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光而死(强强 1vs1)》 χyυsんυщU8.c0м 第一章:垃圾街上你和 景世神坛三十三层,被人们称作最接近天的地方,从这里的液态窗往下看,人如蚁虫,世界如尘埃,我从小听着它的传说长大,老爹说,入住其间的人是这个世界的真正掌权者,他们居于悬浮的神坛,以高贵轻蔑傲然的姿态俯瞰大地,居于第一层的人已经是我们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存在,三层之上已可称神,我那时吸着从垃圾桶扒出来的营养剂似懂非懂,只知道,那是我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到的地方。 太过遥不可及的东西反而生不出什么念想,幼小的我最大的奢望是吃上一次肉,肥亮嫣红油滋滋冒着烟气一整盆的红烧肉,要和在广场屏幕上时常放的餐厅广告上的一样,当然我不奢求去那个商标是一个笑脸的餐厅,吃上一顿真正的肉,我只要模拟的营养膏就好。 而现在,我在神坛的最高层,如曾经高贵之人俯瞰大地——我整个人被压在液态玻璃上,这柔软如水触感的东西让我支撑的手微微陷进去一点,我好像碰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碰到,我不敢抬眼看玻璃的反光,它清晰映照着我,一张满是仇恨愤怒与屈辱的脸,扭曲了姣好的五官像从地狱爬出索命的厉鬼。 也透出窗外临天的高台之上,被钉在十字的身影……它还能映出我身后那张脸,无一处不完美,如天神亲手雕刻而成,又被诸神赐福。 只有一丝的突兀,他一眼黑漆如墨,一眼银白如霜。 这张脸的主人拿着一把精致的银刀,破开我的肌肤……我下唇早已咬破,满口腔温热的血腥味儿,感官被自动屏蔽,我颤巍巍抬头,正遇上他的目光也看向玻璃,我们的目光在镜像中相遇, 他黑白色的双眸璀璨燃烧,同样的痛苦与愤怒,还有冰冷坚韧。 “别怕。”我恍惚中好像听到他这么说,用他的眼神。 “别怕。” 多动听的两个字,让我莫名心安,全身微颤,从痛苦中排解,我让自己的思绪放空,穿越时间空间来到我们初次相遇之时,若是记忆没有差错,那时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怕。” 那年我五岁,记忆里只有饿饿饿,如果这个世界有神,那我所住的地方定是众神遗弃之地,世界最大的垃圾处理厂安置在这里,像一头怪兽吞没了原本平和的家园,将它变成垃圾遍地,怪石嶙峋的丑陋之地,它的本名早就被遗弃,变成人们口中的烬城。 焚火不歇,灰烬不止,永远灰败如末日的烬城。 那场席卷底层民众的疫病源头就在此酝酿而出,疫病五年,原本困顿的生活更加艰难。 我和老爹饿的皮包骨头,活像两具骷髅,这时生活在垃圾堆旁的好处却凸显出来,垃圾运送过来,大部分进了垃圾场,还有一小部分难以处理的或者垃圾场饱和被扔出来的垃圾,被堆在垃圾场外围成了一堆又一堆的垃圾堆。 这附近的人更像是鬣狗的后代,他们没法在城内找到生存的路,只能在垃圾街上游荡、居住,每天黄昏的垃圾投放时刻蜂拥而上,将垃圾堆还有用的残渣洗劫一空…… 五岁的我不明白在所有人饿得要死去的时候,那些高尚尊贵的人怎么还能制造出如此多的垃圾,好像我们并不属于同一世界,他们产出的垃圾却是我们生活和食物的来源…… 食物对鬣狗人来说比什么都珍贵,伴随着它的争夺时常伴随暴力,可老爹从不会在垃圾堆里扒剩下的食物,我一直认为是老爹太软弱了,他又瘦又高,活像个竹竿,被人一掰就折了,若是加入食物的争夺,怕是连他也会被敲碎了吃掉……所以他只会捡一些奇奇怪怪的金属,然后穿越半个城市去一间暗铺换过期无味的营养水——营养水只能让我活下去,却无法缓解饥饿的感觉,每天每时每刻,我的身体都在叫嚣着饿!饿! 那阵子老爹有三天没有换到营养水了,他早出晚归,素来冷漠的脸上也有了不耐,每当我说饿,他便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对他有近乎盲目的崇信,那时却也觉得命不久矣。 惨灰色的天更加暗淡,我没力气出这个逼仄的洞屋,石二狗曾来看过我,他说是天灾,或者是人灾……反正是灾祸。 “不,不是疫病……上头来了人,在城里戒严排查,店铺都关门了。”他看着没有气力的我有些犹豫,“我藏了一块米糕……” 我花了很大的意志力,从牙缝中挤出字句:“我不吃你的,老爹不会饿死我……” 石二狗惊疑地看着我,大概觉得我疯了,他转身跑走,我盯着他的背影,咽回想要叫住他的欲望。 石二狗后来说,我梗着脖子,绿着眼睛,表情似哭似笑,十分渴望又十分克制,他被我吓了一跳,谁都知道食物的珍贵,他脑中斗争许久才决定给我这块米糕,从没想过会遭到拒绝…… 我只是想起老爹的话:“不要接受任何人的施舍,不然以后要拿命来还的哦。”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却恪守老爹的每条训言。 那晚,我在昏沉中等到了老爹回来,烛火光芒微弱闪烁,昏暗中他怀抱着什么东西,瘦削的脸上冰封铁铸,眼中黑眸如万丈深渊,我忽略了他的状态,只盯着他怀中的东西。 我饿啊,馋啊,困啊……没看出那是个人形,只觉得是一团白花花的肉,喷香扑鼻,惹人眼红,我流着口水一拍大腿,进入幻境:“红烧!烧!红烧!” “屁!这是人!” 瞎了一只眼、断了一只手、瘸了一条腿的肉……我还在幻觉中,红着眼自动忽略了人字,冲上去抢肉,我看到那团生物断臂之处金属的液体一滴一滴,骨骼掺着金丝,我恍惚又清醒:“金属玩意儿……不能吃……” 老爹没留手,一巴掌招呼到我头上:“这是人!” 我蹲下身捂着头,有无限的委屈,我想说我好饿,可我还是拒绝了石二狗的米糕,我爱吃米糕…… 我眼前蒙了层水雾,看他把怀中没有人形的人放到我的床上,我又气又恨心想那是我的地盘!我红着一双眼,泪水扑簌簌地掉。 老爹在床边静静站了一会儿,而后转身走近我,缓缓蹲下,他叹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递到我手里——是半只烤鸡,还有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 “吃吧。” 不用他说,我手指颤着,用尽全身的气力去撕咬烤鸡,嚼碎骨头咽下去,肉的香气充盈口腔滑到胃里,我感到从未如此幸福,反而哭得更加厉害,我边抽噎边风卷残云般将烤鸡吃得渣也不剩,噎住了就喝那瓶水,吃饱喝足后我吸吮着带着油腥的手指,用袖子擦了擦满脸的泪水。 老爹始终蹲在我对面,眼神渐渐柔和下来——我的吃相大概逗到了他,他拿出我还填在嘴里的手,说:“去洗漱。” 这条没人管的垃圾街脏、乱、差,五毒俱全,老爹却要求自己和我每天洗漱,保持相对的干净,这里倒是不缺水,阴云缠绵的天气时常下雨,成为我们的水源。 当然,他的这份坚持也让我们这对父女成为垃圾街的异类…… 我没有动,低下头眼角瞥向我的床:“那个人是谁?” “不知道他能不能挺过今晚,如果能……你可以把他当做你的哥哥。” 我感到窒息,好像从此我将成为外人—— 我是老爹捡来的,他从未避讳过这一点,纵使我很小什么也不明白,但也清楚在烬城的垃圾街养一个与自己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有多不容易,这种行为可以称得上非常善良,可垃圾街有什么善良的人吗?也因此,我时常觉得自己会被抛弃,就像我的亲生父母抛弃了我一样。 老爹看出我的惊惶,伸手将我拉进他的怀里,他的怀抱并不炙热也不伟岸,冰冷而单薄,我在他的怀里闻到烟火铁锈的味道,很久之后我会明白这种味道连同那些衣服上暗褐色的印记代表什么。 此刻我听到老爹说:“你是我的女儿。” 我为这句话安下一半的心,用力回抱住他。 那晚,我和来历不明的哥哥睡在一张床上,他睡在内侧靠着墙,不知道为什么老爹没有为他包扎伤口,他断臂处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处渗出血液,那血有着黄金的金属色泽,将我的床单浸透染上妖异的金色,我曾听过街上的人说过,最高贵的人有着金色的血,最低贱的人血是红色的,还有紫色……我从未细听过这些经由万口传说变得离奇神话的传闻,老爹说那些话都做不得真。 可我身旁的男孩颠覆了我的认知,我想传言若真,我红色的血液岂不是最为低贱,那这个流淌着黄金血的男孩又为什么受了致命的伤,又被老爹捡到呢? 我想不明白,索性不想,我今天吃到了肉已经是最幸福的一天,遗憾的是吃的太急,没能细品肉的味道,带着遗憾我咂咂嘴便沉沉睡去。 在睡梦中,我又梦见了烤鸡,红亮的鸡皮滋滋冒着油,这次我学会了细细品尝,我咬住翅尖,先吸吮味道,却不想那鸡似是又活了过来,开始挣扎,我死死咬住那点皮肉,尝到一点异香,并不是肉的味道更像是…… 我从梦中惊醒,口中的翅尖还在抖动,我意识到那是男孩的食指,连忙松开牙关,看他食指一圈皮开肉绽,又多了一处伤。 男孩抽回手,仅剩的那只眼微微睁开,黑沉如墨的眸子闪过惊惧和警惕,想尽力向后缩去。在他眼中,我大概是个吃人的魔鬼。 