活的汉子就有些不适了,偏偏朱老板也思家心切,晚上也行船不止,让这些人大喊无趣,吃过晚饭就勾勾搭搭地到各自的房间里喝酒去了。 徐谨向来信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训,早早地就去睡觉了。陆丽之跟着那群汉子钻到房间喝酒去了,二层居然只剩下苏佑期和朱老板两人。 几日交谈下来,苏佑期就发觉这朱老板广闻博志,天文地理无一不涉猎,谈吐不凡,虽说不能算是个交心的朋友,作为一知半解的谈友倒是不错。 朱老板给苏佑期斟上一杯茶,笑道:“你也尝尝这茶。” 苏佑期于茶道并不精通,抿了一口就放下了,遗憾道:“茶是好茶,可惜人拙,也拼不出个一二。” 两人相视而笑。忽听朱老板试探地问道:“苏公子不良于行,可是有什么旧疾?” 苏佑期道:“不是旧疾,是幼年的时候被仇家抓住给打断的,后来怎么治也治不好了。” 却听朱老板叹息一声,眼神微妙难辨,道:“苏公子如此妙人,却遭此劫难,真是.....就是不知家中可还有幸存?” 苏佑期沉思道:“不瞒朱老板,其实我并不知亲生父母姓甚名谁,养父母一家是只剩下我一个了。” 那朱老板微微皱起眉,又跟苏佑期不痛不痒地聊了几句,就看见陆丽之急匆匆地跑上了二层。“时辰也不早了,朱老板也早日歇息罢!” 陆丽之走过来,对朱老板点头示意。他早摘掉了□□,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如有日月之姿。他一把抱起苏佑期,亲昵之态完全不屑于遮遮掩掩,苏佑期也环住了陆丽之的脖子,两人形影不离地下楼去了。 朱老板还坐在原地,灯火打在侧脸上,场面静谧,难闻一声,窗外月光流转,锦鲤跳跃之声远远传来。就这样呆呆地坐了半响,他才仿佛从梦中惊醒,面容抽动一下,低喃道:“果真是你的弟弟啊....”说到后来语音已低不可闻了。 ☆、递牌 两人纠缠着来到底层的时候,隔着门板还能隐约听见最里面传来的吆五喝六声。 陆丽之一脚踢开门,把苏佑期放在了床上,又去关上了门。 碍着空间逼仄,这房间里的摆设虽然“五脏俱全”,但样样摆设都“亲密无间”,桌子椅子都挤成一团,陆丽之急着过来,还被绊了了正着。 苏佑期一把接住”香汗淋漓,一把跌进怀中”的醉美人,嗔道,“小心些...” 陆丽之脸色苦哈哈的,一不做二不休地钻到了苏佑期怀里,把人拱倒在床上,道:“有点晕,且容我缓缓。” 苏佑期把手塞进陆丽之的衣襟里,闻着这人身上倒也没多少酒味,道:“有点热,你是喝了多少?” “一群人灌我一个,要不是我偷偷用内力把酒逼出来,早就不知道横尸几何了....” 陆丽之哼哼唧唧地拱来拱去,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心意的位置,道:“什么消息也没打听出来,提起那个朱老板倒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真不知道都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人说着倒委屈起来,抬起头来瞧着苏佑期。 待看到苏佑期一脸不赞同的样子,更是不高兴,酸溜溜道:“你倒是跟那个朱老板相谈甚欢,碰着知己了吧?你们读书的最 分卷阅读55 - 分卷阅读56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6 爱讲什么‘酒逢知己千杯少’,茶喝了不少吧?” 苏佑期简直哭笑不得,凑过去在陆丽之唇上轻轻贴了一下,道:“胡说什么呢?我是想着那朱老板问了几句我的身世,我说的语焉不详,他倒直接问了句‘家中可还有幸存’?真是奇怪至极...他要不是七窍玲珑,就是根本就知道我的身世来源。” 陆丽之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嘟嘟囔囔地道:“不是早跟你说了那个朱老板不是什么好人么?不就多读了几本书嘛,咱们混江湖的讲究这个干嘛,要我说第一眼见他我就觉得不像好人....” 这一壶干醋吃的。 苏佑期没说话,陆丽之还滔滔不绝,把人家朱老板贬的简直一无是处,恨不得上能采花,下能劫贫,闲来无事还要去销金窟里逛一圈,苏佑期终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我们说的是朱老板的目的,你老是贬低人家的人品作甚?” “看,你都帮他说话!” 苏佑期对这个频频得寸进尺的家伙总算忍无可忍,干脆道:“我准备睡了,你要来么?” “当然要了!我先去洗一洗,你先别睡啊,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唉,佑期....”陆丽之闷闷不乐地看着苏佑期径自躺下翻身过去不再理他,可算出门去了。 终于还一室清静。 等到陆丽之轻手轻脚地回来的时候,苏佑期已经睡着了。夜晚江风凉,这小孩估计没想到自己睡得这样快,连被子都没来得及盖。陆丽之给他解了衣衫,就看见小孩嘟囔了一句“阿珉”又翻身睡着了,便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扯过被子裹住,低声道: “佑期....”若不是我,你不用数次踏入险境,也不用为身世烦扰,满腔情谊无以为报,大夏一程,我必定拼死护你周全。 说不得种种玩笑之语,早就梗在了这人心里。 水路遥远,即便一群人日夜兼程,也得花上十天半个月。初时大家还觉得有趣,看了几天千篇一律的景色后就完全失了兴趣,一个个蔫答答的,整日的聚在房间里喝酒打牌。 朱老板自那一夜后,也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整日的躲在房间里不出来。陆丽之两人几次试探无果,也干脆歇了心思,老老实实地静观其变。 这一观就观到了大夏。 再踏上陆地之时,陈舒几人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他们忠人之情,才千里迢迢地送朱老板回来,结果一路平安无事,令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颇感英雄无用武之地,本来是再送一程就可,结果一直吵着要将朱老板送到府上。 自然被朱老板宛然谢绝了。 陈舒好歹也是个老江湖了,知道谁家估计都要有点见不得人的地方,当下就嘻嘻哈哈地道:“那咱们兄弟几人就到别的地方逛逛!怎么说也是咱们第一次来大夏啊!” 获得了一致赞同。 朱老板也道:“若有什么事,还来找我便是,给你们一只我训出来的信鸽,它能自己找到我的所在。陆兄呢?” 两人早就商定了先去找大夏圣女,这时自然温温和和道:“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就不跟大家一道了...” 朱老板笑道:“那咱们后会有期!” 在船上一道受苦受难地一行人到了岸上,第一件事就是各奔东西,可见患难之情有时也做不得真。 陆丽之和苏佑期两人说是要找圣女,对这怎么找却是漫无头绪。便干脆雇了辆马车,且走且停,边打听消息边赶路。 大夏这边风土人情大有不同。