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药香:捡个相公种包子》 第1章:钓人 月影西垂,枝繁叶茂的海棠树几乎要遮住了厢房的半个门,树影婆娑下,一男子穿着一身短打,利落干净,手里捏着一枝挂满叮叮当当红樱桃的樱桃枝,“看我给你折了什么?” 女子一袭粉色纱裙,腰部拿了褶,显得她蜂腰不盈一握的纤细,衬得她胸前一双水蜜桃颤巍巍的丰润。“粉色佳人!”是一种晚熟的樱桃,皮薄汁多。 “素手弄樱桃。” 男子欲将樱桃递给她,在她要接时,又一下子移开,举着樱桃枝扫过她的眉眼,擦过她的唇,撩了下前胸,才在她面红耳赤中塞在了她的手里。接着又掏出一根艳红色的锦缎,要把女子眼睛蒙上。 女子嗔怪的按着他的手,羞涩又略带不安的看着他:“你又要耍什么精怪?” 男子站到她身后,脸上的表情猛的变的阴翳,执着的将锦缎围在女子的眼上。 黑暗兜兜头罩了下来,彷佛又步入了那漫长又无尽的黑暗。 “啊——” 一声轻喝,芽芽猛地睁开眼睛——私塾女子堂。 她又做梦了! “怎么了?”周阿娇转头看她。 芽芽趴着没动,轻轻闭上眼,掩住眸子里汹涌的恐惧和怨恨,“没事,睡魇住了。” “怎么又做噩梦?”周阿娇略微担忧的看着她,“晚上也做,白日也做,这是这么回事?” 芽芽闭着眼嗯了一声。 格棱窗的缝缝里挤进来一阵冷风,吹到芽芽略带汗意的脸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冬日渐逝,早春乍来。 这是十里八村唯一的私塾,少年郎朗朗的读书声不时传来,抑扬顿挫颇有章法。 男子堂设了启蒙堂、进阶堂和乡试堂,难得的是,还设了女子堂,最初的本意是农忙的时候替乡亲们管管闹腾的女娃,没想到这一设就是几年。 如今是农闲时节,女子堂里人很少,大部分都是夫子周致远沾亲带故的亲戚,不用交束修,扔这里爹娘放心,也不为学多大的学问,勉强认得几个字,不用当睁眼瞎就行了。 乔禾上挑的眼睛瞥过那边嘀嘀咕咕的几个少女,压低声音问周凤翎:“她的眼睛真的睁不开了?”她刚从镇上姑姑家回来,一回来便注意到村花周芽芽的眼睛变成一条缝。 周凤翎挺着腰背,嘴角微弯,一边描着萱草,一边几不可辩的点点头。 乔禾面上带喜,幸灾乐祸的道:“那可真是可怜,一条缝,能看到东西吗?扑哧!”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凤翎眉眼带笑扫了那边一眼,并不作声。 周芽芽被村里人成为包子美人,容貌随了她娘,本该是妩媚柔情的长相,可偏偏生了一对大而无神的死鱼眼——猛地一看,哎这丫头真俊!仔细一看,这姑娘莫不是傻子吧? 如今变成两条缝,容貌自然又跌了一筹。 乔禾又瞥了一眼芽芽趴着的背影,撇嘴悄声道:“以前吧,双眼无神,像死鱼眼,可也比现在这样两条缝好看,是吧?哈哈哈……”说着,又笑的不行。 芽芽听着乔禾幸灾乐祸的声音,嘴角微翘。 “哎哟,才回来就觉得无聊了,还是镇上好玩。”乔禾笑完了,又觉得无趣,趴在桌子上看周凤翎画画。 芽芽算了算时间,好似差不多了?慢慢抬起头,伸了个懒腰,看着那边的两位少女,问道:“乔禾,你听说没,镇上县丞李大人家的老太太去了?” 周凤翎忽然抬头看了看芽芽,又看着乔禾,“真的?” 乔禾微微讶异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真的!”又转头看着芽芽,“你咋知道的?” 芽芽笑了笑,“那彭家少爷都二十多了,这一下又要晚一年成亲了。” 彭家是福山镇的第一富商,整个镇上得有三分之一的铺子是他们家的,而彭强西是彭家唯一的男嗣,是将来继承彭家的不二继承人。 关键,他长的很是风流倜傥,引的镇上一众夫人小姐竟折腰。 “那可不是晚一年,”乔禾略带得意的道,“要晚三年呢!” 周凤翎微微讶异的挑眉,“三年?不守快孝?” 乔禾摇摇头,“李大人亲口说的,李家要守大孝。” 三小姐是嫡女,可母亲早逝,李大人的表妹姨娘牢牢把控着后院,守大孝想来也是她的手笔。等大孝结束,嫡出三小姐都十八了,而她亲生的四小姐也及笄了。 想来,这桩婚事四小姐也是要争一争的。 三小姐的身世和周阿娇何其相似。 “三年啊?”芽芽看了看周凤翎,眯眯眼里水光一闪,似是刀锋,“那彭家少爷不是要二十五了?”顿了顿,又道,“三年时间,这要是纳个小妾,长子怕是都要会跑了!” 周阿娇略带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那可不是嘛!”乔禾难得没有反驳芽芽,咂咂嘴,眼里似有向往,“三年啊,孩子都可以生一串了。” 周凤翎似乎没听见,低头看着手里的萱草图,眼神飘忽。 芽芽勾唇一笑,眯眯眼眼波流转,“哎,乔禾,听说彭家少爷经常在文苑?你见过没?” 乔禾得意的笑了笑,“当然见过了!我姑父的店面就在文苑,我成日在那边玩,天天可以见到他的。” 周凤翎眼角一挑,“他天天去那边干嘛?” 乔禾笑容更得意,“彭家少爷是个风雅公子,在文苑开了一家兰花店,他几乎日日都在那里。” “他也喜爱兰花?”周凤翎眉梢挂上些许粉彩。 芽芽垂眸低笑,喜爱兰花?日日都待在兰花店,可不是为了什么风雅,为的是隔壁黑陶馆的坐店夫人吧! 大梦一场,那夫人的骚名可是连她那个瞎子都听过呢!更何况,这夫人还有些特殊的癖好很对彭强西的胃口。 芽芽眼里刀锋更盛,“听说这彭家少爷喜欢书香门第的书卷美人?” 乔禾可不是书卷美人,可又反驳不了芽芽,只哼了一声,“我没听说过,你咋又知道?” 芽芽笑了笑,抬头看了看窗户,糊着几层宣纸的格棱窗似乎将一切都隔绝了,唯独阳光,执着的透过宣纸照了进来。 寒冬即将过去了,复仇的春天快点来临吧! “阿娇,不如我们明天去镇上逛逛文苑吧!叫我爹爹带我们去。看看兰花,没准还看到咱福山镇第一少爷的风姿呢。” 她从未见过彭强西,在那场大梦里,也未曾见过,对他的名字却如雷贯耳。 她说的声音有点大,几个少女都看向她,乔禾撇嘴,悄声和周凤翎说,“一个农家女,还以为彭家少爷会看她呢!” 以前的芽芽还有招男人眼的可能,现在,呵呵,两条缝。 周凤翎抬手在纸上加了几朵墨色的兰花,心头微动。 周阿娇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芽芽,笑了笑,道好。 芽芽拍手笑道:“好久不去逛了,小杏肯定要去买苏锦记的肉包子吃。” 乔禾哧笑了一声,道:“苏锦记的包子有什么好吃的!要吃包子还要吃包一品啊。” 周凤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芽芽。“包一品的包子的确不错。”包一品就开在文苑附近。 芽芽眯着眼斜睨了她一眼,上钩不上钩呀? 第2章:捉奸 第二日,是个大晴天,周明智几口吃了早饭就出来喂驴套驴车,芽芽和周杏、周阿娇还在吃早饭,便听到祝青莲轻轻柔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二哥,今日要上镇上啊?” 周明智憨笑道:“是啊,弟妹,你有什么东西要吗?我给你捎回来。” 祝青莲柔柔的笑道:“那谢谢二哥了,我倒是没什么要捎的,是凤翎,她想跟你们一起去文苑买些笔墨纸砚,不知道二哥方不方便?” 周杏对着芽芽和周阿娇撇撇嘴,捏着鼻子学祝青莲,“不知道二哥方不方便?”头一转,手指松开,粗嗓门闷声道,“方便,这还有什么不方便?一起去吧。” 芽芽笑着打她,“你学那女人也就罢了,还敢学我爹?” “周凤翎?”周阿娇眉头微皱,“她不一向是跟她姨娘一起去镇上的吗?干嘛跟我们去?” 为什么?她姨娘没空呀!芽芽神秘一笑,呵呵,也许能看上一出大戏呢! 肖蝶儿端着一盘白菜豆腐盒子一瘸一拐的从饭屋走出来,周杏兴高采烈的迎上去,“二婶,我来我来!你咋知道我想你这一口了呢?” “我还知道你想苏锦记的肉包子了呢。”肖蝶儿一双杏眼水光潋滟带嗔带笑的看着周杏,“等天气暖和了,你二叔上山猎到野鸡,我给你们做土豆炒野鸡。” 芽芽眉心微微一跳,周阿娇和周杏都笑开了,他们都爱吃肖蝶儿的土豆炒野鸡。 周杏眉飞色舞,“二叔最厉害了!我爹和三叔就不会打猎,也不跟着学学。” “二婶,坐下一起吃吧。”周阿娇拎了凳子放在肖蝶儿脚边,芽芽从锅里舀了稀饭放在桌边。 肖蝶儿满是疤痕的脸上挂满了满足的笑意。 “嗯,好吃!好香啊!一股腊肉的香味,真好吃……”周杏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周阿娇和芽芽也连连点头。 肖蝶儿脸色笑容更盛,光彩照人,一时都让人忽略了她脸上的疤和额角的包。 “娘,你中午不要吃饭啊,我给你带苏锦记的肉包子回来,你要是饿了,就少吃点垫吧垫吧。”吃完早饭,芽芽叮嘱了肖蝶儿一番才出门。 祝青莲和周凤翎已经等在路边。 祝青莲已经四十多岁,依旧生的妩媚多姿,圆眼睛眼角上撩,高鼻梁鼻头微翘,上唇薄下唇厚唇珠尖尖,比年轻时候丰满了不少,丰润的脸颊白皙透亮不见皱纹,一身丁香色收腰小袄配酱紫色马面裙,丰胸肥臀。 周凤翎一身玫红小袄配黑裤,身量扁平、皮肤略黑,只是她腰背挺的绷直,自有一股属于少女的书卷气。 “姑娘们今儿打扮的都真好看。”祝青莲侧头看见三个少女,一个妖娆的转身,腰肢轻摆扭了过来,协下别着的玫红色丝帕飘飘摇摇若有似无的擦过丰润处,撩人! 芽芽、周杏和周阿娇具是小袄配黑裤的农家女打扮,樱红的美艳,橘红的热烈,柳青的温柔。 周阿娇对她视而不见,呸!一个害死自家亲娘的不要脸的妖冶贱货! 周杏和芽芽几不可见的点点头,也没给好脸色。 祝青莲也不恼,柔柔的笑着,“凤翎,你的小姐妹都来了,那你们就一起去逛逛吧。娘给你的银子不要不舍得花,笔墨纸砚,花布衣裳都行。好好玩,不着急回啊。娘就先回去了。” 不着急回,呵呵!芽芽望着少妇妖娆的背影目光微闪。 周凤翎脸色难看,柳眉倒竖,嘲道:“阿娇姐姐,你也是读了书的,姨娘好歹是长辈,你就是这种态度吗?” 周阿娇淡淡的瞥了她一眼,“长辈?未行过纳妾礼,这在大户人家里,也就算个通房丫鬟,算哪门子长辈?” “什么自奔为妾?以我娘的样貌出身,真的自奔为妾哪有爹爹这个农家穷夫子什么事?我娘和爹爹那是两情相悦——” 话未说完,被周阿娇一声冷笑打断,“两情相悦?未成亲就爬男人床叫两情相悦?自甘下贱!”微微上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缓缓道:“这般看不上爹爹这个穷夫子,便请你的貌美如花的姨娘带着你飞高枝去啊。” 芽芽看到爹爹拿着几张皮货从院子里出来,上前拉住周阿娇的胳膊,“走啦走啦,我们去镇上玩了。” “这是怎么了?都上车吧,我们早点去,早点回啊!”周明智扫了一眼眼泪汪汪的周凤翎,“凤翎怎么了?快上车吧!到了镇上,给你们买苏锦记的包子吃。” 三个少女蹦着上了驴车,周凤翎犹豫了一瞬,咬牙跟着上去了。 一路晃晃悠悠到了镇上,周明智先去送好皮货,“你们几个想先去逛逛花布,还是先去逛逛文苑?” 周凤翎刚要说话,周杏笑嘻嘻的说,“二叔,咱先去买包子呗。” 周明智哈哈大笑,“小杏,你又饿了?不是才吃过饭?” “嘻嘻嘻……”周杏一脸的明媚。 “凤翎啊,你要吃什么口味的?她们几个都喜欢大肉包,一个大肉胡儿,和着汤汁吃,特别的香!你要不要试试?” 周凤翎看看铺面不大的包子铺,略皱了皱眉,这么小的包子铺,她和祝青莲来镇上都是去包一品吃包子的。 可是闻着真香呀,勉强道,“那我跟她们一样的吧。” “爹,你给娘和安柏买几个。” “一会要回去的时候再买吧?” “万一我们不从这边走了呢,我给娘揣着。” “行!”周明智见芽芽坚持,便应下了。 “董师傅的糖人怎么挪到那边去了?走我们去看画糖人。”周杏吃着包子,遥遥指着那边的糖人摊子,拉着周阿娇和芽芽边往那边走。 周凤翎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 董师傅的糖人摊子已经在排队,这个要公鸡,那个要飞龙,师傅手艺好,勺子蘸着糖浆在石板上蛇走游龙,几乎都是一笔而成,形象逼真,形容洒脱。 “你东西掉了,是你的吗?” 一个特别耳熟的声音,芽芽回头却发现记忆里并没有这一极其高大男子,接过自己的荷包,轻轻的道了声谢,转头继续看画糖人,那高个男子手伸在半空中,久久没说话。 “二叔,我们现在去文苑吧?”周凤翎一脸期待的看着周明智。 周明智才要说话,就看见芽芽一个弯腰蹲了下去,“芽芽!怎么了?” 芽芽眯眯眼里水波流转,算上回程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她手指轻捻,在眼下抹了一把,抬起头,煞白的脸、乌青的眼,痛苦道:“爹爹,我,我肚子疼……” 周明智顿时有点慌,芽芽才大病一场,也没找大夫看过,别是留下什么病根——“没事没事,这镇上好像有医馆,我们去看看……”说着要去抱芽芽。 芽芽摇摇头,“不用了,爹爹,不用看大夫,我,我没事。”看大夫不就露馅了。 “那怎么行?” “真的不用,爹爹,我,我,我想回家!” 那极其高大的男子轻声道,“让我来看看吧!”说着,不由分说抓起芽芽的手,芽芽心头一跳,完了,不会遇见个郎中吧? 芽芽咬唇盯着那男子,见他探究了看了自己一眼,放下手道,“什么大碍,可能是吃多了。” 芽芽摸着肚子,祈求的看着周明智,“肚子很疼!爹爹,我想回家……”说着又挨近他轻声道,“我得回家!” 周明智朴实的眼睛眨啊眨,忽然福至心灵,啊!难道是闺女葵水来了? “走,回家吧。” 周凤翎无语的看着自说自话的父女,这就要回家了? 不是要去文苑的?! 刚进村口,芽芽大叫,“爹爹,我想上茅房,憋不住了……” 周明智看了一圈,“前面就是你三叔家了,去三叔家上。” 马车才刚停,芽芽便飞奔下来,速度快到飞成一道暗影,直奔周致远家!熟门熟路的从门洞伸进手去打开大门,然后便冲了进去——没去茅房? 直冲进堂屋,拐进厢房——那是祝青莲和周致远的房间! “哎!哎……” 第3章:仇人 祝青莲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脸上有仍未褪去的潮红,看到她,微微愣了一下,“芽芽?你不是去镇上了嘛?” 芽芽四处扫了一眼,并没有旁人,想起刚刚经过堂屋看到北窗户是开着的,心里顿时惋惜不已。 晚了一步! 她忽然想起来,刚刚她跑进门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一张凳子!那凳子显然是传递信号的。 “对不住,走错了。” 芽芽捂着肚子跑向茅房,“阿娇,帮我拿纸。” “里面有。” 周阿娇疑惑的看着芽芽从堂屋里跑出来,这丫头每次来家里都只进她的闺房,从来不进堂屋,更不可能会进祝青莲的厢房,今儿是怎么了? 少女走进堂屋,瞥了厢房里的祝青莲一眼,未嫁的少女,自然看不出什么门道,只皱了皱眉,道:“大白天的,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 祝青莲柔柔的笑了笑,“是,阿娇说的对,我身子不舒服才想着躺躺的,我,我这就起来。” 周凤翎拉着脸走进来,“起什么起?娘,你身子不舒服就躺着!” 周阿娇嘴角微翘,“姨娘既然担着姨娘的名头,还是守好自己的本分。” “是,我起了。”祝青莲笼了笼头发,从床上下来,动作略有些奇怪,双腿好似并不拢似的,周阿娇瞥了一眼,不明所以,只以为她真的身体不舒服,扭头走了。 祝青莲去拉周凤翎的手,“不是去镇上逛了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买什么东西了?” “我什么都没买!”周凤翎委屈的不行,“说去文苑,可就送了个皮货,买了个包子,芽芽就非要回来了,我以后再也不和她们去逛!” 祝青莲想着刚刚芽芽讶异的表情,眼光微闪。 早上还是冬末,怎么一转眼就到了盛春? 朝阳初起,刚刷了朱红漆的房门前,一株粉色复瓣海棠开的正艳,繁复的花朵一朵挨着一朵、一枝压着一枝,热闹到喜人。廊下错落的摆放着几盆芍药和牡丹,白的、粉的、红的,花团锦簇,映着门边的上大红对联:百年佳偶今朝和,万载良缘次日成,横批:琴瑟和鸣。 芽芽站在廊下,迷茫又惊恐的看着这满园下喜庆——为什么又回到了这里?! 东墙樱桃树下,一素衣男子忽然转头,温润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手上捏着一枝半熟未熟的樱桃,粉粉白白,他轻轻的开口:“素手弄樱桃。” 明明他在笑着,可芽芽却好似见到鬼一般,浑身冰冷,恐惧就像烧开的水,从心底里咕噜噜冒着黑色的泡泡涌上来,直到将少女整个没顶淹没。 一身玄衣的高个男子忽然出现在廊前,手执戒尺,脚踩蜜桃,阴沉的看着芽芽。“乖乖受罚吧。” 明明隔的那么近,却好似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得一双眼睛狠厉又阴翳,让芽芽登时想到了话本子里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明明隔的那么远,可芽芽好似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恶臭,她下意识往后躲,却一下失重摔了下去,跌在一张满是红色烟笼纱的跋步床上—— 手脚似乎都被什么缠住,芽芽惊恐的大叫,躲闪,挣扎,眼前却忽然一黑,四周具黑!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声响。 只剩下漫长的永无止境的黑暗。 “啊——啊——” “芽芽!芽芽!”肖蝶儿冲进来,抱起一头冷汗的芽芽,“芽芽醒醒!醒醒!” 芽芽猛地睁开眼睛,惊恐的盯着抱着她的肖蝶儿,下意识的挣扎躲闪,肖蝶儿拍着她连声道:“是我,是我,我是娘,是娘!” 精致姣好的容颜布满了疤痕,额角一个永远褪不下去的鼓包,是她娘。 微微松了口气,芽芽靠在肖蝶儿身上,“没事,娘,不过是做噩梦了。” “嗯,没事,没事,就是做梦了而已,没事,没事。”肖蝶儿嘴上安慰着女儿,面色却满是愁容,前阵子,女儿大病一场,偏偏十里八村的卫家郎中被人请去京城看病去了,虽然女儿自己慢慢的也好了,却留下了这么个做噩梦的毛病,夜夜都要被噩梦吓醒个几次,她和周明智都要愁死了。 “娘让安柏打听着呢!等卫家郎中一回来,咱就去找他看看。” 卫家郎中卫望楚…… 心头微动,芽芽点点头,又摇摇头,“嗯……娘,我没事了,你回去睡吧,我没事了。” “娘陪你睡吧。” “不用了,娘,我没问题的。”芽芽强撑着笑了笑,推着她娘往外走,打趣道:“你在这里,我睡不好,你也睡不好,爹爹也睡不好,快回去吧。” 肖蝶儿耳根微红,“行,灯我给你调暗一点,你睡不着就闭闭眼休息一会儿啊。” “嗯。” 肖蝶儿走出门去,芽芽听到周明智轻声问她情况,听他们说要去山庙里拜拜,无奈的笑了笑,坐了起来,四下打量了一番。 铜镜梳妆台、双开门大衣柜、枣木大床、枣木圆桌和花凳是爹爹每年一件亲自打给她的,圆桌上摆放的花鸟茶具是娘给她买的,门边的火炉用搭火封了,散发着微微的热意,炉盖上蹲着一把铜壶,壶里温着水,火墙上腾着明日要穿的小袄和棉裤。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闺房。 自那次大梦醒来,已经过去月余。 梦里的她嫁错了人,没得好死,一朝醒来,竟然是在私塾的课堂上,流着口水睡相难看,她还不到14岁…… 轻轻嘘了一口气,芽芽缓缓躺下,看着幽暗的烛光,坚定的告诉自己没事,那只是一场场噩梦。 再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屋里的油灯已经被吹灭了,阳光透过糊了三四层宣纸的格棱窗照进来,是个明媚的天气。 芽芽听到门外堂屋里娘在和人说话,听声音似乎有周杏和周阿娇。周杏的声音爽朗,周阿娇的声音轻柔,语气具是轻快。 芽芽麻利的爬起来,胡乱套上那件水红色细布小袄和黑裤子花棉裤——曾经她喜欢锦缎那滑溜溜闪亮亮的质感和光泽,如今倒是喜欢这朴实的细棉布,是农家人最舒适最淳朴的打扮。 她开门走了出去,只见周杏穿着一件大红袄配浅黄马甲,红的张扬,黄的鲜亮,一如她那张明媚的脸。周阿娇则穿着昨日的柳青色小袄,轻笑嫣然,漂亮莹润的脸就像春日枝头的被绿叶拥着的海棠花。 “起这么晚?”周杏看到她,冲了过去一把揽住她的肩膀,狐疑的打量着她,见她脸色很不好看,脸上难得显出几分女儿的娇柔,她说:“咦……脸色这么难看,又没睡好?你又做了什么梦啊?!” 芽芽眯着眼呲牙笑了一个,“还不是差不多的,你被怪物吃掉了,先吃胳膊再吃腿,血淋淋的。” 周阿娇关切的看着她,“怎么整日的做噩梦?到底怎么回事啊?” 芽芽摇摇头,“不知道呀。” “行了,快吃饭吧,吃完饭,我们一起去山庙拜拜去!”肖蝶儿给芽芽舀上稀饭,“小杏、阿娇,你们也一起再吃点吧,今儿二婶做了油饼,也好吃的。” 三个少女围坐在桌前,边吃边唠。 周安柏沉着脸走进来,芽芽冲他摆手,“你今儿怎么没去私塾?” “要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去拜山神,才有诚心!我今日也是要一起上山的。” 周安柏对芽芽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说完犹豫了一会,看看芽芽,又看看肖蝶儿说:“娘,那个又郑济陈来了。”顿了顿,又扭捏着说,“周,周凤翎正在门口和他说话。” 想起周凤翎望着郑济陈笑的那样花枝乱颤的样子,真让他觉得难堪。 芽芽一愣,从心底里爬出来一丝颤抖,从手到脚,爬过每一寸肌肤,抖的她有点眼花,抖的她几乎要握不住筷子。 郑!济!陈! 第4章:巴掌 周明智从厢房里走出来,脸色不怎么好看,没好气的道:“他来干什么?我去看看。” 他闺女才十四岁,这小子都快二十了,天天惦记他闺女,看着人模狗样的,谁知家里却早早的安排上了通房—— 农家人不讲三妻四妾,周致远从外面领回来一个怀了他孩子的祝青莲差点没被村里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自家的女婿那是断然不能纳妾娶姨娘的! 周杏脸色一沉,和周阿娇对视一眼,轻轻的说,“那个死丫头,又不要脸了!我们也去看看。” 周安柏也跟着出去了,屋里只剩下芽芽和肖蝶儿。 肖蝶儿看着芽芽,心下有些奇怪,郑济陈一直对芽芽表现的很殷勤,芽芽以往看到他会害羞,会不好意思,今日这样的反应倒是第一次见。 芽芽脸色煞白,用力握着筷子,想压下心里的那股颤抖,用力到关节泛白却还是收效甚微。 “芽芽!”肖蝶儿一把握住闺女的手,冰凉的,颤抖的,她忍不住也跟着有点哆嗦。“芽芽,芽芽!怎么了?” 芽芽心跳奇快,似乎有什么挣扎着要破开胸膛跳出来,要冲到大门外,将那郑济陈那厮一刀劈了,又似乎有什么东西拉扯着她,想把她拉到身后的柜子里,躲进去,再不出来。 反握着娘的手,半晌,恨意终归战胜了恐惧,她渐渐镇静了一些。 她说,“没事,娘,没事的,只是……忽然手好疼,眼睛也疼,好疼,好疼的,疼的要拿不住筷子了!”说着眼眶微红。 肖蝶儿凑过来来仔细看着她的手,捏了捏,又看她的眼,“很疼吗?我找热帕子给你敷一敷。” 起身倒热水找帕子,一边念叨,“哎,这卫大夫怎么还不回来?以前也没找他看过病,不知道,真要找他看病,没想到他这么难找,唉……” 热乎乎的帕子敷在脸上,芽芽眼泪猛的涌了出来,尽数没进湿热的帕子里。 仇,是一定要报的! 只是郑济陈是村里的富户,在镇上也有产业,而她不过是平民村姑,硬拼自然是不可取的。 既不能一举将敌人弄死,那就慢慢的弄。 且说门外,芽芽生病期间,郑济陈来了几次都没能看到她,倒是撞见周凤翎几次。 这姑娘虽然不如芽芽貌美,可在村里也是数得上的样貌,又笑语嫣嫣谈吐不俗,尤其对他很是热情,他心里知道她什么意思—— 这村里对他不上心的姑娘还真是数不出几个来。就算是面上冷漠点的,只要他说几句好话,立马就贴上来了。 心下得意非常,自然多聊了几句,余光瞥见周明智父子出来,立刻站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落在周杏等人眼里,倒是周凤翎举止风骚,硬往男人身上贴了。 不要脸! 春山村里,郑济陈家是为数不多的富户,后院有婆子丫鬟伺候,前院有护院小工干活,福山镇十里八乡不少人家想把闺女嫁给他,可他看上了芽芽。 “你在这里做什么?”周阿娇不由她分说,拉着周凤翎的手,拖着进了院子。 郑济陈对着周明智行了一礼,“周叔,我听闻芽芽一直梦魇,受噩梦所困,寻了一副香,睡前点燃指头肚大小的一块,可保芽芽一晚上不会做梦。” 他礼数做的周全,周明智一时倒是不好拉脸,又寻思燃香可能是治疗芽芽梦魇的好法子,农家人也弄不到上好的香。 脸色微缓,周明智说道:“让你费心了,大侄子,你花了多少银子,我拿给你。” 郑济陈忙摆手,说:“不值什么钱,从朋友那里弄的,芽芽用着好的话我再去要!” 顿了顿,又做了一揖,道:“周二叔,我知道近几日都在说我有通房的事,但,但,子不言母过,两个通房丫鬟是母亲所赐,我不能拒绝。” 说的脸色微红,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涩。 顿了顿,看着周明智脸色一沉,立刻抬高双手,发誓道:“周二叔,我发誓,我从未碰过她们,不过是先养着,等日后找合适的机会就送走了。” 见他这样解释,周明智心里的气消了一半,正待说什么,却听见芽芽在身后厉声叫道:“郑家少爷!” “芽芽!” 郑济陈清秀的脸上堆起一个温柔的笑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少女面色冷硬,生硬的道:“郑家少爷,贵府的事,您不必和我爹爹解释。” 看着他手里的小盒子,闻着若有似无的熏香的气息,芽芽心里似有什么在汹涌着,起伏着,渐渐有波澜壮阔之势。 “不是,芽芽,那些通房,我没有——” 胸口那里似乎压了巨石,呼吸略有不畅,少女深吸一口气,轻声却坚定的道,“你的事我不想知道,我的事也不劳您费心,穷人家的丫头,用不惯香,这辈子都绝不会用香!请您带回去吧。” “芽芽……” 郑济陈委屈巴巴的看着芽芽,前阵子见到他,芽芽还一副害羞的模样,害的他晚上都梦到把她狠狠的压在床上,使劲的蹂躏,她就是那副害羞的样子,怎么才过了几天,就变成这样冷漠的样子了。 芽芽眯着眼,脸上表情淡淡的,不卑不亢的看着他,“郑家少爷慎言!我虽然是农家女,可也是清清白白的人家,女子的闺名可不是随便的男子就能叫的!你若再如此,便不要怪我不客气,将你打你出去了!” 尽管努力的维持镇静,可芽芽缩再袄袖子里的手还是忍不住颤抖——她心里很害怕,害怕爹爹被他那张看似诚恳的脸哄骗。刚刚那一番“诚恳”的说辞,若不是提前知道他是什么人,她也一定会相信郑济陈是个良人! 周明智看闺女一副和郑济陈划清界限的样子,便明白了闺女对他无意,当下拱拱手,道:“郑家大侄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你请回吧。” 郑济陈还想说什么,芽芽却挽着爹爹的胳膊转身往回走去,顺道把家里的大门关了起来。 “芽……” 大门口这边热闹着,院子里更是热闹。 周杏挑眉看着周凤翎,只见她一身玫红色的细布棉袄,领口和袖口绣着白的兰花和绿的枝叶,是祝青莲的手艺,也算出挑。 “周凤翎,越发的脸皮厚了,是男人你就上赶着啊?” “呸!周杏,你少胡说八道!谁上赶着了?”周凤翎面色微赧,刚刚郑济陈忽然变脸,的确让她有点难看。 “可真是老鼠的孩子会打洞啊,当年你姨娘说是要报三叔的恩,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有妻子,就报到床……呸!真是家学渊源!”周杏啐了一口,恶狠狠的说。 当年,周致远去镇上拜见师长,在杏林河畔救了落水的祝青莲,却被祝青莲赖上了,缠着他要报恩,也不知怎么就报到了床上…… 祝青莲自请为妾,硬是跟着进了家门,没多久就生了周凤翎。 那时候也是村里轰动一时的大事,毕竟村里人朴实,除了富户地主家,少有庄家人纳妾的,纳的还是这么个美丽妖娆细皮嫩肉的商家小姐,惹得多少妇人骂她狐媚子,又惹得多少男人眼红他艳福不浅。 周凤翎眼里冷光一闪,面上挂起一声冷笑,“周杏,你如今真是粗鲁的像个男人,怪不得十里八村的没一家上门提亲,跟你娘年轻的时候真是如出一辙,你这算不算是家学渊源?” 周杏娘是家里唯一的闺女,但是周杏姥姥去的早,没娘教,女红、管家一概不会,还被爹爹和哥哥宠的脾气娇纵任性,一直到十六七都没人求娶,和周杏如今的情况真是一模一样。 周杏脸色一变,就听她继续道,“要不是你娘耍什么不要脸的手段,大伯怕也是不会娶她的!” 