在清晨到来的青灰天色中,阴暗潮湿的洞屋内,我和这个男孩相隔不过一寸,我看着他残破的身形被恐惧慑住,在铁青墙壁的阴影下挣扎成一团,光影交错划过他空洞的还留着血泪的眼,断臂和右腿如同装饰物被全身的力量拖拽着才能一动,残破又狼狈…… 我不知为何心中酸涩,做出我至今未解的举动——我明明该恨他的到来会威胁到我的地位,分薄老爹对我的宠爱。 可我的手穿过光与影的界限,触碰到快要把整个人缩进阴影里的他,抚上他的脸颊,生硬地扯出一个笑: “别怕” -- 第二章:我愚蠢的哥哥啊…… 我蹲在门口晒太阳,垃圾街是烬城最外围,这里本来没有街道,是垃圾场在这里,才有了人居住,汲取垃圾生存下来,经过一代又一代,成了最脏乱的街道,屋子建的七扭八拐。 比如老爹的家是一个山丘挖的洞,五年前疫病的源头在这街道酝酿而出,街上的人死了大半,洞屋的主人死在那场疫病,被老爹没花一分钱接手,成为我们的家。 这个家逼仄阴暗,来雨渗水,来雪冰寒,夏如火炉,冬如冰窖,还好如今秋季,不冷不热,我住外间小间,仅能摆放下一张床铺和一个长柜两把椅子,如今更加局促。 老爹住里间,他素来神秘,常常不在家,里间摆放的东西我不认得,他从未说过自己的事,偶尔我问起,他岔开话题,偏偏他岔开话题的本事太生硬,“你看今天天气真好”之类的话都能说出来,我就再也没有问过。 肥胖的橘大猫从我身边轻盈踱过,悠哉地摇着尾巴,在人都很难吃饱的日子,这只猫被喂养的皮毛鲜亮,且每人敢打它的注意,因为隔壁洞屋的壮汉生得两米多高,肌肉发达,是垃圾街霸主一般的存在。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问这样的人明明可以在城里讨生活又何苦来这里?垃圾街只收垃圾,不问来处,所以它持续混乱,没有公理。 五岁的我不如猫,每次看到它都很是羡慕,这只老猫除了瞎了一只眼,怎么看都比我过得好,我冲它嘟起嘴,它似乎有所感,偏过头冲我“喵”了一声…… 这大概是挑衅吧,我看着它瞎了的那只眼,又想到了同样瞎了眼的“喂”。 老爹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个轮椅,虽然它的轮子转起来让人担心它下一秒就会散架,但好歹“喂”有可以行动的工具了。 “喂”在那个早上用尽全身力气,趁我不备将我掀下床,我对他一时的善意和示好简直是个笑话。我决定,他现在超越石二狗成为我最讨厌的人,所以我叫他“喂”,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喂”把我掀下床后重新陷入昏迷,再次醒来是几天后,老爹在与“喂”周旋了一阵子后,确定了他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过往,没有来处,没有归途。 我说:“那不就是傻子?林胖子就是傻子,他和林胖子一样嘛?” 林胖子是个傻子,能活下来全靠父母不离不弃,他也并不胖,他特别瘦,脸上皮包骨头比我和老爹更像骷髅,但他的肚子高高鼓起,比成年人的还要大,为他得来胖子的名号。老爹说那是病,他活不了太久。 在这样的时日里,胖其实是很奢侈的事情。 老爹站在我身边倚着墙,眯着眼看向太阳说:“他不是傻子,相反,他会比所有人都聪明,只是他选择忘记了过去。” “他不可能比我聪明!”我用力反驳,要做老爹眼里最聪明的孩子:“因为血吗?他的血是金色……” “没有什么金色。”老爹淡淡瞥了我一眼,他双眼狭长,微垂着眼皮看人的时候总让我有种会被吞噬的恐惧,我顶着他的眼神压力想要反驳:“我明明看到了……” “你看错了。” “没有!” “……你错了。”老爹拉着我进了屋,“喂”还躺在我的床上,看到我们进来明显惊了下,身体往后缩了缩。 该死的,我心里骂,小垃圾佬,死残废,我有那么可怕吗?咱俩晚上还睡一起呢。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他皱起眉头,却没有被吓到,而是无视掉我转眼看向老爹。 我更不爽了。 老爹掀开我们的被子,男孩瘦弱残疾的身躯横躺在那,断臂处包了一层绷带,老爹解开绷带,将伤口举到我面前,红色的血液还未干涸,丑陋的伤疤诉说着男孩经历过什么苦难。 我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心想真的是我那晚记错了吧……我无意瞥到男孩的脸色,他紧抿着双唇,面白如纸,额头冒出薄汗。 我有些惊慌,意识到这样展露疤痕对他来说很是不堪,再也不去纠结红血金血的问题,我忙道:“记错了……是我记错了。” 老爹慢条斯理地将他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对男孩抗拒的神色嗤笑出声:“这有什么,你的命都是我捡回来的,记得以后我是你亲爱的爸爸啊儿子。” 他又指了指我:“那个是你妹妹。” “我不要当他妹妹。”我从奇怪的情绪中摆脱,赌气大声道:“我要叫他‘喂’。” 老爹忽略我继续道:“你妹妹叫晨曦,小名星星,你叫什么好呢……大晨?月月?” 老爹在起名上毫无天赋,我想他宁愿被叫“喂”也不想叫大晨或者什么月月…… 老爹陷入纠结,最后还是没能定下他的名字,我依旧固执的叫他“喂”而不是哥哥或者别的什么称呼。 虽然后来我发现,“喂”并不在乎自己被叫什么名字。 这让我有了挫败感。我一直觉得我不属于垃圾街,在我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老爹就开始教我识字看书,他所灌输给我的知识使我迅速成长。 我常听他讲世界的历史,景世神坛诞生前的世界和十年前那场革命,讲那些传说中的人物和故事……所以我的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得多,能看破这里孩子们的那些小心思和拙劣的伎俩。 我知道石二狗对我施舍只是因为他想我当他的童养媳,他自诩这条街的孩子王,有着他自己的王国制度——所有长得还过得去的女孩子现在都是他的所有物,长大了就会嫁给他,所以他威逼利诱兼有之,玩着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希图建立自己的孩子王国。 我明白经常被石二狗他们欺负的林风,其实比他们都要聪明,他会在垃圾堆里翻找书本自己一个人偷偷的带回家看,他有单薄瘦弱的身体和聪明的脑子,他的未来肯定不在这条垃圾街。 我还知道,隔壁经常被母亲打骂的小竹子可以当我的朋友,因为我曾帮他短暂脱离被打的命运,我心疼他的境遇提供一些帮助,所以他全身心信赖着我,我知道,信任我的人才是可信的…… 我能看清这些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们,虽然只是很浅薄的层面,但对五岁的我来说,我足够骄傲任性,自以为绝顶聪明。 我和他们不一样,但我要装的和他们一样——我怀揣着自己的小秘密在外人面前伪装成和他们一样心智未成熟的孩子,内心嘲笑着这些幼稚鬼。 可“喂”和垃圾街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叫气场,只觉得他只有一只眼,一只手,他的右腿虽然完好却不能动,这样的残废本该低进尘埃,可他沉默如顽石却并不颓唐,仅剩的那只眼除了那日早晨,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我不和他说话,他也不与我交流,我们一起喝营养水,睡在一张床上,却像两个陌生人,他转动自己的轮椅在狭小的洞屋内活动,我曾经看过的书都被他在几天内看完,他的手指翻动书页没有停留,却能过目不忘并加以理解。 他问老爹要更多的书籍,老爹仅给了他一次,说:“以后想看书,自己去垃圾堆里翻,不过十天之内不要出门,之后随你。” 他点点头,淡然疏离,自矜自傲,仅剩的那只眼黑沉沉没有半分波澜。 他是如此不同…… 十天后的晚上我们睡在一起,灯火俱灭谁也看不见谁,我在黑暗中睁开眼,轻声道:“喂,你会被他们吃掉,” 他和我们不同——垃圾街的孩子很快就会意识到这一点,我感受到的挫败感,他们只会感受的更加强烈,并且化为嫉恨和恶毒的报复。 小孩子的恶毒更加纯粹,排除异己的方式也更加残忍,他们没有道德,没有界限,恶就是单纯的恶而已。 “喂”背对着我,单薄的身躯一动不动,我在迷糊中听到一声极轻的“谢谢”,我第一次听到如此文明的词汇,并意识到这是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我心跳快了几分。 我厌恶着他,又对他充满我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希冀。 那晚,我又梦见了烤鸡饱餐一顿,咂咂嘴醒来已是蒙蒙亮的清晨,身侧没有往常冷冰冰硬邦邦的身体。 我意识到什么,顾不上穿好衣服,连忙向垃圾堆跑去。 黄昏的垃圾投放时刻是成年人的天堂,其余的时间都是捡残渣的弱小生物活动的时刻,孩子们喜欢在清晨去垃圾堆“淘宝”,找些大人不要的玩意儿玩,那是他们难得的娱乐活动。 