因着国土与“蛮夷之族”接壤,再加上这里的人对“蛮夷”之人没什么偏见,则世代皆有通婚。走在街上,鼻梁高耸,眼窝深陷之人不在少数,倒是像两人这样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少了些。 过七八城皆是如此。 陆丽之边赶马车边感叹,“咱们还死守城门,这里早就四邻为友了,亏我们还固地自封,嫌人家不守血统之防,真是....” 苏佑期手里正拨弄着一个精致的摆件——前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浇铸出的镜面,照出的人影清晰可见,半点不见模糊,后面则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纹,纹路秀美,可见手工之上乘,可这竟然是在一个街边的地摊上花了五文钱买到的。 苏佑期看了半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放下收起来,道:“是这个道理,但人心浮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都丢的七七八八了。” 这便是另一个不同了。比之中原武林的日渐衰败,这里干脆便没有武林一说了。武林高手全成了民间的传说,飞檐走壁成了话本中的故事,普通人的提起大侠,居然是一副“大侠?我知道,传说皇宫中保护皇帝的十三侍卫就能上天入地,百步穿杨....”的表情。 也难怪苏乘秉在有生之年要忙着入主中原了。 可大夏好手奇缺,若真要对上中原,那些个武林人士身手虽然没有嘴皮子厉害,但对上普通人总是能一打几的,估计还没全线攻城,这些士兵要先被蚕食个七七八八,也难怪苏乘秉一头钻进武林搞挑唆了,敢情打仗之前还先讲究个“势均力敌”。 两人悠悠哉哉过了几日,发觉所到之处民众多是安居乐业,跟料想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景象大有不同,心中更是啧啧称奇。连带的本以为要颇费一番心思才能找到的圣女之地,也轻而易举地就从这群民风淳朴的老实人口中打听了出来。 往生坛,坐北朝阳,从皇宫西行十八余里,则可见其形。 果然高手在民间。 在中原,向来是没有什么圣女之说的。圣女之位在大夏举足轻重,有些场合还可与皇帝分庭抗礼,连带的神威都分去一半。普通人即便不信教,也多半要相信圣女身负神力,乃生沐荣光之人,如敬天威。大夏皇帝身体力行地践行了一把“卧榻之上可容他人鼾睡”,真算是世世代代的胸怀宽广了。 既知道圣女所在,陆丽之和苏佑期两人也不再耽误行程,快马加鞭赶往往生坛。 赶到之时,居然也正好是两人在大夏呆足一月之期。 当然最奇异的,是往生坛居然不是一座坛,而是几座塔和一座坛。 四座塔在四方森然而立,中间围着一座祭坛,除去圣女居住的一座塔香火不断,其他三座塔都守卫森严,百余里的地方居然撕不出一个角来。两人对往生坛长相如何也无甚兴趣,听了是祭祀之所就更没什么好奇心了。 圣女之塔位于南部,来拜见之人不绝如缕。不过多数人只在一层拜过祭祀之鼎,看看缕缕的香烟后就转身离开,少数不死心的人还是要买上一块牌子,投进祈福箱中,但愿有一日雀屏中选,能得圣女召见,虽说上次圣女召见还是在几十年前。 陆丽之看见这箱就笑,道:“倒是敛财的好法子。”被 分卷阅读56 - 分卷阅读57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7 周围几个人怒目而视也浑不在意。苏佑期怕这人又惹出什么事端,好声好气地对着卖牌之人道:“我这哥哥就是心直口快,您别在意,请给我们一块牌子吧。” 你这人更是心直口快啊! 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卖牌的人还是怒气冲冲地扔给两人了一块红牌。苏佑期又问道:“这牌子何时收去呢?” “一日一收,圣女若见了合眼缘的,隔日就会召见,若是隔日没叫你,自然也不必等。” 苏佑期了然地点头,工工整整地在牌上写下“苏佑期”,又并排写下了“陆珉”,递还给管着祈福箱的人,温温和和地道:“那我们明日再来。” 这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胸有成竹”啊! ☆、分离 第二日嘱咐了徐谨且现在客栈中等候,两人便果然如约前来。 殿里是一贯的人山人海。大概是除了祈福还愿的人,还多了些不速之客。 两个人呆若木鸡地站在祈福箱前,身着一身极亮眼的红衣,红衣上还绣着不起眼的繁复暗纹,任由一大群人围着对他们指指点点也保证着笔直的站姿和僵硬的脸。 陆丽之护着苏佑期挤开重重人群,看见这两个人,熟稔地招呼道:“来了。”好似真的成了“天涯若比邻”的熟客。 这两人姿容出色,再加上昨日频频口出狂言,有见过他们的香客已经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红衣二人看到苏佑期两人,才终于露出点表情,迟疑道:“可是陆丽之和苏佑期?” 看到两人点头,红衣二人对视一人,同时朗声道:“圣—女—召—见—” 便踩着众人的纷纷议论进去了,临去前陆丽之还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昨日不可置信的卖牌人。 小人得志之情诚不欺也。 两人被另两人引上了三层。这里空空荡荡的,正中间摆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墙上稀稀落落地挂了几幅壁画,牛鬼蛇神,地狱人间,画的光怪陆离,有几缕光线斜透过来,在地上打出一张“杯弓蛇影”。 简朴地连份“捞油水”的迹象都无。 陆丽之本来就对这个装神弄鬼的圣女很是不满,看见此地更是来劲,大声道:“什么圣女?我看是妖女吧!”再回头一看,指桑骂槐的红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下了,这一层居然只剩下陆丽之苏佑期两人。 “承蒙教训。” 陆丽之警惕地带着苏佑期退后几步,显然金刀帮一战仍让这人如鲠在喉,看见对方就如同见了仇人一般,杀气腾腾。 今日圣女着一紫袍,头发懒散地披着,随意地插了根簪子,看起来仙气飘渺。陆丽之轻捏了苏佑期的手一下,示意他不要言语,便冷笑道:“你倒是大驾光临啊.....” 圣女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陆丽之两人站在角落里,光线暗些,她就干脆走近两步,先是仔仔细细地打量陆丽之,目光又若有若无地扫过苏佑期。 陆丽之顺势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苏佑期挡了个严严实实。 圣女道:“你背着他不累么?左右我又不会武功,请坐吧!” 感觉到苏佑期在后面轻轻叩他示意他照办,陆丽之才犹豫了一下,走上前去,挑了张凳子坐下了。 圣女看两人坐下,便也挑了个凳子坐下了。 