周杏最恨人说她娘的不是,杏眼一瞪,撸起袖子,就要发作——打她个满地找牙! 周阿娇抢着上前一步,反手一个巴掌甩在周凤翎的脸上,“放肆!家里长辈也是你能不敬不孝的?” 第5章:解气 周凤翎捂着脸,狠狠的瞪着周阿娇,“周阿娇,你太过分了!是她先说的!你怎么不打她?” 周阿娇揉揉打疼了的手,似笑非笑的说,“你是我的庶妹,我自然是管教的,小杏却大伯家的嫡女,和我平起平坐,我哪里来的权力管教她呢?” 顿了顿,少女竖着手指头一一数道:“你一不敬过世的长辈,二不敬叔伯家的嫡姐,你姨娘就是这样教你的?她教不好,作为长姐,我不介意替姨娘管教一二。” 周阿娇年幼丧母,她自小便开始接受祝青莲的洗礼,几乎是在和祝青莲母女的斗智斗勇中长大,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不知不觉中已为宅斗高手,偶尔能和祝青莲过几招,而要拿捏周凤翎要简单多了。 周凤翎听她一口一个庶女嫡女,脸上白了又白,嘴上却哑巴了一样,无从反驳。 肖蝶儿从堂屋里出来,看着周阿娇和周凤翎微叹口气,上前来道:“怎么了这是?都是自家姐妹,别……” 她话还没说完,周凤翎一把推开幸灾乐祸的周杏,跑了出去,正赶上芽芽要关门,她一把推开芽芽冲了出去,和正要离开的郑济陈撞了个正脸。 郑济陈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心里一惊,忽然福至心灵想到,难道芽芽是看到他和周凤翎调笑,吃醋了?眼角眉梢不自觉带上些许笑意。 隔着衣袖,周明智依然感受道女儿手指冰凉,没有一丝温度,似乎还有微微的战栗。“芽芽,怎么了?怎么这般冷?快,快进屋多穿点。” 两人进到院子里,周杏和周阿娇冲芽芽挑挑眉,笑得张扬。 刚刚那一巴掌,真是解气! 肖蝶儿伸手点了点俩丫头的头,嗔怪的道:“你们呀,就算她娘有错,她也没错,是你们的姐妹,你们对她要多一些宽容,别姐妹姐妹,最后反而成了仇人。” 芽芽嘴角微抿,心道,周凤翎可从来没把她们当姐妹,那场大梦里她就是吃了还当她是姐妹的亏。祝青莲的出身注定了她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而周凤翎显然受她影响颇深,在她们的字典里,怕是从没有亲人二字。 周阿娇认真道:“她本来也许不坏,就是被她那个姨娘教坏了,什么好的东西都想往自己这里揽,什么责任都想往别人身上丢,这样自私的人,可做不了我们姐妹。” “她还小,可以好好教一教的……” “二婶,她还小啊,都知道倒贴男人了!”周杏就不爱肖蝶儿当烂好人,打断了她。 周阿娇推着肖蝶儿的肩头,道:“知道了,二婶,快去收拾收拾吧,我们一会要上山呢。” 春山村的春山连绵数里,总共有大大小小九个山头组成,村里人常去的是前面三个山头,后面六个山头常有凶兽出没,只有村里的猎户才敢进去。 山庙开在最矮的第一个山头,福山镇多山,大大小小的山不下十个,可春山村的山庙人气却是最旺的,据说特别灵验。 早春的春山一片枯黄,本有些萧瑟的凄凄之意,可因着周杏这个活泼的话篓子一直在嘀嘀咕咕,惹得众人动不动就笑一场,倒是让山上多了几分热闹。 芽芽被爹娘在红袄外面又套了一个黑色棉马夹,头上包着红色棉帽子,脖子上围着红围巾,包的严严实实。她搀着肖蝶儿一边听周杏讲故事,一边慢悠悠的往上爬。小时候最爱和姐妹们上山玩,春天挖野菜摘野花,秋天摘酸枣,冬天摘柿子……只是她似乎有很多年不曾上山了。 肖蝶儿腿脚不方便,很少上山,只是这一次她是为了给芽芽祈福,定要亲自来才有诚心的。爬了一半,便觉得有些吃力,体力跟不上,瘸了的腿脚也拖后腿。周明智也不避讳,直接蹲到她跟前,要背着她。 肖蝶儿不肯,芽芽说:“娘,你要是累坏了,爹爹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我,那可怎么分身呀?” 周安柏上前走了几步,傻乎乎的说,“姐姐,我照顾你。” 周杏一巴掌呼到他头上,“你个傻小子。” 众人大笑,芽芽把肖蝶儿往周明智背上一推,拉着周杏和周阿娇往前跑,周安柏自然也跟着。跑出好久的距离,才停下,一般气喘吁吁的呼着热气,一边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周明智果然背起了肖蝶儿。 周明智长得本就高大,农忙的时候地里的活计一把抓,农闲的时候,就上山打猎,一身肌肉练的结实有力,背着肖蝶儿上山,一点不在话下,只是怕肖蝶儿在子女面前尴尬,便慢吞吞的走的后面。 周阿娇和周杏也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眼里都是笑意。 周杏说:“哎呀,周家这几个兄弟,二叔真是最好的男人了,就是整个春山村也找不几个比他好的。” “看清楚了,以后找男人,就要找二伯这样的,”周阿娇无比赞同的点点头,想起自己亲爹还搞了个姨娘回来,更是羡慕嫉妒,她点点周杏的头,“我爹是最不靠谱的那种!百无一用是书生,说的就是他。” 周阿娇的爹爹周致远自小喜欢读书,只是考上秀才之后便没了音信,连考了几次,都没有好消息,二十好几的人,不会种地,只好去私塾教书,然后娶了私塾先生家的女儿孙小荷,这才有了周俊臣和周阿娇兄妹。只是周致远夫妻都不会种地,家里的地便都给了芽芽爹周明智,每年收一些租子,当是租给他种了。 若是没有祝姨娘,周致远和孙小荷两个文化人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也是一段佳话,只是这世上从来没有如果。 “三叔还纳了个姨娘,真是,算了,不说他。”周杏一拍胸脯,笑眯眯的说:“二叔这样的就是我心里最理想的男人的样子了,可以没钱,可以一起干活,可是就不能三心二意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羞也不羞!”周阿娇面上笑话周杏,心里却很认同,只是没想到后来,她还是和女人斗了一辈子。 芽芽听她二人憧憬以后的相公,面上带着笑,心里却一片哇凉。 在她的大梦里,她们几个都没有好结果,她遇人不淑,被相公出卖,没得好死! 周杏呢,嫁给一个利用她的男人,不受疼爱,不受尊重,一天好日子也没过,最后还被休了。 周阿娇被祝姨娘摆了一道,远嫁边城,周俊臣的婚事也被祝青莲算计,娶了一个声名狼藉、泼辣懒惰的女人。周安柏呢,遗产被被祝青莲霸占,远走他乡…… 如今的春山,一片悲苦,只是春天总会来的。 跪在山神像前面,芽芽望着山神看似凶恶却目露慈光的样子,心想,如果举头三尺真的有神明,那么神明让她有这样一个梦境,这样一个机遇,是不是看不惯好人枉死、坏人得意的最终局面呢? 是不是给她一个救人、救己的机会呢? 既然是如此,请求神明保佑她身边的好人健康平安,保佑那些坏人得到该有的报应。 芽芽跪地,诚信祈求:信女周芽芽,不求富贵权势,不求贤夫良人,只求神明保佑,恶人不得善报,终自食恶果,好人一生平安,健康顺遂。 求武家庄卫望楚早日回来。 第6章:打我 “俊臣,快进来!还没吃饭吧?” 肖蝶儿才从饭屋端着饭菜出来,手里的东西便被端走了,一转头发现是周阿娇的哥哥周俊臣。“一起进去吃,小杏和阿娇都在里面呢。” 周俊臣清俊的脸上露出和煦的笑意,“二婶,这俩丫头都快扎根在您这了。” “我巴不得你们都扎根在这儿呢!你就是来的太少了。”肖蝶儿腿脚不好,走的缓慢,周俊臣便放慢了脚步慢慢陪她一起走。 “嗯,我也天天来,就喜欢吃二婶做的饭。” 二人笑着一起进了堂屋,周阿娇看见哥哥,脖子忍不住缩了缩。周俊臣却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和周明智问了好,便坐在桌前和大家一起吃饭。 周杏圆眼睛扫了扫堂哥,又看了看缩着的周阿娇,吐吐舌头没敢说话。很奇怪,周俊臣从小便话少,更是从没发过什么脾气,可她就是有点怵他,比自家的两个哥哥周谭周平还让她心惊胆战。 吃完饭,周阿娇帮芽芽一起去饭屋刷碗,周杏收拾桌面。 芽芽悄声说,“阿娇,你今日打了周凤翎,一会儿回家估计有的闹呢!一会我陪你回去。” 周阿娇点点头,又摇摇头,指着堂屋悄声道:“我不怕家里那几位,就怕这位……” 芽芽扑哧笑了,“俊臣哥有什么好怕的,他又不打你骂你的,每次闹起来,还不是他护着你?” 周致远虽然是夫子,可脾气不好,周阿娇和祝青莲闹得狠了的时候,会动手打闺女,每次都是周俊臣挡在前面护着她,不过随着周阿娇年纪变大,这种情况已经很少发生。 “唉……”周阿娇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就怕他那副对我失望透顶的眼神……眼神杀,可比巴掌厉害多了。” 说起来,周俊臣才真正像个板正的老夫子,要求女子坐要有坐相,站要有站相,说话不可粗鲁,笑起来不可露齿,还要尊女训,要三从四德……周杏最是怕他。 “那你自求多福吧。”对于这个堂哥,芽芽也是没有办法的。 月上柳梢,几个兄妹都准备各回各家。 芽芽送他们到了门口,“俊臣哥,今日的事情都是我——” 周杏打断了她的话,大手一拍胸脯,“俊臣哥,今日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既不怪阿娇也不怪芽芽,都是我周杏一个人做的。人也是我打的!我想打她很久了!” 周俊臣淡笑着盯着周杏,“是吗?” 周杏被他看的发毛,硬着透皮道:“是。” “手。”周俊臣大手一挥,一根戒尺凭空出现在手中。 “不是,是我打的。打我!“ 周阿娇一愣,立刻伸出自己的手,芽芽和周杏也跟着伸手。“打我!” 周俊臣的戒尺“啪”的一声敲在周杏的手心上,“撒谎。” 三个姑娘齐齐一愣,“啪“又一声又打在周杏的手心上,“祸口。” 又拍了一下,“不雅。” 第三下拍到了周阿娇手上,她用自己的手护住了周杏的手,眼眶微红,道:“哥,你打小杏干嘛,你要打打我!是我打的周凤翎!” 周杏嘿嘿笑了起来,“不疼,不疼,没事。” 周阿娇看看手心,的确不疼,甚至都没发红。“哥——” “你下午教育庶妹,不错,她不成体统,你作为嫡姐,该打该骂,有理有据。”周俊臣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周阿娇,“只是,为何打完了不敢回家?倒显得你没理了。” 周阿娇眉开眼笑,“是,不是,不是不敢回家,是陪芽芽上山庙祈福去了。” “好。”周俊臣清俊的眉眼略微舒展,转头看着周杏,“小杏可知道哥哥为何打你?” 周杏狡黠的一笑,“知道,一打我不跟哥哥说实话,”顿了顿,微垂了头,“二打我——不像个姑娘。” 咳了咳,周俊臣点点头,“还有呢?” 芽芽笑眯眯的道:“还有小杏口无遮拦,说了不该说的让别人抓住把柄。” 赞许的扫了几个少女一眼,周俊臣道:“周凤翎有错,我已经罚过她了,你们三个也有错,但还不致于挨罚,” 顿了顿,“你们三个也不小了,什么可做,什么可说,什么不可说,也该思量思量,尤其是你,”看着周杏,“名声怎么传出去的,好好思量一下。” 周杏自小丧母,是肖蝶儿奶大的,大了点后爹爹也不拘着她,小时候常跟着两个哥哥上树掏鸟,下河摸鱼,尤其爱在村里打抱不平,专门欺负熊孩子——被村里人成为春山村一霸。 为此没少给肖蝶儿惹麻烦,被打了的熊孩子娘谁都不找,专找软柿子肖蝶儿捏吧。 “是。”周杏垂头老实的应着。 后来,周安柏偷偷告诉芽芽,周凤翎和祝青莲闹到了私塾上,要周致远作主,是周俊臣一力压了下来,几句话就把祝青莲母女说的哑口无言,灰溜溜的回去了。 周凤翎三番五次接近郑济陈他也都看着呢,不过不惹到他头上他不理会罢了。 一切似乎和梦里也不大一样。 雕花的香炉里,香焚的正旺,乳白色的烟雾袅袅,被从格棱窗里照进来的月光一照,断断续续的铺开一室春意,解了衣衫,褪了锦袍,豆腐一样嫩白的波澜起伏下,玫红色的鸳鸯肚兜与肩头慢慢绽开的朵朵红梅交相呼应。 芽芽呆滞的看着眼前的靡靡景象,心头翻起一阵又一阵的惧意。 那熟悉的格棱窗,熟悉的跋步床,熟悉的红色姣鞘纱——这是什么地方? 床上的面目阴翳的男子忽然回过头来,一张模糊的脸,两双狠厉的眸,他扫了一圈,最后定定的看向半空中的少女—— “啊——!” 猛地惊醒,人在依旧私塾里,她又做梦了! “周芽芽!” 一声爆喝,吓得女子堂里的人一大跳。 被吆喝的少女茫然的抬起头,她刚从睡梦中被吵醒,脸上略有些白,鼻尖略有薄汗,眯眯眼得缝隙里闪过一丝恐慌,带看清楚面前的人,呼的松了口气懵懵的看着柳眉倒竖杏眼圆瞪的周杏。 “咋的了?” 周杏拨拉开她的手,翘着手指用两个指尖将她胳膊下的绣样拎了出来,“死丫头!”心疼的抖着手里的绣样,“你把我的绣样给毁了!这哪里还看得出是杏花?!” 懵逼的少女这才注意,刚刚她趴在桌子上睡觉又流口水了,把周杏心爱的绣样给洇了,关键洇的地方,是绣样的精华所在,是王家庄王家姑娘细细勾勒得一大片花团锦簇的杏花。 这一下墨水洇开,毁的彻底。 芽芽的月牙眼一弯,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擦了擦嘴角,“小杏,我不是故意的……” 周杏大眼一瞪,丢开绣样,一个生扑,将少女压在身下,又是抓,又是挠,嘴里骂骂咧咧。 芽芽可怜巴巴的看着周阿娇,眯眯眼的缝隙里眼波流转,只是尽数被眼睑挡了回去,并没有露出几分 “阿娇救我。” 周阿娇放下手里的话本子,看着周杏,“行了你,不就是一张绣样,我给你绣。” 周杏眉开眼笑,她本来是想让芽芽绣的,这才给她看,谁知道她毁了!现在能绣出原来花样的也就二婶肖蝶儿和堂姐周阿娇了,这点小事自然不好意思麻烦二婶,现下周阿娇来绣,真是因祸得福! 芽芽坐在私塾的窗前,望着明媚的日头心里幽怨的很,天气忽然就暖了起来,山上的积雪融化了,汇成一条条的小溪从山脚下蜿蜒而出,泥泞了乡村小路,活动了猎户们的心——安静了半个冬季了,是时候上山开猎了。 卫望楚怎么还不回来呀。 周安柏忽然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芽芽被吓了一跳,脸色顿时煞白,失魂落魄的跑过去,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惊问: “爹爹怎么了?” 第7章:下套 周安柏一脸蒙圈的看着姐姐,道:“爹爹?爹爹没怎么啊,为什么这么问?” 大梦里,周安柏哭着来叫她的样子仿佛历历在目,也是这样忽然出现在门口,也是跑的这样气喘吁吁。 芽芽松了一口气,“那你干嘛来了?” 小少年喘了口气道,“我刚刚我听卫家三哥说,他大哥终于回来了,只是今天一早便上山去了。” 卫家两兄弟卫望江和卫望溪也都在周致远的私塾里读书。 芽芽一愣,心里忍不住升腾起些许欢欣——卫望楚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卫望楚是十里八乡唯一的郎中,是芽芽的故人,但其实芽芽并没有见过他。 在那场大梦里,被他救了两次,可那时候她眼睛已经瞎了,只听过他的声音,却从没见过他的样子。 传闻,他性子清冷,除了病情,从不和人多说废话。 传闻,他对女子没有兴趣,即使在那场大梦里,芽芽去世的时候他都快三十了,一直没有成亲。这在村里是十分少见,引来了不少的非议。 传闻,他医术很高明,经常被府州和京城的贵人们请去看病——可芽芽觉得他到底也还不到三十岁,医术再高明又能高明到哪去? 传闻,……也没什么别的了,可芽芽知道他还有一样东西特别厉害,特别特别厉害。 厉害到一定可以救爹爹一命! 第一次要去见卫望楚,少女心里略有有些忐忑和紧张,他是她的故人,可她于他却是陌生人。 以什么方式去见他呢? 以他清冷的性子,怕是对陌生人不理不问。 和周杏、周阿娇打过招呼,少女迷迷糊糊往家走,想事想的入迷,连肖蝶儿和她打招呼都没没看,直奔闺房。 打开衣柜,翻来翻去,掏出来一套浅粉色的夹袄和一件白色小袄配玫红色的棉马甲,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主意。 实在是不了解卫望楚这个人,不知他有什么喜好,只想着他性子清冷,可能不会喜欢浓烈的颜色,便选了浅粉色的小夹袄,这是肖蝶儿做的,内里只薄薄的铺了一层棉花,加上收腰的设计,显的芽芽身材纤细苗条又曲线玲珑,很是娇俏可人。 农闲时节,路边上三三两两的聚集了村里人或晒太阳,或闲聊,见芽芽娇俏的走过来,都一边打招呼,一边探究的看着她的眼睛——听说,周明智家的大姑娘生了一场病,病好了,眼睛坏了,睁不开,就像两条缝 ——哎哟,真是缝呀,这下还不如之前死鱼眼呢,真是可惜。 遇见想要打听的、想要表示可惜的,芽芽都只笑笑,不做过多停留,也不多说话,径直去了武家庄,虽然不在同一个村,但村子小,隔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卫望楚家只有两间茅草屋,但村长重视他,把方圆一大片地都划给他了,若是圈起来盖房子只怕比村里的那些富户都要气派,只是卫望楚一直没盖,在那场大梦里,直到芽芽死,他仍旧住着这两间茅草屋。 芽芽猜想,卫望楚给人看病从不在意诊金,有时候实在没有银子,给点粮食换草药也是有的,估计是没什么银子盖新房,也是,盖一间红瓦房也是需要不少银子的呢。 只是这样,大片空地的映衬下更显得这茅草屋小的可怜。 这是不是卫望楚一直没娶亲的原因呢?穷困潦倒,还有两个拖油瓶弟弟需要照顾…… 拍了半天门,无人应答,他应该还没回来。 远远的,临的最近的一户人家开了门,一个微胖的中年妇人探出头来。“别敲了!郎中不在家,一大早就上山去了。” 说着,对着芽芽上下打量了一翻,“你是来找他看病的,还是家里有病人?” 芽芽眯着眼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笑了笑,道了声谢,转头便走,却没有回家,而是拐到了山脚下等着——这是武家庄上春山的必经之路。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日头渐渐西垂,芽芽在原地不住的跺脚——倒春寒,倒春寒,她今天这一身俏是俏了,只是这样干巴巴的站在户外,快要冻死她了。 终于,下山的小道上慢慢走下来一个人,一身棕褐色细布短打,背着一个药篓子,还拎着一个药篓子,看样子是卫望楚没错了。 芽芽躲在一边偷偷的打量他:身材很是高大,肩宽腿长,挽起来的裤脚和袖口下露出来结实的小腿和胳膊,一张脸黑黢黢的,下颌线和肌肉线条分明,鼻梁高挺,鼻翼宽阔,眼睛细长上扬,眉毛厚重,头发略有些乱,看起来一脸风尘仆仆的疲累感。 原来卫望楚长的竟是这般的……粗犷! 一时和记忆里那个说话冷冰冰的人对不上号,和想象中长袍翩翩冷漠疏离不问世事的仙骨医者更是对不上。 这有点太接地气了! 芽芽禁不住咧嘴笑起来,想想也是,卫望楚时常上山采药,农忙时还要收拾地里的农活,皮肤黑一点,长相粗狂一点也是常理。 他是个医者,也是个农家人,又不是镇上双手不能提的废柴公子哥,这样的长相才更是符合他不求名利的个性。 芽芽躲到一边,等待着——下山口的路边被春雨冲出来一个大坑,她用干草遮住了,又搬来几块大石头堵住另一边的路,一般人不注意,下意识的躲开石头便势必会掉到坑里。 坑很浅,倒也不会受伤,只是方便她上前去搭讪,或者她也很想看看卫望楚狼狈起来是什么样子。 果不其然,卫望楚想也没想便侧身躲过石头,然后一脚便摔进了坑里。 背上的药篓子倒没事,手里拎的那个打翻了,倒出来半篓子,又是带土的什么根,又是已经枯黄的叶子,尽数倒在了身上。 真是一个狼狈。 芽芽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起那场大梦里,自己求他不要让那人渣带自己回那地狱去的时候,他那一副冷漠的模样,就觉得解气。 虽说从常理上讲,他一个外人自然不好插手别人夫妻之间的家事,可从情理上讲,他还是太冷漠了些,对悲惨的失足少女一点同情心也没有。 瞪大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芽芽边幸灾乐祸的笑边晃悠悠的走了过去,蹲在路边,上下打量了一翻卫望楚,一个郎中,体格怎么这么的健硕?和个普通的农家人也没什么差别嘛! 少女嘴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轻盈的开口道:“卫大夫,好久不见……” 第8章:硬撩 坑里的男人无语的看着眼前笑语嫣嫣的少女,“姑娘,你谁啊?” 嗯?春山村的怂包美人,好歹一个村的,连个脸熟也没有吗? 哎?不是说她眼睛有毛病睁不开了吗?这咋还瞪的乌溜溜大,看起人来波光闪闪,就好像眼里有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湾,哦,像春山村的春湾,水波荡漾。 被他这么一问,少女心道,他果然是不认识自己的。 少女忽然笑了起来,笑啊笑,越笑越停不下来,索性捂住嘴,浑身笑的都在打颤儿,一双杏仁眼弯成一弯月牙形,眼波流转,让坑里的男人一时有点愣怔。 笑了好一会,看坑里的男人都快被她笑懵了,少女眨眨眼俏声道:“卫大夫,你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 卫大夫?不认识我就算了,连十里八村唯一的帅郎中也不认识? 坑里的男人浓眉一皱,咳了几声,“我说周大姑娘……” 才说了几个字,芽芽顿时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声音很耳熟,但似乎和记忆中卫望楚的有点不一样。 “目前来看,我并不需要你的帮忙。” 一声冷冽的声音忽然从头上传来,清冷、淡漠、疏离——记忆中卫望楚的声音,芽芽诧异的抬头看去。 一个极其高大的男子——芽芽又蹲着,更是觉得他高大的犹如神抵。 逆光而看,只觉得他皮肤偏白,五官很深刻,尤其鼻梁很高,鼻梁正中间和周安柏一样有个凸,嘴唇很薄,下颌线像刀刻出来的一般,棱角分明,加上他沉着脸一副冷淡模样,看起来真是十足的不好相与。 芽芽呆呆的看着他,然后撞入他的眼睛——眼眶微陷,眼睑微垂,一双深茶色的瞳仁清冷漠然的和她对视。 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糟了,她刚刚认错人了! 这才是卫望楚本楚。 倒像是在哪里见过? ——大集!集上那个给自己把脉的男人! 她在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微低着头在看她——十四岁的豆蔻年纪,数月不见,已经脱去了婴儿肥,脸润而不圆,一双杏仁一般的大眼睛似乎占据了大半的脸面,此刻那眼睛里有错愕,有心虚,有尴尬,有懊恼,有欢喜,有……似乎有万种情思,尽付一汪清泉。 芽芽强忍着尴尬,对着他眉眼微弯,扯出个笑容,“呵呵呵,卫大夫好呀。” 指了指掉进坑里的男人,道:“我说,他掉坑里去了,应该需要你卫大夫的帮忙。” 卫望楚看了看路中间的石头,又看了看那个不小的坑和被张山踩在脚下的干草,又扫了一眼瞪大眼睛看着他故作无辜的芽芽,以及她眼底难以遮掩的戏谑又尴尬笑意,他眉头微挑,“这个坑是你为……卫大夫准备的?” “什么坑?” 芽芽死也不能承认,“你说这个坑?这个坑看情况应该、可能是下雨冲出来的吧。” 坑里的男人显然也看到了好路上的石头,想到了刚刚这坑上铺着稻草,乍一看就像普通的乡村小路一样,看起来没毛病…… 顿时,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感情这都是这怂包美人设计好的?自己这是替卫大夫受罪了? “下雨冲的?”男人的眼睛似乎可以透射,看的少女的心虚的不行,“那这些石头也是冲来的?” “呵呵……那谁知道呢!”少女眼皮有点跳,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换个话题。 “你叫他卫大夫?”卫望楚指着坑里的男人,问。 “呵呵,没有。”芽芽依旧强撑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听错了,在咱福山镇有谁不认识卫大夫呢?” 这福山镇十里八村不认识他的真没有几个,她也算独一份了。 男人细长的眸子一沉,“你说,卫大夫好久不见?” 芽芽继续干笑,“是啊,是啊。” 男人微扬起下巴,脸色一沉,冷冷的问:“姑娘,你谁啊?我们见过吗?” 算上那大梦一场,芽芽也是经历过两世的,也算是有见识的女人,心跳如鼓却依旧面不改色的道:“自然见过,前阵子还在镇上见过的,卫大夫不记得了?” 说着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只是普通的农家女,卫大夫记不住,也是应当的。” 谎话说的挺溜。 卫望楚淡漠的看着她,眸色清冷。 芽芽略带尴尬的咳了一声,站起来往他跟前走了一步,面对面看着他,依旧是仰视的姿势,角度不同,压迫小了点,便更加肆无忌惮的继续打量着他。 “看够了没有?”卫望楚冷冷的开口,似乎带了一丝嫌弃。 芽芽大眼睛一弯,微微侧头,审视目光一转,露出一丝笑意,眼角有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风情和狡黠,强忍尴尬和羞涩,她硬撩,“还没。” 坑里的男人觉得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他知道有些姑娘为了接近卫望楚常常要耍些心机,却第一次看到这般脸皮厚和直接大胆的,她不是有名的怂包美人吗?! 这个样子还叫怂包,那哪样才叫大胆?! 少女也心跳如擂鼓。 “张山,你可以回去了,草药放这里就好。” 张山还想看戏,这可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大戏,他还没看够,可此刻卫望楚赶人了,他连忙爬起来,“卫大夫,这药我先给你送回家去了。” 卫望楚点点头,道了声谢,又转头看着芽芽,“继续。” “嗯?”芽芽一时没反应过来,就听他说,“看。” 继续看?远走的张山一个趔趄。 芽芽嘴角忍不住抖了抖,心里强撑的墙在缓缓裂纹,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无数次气,然后勇气值满分的继续撩道:“我还是跟着卫大夫回家继续看吧!” 卫望楚嘴角不着痕迹的抖了抖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也好。” 芽芽跟在他后面进了村,眯起了眼,偷偷打量他,他真的生的极其高大,比量一下,自己都没够到他的肩膀。他人很瘦,一身长袍挂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头发浓黑顺直,用一根木雕的簪子半束在头顶,余下的散在肩上,每走一步,长发和长袍都跟着甩几甩,甩出了几分仙气。 这个模样倒是和想象中有几分相似。 只是,他这样子和性格,感觉有点……跑偏? 芽芽长这么大,第一次勾搭人,不太会,只能硬着透皮尴尬生硬的强勾,可就算这样,他似乎还是一引就上钩,而且就这么就带姑娘回家了?! 照他这副死样子,应该早就成了某个姑娘的死鬼才是,怎么会一直没娶亲,是什么原因呢?没有姑娘勾过他吗? 不对,在那场大梦里,后来有一个何家姑娘,死缠烂打的要嫁给他,他死活不娶,那姑娘后来说他和他的弟妹有什么不清不楚,这事闹的挺大。 不是吧,他真的自己的弟妹……? 正想着,已经到了卫望楚家,他顺手拎起门口的两篓草药进了门,芽芽屁颠屁颠的跟着。 日头越来越西垂,天色已经不早了,芽芽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娴熟的把草药从篓子里拿出来,分门别类的摆在晾晒架上,又去翻那些已经晾的半干的,完全没有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忍不住道:“那个,卫大夫?” 卫望楚见她终于忍不住了,眼角带了一丝戏谑,面上却依旧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哦,你看够了?看病我收费,看我,不收银子,看够了你就可以走了。” 芽芽…… “那个,不是,卫大夫,我想跟您讨个东西,要多少银子,我,我都,尽量的满足。” “东西?药材我有不少,人,也有一个,东西?倒未必有的。” 这,这是被调戏了? 第9章:包子美人 传闻,他不是一向如高岭之花难以接近? 传闻,他不是一向只和人谈病情? 传闻,他不是不对女人感兴趣?——差点以为他喜欢的是男人! 可这明显是别调戏了吧? 