这天街道上早起的人会看见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在脏污的垃圾街上飞奔,她披散着头发,宽大的衣裤歪歪扭扭挂在身上,她跑掉了一只鞋,脚底划过玻璃、石子、垃圾……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得那么急,到了……到了!我心跳如擂鼓,远方垃圾场十米高的青砖墙在晨昏阴影中如同怪物,烟囱冒出滚滚黑烟把天也熏得黑漆,场外的垃圾堆如同一座座小山,被鬣狗秃鹫们撕咬后只剩发酵了一夜的恶臭…… 等我看到完好待在轮椅上正在向一堆人前进的“喂”时,终于放下心,然而下一秒,我便恨不得把他从轮椅上拽下来,给他一拳。 “住手。”他说。 轮椅上单薄的身躯好像能被风吹走,逆着光艰难地向前。 他的前方,石二狗带着一群小孩子在捉弄林风,他们把他找到的书都抢过来,一点点撕成碎片,然后再塞到林风嘴里咽下去,最后一步是让他再把那些东西吐出来……还好就没下一步了——这是他们日常的娱乐,林风为了避开他们通常会起的很早,但若是不幸,石二狗也起得很早,那就会变成眼前的局面。 我知道,他们不会要了林风的命,林风的父母还活着,这群孩子还不至于让他走向死路,这不是他们还有善意,而是怕被打击报复。 当然也没有人阻止这一切,包括林风的父母。每天都有人杀与被杀,找乐子和被找乐子,弱肉强食是垃圾街的法则,垃圾街就是我们的世界…… “喂”还不清楚这个世界的法则,他吃力地转着“喀吱嘎吱”响的轮椅,对那群小混蛋说“住手” 你以为你是英雄吗?!你是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我在不远处躲着心中呐喊。 石二狗骂骂咧咧又大笑起来,他又发现一个新的玩具,他们抛下林风,围住喂,我听到飘来的石二狗的大笑和他的声音…… “你他妈以为自己是英雄?你一个残废还对我说住手?!来,再说一次,住——手——你看我会不会住手啊!” 孩子们大笑起来,他们嘲讽他,大喊:“住手!住手!住——手——”然后把“喂”拖拽到地上。 “喂”一言不发。 石二狗踹了踹他的脑袋:“英雄,说住手啊。” “喂”垂着眼帘,依旧一言不发,这种姿态很气人,沉默和冷静的杀伤力其实很大,我被他的沉默气过不知多少次,我的挑衅和敌视在他的沉默中显得幼稚可笑,而此刻他的沉默衬得石二狗像个聒噪的癞皮狗。 果然,石二狗被激怒了,他拽起喂都衣领,狞笑着:“英雄,我们来一场英雄的对决,单挑,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野种,但我保证你连残废都没得做了。” “喂”说:“这不对。” 我甚至能想象到他认真而平静的神情。 “我说的就是对的!” 拳头与肉体碰撞的声音不那么美妙,我气恨的想,如果这次喂受到教训,被打上一顿,清楚垃圾街的规则也好,只要不打死……但当石二狗第一拳击中他的脸颊时,我的身体动了起来。 这群孩子都比我大两三岁,甚至四岁,个头都比我高,我肯定打不过他们。 我想起老爹说过,打假看得是谁更狠,如果一个人陷入到包围圈里,那么他就要比所有人都狠,需要一击中要害,震慑住对方,让敌人心生恐惧。 这是老爹讲十年前革命时说的,那个革命的头领就是个打架不要命的狠人。 我找了一块尖锐的石子藏在掌心,绕了个圈子,飞奔到石二狗的背后死角,那群孩子忙着欣赏好戏,没有人看见我。 我爬上垃圾堆,看了一圈今早跟着石二狗过来的人,决定挑铁柱下手,他体型庞大,一直是石二狗的左膀右臂,此刻叫嚷的声音最大,目标也最明显…… 我高高跃起,借助冲力精准划破铁柱额角,鲜血四溅……并不致命却有血淋满头的恐怖效果,铁柱痛得摔在地上捂着伤口大吼,一群孩子怔在原地,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冲过去骑在铁柱身上拿沾了血的石头抵住铁柱脖颈,正在殴打“喂”的石二狗最先反应过来,他甩下“喂”怒气冲冲向我走来。 “别动!你们都别动!”我喊破了音,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尴尬和羞耻…… 好在这种紧张的氛围,没人笑出来。 石二狗停下脚步,愤恨地看向我:“晨晨!你奶奶的要干什么!” 我手上有黏腻的血的触感,身下的铁柱仍在哀嚎,我打了个冷颤,这是我第一次伤人,我环顾四周,强装镇定道:“放了我们!” “你们?!这个死残废……” “他是我哥!”我梗着脖子看向石二狗:“你放了我们,我放了他!” “你他妈哪来的哥哥!” “别管这个!放了我们!” 石二狗在犹豫,我揪起铁柱的头发,他因疼痛嚎啕大哭:“老大救我,呜呜呜,老大救我……” 石二狗气得双眼发红,他还没受过如此挑衅:“我放了你们!放了你们妈的!……不过你们记着,下次再见,我弄死你们。” 我管不了以后,地上的“喂”脸埋在土里,进气多出气少,我扶起他,把他拖拽到轮椅上,男孩微微睁开眼,咳嗽几声吐掉口中的土,在我耳边微弱地说:“谢谢。” 一次谢谢,两次谢谢…… 我气笑了:“你有本事,跟我说的第三句话也是谢谢啊!” 他没了声,我推着轮椅赶忙离开这是非之地,等离开垃圾场,我才真的松了口气。 石二狗还是有点江湖道义的,虽然喜欢持强凌弱,但说过的话绝不会食言,这大概是他的某种坚持吧…… 这也意味着,他说再见要弄死我们,就真的会弄死我们…… 我看着自己满手的血有点绝望:“喂,你先醒醒,到家了我一定要打你一拳。” “……” -- 第三章:人生苦短半包烟 回到家,“喂”脸色苍白昏了过去,我一拳挥过去最后变成拍了拍他的脸蛋,看到那张白俊的脸留下血印才发现,手上的鲜血冷凝成暗沉的褐色。 双手微微发颤,不受控制地抖着,石头尖破开皮肉摩擦骨头的触感好像还粘在上面,让我惶恐无措。 我从水缸里打了盆水,暗红色晕在水里,显露出手本来的颜色,我才缓过神来…… “小孩子真有精力。” 老爹从里间走出来,他刚睡醒,几缕头发翘起来支棱着,高瘦的身上随便披着暗棕格子外套,半个身子浸在阴影里。 看到那盆血水,老爹狭长的眼皮抬了抬:“怎么了?” 我指了指“喂”:“他要当英雄,结果是我救了他。” “哈?”老爹伸了个懒腰,挑着眉毛表达疑惑。 “十天过了,你让这个残废去垃圾堆自己找书看……”我把今早的事儿大致说了说,没忘记把自己渲染的如天神下凡,“……所以,老爹,我才是最聪明的,他就是个傻子。” 老爹边听边打哈欠,我讲完后他蹲下来捏了捏我的手:“破了,等会给你上点药。” 捏着石头用力的时候,石头也硌伤了我,情绪激动的时候没有感觉,方才我洗净手才发现有了伤口,可这不是重点,我瞪着老爹:“就这样?” 老爹看了眼“喂”:“他没事儿,休养几天就好了。” “我才不是关心他!”我有些不满,我只是想要夸奖……我还没那个脸皮把这话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等着他给我上完药,有些沮丧。 老爹推着昏过去的“喂”去里间疗伤,在门即将要关上的时候,他状似漫不经心道: “干得漂亮。” “哼!”我以此回应,心中雀跃。 石二狗没让我开心太久。 他受到挑衅,变得更加易怒,想要找到我和“喂”好好打一顿出气,还让人在我家门口盯梢,等我们出来。 真是个幼稚鬼啊,我心里暗恨却又没有办法,被我打伤的铁柱更恨我,如果我出现在垃圾街估计会被他手撕了,现在可不占据偷袭的优势。 在“喂”伤好后,我和他打定主意这几天不再出门,这些孩子再大胆也不会闯进别人的家作恶。 我闷在家里感觉自己能生出芽来,“喂”开始和我有交流,或者说,使唤我…… “帮我拿下里间的的工具,在柜子上面,谢谢。” “你自己拿!” 他不再请求,从轮椅上跌落,挣扎着用一只手臂支撑着身体站起,艰难一跳,成功栽倒在地…… “废物!”我翻了个白眼,踩在他轮椅上把老爹的工具拿到手给他。 “谢谢。” “……” 老爹发放营养水,“喂”拿在手里把玩。 “营养水仅仅是营养水吗?” 我从不探究这种无聊的事情:“不是哦,喝了能成为神仙住在景世神坛的最高层。” “……很好奇它的成分。” “成分是白痴混蛋废物不想喝的话可以给我喝。” “……” 他默默喝掉营养水,从不与我做多余的口舌之辩。 “我们不能再逃避。”几天后,他说。 “你有办法?”我蹲在地上拿根树枝划圈圈,“首先,老爹不会帮我们,你是个残废,我也没有力气……这还不是你害的……” 混乱的垃圾街也有他的规则,大人不会插手小孩子们的恩怨,我们的行为并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更何况老爹大部分时间不在家里,我三岁记事,两年来他除了给我营养水,为我启蒙讲故事,很少过问我的生活,也从不讲自己的过去和现在…… 他是谁?有着怎样的过去?“喂”呢?我呢? “醒醒。”喂膝上放着一本书,这是老爹破例开放了自己里间的书籍给了“喂”,尽是些《炼金的出路》、《末法时代重启》、《物质百科》……等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拿着那本书轻轻碰了碰我。 我回过神:“你刚才说什么?” “想让他不出现,不用我们出手。”“喂”平静地说,长而卷的睫毛遮住黑沉的眸子,他静静看着我。 