也难怪陆丽之表现大失水准,这里两人人生地不熟,再对上不知是何用心的圣女,偏两人还是自动送上门来,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只能把一顿鸿门宴吃得战战兢兢。 “咱们不必作假。你还操心着武林的事,想除掉苏乘秉,我也操心着朝堂的事,亦想除掉苏乘秉,咱们想法不谋而合,眼下正是大好时机,咱们合作如何?” 陆丽之冷笑道:“合作?第一次见面你就害的佑期吐血,要当什么都没发生么?” 圣女大约也没有想到陆丽之上来就这样针锋相对,一时之间哑口无言,顿了一下才说,“也是,那便这样,你若答应与我一同除掉苏乘秉,我就帮忙把佑期...苏公子的腿治好如何?” 陆丽之的满头怒火被天大的馅饼砸了个正着,一时之间激动地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响才不可置信地道:“少跟我来这一套,佑期的师父医术冠绝天下都治不好他的腿,你倒是拿什么来跟我保证能只好他?莫不是作弄我们吧?” 话是这么说,可陆丽之之前对正道阁管的事无巨细,自然知道被江湖人视作灵丹妙药的清玉露就是自大夏传来,对圣女的说法已经信了一两分。 苏佑期却并无所谓。他腿断了这么多年,除了开始时的愤懑不平,后来也就认了这份命,过了半辈子的“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老爷”生活,对于能像正常人一般走路,其实并无陆丽之想象中的那般渴望。 只是陆丽之以己度人,总觉得他是强颜欢笑,明面上看不出来,私下里他却知道陆丽之没少偷偷去拜访名医,无甚结果还怕惹他伤心,每每装的若无其事。他感念陆丽之的一腔情谊,更不会拂了陆丽之的好意。 苏佑期勾了勾陆丽之的小指,截住了陆丽之的话头:“我于医理也算精通,替别人瞧了这么多年病也知道‘万事顺其自然’的道理。佑期倒有些好奇,不知为何第一次见面时会胸闷吐血呢?” 他这么一岔开话题,两个非当事人反而不好接着说。圣女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干脆狂野地越过去,简明概要地总结了一下当前情形: “皇位传位在即,苏乘秉偏帮野心勃勃的二皇子,可神谕太子,我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陆丽之本来还满脸不屑的听,听到一句“神谕”,差点没当场笑出来,估计圣女本人也没扯过这种仙气飘飘的谎,脸色微妙地停了一下,接着道:“到底如何,请两位回去考虑一下,两日后给我答复罢。” 说完就匆匆而去了。 陆丽之伸手把苏佑期抱起来,懒洋洋道:“啊,回去了,叫上小谨正好赶上吃午饭。” 看苏佑期正好抬头看他,眼中一片暖意,陆丽之心中忽的一软,低下头亲他,心道:佑期的腿有的治,也能算是否极泰来了罢。 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回了客栈,就叫上徐谨去吃饭。这里的饭菜偏辣,没想到两个小孩意外的喜欢,陆丽之仗着腰包鼓鼓,大手大脚地点了一桌子的菜给两人吃。 苏佑期十分喜欢徐谨,饭桌上时不时地给他添菜,连带的陆丽之都冷落了几分。陆丽之也不在意,中途出了趟门才回来继续看着他们吃。他不太喜欢吃辣的,就看着另外两人吃的开心,不经意地道:“圣女的事,怎么办?” 苏佑期为难道:“你别问我,看见圣女我就有些,没来由地想亲近,说出来的话也有失 分卷阅读57 - 分卷阅读58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8 偏颇....” 陆丽之大吃一惊,道:“你三心二意!” 苏佑期无奈道:“对对对,这辣的我觉得挺够滋味的,你不吃么?”说着又嘴馋地又塞一口。 陆丽之难得看苏佑期这样贪嘴的样子,嘴巴上面吃的都是红油,被辣的眼泪都在眼眶里酝酿还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吃,不由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凑过去用手指揩了一下他的唇,道:“辣的别多吃。” 苏佑期连连应声,又吃了几口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又轻声对徐谨道:“小谨,你也别吃那么多了。” 一月相处下来,徐谨不打听时不时指点他武功的陆丽之的话,反倒对苏佑期言听计从,听他发话也依言放下了筷子。 陆丽之看一大一小都吃好了,便站起来道:“咱们初来乍到,也到街上去逛逛吧。” 大概是在往生坛附近的缘故,这里大街小巷都熙熙攘攘挤满了人,小商小贩随行穿梭,在不大的地方愣是勾出一副繁华如画。 陆丽之走在街上推着苏佑期也懒懒地不说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苏佑期一时也猜不透他所想,心道:船到桥头自然直。便干脆放开了跟徐谨一块快快活活地去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情去了。 到了晚上,陆丽之依旧什么也没说。苏佑期知他心中挣扎,难有决断,便也没问。 陆丽之倚在床上,衣衫半褪,有一搭没一搭地给苏佑期扇扇子。看苏佑期眼眸半阖,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又拉过薄被给他掩住肚子免得受凉,手却突然被抓住了。 “不必顾我。你担着天下苍生,只用心担着我就是。”大约从没有说过这样情意绵绵的话,苏佑期说了之后也颇感不好意思,转过身闭上眼睡了。 陆丽之看苏佑期露在外面的一只耳朵还紧张的泛红,轻笑一声,低低“嗯”了一声,便接着给他摇扇子了。 笑也只笑到今日了。 第二日一大早,苏佑期便早早地醒了,发现平日里占惯便宜的人居然不在,一抹身边的床铺连点余温都没了,不由颇感奇怪,坐起身就叫了一声:“阿珉?” 一室寂静。 “阿珉?” 停了半响终于有人匆匆推门进来,居然是许久不见的朱老板。朱老板换了一身银白的衣服,上面绣满了精致的花纹,满身的贵气终于不用再遮遮掩掩,眉宇之间全是气魄,只是眼下淡淡的黑纹,满脸的疲惫遮盖不住。 他看苏佑期还衣衫不整,忙转身唤小厮过来帮他换衣服。苏佑期不明所以,正要问他,便听朱老板道: “佑期,陆珉已经将你托付给我,昨晚连夜回大夏去了。” ☆、入土 陆丽之再如何快马加鞭,到底千里迢迢,等到日夜兼程回到正道阁竹楼之时,整个人都裹挟上了一股风尘的疲色,偏偏时局不等人。 竹楼里的几个人早已等候多时,看见正主终于回来,赶忙迎上来,看陆丽之罕见的满脸倦意,再多的话挤在胸腔,却没一个人说得出来。 陆丽之解下身上的斗篷递给候在一侧的老六,倦怠地眯了一下眼,低声问:“人呢?” “在,在楼上,叶姑娘拿药吊了几天命,估计就在此刻了…” 陆丽之难得没去计较老六的一声没大没小的“叶姑娘”,低低地“恩”了一声,就绕过几人往楼上走,刚走几步又转回来,摸了摸一旁不过月余就身形清颓,神情大变的罗素衣,安慰道:“别担心,你师兄向来福大命大,不会有什么事的,待我解决完这头的事,咱们就去救他。” 