芽芽忽略那高冷冰块忽然长毛变骚的感觉,认真的说,“那东西您肯定有。”我见您用过呀! 卫望楚挑眉看她,等她的下文,“大概是一个可以喷出毒药粉的盒子,有一个按钮或者机关,触碰一下,就可以噗——喷出有毒的药粉。” 芽芽也不知道那个叫什么,她那时候眼睛瞎了,被一帮山匪欺辱,卫望楚从天而降来帮他,只记得他让她捂住口鼻,然后呲呲几声,那几个山匪就都倒下去了。 卫望楚是个郎中,自然不会武,想来他用来对付那些山匪的,应该是会喷药的东西。 少女肯定的说,“被喷的人就会中毒,昏了,或者死了,怎样,您见过吧?” 卫望楚心里微微有些讶异,他近日才想出一个机关,正要准备抽空琢磨一下把它实现,却这么巧从芽芽的嘴里听到了。 “从没有听说过。” 芽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从未听说过?怎么可能? 还是还没到时候,他还没做出来? “那有没有人或者大只的野兽闻到就会昏了或者死了的毒药呢?” 她大而黑水又润的眼睛,歪头疑惑的时候,会不自觉带出些许天真,天真和风情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却在她脸上和谐的很。 “让人昏了的……自然是有的,”卫望楚嘴角一翘,“闻了就死的,那还没有。” “那能让一头熊之类的凶兽昏迷吗?” “药量大的话,也是可以的。”男人忽然挂上一副质疑的表情,好似在说,你问这些干什么,想干什么坏事? 芽芽待解释什么,就听到大门外传来一声娇滴滴的—— “楚哥哥?” 少女立刻警觉的眯起眼睛,看向大门口,一个身穿浅紫色薄夹袄黑色棉裤的年轻姑娘从门口自顾自的进来,梳着双环髻,两侧各插着一枝淡紫色绢花,笑的眉眼弯弯自顾自推开门走了进来。 “楚哥哥,在家呢?” 这是? 芽芽搜了搜记忆,不记得有此人,便安静的呆在一边打量着她,鼻梁微塌,但是鼻头娇俏,本是质朴娇俏的农家女,此刻画了不合时宜的妆——丰厚的嘴唇涂了艳红的口脂,饱满的两颊擦了大块的胭脂,还好她眼里羞涩伴着欲语还休,倒是还算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样子。 卫望楚一直注视着芽芽,从她警觉的神情,到她忽然的眯眯眼,心里略有疑惑。听到来人说话,转头看过去。 “何家姑娘,你进门之前请先敲门。” 语气漠然,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越发的让对方有些尴尬。 何家姑娘?这难道是那个一直缠着要嫁给卫望楚的姑娘?那个说卫望楚和他的弟媳妇不清不楚,闹的人尽皆知的姑娘? 哇哦,这是个勇猛的狠人啊。 正是何家幺女何苗苗。 何苗苗略不自在的摸了摸脸,她自下午就开始在院里等卫望楚回家,好不容易盼到了,竟然看到他带了一个姑娘回家! 除了看病的,他从未带姑娘到家里的,她忍不住想来看看这个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看门没关……” 芽芽刚刚虽然勇气十足的就跟着进了门,可心里到底有些忐忑,便把大门半掩未掩…… 卫望楚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芽芽,将她缩头的动作看的清楚,又看了一眼何苗苗,低下头继续整理着药材,问,“下次进来,先敲门。有事吗?” 何苗苗上前一步,“楚哥哥,我知道了……我,我来帮你吧。” 不待卫望楚拒绝便走了过来,将一边的药篓子拾起来,挂到茅草屋的门口晾着。 卫望楚停下手里的事,看何苗苗的眼神更加淡漠,“何家姑娘,我想你娘应该教过你,不应该随意动别人的东西。” 咦,这话说的狠,芽芽都觉得尴尬了,咳嗽了一声,道:“那个,卫大夫,今日便算了,我明天再来找您看眼睛吧,明天上午,您在家吗?” 卫望楚盯着眯着眼睛的芽芽,刚刚一双眼睛还瞪的铜铃一般大……看眼睛? 少女见他狐疑的望过来,怕他说什么让人尴尬的话,忙挤了挤眼睛,道:“我眼睛啊,睁不开,还有点疼。” 何苗苗似乎没听到卫望楚的话,她凑到芽芽跟前,看着她的脸,“这位姑娘看着面生,不是咱们村里人吧?你这眼睛是怎么了?” 嗯,也是个脸皮厚的。 芽芽怕卫望楚又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赶紧点点头,“我是春山村的,眼睛,也不知道怎了,前阵子忽然就睁不开了。” “春山村,哦……你们村里有个包子美人,你认识吗?” 包子美人是村里人背后叫她的,却很少有人当面这样叫她。 芽芽脸上的笑容不减,略带尴尬的点头道:“包子美人,我自然是认识的,那是村里人给我起的昵称,没想到都传到武家庄了。”心里却想着,刚刚真不该给她解围! 何苗苗夸张的捂住嘴角,“哎哟,对不住,没想到你就是。” “呵呵。”芽芽憨憨傻笑,“没事。” “包子美人?”卫望楚嘴角微翘,“春山村的人眼光不俗,形容你倒是贴切。” 芽芽…… 何苗苗…… 谁都知道村里人叫她包子美人是笑话她眼神木讷,性格像包子一样怂包,他这样说,到底是什么意思?两个姑娘一时都不能理解。 “何家姑娘,我这里有病人,你若无事,便请你回避。” 赤果果的赶人,何苗苗脸皮再厚也有点难堪,但她还想再挣扎一下,她觉得她还有救。 “楚哥哥,我,我是来帮忙的,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我常来帮望江和望溪的,一会他们就,就要下学,学,回来,我,我可以帮忙,帮忙做……” 她被卫望楚冷冰冰的目光瞪着,在家里打好的腹稿,竟一句也说不完整。 卫望楚看向她的目光泛着冷意,“那就请你等我不在家的时候再来。” “不是,我,我……” “请。” 何苗苗终于忍不住了,既觉得伤心,又觉得在外人面前被落了面子,泫然欲泣的跑了。 芽芽心道,这货不但冷,还狠,怪不得没媳妇呢! “过来。” “嗯?”芽芽还没从刚刚女追冰块男的大戏里出来,转头看着卫望楚,眼神略带迷茫。 那男人冲她伸伸手,“不是要我、看、你、的眼睛。” 一字一顿,讽刺意味十足。 芽芽忍着骂回去的冲动,哦了一声,凑过去,抬头仰望着他,眼睛忽的睁大了,波光流转,期待的看着他,差一点就可以放出小星星了。 男人看她忽然靠近,眼波明晃晃的穿来,嘴角忍不住一抖。 “我眼睛没事,卫大夫,你真的没见过那种可以喷毒药的盒子吗?” “有事没事,是我这个郎中说了算的。” 卫望楚低头看着她,此刻日头西垂,已是暮色时光,柔和的夕阳和红黄相间的晚霞似乎映在这双波光潋滟的眼睛里,她略不自在的转着眼珠,黑白瞳仁交替闪过,水光潋滟,媚意横生。 伸手抚上她的眼睑,少女立刻反射性的往后弹了半寸。 卫望楚眸色沉沉的看着她,“不要讳疾忌医。” 芽芽强忍不适,硬着头皮让他用手指略微撑开眼睑,看了内里,然后立刻后跳半步,听他道:“这样看,倒是真看不出眼睛有什么问题。” 芽芽给了他一个我说是吧的眼神。 “只是,你的眼睛对着张山、对着我就睁得大,一双眼睛好似会说话,对着何家姑娘就眯起来、看不清……周芽芽,你这眼疾跟对视的男女有关呀!” …… 这话听着极不顺耳,是说她对着男人就抛媚眼,对着女人就不理会?还有,奇怪,她什么时候和他说过自己的名字? 第10章:孤男孤女 不能生气,他不是个坏人! 不能惹恼他,虽然他说话不中听,但还有求于他。 芽芽暗暗洗脑三遍,压下心下淡淡的不快。 若是以往,她大概会装作听不出来就算了,可如今,她忍了几次,终于还是忍不住笑着道:“卫大夫是给人治病的,既然说我这眼睛没什么问题,那就不劳您费心了。” 我爱对男人抛媚眼,爱对女人不搭理,管你什么事! 男人眉梢微挑,“我说看不出问题,却不代表没有问题。” 芽芽无语,她的眼睛真的没毛病! 芽芽不想和他纠缠什么眼病,她眼睛有病没病,她自己知道就行了。 咳了咳,生硬的换了话题,道:“卫大夫,那个盒子,只要设置好机关,放好药粉,可以救人一命的!不如卫大夫想一想。” 卫望楚看着少女略带不快的脸,淡淡的道,“可以救人?更可以害人。” “怎么会害人呢?不过是让人暂时昏迷小半个时辰。” “若让那些地痞、流氓得了去,却不知道有多少人家要倒霉。” 他说的也没毛病,可,她是为了爹爹,定是不会让别人得了去呀。 “我这是为了我爹,他素日里经常进山打猎,遇上熊啊狼啊之类的,被咬住了,是需要点厉害的工具自救的。” 顿了顿,又劝道,“而且,就算那东西被人拾了去,可药粉只有你这里有,谁想用盒子都得来你这里拿药粉啊!你自然不会给心存不轨的人得了去,是不是?” 卫望冷漠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盒子,“说什么都没用,我没有这种盒子。” 芽芽想了想,没有盒子,那给点**总行吧? “那给我一些让熊啊狼啊一些猛兽昏迷一会的草药粉行吗?”芽芽心说,退而求赐其,先准备些毒药粉也是好的,总归爹爹能防身一下。 卫望楚细长的眼睛转了转,长长的剑眉微挑,“这可以让熊昏迷的药量,那可是量不少,若是用到人身上的话,”男人估量了一番,“打个比方,万一你拿去做坏事,比如用来对付那些长的俊秀的好儿郎……那可是能放到好几个呢。” 对付俊秀的好儿郎? 这么不要脸的话也说的出来? 卫望楚竟然是这样的人?——这和那场大梦里差别也太大了! 说好的性子清冷,除了病情从不多说废话的呢?这怎么这么多废话,还毒舌呢? 说好的对女子从来不感兴趣的呢?这动不动就调戏人,这,这是一个十足的衣冠禽兽啊! 说好的医术高明,医者仁心呢?好吧,也看不出医术高不高明,仁心是真的没有多少,满脑子龌龊!还好儿郎…… 芽芽俊脸微红,心里渐渐压不住慢慢升起的薄怒,脸上努力绽开了个更灿烂的笑容,“卫大夫您说笑了,我自然不是那样的人,我,我要这个药粉,真的是要救我爹的。” 卫望楚自始至终一副冷淡淡的样子,“我却是不清楚你到底……是哪样的人。” 一口气憋在喉咙,芽芽几乎维持不住表面上的笑容,“那你要怎样才清楚呢?” 卫望楚望着芽芽的眼睛,似乎看到黑色瞳孔里的故作无辜慢慢被一团火烧没了,嘴角微翘,眉梢染上些许笑意。 “我这里缺一个药童,你便来做几天吧,了解了解,总会清楚的。” 做药童? 这真是打瞌睡遇上了枕头,这一下是正和芽芽的意了,她正想着怎么搭上这棵大树呢,大树倒先向她伸出橄榄枝了。 她露出微微犹豫的表情,轻声说,“做药童,怕是不好吧?你我孤男寡女在一起,怕村里人要说闲话的……” 卫望楚不紧不慢的换了一个晾晒架子,“那你请便吧。” 芽芽…… 这顺竿爬,爬的也太快了吧。 “其实,我的眼睛还是需要您来治疗呢,你我既是郎中和病人的关,呵呵,想来也不会有人传闲话吧,呵呵。” “那,万一有人传呢?”说着,男人从架子边上绕过来,站在芽芽跟前,俯视着她。 芽芽低头做害羞的样子,缓缓的道:“我自然是不介意的……”本来是想让他承诺不在意别人的闲言闲语的,怎么成了她承诺了? 卫望楚哦了一声,“那我若介意呢?” 芽芽头垂的更低,咬牙切齿的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您医者仁心呀,更何况您是村里唯一的郎中,我这眼疾也只能找您看,是不是?” 医者仁心,可不能就为了别人的闲言闲语就不给人看病了? “你这是劝我不要介意?”那男人还是面无表情,眼睛却开始有些闪烁,又哦了一声,“你不介意,还要我也别介意,这么听来……你这是,希望别人传我们的闲话吗?” 嗯?这是什么逻辑?不是你要我做药童的?! 芽芽心里气恼的狠了,抬起头,挂起一个“真诚”的微笑,道:“您多心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姑娘家,怎么会想让别人传我闲话呢?” “这也要看能得到什么后果,”他顿了顿,轻轻捻着手里的一颗草药,那草药已经干透了,一捻,顿时变成一把渣滓扑簌簌的落在地上,“万一,别人都传你和我怎样,你便借机硬是要和我怎样,怎么办?” 男人说话的时候,腰越弯越低,脸离芽芽的脸距离越来越近,停在半尺的距离上。 芽芽暗暗握了握拳头,这个该死的老男人,果然是个难相处的! 她朗声道:“您老人家放心吧!我五行、不、缺、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卫望楚轻点自己的脸,一本正经的道:“这里可没有老人家,只有一个年华正茂玉树临风的男人,周芽芽,你这个说辞,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躲躲闪闪的,看来,你对我是真的别有企图啊?” 芽芽终于忍不住的呸了一声,“没见过这么夸自己的!真……” 不要脸这句话到底没敢说出来,只好鞠了一躬,道:“您放心,我周芽芽发誓对您卫家大郎中就像对爹爹一样尊敬,绝不敢对您有任何其他的念头,请您放心,您说吧,要我做几天药童,您才能给我一些药粉呢?做几天药童才能给做个喷药盒子呢?” 他说,“看清楚一个人,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芽芽…… 你大爷! 大门一声轻响,是卫望江和卫望溪回来了,见到他二人,芽芽收起情绪,眯起眼睛,笑嘻嘻的和他们问好。 卫望溪嘴甜,张嘴道:“周家芽芽姐姐怎么在这里?可是来找我大哥看眼睛的?”他二人都在私塾里上学,对芽芽很是熟悉。 芽芽道:“嗯嗯,是啊,你们下学了,那安柏肯定也回家了,我也该回家了,卫大夫,多谢你了,我明日再来!” 见芽芽走了,卫望江上前问大哥,“周家大姑娘的眼睛是怎么样了?能治好吗?” 男人点点头。 “她眼睛是怎么回事啊?都说是因为她前阵子病了留下的病根。” 病了?“什么时候病的?” “前些时候,就是年前你去京城那时候,周二叔来家里找过你好多次。” 卫望溪忽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大哥,安柏说周芽芽自从病好后,每天都做恶梦,血淋淋的,一直都睡不好。” “嗯。”做噩梦? “私塾里有好几个哥哥托我问问你怎么才能不让她做噩梦呢。” 几个哥哥? 卫望江笑着白了弟弟一眼,“他们几个都看上周芽芽了,一群狼盯着一只羊,哈哈!” “嘿嘿,我知道,可我说他们几个肯定争不过春山村的郑济陈,那可是个地主,家里有地又有伙计,还整日的去周家献好卖乖的,听说周二叔对他还挺满意的!” 卫望溪爱种地、爱八卦,“对了,我今天中午还看到郑济陈在私塾门口转悠,应该是要找芽芽姐吧!” 卫望楚眉头微动,面上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望溪,做饭去,望江,挑水。” 第11章:你介意? 一群狼盯着一只羊?一群狗围着一只肉包子才是吧。 忽然想起什么,男人又叫住两兄弟,问道:“嗯?她的眼睛一直这样?在私塾里也一直这样?” 卫望溪说:“是啊,一直这样的,没见她睁开眼过,他弟弟安柏都快愁死了,一直跟我打听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我今天刚和他说你回来了,这不就来找你了。” 从早装到晚,倒是难为她舍得下力气。 打听他?为了那个会喷药的盒子?还是为了……接近他? 恩,她怎么会知道喷药盒子的设计? 嘴角微弯,这丫头明明不会搭讪,硬着头皮硬聊的样子真的很好笑!村里的猎户只在狼牙岭一带活动,哪里有什么大型的凶兽?八成是为了接近他,十里八村这样的姑娘也不少…… 若是芽芽知道他的想法,怕不是要心虚的呸一个! 被惦记的人回到家里,才进门,就被周阿娇和周杏抓了个正着,“说,去哪里了?一下午不在私塾,也不在家里,干嘛去了?” 芽芽抬头用她的眯眯眼无奈的看着两个一脸八卦的丫头,“去武家庄看眼睛去了。” 周杏啐了一口,揉揉她的脑袋,“看眼睛干嘛不让我们陪着?一个人偷偷去……”左右瞥了一瞥,压低声音继续道,“还以为你去见郑济陈了!他今日中午在私塾门口逛游了好久,一看就是来堵你的,还以为你跟着他跑了。” 芽芽翻个白眼呸了一声,“我才不会理他!小杏,以后见着郑济陈,亮出你的厉牙,不咬死他,也要吓的他不敢再靠近我。”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他,贯会装模做样,也就二叔眼瞎被他蒙骗。放心,见一次我骂他一次,绝不让他骚扰你。” 周阿娇笑着白了一眼周杏,仔细的看了看芽芽的眼睛,轻声问:“那卫家郎中怎么说?眼睛可能治好?” 被关心的丫头心里有点虚,这样子欺骗自己的好姐妹,垂下眼睑,慢慢的说,“也没说什么,只说像是经脉受损,可能要针灸、火烤,还要什么小拔罐刺激一下,试试看。” 在那场大梦里,她瞎了眼睛,卫望楚就是这般说的,然后各种手段全上,又是扎针,又是火烤,又是拔罐的,折腾了她好一通,只是最终也没能治好她。 这么说,卫望楚的医术应该也不咋地吧? 传闻,果然是用来破的。 周阿娇只当她心里难过,怕治不好,忙安慰她,“别担心,卫家郎中那般厉害,京城的人都请他去治病呢!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芽芽点点头,笑了笑,周杏忽然冲上来,“死丫头,你说我是狗?看我不挠死你……” 一个跑一个追,姐妹二人嘻嘻哈哈的跑进家里,肖蝶儿温柔的声音传来,叫她们小心些,又问她们阿娇呢?晚上都要留在这里吃饭…… 周阿娇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热闹,嘴角忍不住弯起,眉梢却仍有一丝愁绪,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她也是二叔家的女儿。 第二日,芽芽好不容易摆脱了黏人的周杏和周阿娇,如约来到卫家。 素面朝天,一头乌发挽成双丫髻,未带任何装饰,昨日粉色的夹袄外套了一间枣红色的马甲,黑色的裤子在脚腕处缠了起来,一副农家女的标准打扮,看起来很是利落能干。 卫望楚正将昨日收到屋里的草药拿出来晾晒,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似乎哪里不一样,除了衣服略有不同又说不上还有哪里不同。 他招手,让芽芽进到屋里,“你把那几样,摆到那边的墙根下阴凉下。” “嗯?放在阴凉下?那样干的慢啊,在太阳底下干的快!” 见男人不吱声,芽芽上前一步,站在他的面前,仰着脸用一双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他,“你确定吗?要放在那儿?” 卫望楚低头静静的看着她,一双杏眼黑白分明,茅草屋的格棱窗的阳光照进去,荡起波光无数。 离得这么近,果然是…… “太阳直晒会让它们药效受损,只能阴干。” 芽芽哦了一声,双眼忽然变的明亮异常,期待的望着他,“那搬完,我们就可以做喷药盒子了吗?我想过了,我们可以用猪皮羊皮等做一个可以喷气的东西,设个机关推动它,就可喷了。” “搬草药。”冷冰冰的命令,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芽芽眸色顿暗,答应了一声,转身打量着他的草药房——这是两间茅草屋中的一间,里面一排一排的摆满了架子,东边临墙的,摆满了书,其他间隔大的,摆放着大包的草药,间隔小的,放着小包的和没晾干放在簸箕里的,卫望楚说的,是东边架子上一排七八个簸箕。 芽芽挽了挽袖子,想把几个簸箕叠在一起搬,被卫望楚拦住了,“一个一个搬,这些草药还未干透,若是干透的,这一摞,不是都碎成渣了?” 于是芽芽变身勤劳的小蚂蚁,一趟一趟从茅草屋到东边墙根下,一溜烟的摆在架子的最底层。“等一会中午了,这里没有阴凉了怎么办?” “那时候你要把他们再搬进屋里,等西边墙根有阴凉了,再搬出来。” 她要在这里耗一天? 卫望楚看着芽芽呆懵的瞬间,眼睛不自觉弯了一弯,“这几排,都摆到院子中央的架子上。” 芽芽又变身小蚂蚁,搬完都忍不住出了一身薄汗。 终于搬完了,坐在东边阴凉处歇脚,少女双颊泛红,眸光晶晶亮的盯着卫望楚,“卫大夫,你不觉得喷药盒子的这个想法很好吗?你想想看,你做一个留在身边也不错啊,起码可以防身!你一个不会武的郎中,成日在外面奔波,万一遇到什么打劫的什么的,是不是?多有用啊。” 逮着空档,芽芽便不厌其烦的劝说。 卫望楚面无表情的进饭屋端了一杯水递给她。 “对了,你不是经常去山上采药吗?山上有猛兽的呀,有狼,还有有熊,多危险啊,是不是?” …… 如此过了几天,芽芽喋喋不休,卫望楚闷声不吭,偶尔碰到人来看病,芽芽便躲到草药房里。唯一躲不过的,便是何苗苗了,这货从来进来不敲门的。 关键是,这卫家大郎中从来不关门…… 芽芽:“我们关上门行吗?” 男人斜睨了她一眼,“关上门你想干嘛?” 芽芽……“我能干嘛?不是怕何苗苗骚扰你吗?” “无碍。” 呸,感情人家很享受被缠女追求的过程?感情人家一个不关、一个不敲是乐趣? 卫望楚瞥一眼芽芽的小表情,眼角微挑,“你介意?” “怎么会?”芽芽干笑,继续搬起院子里的草药,“你们喜欢就好。” 终于又搬完了,芽芽坐在墙角的阴凉处歇口气,小脸红扑扑的,衬的一双眼睛更是乌黑水亮,长睫毛扇了几闪,无意的拿起身旁的一颗草药,捻了捻,又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转头看着卫望楚,“这是翠羽草?” 卫望楚看了她一眼,点点头,顿了顿,又抬头看了她一眼,“翠羽草,又名凤尾草,性凉,归肺经、肝经、大肠经,可清热利湿,解毒祛瘀,止血止咳。可与马齿苋煎服治疗痢疾,也可治疗新生儿黄病。” 芽芽默默的记着,又拿起一块半干的根茎,“这是什么?” “葛根,性凉,归胃经、脾经,可解肌退热、生津、透疹、升阳止泻。外感风热可煎服,对胸脑经脉不畅有不错的效果。” 芽芽眸光闪烁,心里升起了一个大胆的主意,一边琢磨怎么和卫望楚说,一边随手又拿起一棵草,放在鼻子前端闻,没闻到什么味道,又闻了闻。 毫无征兆的,一阵眩晕袭来,眼前的架子忽然扭曲起来,天地也跟着旋转起来…… 第12章:夜见欢 人影一闪,一双有力的胳膊揽住芽芽的小腰,稳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大梦里的某些场景一闪而过,单手折芊腰,双指弄蜜桃…… 恐慌并着鸡皮疙瘩一瞬间爬上心头和肌肤的每一次神经末梢末梢。 芽芽抬头错愕的看着离她极近的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想推开他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心里惊涛骇浪翻腾不已,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脏话。 压下杏仁眸子升起的一丝雾气,面上故做镇静,问:“这是什么东西?” 她的腰肢柔软纤细,单薄的好似没有什么厚度,此刻她为了离他远点,用力扯着上半身向后折,整个身子硬是凹成了一个弧形。 卫望楚低头看着她,她眼睛里的惊慌被她掩饰的极好,这样的定力出现在一个14岁小村妞的身上,便显得有点维和,可配上她那双黑不见底,似乎吸纳了一切的眼睛,便又觉得合情合理。 “不是所有的药,都可以闻的,那便是你一直念叨的迷魂草,又叫夜见欢。” 她不过是闻了几下,便这样眩晕,这要是做成粉末喷在鼻子里,那不得晕过去了?芽芽心里一阵暗喜,眼睛里的水光都似乎扬了起来。“竟然这么厉害?” 卫望楚望着她眼里的光华,平淡的说,“像你这样,闻起来没完没了的傻瓜,也不是很常见的。正常人闻第一下便应该有不适感了。” 他刚刚看她闻了一次没反应,还闻,还没反应,还闻…… 她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嘛! 此刻她的声音都透着兴奋,“这东西磨成粉,扬到人脸上,是不是就会让人昏迷了?” “自然不是,别人又不是傻子,你扬过去,他会在第一时间闭气,纵然会多少闻到一点,但显然这个浓度是远远不够的。”卫望楚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那要怎么办?”那场大梦的恐惧一霎那都似乎被忘却了,芽芽不自觉的抓着他的衣襟,兴奋的问。 卫望楚却一下子放开她的腰,转身走了。 芽芽晃了晃微微还有点晕的脑袋,拍了拍额头,“哎,卫大夫,卫先生,请您告诉我吧,那要怎么做呢?” 那男人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用药杵慢慢的杵着盅里的草药。 这是不说的意思咯?小气。芽芽面色平静,眼里愤愤。 “下次拿个荷包来。”男人吩咐道。 要荷包? 芽芽挑眉,“荷包?卫大夫,姑娘家的荷包可不能随便……”话没说完,便被他冷冷的一眼给瞪了回去。 又低头故作娇羞的道:“卫大夫,你确定要我的做的荷包?” 卫望楚眼里升起一丝戏谑,“我何时说要你做个荷包?只说拿个荷包……” 芽芽摆手,尬笑,“好的,好的,卫大夫吩咐的是,我改天就拿一个来。” 日头渐升,墙根下的阴凉越来越少,芽芽便化身小蚂蚁,一件一件把草药挪进了茅草屋里,自然又是出了一身汗。 卫望楚收拾起自己的药箱要出门,“你回吧!明日再来。” 芽芽狗腿的说,“卫大夫你这是要出门?那这院子里的草药怎么办?我一会吃过饭再过来看着?还有屋里的,等会西边墙有阴凉了,我再搬出来?” “你想来便来吧,我一般不锁门。” 芽芽笑着点头称是,心里却腹诽,明明是来替他干活的,他倒矜持上了。 好像也是她愿意来倒贴的,谁叫有求于他呢。 芽芽眯着眼睛晃悠悠的往家走,刚进春山村,便看见郑济陈和一帮狐朋狗友骑着马大摇大摆的往外冲,见路边一户人家的大门半开着,想也没想,立刻躲了进去。 躲在门口,听着外面的马蹄声渐行渐远,芽芽松了口气,一回头,看见一张黑黝黝的脸——那天坑里的那个壮硕的男人。 “吓死我了,你走路没声啊!”芽芽拍拍胸脯,眯着眼睛打量着他家。 两间茅草屋,一间做饭屋的棚子,院子里有一张桌子两张凳子,就像按照卫望楚家建的一般,只是卫望楚家到处都是晾晒的草药,他家到处都是动物的皮毛,收拾整齐的钉在墙上,看着有点诡异。 “周,周大,姑娘,你,你跑到我家里,干嘛?”传说中的怂包美人,他已经见识过她大胆调戏卫大夫,如今又登堂入室,跑到他家里来……真不知道怂包美人是谁给她起的。 这个憨憨的男人声音芽芽听着很耳熟,在那场大梦里一定“见”过。 “你是干什么的?家里怎么这么多皮子?”芽芽眯着眼睛,皱皱鼻子,似乎闻到了一些火烧火燎的味道,就像石灰之类的。 高大的汉子看着不客气的少女老实的道:“我是个猎户,这些皮子是我硝的。” 猎户? 芽芽忽然想起来,那时候她眼睛瞎了,逃到山上,遇到那群上山当了山匪的猎户,被他们调戏,差点便要强要了她。当时有一个猎户为她说话,让那群人放了她,还被那群猎户打了。 “你叫什么名字?” “张山。”憨憨的汉子老实的回答,心里却叹了口气,好歹是同村的,好歹自己知道她是怂包美人,周家大姑娘对自己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啊。 芽芽上下打量了他一翻,高鼻梁,宽鼻翼,脸上和胳膊上的肌肉根根分明,很粗犷的长相,内里却是个老实人。 “你会硝皮子?”大胆的少女见他点头,问:“怎么不开个硝皮子的店?” 汉子愣了愣,老实的说:“我师傅是开店的,我不能抢了他的买卖。” 果然是个老实的, 大胆的少女又说:“你以后少和外村的猎户来往,那都不是好人!你一个老实人跟着他们凑什么热闹。” 当年,张山上山为匪,八成也是被那帮猎户撺掇的。 汉子…… 直到芽芽走了,莫名其妙的憨厚汉子都没反过劲儿来,后来想到着少女调戏卫望楚的模样,顿时觉得她教训自己也没什么了不得了,她要是也来调戏自己一翻,那才是让他吃惊呢。 回到家里,周阿娇正和肖蝶儿一起做绣活,周明智在饭屋里忙活。 “你终于回来了,怎么这么久?”周阿娇放下手里的绣活,走上前来,对着芽芽的眼睛左看右看,“怎么样?有效果吗?” 芽芽推了她一把,“哪有这么快啊!最起码得再治疗个十天半月的,才能有效果吧。” 肖蝶儿也围上来盯着看,却丝毫看不出什么不同。“也看不出什么来,针灸了吗?疼不疼?” “不疼不疼,那么细的针,一点都不疼的。” 应付完肖蝶儿,周阿娇拉着芽芽去了东屋,俩人坐在床上,周阿娇放轻声音,悄悄的问:“我问你,你真的对那个郑济陈没有任何想法吗?” “绝对没有!”芽芽歪头看着她,“干嘛忽然问我这个?” 周阿娇秀丽的眉头微皱起,悄声道:“我早上看到周凤翎和郑济陈了,一个存心勾搭,一个似乎也没想着拒绝,俩人眉来眼去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芽芽心里也略感诧异,果然一切都不同了,在那场大梦里,现在这个时候,郑济陈和她打的火热,周凤翎是在她成亲后才和郑济陈勾搭上的。 