我大概是疯了,竟然觉得如果他有了办法,那我们一定能避过这一劫,我偏过头,不愿意承认他的确比我聪明。 “砰、砰……” 在我赌气中,外面传来敲门声,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敲门,我们家没什么客人和来往的人,真有也是来找事儿的,绝不会这么客气。 我心里一紧,以为是石二狗不顾规矩追到了家里。 “我是林风,请开下门。”门外声音怯怯的。 我松了口气,打开一条门缝,瘦小的身影快速钻了进来,我小心探出头,没看见石二狗那帮人的身影。 林风轻声说:“他们现在不在……我趁机跑过来的。” “你来干什么?”我对这个罪魁祸首没什么好脸色,上下审视着他,面黄肌肉的男孩比同龄人更矮些,身体薄得像纸片,肩头耸起紧绷,像拉满的弓弦,时刻处在对外界的紧张中。 他抬头看我,茶色的瞳孔暗淡着,没有光彩。 他说:“我们不能一直避开他们……” 我下意识看向“喂”,他倒没有惊讶的情绪,点头道:“要主动出击,不能逃避。” 林风眼睛亮了亮,有些急促地说道:“可以让他们应对别的事情,没精力再找我们的事……我想了一个计划。” 这可真反常……我走过去,他大我三岁,却只比我高半头,在他惊讶和恐惧的目光中,我伸手按向他的肩膀。那张弓弦绷断了,他后退一步,跌倒在地,惶恐地看着我。 我冲他笑了笑,笑容甜蜜,露出八颗牙:“你真有办法对付石二狗,还会天天被他欺负吗?” 林风蜡黄的脸瞬间苍白,他低下头,声音轻细带着颤:“我……我一个人没办法,计划需要配合,没有人会帮我……我,我只是……” 我冷冷说道:“你只是想让我们出去,好出卖我们。” 他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深呼吸几次后缓缓抬头,眼眶泛红,语气渐渐平稳:“不,我只是很感激你们,谢谢……如果石二狗只想打我没关系,可这次连累到你们,所以我想,也许我可以想个计划,帮助你们。” “我知道,你们在怀疑我是石二狗派来的骗你们出去的……可我不会骗你们,因为,你们是唯一救了我的人。” 林风看着我,茶色的瞳孔湿漉漉的,身子轻颤着,最后一句话却说得坚定有力。 我们是唯一救了他的人,是否在漫长的被人欺辱霸凌的时间中,在垃圾街丛林法则的规矩中,男孩也曾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会有人拯救天生沉默不合群,身体又单薄的自己? 我在这一刻相信了他,因为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也有过希望,希望老爹口中十年前那场轰轰烈烈的革命重现,逃离这个压抑的地方。 我撇了撇嘴,脸红到耳根,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把林风从地上拽起来往“喂”身上推:“不是我救得你,是那个废物……这种矫情的感谢还是和那个残废说吧。” 林风手足无措地从“喂”身上爬起来,压抑和悲伤的氛围一扫而空,两人看着我,大眼瞪小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我叉着腰,昂起头,浑身燃起斗志一扫这几天的颓废,指点道:“现在!你俩制定计划,我是你们的领导。” “……” 我想到老爹讲过的那些故事,兴致勃勃道:“对了!我叫晨曦!这个计划就叫晨曦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 晨曦计划很成功。 垃圾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它在烬城外的垃圾场周围聚集成没有规则的街道,街道上有孩子,有少年,有青中年……石二狗能征服附近和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成为这一片的孩子王,但他并不是垃圾街唯一的孩子王。 在这片罪恶的土地上,没有谁会真心臣服于谁,人与人的关系如同斗兽场,石二狗可以在这一片的孩子中耀武扬威,但更高一级的存在他是绝对不会招惹的,对于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成长为少年的人来说,他们的世界有另一种规则,斗争更加激烈恶劣,石二狗这些孩子的耀武扬威在他们眼里就像是蚂蚁挥了挥触角,只要不爬到他们身上,他们不会清理蚂蚁窝。 如果蚂蚁得到了他们负担不起的东西被少年们看到了呢? 我们用半包烟做饵,烟这种在垃圾街成年人世界里也不可多得的东西,对石二狗他们来说是天降横财,对知道此事的少年来说,是他们这个年龄最珍稀的东西…… 唯一麻烦的点在于怎么把烟送到石二狗手里又能让少年们知道。 我们三人都不能出面,林风把注意打到小竹子身上,或者说他早就想好了人选,并且笃定我可以说服小竹子去冒险,而我死活不同意。 “选他一是因为小竹子母亲爱烟,二是他长期受母亲的虐待,这样,偷他妈的烟离家出走就很正常,还有他很弱小,石二狗见到他,肯定会上前骚扰。” 林风在说他的计划时并不畏缩怯懦,他眼神发亮,像是换了一个人,茶色的瞳孔闪着琥珀光泽,认真说道。 “最重要的是,你知道他肯听我的话。”我瞪着他,小竹子母亲是妓女,垃圾街大半的男人上过她,上完后给她一些吃的用的,或者是一根烟,谁都知道那个女人离不开烟的麻痹。 我见过那个女人,喷着廉价的香水,裹着水红的长裙,头发用火钳烫成卷,那张浓妆艳抹的脸隐在蓬乱的头发后,她的肌肤并不水润,而是干燥枯黄,唯有身材可以一说,乳房像水袋一样垂着。 她接客时从不避讳小竹子,每天、每时、每刻,她敞开大腿等待男人的光临,旁边是她年幼的儿子,她有间歇性的精神病,我在垃圾街玩耍的时候听到过,男人最爱她发病的样子,他们把女人捆起来,任她嘶吼挣扎,这样的女人更刺激,比上一块腐肉舒服多了。 如果她不接客的时候发病,便会虐待小竹子,用客人留下的长鞭,蜡烛在小竹子身上试个遍…… 在这个垃圾街上,“喂”到来之前,我唯一帮过的人就是小竹子…… 我不想把他扯进来。 林风试图劝服我:“你放心,这件事不会伤害到他,在石二狗打他之前掉出烟,石二狗拿到烟后肯定要赶紧拿回家。” “这只是你的猜测。” “可如果没有这个环节,计划没法进行。” “……”我不知道怎么做是对的,林风说的没错,可小竹子如果因为我受伤了怎么办?我看向“喂”,他的目光撞上我,冷静道:“让他自己选择。” 结果是小竹子选择帮我,其实我该明白,我说的小竹子永远不会拒绝。 幸好如林风所说,他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合理的将烟带到石二狗手里,然后又撞上少年们,向他们求助……在这期间,他只挨了两脚。 拿到烟的石二狗他们还没开心太久就被打得半死在家养伤,等他伤养好,我们也不是他的头号敌人了。 我又能坐在门口晒奢侈的太阳,林风和“喂”可以去垃圾堆捡书看,暂时我们不会有太大的麻烦,一切都重回正轨。 “都解决了?” 我坐在门口逗橘猫,折了根草吊着它玩,冷不防身旁传来磁性沙哑的声音,我打了个激灵,看到老爹神出鬼没的身影。 “解决了!您闺女最厉害。”我眨着大眼乖巧微笑求表扬,老爹瞥了我一眼,破天荒露勾了勾唇角。 我不为这个笑容欣喜,反而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让我寒毛直竖,在那股威压下磕磕巴巴道:“老……老爹?” 明明太阳正好,风和日丽,我却发觉天光瞬间昏暗,风雨欲来。 老爹依旧勾着唇角,声音略带沙哑:“晨曦,那半包烟哪来的?” 阴云汇集电闪雷鸣,我确定我还在垃圾街上,但这一刻我仿佛置身地狱,周边尽是昏暗冰冷的物质,空气中氧气稀薄,我喘不上气来,勉强说道:“您不是不抽烟……我看您屋里那半包烟放了很久了……” 他冷道:“有些东西不能碰。” 老爹声音除了冰冷还透出怀念的意味,说完也不解释,从怀里掏出半包烟,正是我们用作饵的那半包,他抽出一根点燃,烟雾缭绕在他纤长的手指上,他怔怔盯着那只烟,燃烧过半后放进嘴里猛吸一口。 “咳咳……” 他真的不会抽烟……在他咳嗽的时候,那股威压消失,我终于缓过气,心想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摸了摸额头和后背,汗湿透了上衣。 我拽住他袖口,小声撒娇道:“老爹,我错了。” 老爹叼着烟蒂,目光落在天空,:“唔,原谅你了。” 没等我松口气,便听他又说:“晨曦,明天跟我进城。” -- χyυsんυщU8.coм 第四章:最是尴尬活春 明天很快到来,而在老爹的提醒下我反应过来,今天是我的六岁生日,当然,这一点也不重要。 垃圾街上的人是不被世界接纳的黑户,老爹讲过世界等级的划分,最高级是三十二层的景世神坛,它悬浮在半空中,每层都等同于一座城市,也叫景世三十二城,在垃圾街广场上那个投屏电视还没坏掉的时候,我曾看过景世出品的广告,那里没有垃圾,没有纷争,漂亮得不真实的明星们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是干净的,他们吃着鲜艳的食物,而不是垃圾堆里拔出来的残渣或者是营养水、营养剂……这让幼时的我第一次品尝到嫉妒的滋味。 