罗素衣强忍泪意点点头,哽咽道:“好。” 陆丽之点点头,往楼上去了。 老六看陆丽之一脸的神色如常,也有些捉摸不透陆丽之此刻的心思,低声问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老大沉默了半响没回答,最后终于叹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尽力一搏罢。” 陆丽之刚走上二楼,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股生死的无奈扑面而来。这种味道他在过去闻过无数次,在刀尖上滚过多少来回,次次化险为夷,如今也要“老马失前蹄”一回,他心道: 我也会如此么? 适逢叶秋石恰好推门出来,看到陆丽之,眼里更是沉重了几分,倒是什么也没说,拍拍他的肩径自下楼去了。 陆丽之推开房门,坐到了时璧沉身边。 江湖戎马了一辈子的大侠如今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家徒四壁,一贫如洗。既没等到三代天恩,也没等到功炳千秋,就要悄无声息地淹没在一场浩荡的洪流里。原先铮铮的铁骨到了生死关头,原来也不过化作一摊烂泥。 时璧沉恍恍惚惚,隐约察觉到有人前来,挣扎着醒了,手也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 陆丽之头一次这样毫无芥蒂地抓住了那只挟持了他小半生的手。 时璧沉微微张开眼,含糊着问:“是陆珉么?” 陆丽之低低应了一声。 时璧沉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含混道:“杀了一个寂音,还有一个苏乘秉啊……” 老人家的嗓子早就磨损不堪,声音低不可闻。陆丽之一时没听清,恍了一下才明白,道:“有我呢,您就放心去罢。” 时璧沉没接话,原来半张的眼睛也耷拉下来。陆丽之在满屋子的药味里停顿了一下,终于俯身去合时璧沉的眼睛,却听到弥留的老人呢喃了一句:“我至今都忘不了你不肯跟我学武功,指着鼻子骂我是皇帝的走狗的样子啊……” 原来八千功名皆是尘土,唯有脑海深处的一点回忆亘古犹新。 陆丽之停在空中,听着生死的车轮重重地碾过这副宁死不屈的身躯,终于颓然地坐回原地,道:“你也是,老家伙也是,从外面捡个孩子就敢不由分说地将担子往人家压,你怎么知道我肯不肯…” 房间里只剩下陆丽之一个人粗重的呼吸。 “等了了这桩事,我就解散正道阁,你再揪着我的鼻子骂我,也没用了…” 陆丽之又坐了一会,俯身将床上这位亦师亦父的老人抱起来,下楼去了。 楼下几个人依旧等在楼下,看到两人下楼全围过来。纵然早有心理准备,显然仍难承这无情一刀。老七抓住了时璧沉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陆丽之脸色淡淡,道:“老人家操劳一生,入土为安罢。” 安葬了老人家之后,一群人连坟前哭孝的时间都没有,就匆匆坐在一起开会。 老六早就知道陆丽之和苏佑期的关系,沉痛过后才终于后知后觉,道:“苏公子呢?他怎么没回来?” 陆丽之神色难以言喻,过了一会才缓道:“大夏圣女,是佑期同父异母的胞姐。圣女传承,全靠神谕。一旦哪家 分卷阅读58 - 分卷阅读59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59 哪户的女儿被选中,就会被屠尽满门只留一人。圣女偷偷把自己的弟弟偷出来丢到外面,才让佑期逃过一劫,没想到最后被苏乘秉收养了。” 几人被苏佑期曲折离奇的身世惊得目瞪口呆,若是看这么一出戏,必定要“仰天大笑出门去”,偏偏发生在苏佑期身上,让人觉得可怪又可怜。 老大道:“您怎么知道?不是骗人的罢。” 陆丽之扶了一下头,道:“初时我也不信,可他们两人身上中了‘阴阳蛊’……佑期也频频跟我说他觉得圣女亲近,我便将他们二人留下了。如今大夏局势幽微难测,圣女和苏乘秉为皇位争斗地厉害,若是佑期帮着圣女夺了皇位,咱们便是切断了苏乘秉的后路…” 几人还沉浸在陆丽之对人身份简单粗暴的判别上,可看陆丽之语焉不详,便知背后必有内情,倒也不多问。忽然却听罗素衣问了一句:“陆大哥,你这样,苏大哥同意么?” 陆丽之心里一痛,心道:若是他能同意,我又怎会连夜回来?只是这次我十之□□要像时老头一样殒命,又何苦拉他一起? 罗素衣被平日里光风霁月的陆丽之突然挤出来的苦涩吓了一跳,抿着嘴不敢再问。陆丽之也没答,手指轻敲桌面,道:“情况如何,大家都讲来听听吧。” 陆丽之在大夏时只收到了时璧沉病重的消息,具体情形多是匆匆一笔带过,今日详详细细地捋了一遍,才发现短短几日苏乘秉居然就将武林搅了个天翻地覆。 果然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陆丽之不耐烦地轻敲桌面,道:“这么说,咱们正道魔道一战之后反倒被苏乘秉给瓮中捉鳖了,现在一同关在十二香的牢中—这下可能做一次友邦睦邻了?沈玉清是干什么吃的?” 罗素衣道:“正魔说是一战,可两边都不齐心。大师兄心思全盯着寂音,就是没想到寂音和苏乘秉如此狗急跳墙,我们回去的路上就被一锅端了,是大师兄拼死护着我让我逃出来报信……” 接下来的事便是时璧沉赶到,与寂音同归于尽了… 陆丽之一时失语,过了好一会才道:“对不住,是我太着急了。这么多事压在沈玉清身上,也难怪他顾不过来。正道这边逃出有两成,魔道那边呢?” 老六之前就是从候至诚那边过来,对这位虽说心狠手辣但也算颇有智计的六合宫宫主颇为佩服。他道:“魔道人疑心重,候至诚早就怀疑苏乘秉身份,暗地里大肆鼓吹,这次被苏乘秉用惊魂令逼着也只装模作样地出了六成人,逃出的大约有一半…” 陆丽之轻不可闻地低叹一声。 “寂音这货这次不对劲啊?他一心想做武林中的人上人,怎么这次要跟着苏乘秉这家伙这么干?” 陆丽之:“人既然死了,还计较那么多作甚?倒不如想想苏乘秉这次大费周章地将人全部关在牢里,偏偏一个不杀,存的是什么心思,也罢,他这是静等瓮中捉鳖呢!” 要被捉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罗素衣道:“那怎么办?” 陆丽之无奈道:“三清观的几位前辈明日就能到。我还传信给了几位武林中已经隐居的泰斗助咱们一臂之力。武功一般的就别叫了,不够拖累的。后日出发。” 天不知何时已经暗下来了。 苏佑期手一抖,一杯热茶就泼在了手上,疼的钻心。他恍恍惚惚地一回头,才发现平日里必定要急着给他找药膏的人已经不见了。不由觉得手上更疼了。 圣女推门进来,看见苏佑期愣神的模样,匆忙走上来看了看他的手,嗔道:“怎么这样不小心?” 苏佑期抿了抿唇,答非所问道:“小谨歇下了么?” “睡下了,今日腿觉得如何?” 苏佑期本来想针锋相对对她说“并不如何”,又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幼童迁怒般的无理取闹,终于忍了又忍,温声道:“疼的厉害,似乎有些感觉了。” 圣女听出苏佑期话中隐含的怒意,终究没说什么,低声道:“这是正常反应,黑玉膏需敷足七七四十九天方有成效,这些天腿会如断筋削骨般疼痛……” 她絮絮叨叨将早就讲过的药效又讲一遍,冷峻的神情在此刻分外柔和。