也是,那时候郑济陈和自己蜜里调油,他自然看不见周凤翎的橄榄枝,而这一次她不理郑济陈,难道郑济陈便会娶周凤翎? 第13章:小笼包 “阿娇姐,不用理会郑济陈的事情,他爱和谁好便和谁好。” “郑济陈家世不错,家里有婆子丫鬟伺候着,人长的也过去的,你也上心,真的不考虑?” 周阿娇觉得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郑济陈的条件都是不错的,对芽芽也算一心一意,还想再劝一劝,“不说咱村里,就是十里八乡的,也有好多人想把闺女嫁给他呢。” 芽芽笑了笑,“不考虑。” 现在郑济陈看起来有多像个良人,以后渣起来就会有多像个畜生! “为什么呢?” “没有缘分,他如今是家世不错,可如果有一天他的家败了呢?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从来没有过过穷日子,那时候他能怎么办?卖地卖宅子、卖他自己还是卖我?” 说着,自嘲一笑,为了一单生意就把老婆卖了,也是少见的薄情。 “他一个农家地主,家里有地有田,怎么会说败就败的。你呀,找借口。”周阿娇笑,村里的这些大地主都是祖上积福留下来的,无灾无害的怎么会落败? “你是担心他家里的通房?他不是说,他从来没碰过?你不相信?” 周阿娇真心觉得郑济陈不错,若让周凤翎撬去了,蛮可惜的。“真的不考虑考虑?” 芽芽笑了笑,坚定的说:“我永远不会考虑他!” 如果有机会,倒是会考虑杀了他!先xx再杀! 周阿娇摇摇头,“你呀!” 这个时候,在议论郑济陈的还有周凤翎和祝青莲母女。 祝青莲生的妩媚,一双桃花眼便似是训练过一般,顾盼生情,她抿着嘴笑眯眯的道:“凤翎,我可看见了啊,你和郑济陈到底怎么回事?” 周凤翎长的不像她娘,倒是和周致远有几分相似,眉眼清秀,若说她娘祝青莲是一只娇艳的芍药,那她便是街角的一株兰花,似花似草,清丽有余,俊美不足,平日里端着架子,倒也有几分书卷气,可若是硬学她娘的妩媚多姿,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没怎么回事,不过是遇见了,多说了几句话。” 周凤翎习惯性的端着架子,只有遇到她有想法的男人,才会软下腰,露出几分娇柔。 祝青莲看的清楚,今天她对着郑济陈明明眉眼巨是风情,腰肢也很是妖娆。 “他是咱村里为数不多的地主,家里良田多仆妇多,嫁过去吃喝不愁,更不用干活,多好!”祝青莲对郑济陈还是满意的。 “他之前不是一直对老二家的芽芽有意思吗?怎么,芽芽不要他?” 周凤翎的脸色一下拉下来,“芽芽不要他,我就要了?娘,你的眼光好歹放的远一点,你不是说你以前在州府多风光吗?难道在村里住了时候久了,一双眼睛就只能看到地那头了?” 祝青莲不自在的摸摸耳朵,“以前是风光,可风光也不那么容易,风光背后,也不是那么光鲜,反而是郑济陈这样的地主,人前人后都是一样,实惠……” 周凤翎打断她的话,“娘,郑济陈这样的,也就只能当个退路!你以前怎么都是州府名角儿,你倒不如先想想州府里有没有适合我的富贵公子吧!” 祝青莲眼光闪烁,没有回答。 这边厢,芽芽对着油灯,端详着手里的两个荷包,是她这几晚上熬夜绣的,一个是大红色细布绣杏花荷包,一个是宝蓝色细布绣如意荷包,一个是为了整蛊卫望楚,一个却是讨好了。 他既然开口讨要荷包,气头上的时候想气气他,给他一个娘们的荷包看他怎么用! 冷静下来,又觉得气他实在没有什么好后果,还有风险会惹恼了他,虽然只相处了五六天,他这个人就是嘴巴毒点,好像也没那么小气。 给他哪个?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芽芽便有了决定,天气越来越热了,爹爹眼看就又要上山,那救命的药粉得抓紧了! 到了卫家,远远的便看到何苗苗端了一盆玉米面饼子站在门口,她是来给卫望楚送吃的的,十里八乡的人时不时会有人给卫望楚送各种吃的,倒也不算奇怪。 只是,她今日又是画了浓烈的妆,芽芽心道,果然陷在其中的女子看不清楚自己在干嘛,她娘怎么也不提醒提醒她? 嘴唇本来就厚实,涂的口脂太浓烈,笑的搂不住的时候,感觉血盆大口张开要把卫望楚吃了。 卫望楚端着饼子进去放,何苗苗站在院子等着拿回她的盆。见芽芽进来,脸上的胭脂往上送了送,才擦着眼底接着便掉下来了,真是一个快过闪电的皮笑肉不笑。 “哟,又来看病了?都这么久了,你的眼睛还没好呢。知道的,以为你来看病,不知道,还以为你有什么目的呢。” 上一次见面,虽说不至于友善,但最起码还算和谐,这一次怎么一上来就跟吃了爆杖一样呢?上一次让她没脸的也不是自己啊? 眯了眯本就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本着好心的原则,芽芽觉得没必要让着这个快要跑偏失足的少女。 “何家姑娘,我真是来看病的,没有什么别的目的,不过,经过你一提醒,我可能就要想一想是不是可以发展发展什么别的目的了。若是有朝一日发展成了,还得请你喝杯喜酒呢。” “哼!不要脸!”何苗苗双手抱胸,恶狠狠的看着她,“怪不得你眼睛不好,心不正,则眼不明!我楚哥哥和我自小一起长大,他的性子我了解,你这样的狐媚子还是歇了吧,要不然他早就成亲了,还等着你来勾搭?” “你楚哥哥四岁就跟着师傅云游去了,十九岁才回来,你说你们一起长大……难不成你也跟着去了?倒是不知道你们竟然是师兄妹的关系呀。” 何苗苗…… 卫望楚从饭屋走了出来,把盆递给何苗苗,“回吧,谢谢婶子。” 何苗苗:“楚哥哥,不要和我客气呀,望江和望溪都喜欢吃,我下次再送些来。”说着,挑衅似的看了一眼芽芽,做作的扭着腰肢不情不愿的走了。 大门关上,卫望楚悠悠的看着芽芽,“看来,你很了解我的事。“ 干笑两声,呵呵,“你的事全镇上也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吧?毕竟全福山镇也就出了你这么一个神医。” 卫望楚撇撇嘴巴,“这倒是,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对着张山叫卫大夫的,独一份儿。”一双细长的眸子闪了闪,“你刚刚说发展什么关系?” “嗯?” “还要请何家姑娘喝喜酒的?” “拜个师、收个徒、结个拜、认个干爹干娘的,不都得请人喝酒嘛,你想要哪种?” 见男人不说话,少女扬了扬眉毛,轻笑出声,“卫大夫,不如我们今日准备做盒子吧?我想了想,现在问题只有一个,羊皮做筏子,喷气以后就瘪了,怎么再让它鼓起来呢?” 卫望楚看着她不说话,芽芽被他瞪得低下头,慢吞吞的从口袋里取出一只宝蓝色的荷包,递给卫望楚,“你上次说要的荷包……” 少女这次真的有点害羞了,明晃晃送男子荷包什么意思呀?耳根微烫,轻轻瞥了他一眼。 男人接过荷包,似是讶异的抬头瞥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屋了——刚刚那眼神是讶异,不是嫌弃吧? 过了一会,男人走出来,把荷包又递给芽芽。 嗯?什么意思? “这荷包里我放了解毒、醒脑的草药粉,把自己毒晕了时候,便闻一闻,可提神醒脑。” 这荷包竟然是做个用的。 芽芽看着他手里男人用的样式和花色的荷包,顿时有些上赶着贴他冷屁股还被发现的尴尬。接着,便听他道:“动作真慢,这样简单的一只荷包,你竟然足足做了六天……” 芽芽……我明明是做了两只的! “而且,你原来喜欢用男人用的东西,怪不得,怎么看你都觉得不怎么像女人。”说着,还扫了一眼她的平胸。 芽芽恼羞成怒,一把夺过荷包,恨恨的说,“我就喜欢用男式的,怎样?” 卫望楚又扫了一眼她的平胸,忽然福至心灵,总算明白为何总是觉得她有点怪了,之前见面小身材分明是玲珑有致的,是有胸的,虽然不大,充其量是两个小笼包,可忽然就变平胸了,平到和男人一样。 这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荷包里面的药粉每半个月要换一换,过几天再做个小笼包……” 男人忽然闭嘴,平日里冷淡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 芽芽眼睛里满是疑惑的看着他,“小笼包?” 第14章:驯化的宠物 男人耳根儿泛红,故作镇定的点点头,“你这荷包做的跟小笼包一样,褶皱起的都很均匀,也是厉害了。” “哪有褶皱?你怕不是眼睛不好吧?” 芽芽对着他的荷包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觉得他是在鸡蛋里面挑骨头,她的女红虽说比不上肖蝶儿和周阿娇,可那也比周杏、周凤翎也是好了许多的。 卫望楚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轻巧的绣灰色福字的深灰色锦缎荷包——两只一对比,那的确是芽芽的深蓝细布荷包不能看了,一个矜贵,一个粗糙,尤其后者因为塞满了草药,更是显得不齐整。 “这是荷包,你那个是小笼包。”气死人不偿命的男人说着,还偷偷瞄了瞄她的胸前。 也是哪家姑娘给他做的? 被一气再气的少女气鼓鼓的扭头跑了,没看到独自留在院子里的男人的耳根儿都红了,他抬头望望天,暗暗嘘了一口气,今天天气真热啊! “卫大夫,在家吗?” 来人是武家庄的老于,家里老人病了,下不来床,请他去看病。 卫望楚走进草药房,见气鼓鼓的小笼包拉着一张脸,摆弄着架子上的草药,她已经渐渐知道草药的干湿,知道如何封存,只是仍然会习惯性的对着药名,闻了又闻。 男人轻咳一声,“我去于家看看老人家,你忙完了就回家去吧。” 气鼓鼓的少女回头瞥了他一眼,用鼻子回应了一声,哼还是嗯也听不明白。 等男人看病回来,院子里静悄悄的,以为她走了,走进草药房给于老爹拿药,却发现小笼包坐在地上靠着书架睡着了,怀里抱着一本医书——草药精炼概论。 这是打算自己炼化夜见欢? 茅草屋的光线很暗,她刚刚应是打开窗户借着窗户的光在看书,只是医书晦涩难懂,没有一点基础硬读,想必很快便把自己读睡了。 娇娇小小的一只,头搁在膝上卷在那里,素日里或是狡黠、或是精怪、或是压着怒意的眸子此刻紧紧闭着,倒显得比平时温顺不少,像一只驯化了的宠物。 拿着分药的小秤,男子不自觉的走了过来,蹲下看着她。 还不到正午,阳光透过窗户不浓不淡的照到她莹白无暇的脸上,眼下的一圈青色暗影分外明显,明显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想必不是为了绣荷包这点小事——村里的手最笨的姑娘绣个荷包也用不了两个时辰,那是为了什么事情神伤到不能入眠呢? 梦魇?想起那日望江说她有一段时间日日梦魇。 想起她每日都要例行问一声,可以做喷药盒子了吗?难道是这个在困扰她?这个盒子真的不是接近的他的一个借口? 悄无声息的出门,拎着一只深灰色斗篷回来,轻轻盖到她的身上,他的斗篷盖到她身上,大的不得了,一大半倒是铺在地上了,更显得少女娇小的可怜。 砰砰的大力的拍门声在大门处响起,出声却是女子的声音。“卫大夫?卫大夫?” 卫望楚步履匆匆赶来开门,冷眼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个姑娘,看着有些眼熟。 “家里有人自然会开门,拍门无需这么大力,吵到睡觉的邻居就不好了。” ……这方圆几里都是村长批给他卫大夫的地,会吵到哪个邻居睡觉? “嗯……不好意思啊,卫大夫,下次我,我注意,我们是来找周芽芽的,她,她还在你这里……吗?” 原来是前来找人的周杏和周阿娇,她们在芽芽家等啊等,都到快中午还不见回来,便找来了。平日里,叭叭叭没完的周杏,遇上郎中那清冷疏离的眼神,简直比周俊臣更让人心惊胆战,话都要说不利索了。 周阿娇也感受到那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冷冰冰的男人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闪身让她们进来,说道:“她在,请进。” 芽芽被那阵拍门声吵醒了,听到周杏的大嗓门,立刻爬起来,把斗篷上的土拍打干净挂在架子上,便眯着眼睛跑了出来。“姐,你们怎么来了?” 周杏立刻凑过去,轻声轻语的说:“今天上午的治疗结束了吗?怎么这么久?我和阿娇姐姐等不及了,便只好来寻你了。” 说完又忍不住瞥了一眼卫望楚,眼里便露出来三分怀疑,小声嘀咕,“怎么治疗了这么久,还没效果啊?” 卫望楚好似没听见一般,继续处理着手里的药材,芽芽赶紧拉住周杏,“卫大夫说,经脉受损那是那么好治呢!慢慢来吧。” 说着,又对着冷漠脸忙碌的男人道,“卫大夫,上午的治疗已经好了,谢谢你了,我便先回家了,下午再过来。” 见卫望楚点头,便赶紧拉着周杏和周阿娇出来。芽芽微微松了口气,生怕卫望楚说出什么,让自己尴尬,还好还好。 周阿娇笑的神秘兮兮的,轻声道,“我说,你怎么看不上郑济陈呢!原来……哼哼哼……” “芽芽……啊,周家大姑娘……” 生命里最厌恶的声音从岔路口传了过来,郑济陈骑着马冲了过来。“周家大姑娘……” 周杏白了他一眼,不客气的道,“这里有三个周家大姑娘,你叫谁?” 郑济陈不理她,只看着芽芽,柔声道:“周芽芽姑娘,你的眼睛好一些了吗?听闻你一直在卫大夫那里看病,可有效果?” 芽芽没看他,径直往前走,“与你何干?” 与你何干…… “怎么与我没关系呢,芽芽,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你,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话里透出一股委屈,以往的芽芽纵然不会接受他的心意,可也从来都是好言好语,从没有这样冷漠无情,上一次只当她是吃醋了,可这一次呢? 周杏忍不住回头开骂了,“郑济陈,你少胡说八道啊!什么芽芽以前不是这样的?芽芽一直就是这样的。还有脸说什么你对芽芽的心意?和你周凤翎那点破事谁还不知道咋地!” 郑济陈从马上翻身下来,“周杏,你说清楚,我和周凤翎有什么事?” 周杏呸了一口,“呸!你俩什么事你们自己知道,我才不系待说!一边对着芽芽献殷勤,一边又瓜拉着周凤翎,咋的,你还想效仿娥皇女英啊?” 嘲笑了几声,周杏又道,“芽芽一早就跟你说过她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以后少纠缠芽芽,芽芽对你没意思!你还是去找你那凤翎妹妹吧!” 凤翎妹妹……周杏这么说,倒像是芽芽吃醋了。 “芽芽,我和周凤翎真的没什么的,我们俩清清白白的!我发誓,我心里只有……”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被芽芽打断了,“郑家少爷,你和谁什么关系,你心里有谁,不要告诉我,我不在意。” 芽芽的声音很平淡,但却更令人觉得远。 “芽芽……” 周阿娇又打断了他的话,“郑家少爷,纵然是农家女,女子的闺名,也不是随便的男子可以叫的,请你自重。” 周杏讽刺道,“你以为谁都和周凤翎似的,动不动就哥哥妹妹的?” 郑济陈气的捂着胸口,“周芽芽,你,你,你给我一句话,你是不是心里有别人了?” 芽芽笑了笑,“是啊。” 周杏大眼一瞪,“有人没人管你什么事,都说了和你没关系没关系,要不要脸?” “你……” “我什么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你是属狗屁膏药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人事也不懂呢?怪不得芽芽看不上你!”周杏骂人的功夫果然是厉害。 见芽芽要走了,郑济陈恨声道:“周芽芽,我也不是没人稀罕,你不要后悔!” 芽芽嗤笑一声,“哎哟,好怕啊!” 周杏忍不住笑出声来,周阿娇略带歉意的看看郑济陈,随二位少女走了。 张山站在家门口,正要出门,正好看了周家三女大战郑济陈的一出好戏,被吓的不轻,立刻躲在门后面,看完戏,直呼天哪,周家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泼辣,真的都是惹不起啊惹不起。 第15章:村里最俊的仔 回到家,吃过饭,三个姑娘窝在芽芽房里,喝茶说悄悄话。 周杏还惦记着刚刚周阿娇哼哼唧唧没说完的话,“阿娇姐,我们刚刚从卫大夫家出来的时候,你想说什么来?原来什么?你发现了什么?” 芽芽无奈的叹口气,好不容易不说的话题又被周杏这呆子挑了起来。 周阿娇神秘兮兮的笑,“芽芽,你觉得卫大夫如何?” “什么如何?是个好大夫。”芽芽想打马虎眼。 狡猾的猎人看着躲闪的猎物,转头对傻呆呆的周杏说,“杏儿,你觉得呢?” 周杏吐舌摇头,“这个卫大夫和我八字有点不和,冷冰冰的,有点吓人,比俊臣哥还吓人,吓的我都不敢看他。” 歪头想了想,少女继续道,“就记得长的好高好高,他的脸……没看清长什么样。” 周阿娇一副你说的对的表情,“你也觉得他冷冰冰?可我们芽芽却从来没说过觉得他冷冰冰,这一连这么多天,天天上午见,下午见……” 周杏终于反应过来她说什么,不可思议的看着芽芽,“卫大夫……他,年纪也太大了点吧,唉?他怎么还没成亲,在他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才对?” 芽芽点点头,“就是,年纪也太大了,阿娇你想什么呢!” 周阿娇笑吟吟的,“可我发现,冷冰冰的卫大夫一看你从屋里出来,立刻就变了,”细长的眸子一挑,继续道“刚开始站在他院子里,他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整个场面都是冰冻住了,尴尬的呀,可你一出来,就不一样了,他就好像一只炸毛的公鸡一下子铩羽了,整个人变柔和了。” “有吗?”周杏确实没感觉到他变柔和,“为什么我没感觉倒,我还是觉得他不言不语的挺吓人的。” 芽芽扑哧笑了出来,点着周阿娇的额头,明明是她年纪最小,反而用一副长姐的口吻道:“周阿娇,我才跟他认识几天,别瞎想,我就是去看病的。” 又转头对周杏道,“卫大夫一直便是这么冷冰冰的,对谁都一样,就是这种冷淡的性子,素日里对去看病的人也是这样的,有事说事,没事话不多,你们也不用怕他,他是个好人。” “那你说,你天天上午下午和他相处,没有一丝别的想法?而且,你今天怎么这么久?”周阿娇一副狐疑不信的态度。 “武家庄的于老爹病的比较急,便先让卫大夫去给他看病了,我便在他院子里等了等。” 周杏好打发,周阿娇却没那么容易被对付,还是笑吟吟的看着芽芽,看的她发毛。 第二日,卫望楚被请去看病了,芽芽熟门熟路的在家里忙活了一上午,中午回到家,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熟悉的肉香,是肖蝶儿的秘制炒鸡。 周杏、周阿娇、周俊臣和周安柏都在,尤其周杏,倚在饭屋门口,一边和肖蝶儿说话,一边眼巴巴的看着锅里的美食。 芽芽顿时变了脸,自家养的鸡是要下蛋的,爹娘肯定不会舍得杀,也不会舍得买,那真相便只有一个,爹爹偷偷上山了! 在那场大梦里,爹爹死的时候,便是如今这样的一个乍暖还寒的料峭春日。 “爹!你不是答应过我暂时先不要上山吗?!你既然答应过女儿暂时先不要上山打猎,怎么说话不算话的?!” 面对生气的女儿,周明智有一阵心虚,呵呵笑着道,“村里的几个猎户无聊了,天气又好,便忍不住一起出去转了转。” 见女儿不买账,老男人呵呵笑了几声,继续道,“你放心,我们没走远,就在前面的三个山头逛了逛,狼牙岭都没去,爹的运气好,猎到一只山鸡,正好给你们娘几个补一补。” 芽芽看着爹爹飘忽的眼神,知道他在说谎,前面三个山头树木少,人往来的又多,很少有什么猎物。 她想到那场大梦里,爹爹被人抬回来血肉模糊的样子,脸色变得有点白,厉声道,“爹,你说谎!你素日里和村里的猎户也不怎么来往,怎么会结伴一起上山?!春山前面几个山头人来人往,哪里会有什么野物?!爹爹,你这是一个人去狼牙岭了?!” 守着这么多的小辈,女儿真是一点情面也不给留。 “芽芽……” “爹爹,你,你怎么能如此任性,你可有想过如果你在山上……山上猛兽多,万一,你受了伤,出了事,我和娘和弟弟怎么办?” 听着女儿厉声的职责,看着女儿快哭出来的样子,周明智心里又有些后悔又有些生气,觉得她小题大做,“不就是上个山吗?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山,你爹爹我从小就爬,进进出出不知道多少次了!安全的很,闺女你不要担心爹,你还是个孩子,不明白,瞎害怕,瞎担心,爹不怪你,以后以后……” 以后了半天,却也说不出再也不上山的话,只想着以后偷偷上山,猎了东西就去镇上卖了,再买些别的肉回来让她们娘几个吃。 “总之,你不要管爹爹,你一个孩子,不需要你操心这些!” 他话还没说完,芽芽转身就走,周杏和周阿娇忙跟着追了出去。 芽芽跑的飞快,眨眼便把两个姐姐落在后面,两个少女见她进了卫望楚家,对视一眼,回了家。 和周浩安、周致远爱看个书写个字不一样,周明智没什么文艺的爱好,也不像农家妇女一样喜欢凑在一起拉呱,唯一就喜欢上山打猎,一个冬天都憋在家里也的确是要憋坏了。 卫望楚正准备吃饭,桌子上有一碗不知道谁家送来的鱼,他却在就着咸菜在啃玉米饼子。 他讶异的看着眼睛红红的芽芽,放下筷子,站起来,快步走过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发生什么事?” 红着眼睛的少女一路上脑子里都是梦里爹死前的凄惨样子,是娘郁郁寡欢,越来越瘦,然后随爹而去的样子,她忍了一路,没掉一滴眼泪,可到了卫望楚跟前,看着他一副清冷的眸子,心里便委屈的狠了,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她一哭,老男人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作为一个医者,他见人哭的多了,更不消说和师傅游历的那些年,生老病死司空见惯,哭的惊天动地的也不少,也最多不过说一声节哀,可芽芽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不声不响默默的掉眼泪,他也不知道原因,总不能也说一句节哀? “你,你,你别哭……” 拿出来一方带着草药香的帕子,攥在手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递给她。 芽芽背过身,拿出自己的帕子,擦干净眼泪,冷静了一瞬,转身瞪着傻站着的男人,“卫大夫,就算喷药盒子不行,那给我一些药粉总可以了吧?和您相处也十几日了,按说您长的也是英俊非凡,村里村外不少姑娘对您那也是心心念念的,是不?” 这一番话说的,总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他好看的。而且,除了何苗苗,好像也没听说哪家姑娘惦记他,存粹哄他玩的。 少女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也没觊觎过您的男色,是不是?” 卫望楚…… 少女趁热打铁,继续夸道:“您我都看不上,这村里也不会有什么别的什么俊美郎君了!” 言下之意,你是着村里最靓的仔! 少女见男人不作声,求道:“我真的只是想救爹爹,绝没想过去骚扰什么人……求你了,我们做一个盒子,给我点药粉也行!” 男人看着少女微红的眼眶,水润的眼眸,心头不知是什么滋味。 半晌,男人道:“为何你这么笃定山上会有熊出没?我常常在山上的密林里走动,狼见过不少,却从没见到过熊这样的大牲畜。” “没见过就不存在吗?是不是非要出了人命,才叫见过了?” 说着,芽芽的眼眶又红了,在梦里,爹爹被熊咬死了,村里人才知道山里竟然有熊,那帮猎户想了办法,把那熊捉了,又是熊胆熊掌,又是熊皮熊肉的,卖了不少银子。 卫望楚看了她一会,转身从草药房里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将喷口对着自己递给芽芽,“这个盒子按照你的想法做的,触动这个按钮,前面便可以喷出药粉,药粉是我精炼过的,足以让一头成年熊昏迷小半时辰。” 芽芽呆愣愣的接过盒子,她每天都惯例问一问,每天都会说一些自己的想法,卫望楚从未给过回应,幸福来得太突然,她一时不能适应。 卫望楚还在絮絮叨叨,“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思路设计的,我加了一个弹簧的设计,实现了反复喷气的问题……”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对面的少女伸手触及了开关,来不及躲闪,卫望楚便软软的到了下去。 “你……” 第16章:闻闻小笼包 软软的倒下去之前,卫望楚只看见一张放大的惊慌无措的脸,只来得及说三个字:“阈限叶……” 芽芽猛地上前一步,想扶住他,却没料到一个庞然大物倒下的杀伤力有多大,她惊呼一声,——他的脸便对着少女惊慌失措的脸就过来了。 芽芽匆匆瞥过头,他的头便埋在她的肩头,然后整个人砸过来,芽芽下意识伸手去撑他腋下,结果双手连同身体一起被结实的压在他的胸膛下面,确切的说应该是整个身体被彻底埋在他的身子底下,只露出个头。 芽芽推着他的胸膛,“卫大夫?卫大夫!你说什么叶?” “卫望楚?卫望楚!” …… 想抬起身上的男人,可平日看着极瘦的男人,怎么那么沉,芽芽用了吃奶的力气,也不过让自己感觉松了松,撑不住了一个松手反而压的更结实了,渐渐的有点呼吸不畅。 “卫大夫,我要喘不动气了。” 晕的和死人一样,怎么可能听见她说话? 抬不起来,芽芽尝试从他身子底下爬出去,爬不出来,便是能挪一点是一点吧。 挪啊挪,挪啊挪,挣扎出了一身汗,却发现在做无用功,她的手脚都被压住,根本用不上力,在他身下连扭动都困难。 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一颗小草上一样,小草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芽芽快要绝望了,难道要一直等到这男人自行醒来?这他妈的要等多常时间! 卫望楚的脸埋在她的肩头,高鼻梁怼着她的脖子,温热的呼吸喷在少女白皙娇嫩又敏感的脖子上,有点痒,有点热,就像跟凤尾草一下一下挠着。 芽芽想躲,可脖子动不了,无论怎么歪头,他的脸好似长在了她的脖子上,少女的脸慢慢开始红了,一直红到耳根。 有股**从脖颈传到心底,好似那大梦里那些熏香带来的…… 少女心一惊,瞬间凉了个透透,更加努力的挣扎,上半身被压的死死的,就从腿开始闹腾…… 努力努力再努力,没丝毫进展,却听到自己的肚子发出“咕咕”几声,她饿了,现在早就过了午时,而她早上没胃口,只吃了一个水煮蛋,还干了大半天活,她都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咕咕……”肚子得不到满足,又叫了一声。 芽芽似乎听到身上的男人发出一声鼻音,极轻。 “卫望楚?卫望楚?你醒了吗?” 没有回应,想想也是,若是这么快就醒了,那他的药效也太差了,怎么去迷晕一头熊?芽芽既盼望他赶紧醒,又盼望他不要这么快醒,真是矛盾又纠结。 趴在她身上的男人轻轻睁开一只眼睛,眸色不明的盯着她的脖子,白皙莹润的肌肤,白的几乎可以看到皮下的血管,润的似乎那些毛茸茸的汗毛上挂满了水珠。 他预先服过解药,在芽芽扭来扭曲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不过猛地被喷到,身体到底还是有些影响,身子发软,只好任少女在他身下折腾。 只是慢慢的,好似有一团火烧着了。 他不着痕迹的欠欠身子,离少女远一些,就听闹事的少女叽里咕噜的叨叨。 “真是个大笨蛋!还笑话我把自己弄晕,你这还不是被自己的药弄晕?你比我晕的可厉害多了!” “你怎么这么沉啊!” “真后悔……唉,算了。” 本想说真后悔认识你,可一想,有了这个喷药盒子,可以救爹爹的命啊!而且,认识卫望楚大概是她悲惨的梦里最幸运的事了。 少女嘟噜够了,渐渐安静下来,呼吸越来越轻,似乎要睡着了,卫望楚靠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发出一声喟叹。 快睡着的少女听到身上的男人终于哼了一声,立刻大叫,“卫望楚?