世界的通用历法也是景世新历,今年是景世159年。 第二等级是城市,老爹说:“现在的城市大概是景世神坛出现以前,再往前五十年的水准,那时候是2000年吧……” 我不知道景世神坛出现时再往前五十年的样子,只知道城市由景世神坛任命的人管理,一座城一个城主,城里人的生活我无从窥探,反正……都比我们好。 最低级的就是我们这样的人,被景世神坛的上位者抛弃,没有可以住进城内的身份,聚集在垃圾堆旁讨食,老爹说每座城的流民生活方式生存方式有所不同的,只是我们临近垃圾场,便把自己也活成了垃圾。 景世神坛的人不会管我们死活,因为我们不存在,我们过于渺小,我们的诞生无足轻重,我们的逝去如风吹拂掉尘埃,不会掀起任何波澜。 除了十年前那场革命,周天城贫民窟里的男人带着他的焚天军杀上景世神坛……这是老爹最爱讲的故事,他说那个男人叫九曜,有英俊的容颜,深情的黑眸,天生的领袖气质,他一路杀到第三十层,将神坛炸了个对穿…… “妈的,有的人出生就是为了征服,为了颠覆,艹死这个世界。”老爹难得情绪激动。 “然后呢?” “死了……就死在烬城。”他目光深邃远眺,好像透过十几年的光阴看到那个无双少年,那个死去的少年不会知道在十几年后,有人用近乎折磨自己的方式相守在烬城外,只因这是他的最终归处。 这是我对老爹过去唯一知道的一点讯息。 所以,我对烬城有很多想象,只是进烬城并不容易,五年前那场疫病,垃圾街和烬城都死了大半的人,烬城的垃圾街成了重点隔离区,只能进不能出,后来控制住疫病流传后,隔离有所松懈,但烬城城墙越垒越高,据说是世界最高的城墙之一,以隔绝垃圾街。 好事者传说这是九曜的冤魂作祟,他曾亡命与此,死后也不得安宁。 垃圾街离烬城最近的那头,瞎了眼的老人须发皆白,守着一间纸箱搭得屋棚,街上暗中流传老人很有些手段,有进城的法子,也偷卖些城里流通的东西。 老爹神出鬼没的时候,大半是去了烬城,走的就是老人路子。 我们钻到老人的屋棚里,他干老如枯树,沟壑丛生的脸上一双眼精亮,打量我两眼说:“多加一份。”又补充道:“孩子也算个人。” 老爹没意见,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丢给他,我在一旁不服气:“我可以不算人。” 老人揣着布包,脸上笑出朵菊花,听我这话笑呵呵回道“你是鬼也算。” “……” 去烬城的路在老人家底下,是条挖得很不走心的地道,坑坑洼洼松松垮垮,头顶不间断掉下碎石土块,我护住脸,闷声闷气道:“你给了那个老妖怪什么东西?为什么带我去城里?” 老爹走在我前面,熟门熟路掏出一个口罩戴上,闻言回道:“冰石粉,一种能止痛的矿石,长期使用会成瘾形成依赖。带你去城里是因为我要见一个人,顺便给你找个老师。” 我按捺住转头跑回家的冲动,快走两步拽住老爹的衣角:“老爹……你不要我了吗?” 他停下脚,我又抱住他的腿弯,有些惊惶道:“我不想留在城里,不要老师,老爹你是最好的老师。” “你想多了。”老爹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地道传出回音,他说:“从你出生到现在我几乎没让你碰过景世的食物,给你喝的东西也并不是营养水……晨曦,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能理解,只要知道这是对你好,第一个阶段已经过去,之后的阶段你需要更专业的指导。” 我手脚并用,八爪鱼一样挂在老爹腿上:“我不在乎你给我吃什么,我不想离开你……我做鬼都不会离开你。” 我又恍然:“因为你要送我走,所以捡回‘喂’当代替品吗?” “……不是。”地道窄小转不开身,有昏暗无光,我看不清老爹神情,听他回应口气无奈:“你的小脑瓜想的什么?我没说要留你在城里,只是去见见她,也许我可以让她跟我们回来。” “真的?” “真的。” 我松开手脚,又开心起来,老爹继续往前走,我蹦蹦跳跳跟上去:“老爹,我们能偷偷住进城里吗?” “不能。” “为什么?” “很多人都想找到我,垃圾街最安全……” 我们边走边交谈,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说,等老爹被我烦的让我闭嘴时,已经到了目的地。 出口在地道上方,长梯是铁制的生了锈,老爹抱着我,像猫一样,踩到铁梯上没有半点声响,几步便蹿了上去,一手挟着我,一手开了暗门,轻巧地落在一间地下室内。 刚落地,老爹的脸色迅速黑了下来,我则是从头红到尾。 “慢一点啊啊啊……慢……我受不了了啊啊啊,草死我了……啊……” 男人古铜色流畅的肌肉耸动着,像一头猎豹在女人体内冲刺,女人跪伏着如待宰的羔羊献上自己,他拽住女人的头发死死按住她,抽插的淫靡水声和肉体碰撞声清晰无比,男人额角细密的汗珠不断滴落,眸光凶狠,眼梢发红。 不怪我看得仔细,只怪这间卧室太小,大床占去一大半空间,很不巧出口就在大床旁,我和老爹出来的时候,就差和他俩脸对脸。 我们出来的动静惊动了两位活塞运动爱好者,女人还在极乐世界没反应过来,迷离着双眼痴痴笑叫道:“爽死了……你们……你们是来四p吗?继续啊……怎么还有小孩子?刀哥你还好这一口……” 刀哥看到我们脸色也黑了下来,他停下冲刺,喘着粗气,听了女人的话,脸又黑了一层,冲我们摆了摆手,示意我们先走,低头骂身下人道:“你这个婊子……” 老爹一言不发,拽着成了木头的我走出这间奇妙的卧室,关门的时候我还听见女人笑嘻嘻地说:“你不就爱操婊子……” 垃圾街上性交、强奸、奸杀并不是稀罕事儿,但我亲眼见过的也就小竹子他妈接客和哪对野鸳鸯当街乱搞,这和跟老爹一起观赏到活春宫不一样…… 我尴尬的手指蜷缩冒着火。 外间是个不大的客厅,沙发上还丢着丝袜、裙子、上衣……老爹把那些东西丢到一边,我俩坐下,沙发正对面的电视还开着,一只蓝白色的猫追一只棕色老鼠,我眼睛盯在上面,竭力转移话题:“这就是动画” “嗯,《猫和老鼠》” “那是老鼠?不像啊,老鼠是灰色的,特别大……” “砰。” 我的话被关门声截住,刚才寸缕不着的刀哥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手上捧着一把黑刀,走到老爹近前道:“我记错了时间,忘了您今天要来我这。” 老爹没接刀,淡淡道:“我们走后你再自罚。” “是。”刀哥怔了下,而后了然地看了我一眼,刀身一转,黑色刀鞘闪过粼粼银光和错综杂乱的浅痕,男人单手执刀,身板极正,不复是床上淫乱的样子,也似是入鞘的古刀,稳重自持。 老爹道:“给我东西和神女现在的地址。” 刀哥应了声,转身又进了卧室,门开的刹那我闻到一丝血腥气,瞬间打了个激灵,我看向老爹,他的神情古井无波,老爹在外人面前一向冷漠,能少说几个字绝不多说,我咽下寻问,学他安静等待…… -- χyυsんυщU8.c0м 第五章:我当年只想杀 地下室外的世界,让我以为又回到了垃圾街,房子层层叠叠摞起来,糊着小广告纸和硬纸板,狭窄脏污的街道上衣着脏兮兮的人们神情麻木,我和老爹走出来,正撞上有个黄毛少年飞奔,后面跟着个系围裙的大叔喊:“你麻痹的偷你老子钱!老子腿给你打折!站住!站住!” 一盆污水泼到路中间,中年妇女剔着牙花子,探出头看戏,笑道:“芽子,跑快点,你爹赚了钱也是花到女人肚皮上!哪天给你弄个妈再搞出个弟弟!” “肥叔快跑啊!打死那个不孝子!” “芽子!加油跑!你爹要累死了!” “肥叔,没见你床上那么卖力啊!” 整条街都在哄笑,楼上的人掀开帘子向下吹口哨,楼下临街吃饭的人们放了筷子,开始八卦,妇女老汉最爱惹事,分别给两人打气加油,阴郁的气氛活络起来,围裙大叔气得脸青,他顶着个肥硕的肚子一颠一颠追不上儿子,停下来撑着膝盖,三角眼向周边一扫,功力全开:“银花他娘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丈夫草婊子还草爱汉子后门,半夜摸他兄弟床上,被打出来!富贵你笑我床上不卖力,你瘸了三条腿想卖力都不行!还有……你!阿浪你他妈偷人内裤,当谁没看到啊!你、你、你……” 街上更热闹了,污言秽语满天飞,尽是揭人短处寻开心,老爹出了门没有停顿一直往前走,我要看热闹,拽住他停了会儿,看了这等盛况,好奇道:“烬城……就是这样的?” “这是烬城的贫民窟。”老爹说:“城里也有三六九等,这是最低等的贫民。” “贫民哪低等了,小爷最高等!”盛况的始作俑者黄毛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了我们身边,一脸不乐意:“你俩看着面生,不是咱街上的人,这打扮那么寒酸,比我们都酸,也不是城里的……” 黄毛打量着我们,眼睛滴溜溜地转,而后一拍大腿,兴奋道:“垃圾街!是不是!垃圾街的!” 老爹没理他,拽着我继续往前走,黄毛不依不饶,跟在老爹身边道:“别走啊,我不会告密,我是想到一桩生意……别走那么快!大生意!保你们吃喝不愁赚到钱的大生意!” 老爹继续走。 “要不,你们告诉我,怎么来的也行……站住别走了,你再走我就去告密了啊!被抓住可是个死……” 老爹停下,转身出手,我眼前一花,抬头看去,他隐蔽地将黄毛拉在身前,搭上了他的肩膀,别人看来是哥俩好,实际上,那只手轻轻一动就能要了黄毛的命。 