苏佑期虽然恼着几人不声不响地就做下决定,至今还闭口不提原去由来,但终究存着难言的孺慕之意,轻声道: “晓得了,你也早点休息罢。” ☆、死期 终究还是一夜难眠。 次日一大早,苏佑期就早早地叫了侍童进来梳妆。那侍童年龄尚幼,但眉目深邃,看起来竟与苏佑期一般大。 他殷勤地搬来轮椅,帮着苏佑期坐在上面,又把他推至梳妆镜前。 苏佑期打量了一会镜中的自己,忽的对他说:“四春,你帮我把徐谨叫来。” 四春明为侍童,实为暗卫,武功出类拔萃,算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只不过为人愚钝,一直不怎么起眼。这回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被派来“看护”这位尊贵的小公子,他一板一眼地不知道一点变通,反而成了一道天然屏障。 这会子四春突然被苏佑期这样吩咐,不由怔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过了一会才愣愣地答道:“容小的先回禀圣女一声。” 苏佑期温声劝道:“徐谨是同我一道来的,平时也是一起的,圣女最近祭祀繁忙,我看她整日早出晚归,你怎好因为一点小事就再去往生坛打搅她?你且帮我叫来就是了。” 四春艰难地想了半响,最终被这位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公子给说服了,点头道:“您等一会,我帮您把人叫来。” 自从陆丽之不辞而别,圣女直接向佑期表明身份后,两人就直接住进了圣女安排的一处宅院里。朱老板除了第一天露了个脸,剩下的时间基本神龙见首不见尾,圣女更是对朱老板的身份讳莫如深。 苏佑期傻子似的住在宅院里,每天的活动范围不能超过这个小院子,每天的消遣居然成了治腿,整个人整天无所事事,吃喝拉撒还要面对一群人的围观。 偏偏无可奈何。 陆丽之也不知到底跟圣女朱老板两人密谈了什么,以至于将自己的掌中宝这样放心地交给上一刻还恨得咬牙切齿的敌人,三个人好的如胶似漆,就是不肯将事实告诉苏佑期这位局内人。愣是把苏佑期给急的抓耳挠腮。 连个“晚年”整日也过得心神不宁的。 苏佑期握着手中的一把小梳子,一阵心悸突然在心头炸开,那种恐慌突如其来,瞬间流经他的四肢百骸,将他整个人三魂七魄都牢牢地钉在原地,整个人好像被丢进油锅痛烤,刹那间就冷汗涔涔。 “阿珉!”苏佑期惊得忽的站起来,那股子心慌意乱牢牢地攫住了他,他瞬间扑倒在地,两条腿因用力过度 分卷阅读59 - 分卷阅读60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60 痛得几乎让他昏厥,冷汗一阵阵浸透衣衫,可他全然不管不顾,发怔一样在地上乱扑,声声痛叫:“阿珉!” “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痴情种.....” “什么人!” 四春刚领着徐谨进屋,就看见一身材高大的黑衣人举手欲抓苏佑期,看见两人进屋,居然不紧不慢,老鹰抓小鸡般戏弄地将苏佑期丢给身后的同伴,举手投足都渗出不屑来。 四春忽的一下拦住徐谨,原本面无波澜的脸此刻居然渗出层层冷汗,紧张之下连声音都是哆哆嗦嗦地:“是,是皇上的人!徐谨,我拦住他们,你救到公子就跑,别管我!” 最后一声倏得拔高,尖细的嗓音飘散在空气里,四春居然已经中了一剑! 他不敢置信地回头,视线还停留在一脸震惊的徐谨脸上,他踉踉跄跄地迈了一步,血柱顿时喷射而出,溅了两人一头一脸。 “快,快逃....” 徐谨正要去扶他,一道呼啸的剑气破空而来,如有万钧之力。徐谨下意识地后退,眼睁睁地看着四春一个踉跄栽在地上,再呕出一地鲜血。 “不自量力。” 那声音简直像是喉咙被劈成两断,又被强行粘合,犹如黏嗒嗒的毒蛇吐着信子缠上了宿主,扫出满室的阴冷,徐谨终于也无法抑制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生平见过不少武功高强之人,前有师父、长老,近有亦师亦友的陆珉,却从没有一个人像眼前这人一样,把生平修为都化作杀气从毛孔里一点一滴地渗出来,犹如附骨之疽,一点一滴地把盯上的人蚕食殆尽。 苏佑期终于从发狂的癔症中清醒过来,厉声喝道:“小谨快跑!去找圣女!” 徐谨得令,拔脚就逃! 他知道自己心智不通,从来也没有什么不自量力的想法,看那人没有杀苏佑期之意,果断地就当了逃兵,三步并作两步地撞门而逃了。 那个人把苏佑期从同伴手中拎过来,掂量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满意,阴森森道:“这小子跑得倒快。” 苏佑期缩在一起没出声,也没反抗,显见的惜命。那人看苏佑期这么一副窝囊样也失了逗弄的心思,粗暴地将他扛上肩头,就跟身边那个一直唯唯诺诺的同伴扬长而去。 当时圣女私心,想着能日日见到苏佑期才好,往生坛附近并无民宿,她才找了最近的一处宅邸,原是皇帝施恩赐给底下的人的,没想到最后倒便宜了皇帝老儿,苏佑期被扛着疾行小半时辰,就到了皇宫。 要说天子脚下,哪是寻常人可以靠近的。尽管大夏皇帝不爱奢靡阔绰,可皇宫里处处珍奇,小说庭院楼阁,大道通天斜塔,布置无一处不精致,大殿处的建筑更是透出一种天恩皇威来,压得人直要喘过气来。 苏佑期无心打量建筑,只觉得一路上所见的人似乎格外的少。少见的几个宫女也是行色匆匆,对黑衣人折身行礼后就又匆匆而去。时而有一阵风吹过,将方圆十里的哭声吹个满怀,整个皇宫都透出一种阴沉沉的死气来。 待到了皇帝所在的寝宫处,又是一番情景,隔了好远就有御林军层层盘查,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中间的几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这黑衣人实力强横,也要不耐烦地接受检查,过了之后才被放进去。 门口早就有老太监候着,看见三人忙不迭地打开门来,冲着空荡荡的里面大喊了一声,“皇上,人来了!” 黑衣人拎着苏佑期就踏了进去,一进去就不耐烦地将苏佑期丢在了地上,冷哼道:“帮你办的最后一件事也做完了,从此咱们两不相干!” 里面的床被层层帷帐围着,根本看不清楚情形,那黑衣人根本也不管有无应答,踢了踢苏佑期道:“你小子其实挺和我眼缘,自求多福吧!”说罢就飞身而去。 苏佑期甚至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听里面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里面伺候的宫人脚步细碎,隐约透过帷帐漏出点声音来,似乎一群人忙着端茶倒水,就是压不住透着病气的咳嗽声。 过了好久才停歇。 “真是让你见笑了。”里面的人止住了咳嗽,终于在旁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只见这人早就瘦成一副骷髅架子,衣服挂在身上显得有些触目惊心,偏偏腰杆挺得笔直,脸上疲色倦色病色堆成一堆,都遮不住眼睛透出来的厉色,他面容凌厉,尽管神色极差,还是无所遮蔽的透出点龙威来。 