卫望楚!” 拿头去撞他的头,用力的撞,撞的是她的太阳穴,撞的她有点晕。“卫大夫?你醒了?” 男人哼哼了两声,“周芽芽,别撞了,醒了也要被你撞晕了!”男人说话有点暗哑,鼻音似乎有点重,只是芽芽此刻看不到,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醒了,你就起来啊!” 芽芽狠劲的压了压,才压住了骂他的冲动,醒了还趴在她身上,什么人啊? “你把喷一头熊的药量都喷在我脸上……要不,你自己试试?” 芽芽…… “那你能稍微用一点力气撑一撑吗?让我爬出去,哎,天哪,你看着这么瘦弱的一个人,怎么这么沉,你的骨头是什么做的?压的我喘不动气,我快憋死了!” 卫望楚吃力的挪动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右边身体,大喝一声:“走!” 芽芽赶紧也用力也撑着他,一点一点飞快的挪出去,卫望楚似乎力竭,噗通一声便扑在那里。 天哪,呼吸忽然变的畅快,芽芽幸福的想哭。 趴着的男人睁开一只眼睛瞪着她,道:“周芽芽,你属猪吗?为何喷我?你故意的吧?” 芽芽动动被压麻了的腿脚,坐了起来,没好气的说:“是!就是故意的,就想弄晕了你,把你大卸八块卖了,你信吗?猪肉都比你值钱!” 可是,芽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她抬头看看天,卫望楚晕的时间也太短了吧?这药效行吗?“卫望楚,你这药效时间可不长,你确定能弄晕一头熊?” “还好我知道你是猪,事先吃了解药,要不然真是能被你害死。” “你事先吃了解药?那你怎还晕这么久?” 卫望楚…… 过了半晌,卫望楚眼睛晶晶亮的望着她,问:“我倒就倒了,你主动垫倒我身子下面……干嘛?” 芽芽瞥了他一眼,一边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嫌弃的道:“还干嘛?还能干嘛,趁机占你这个俊美少年郎的便宜,你满意吗?” 卫望楚…… “周芽芽,拿你的荷包给我闻一下。“ 少女听话的拿出荷包,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嘴巴一嘟,“我这哪里是荷包,我这明明是个小笼包,可不配给你用,你还是闻你自己的荷包吧!” 真是个记仇的少女! 卫望楚嘴角忍不住翘起来,眼角眉梢染上些许粉彩,轻咳了一声,略带尴尬的轻声道:“我喜欢小笼包。” 记仇的少女不明所以,讶异男人忽然露出的风情,不自在的转头别扭的哼了一声,顿了顿,又磨磨蹭蹭的蹲在男人跟前,“给你闻闻也行,咱们讲个条件呗,行不?” 男人挑眉看着她,“说。” 少女笑嘻嘻的道:“卫大夫,我们也是熟人了是不,精炼这个药粉,你教我呗?我家穷,要经常买你这个药粉我买不起,你教我,我自己做。” 卫望楚:“我不随便教人的。” “那你收我当徒弟呗?” “我不收女徒弟,”他顿了顿,似笑非笑的又道:“我更不收闻个草都能把自己毒晕的女徒弟,更不收笨到把我毒晕的女徒弟。” 芽芽杏眼一瞪,“那你趴着吧!” 说完站起来便要走,想到了什么,又蹲下,“卫大夫,这个你还没开价,不如,你给我打个折,我给你闻一闻我的小笼包。” 闻一闻她的小笼包…… “噗……” 男人忽然喷了一口气,地上的尘土被噗了起来,呛的他咳嗽不止。眼睛忍不住扫向她平坦如男人的胸脯,脸有点热,也不知是呛的还是…… 第17章:大骗子 咳了好一阵,男人清俊的脸上布满了霞彩,冷意锐减,艳色横生。 芽芽开始幸灾乐祸看他出糗,可看着看着,被他脸上的风情闪了一下狗眼,顿时看的有点呆。 暗暗给了自己一个呸,也不是不经世事的小丫头,竟然屡次三番折在他的美貌之下,呸呸呸! 男人看着少女神色变换,一会傻笑,一会懊恼,猜不透她在想什么,轻声道:“周芽芽,你小笼包里面的草药,每半月是要换一次的,而且喷药盒子里的药现如今已经被你喷完了。” 赤果果的威胁。 芽芽抿唇,把荷包怼在他的脸上。“闻,闻,闻!你闻,闻死你!” 男人似笑非笑斜睨着她,一双茶色的眸子水光荡漾,少女被看的不自在的转过头,留给他一个圆润的后脑勺和微微发红的耳根。 男人眼角笑意更浓。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卫望楚动了动手脚,笨拙的爬坐了起来。“厨房里有盆,端盆水来。” 芽芽乖乖去了,卫望楚望着她的背影,眼睛微弯,翻身坐了起来。 水来了,男人说,“帕子,擦脸。” 肯定不是让她擦自己的脸,芽芽不想用自己的帕子擦他的脸,便伸手,“你的帕子呢?” 男人翘起一边嘴角,“在怀里,你来拿?” 芽芽气闷,不情愿的掏出自己的帕子,沾了水,蹭过去,给他擦脸。 他刚刚趴在地上,从额头到下巴都是土。芽芽便从额头到下巴,慢慢的擦,一一擦过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唇。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发现这个男人的皮肤真是好到爆,虽然整日在外面奔波,不算多白皙,可细腻的几乎没有任何毛孔斑点,简直有违常理——芽芽的皮肤本身很好,白皙莹润,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可对着铜镜细细看,也还是有细小的不引人注目的斑点。 周杏和周阿娇都说记不住他长什么样子,可芽芽却是第一次见就记住了,从额头到脚后跟到处都写满一行字:离我远点,有事说事,没事滚蛋。 只是,如今他的样子好像变了,虽然还是棱角分明的那张脸,可是似乎变的柔和了许多,一双细长的眸子被半垂的睫毛遮住了大半,若有似无的扫过她的眉、眼、唇…… 气氛有点暧昧,少女心底似乎有什么在觉醒,恐惧、恐慌还有夹杂在里面的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甜意。 少女有点退缩。 她一开始刻意接触卫望楚便存了勾搭的心思,可如今好似有点效果,她又有点害怕。 若是,他和他一样,那她的下场会是什么? 心忍不住一沉,肌肤上的**尽数消去,少女哼了一声,道:“卫大夫的皮肤比女人还细腻,真是比女人还女人。” 毒舌的男人张嘴就来,“周芽芽的身材比男人还平坦,比男人还男人。” 芽芽…… 死男人!芽芽瞪着他,他回望过去,“咕咕……”芽芽的肚子又叫了。 男人忍不住笑起来,“你肚子叫了几声了?中午没吃饭?” 男人忽然想起什么,抬手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我也没吃,你去把那碗鱼热一热,我们一起吃吧。” 芽芽端着鱼和玉米饼子进了饭屋,卫望楚轻轻嘘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一点也看不出刚刚的笨拙和虚软,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手,理了理衣服,坐在桌子前等吃饭。 “卫望江和卫望溪不回来吃饭吗?” “他们在私塾吃,我平日经常不在家,他们回来也要自己做,不如在那边吃,还省的来回跑。”周致远的私塾请了一对老夫妻看门,顺便帮忙做一顿中午饭。 卫望楚吃起饭来慢条斯理,芽芽吃饭也不快,二人倒也吃的和谐。 吃完饭,芽芽主动把碗洗了,然后狗腿的道:“卫大夫,喷药盒子里的药粉?” 见卫望楚伸手,赶紧把盒子送了上去。 卫望楚严肃的道:“周芽芽,你如今知道这东西的威力,这东西要慎用!一旦传出去被人知道,被坏心思的人拿去,你可知道多少人要遭殃?” “知道。”芽芽坐直了身体,诚恳的道:“我发誓,这东西只给我爹爹用,只对着熊或者更加凶猛的猛兽用,绝不用在人或者其他弱小的动物身上。我会让爹爹绝不在第三个人面前用,除非万不得已、性命攸关,绝不拿出来用。” “行吧。”卫望楚将盒子还给她,她道,“药粉?” “里面的药粉还可以喷三到四次。” 芽芽…… 又骗我?! 回到家,芽芽见肖蝶儿面色沉沉的坐在太师椅上,周明智则如犯错的孩子一般垂手站在一边,见到女儿回来,登时冲上来,“饭也不吃跑去哪了?跑那么快,小杏和阿娇都追不上你,你知不知道我和你娘会担心你!” “娘,我去卫大夫那里治眼睛去了。”芽芽不理他,直接和娘说话。肖蝶儿柔柔的笑笑,“我知道,小杏和阿娇和我说了,吃饭了吗?饿不饿?” 周明智…… 芽芽乖乖的坐在亲娘旁边的凳子上,仿佛爹爹不存在一样,“吃了,在卫大夫家吃的,不知谁家给他送了鱼,很好吃。” 肖蝶儿见女儿不愿搭理丈夫,便配合她,净聊一些有的没的,“卫大夫人这么好,明天我做些好吃的,你也带过去给他尝尝。”芽芽点头说好。 周明智上前一步,讨好的傻笑,“芽芽还生爹的气呢……” 一个体型彪悍的汉子弯着腰做小伏低,脸上笑的花儿一样,芽芽心里又有些于心不忍,可想想大梦里那惨烈的场景,忍不住又板起脸。 “爹爹担心我吗?我又不会跑进山里去,也不会遇上什么危险,有什么好担心的?以后,我也不担心你,你也别担心我吧!” 虽然努力板着脸,可眼角眉梢已经不似中午时候那般冷硬尖锐,不是眼里的责骂,更像娇憨的嗔怪。 周明明嘿嘿笑着,一双不大的眸子里是老实人的狡黠,“那怎么行,我是你爹,我不担心你谁担心你!” “爹爹既然会担心我,那我也会担心爹爹,爹爹可知道?” 周明智老实的点点头,“芽芽,爹爹错了,你说爹爹说的对,爹爹既然答应你了,就不该瞒着你一个人偷偷上山,让你和你娘担心,还对你凶巴巴的,你娘也骂过我了,芽芽别生气了,爹爹以后不这样了。” 托着腮的女娃,眯着的眼睛一转,“爹爹以后不哪样了?不对我凶巴巴的了,还是不上山去打猎了?” 周明智忽然有种被妻子审问的无力感,“爹爹以后绝不对你凶巴巴的,也……尽量少往山上跑……” 芽芽扑哧笑了出来。 上山打猎是他的唯一的爱好,而且还能给家里减轻经济压力,让他完全戒了也是不可能。 周明智和肖蝶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庄户人家闲暇时候都爱上山打猎,能打到那都是本事,打多了卖钱,少了,家里也能改善改善生活,何乐而不为? 笑够了,芽芽拿出一颗晒干的夜见欢让周明智闻,“用力闻,多闻几次。” 周明智拿过来,闻了一下,眉头一皱,“啥?” 芽芽说,“用力闻,闻五次!” 周明智实在,果然用力闻了五次,猛地捂着晕的不行的脑袋,颤巍巍的问女儿,“这是什么东西?” 肖蝶儿赶紧凑过来,担心的扶着丈夫,“你爹这怎么了?”又询问的看着女儿。 芽芽对娘亲摇摇头,戏谑的看着爹爹,“晕不晕?” 第18章:张憨憨 芽芽看着爹爹的傻样,笑的不行。 “这是夜见欢,可以让人昏迷,”又取出喷药盒子,喷口对着自己放在桌子上。 “这里面的精炼的夜见欢药粉,按一下喷出来的量可以让一头熊或者大虫暂时昏迷半个时辰。” 周明智和肖蝶儿皆是一脸震惊,“当真这么厉害?那喷到人身上呢?” 芽芽想起提前吃了解药的卫望楚,“怕是会晕个把时辰。” 周明智和肖蝶儿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眼里的担心。这么个东西,若是要害人…… 就听女儿继续道:“爹,娘,你们都好奇之前我梦到了什么,我梦到了爹爹上山打猎被一头熊所伤,伤的很重很重。” 周明智和肖蝶儿又对视一眼,心里想的一样,只怕在芽芽梦里,不是伤的很重很重,怕是死了。 周明智忽然后悔中午的时候那样对芽芽。 芽芽郑重的道:“这东西是给你保命用的!” 周明智神色复杂的看着外观普通的喷药盒子,听女儿继续道,“不能让旁人知道!” “明白,那自然是不能让人知道的。”威力这么大,一旦被坏人拿去,那还了得?!芽芽又说了几点注意事项和要求,便把盒子郑重的交给爹爹。 “荷包给你,里面有醒脑的草药,万一头晕乏力,便拿出来闻闻。”少女说着把也荷包递给爹爹。 周明智闻了一会,果然便不再眩晕了。 “这东西这么好,得多少银子?”周明智拿起那个盒子,上下看了几圈,确实精巧,巴掌大小,平时放在口袋里也很方便。 芽芽想了想,“卫大夫没说,应该也没多少银子。” 肖蝶儿说,“能救你爹命,多少银子都值。” 周明智看着妻女,幸福的憨笑,就听女儿说:“爹爹,你一个人上山不安全,不如找个猎户结伴而行?听卫大夫说张山是个老实本分的,也有些本事,倒是可以多多结交一下。” 张山? 夫妻俩对望一眼,两脸惊疑,女儿再过一个月就满14岁了,可以说亲的年纪了…… 芽芽被二人看的发毛,不禁扶额后悔多了一句嘴。 第二日,芽芽起了个大早,正要出门,却碰上周杏来找她。 周杏幽怨的说,“阿娇姐和俊臣哥去走亲戚了,我无聊死了,你今天也要去治眼睛吗?” 芽芽摇摇头,“晚点再去治眼睛,走,陪我去找个人。” “找谁?”周杏一脸开心,只要不是去找那个冷面郎中,其他人都不在话下。 “去了就知道了。” 芽芽带着周杏径直去了张山家。 啪啪啪敲了门,周杏小声问谁家?芽芽说,是猎户张山的家。周杏一脸懵,猎户张山?谁?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门被打开了,一张黑黝黝、线条分明的脸,春寒料峭时候只穿了一件无袖的背心,裸露的胳膊、肩膀满是腱子肉。 好健硕! “周,周家,姑娘,你,你们有何事?” 张山对上次三个周家姑娘怼郑济陈的样子记忆深刻,一时紧张,说话都有点结巴了。 芽芽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道:“进去说吧!” 一如既往的不客气。 张山乖乖的让开路,见她们进来了又把门关上。 周杏看着两人的操作,一时有点搞不清状况,用眼神示意芽芽,什么情况? 芽芽拍拍她的手,看到院子东边有一张圆桌并两张长凳,便拉着周杏大大方方走过去坐下,又对张山招招手,指了指对面的凳子,“来,坐吧。” 憨汉子老实的上前,站在凳子跟前,犹豫了一瞬,又看了看正笑眯眯看着他的芽芽,顿了顿,板正的坐下了,腰背挺的很直,双手放在膝上,微微垂着头,一派老实乖巧的模样。 周杏忍不住有点想笑,看看他院墙上到处都挂着动物皮子,既然是个猎户,又是个人高马大的爷们,怎么在芽芽面前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的。 少女的眯眯眼眼角微微吊起,就像只小狐狸一样,上下打量了一下张山,想当年,在山上,他一个人对付七八个猎户,打了好一会儿才被打落下风,身手想来应该不错,长的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 越看越满意,笑的更欢了,直笑的对面的张山心里发毛,总觉得狐狸随时就要亮出她的爪子。 伸手掏出一个灰色的布袋,掂了掂,放到桌子上,芽芽笑眯眯的开口,“张山大哥,我们是来请你帮忙的。” “帮忙?” 张山看出那袋子里装的是银子,周杏也看出来了,一把夺过来,掂了掂,有银子有铜钱,分量不轻,“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芽芽白了她一眼,把袋子拿过来放到桌子上,推到张山面前。“这里面有五两银子外加五百文钱,我想借用一下你的一把子力气和武艺。” 张山不明白的看着芽芽,“我不明白……” 少女笑了笑,“从现在到农忙,还有不少日子,我想请你这段日子,盯着我爹,只要我爹上山,你就跟着,万一他遇到危险,就请你搭把手。” 张山挠挠头,“咱山上能有什么危险啊?再说,我跟着周叔上山还能猎到东西去卖,怎么,怎么还能要你的钱?农忙之前我也没什么事,就,就替你看着周叔好了,不用钱。” 他把钱袋子推回来,芽芽又推回去,“张山,你别嫌少,这是目前能给的所有了。山上野兽多,难保不会遇见个凶猛的……” 见张山拼命的摆手,少女坚定的道,“让你盯我爹,肯定很耽误你的事,会给你造成损失,本就是我提出无理的请求,若是你不拿银子,我,我也不放心。” 少女诚恳的看着憨厚的汉子,“张山大哥,请你帮一帮我。” 说完,站起身,郑重对张山福了一福。 芽芽这一礼,吓得张山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张黑黝黝的脸涨的通红,想扶又不敢扶,一双手伸伸缩缩,“别,别,别,别,别……” 说着又对着芽芽鞠了一躬。 周杏看着他的傻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山想着那日周杏对郑济陈凶狠的样子,一直没敢看她,直到此时被她笑,忍不住脸红手胀的看了过去,只见她一双美目没了那日的凶煞,水光闪动着明媚的笑意,樱红的唇肆无忌惮的裂开,露出一排白白的小牙。 和芽芽柔媚的长相不同,周杏是明媚张扬的,甚至带着一点小霸王的气息。 顿时,张山看的呆了去。 他这样呆,周杏更乐了,村里的男孩子鲜少用这样惊艳的眼神看她,尤其在芽芽和周阿娇身边,她们一个艳一个柔,她这个母猴子从来不得什么青眼,眼前的张山先是被芽芽吓的手足无措,此刻又看她看的傻了去,那眼神直不愣腾的,惊艳两个字就写在脸上了。 眉头一挑,周杏露出一丝故作的凶相,“你看什么看?” 张山一个愣怔,脸更红了,忙低下头,道:“周大姑娘,我答应你,我一定看好周叔……” 芽芽刚要道谢,就听周杏道,“你还没回答我,你在看什么?”说着周杏站起身,往张山跟前靠了靠,她进,他退。 “我,我,我……” “你什么你?” 周杏故作凶狠的瞪了他一眼,“真是怂样,退什么退?又不吃了你!” 张山飞快的瞄了她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一双手在裤子上无意识的抠啊抠。 芽芽站起身来,拉走周杏,“张山大哥,我爹的事就拜托了你了,我们先回去了。” 被拖走的周杏回过头来,正好抓住看她的张山惊慌躲闪的眼神,嘴角微微翘,明丽的眼睛一瞪,露出一个看似凶狠却娇俏的表情,“再看,就把你吃了!” 张三呆呆的望着她转身走了,眼神还粘在她身上。 第19章:我好看呀 周杏撒开手,审视的看着芽芽,“说,你和张山什么关系?他怎么那么怕你?” 芽芽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他不也怕你?” 周杏想想也是,想着五大三粗的汉子望着自己惊艳看呆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了起来,“哎,芽芽,你为什么让张山看着二叔啊?二叔和我爹说,你比二婶管他还严,一个冬天不许他上山。” 芽芽略汗,她这个爹真不让人省心,“嗨,有备无患,求个安心。” 周杏吐吐舌头,“你可真舍得,五两银子呢!” 芽芽笑笑,银子算什么,能救爹爹的命,能保全这个家,她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 二人回到家,肖蝶儿用昨日片下来的几块鸡肉做馅儿,炸了豆腐鸡肉丸子,分了一大碗给卫望楚留着,配上白菜豆腐盒子正好一顿好饭。 见她俩回来,“回来了?正好,刚出锅,你俩给卫大夫送去吧。” 周杏皱着鼻子使劲闻了闻,“好香啊!二婶,你的手艺真是太好了,你这要去集上摆个摊儿,那绝对火爆!” 芽芽想了想,看了看周杏,“要一起去卫大夫家吗?” 周杏本来就发怵见卫望楚,此刻又有好吃的,更是一百个不情愿了。“不吃饭吗?吃了再去吧!” 芽芽利落的将豆腐鸡肉丸子和白菜豆腐盒子包起来,“上午的针灸还没做呢,要不你在家和我爹娘一起吃,我去给卫大夫送吧。” 肖蝶儿道:“也不急这一会,吃了再去吧。” 芽芽拿了一个白菜豆腐盒子咬了一口,含糊道:“我早上吃多了,不饿,就这样吃两口吧。” 周杏看看已经出门的芽芽,又看看肖蝶儿,疑惑道:“她什么时候和卫大夫关系这般好啊?昨日和二叔闹脾气还跑他家去,今日连午饭也不吃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肖蝶儿恍然顿悟,哎,这么想想,好像这卫大夫对自家闺女真的是有什么不同? 抱着包袱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却发现卫望楚不在家,芽芽到饭屋喝了一碗水,分了一小半的鸡肉丸子和白菜豆腐盒子放到锅里温着,剩下的放在柜子里,等卫望江和卫望溪下学回来吃。 正在翻动架子上晾晒的草药,听到门响,一歪头看到卫望楚推门进来,杏仁眼里水波流动,满是笑意,“你回来了?吃饭没有?”待注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两人,立刻便眯起眼睛,笑吟吟的和来人点头。 捧着一碗肉菜、拎着包袱对她怒目而视的何苗苗和一个没见过的妇人。 卫望楚看到药架子下的小少女,眼神变得很柔和,嘴里却道:“今日怎么迟了?” 芽芽也不解释,嗯了一声。 身后那妇人看看卫望楚,又看看芽芽,笑吟吟的走过来,上下打量着芽芽,“哎哟,看看这闺女俊的,这柳叶眉月牙眼,面若银盆,口若樱桃,真真是好模样,卫大夫家里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一个漂亮的闺女?” 芽芽笑眯眯装乖巧。 那媳妇笑着上前,拉住芽芽的手,拍了拍,“哎哟,看看这小手,软绵绵的,跟葱白儿似的,哪家要是娶到你啊,那真是有福气咯。” 何苗苗脸黑黑臭臭的。 被夸的女娃没被夸尴尬,倒是被她摸的有点尴尬,想抽出手来,又有点不好意思,干笑着道:“婶子长得好会说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妇人拍着她的手,问:“多大了?可有说人家?” 芽芽嘿嘿直笑,装羞不说话。 卫望楚瞥了她一眼,一边往草药房走一边道,“进去分药。” 看二人进去,那妇人就问何苗苗,“何家姑娘,你和卫大夫住的近,可知道那姑娘是谁?真是好模样!” 何苗苗眼珠子一转,“咋的,婶子看上她了?” 那妇人笑了笑,“看她的年纪也就十三四岁,应该不是卫大夫的……是吧?” 何苗苗喜上眉梢,“那是自然,卫大夫可看不上她!” 妇人也喜上眉梢,“她是卫大夫的远房亲戚吗?和我家二小子倒是年纪匹配的很。” 何苗苗把手里的饭防到桌子上,“婶子,那你可得抓紧了,她是春山村周明智家的闺女,她模样生的好,在村里可有不少人惦记呢!你下手晚了,怕就被别人抢了先去!” 说完,走到草药房前,没敢进去,只在门口,道:“楚哥哥,午饭我放在院子里桌上了,你记得吃,我先回去了,我一会再来拿碗。” 那妇人听到那声楚哥哥,忍不住捂着嘴笑,一直笑的何苗苗脸红了,也不等草药房里人的回应,红着脸跑了。 “周明智家的,哦,肖蝶儿的闺女!怪不得生的这么好呢!不过照着肖蝶儿那还是差一些的.” 里面捡药的男人专心的称着药,芽芽站在一边,帮忙包药。男人瞥了她一眼,低头干活,一会儿又瞥了她一眼,“你今日怎么迟了?还以为你得了我的盒子,便不打算来了。” 包着药包的少女睫毛扇了扇,似是看了他一眼,又似没看,“有点别的事。” “什么事?” 见男人追问,少女睫毛遮着的眸子滚了几滚,亮晶晶的抬头看着男人,“姑娘家相亲的事,卫大夫也过问吗?” 卫望楚眉头一皱,“相亲?你才多大?十四岁就要嫁人了?” 少女嘴角紧抿,歪头继续干活,眼珠子却嘀哩咕噜的转了几圈,“也不是相亲了就能立刻定下来啊,而且就算定亲也不是立刻就要嫁人啊,只是看看,有好的,定了也无妨。” 男人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好的?什么样的是好的?” 少女头也没抬,“我娘说吧,人好,长的好,能护着家里人,能赚钱养家,能干家里家外的活,能做饭洗衣,能……也就差不多吧。” 男人点点头,“这么多要求,那人家为什么要娶你?” 芽芽歪头看她,水润发光的眸子波光潋滟,“因为我长的好看呀!” 男人被她眼里的水光看的一滞,下意识道:“好看。” 少女才要笑,就听男人又道,“原来你就是个摆设。” 芽芽笑容僵在眼里,“要你管!” 过了半晌,男人细长的眸子的眨啊眨,瞥着少女道,“人家看上你了吗?” 少女下巴扬了扬,“那还用问。” “你眼睛如今这样,有人看得上你吗?” 芽芽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我娘脸都花了,我爹还不是喜欢的不要不要的!” 少女莞尔一笑,“再说了,我看上他了,自然就不会对着他也眯眯眼了。” 莹润的脸,娇俏的笑,波光荡漾的眸,男人舔了舔唇,“不害臊!” 男人还要说什么,就听少女的肚子“咕咕……”一声长鸣,忍不住便笑了,“你肚子饿起来,声音之大,是我见过之最!怎么,今日相亲的人家连饭都不给你吃吗?” 芽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光里有什么一闪而过,“我为了给你送吃的,才没吃啊!” 男人手里的动作顿住,“你给我做了吃的?” 芽芽讶异的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做的,是我娘做的。” 男人挑挑眉,少女继续道,“我娘手艺可好了!一会你尝尝!” 男人嗯了一声。 少女挂上一个讨好的笑,“昨日我爹娘收到你做的盒子,觉得你很厉害。”微微垂头,故作羞涩的又道,“对了,那盒子要多少银子?” 男人低下头,将芽芽手里的药包接过来,捆在一起,“八十两。” 八十两!?“你疯了?!” 芽芽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眸光呆滞,下巴都要掉了。 男人嘴角弯起,“先去吃饭吧!” 第20章:男色误人 取了药的妇人仍不想走,拉着芽芽还想再问问情况。 卫望楚淡淡的看了少女一眼,“去把那边的药收起来。” 少女如临大赦,对那妇人笑了笑跑了。 待男人送走了那妇人,芽芽讨好的将温在锅里的鸡肉丸子和白菜豆腐盒子端出来,“我娘的拿手好菜,可好吃了!” 男人立刻拆穿她,“你娘的拿手菜不是土豆炒野鸡?” 芽芽抿嘴一笑,平时说太多果然不是太好。 “这也好吃!你试试?还有一些我放在柜子里了,等晚上卫望江和卫望溪下学了你们一起吃。” 一双含情带盼的眸子盯着他,“快尝尝味道怎样?” 卫望楚看着求表扬的少女嘴角一弯,带出一抹笑意来,手上却还是老实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吃相斯文,“嗯,手艺不错,嗯?你不吃吗?你刚刚肚子还叫的欢。” 被取笑的女子脸皮再厚,此刻也有点不自在,她刚刚竟然又又看呆了,只是因为他竟然笑了! 在那场大梦里,她是瞎眼的,自然看不见他笑,只听声音冷冰冰的,现实里这段时间他们也相处了不少时日了,这是第一次见到他真切的笑。 这个男人吧,不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有万丈的距离,皮相都是模糊的,可他一笑,就像春风吹开了浓雾,深刻的五官便一一显现出来,棱角分明的脸因为笑意淡化了薄情之意。 长的不错—— 还行—— 很好—— 好吧,迷人! 男色也可误人。 少女施施然拿起一个白菜豆腐盒子用力的咬了一口,“原来你会笑,我一直你为你脸有什么毛病,不会笑。” 卫望楚挑眉唇角一勾,笑意更大,“怎会?” 芽芽低头看吃的,躲开他忽然的春意乍现。咬了一个鸡肉丸子,真好吃呀! 她满足的眯起眼睛赞叹:“我娘的手艺那真是没得说!若是以后嫁人了吃不到的话,我肯定心心念念的,就惦记它了。” 男人吞下嘴里的,看着对面舒坦的猫一样的少女,缓缓道:“那你不能嫁的远了,嫁远了,可就吃不到了。你今日相亲的,可远?” 少女眼珠子转悠转悠,故作害羞的道:“不远,别问我是谁啊,我没看上。”对我的亲事这么关心,来啊,继续问啊。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二人便安静的吃饭,男人吃相斯文,慢不留丢,反而大部分丸子都进了少女的肚子。 吃完,男人跟到饭屋,看着少女端着碗去洗,问,“你为什么没看上?” 嗯? “为什么没看上他?” “没看上就没看上,还有什么原因。” 洗完碗,芽芽擦干手,给卫望楚泡了一杯浓茶,然后便在院子里翻着架子上的草药,就听男人又道:“你今日相亲的对象,不如郑济陈好?” 郑济陈? 芽芽忽然转头,看着喝茶的男人,挑眉笑,“卫大夫怎么对我的亲事这么感兴趣?”尾音一挑,审视又略有期待的看着他。 喝茶的男人一顿,“作为长辈,也算是关心你一下,郑济陈游手好闲,不是良配。” 长辈?少女转过头,撇撇嘴。 男人又道:“不过,你这样眯眯眼,能找个什么样的?人家不嫌弃你也就算好了。” 芽芽水光潋滟的眼睛闪了闪,“哦,长辈?长辈怎么还不成亲啊?