黄毛知晓利害,当即变了脸色:“爷、爷爷爷……您是爷,咱贫民窟和垃圾街都差不多,都是苦命人,我哪能害你们,说告密是想要你们停下,我真有桩大生意……咱互惠互利。” 老爹冷声道:“我会考虑,等我们回来再说。” “是是是……能松手了吗?” 走上另一条街道不见黄毛的身影,我问道:“为什么要答应他?考虑都不用考虑,他一看就不靠谱,我们真的要跟他做什么生意?” “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我答应他,等我们到了不夜舍回答我。” “好!”这是道考题,老爹平日里也爱冷不丁的给我出题,只是不知道不夜舍离这里有多远,能不能在这之前找到答案。 之前在刀哥——或者我应该叫他刀叔家,他拿了东西给老爹,是个做工精致的木盒和一张卡,还告诉老爹‘神女’现在在烬城东北角的黄天街开了家不夜舍。 我好奇问神女是谁,老爹说:“一半是人一半是疯子,疯的时候比是人的时候多。” 烬城街道清冷,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没有对我们这两个寒酸的穷鬼生疑,这里的建筑和平时看的图册画本上的城市差不多了,就是更加残破,有些楼缺了角,摇摇欲坠,地面没走几步就有裂痕,像是有人在这恶战了一场,我闻到淡淡的硫磺味,空中有细小的灰色粉末漂浮…… “这些年,景世为什么不修复战斗痕迹,填了熔湖?”我知道这是那场革命的末路之战在城里留下的痕迹,九曜的兵神炮在烬城原城主府的位置轰出一片熔湖,岩浆一样的天火在烬城无休止的燃烧着,向地底、向周边慢慢扩大,火焰吞噬着烬城。 “因为他们太自大了。”老爹回道。 老爹对烬城的路很熟,七拐八拐走小路很快到了黄天街,我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告诉他要考虑了,你是想先稳住他,免得他去告密,他既然急需跟我们做生意,听了你的话觉得还有能成的希望,就不会害我们……” 老爹淡淡看我一眼。 我嘻嘻笑道:“其实这个理由太简单了,才不值得我思考那么久,所以这只是第一种原因,还有就是……你在怀疑他是不是?他把贫民窟惹乱了就没人注意到我们,又突然蹿出来,故意打量我们,却还是太心急一眼叫破了我们来历,说明来意……他可能以前就注意到你了,所以想好下次再见你要引起你注意布了这个局,而你想明白这点,也想看看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我说来老气横秋,颇为自得,老爹揉了揉我的头发,淡笑道:“说对了,给你一个奖励。”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儿,我兴奋道:“好!不过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吧。” 不夜舍很快就到了,我们甚至没有问路,街上掉着“不夜舍”的广告小卡片,卡片上衣着暴露的男女被蒙着眼,缚着手脚摆着奇怪的姿势,我看了一眼就脸发热,老爹淡然看完卡片上的地址,带我走进黄天街的一个小巷。 独门独栋的小院,生锈的铁门好像一推就倒,老爹在门前站了一会儿,铁门上的锁嘎吱嘎吱自己开了,他推开门大踏步走进去,我紧跟在他身后,牵住他嶙峋的手指。 杂草丛生的院落很久没人打理,老爹径直走向那栋小楼,掏出从刀叔那得来的卡在小楼门前的一片空地上一刷,原本水泥的平地变得透明,闪着幽蓝的纹路,我看了看眼前紧闭的大门,再看看脚下的“门”,不得不佩服这个设计。 “老爹,这门……”我话没说完,身子骤然下坠,脚底的门开了,还好我牵着老爹,此时他一拽把我护在怀里,我正想不该要摔死在这吧,转瞬掉在一堆小球球组成的汪洋中。 我缓过神,老爹把我抱起来,眼前却是一片黑暗,我紧紧搂住老爹的脖子,惊恐道:“我瞎了,什么都不看见了。” “你没有瞎,是这里的主人不太欢迎我们。”老爹拍了拍我的背做安慰,我在黑暗中,把他搂得更紧。 老爹抱着我,看了看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他冷声道:“你要毁约?” “你说起话还是那么叫人伤心。”妩媚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从没听过这么动听的声音,如玉碎泉吟,她说伤心时我甚至也为她而伤心。 老爹说:“你还是爱装神弄鬼。” “我本就是神,凡人,是你啊,是你把我拉下神坛。”那声音又叹息似的响起。 我精神一振,竖着耳朵想听更多八卦,脑中却有困意袭来,挣扎着抵抗时,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老爹冷漠的声音。 “你又记错了,我当时是要杀了你……” 我彻底昏了过去。 -- 第六章:五年前就该死去…… 大脑一阵刺痛,手脚俱是冰凉,我的意识要我醒来,眼皮却有千斤重难以睁开,鼻尖嗅到一阵温暖的香气,香气该是没有温度的,但这阵香气嗅到鼻子里却觉得温暖,绷紧的身体也渐渐放松回暖。 我的大脑没有放松,既然不能睁眼,我试着再张开嘴喊老爹,可两片嘴唇也动不了,我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有挨宰的份儿了,但老爹把我带进这里来,肯定不是要宰了我,除非他也中了暗算…… 这样想来我更急了,可任我怎么急也无法摆脱现状,就在这时…… “好玩吗?”是老爹的声音,比平时更沉些,我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只要老爹在,我就没什么怕的。 “好玩啊,五年了你都不来看我,你每次进城我可都知道呢,你看你你太脏了,又不肯在我这洗澡,我只好自己动手,把你洗得干干净净,就是没想到你现在这么瘦……这手感可不好。”女人的声音较之前更加娇媚,像是情人的呢喃耳语,我听了也脸上一红。 然而老爹的声音依旧冷淡:“你能亲自用你那双手为我洗澡倒是好了。” 女人或者应该叫她神女,道:“我也想,可我觉得你该喜欢我为你准备的人。” 老爹沉默了会儿,再出声有压抑的怒气:“你把这两个鬼东西叫人?你都干了些什么!” 神女嘻嘻笑道:“是人啊,活生生的人,你看了是不是挺怀念,多么像你和九……” “闭嘴!” “十年了,提到那个人,你还是这么激动。”神女轻笑道:“我好喜欢你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你急了,就不枉费我准备这份礼物的心意,你说我要是让他陪陪你……哈哈哈哈……” 她清悦的声音笑起来还是那么好听:“那一定特别精彩!你……诶呀……”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想必是出了什么变故,我听到金属撞击的声音,布帛撕裂的声音 和女人的惊呼,最后是老爹的冷哼。 神女不笑了,她道:“真厉害,你没被困住呀,还有本事撕了我的裙子,你那么喜欢我,跟我说我肯定满足你……”说到最后又没了正形。 “你在得意的时候最大意,这么多年也是没变。”老爹恢复了冷静,我恍然,刚才他的愤怒应该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反制女人,可惜神女好像更厉害些,老爹只撕了她的裙子。 神女道:“其实你也真的生气了,对不对?” 老爹没说话,神女又说:“这局算你赢,叁局两胜,我答应你开始谈正事了。” 原来我昏迷了不少时间,他们的游戏玩到了第叁局,分出胜负了才能开始谈正事,这规矩肯定是神女定下的,这女人可真是个怪人,老爹说她半疯果然没错,难道老爹说的老师就是她?如果是,我可以预见自己的悲惨生活…… 我这样想着,听神女又道:“你用一个约定,把我牵在烬城五年,现在来找我是肯说了吗?等等,我猜肯定和这个孩子有关,对不对?” 老爹道:“这孩子已到蜕凡上境,我的约定很简单,以后你要当她老师。” 果然是她!我有些恍惚。 “废物,一个天天服用晶水的人,五年才能到蜕凡,真的是废物。”神女懒洋洋道:“养了废物五年的人更废物。” 老爹冷声道:“即将当废物的老师,你应该不是废物。” “小坏蛋,你用一个约定牵住我五年,又想用这个孩子牵住我多少年?”神女咯咯笑了起来,我听出这种笑是冷笑全然没有刚才妩媚如春风的酥麻,老爹真的惹怒她了。 我心想我也不愿你当我老师,为什么我非要有老师不可? 神女笑道:“你想我留下就直说,嫁给我后我们永远都能在一起。” 老爹淡淡道:“我只要你当她老师,心咒的约定,你违背不了。” 死一般的寂静,然后是物体肉体碰撞噼里啪啦的响声,我猜他们打起来了,刚才他们说的什么蜕凡上境我听不懂,也不明白老爹为什么那么执着要女人当我老师,我只希望老爹比这个疯女人厉害些。 我正想着,听到老爹闷哼一声,好像忍受了极大的痛苦,我骤然焦急,老爹受伤了!可我的身子还是一动不能动,这时一双冰凉的手覆在我脸上,向下游动…… 那双手我无法形容,无法形容它的触感,无法形容它有多么冰寒,总之,那不像人类会有的手,它在身体上游走,我全身随着手的移动微微颤抖,无尽的寒气和气流好像随着那双手进入我的身体,在那双手下面,我像是回到了婴儿时期,脆弱又茫然,甚至很想大哭一场。 “别动。”我听到神女的声音就在我上方响起,这双手也是她的,这两个字却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老爹,神女对他说:“你的旧伤比我想得还要重,当年的实力你能发挥几成?虽然十成的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但一成都不到还敢来跟我谈条件……哈哈,可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 “你完全可以换个条件呢,让我治好你的旧伤,让你重回巅峰,甚至是引你进入更高的境界。” 我才知道老爹有旧伤,这一刻我认同神女的话,她既然被称作神肯定是非凡的存在,那一定有办法,我不要她当我老师,我只想她救治老爹,可我没法说话,那双手还在游走…… 老爹沉默许久,再开口声音虚弱,他喘了喘气轻声道:“你比以前聒噪多了,以前你不爱说话。” “任何人五年没有知心人说话,都会变得很聒噪,很多话。” 老爹笑了,估计也只有他能在这一刻轻笑出声:“你是人吗?神女,我的约定就是这个孩子,你要对她负责。” 老爹的笑声似乎让神女想到了什么,那双手也顿了顿,她也轻声道:“我只想对你负责……咦?!” 她的手在我心口那停住,从醒来到现在我没听到神女的声音如此惊奇过,这个女人妩媚疯狂不按常理出牌,但现在好像被震惊了,而接下来她的话让我血液凝固冻结,我宁愿我从未听过这句话…… 她道:“有趣,这孩子五年前就死了……” 懒癌晚期作者:好几天没更新了……一是在完善设定,其实写文前我只是有个大致想法,根本没有大纲,想到哪写哪,现在应该有个大纲了,二是懒癌拖延症晚期一直在拖……感觉自己写的类型太冷门了,也没什么人看,不过很感谢评论区的叁条留言和十个收藏的小可爱,想坑的时候,想想你们还在,就又有写下去的动力啦! 主剧情,肉是肯定有的,字数嘛估计会写长,其实我也知道这种主剧情的不适合在十八禁的网站写,太小众了嘛,大家只想开开心心吃肉,我也想咳咳……但是写的题材也挺禁忌的,在别的地方写说不定就被封了,还是这安全些,希望大家喜欢!多多支持啦! 第七章:我本来想写一万字 “你为她续了五年的命,让她入了修行,可现在续不下去了,在这个世界,只有我和那个人能救她。”神女笑了起来:“我还是不明白啊。” 老爹道:“什么不明白?” 神女的双手离开了我的身体,我什么都听不见了,什么也不想听了,我感觉自己在漂浮,漂浮在虚无之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神女说我五年前就死了……我今天六岁,那我一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死了? 为什么我现在还活着? 老爹为什么救我? 我以后是不是活不下去了? 我脑海中盘旋无数疑问,每个疑问都能把我压垮,我眼前浮现垃圾街脏兮兮的地面,奔跑的孩子们和麻木的大人,石二狗掏出的米糕,小竹子蜷着身体小声哭着,他妈在门口撩起红裙子……灰蒙蒙的天空偶尔也有太阳洒下橙黄的光,我把它叫做救赎,温暖又明亮,快乐的事是窝在老爹怀里晒太阳听他讲过去的事,橘色老猫冲我喵喵叫,隔壁铁塔巨汉偶尔也会冲我憨笑…… 刚来没多久的喂一身残疾,还是个想当英雄的大白痴,可我喜欢他的勇气和他与常人不同的气质,我看着他就像是看到太阳,我不想承认这些但现在承认了也没什么……我不想死,我还想知道他是谁,想看着他成为真正的英雄…… 我不想死!老爹会救我!神女会答应他! 我打起精神,强迫自己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不是你的骨肉,更不是九曜的,为什么要救她?”神女说:“你如果说自己是个善良的人,那我肯定会吐出来。” “她是谁,有什么利用价值?让你那么上心?”神女逼问着老爹,这也是我想知道的。 老爹笑了,他今天笑了不少次,那张隐在络腮胡子后的脸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和神情,只知道大多数都是沉默而严肃的,也许那张脸也是铁铸的方方正正,现在他的笑声清朗好像是个少年,他说:“她是垃圾街的弃婴,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我上心是因为,她现在是我女儿,叫我老爹。” “就这样?” “就这样。” 一阵沉默。 神女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实在好听:“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现在有件更有趣的事。” 老爹懒得理她,只是道:“她的情况你已经知道,目前我只能找到你救她,按照当年约定,你不能拒绝。” “你以为这孩子昏过去了一直没醒是嘛?”她也不理老爹说了什么,自问自答道:“是的,可她的意识是清醒的,我们的话她都听见了。” 神女话音刚落,我的身子便能动了,我迅速坐起身,强迫双眼不用适应光线睁开,搜寻老爹的身影,他在这昏暗房间正中的沙发上,我认准跑过去,不顾全身的酸软,跌跌撞撞栽到他怀里。 老爹的怀抱还是那么单薄冰冷,有烟火和铁锈的味道。我本该大哭一场,但我知道现在不是哭得时候,我咬牙把泪咽了回去,喉咙涨得发痛。 他把我抱起来,坐在他腿上,神女在不远处,在昏暗的灯光中,拖地黑色鱼尾裙裹住她高挑的身材,面容隐在雾中,让人看不清。 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团雾,一团让人看不清的迷雾。 我直视着这团迷雾,一字一句道:“我不活了,你救老爹,我可以死。” 老爹的身体僵了僵,我瞪着眼,把眼眶撑大免得眼泪掉下来,我想垃圾街再让人绝望我还是喜欢的,因为那里有我的家,我还想晒太阳,还想见到“喂”,还想和石二狗斗智斗勇,和小竹子逗橘猫……我甚至还想去景世看一看,可我不能让老爹浪费掉救治自己的机会,只为让我继续活下去。 老爹一定有辉煌的过去,可我只是垃圾街的弃婴,五年前就该死的人,我的命和他的辉煌比起来不值一提……我很想活下去,在知道我会死的那一刻我想我会不惜任何代价活下去,但我想到了神女之前的话…… “你救他,我可以死,你救他,我死……”我重复着这句话,无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眼前一片黑暗,老爹冰凉的手盖在我眼上。 他说:“为什么不哭?” 我嘶哑着嗓子哽咽道:“我长大了,我……大人是不能哭的,哭不能解决问题……我,我真的可以死……” 老爹说:“有我在,你不会有任何事,我也不会有事。” 我眨了眨眼,眼泪最终掉了下来,我没听过老爹的这种语气,温柔又镇定,刹那间让我心安,让我心安到难过。 神女笑了,我此刻只觉得她的笑声讨厌,她说:“我不救他了,我要当你老师。” “???” “不行!”我大喊。 可是没人听我的。老爹不会听,神女更不会,我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没人要我牺牲。 接下来的事,我一脸茫然,老爹冷静地说“好”,然后他俩开始说我听不懂的事,我也没力气去听了,所有的事都像神女一样藏在雾里,让我看不清,摸不到,只有被动的接受。 很多时候,我都是被动的被命运推着走,无法违抗,无法决绝,没有选择。 后来想,我早该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样的人,别人越不如意,她便越开心,我越难过,她也越开心,我的决定她偏要反着来,她就是这样的人。 最后的结果是老爹和神女商议,我先留在这里叁个月,老爹走的时候说会来接我,我呆呆看着他的身影远去,心里空落落,一片茫然,我能活下去了,可我并不开心。 这是第一次我离开他。 神女走到我身边,我还是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的声音变得很甜:“也许你真的是什么人,他是在利用你。” “那就太好了。”我看着她的裙摆,漾开的裙摆镶着华丽的金边,一尾尾银鱼跃动在裙子上,活灵活现。我学会了冷笑和尖酸刻薄,我冷笑着说:“太好了,我还有利用价值,那他现在不会抛弃我。” “利用完再丢掉。” “我的命是他的,我心甘情愿。” 神女笑道:“我开始喜欢你了,你喜欢什么样的人,性感?可爱?温柔?冷酷?” 我偏过头道:“你什么样我都不喜欢。” “那你喜欢我的裙子嘛~” 我下意识低头,裙摆上一尾尾的银鱼活了过来摇着身体游动着,黑裙幻化成一汪清泉。水波粼粼,大片荷叶随着微风轻摆,粉嫩娇美的荷花迅速生长、绽开,银鱼跳起嬉戏,扬起的水珠滚在花瓣上,变成晶莹的露珠折射出幻彩光线,一尾银鱼跃起,身子越来越大,衔起一株荷花继续向上跃起,然而它力有不逮在半空中坠下去…… 我惊呼一声,伸出手…… 一株荷花长在我的手心,我甚至能看到它嫩黄的花蕊和点点花粉。 