苏佑期不知怎的,蓦地想到了“英雄迟暮”这个词来。 他站不起来,就端端正正地坐在地上,向皇帝微微作揖行礼,不卑不亢道:“不知皇上大费周章找草民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退后两步,终于认输般地挥挥手让地下的人抬龙椅过来。坐在上面又是一阵大喘气。他胸腔里的声音混混沌沌,听起来让人分外难受,他道:“你长得很像他。” 他话说得混混沌沌,苏佑期一时没摸清这个“他”到底指谁,但直觉背后又是一麻袋的陈年烂账,便垂下眼不说话。 皇帝倚在椅子上,道:“当年他也是像你这般,看起来什么都不求,帮朕夺了皇位也不见倨傲一分,怎么会有这种人呢....”他说了几句话又是一阵咳嗽,斜倚在靠背上看苏佑期,眼中透出一股杀意来,“如今他的一双儿女一个半残,一个半废,朕倒要看看,他拿什么跟朕斗!” 苏佑期既不知道身世渊源,也不知道血海深仇的由来,只能听皇帝“临死”前的“其言也善”:“你爹和你一样,唯独多了点悲悯之心,他一个女儿倒是本事,朕将她放在眼皮底下居然也能伙同太子掀起这种风浪来,可惜你偏偏在我手上...”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佑期,冷冰冰道:“不出三日,便是你和圣女的死期。” ☆、死讯 话虽这样放,苏佑期被关了两天,还没察出死到临头的恐慌来。 他被丢在外屋,皇帝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还专门派了专人来伺候他的吃喝,虽不说态度有多恭敬,最起码吃喝无虞,也没让他受什么因行动不便而无法起身如厕的苦。 苏佑期住了两天,便听了两天的咳嗽。听见死气从喉咙一点一点地灌进这位“英雄”的胸膛,再一点点地夺取生机,而这位皇帝躺在不可一世的龙床上,眼睁睁地看着历史的车轮即将重重地碾压,他的一点功绩只能被记载史册,被后人提起时不痛不痒的却褒贬两步,只能一声一声地咳嗽。 这大约就叫运道。 任你为繁华万千世界磨碎了心血,用尽了心机,还是抵不住生老病死,依然躲不过聚散无定。纵然你功炳千秋,名耀史册,比起旁人来,照旧是一捧黄土,只不过多了几笔史书上的批注来,又如何呢? 分卷阅读60 - 分卷阅读61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61 苏佑期呆了两天,从一开始的心急如焚到后来平静无波。若是见不到那人最后一面,大约也是运道,他心道。 只听里屋又是一声脆响,大概是气急败坏的皇帝又砸碎了一盏茶碗。时不时有人进出,带来一两个要窃窃私语的消息,皇帝在里面听了,初时还要被人扶着对苏佑期说两句阴阳怪气的话,再后来,就只剩下躺在床上砸碗的气力了。 苏佑期却从皇帝的只言片语中逐渐拼凑出圣女伙同朱老板——即那位太子急不可待掀动京城哗变的消息来。 说实话,苏佑期大吃一惊。他对这位姐姐谈不上有多大的信任,以至于这样的情谊压过来,轻而易举地就将他压出一点羞愧来。 这躺在地上数日子的日子,也只能这样百般无奈地打磨了。苏佑期微微叹了口气,看看里屋的皇帝,不知这位皇帝还有什么后招,能用通天的手段扭转现在倾颓的局势。 忽听一人撞进门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满脸的惊惶和恐惧,哆哆嗦嗦地就对里面喊:“皇,皇上,他们攻进皇宫来了!” 这一声好像完全捅破了最后一层薄薄的窗户纸,里面像是一下子炸开了锅,奔走的宫人一下子愣在原地,有两个胆小地吓得一下子摔倒在地,场面一下子变得有些混乱。 原来在外面驻守的侍卫长抢进门来,提起一个转身欲逃的宫人狠狠地摔在地上,手起刀落,厉声喝道:“不许乱动!谁敢逃!” 苏佑期离得近,不可避免地被血溅了一头一脸,默默地刚用袖子擦了半截,整个人就被拽了起来,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脖子上,道:“走!” 苏佑期没站住,被人高马大的侍卫长一把捞住才好险没直接摔到刀上一命呜呼,他打量后面人道:“这位,这位兄弟,你看我哪里是站得住的样子?” 侍卫长约有四十来岁,估计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此刻还显得不是十分慌张。他看苏佑期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就一把把他夹在腋下,大步流星的往里屋走。 原本伺候皇帝的宫人一下子做鸟兽散,露出了中间已经昏在床上的一代帝皇。侍卫长丢下苏佑期,抢上前去,惊呼道:“皇上!” 又听外面一片喧闹,惨叫声不绝于耳。当年大夏皇帝为了找个理由杀了“功高震主”的一代功臣,硬生生地编造出“圣女天授,凡人不可违”的谎言来,将苏佑期一家杀得只剩下硬被推上神坛的圣女和死里逃生的苏佑期来,可如今也终于自食其果,象征着“天权”和“人权”的圣女和皇帝居然有一天站在神坛分庭抗礼,且丝毫不落下风。 皇帝被大逆不道的臣子抓住摇晃了半天,才终于悠悠转醒。浑浊的眼神还迷迷茫茫,满脸的褶子都透出十分的无奈来,他虚弱道:“怎么啦?” 侍卫长正要回答,就听一声怒喝,“老皇帝,把我弟弟还来!” 皇帝猛地一个哆嗦,原本浑浊的眼神显出点清明来,他正要开口,苏佑期已经被抢上前来的两个人一左一右架了过去,连点死里逃生的惊险都没有。 不过两日不见,圣女就生生地消瘦一圈,眼睛熬得通红,发丝散乱,哪有半点之前出尘的样子。她看见苏佑期就又红了眼,顾不上还险象环生就扑过来搂住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把他推开四处检查,哽咽着问,“受伤了没?” 苏佑期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摇了摇头。 圣女受宠若惊地抓住了苏佑期的手,又摸了摸他的头,奇怪道:“也不发烧啊!” 两姐弟这么旁若无人的互诉衷肠。老皇帝早就被他大逆不道的儿子给扶了起来,他动弹不得,恶狠狠道:“我早就该掐死你!乱臣贼子....” 他话说到一半又咳嗽起来,整个人僵硬无比,吃力地想要去打他,被太子轻松的抓住了。 太子受了半生欺压,他年幼时母后无能,父亲荒唐,只想牢牢地把皇位抓在手中,迫于众臣压力才立了太子。私下里对他更是严苛,一举一动都恨不得把他抓在手中,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可他偏偏... 他恨得抓住了皇帝的手,低声道:“你不该为了威胁我就喂了母后‘半日散’,你以为,看见母亲在我面前饱受折磨而死,我不会恨你,会怕你?” 他仰天大笑,声声透出点血泪来。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被你毒死,一个被你逼得杀人无数,委身于人也要杀你,你觉得....”