何家姑娘,不好吗?” 茶水在杯子里晃了晃,“你欠我八十两……” “又要挟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少女撇嘴,小声的嘀咕,低头继续干活,就听男人又道:“你相亲的对象,多大了?” “不知道。” “长的丑?” 少女嘴角翘上天,却垮下肩,无力的道,“卫大夫,我骗你的,我没去相亲。” 卫望楚看着少女的背影,猜测着哪句是真的,想了想,竟不能分辨。“为什么要骗我?” “起晚了,怕你说我。” “起晚了为什么怕我说?” “怕你说我懒。” “诚然,你懒,这也是事实。可为什么你怕我说你懒?” 芽芽背对着男人,咧开嘴,无声的笑。 男人得意的挑挑眉毛,“你很在意我说你?” “那肯定是啊。” “为什么呢?” 芽芽收起笑容,转过头,“卫大夫,你开心吗?” 压不住的嘴角微微翘起,少女装淡然的样子有点失败。 男人看着她,她看着他。 “还可以。” “那咱们谈点事。”少女忽然绽开一个如花笑容,水波荡漾的眸子情意绵绵的看着男人。 “卫大夫,你看,你那盒子就些木头、羊皮,一点点药粉,怎么看都不值八十两!” 卫望楚一副看傻子的样子,“夜见欢你以前可见过?” 见少女摇头,男人又道,“是我在滇南的瘴气林里找到了它,带回了几颗种子,花了五六年才在这里培育出来,你说它有多珍贵?八十两都是友情价。” “那我也是有出主意的,我的主意也是值些钱的吧?” “若不是你的主意,这盒子你就要付两百两银子了,你说你的主意多值钱?” 芽芽咬着嘴唇,把樱红的嘴唇都咬的发白。 男人盯着她的唇色,“别咬。” 嗯? 少女瞪着他,“你怎么不去抢?照你这个黑心的做法,你,你早该是咱十里八乡的巨富才是!你,你不会就逮着我一个人坑吧?? 卫望楚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别人也没有你这么耗钱的主意。” 芽芽苦着脸,“那,那我还给你做了这么久的药童呢,不能折算点银子吗?” “十七天。”男人端着茶杯,低头喝了一口浓浓的茶,“你做药童17天,你觉得值多少银子?” …… 半晌,少女幽怨的说,“照你说的,我的主意值一百二十两银子,这样吧,我把主意卖给你,我不要你的盒子了,我就要你的药粉,这样一算,你还得退给我——至少四十两!” 男人…… 果然是狐狸。 “售出概不退货,”狭长的眸子一挑,冷冷淡淡的又道,“药粉恕不单售。” 果然是不要脸。 芽芽咬牙看着他,“那我只好把盒子退给你了!” 姐姐不要了! 从此以后什么都不干就一门心思的守着爹爹,一步也不离开,这种该是个办法吧。 “你喷了我一次,算下来……要三十两银子,没办法,药粉单品价格比较高。” 无耻。 芽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无耻的男人,她竟然从来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无耻,现在该怎么办?破罐子破摔吧! 噔噔噔几步走到男人跟前,端起茶杯一扬,把里面的茶水泼了给干净,咣当一声砸到桌子上,“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男人眼里的笑意渐浓,“那暂时只能这样了,你这条命我暂时收着了。在你没还清银子之前,你就继续做药童吧。要是有什么事,比如去相亲什么的,要提前和我请假。” 还请假? 芽芽看着他,看着看着,自己笑起来,“好,按你说的做,我今天下午还要去相亲,我走了。” 才要走,还没走到大门口,何苗苗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你要去相亲?是刚刚王家婶子家的老二吗?刚刚她还和我打听你,对你很是满意,他家老二很是能干的,你嫁给他,不亏。” 第21章:妇人妖娆 “楚哥哥,你午饭吃好了吧,我娘叫我来拿盘子。” 何苗苗本是一个长相朴实的好姑娘,一对着卫望楚就嗲声嗲气矫揉造作。 芽芽走到路上了,还能听到何苗苗嗲嗲的声音,“呀,楚哥哥,你没吃呀?那我换个盘子放咯?” 少女忍不住撇撇嘴,也不知是卫望楚拒绝的不够彻底,还是何苗苗上赶着态度坚毅,想想那场大梦里二人都能纠缠好几年,也是无语。 路上,看见周杏在张山门前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嘛。 悄悄走过去,轻轻的喊了一声,“周杏,你干嘛呢!” 周杏回身,一把捂住芽芽的嘴,“嘘嘘……小心声,小心被听到了!” 芽芽拽下她的手,“干嘛?这里鬼鬼祟祟的,小心被人看到要说闲话的!” 周杏拉着芽芽的手,蹑手蹑脚的走到马路上,这才清了清嗓子,“二叔在里面,就是你爹!” 芽芽眯着眼想了想,“然后呢?” “我觉得二叔今天很奇怪,奇奇怪怪,刚刚,刚刚吃饭的时候一直在讲张山的事。” 昨日她和爹爹说张山可以多来往,爹爹这么听话? “然后呢?” 周杏歪头想了想,“没有然后,就是觉得有点怪,也说不上哪里怪来,哎,你说,你爹不会是去跟张山要银子吧?” 芽芽摇头,“不会,我爹不知道。” “那你爹找他干嘛,脸色沉沉的,看着不大高兴的样子。” 不大高兴?想起昨晚上周明智和肖蝶儿意味深长的眼神,额,怕不是他们误会了? “管他呢,”周杏咧嘴一笑,挽起芽芽的胳膊,“哎,你知道吗?看不出张山还挺有性格!” “怎么了?” 周杏眼睛有点放光,“他以前不是在镇上跟着师傅学硝皮子?” “嗯?” “他师傅和他女儿呢就看上他了,就想让他入赘,哎,你知道吗?他竟然敢拒绝了!” 有这回事? 周杏一脸不可思议,“哎哟,把他师傅气的,就把他赶出来了,还不让他在镇上开店硝皮子。” 芽芽恍然,怪不得呢,估计是师傅看他手艺好,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谁知道傻小子不听安排。 周杏一边走一边继续道:“哎,你说,他师傅是不是太霸道了,人家瞧不上他闺女,就不让人家用他的手艺吃饭?那不是白学了?真是太霸道了!” 芽芽点点头,捋了一遍大梦的大事小事,却发现不记得张山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在那场梦里她本就眼瞎,又被熏香控制,被禁锢,外面的消息实在很难收到。 “你说,他师傅的女儿是不是长的不好看?要不然张山怎么可能不愿意呢?张山看起来老实巴交的,也不像个挑剔……” 周杏的话没说完,忽然闭了嘴。 芽芽一转头,只见祝青莲站在岔路口和郑济陈说话,依旧是阔腿黛色裤配收腰的丁香色薄袄,胁下方别着的玫红色丝帕随风轻轻撩着丰润的前胸。 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依旧苗条,腰是腰,胸是胸,边说边笑,唇角边的两个梨涡随着笑意若隐若现,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泛着水光,柔柔的、崇拜的仰望着郑济陈,。 本就生的美貌,姿态又妖娆,又是这样的目光谁受的住? 想当年,周致远从镇上带她回来,在村子里引起了不小轰动,就祝青莲的这个模样做派,放到大户人家里,那也是能博得一定地位的姨娘,可她竟然愿意给一个穷夫子当姨娘。 周杏和芽芽对看一眼,撇着嘴道,“真受不了三叔的这个姨娘,你看她看郑济陈的样子,感觉就像,他是他的天、是他的神、是他的……男人!” 芽芽嗯了一声,点点头。 这都是严格训练出来的呀。 周杏靠近芽芽,压低声音悄声道:“我挺理解三叔当初为什么会把祝姨娘领回家的,你看她,都四十多了都还这么好看,年轻的时候得好看成什么样?” 好看那是真好看。 “关键,还,还……”周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她那种姿态,好像永远是拧着的,女性的曲线总是在她身上体现的特别到位。 “身姿妖娆,曲线玲珑?”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周杏咂咂嘴,“书生都爱俏,更何况还是三叔这样没见过市面的穷书生?那能受的住这架势?” 芽芽忍不住拍了她一下,“编排三叔,小心让俊臣哥听见罚你!” 周杏吐舌笑了起来,花枝乱颤,“守着俊臣哥我肯定不敢这么多啊,你又不会告状。” “她害死了三婶,长的再好看那也是咱的仇人!”芽芽眯着眼,将眸子里翻涌着的情绪尽数挡住了,这对母女作的孽,早晚是要清算的。 “那当然!”周杏圆滚滚的眸子斜向上一挑,剜了那边一眼,“不共戴天!” 说完,明媚的眸子一转,奸笑着看着芽芽,神秘兮兮的说,“哎,你说,祝姨娘以前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这可说来话长了。 芽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觉得她是干什么的?” 周杏撇着嘴点点头,“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姑娘!说是家世败落的商户家的小姐,我是不信的。” 芽芽点头,那肯定不是。 “我总觉得奇怪,她跟三叔的时候都快三十了,谁家姑娘这么大年纪不嫁人?” “好人家的姑娘三十岁都快当奶奶了。”芽芽歪头看着周杏,最近小丫头也有点开窍,“当初是怎么说的来?” “说家里祖辈接连有丧,守孝耽搁了说亲,再后来就家败了。”脑子开窍的姑娘一脸鄙视,板着指头数,“祖辈有丧,守大孝也就六年,正常也不过二十出头,遇到三叔的时候都三十了,十年呢,她干嘛去了?” 芽芽脸上不自觉露出些许笑意来。她以前也想不明白,一个那么容易就戳穿的谎言,怎么就一直没人看明白呢? 那边,郑济陈远远的瞥见芽芽,不着痕迹的退后了半步,脸上一喜便要跑过来,才抬腿,忽然想到上次的事,顿时脸色阴沉,定在那里。 祝青莲见他神色有异,转头看到周杏芽芽二女,远远对她们柔柔一笑,目视着他们慢慢走近,娇声道:“小杏,芽芽,你们这是要去哪啊?” 周杏冷着脸,撇过头,假装没看到,芽芽眯着眼对那边的二人假笑着点点头,二女很有默契的加快脚步。 郑济陈阴沉着脸看着芽芽走远,就听祝青莲缓缓道:“芽芽这闺女多俊俏的一丫头啊,可惜眼睛……不过呀,卫家郎中是个能干的的,没准能给她治好。” 顿了顿,叹了口气,又道,“只是啊,这一趟一趟来回跑,虽说不远,可也着实累了些,我看了都心疼,不消说怜香惜玉的男人了。” 郑济陈转头看着她,见她一脸欣慰的笑,继续道:“要说,还是芽芽命好,总是遇上好人,郑少爷你就不用说了,私塾里那些小伙子,村西那刘家……” 郑济陈知道祝青莲在撮合自己和周凤翎,明知道她在说芽芽坏话,可听到耳朵里还是心头不快的很。 见少年郎的脸色黑了下来,祝青莲继续笑道,“卫大夫也心疼芽芽来回跑,便让她在他那里用午饭,可芽芽是娇养的丫头,哪会做饭,辛苦卫大夫又治病又做饭的!” 郑济陈脸色阴沉,想反驳她,却无从反驳,毕竟芽芽和卫望楚的闲话他也是听过的。 祝青莲柔媚的一笑,“哪家姑娘嫁给卫大夫呀,那可是享福咯。” “祝姨娘这么说,是也想把闺女嫁给卫大夫了?”郑济陈脸色沉沉,不悦的说道。 少妇妩媚的眼睛露出一丝娇嗔,似笑非笑的看着郑济陈,“郑少爷这般说,可是要冤死我了!我家凤翎啊,心有所属,你也是知道的呀。” 言下之意,我闺女喜欢你呀! 第22章:村里最美的妞 暖风一吹,大地便迅速的回暖,眼看着河边的的湿土地上慢慢冒出了嫩黄的芽,柳树光秃秃的枝条上也慢慢鼓出了包。 是春天了。 芽芽变得越来越焦虑,她不知道梦里那熊会不会出现,她不知道爹爹有了喷药盒子和张山的加持能不能躲过一劫? 做事便都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和卫望楚斗嘴都没了兴趣。 卫望楚见她蔫蔫的,对她说什么毒舌话也收不到有意思的回应,那双眼睛动不动便失了神,没了往日的光彩。 这日芽芽刚来,便见卫望楚拿了锄头和药篓子要出门,忽然想起,似乎卫望楚很久很久不出门了,除了偶尔去给人看病。 “你要上山?” 卫望楚打量了一下芽芽,依旧是半头乌发披散着,半头乌发挽成双丫髻,不见任何钗环,上身樱桃红的薄袄配淡黄色的马甲,下身是常年雷打不动的黑色裤子,用绑腿束在脚腕处,黑色的方口单鞋白色的棉袜,袜口收在绑腿里,很是能干的伶俐模样。 “走吧。”说着拎起一个竹筒。 芽芽顿时一个愣怔,“我也一起去?” “不想去?” “想想想!”少女立马点头如捣蒜,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 出去玩比窝在他两间茅草房里好多了不是。 春山连绵数里,共九个山头,山庙坐落在第一山头,山路修的齐整,数万阶台阶逐步而上,很是壮观。二三山头虽未被开发,但山脚下坐落着几个据说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庄子,庄子里满是桃树和柿子树,庄子外也零星的长着几棵,道路也被修的也算齐整,山间小路虽然窄,却足可以过马车。四五六山头被称为狼牙岭,有狼出没,只有村里的猎户敢上来,七八九山头被叫做要命峰,有大片大片的上古密林,几乎没人敢来。 素日里,卫望楚上山采药都是去要命峰,那里有成片的密林,去的人少,珍稀的草药多,这次带着芽芽,便在狼牙岭的五山头拐弯了。 芽芽以前只在前面三个山头玩耍,第一次向后走,心里又紧张又觉得刺激,不知道今日爹爹上不上山,会不会遇见。 “卫大夫,这山上还光秃秃的,连点绿色也看不见,有草药采吗?” 男人从一颗干巴巴的树枝上摘了几颗黑乎乎的果子扔到药篓子里,“谁说草药都是绿色的呢?” 芽芽想想也是,他家的草药可都是枯黄黄的,更多的是根茎类,特别不容易晒干。 卫望楚一边慢慢往上爬,一边问,“那喷药的盒子,你爹爹用上了吗?” 叹了一口气,芽芽摇摇头,“没有呢!” 男人回头看她一眼,“没用上不是好事?为何闷闷不乐的?” 没用上可说不定是好事还是坏事,若是用上了,救了命,那才是好事。这没用上——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用上呢?而且用上有没有用呢? 等的心焦。 “你就不怕遇到什么猛兽吗?” “应该猛兽怕遇见我,通常它们身上都是宝。” 正说着,卫望楚停了下来,看着面前不大不小的沟壑,像是山雨冲出来的,他回头看了看芽芽,一步从这边迈到另一边,双腿叉开站在那里,对着芽芽伸手。 “你腿短,过去小心点。” 腿短的少女走近看了看,果然这个坑是有点宽的,便轻轻将手撑在他的手上,借着他的力一跃,迈了过去。 卫望楚也跟着迈了过去,手却趁机一握,将少女的小手握在手里。 “前面有点陡,借我的手给你扶着。” 他的大手干燥又温暖,手掌指腹略有薄茧,轻轻一拢,便可将少女冰凉的小手整个包裹起来。 芽芽却不贪恋这温暖,白了他一眼,立刻就把手抽了出来。 “那可用不着,村里的丫头,从小就在山上玩,可不是那些个娇滴滴的镇上姑娘。”少女不着痕迹的把手在褂子上蹭了蹭,“再说,男女授受不亲。” 说着,眼珠子转了转,似笑非笑睨了他一眼,“卫大夫,你总是这样不避嫌的照顾姑娘的吗?” 卫望楚捻了捻空出来的手指,平静无波的眸子看了她一眼,继续走,“不好意思,没把你当姑娘,只是觉得你腿短。” 哼哼笑了几声,芽芽看着几步便远远跑到前面高大背影,忙快步跟上,“卫大夫,你慢点——” 见男人微微回头瞥过来,少女笑嘻嘻的道,“小心掉沟里,你年纪也不小了,万一掉沟里那可摔得不轻。” “劳你费心。”男人脚步不停,眨眼就把少女甩在后面。 “卫大叔不用客气呀。” 少女的嘴角却忍不住翘起来,眉眼也不自觉带了笑意。 到底还是年纪小,经历不够。 芽芽错误的估计了爬狼牙岭的难度。 狼牙岭和一般的山头不一样,几乎没有可以成行的路,巨大的石头和树木交错排列,常常需要手脚并用才能上去。 才爬了一半,芽芽已经气喘吁吁,一张粉脸比擦了胭脂还红,额头的汗汇成小河顺着脸颊淌下来。 而那小气的男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步一步如履平地,稳稳的走在前面,竟是真的一点援手都不再给了。 芽芽又累又渴,早就是咬牙死撑,看离他越来越远,索性不走了,在背阴处寻了块大石头一屁股坐下。 男人的脚步声还在不紧不慢的往上走,似乎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少女已经开始耍赖了。 歇了口气,芽芽仰头一看,男人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 “卫望楚!” 这一声真是叫的咬牙切齿,这混蛋的男人! 不就是嘲笑了他的年纪一下嘛,在前面爬的飞快,是要累死她吗? 如今还撇下她跑了? 芽芽破罐子破摔往石头的一躺,不信这个死男人不回来找她。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来人,芽芽开始有点忐忑,这里毕竟是狼牙岭,可是会有狼出没的——会不会男人回来找过她了?但是她躲在石头后面,他没看到,又去别的地方找了? 想也没想,芽芽立刻手脚并用爬到了附近最高的石头上,站在高处,四下一看,除了干巴巴尚未发芽的树木,便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和干枯的草,荒凉一片。 深吸一口气,芽芽给自己打着气,慢慢坐在石头上,时间一寸一寸过去,阳光擦的脸颊生热,心里却开始发凉——会不会卫望楚找不到她然后自己回家了? 快要哭了的时候,终于看见卫望楚从山上快步走了下来。 怒火从心底一路烧到了脑门儿上,少女凶狠又委屈的瞪着他,“你去哪了?你把我丢在这里去哪了?!说你年纪大了,又没有说错!你耍什么脾气啊!” 卫望楚到底理亏,本要解释什么,被她一顿吼,顿时眼神凉凉,“是谁说不需要被照顾的?是谁说爬惯了山的?是谁说不是娇滴滴的姑娘的?是谁说……” 啪啪打脸来的太快,又担惊受怕,又怒气攻心,又委屈难受,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芽芽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咚的一声,跳下石头,拔腿就往山下走。 卫望楚三两步追过去,扯住她的胳膊,“别闹,你要一个人能回去你早回去了。” 少女一听更是恼怒不已,胳膊猛地往后一轮,挣开了男人的手,继续往下走,脸黑如碳,眼眶却微红,“好,你看我能不能一个人回去!” 男人耐着性子道:“这是狼牙岭,你一个人不安全……” 少女声音凉凉的打断他,“与你何干?” 还知道我一个人不安全,刚刚干嘛去了? 男人用力拽住她手腕,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无奈,缓缓解释道:“方才并不是丢下你,刚刚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遇到了王家庄的几个人,王兄弟受伤骨折了,需要立刻接骨。” 王家庄王家兄弟? 男人继续道:“我站的地方一抬头便可以看到你这边的情况,也……不放心别人来找你,才没有让人来寻你,想着接好骨头便先来找你,再回去处理王家姑娘和王兄弟的伤。” 王家姑娘?十里八村排名第一的美人,村里最美的妞。 第23章:童养媳? “你去处理王家姑娘的伤去吧,我自己可以回家。” 芽芽深吸一口气,想挥散心里那股越来越聚集的郁气,和那压也压不下去的火气。 “周芽芽,别无理取闹,我虽在上面,却是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你的。” 刚刚给王兄弟接骨,看到芽芽爬到大石头上四下张望,虽看不清表情,却也猜得到她应该焦急又害怕,匆忙将临时充当夹板的木棍固定住,便急急忙忙的下来寻她。 “王家兄弟要下来找你,和你说明情况,我,我担心你一个姑娘家在荒山野岭见到陌生男人会害怕,况且,你,你……” 你生的貌美,恐别的男人对你起了什么念头,这句话终究没说出来,顿了顿,便又道,“那王家兄弟均没有说亲,和你单独相处,对你的名声总是有碍。” 芽芽想用力扯开胳膊,挣扎了几次无果,恼道:“你这样和我单独相处,对我的名声就无碍了?” 男人一时语塞。 少女冷哼一声,“放开!我既然上的来,就下得去。” “周芽芽,别闹!” “卫望楚,放开!” 二人僵持间,忽听有人远远的叫,“卫大夫!” 从山上缓缓下来三男一女,男子都做短打扮,两个男子架着另一个左腿小腿上用布条固定着两根树枝的男子。 女子一身柳青色锦衣劲装跟在后面,一张脸有点泛白,额头鼻尖微微带汗,一双秀眉微微蹙着,眼里痛楚清晰可见,俊美之中又透着几分我见尤怜。 喊叫卫望楚的是一年轻后生,脸上胳膊上也挂了彩,虽然看着狼狈,却也难掩俊朗。 卫望楚点点头,放开抓着芽芽的手,低头轻声道,“她们是王家庄的王家兄妹,刚刚王家姑娘踩到了一块活动的山石,滚下了山去,王家兄弟为了救她,也滚了下去,姑娘受了轻伤,王家大哥却骨折了,刚刚便是给王家大哥接骨耽误了些时间。” 芽芽看着他放开的手,瞥了一眼越行越近的王家姑娘,没说话。眯了眯起眼,身子微微侧了侧,把自己隐在了他后面。 如果说家有几十亩良田的郑济陈是春山村的小地主,那王家人就是王家庄实打实的大地主了,家有良田上百亩,镇上的铺子也是论排的,听说甚至州府上也有他们的买卖,很是富贵的人家。 家财万贯,貌美如花,说一句天之娇女,怕是十里八乡没有反对的。 “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王兄弟和王家姑娘还有伤需要处理一下。” 卫望楚见芽芽不说话,生怕她一个人跑了,便又拉着她的胳膊往前走了一步,冷着脸对王家人说,“这是小徒,王家姑娘的伤便有她处理吧。” 说着,从怀里取了一个小瓶子递给芽芽,“撒在伤口上即可,无需包扎。” 少女不情不愿的接过来,上前两步替王家姑娘处理伤口,她被两个哥哥护的很好,只是两只手和胳膊肘子有点擦伤,放在芽芽周杏身上,跟本也是不用擦什么药的。 卫望楚看她忙去了,才转身去看王家大哥的伤势,除了腿,胳膊也有些扭到,检查了一翻,“无事,等我开些药酒,擦一擦,很快便好了。” “谢谢你了,姑娘。” 王家姑娘声音柔柔的,一如她温婉的长相。 芽芽低头笑笑,“不用谢。” “你是周姑娘吗?”王家姑娘微微一笑,柔美多情,“虽然我们没有见过,可姑娘容貌娇美异常,想来也只有春山村第一美人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容貌了。” “没有没有,你过奖了。” 从来都是被人叫包子美人,这样一本正经诚恳的夸赞,倒叫被夸奖的姑娘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的说,“若说美貌,你才是这十里八乡最好看的!” “你谦虚了。”王家姑娘说什么都是慢慢的柔柔的,“我不如你。 卫望楚处理完了王家兄弟的伤口,眉眼变的略微柔和,说,“没什么大碍,下午晚一些时候去我家取一些药,内服外敷,吃了几天便无碍了。” 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拉住芽芽的胳膊,“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的,卫大夫,多谢,多谢,您先忙!” 王家兄妹看着他们远去,王家姑娘眼底略有幽怨。 王家大哥说,“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卫大夫收了居然一个女徒弟?” 一个漂亮的女徒弟。 王家二哥嘿嘿笑了,“我看倒不像是女徒弟,倒像是小媳妇儿!” 王家大哥和三弟同时朝小妹看去,只见妹妹一直望着卫望楚和小徒弟远去的背影,并没有在意哥哥们说什么,便齐齐叹了口气。 小弟说,“二哥,不要胡说,这小徒弟一看也就十三四岁,哪里就是什么小媳妇儿?” 二哥嘿嘿笑笑,“童养媳!” …… “童养媳”被卫望楚拉扯着,直到王家人看不见了,这才停下脚步,将胳膊用力从他手里扯出来。 卫望楚眸色明暗难辨,转身从药篓子里拿出竹筒递给她,“喝水。” 芽芽渴的狠了,也不客气,一声不吭的接过来仰头大口的喝着。 她的唇并没有贴在竹筒上,而是隔了一段距离,樱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竹筒里的水缓缓倒进嘴巴里,透过水光隐隐可见一条分红小舌轻轻蠕动…… 咕嘟咕嘟吞咽的声音,伴着白皙又透着分红的脖颈起起伏伏,汗水若有似无的从额头、脸颊顺着耳朵前后流过脖颈,进入领子里面。 卫望楚心底忽然一颤,似乎有什么在那里蹦来跳去,随时都想要冲破胸膛钻出来,他舔舔唇压下那股燥意转头看向别处。 芽芽看他舔嘴唇,只当他也渴了,便把竹筒递给他,他便学着她的样子喝了几口。 喝了水,二人向南一拐,朝着下山方向去了。 一路上,二人并不说话,芽芽难得的安静,卫望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降到冰点。 遇见难走的路,卫望楚想扶她,被她躲开,便强行扯住她的手腕,任她怎么反抗、怎么发脾气就是用力箍着不撒手。 少女的胳膊被他捏的生疼,却忍着疼一声不吭。 好不容易下山了,以为要回家了,却发现路线一转,似乎又往山上走。 芽芽停住脚步,不满的道:“哎,你这是要去哪?这不是回家的路。” 卫望楚回头望她,只见她脸红呼呼的,汗水把头发打湿了,黏在脸颊上,有点可怜巴巴的,只是一双眼睛晶晶亮,却又与往日不同,又冷又硬,似是带了一层薄冰,面色一滞,声音便带了三分嘲意。 “怕了?” 说着取了竹筒递给她。 芽芽接过来,哧笑了一声,“怕什么?我又不是什么大家小姐,不过贱命一条。我怕也怕耽误你和王家人的约定。” 说着,抬手喝水,袖口下滑,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胳膊,嫩藕一样的玉臂上清晰的印着几个发红指印,红白相映分外明显。 “你……” 卫望楚一把扯过她的胳膊,竹筒里的水大半洒在她的前胸。 少女一声暴躁的尖叫,气急败坏的稳住竹筒,用力抽回胳膊,拿了帕子去擦,马甲上已经湿透,擦是无法擦干了,“你要干嘛?” 没理她,卫望楚从怀里掏出一小盒药膏,强行拉过她的胳膊,撸起袖子,用蘸了药膏的手,轻轻揉捏着她的胳膊。 芽芽抿着嘴巴不说话,一双眼睛瞪着他,心里有气又有委屈,还不是被他捏的,现在又来装好人! 半晌,卫望楚叹了口气,“走吧,带你去一个没有外人的地方。” 第24章:死在你这儿 在春山村住了一辈子,芽芽从来都不知道狼牙岭的四山头竟然有一座庄子! 在林子深处,掩在一层一层的灌木丛里。 爹爹这样常常上山的猎户,四山头都是跑熟了的,也从未说过狼牙岭竟然有这规模巨大的庄子。 “少主!” 站在门口迎接的是这庄子的看庄人,老老少少五口人垂手站在门口,看起来应该是一家人。见到卫望楚,态度很是恭敬。 卫望楚点点头,“去忙吧,有事会叫你。” 应了一声,五人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出芽芽眼里的惊疑,卫望楚淡淡的解释道:“这里是我师傅的庄子,师傅除了醉心岐黄之术,最精通的便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这庄子四周的灌木丛看似散乱,其实是设了八卦阵的,不懂的人,无论如何都走不进这庄子里。” 顿了顿,又指着刚刚五人消失的方向,“老乔一家是师傅救下的,背着官司,没地方可去,便住在这里。” 芽芽很震惊。 她知道卫望楚很厉害,听说常常会被京城的达官贵人们请去看病,也听说过他师傅非常有名,可听说和真切的看到又是不同层次的体验,看到这规模宏大的庄子竟然从未被村里人发现,便更觉得卫望楚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厉害。 他与她很遥远,不是她朝他走两步、他拉她两把就能靠近的遥远。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怎么?怕了?” 看到芽芽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一双黑潭似的眼睛忽的刮起一阵旋风,深的似乎看不到底。 芽芽仰头看着他,觉得他似乎又高大了一些,高大到近乎遥远,她的声音有点飘,“你若是把我藏是在这里,怕是没有人能找到我了。” 