它是真的,真实存在的。 “这是什么?”我不敢动,痴痴看着手里的花,这世上不会有比它更美更妖异的存在。 神女扬起手,一轮明月高升,昏暗的房间亮如白昼。 她说:“这是神迹。” 作者没话说:昨天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一天写它一万字,然而结果是…… 等着,我一定有日更一万的那一天,想要甜甜的安慰鼓励~么么哒 第八章:我竟然写到第八章惹 这不是神迹,这又是神迹。 如果人人都能成神,这就不算是神迹,如果人人成了神还有没办法办到,但有人可以办到的事,那这就是神迹。 前者是我初入修行悟出的道理,后者是我真正长大后才明白的。 我在不夜舍住了下来,神女为我准备的房间在地下的地下——那简直不是人能住的地方,阴暗潮冷,没有一丝光线,就像个地底棺材,我甚至能听见地下水的流动声。 我只有睡觉的时候会回那里,并且在神女面前深藏着对棺材房的恐惧,我不想在她面前示弱,她给予我的一切,我不仅要照单全收还要摆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我住在这里半个月,时刻都在精神崩溃的边缘,不夜舍有无数的格子房,每个房子都有它的秘密,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只要你想,它都能满足你内心深处最隐秘最邪恶的欲望,而我被安排负责其中四个格子的清理善后—— 第一个格子属于一个中年男人,他的需求是产后的女人,在格子里他蜷着身体吸吮女人的奶水,在女人怀抱里兴奋得脸色发红,他叫她妈妈,他痛哭流涕,絮絮叨叨讲他最近的压力,女人慈祥地微笑,笑容仿佛刻在了脸上成了面具,你永远不用担心她泄密,不识字的哑巴是不会泄密的。 当他走出那个房间,就又变得冷漠严肃,不怒自威。 第二个格子属于瘦弱而漂亮的少女,她喜欢被别人虐待,更喜欢别人不把她当人,她在痛苦中感受到欢愉,当她享受完男人带给她的痛苦与快乐,动动手指就能把男人杀掉,这一点她比中年的男人更谨慎,杀完人后女人脸上还带着甜美的笑意,神情满足。 我每次都要收尸清理血迹,搏命的人有搏命的价钱,价钱开给男人的家人,一笔不大不小的数目,足够买一条命。 还有个格子属于一个老人,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静坐在房间内,在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的格子,打扰一个小时,这大概是我来这后见到最正常的人。 印象最深刻的格子的客人是个小孩子,只有八九岁的样子,比我高两个头,脸上带着滑稽的卡通面具,他不常来,属于他的格子比我的棺材房间好不了多少,没有一丝光线,遍布奇诡绝杀的机关,正常人踏进去只有死,而他就在里面修炼。 我也会去那里修炼机关术,这半个月我每天的日程满满当当被细分到秒,我还要修炼心法、功法和一大堆我从未接触过的知识,而据神女所说,她授我的修炼心法就是我续命的关键。 是的,修炼——我已经知道更多关于世界的秘密,修炼并非自古以来就有的,景世叁十二层出现之前,是物理与科学文明铸成的现代世界,现在被称作先古时代,那时代的人崇尚科技,他们凭借科学探索宇宙的奥秘,开发威力巨大的武器,用科技服务他们的生活,但他们自身却很孱弱,哪怕用机甲与自身肉体相融合,也无法弥补他们无法超越人体极限的事实。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后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修真文明横空出世,击碎了曾经的现代文明,在吸收与发展中成了现在的模样。 一半人在天上的景世神坛,个人的修炼与对科技的探索齐头并进,一半人在地下,过着只是为了生存就要拼尽全力的生活。 地上的人当然不能修炼,住在景世叁十二城的人是神选中的子民,他们才有修炼的资格,他们派遣使者管理凡人,也就是地上城市的城主们和他们的手下,除此之外都是被奴役统治的凡人。 这些是我根据老爹曾经告诉过我的和现在我从不夜舍知道的结合起来的想象,不过关于修真文明的诞生和发展,他们都语焉不详。 在不夜舍知道的这些讯息不是神女告诉我的,而是她的仆从,一个丑得像是被人砍碎了又拼接起来的侏儒,他叫王二。 “你为什么叫王二?”我很失望,这样独特的人名字如此普通。 “因为很简单,叫起来简单,写起来也简单。”他笑嘻嘻的,迈着小短腿拉着我的手要我和他跳舞,我一天中难得的十五分钟的自由休息时间,基本被这个丑陋却善谈的可爱侏儒占满,我喜欢听他讲故事,仿佛回到老爹跟我讲故事的时候,让我难得开心,而他喜欢和我跳舞。 “景世神坛里的人才叫人,我们都不是人,既然不是人,为什么要给自己起个复杂的代号?”他又说。 “你是城里人,城里人也不算人吗?” 他笑道:“不算不算,我们是工具,为他们提供生活基础的工具。” “工具也能杀上景世神坛,九曜他就……” 王二突然放开我的手,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 “你怎么了?!” 他捧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滚,我在一旁手足无措。他笑够了翻起身,一双黑漆的瞳孔没有一丝光亮,我又问:“怎么了?” 他断断续续笑着说:“我听到一个笑话,我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笑话了。” 我回想我们的对话,不知道哪句话是笑话,总不能九曜是个笑话,我有些生气道:“你什么意思?” “我不告诉你,我不告诉你。”他笑容渐渐消失:“一半人在天上,一半人在地下,你会在乎地下的一只蚂蚁怎么咬了你一口吗?就算你在乎这一只,可整个蚁群也不会咬你,你不用在乎……” 我很久以后才明白王二话里的深意—— 凡人膜拜超凡者或者说神是最简单而正确的事情,屈服于神没有人觉得不应该,以此衍生的统治力量坚固不可摧,没有人仰望景世叁十二层时心中不是敬畏,而是摧毁,百年来也只有九曜打破常规,换来身死道消,众人的憎恶惊怖。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九曜在地上大多数人的口中,不是老爹故事里狂野不羁的少年,要颠覆世界创造美好未来的英雄。 而是该死的魔神,会带来灾祸与毁灭的魔,想要灭杀他们的神。 现在我只是生气,我不知道哪来的气,大喊道:“我不和你玩了!” “你还是个小鬼,幼稚鬼。”王二不生气,他翻了几个跟斗,向房间角落里的等待着的人招了招手:“她不想和我玩,带她去训练,去找我的疯主人,小鬼可能更喜欢她。” 我当然不会喜欢神女。 “你也是幼稚鬼。”我冲他做鬼脸,冷哼一声。 角落里走出一对少年,他们一个叫十一,一个叫十二,名字和侏儒的王二一样随便,但长得一点也不随便,十一有暗红色的短发,凌乱地撒在光洁的额头上,挺直的鼻梁下,薄唇紧抿,十二银灰色的长发垂到腰部,柔和的五官精致帅气,我时常盯着他的大长腿发呆,心想自己长大了也要有这样一双腿。 我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也没见过那么不像人的人。 我没见过他们吃饭、喝水、睡觉,这半个月我什么招都试了,拔他们的头发,冲他们的耳朵大喊,讲不好笑的笑话,然而他们连眼睛都没对我眨过,他们只听神女和王二的命令,我认识到这点后只能放弃。 他们负责我的时间表和带路,毕竟这里几乎是个蜂巢迷宫。 不夜舍在地底,地底有很多层,而神女的居所占了一整层。 日月高悬,清风拂柳,冬雪银装,碧波粉荷,红叶纷飞……我走过春、夏、秋、冬,四季之景都在这一层,树林渐深,围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月湖,日月光辉为幽碧的湖水渡上金光,一对仙鹤在池边翩然起舞,锦鲤在湖中穿梭如线…… 在地下布置出如此奇异美景的神女谁也想不到她是个疯子啊。 我深呼吸憋一口气纵身跳下,神女的卧室在湖底,这么看来她果然很疯…… 湖底水晶宫有两个机甲守卫,我和他们混的也相熟,等我进了防护罩内能呼吸到空气后,一抬头,两个金属脑袋凑过来,一个机械地说:“主人不见客。” 另一个说:“如果是晨曦来了告诉她。” 一个接着说:“让她去烬城买东西。” 另一个点点头:“这是清单,和王二一起去。” 我接过清单:“……” “我不想去。”我重新回去找到王二说明情况后,他蹲在板凳上抠着脚一口回绝:“我不要出去!她那么多傀儡人,为什么要我出去!” 我瞪他:“你是她的手下,她的话你也不听吗?” “谁是她的手下……”王二嘟囔道:“不就是打赌输了嘛……”他想了想跳下来,不情愿道:“好啦,看你陪我跳舞的份上,我带你出去。” 我来不夜舍后再也没出去过,想到等会能出去还不用修炼,心情激动非常,催促道:“快点,快点,我要带什么?” 王二丧着脸道:“带着你的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