他狠狠地抓住皇帝的肩,“我不该反你?!” 皇帝被挟持在手中,已经毫无反抗之力,他看着三人,突然冷笑道:“你圈禁了你二弟又如何?你杀了我又如何?三万精兵已经入主中原,苏乘秉带兵而战,你留不住河山,至于她,呵,留不住她的弟弟....” 他已经完全油尽灯枯,整个人呈现出一种衰败之势,他突然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推开太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指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圣女大笑,“我送了江山给旁人也不给你,你们谁斗得过我?谁....” 他的临终遗言说到一半,就像是被卡住了脖子,脖子上青筋暴起,面目狰狞,终于无力地摔倒在地,哆嗦着还伸着手臂,以一种即不体面的姿势死不瞑目了。 太子走过去,端详了一下就这么断了气的父亲,心里也不知作何想法,沉默了好久才对凑过来不知说什么的心腹道:“通知礼部,让他们商量一下,”他停顿了一下“先皇”两个字在舌尖上滚动了一下,又接着含糊道:“的丧葬事宜罢。” 圣女还陪着苏佑期沉默地坐着,看太子一脸肃穆的走过来,终于站起来,低头叩首,喊道:“恭迎新皇!” 这一声传过一声,不多时宫人就呼呼啦啦跪了一地,叩头三呼万岁,太子面色复杂,接过匆匆拿来的龙袍披在身上,对着满屋的狼藉,终于抬手道:“众位平身。” 一场宫变这样闹剧般地匆匆结束,新皇担着“太子”之名,继位勉强也算名正言顺,虽然最后手段略显粗暴。但他长袖善舞,麾下早有不少人效忠,又有圣女在旁支持,新贵世家权势博弈之下,也算勉勉强强认可了新皇,除了一屁股的烂摊子需要收拾,皇位也算勉强坐上了。 圣女无心理会,带着苏佑期就往回赶。她知道再也瞒不住,就干脆的把当年的事交代的七七八八,却始终存着私心,没把自己这些年为了报仇做下的腌臜事交代一件。 好险苏佑期也没多问。 徐谨早就等在院中,看见苏佑期回来就欣喜地扑上来,道:“没...事...吗?”这小孩看见苏佑期就面露羞色,显然想起了之前自己临阵脱逃的事,颇感不好意思。被苏佑期柔声安慰了几句才好一些,一步三回头地先回屋去了。 圣女 分卷阅读61 - 分卷阅读62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62 推着苏佑期往屋里走,道:“是我大意,忘了先皇身边还有一个姬千,如果不是姬千欠了他的事已经做完,只怕这次就凶多吉少,当日我居然也不在....” 她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悔意,冷不防被苏佑期一把握住了手,道:“姐,我想回中原去。” 圣女一下子愣在原地,眼泪一下子就砸下来,她看着自己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幼弟,看他目光温和,却容不得半分拒绝,心一下子就绞痛起来,避开了他的目光,终于道: “我,我不该瞒你,三日前,我就收到了,”她说这话时嗓音干涩无比,似乎用完了一辈子的力气才能接着说下去,才躲躲闪闪地不敢看苏佑期,“收到了,陆珉的死讯....” 晴天霹雳。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最后这点剧情按大纲来说应该是蛮复杂的,但由于作者本身并不是很擅长写宫廷权谋这部分,也没事先读史料,而且考虑到整本小说都在搞心机,所以最后还是忍痛决定写的简单一点,身世动机什么的都写在话里,也不再拉出来详写。 当然考虑到人物的丰满型可能有点欠缺,但我觉得应该不太影响剧情的流畅性,也希望各位能笑纳。 估计明天会完结,以肥肥的一章结尾吧(*^__^*) 嘻嘻 ☆、逢春 在实话实说之前,圣女曾考虑过很多种此刻的情景——几乎没有哪一种她觉得自己承受得起,甚至在绝望中滋生出一点庆幸来,好歹这时候苏佑期不在。 她躲躲闪闪地根本不敢看苏佑期,但心里却十分忐忑,透过眼角的一点去余光去打量苏佑期。却看见苏佑期愣愣地坐在轮椅上,脸色灰败,满是油尽灯枯的疲惫,过了好一会她才相信那只是心如死灰。 她仓皇的去拉苏佑期的手,才惊觉苏佑期的手凉的像冰,瞬时整颗心都被狠狠揪住了,凄惶道:“你别这样.....” 苏佑期轻轻挣开了她的手。 他道:“从他不声不响地离开那一天,我就知道,如果不是心存死志,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怎么会....” 圣女眼睛转也不转的看着他,看他脱离了肉体凡胎,将满腔的不敢置信都和着血肉往三魂七魄里吞,最终近乎冷漠地说道:“给我备车,我要回中原。” 那声“不行”终究没敢说出来。 此刻新皇初立,朝廷上下都还动荡不堪。先皇临死前还心怀叵测地将手下培养的三万精兵尽数交给了苏乘秉,耍狠似的要将中原和大夏之间微妙的平衡打破,还巴巴地盼望着中原皇帝能争气一把,踏足一次自己的河山,把祖宗的遗训扔了个一干二净,自己倒是死了个干净。 如今朝堂上下人心惶惶,单是“安内”就让新皇忙了个焦头烂额,连心上人都顾上不追。一天只睡两个时辰,才几天就真真正正把死了爹的疲惫给熬出来了。 这会收到了圣女递上的折子,新皇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才皱着眉问,“就你们两个人去,不大安全吧?我给你们派些人手跟着罢。” 圣女道:“上次是没防备才着了金策的道,这回我让人一直跟着,不会出什么事的。”她看了一眼满脸倦色的皇帝,略显担忧道:“急是急不来的,您也注意休息。” 苏佑期之前曾和这位“朱老板”数度交谈,当时只觉得他博闻强识,举手投足都自成风度,时至今日才恍然这原来是天潢贵胄的“贵气”。 再回想起之前圣女和新皇都莫名其妙地在中原出现,苏佑期这才了然:八成是圣女听到了他的消息自行先去找他,“朱老板”一听圣女涉险就赶忙跟着去了罢。 这样的情深意重,想必放在哪个人身上都不能无动于衷。苏佑期偷眼看新皇眼巴巴地瞅着姐姐,全无人前的一点气质,圣女却略显不自然地转了脸,想必也不是全无感觉,终于稍微放下心。 他虽然没什么要“青灯古佛,了却残生”的想法,但却要实实在在地辜负陆丽之一番“只愿你一生平安喜乐”的心意了——无论是活人还是骨灰,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两人一起做伴,也总算能两全,唯独不太放得下心这位姐姐。 尽管唯二知道内情的两个人都讳莫如深,不肯将以前的事讲出来一点,但苏佑期前半生都还纠缠在一场虚妄的仇恨里,对这个前不久才得到解脱的姐姐自然感同身受——感同为报仇不得不心狠手辣的痛苦,身受为达目的半点不顾惜自己身体的折磨。 他看向两人,心里居然在苦中漫出了一点甜意。 从交代下来到出发,不过短短半日。 徐谨也跟着苏佑期在大夏呆了这么久,整个人都是蔫蔫的。听说终于可以回去了,居然开心地在庭院中连翻了两个跟头,跑回来时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盛满了喜意。 