在那场大梦里,被卫望楚从山匪手里救下的时候,若是,那时候他带她来的是这里,是不是郑济陈就不会找道她了? 她求过他的。 他说这是他们夫妻的事情,他无法插手。 是的,他没有道理插手。 “走吧,我带你到处逛逛。”卫望楚感受到少女的情绪忽然变的更低落,比之前在山上,有过之而无不及,语气便软了三分。 “只是这庄子冬天里确实没什么好看的,再暖一暖,花都开了,就好看了,到时候再带你来看。” 芽芽不置可否,一言不发的跟着他。 庄子很美,纵然万物还未发芽,可庄子里依然又一些绿色的不知名的植物,比之外面冷硬的枯黄,这里倒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意味。 “这里是百草园,种植着一些我这些年培育的珍稀草药,夜见欢便是在这里培育出来的。” 芽芽点点头,她忽然明白了为何之前大家总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都以为他是外出给人看病去了,其实也可能是留在这庄子里培育草药罢了。 “这里是百果园,虽说没有百种果子,可一年四季应景的果子却是都有的,过几天杏花桃花梨花相继开花了,倒是可以进去转一转。” 少女依旧只是点头,并不回应。 卫望楚侧头看着她的脸,只觉得乌黑的眼底似乎平静无波,又似乎汹涌着什么不知名的情绪。 “前面有几亩地,种点应季的粮食,老乔一家的口粮。这边是百禽园,养着不少鸡鸭鹅,它们可以从那边下到池子里游泳。” 卫望楚指着不远处宽阔的池子,大小并不比春山村的春湾小,抬头的瞬间,芽芽立刻被定在当场。 池子另一边有一架硕大的紫藤花架。 花架下,放着一张圆桌和几把凳子,还有一张躺椅。 芽芽直愣愣的看着那张躺椅和还未发芽的紫藤花架。 那场大梦里,她就是死在这儿了。 她一直奇怪,为何她临死前会闻到紫藤花香,为何会感受到紫藤花落在脸上,明明卫望楚的两间茅草屋并没有种植紫藤花。 原来,这里才是。 光秃秃的架子,干巴巴的枝条,说不出的荒凉。 男人顺着她的目光,道,“那是紫藤花,还未发芽,没什么看的。” 又转头看她,只觉得她黑潭一般深邃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风霜。 冰凉,凄美。 她看着紫藤花架,他看着她。 好半晌,男人幽幽的叹了口气,“你饿了吧?那边有个池塘,不如去钓鱼,一会可以给你烤鱼吃。” 芽芽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那边紫藤花架。 说是钓鱼,不如说是捞鱼。 池子很大,卫望楚站在桥上,大把大把的鱼粮撒下去,不一会就涌出来密密麻麻的一片鱼,大大小小的挤过来争抢着嘴边的鱼食,男人顺手抄起一把的叉子,叉子前端绑着一竹篾编的篓子,“想要哪条?” “嗯?”芽芽回过神,“随意。” 男人往水里一捞,便捞出来一条黑不溜秋的大鱼,大鱼在篓子里挣扎不已,池子里的群鱼却毫无所觉,依旧吃的欢实。 芽芽看的有些悲凉。 人和鱼有什么分别,一样的漠不关心,一样的独善其身。若硬要说差别,那不过是人的想法更卑劣一点罢了。 卫望楚连鱼带篓往旁边的树上一摔,将晕了的鱼取出,用一把巴掌长的小刀将鱼鳞刮了干净,又一下将鱼肚子划开,用刀头三两下取出内脏,在池子里一涮,撒上细盐腌着,又去捞了一条出来,继续处理。 抬头看了一眼芽芽,见她仿佛在看自己,又似乎透过自己看到什么别的东西。 眼神凉凉,似乎入定。 “周芽芽?” 叫了三声,芽芽回神看他,眼神没有往日的眼波流转,反而更像认识之前,目光呆滞,似乎没有聚光。 男人心有讶异,一边处理一边缓缓道:“以前跟师傅四处乱跑的时候,有时候没得吃了,就只能去河里、湖里抓鱼,那鱼不比现在这样好抓,常常在河边拿着叉子叉半天,才能叉到巴掌大的一条小鱼。” 芽芽不说话,男人自顾自的说不下去了,便生火烤鱼。 他动作利落,不一会便又鱼香飘出来了。 端了一个放了细盐的盘子给芽芽,卫望楚道,“腌的时间短,里面的鱼肉怕是不入味,你吃的时候便蘸些细盐吃。” 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细盐,又道,“这些黑色的是一种香料,用来去除鱼腥味的,并不是什么脏东西。” 芽芽点点头,闻了闻,是有一股奇怪的香味,味道很浓郁,但并不讨厌。 鱼烤好了,一人一条,坐在池子边上的小桌子上,开吃。 卫望楚略含期待的看着芽芽吃,“好吃吗?” 芽芽并不看他,点头说好吃。 坐在一起吃饭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素日里,芽芽在饭桌上都是叽叽咕咕讲个不停,今日却只是安静的坐着吃鱼。 “青鱼刺多,你吃起来,小心些。” 芽芽点点头,依旧低头吃鱼。 少女今日乖巧的让卫望楚觉得有些奇怪,素日里都是装乖卖巧,其实骨子里尽是叛逆散漫,可今日,她似乎有些过分乖巧。 就因为刚刚山上丢下她的事? 一个素日里安静的人忽然闹腾不难接受,一个闹腾的人忽然安静,这便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各怀心思的吃完鱼,卫望楚牵了一匹马出来,“山路崎岖,马车不容易走,而且太引人注目,我们骑马回去吧。” 芽芽点点头,“好,不耽误你的事情就好。” 还记得他约了王家的人。 男人伸手给芽芽,将她扶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坐在她后面,两只胳膊虚笼着,一勒缰绳,便奔了出去。 芽芽抓着马鞍,坐直了身子,就算颠簸,也未曾往后靠过半分。 到了村口,芽芽说,“行了,就到这里吧,男女有别,共骑一匹马匹回去,恐怕会有闲言闲语,就在这里分别吧!”说罢,不容分说从男人的胳膊下溜了下去。 卫望楚眸色不明的看着她,一直看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见,才缓缓策马而归。 第25章:男人,什么东西 是夜,芽芽做了一个梦,梦里似乎又回到了那段不堪的岁月,这是和以前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看见了。 她看见,在山上,几个山匪扯她衣服的扯衣服,几个山匪误无耻而又淫邪的笑着。 她看见,张山黑着一张脸跑出来让他们放了她,然后被打的趴在那里浑身是血。 她看见,卫望楚犹如天降,一身布衣,背着药篓子,手里拿着喷药盒子,大喝一声:捂住口鼻,然后白色的烟雾喷出,几个山匪一个一个的倒下去。 画面一转,又是那间挂满蛟鞘纱艳房。 面目模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撅着嘴靠过来,嘴里叫着“卿卿”还是“青青”。 芽芽想躲,却从身后伸出来两只健硕的手将她死死的禁锢在床上。 形形**赤着身子面目模糊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涌了出来,奔向芽芽身边,摸她的腿,摸她的手,摸她的脸。 芽芽大喊一声往后面缩去。 众人忽然消失不见。 一张模糊的脸慢慢靠近,霸道阴翳的双眼,带着惯有的嘲讽和不可一世,在她身上上下下审视着,那视线似乎有穿透性,撕裂她的衣服,剖开她的肌肤,将缩在心底角落的那个自己一把掐住…… 芽芽几乎要尖叫出声的时候,画面忽然一白。 却是她生命最后的时光,紫藤花,躺椅,还有坐在一侧面目清冷的男人。 她要死了,她的名声臭了,人人喊打的地步。 活着只会给亲人蒙羞。 画面一转,她的坟前,卫望楚一袭玄色锦衣,骑在高头大马上,面目疏离的看着那淹没在坟场的小土包。 远处一行车队遥遥的等在路口,锦鹏马车下立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马蹄轻扬,玉面公子回身走了。 芽芽立在坟包之前,望着他的背影,泪流满面。 这就是最后的结局吗? 哭着哭着,醒了。 芽芽睁开一双泪眼。 昏黄的灯火下,十四岁的小姑娘一头冷汗,眼里是无尽的悲伤。 梦里,卫望楚冷漠疏离,虽救了她,却不肯助她脱离苦海,仍眼睁睁的看着她落入狼爪。 梦里,他说,他无法掺和别人家事——是的,她是已是**,肮脏不堪的**。 他一丝怜悯也无。 那如今呢? 他对她似乎不再冷漠,只是因为如今的自己是未嫁少女、处子之身? 男人,什么东西? 还是他只是像郑济陈对周凤翎一样,不主动,不拒绝? 忽然想起何苗苗,大梦里,她和卫望楚纠缠那么多年,是不是也是看到了些许的希望? 男人,什么东西! 躺回床上,辗转难眠,眼睁睁的看着天色从黑变白。 一连几日,芽芽都再没去卫望楚家。 倒不是赌气,只是自从庄子一别,她有点颓,常常梦到大梦里的往事,原来模糊的人脸慢慢变得清晰,扰她梦,扰她眠,不过三日,眼下便一片乌青。 这日,日头才略略西偏,周明智便兴高采烈的回家了,他猎到一头狐狸和四只野鸡,一进门见闺女坐在门口做针线,略有讶异,“芽芽,今日怎么又没去治眼?” 芽芽抬起消瘦的脸看着爹爹笑,“一直治也没什么效果,便歇一阵子再治吧,也不碍事。” 转头看着他手里的猎物,赞道,“爹爹今日好厉害,猎到这么多!” 周明智憨厚的脸上满是得意,“明日跟爹爹去镇上卖野味,卖完了带你和安柏一起去逛逛,爹爹给你买花布做衣裳,给安柏买纸笔!” 肖蝶儿从屋里端着茶杯迎出来,一张温柔的脸上布满了笑意,“回来了,喝点水吧。饭在锅里热着呢,我去端,你肯定饿了。” 周明智看着妻子不太稳当的步伐,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去,“慢点,我自己来。” 喝了水,起身去饭屋洗了手,顺便端了热饭出来,坐在芽芽身边,一边吃一边和肖蝶儿商量,“这次猎的多,我一会烧点水,秃两只,一只咱自己吃了,另一只送去给卫大夫,他给芽芽治病这么久,虽然还没看到什么效果,也是让人费心了。” 芽芽听到,抬起头,“不用给卫大夫送了,他给我治病又不是不收钱。” 再说,庄子里那么多鸡鸭鹅,他也不缺这一只。 “你这孩子,”肖蝶儿嗔怪的看了闺女一眼,“看病收钱自是应当,咱让人费心了,而且,人家还做了喷药盒子给你爹防身,应当要好好谢一谢的。” 芽芽没说话,爹娘都是厚道人,还不知道卫望楚要收他们八十两呢! 只怕知道了,就会立刻将这盒子还回去。 周明智吃饭的功夫,肖蝶儿已经烧开了水,浇到两只野鸡身上,准备给它们拔毛。 周明智三两口的吃完,抢上前去,“我来,你细皮嫩肉的,哪里受得了这烫!” 芽芽笑吟吟的看着爹娘秀恩爱,早已见惯了的,每每看到还是觉得很是温暖。 “明日去镇上也叫上小杏,”忽然想起什么,芽芽又道,“可惜阿娇姐姐和俊臣哥去走姨家了,要不然都叫着一起去,人多才热闹。” 周阿娇走姨家还没回来,周杏最近没有伴儿,便在私塾到处搞事情,年纪大了不好去搞男娃娃,便整日折腾那些女娃娃。 周杏年幼丧母,是肖蝶儿奶大的,每逢惹了什么篓子,那些孩子家长便来找肖蝶儿说理。 周谭周平成亲后,本以为可以替肖蝶儿分担一二,可大嫂于燕儿太会骂,二嫂李文文太会辩,那些人只好继续来找肖蝶儿麻烦。 肖蝶儿从饭屋出来,想着那些女娃的娘见到她那一通一通的告状,忍不住又想笑又无奈。 “阿娇不在,你又日日去治眼睛,小杏都快要憋死了,整日在私塾憋着坏的作弄人。” 芽芽回头看着娘亲,“又有人来找你麻烦了?” “没啥麻烦的。” 周明智皱眉道““小杏娘走的早,大哥和两个侄子又一味的惯着她,人自然是好的,可也太皮了些!” 周杏皮也是真的皮。 周明智还是喜欢同样没娘的周阿娇,“你看阿娇,也早早的没了娘,还有个不着四六的姨娘,可人家就知书达理的。” 可周杏皮的那些“蔫坏”的点子都是周阿娇出的。 母女俩看呆子一样的看着周明智,可当事人完全觉不出什么来,还在嘟嘟的说,“娃她娘,小杏和阿娇这俩闺女,你该说就得说,眼看着闺女长大了要说婆家了,你看小杏这猴子样,哪家敢要她当媳妇儿?”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的。 周杏的确是在村里名声不太好,别说春山村,就是临近的几个村子,怕也都听过她的大名。 肖蝶儿应了一声,“是该好好管管小杏的,明天,后天开始,拘在我身边学女红。” 芽芽吐舌偷笑,可怜的周杏,要开始遭受娘温柔的“大刑”了,就她那个活泼性子,怎么可能坐的住绣花? “爹爹,这狐狸挺好看的!” 周明智在收拾野鸡,芽芽便蹲在一边看已经死了的狐狸,白毛为主,辅以棕红色的花色,很是漂亮,周明智一箭从眼下穿脑而过,并未伤到皮毛。“爹爹的射箭越来越厉害了,竟然没伤到皮毛。” “伤到皮毛就不值钱了。” “哎,爹爹,何不找张山大哥硝了皮子再去镇上卖?那样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又是张山,还大哥? 周明智顿了顿,抬头狐疑的看着女儿,肖蝶儿也转头看着女儿。 芽芽被二人看的有点毛,“爹,娘,你们干嘛?” 第26章:毛丫头思春了? 村里闺女十四五说亲,十六七嫁人,甚至有些十五就嫁了,这样算起来芽芽实在不算小了。 过阵子就满14周岁了,的确是到了可以说亲的时候。 除了给她看病的卫大夫,女儿从来未曾在家里说起过什么男人,就是整日跟着她后面讨好卖乖的郑济陈,也从未到过女儿嘴边,这穷小子张山竟然然让女儿说了两次? 毛丫头,思春了? 肖蝶儿咳了两声,“芽芽,爹娘都是开明的人,若是……” 芽芽打断她,“真没有,娘——”尾音拉的很长,女儿家的娇嗔,娇憨惹人爱。 周明智心里不由一痛,这么好的闺女就要被猪拱了? “还不到14岁,急什么?!” 脸色略有不愉,周明智破天荒的白了妻子一眼,又瞪了一眼芽芽。 “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啥都不懂的傻丫头自己瞎想啥?” 看着爹爹气哼哼的走了,芽芽无奈的略瞪大了眼睛,祈求的看着肖蝶儿,“娘,真的没有……” 一双小鹿般的黑眸子,湿漉漉水润润的,天真纯粹之余,似乎还带着谐谑不经意的风情。 肖蝶儿不由一愣。 “芽芽,你的眼睛,能睁开了吗?!” 肖蝶儿很激动,拉着女儿的手左看右看,芽芽前后治眼睛也有一个月了,终于看到点好转的迹象。 芽芽无奈的笑了笑,“偶尔能睁开一些了,但是还是有些吃力。” 说着又眯起眼睛来,“娘,我真是和张山大哥没什么,还是听小杏说他会硝皮子的,对了,小杏不是听爹说的嘛?” 可也不能拖周杏下水。 “娘信你。” 肖蝶儿拍拍女儿的手,“眼睛有进展就好,看来卫大夫还是真有本事的!” 转头看着远远立在一边的丈夫,“你一会去卫大夫家送野鸡,顺便把芽芽治眼的账结了吧,这也一个多月了都。” “行!” 芽芽眉心不由自主的跳了跳,要是爹爹知道八十两…… “爹娘,银子的事情不急,卫大夫说了,等治好了再付银子也行,治不好,他不收银子呢!” 肖蝶儿狐疑的看着女儿,“看病就得给钱,治好治不好的,可都让人费心、日耽误功夫了,怎么能不给银子呢?” 周明智点点头走了过来,“对!芽芽,不能拖欠人家医药费!” 芽芽心里悠悠叹了口气,那人踩不会让你拖欠他医药费呢。 “爹爹,一会还是我去送野**,你上山一天也累了,歇会儿吧!” 周明智憨笑,“不累!今日运气好,回来的早,若是平日这时候还在山上逛游呢!你这一个月来回跑卫大夫家,难得可以歇一歇,还是你歇着爹去吧。” “那我陪爹一起去吧。” 几日未来,感觉心境有点不一样,门还是那个门,却又不是那个门,真是玄妙。 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男子,看到周明智愣了一愣,“你好……” “卫大夫,我上山猎了几只野鸡,带一只给您尝尝。”周明智大咧咧的举着那只野鸡,对那男子笑的一脸灿烂。 院子里,卫望楚无语—— 这果真是亲父女!都是不认识他的。 “不,不,我不是卫大夫,我只是来看病的……”那少年的脸顿时红了。 “啊呵呵呵,”周明智尴尬的笑,芽芽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 “请进,多谢周二叔。” 卫望楚走过来,对着周明智微微颔首,顺便看了看后面跟着的低眉顺眼的芽芽,只见她长睫毛垂下来,挡住了眸子,看不清情绪,只看到眼底一片乌青。 还是睡不好? 人似乎也清减了一些。 那少年在和卫望楚告别,芽芽从爹爹手里接过野鸡,熟悉自如的转身进了饭屋。 卫望楚回来,一边请周明智桌前坐了,一边从桌子上拿杯子给他倒茶递给你,这才侧头看了看芽芽的背影,问,“芽芽睡眠不好吗?” 周明智叹一声气,“是啊,之前有过一阵子,半夜总是被噩梦魇住,到山庙里求了平安符,好了一阵子,这几天也不知为何又开始了。” “是做了什么样的梦呢?” 周明智道:“具体也不知道,她从来不说。” 想了想,又压低声音道,“可能和我有关,我上山她不放心,地,之前她不是求你做个喷药盒子吗?” 卫望楚了然的点点头,难道芽芽梦里发生的就是大型凶兽猎杀了周明智? 见芽芽从饭屋出来,卫望楚冲她伸手,“过来。” 嗯? 周明智赶紧道:“过去让卫大夫把把脉。” 芽芽磨磨蹭蹭的挪了过去,卫望楚面色沉静的执起她的手,仔细摸了摸。 “肝气郁结,心火内炽,情思抑郁之火与火热之邪内侵,失眠、心慌……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稍等。” 说完,便进了草药房。 周明智四下打量着卫望楚家,只觉得家里除了草药什么都是简陋和凑和的,堂堂大夫过的实是清贫。 卫望楚带了两包草药出来,“小包的,是降肝火、去心燥的清火茶,每日煮水喝,大包的,是助睡眠的料包,回去做成枕头,可降火去燥,帮助睡眠。” 周明智接过,连口道谢。 卫望楚眉目微松,道:“芽芽的眼睛好了吗?怎么几日没来看病?” 周明智接过茶杯,“今日感觉是有所好转,睁开了一点,但是很快又闭回去了。” 说着略感讶异的看了一眼闺女,“芽芽这几日在家里歇着,我和她娘都以为是卫大夫让她歇几天的,如今看来,竟然是这丫头耍懒了。” 卫望楚了然的看着芽芽,“既然有所好转,歇几日也是可以的。” 周明智拿出钱袋子,“卫大夫,芽芽在您这看病也一月有余了,给您添了不少麻烦,今日还想来结次账,包括前阵子芽芽看病、盒子、药。” 芽芽的心忽的就提起来,抬头看着卫望楚,看他正好也看过来,便冲他摇摇头。 他要敢说八十两…… 卫望楚嘴角微弯,“不值什么钱,周叔不必放在心上。” “哎!那怎么行,您这不收费,芽芽怎么好意思再上门找您看病?” 男人看了一眼芽芽,眼神里信息量颇多,芽芽一时也读不明白,只听他道:“芽芽的眼睛还是要继续治疗,还有回恢复的希望。” “是,治还是要治的。” 周明智想想,“不能一直欠着,这样吧,以后我每月来和您结一次帐。” 男人又看了一眼芽芽,“那明天开始继续来治疗吧。” 不是询问,不是商量。 芽芽低下头,没说话。 周明智点头,“好,早治好早心安。” “芽芽?” 男人欠儿欠儿的。 芽芽抬头眯着眼瞪他,“明天不行,后天。” “明天是有什么事?”男人眉峰微挑,“还是要今早开始,治疗断开时间越长越不好。” “哦,明天我要去镇上办事,孙膑带她去镇上逛逛。” “好,那就后天来吧。” 芽芽看着男人忽然的眉梢柔顺,心里一堵。“那这次是多少银子呢?” “三百文。” 周明智回来后和肖蝶儿说,“哎,卫大夫真是好大夫!治病加上这盒子,才收我们三百文!” 肖蝶儿也一脸的感动,“是啊,这盒子这机巧感觉就不止这些钱。” 芽芽在一边咬牙咬的牙疼。 八十两呢! 哎,还不知道怎么给他凑呢! “怪不得十里八乡的都尊敬他,按说他年纪也不大。”周明智咂咂嘴,一脸的佩服,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他为何还么成亲啊?年纪也不小了。” 肖蝶儿摇摇头,“那不知道啊,虽说没有长辈,可以前也有不少媒婆上门给他说亲,不知为何都没成。” 第27章:就要做妾 换了药包枕头,入睡快了些,可依旧是梦多且杂,半夜依旧醒了三次,次日清晨芽芽毫无意外的起晚了。 安柏在门口徘徊了很久没舍得进门叫她起床,最后是祝青莲母女的声音把她吵醒的。 祝青莲柔柔的说,“今日二哥要去镇上,特意来麻烦二哥一件事。” 周明智不喜欢三弟的这个姨娘,却也说不上多讨厌,虽说三弟媳妇的死很她多少有些关系,可毕竟还是病死的,不能完全怪到她头上。 “弟妹,请说,可是要带什么东西?” 祝青莲眼神柔柔的看着他,摇摇头,“那倒不是,烦请二哥去镇上再带一带凤翎。” 少妇不容人拒绝的继续道,“一来她想和芽芽一起玩,二来马上天气久热了,也是时候给姑娘们准备些衣裳料子,干脆就让她自己去挑一挑。” 肖蝶儿看她那样子心里略有不痛快,正要说些什么,周凤翎便已上前一步,行了福礼,“有劳二叔了。” 周明智呵呵憨笑一声,“不麻烦,没关系,反正是一趟驴车,不过,还要等一会才能出发。” 肖蝶儿上前一步,柔声道,“这镇上不比村里,人多眼杂,凤翎模样生的好,又打扮的和小姐似的,跟着他们爷俩出门……怕是不够安全,弟妹,再思量思量。” 祝青莲柔柔的笑起来,“二嫂,看你说的,要说美貌,咱们芽芽可是村里一枝独秀,芽芽都不怕,我们凤翎就更不怕了,就是麻烦二哥照看了。” 说着,又柔情似水眼波汪汪的看着周明智。 周明智只会说不麻烦,肖蝶儿想拒绝却找不出理由。 芽芽微微叹了口气,甩甩头,将梦里那些恐惧的、怨恨的情绪收起来,慢慢穿上衣服起床。 周凤翎已经坐在堂屋里等着,今日打扮的好生隆重。 一袭柳绿色短袄,一件深绿色马面裙,头上挽着单螺髻,髻边插一只绞丝银镶水红色宝石簪子,耳上坠着同色耳坠。 她本就生的清秀,这样一打扮,更衬的她清丽秀美,气质非凡,倒不像个农家姑娘,跟镇上那些大家小姐也没什么差别了。 芽芽穿着水红色短袄配黑色阔腿收脚裤子,头上梳着最常见的双丫髻,又不带任何钗环耳坠,猛的一看,倒显得有点像个跟班的小丫鬟。 只是仔细一看,便又觉得还是芽芽生的好,肤白貌美,虽然眯眯眼,却不掩多少风华。 周凤翎看见芽芽,眼里闪过一丝鄙夷,空有美貌的土包子。 芽芽看见周凤翎,心里涌出些许冷笑,新仇旧恨早晚和你算一算。 祝青莲看见芽芽,未语先笑,丝丝柔柔,“芽芽出落的越发的好看了,真不愧是咱春山村的第一美人,怪不得那么多人家惦记呢!“ 芽芽扯着嘴唇笑笑,真不愧是那种地方培养出来的,说鬼话都是满脸真诚的。 “你们坐坐,我先去吃饭。“说完,便出了堂屋,直接去了饭屋。 周凤翎不满的瞪了祝青莲一眼,“干嘛上赶着跟他们一起去?上次还不是半道就回来了……我们自己去镇上不是一样?” “傻丫头,有你二伯护着,总比我带你去要安全。而且,没有她俩衬托,郑家怎么看出你的好?” 祝青莲眼珠子一转,上下打量了自家闺女一番,“你这样打扮和他们出去,就像大家小姐带着俩丫鬟一样,让郑济陈好好看看,谁才是好的。” 郑家在镇上有生意,每逢集市,郑济陈便会跟着父亲前往巡视。 周凤翎眼里的不耐更多,“谁稀罕郑济陈?!我去镇上是去见……,芽芽不要的,我更不会要,你死了这条心吧!” 周凤翎惦记的是彭强西,这彭家说是福山镇第一富贵也是当得的,彭强西又是独苗少爷。 生的风流倜傥,家世又好,长相好,完美的男人。 李大人家的三小姐若是真的守孝三年——三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了。 她和祝青莲说过,祝青莲听出她的意图,直接反对,人已经和县丞大人家的小姐订了亲了,纵然守孝要三年,可三年后依然要成亲的,正妻不用想了,难道要去做妾? 一个有衙门背景的正妻,你拿什么和人家争? 周凤翎说姨娘也是做妾,主母一去,那姨娘不是和主母一样掌家,独占男人? 祝青莲说,周致远不过是个穷夫子,家里也没什么财产,方才只有她一个妾,可那些地主富户家里是要三妻四妾的,更何况这个是衙门出身,哪那么容易去了? 周凤翎说只要男人心在她这儿,她也不怕什么。 聊过几次,均是不欢而散。 这次,祝青莲一把拉住闺女的手,压低了声音,“你不要说你还是要去找彭家少爷?!彭家那样的人家哪里是我们能肖想的?更何况,他家的公子是和县丞大人家的嫡女说了亲的,你哪里有什么机会。” 周凤翎腰背挺的直直的,“正妻自然是没有机会。” “你,你还是存了做妾的心思?我的傻闺女,怎么和你说不通呢?好好的闺女,有当正妻当家作主的机会,为何想去给人做妾?” 祝青莲的声音不自觉的放大了,她着急啊,“何况这个正妻是衙门人,你拿什么和人斗?” 周凤翎垂下眼睑,淡淡的道,“宁为富人妾,不做穷**,嫁个顶顶富贵的人家,纵然是做妾,也比穷人家风光。” 见祝青莲要说什么,周凤翎打断她继续道:“再说,就算郑济陈这样的土地主,现在就已经有了两三个通房,日后肯定也是三妻四妾的,当他的妻妾有什么差别,得宠的要风得风,失宠的地位全无!既然都是争宠,索性就嫁个身价更高的,更富贵的!” “当家主母会拿捏那些姨娘啊!说卖说打发,都是一句话的事,你生在农村人家不知道……” 周凤翎打断她,“只要得了家主的喜欢,主母怎么敢随意发卖?更何况,母亲不是也斗不过你吗,姨娘?” 一句姨娘叫的祝青莲一口气梗在胸口,就听女儿继续道,“我知道姨娘的本事,我到时候要姨娘帮我,姨娘也会帮我的吧?” 对上周凤翎的眼睛,祝青莲心跳少了一拍。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 周杏风风火火的赶来,生怕大家都在等她,一看芽芽还院子里在吃饭,嘘了口气,“怎么才吃饭?昨晚又没睡好吗?还做噩梦?” 问了一串问题,不等芽芽回答,一转头看见堂屋的周凤翎,一双明媚的眼睛满是厌恶,“她怎么在这里?” 芽芽嘴角微瞥,“她又要跟着一起去镇上。” “她上次不是生气说再也不跟我们去镇上吗?怎么又来了?” 周杏看看周凤翎的打扮,又看看自己,樱桃红短袄配灰马甲,黑色裤子用绑腿绑在脚腕,和芽芽一般的打扮,站在周凤翎旁边活像两个小丫鬟,心里不满更甚。 “我们干嘛要带她一起去?” “阿娇姐姐的姨娘又是亲自来求爹爹,爹爹怎么拒绝?”芽芽嘘了口气,“祝姨娘的段位,我娘可接不了招啊……” 周杏一听这话,眼睛一瞪,“怎么,她给二婶气受了?一个姨娘,反了天了!” 芽芽摇摇头,不就是对男人狐媚子那一套,是个女人看了都不会高兴,偏偏,你还说不出什么,又没有证据,再说,爹爹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是傻罢了。 “是不是老女人又发骚了?“周杏忽然明白了什么,”我有次看到她和我爹说话,那个眼神……我看见都气的慌,也就我娘死得早,要不然都能气的扒坟!“ 芽芽敲敲饭碗,回头看一眼在饭屋忙碌的爹娘,小声道,“祖宗,你小点声,什么发骚……虽然没说错,但是,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能说的话?“ 说着压低声音道,”昨天我爹爹和我娘说,怕你找不到好婆家,让我娘好好管教你,明日开始就要拘着你绣花了!” 周杏撅着嘴,“你这话说的,就和你是我长辈似的……二婶,唉,二婶真的要我逼我绣花啊?” 看着周杏的苦样,芽芽忍不住笑出声,“行了行了你,我娘让你学女红也没什么不好,等你嫁人了,自己的衣服破了总归要自己缝,自己要吃饭总要自己做,对吧?” 周杏撅着嘴一脸苦闷。 第28章:等着谁拉你? 芽芽用饭的功夫,周明智已经把驴车套好了,他和安柏在前面赶车,三个姐妹坐在后面,周杏利落,一个跳跃就上去了,回身拉了芽芽一把,姐妹二人挨着坐下,挑衅的看着周凤翎。 村里的姑娘平日里大都是短袄配长裤的打扮,干起活来方便,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穿一穿马面裙,这要坐驴车去赶集,看你这一身马面裙怎么上车。 祝青莲拎着一只凳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摆在驴车旁边,扶着周凤翎上了车,一双凤目,隐含担忧的看着她。 “凤翎,在外面记得要听二伯的话。” 见女儿点头,刚要走,忽然又转身回来,“一定要记得去九必居买一坛五年的老陈酿,你爹爹喜欢的。” 九必居,那是郑济陈的产业。 “哎,那是谁家闺女?背挺的崩崩直,咋那么好看呢?” 听的人一撇嘴,“那不是周夫子家的小老婆生的庶~女嘛!这一打扮,哎哟,土鸡变凤凰了。” “哦,原来是她呀!一个庶女打扮的和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 “噗……你见过谁家小姐坐驴车的?” 哈哈哈…… 还不到春耕的时候,春光明媚的半晌,村头路口三三两两的聚集了不少村里人拉呱唠嗑,看到周明智赶着驴车过来,都笑着和他打招呼,等他过去,免不了要嘻嘻哈哈议论一番。 