这些日子两方变动都实在太大,加急来信几乎跟着三人走了一路。苏佑期的腿早过了四十九日,居然真的能勉勉强强扶着马车走两步,圣女第一次看的时候喜极而泣,听闻给新皇的信里都失态地写了“亦心悦君兮。”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之前的消息不明,只传来了“天玄密藏大开”和“陆珉苏乘秉同归于尽”的消息,这时候才有详细的消息件件传来。 眼看信件拆了一封又一封,先是七皇子登基,火速先同当新皇通了把“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气,再放下大赦令,言道两国已重修旧好,凡有立地成佛者必定既往不咎——奈何这群人个个都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的主,一个个只知道跟着苏乘秉猛干,但苏乘秉和陆珉一战后就不知所踪,目前这些人还领着吴遇水的命令。 但吴遇水跟苏乘秉无论心计和谋略都乃云泥之别,以至于这群人被最后关头才终于其利断金的武林人士杀得屁滚尿流,本来该收拾烂摊子的两位新皇倒坐收渔翁之利了。 苏佑期到了中原就先联系上了沈玉清。 寂音死后,这家伙终于名正言顺地坐上了正道的第一把交椅。正道跟魔道共同被苏乘秉坑了一把,双方都看彼此顺眼不少,在沈玉清搅稀泥的外交水平下,正道如今更是跟意外热血正义的魔道打得火热。看见苏佑期就先拍了拍他的肩,喜气洋洋道:“回来了!” 又一把搂过徐谨摸了两把,这才对圣女微微颔首,道:“这边请。” 三人被沈玉清引着到了大营,这里鱼龙混杂,武林人士居然跟士兵们同坐一堂,校武场上的叫好声隔着十里的距离都震天响,人员流动井然有序,一群桀骜不驯的武林人士同仇敌忾,居然敌忾出了一个百年的和平来。 沈玉清随意撩开一个帐子,请三人进去。里面老六正在里面坐着,侯至诚在给他上药,罗素衣在旁 分卷阅读62 - 分卷阅读63 佑期 作者:pocket 分卷阅读63 边看着,时不时地递过去一条毛巾。 老六的胳膊上赫然是一条足有一尺长的伤口,伤口深可见骨,侯至诚拿着根针线,慢条斯理地给他缝合,时不时地还要嘲笑他几句,“老子剥皮剥过那么多,手法精细的很,你老动做什么?” 老六疼得满脸是汗,还要强装着做硬汉,脸色苦哈哈地不敢出声。三人听见几人进来,纷纷抬头,侯至诚看见苏佑期,不由“啧”了一声,道:“看来我倒促成了一桩好姻缘。” 他说话完全口无遮拦,知道内情的人脸色纷纷都有点变了。老六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侯至诚一眼,却听苏佑期道:“无妨,你母亲找到了么?” 侯至诚顿了一下,接着慢条斯理地给老六缝伤口,口气却有点服软了,“哼,这笔帐我就记到白蝠那小子身上,算我欠陆珉一笔。” 他有意无意地提起陆珉,显然还是余怒未消,明里暗里地睚疵必报,历经这么多日颠簸,苏佑期心境早已平复,既不见伤心,也不见着恼,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玉清听侯至诚又提起“陆珉”,心里也是一片黯然,但大约觉得苏佑期心里应该更不好受,三言两语就想岔开话题,正巧这时候崔百岁和一水宫宫主陈冕勾肩搭背地进来,“沈贤侄啊,剩下的一万人有一大半都投降了,咱们还怎么打?” 沈玉清示意罗素衣将三人带到休息的地方去,脚不沾地地跟众人商量计谋去了。 罗素衣带着几人往休息的帐子走,一路上碰上不少人上来打招呼,许多个身上的还裹着绷带就蹦跶着要出去杀敌,被跟上来的叶秋石给拖回去了。 苏佑期和叶秋石许久不见,都是激动地很。苏佑期一时激动过了头,站起来就走了两步,把叶秋石惊得老泪纵横,一把抓住苏佑期问东问西。 圣女早就从苏佑期口中听过这位师父的事,一改往日的冷漠,上前就盈盈一拜表明了身份,言道:“我是佑期的姐姐....” 两位“母亲”乍一相逢,就颇有一见如故之感,聊了两句之后就把当事人放在一边,自顾自地聊天去了。结果就只剩下苏佑期一人跟着罗素衣到了帐子里。 罗素衣笑道:“苏哥哥,我给你端些茶点来。”刚转身就被苏佑期拉住了,她回头,看苏佑期站了起来,温和地看着她,道:“陆珉葬在哪里了?” 罗素衣刹那间就出了满身的冷汗。 她这才明白几人的良苦用心——合着是根本不想给苏佑期这个问出口的机会!她心中暗暗叫苦,心里却十分难过,心道: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在一起呢.... 苏佑期低声道:“我不会寻死觅活的,我,我就是想去见他一面....” 罗素衣终于狠狠心,道:“离这里只有半日的路程,我带你去!”话刚出口就悔得肠子要青了,又不能反悔,只好眼不见心不烦地往出口走,嗫嚅道:“当时形势乱得很,三万精兵推近,陆大哥为了给我们逃出十二宫争取时间,自己以一敌万,苏乘秉还没来就先中了一箭,后来他强拉着苏乘秉坠下悬崖....我们事后去找,苏乘秉的尸骸找到半具,陆大哥....连半具都找不到了...” 她说到最后终于掩面呜咽,苏佑期心头发冷,满脑子都是陆珉的笑意,他踉跄了两步抓住罗素衣的手,痛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带我去见他。” 两人骑着马一路狂奔。苏佑期的腿刚愈合不久,本不能承受这样的奔波,可此刻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连停都没停,一路到了陆丽之的安葬地。 这里芳草青青,四下无人。唯有一块墓碑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上面干干净净,吝啬地连个名字都不肯写。 他一向是这样,摆的一副“清高无尘,睥睨众人”的好姿态,偏偏又放不下尘俗,要为世人奔走一生,末了却又要留下一块忠骨。 苏佑期一下子扑倒在地,忍了数十天的眼泪全在此刻倾泻而出。他抚摸着那块石碑,断断续续道:“你总是这样,半点,不顾旁人的想法,我...” 话说到一半又趴在墓碑上痛哭,忽听背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轻地呼唤,语调迟疑,似乎还揉着浓浓的心意:“佑期....” 沉珂顿愈,万木逢春。 作者有话要说:  拖了这么久终于完结,心情还真是复杂。 本来作者既不擅长古风,也不擅长心计,偏偏一时冲动开了篇这样的文....果然自食其果,以至于经常拖啊拖,本来设定很丰满的人物,比如白蝠和苏乘秉也被狠心又懒的作者给砍掉了戏份,连我本人都觉得看起来略符号化。 我想,如果不是有收藏,有人还在看,我估计已经把这篇文给删掉了,所以还是要谢谢各位的支持,虽然最后基本上是我在自high.... 不管怎么样,完结快乐!还有一篇发便当的番外和一篇苦逼男配——虽然我知道你们没看出来谁是男配,容我缓缓吧。谢谢曾经给我留言的各位,这么难看还在看的各位和永远爱我的姬友,爱你们! 分卷阅读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