祝青莲这个村里不多见的姨娘,生的又美貌,很不得村里媳妇婆婆们的喜欢,男人们一边眼红周致远,一边又喜欢挤兑他和祝青莲,倒是也没有几句好话。 周杏和芽芽听的挺解气,两人对视挤眉弄眼,嘻嘻哈哈。 周凤翎却司空见惯了这样的阵仗,不就是被人笑话嘛,那还不是因为自己引人注目,被嫉妒了,腰背挺的更直,下巴昂的更高。 福山镇每逢五日便一个大集,是全镇十里八乡最大的集市,以前芽芽是最爱赶集的,就是不买什么,逛一逛也是好玩的,董师傅画的糖人又逼真又好看,张婶子摊上的首饰虽然不精致贵重,可样式繁多,看着也眼花缭乱的,若是能去苏锦记买个肉包子就更好了。 周明智熟门熟路的去铺子里送野鸡和狐狸,换了银子,便带着几个闺女去买花布。周杏选了一块石榴红的细布,芽芽选了一块杏子红的,又给周阿娇选了一块浅鹅黄的,给肖蝶儿选了一块丁香紫的。 周凤翎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块织锦缎上,看了看周明智的腰包,又盯着那锦缎没作声。 芽芽看看那锦缎,一块就可以买十几块细布了,心里暗哼了一声,作主给她拿了一块水绿色的细布,“爱要不要,不要就算了。” 爹爹带着三个闺女出门,没道理她和周杏都有,独独不给她买,到给她机会到处乱说。 周明智结了帐,把找回来的百十文钱往芽芽手里一放,“一会去给你买苏锦记的肉包子吃。” 芽芽歪头眯着眼睛笑,把钱一股脑的放进自己的荷包里,“那可用不了这么多,我攒着。” 周明智哈哈大笑,“跟你娘一样,小守财奴!” 不远处,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丐看着那一把钱,眼光闪烁。 买了布,一行人又转去文苑给安柏买纸笔。 文苑地方大,笔墨纸砚诗书字画比比皆是,安柏进了一家常去的店慢慢选,周杏等的不耐烦了,拉着芽芽问:“出去逛逛?”芽芽歪头想了想,“不如去隔壁书屋看话本子吧。” 和周明智说了一声,她二人便闪身去了隔壁书屋,周凤翎也跟着走了出来,却没有跟着周杏走,径直朝反方向走了,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看着倒是像在四处找人。 芽芽拽拽周杏的衣袖,朝周凤翎努努嘴。 周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轻声问,“怎了吗?” “走,跟着她,看看她要干嘛去!” 芽芽拉着周杏,轻手轻脚躲躲闪闪的跟在周凤翎后面。 周凤翎进了一家卖兰草的花店,店面非常大,装潢很是气派,门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馨兰苑。 乔禾说的兰花店,彭强西? 芽芽下意识的看向馨兰苑的旁边,果然是传说中的黑陶馆——陶里翁。 正想着,却看到一个玄色锦袍的男子从后堂缓步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眉眼却很张扬。 少女歪头,不知为何感觉似曾相识?却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彭强西?她应该从来没见过。 “难道那个就是彭家少爷?”周杏压低了声音。 芽芽轻轻应了一声,便看着周凤翎腰肢柔软、体态婀娜的走向那玄衣男子,脸上笑颜如花。 她这身做派和祝青莲真是如出一辙,只是祝青莲是久经情事的妇人,生的又貌美,娇/乳肥/臀,身材婀娜,一双凤眼欲语还休的样子满是妩媚的风情。 周凤翎不过十三四岁的女娃子,身量还没张开,身材瘦小扁平,随了周致远的一双细长的眼睛清丽有余,妩媚不足,这般做派倒有些东施效颦的味道。 其实她也是美的,只是容貌清秀,更美在气质,腰背挺的绷直,自有一股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度。 刻意的模仿祝青莲,反而不伦不类。 彭强西见惯了上赶着勾搭他的女子,又是这么个打扮普通的货色,通身没一件像样的东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敢来勾搭他?阴翳的眸子沉了沉,冷哼一声,径直往门口走来。 周凤翎略不自在了瞬间,便将满脸的笑容对准了眼下的一盆兰花。“这棵宋梅真是好看。” 旁边的小伙计说:“这是报岁兰。” 装x需谨慎。 芽芽和周杏都忍不住一笑。 “你在这里干什么?” 少女回头,正看见卫望楚一脸沉沉的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 看见他,少女脸上的笑容收敛不少。 男人目光沉沉的盯着她。刚刚对着兰花店里的锦衣少年就笑颜如花,转头对着他,就一脸冷漠。 “卫大夫!” 沙哑的嗓音如同惊雷劈在芽芽头顶,平地一个趔趄,少女一头载进旁边的一堆红土里,那是专门用来给兰花换盆的时候添土用的。 卫望楚一个箭步上前,眼看要抄住她的胳膊,却不知为何手上动作一顿,眼看着少女滚进泥里。 “哎,芽芽!” 周杏拉她不住,差点也被她拉倒,趔趄了几下,站稳了。 又试图去拉她起来,“我的娘呀,你是怎么回事,平白也会摔进泥里去!” 芽芽趴在花泥里不愿起来,甚至还把脸往泥巴里拱了拱,周杏拉不动她,被卫望楚扯住胳膊拎了出来。 “你在等着谁拉你起来?” 男人的声音冷冷的,好似能结出冰碴子,周杏莫名打了个寒战。 “卫大夫,家父昨日还说要找你呢,没曾想你今日便来了。” 沙哑的声音说着,人已经走了出来,站在馨兰苑的招牌下,冲着卫望楚拱手道。 男人松开禁锢少女胳膊的手,往前挪了半步,不经意的将少女挡在身后,拱了拱手,“彭少爷,在下给彭老爷送些药来。” 说着,低头从药箱里取了一包药出来,“已经搓成丸了,让彭老爷照旧服用便好。” 原来彭强西! 是了,能在灾年救济郑济陈一家的,除了福山镇首富,还能有谁? 瞥了一眼陶里翁的店面,是了,这位夫人的特殊癖好,不是和那人的正好匹配? 明明艳阳高照,芽芽却自心底泛出丝丝凉意来。 这真是一个好大好大的仇家。 “替家父谢过卫大夫。” 彭强西接过药包,拱了拱手,“日头尚早,家父对您想必也很是惦念,不如去府上坐坐?” 卫望楚面上平静无波,“还有病人等着,就不讨唠了,改天再去给彭员外摸平安脉。” 彭强西点点头,抬手道:“如此便不留卫大夫了,请。” 卫望楚点点头,转头抓着芽芽被手腕,不容置疑的道:“走吧!”芽芽乖巧的跟在他旁边,周杏也慌忙跟了上去。 第29章:你想勾搭他? 芽芽被卫望楚拖着走的远了,偷偷回头去看,彭强西已经走了,只剩周凤翎一个站在门口。 暗暗嘘了口气,把胳膊从卫望楚手里扭出来,拍打身上的土。 卫望楚看着她的动作,也跟在回头看了一眼,“你这是惊艳还是惊吓?” 嗯? 一脸泥巴的芽芽侧目看了卫望楚一眼,“你什么意思?” 周杏也侧目看着他,脸色不善。 男人脸色不愉,“帕子呢?擦擦。” “关你什么事?” 一语双关,我脸脏和我惊艳惊吓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你谁啊? 周杏把自己的帕子递给芽芽,少女看着她手里绣着杏花的帕子。 “这红土会染色的,你确定用你这心爱的帕子?这可是王家姑娘画的绣样。” 刻意强调了王家姑娘四个字,看了一眼卫望楚,“那绣样可也已经被我毁了。” 周杏心疼的看着帕子,周阿娇难得出手给绣的,可惜也是可惜的。 “没事,一方帕子而已。” “义气!” 芽芽冲周杏伸伸大拇指,又把她的手推回去,“不过还是算了,不就是泥巴吗,没关系,我用手擦擦就行了。” 说着,抬手在脸上随意的撸了几把,不撸还好,一撸,红土粘到脸上更结实了,直接成了大花脸。 卫望楚掏出自己的帕子,抬手便要给她擦,芽芽蹦了一跳,闪的老远。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 男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手里的帕子抖开了,飘啊飘。 明明是开春了,怎么忽然就起了一阵阴冷的风? 周杏忍不住打个冷战。 回到书店,周杏跑进去看话本子,芽芽自觉自己身上脏,便没进去,坐在门口等着。 坐在阴影里远远的看着那家花店,眸色沉沉。 肮脏的人家竟然做兰花的生意?兰花不是出了名的高洁吗? 一个浑身脏污的小乞丐走了过来,嬉皮笑脸的对芽芽说,“漂亮姐姐,怎么这么好看呢!就像戏文里的仙女儿下凡了一样,您人美心善,给点钱买点饭吃吧!” 明明才六七岁的模样,声音却圆滑老道,一点都不像个小孩。 又是故人。 那场大梦里,她被打的奄奄一息从郑家逃出来的时候,被一群乞丐围着占便宜,有一个小乞丐啊啊大叫说她得的是麻风,会传染,带着众人一哄而散,过了半晌,却又一个人悄悄回来给她手里塞了一个包子。 一个包子的交情。 芽芽上下打量着这个小乞丐,满脸污垢,头发也乱糟糟的,只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狡黠又纯净。 “我这副样子,你还能看出我美来?” 小乞丐嘿嘿一笑,“美人在骨不在皮,这点土,怎么会掩盖了姐姐的美貌?” “真会说话,”芽芽从荷包里数出二十文钱,蹲下身,递给他,“你叫什么名字?” “山芋。” 小山芋第一次见有人这么大方,别人都是一文一文的给,这个姐姐竟然一下给了二十文! 他微微一愣,然后坚定摇摇头,“姐姐,我不要这么多,给我……两文就行。” 芽芽微微讶异,“为什么?” “我人小力气不够,身上有闲钱也护不住,就被那些大乞丐抢了。” 语气平淡,丝毫不见怨怼。 弱肉强食,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能去打破,只能去适应。 七八岁的小乞丐,智慧都是被生活打出来的。 “至少吃个饱饭,剩下的藏在鞋里。” 芽芽给了他五文钱,“若是被发现了,就把钱给他。” 小乞丐呆愣愣的看着芽芽。 这真的是戏文里出来的仙女姐姐吧? 芽芽冲他微微一笑,说,“我是春山村的,我叫周芽芽,你若是要不到饭吃了,就去村里找我。” 小山芋微微一愣,接过钱,一只鞋里藏了一文,剩下的揣在怀里,“姐姐,你怎么这么好!你是仙女姐姐吗?” 芽芽笑眯眯的,“我是啊,上辈子你帮过我,所以这辈子我来寻你了。” 明亮的眸子闪过疑惑,“真的吗?那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就行了,”芽芽笑的欢实。 “那我帮你做点什么吧,姐姐,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小乞丐眼眸亮晶晶。 忽然他靠近了芽芽一点,压低了声音,“姐姐,你刚刚看到彭家少爷就自己滚到泥里去了,你害怕他吗?” 小山芋原是看到芽芽把一堆钱塞到荷包,一路跟着想讨点的,正好把刚刚的事情看了个仔细,他正面对着芽芽,倒把芽芽眼里的恐惧看了清楚。 小乞丐在镇上混迹久了,别的不知道,对彭家少爷那还是知道一些的,那可是那些大乞丐们饭后闲谈的主要对象之一——风流戏码太多了! 每次那些大乞丐们聊起来,总是说的绘声绘色的,不是和这家老板娘野地里妖精打架了,就是和那家小媳妇厨房里捉泥鳅钻滑洞了。 内容香艳刺激,叫他难忘。 芽芽心里咯噔一声,就听他继续道,“你怕他?他以前欺负过你吗?我知道他不是个好人!” “别胡说!我不认识他。” 芽芽打断他的猜测,想了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拉到巷子口人少的地方,问道:“你认识彭家少爷?” 小山芋点点头又摇摇头,嘿嘿笑道:“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这也算不得认识。” 芽芽抿唇想了想,“你帮姐姐个忙吧,帮我盯着他,看看他都和什么人接触。” 要打到敌人,总要先了解敌人的情况。 小乞丐挠挠头,“我可以看着他,但我听不到他都和人家说什么的,这样的人,一靠近他,就得挨打。” “不要靠近!千万不要靠近他!”芽芽自然是知道他的狠厉,“远远看看就好。” 小乞丐点头答应,“行,包在我身上。” 转头又呲牙笑,“不过,芽芽姐姐,你为什么要盯着他?你怕不是也看上他了吧?姐姐,他可不是什么良家公子……” 芽芽拍了他头一下,“小毛孩知道什么!” 小山芋嘿嘿笑了。 “每隔两三个集我们在这里碰个头,你和我说说啥情况,我每次给你五文钱。” 芽芽也不嫌脏,抬手摸了摸小乞丐的头。 小乞丐嘴巴都要咧到后耳根上了,“两文就行,多了我也守不住。” 芽芽走了,卫望楚从另一边墙角走了出来,站在小乞丐身前。 小乞丐正低着头合计什么,猛地眼前一暗,吓了一跳,眉头一皱就要张嘴骂人,转眼一想刚刚彭大少爷似乎对这位爷很是客气,又收了声,换上一脸谄媚的笑。 “这位爷,小的给您请安了!祝您财运滚滚、大富大贵,能好心赏小的口饭吃不?” 卫望楚淡漠的看了一眼小乞丐,伸手递给他一块牌子,“去找穷七,牌子给他,那姑娘的活儿交给他。” 小山芋呆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牌—— 传说中,闻风阁的华语令,三大长老之首华兴的令牌。 男人转身,快走两步去追芽芽,一把扯住胳膊,拉到墙角。 “为什么叫小乞丐盯着彭强西?” “小点声!” 芽芽四下看了看,见没人,没好气的道,“你,你干什么偷听我说话?” “我只是路过,谁知道你在说些见不得人的话?” “怎么见不得人了?” 芽芽心里恼怒,语气更加不善,“你知道什么就在这里指指点点?管好你自己得了。” 男人被她的态度顶了一下,面色沉了沉,“你想勾搭他?法子很别致,比你那堂妹手段高的多。” 第30章:姨娘的破事 勾搭他? 芽芽脸色沉沉,眯成缝的眼睛狠狠的瞪向卫望楚,“要你管!” “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谁?”男人目光不善。 平日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此刻荡漾着不一样的水光。 少女转过脸,看向远远走过来的周凤翎,冷笑,“为什么告诉你?” 男人的呼吸不由一滞,“你叫小乞丐打探什么?你想知道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 卫望楚脸色不好看,话更不好听,“知道他是福山镇第一富豪?知道他和县丞家的小姐定亲了?还是和你那个堂妹一样打算上赶着生扑做姨娘?” 顿了顿,“哦,你比你那堂妹倒是更有心机,她是直接生扑上去了,八成是成不了事的,你还知道迂回,先打探一番,知己知彼,好百战百胜?” 心里头好似有什么烧着了,腾腾而起的火苗烧的嗓子发干。 芽芽忍不住瞪起眼睛,又赶紧眯起来,怒道,“是又怎样?!干你什么事!” 卫望楚微微一顿,眯眼讽刺道,“我是好心提醒,彭家父子不是你一个小小村姑能招惹的起的,怕你费尽心思攀龙附凤不成,还把自己搭进去。” “我小小村姑的心思不劳您堂堂大郎中费心。” 小小村姑说完,扭头便走。 走了两步,到底忍不住,又折回来,抬脚狠狠的踩在男人的脚上。 “你才费尽心思!你才攀龙附凤!你才把自己搭进去!” 一只大手嵌住她的手腕。 “芽芽……” “别拉拉扯扯的!”少女一把甩开他。 “芽芽是你叫的吗?叫我大名!” “有些人你惹不起。” “要你管!” 看周凤翎越来越近,芽芽没再理卫望楚,噔噔噔跑了。 安柏在店里选了半天,最后买了狼毫、宣纸和一本字帖。 周明智看到芽芽的样子都一惊,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知道只是摔跤了,又好气又好笑,便不打算逛了,准备套车回家。 忽然又想起,祝青莲要闺女给周致远买九必居的酒水,又拐了个方向朝九必居去了。 九必居是一家酒肆,是春山村郑家的产业,每逢集市,店里生意爆满,郑济陈都会被爹爹抓在酒肆里帮工,他是独子,读书又不行,势必要继承家业,除了春山村的田地,也就是这镇上的酒肆了。 郑济陈窝在柜台无聊的看着店里人来人往,一眼瞥见芽芽,眼里登时一愣,又想到什么,垂下眼睑装看不见的。 他爹已经起身迎客了,“周兄弟今日也来赶集了。” “郑老板!”周明智拱手,“恭喜发财啊,来你店里买酒来了!” “欢迎欢迎,快请进!要什么,就让伙计给你拿!”说着,招手让伙计招呼着。 周明智招呼周凤翎,“你要买什么酒知道吗?知道就让伙计给你挑吧!” 郑老板笑吟吟的打量着三个姑娘,道:“周家几个姑娘都来了?哎哟,这是你家的芽芽吧?长的真好,和那些大家闺秀也没差别了。” 周明智笑笑,“这是老三家的幺女凤翎,那个才是我家芽芽。” 转头看见灰头土脸的芽芽,登时有些尴尬又有些好笑,郑老板也愣了一瞬,笑着道:“周夫子家的,怪不得一股诗书气!咱们芽芽也生的好,虽然弄了一身泥。” 哈哈哈,二人笑起来,“这边看看。” 郑济陈也发现芽芽一身泥巴,脸上灰啊道啊,腾的站起来,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眼她,略带别扭的问,“怎么弄的这么脏?要去里面洗洗吗?” “不用,谢谢。” 芽芽也不看他,冷冰冰的说完,扭头逛去了。 郑济陈一张脸红了又白,气的不行,他就这么招她讨厌? 看周明智等人都走远了,周凤翎腰背挺的绷直,缓步走了过来。 “芽芽摔了心情不好,郑少爷别介意。” 郑济陈哼了一声,这才注意到周凤翎和平日很不一样,绿柳色的短袄、深绿色的马面裙衬的她皮肤白皙,虽不妩媚,但很是清丽,头上的红宝石发簪和耳坠又增添了几分俏丽。 周凤翎端起一个矜持的微笑,“刚刚在馨兰苑门口,芽芽不小心摔到泥巴里了。” “馨兰苑?”那不是彭家少爷天天在的地方?郑济陈脸色微黑。 “是啊,摔进去爬不出来了,幸亏卫大夫把她拉起来。” 郑济陈眸色不明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虽然和祝青莲说的差不多的意思,小姑娘说起来,显得少了几分算计,多了几分争风吃醋的味道,不那么惹人厌恶。 “卫大夫也在?” “是啊,他们俩个在墙角说了好久的话呢!卫大夫用帕子给她擦脸,怎么都擦不干净。” 卫望楚给芽芽擦脸? 郑济陈远远看着在酒肆里逛着的少女,下颌咬出一道冷硬的棱角。 周凤翎略带羞涩的道,“郑少爷,有句话说了就显得我……其实,我只是看你对芽芽一片真心,觉得芽芽这样太对不起你了,刚刚卫大夫还拉着她手呢!” 郑济陈看了她身后一眼没说话,面色沉沉,甩手走了。 周凤翎回头,是周杏。 “什么时候卫大夫给芽芽擦脸了?什么时候牵她手了?” 周杏瞪着一双大眼,压着怒气低声道,“我发现你和你姨娘一样,为了勾男人,满嘴谎话!真不要脸!” 周凤翎略有些不自在,没想到周杏又倒回来,还听了去。 “我说错了吗?卫大夫的确要给芽芽擦脸啊,刚刚在街上,卫大夫拉扯着芽芽的胳膊,好多人都看到了,你不信去问问!” “芽芽躲开了,卫大夫并没有擦到她的脸,卫大夫拉的是她的胳膊,也不是手……你眼瞎没看见?” 周杏哼了一声,”别以为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们不知道!不就是想勾搭男人吗?!你勾搭你的,谁拦着你了?可你这么说是败坏芽芽的名声!踏着姐妹的名声倒贴男人,要不要脸?” “我怎么败坏芽芽名声了?卫大夫敢上手给她擦脸,敢拉她手,你敢说他俩没关系?谁信啊?敢做不敢让人说?到底谁不要脸?” 这几句话声音有点大,郑济陈的步伐顿了顿,周围人也都看了过来。 周明智眉头皱起来,“她们又吵什么?怎么听到说你的名字?” “没事,爹,小姑娘家的小矛盾,你不用管,选你的酒吧,我去看看。” 芽芽笑眯眯的走过来,拉住要抽人的周杏,“不用理她,让她胡说去好了!狗咬你一口,难不成你还要咬回去不成?你去帮我爹爹挑酒去!” 郑济陈以为她和卫望楚在一起也不错,可能就不会纠缠她了。 周凤翎恨恨的看着芽芽,“哼,我就只当被狗咬了一口!” 芽芽笑眯眯的看着她,眼睛里一丝温度也无,轻声道:“周凤翎,你不就是看上郑济陈了嘛?我又不和你抢,你犯不着这样下作!” 靠近一点,压着嗓子说,“不知道你到底是看上彭强西还是郑济陈,你看上谁我不管,我也没兴趣,但是你最好管住你自己的嘴,别惹急了我,惹急了,你姨娘那点破事……” 周凤翎心跳一顿,面色微冷道:“你什么意思?” 芽芽笑吟吟的找了个避人的角度,眯眯眼里水波流转,“你会明白的。” 第31章:上门吃豆腐 三月十三是一个特别晴好的日子,周阿娇和周俊臣终于回来了。 十几天不见,周阿娇似乎清瘦了许多,脸色略带憔悴,一双凤眼却显得大而明亮。 芽芽细细观察了下,发现她似乎少了些往日的柔美,多了些不易察觉的锐利。 “走姨家好玩吗?” 周杏也凑过来,笑的贱贱的,“哎,你那表哥咋样?” 以往,周致远似乎有意让周阿娇和姨家表兄发展发展,若是成了,婆婆是自己亲姨,闺女的日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也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大家觉得这事八九不离十了。 周阿娇扫了一眼俩丫头,淡淡的笑道:“就那样吧,也没什么特别的。” 周杏撇撇嘴,“依我说,你那表哥不咋滴,你要不喜欢,可千万别勉强。” “为何这么说?”周阿娇轻声问,一双凤眼眨阿眨,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情绪。 “每次来,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看了这个看那个的。”周杏咂咂嘴,“很,不靠谱的样子。” 很花心的样子。 周阿娇幽幽的叹了口气,周杏这虎丫头都早发觉了,自己竟然才看明白。 芽芽也觉出周阿娇的憔悴应该是和她表哥有不少关系。 大梦里,周阿娇和表哥也没成,只是那时候自己是个睁眼瞎,完全都没注意是为什么没成。 “年纪还小,好好看看,反正也没明说。” 周阿娇摇摇头,“不用看了,我和他没戏。” 周杏揽过周阿娇的肩膀,“没戏好,我看她配不上你。” 仗着家里有几个臭钱,眼睛长在头顶上。 肖蝶儿敲门进来,少女们适时的住了口。 “阿娇,来,婶儿给你量量尺寸,就剩下你了。” 上次赶集买的花布,那俩丫头的都快做好了,就剩下阿娇的了。 “我们阿娇又窜个子了,这小腰,咋还瘦了。” 周阿娇笑着道,“要说,我们三个里,小杏好像最胖了。” 周杏大眼一瞪,“我才不胖,是你们太瘦。” 的确,周阿娇从小便瘦,这次走了一趟姨家,更瘦了。 芽芽一场病后,也瘦了很多,原来娇俏的少女,如今感觉风一吹就能吹跑了。 一双杏眼瞥了一眼周杏,肖蝶儿笑道:“小杏也不胖,不过被我拘着绣了几天活,还真是看着圆润了一点。” 周杏笑苦着脸道:“二婶,我得活动!求你了,别让我绣了。” 周阿娇和芽芽捂嘴偷笑,她们受肖蝶儿折磨的时候,周杏偷懒耍滑,整天跟着俩哥哥上树下河,如今可轮到她了。 肖蝶儿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马上都要14了,再不学点女红,到了婆家不得让婆婆小姑笑话啊?” 周杏低头看着手里的绣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论说,她是说不过肖蝶儿的,大了也不好明大明的耍赖了,真无趣。 肖蝶儿还要说些什么,却好似听到大门口有人敲门。“嗯?有人敲门吗?” 周杏从凳子上弹了起来,“我去开门。” “……卫大夫?” 卫望楚一身深灰色棉袍,长身玉立,面色冷淡的站在门口,看到来人,睫毛微敛,“周二叔、周二婶在家嘛?” 肖蝶儿听到声音,一瘸一拐的迎过来,芽芽和周阿娇慢吞吞的跟在后面。 “在,在的,卫大夫,芽芽爹上山打猎去了,您请进坐坐吧。” 眼睛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卫望楚,她第一次见到真人,只觉得长身玉立,五官分明,生的很是不错。 芽芽心一跳,抿着嘴看着大门口,灰影一闪,男人已经和肖蝶儿一起缓步走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 看不清喜怒,面色平静如水。 芽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只好沉着脸不说话。 “卫大夫,您请坐。” 肖蝶儿从茶盘里取了一个倒扣的茶杯,到了水递过去,“喝点茶水吧,不是什么好茶,润润口吧。” 说完,抬眼瞥了一眼僵硬的闺女,心头微动。 “谢谢二婶,”卫望楚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我来村里给老人家看病,想起周芽芽的眼睛好久不曾治疗了,便顺路过来看看。” 顿了顿,男人瞥了一眼面沉如水的少女,道,“周芽芽的眼睛可有好转?”问的是芽芽,看的却是肖蝶儿。 周阿娇冲芽芽抿嘴笑,芽芽垂下头,不作声。 肖蝶儿看了一眼闺女,柔声道:“前几天,好了那么一点点,这阵子,又恢复老样子了。” 说着冲芽芽摆摆手,“芽芽,过来让卫大夫看看。” 芽芽…… 还有这种操作? 在肖蝶儿期待的注视下,在周阿娇和周杏意味深长暗笑的注视下,在卫望楚冷淡疏离的注视下,芽芽站起身往男人身边挪。 周阿娇手脚利落的搬了凳子放到男人脚边。 芽芽坐下后,卫望楚旁若无人的拉起她的手,手指覆在她纤细的腕上,一边静静把脉,一边盯着她眼下的乌青——比上次要好转一些。 周阿娇冲周杏挑挑眉,是不是把脉的时间有点长? 周杏瞪大眼睛点点头,这郎中太牛了,直接在人家娘亲的眼皮子底下占人家闺女的便宜,还光明正大的。 芽芽也觉得这时间有点长,心跳忍不住变的有点快。 压下心底的不适,由着他拉着手,把着脉。 卫望楚挑眉看她,眼角微软,松开她的手腕,整个人却猛的往她跟前一倾,他的脸与她的脸相差不足半尺—— 芽芽僵硬在当场,想躲,却又生生忍住了,感觉他温热干燥的大手覆上她的眼睛…… 顿时,耳根热了起来。 卫望楚嘴角微翘,低沉的开口,“最近睡眠如何?” 芽芽往后撤了撤身子,让自己的脸离他的手远点,松了口气,道:“还行,只是还是多梦。” “药包枕头用上了吗?” “嗯。” “药喝了吗?” “嗯。” 卫望楚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是我调的一盒香,可助眠,你燃一燃,看看效果。” “不用了!”芽芽拒绝的彻底。 “农家人,燃不起香!更不习惯燃香!” 肖蝶儿却接过来看了看,“卫大夫,这个会让她少做梦吗?” 卫望楚摇摇头,“这香可助眠,对多梦有一定的效果,但也因人而异。” “娘!我不要香!不过是做做梦,没什么影响的,与其烧这个香,还不如多做梦呢!”芽芽从肖蝶儿手里夺过来,塞到卫望楚手里。 “我不要这个,我不要香!” 态度坚决。 “总归要试一试……”肖蝶儿看着那盒香有些犹豫。 “不要,不要,不要!” “多梦还是因为多思,思虑过甚,伤身伤心,不喜欢燃香也没关系。” 卫望楚略有讶异,芽芽对熏香似乎很排斥。 “你的眼睛还要继续治疗才会有效,现在便开始治一治吧!” “怎么治?” 芽芽微微讶异的看着卫望楚,他可是知道她眼睛是装的,是没毛病的,守着大家,他想怎么治? 男人眼角微挑,从药箱里取出一卷东西,在桌子上铺开,里面密密麻麻插着几十根银针,“素日里怎么治,今天便怎么治。” 第32章:老骗子带小骗子 素日里怎么治,今天便怎么治? 素日里从来没治,今日这架势,是要用针扎眼睛? ——在那场大梦里,卫望楚便曾经扎过她的眼睛,虽然也没什么鸟用。 “今天,就先不用了吧?”芽芽满脸都是拒绝。 卫望楚眼角露出些许的笑意,顿了顿,道:“今日不治,明日呢?你的眼睛还有希望。” 肖蝶儿看着面前的一排针,脸色有点发白,“用这个扎眼睛吗?会不会痛?” 卫望楚转头看着她,“周二婶不用害怕,这银针虽然长,但极细,扎到身上,并不痛的。” “芽芽,在您那扎眼睛也一个月多月了,这还得要多少时间才能恢复?” “芽芽的眼周经脉受损,银针刺穴可助她恢复,只是见效时间因人而异,男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那边的少女,”“快的,八十天也有,慢的,两三年的,也有。” 也就是说至少还要扎八十次,最多可能还要扎两三年? 肖蝶儿倒吸一口冷气。 芽芽也倒吸一口冷气,八十天,亏他想的出来? 这摆明是赤果果的要挟:八十两,要不要我说出来? 男人想了想,将面前的针一卷,收了起来。 “今日忘带了一样工具,便罢了,你明日起,继续去武家庄治疗。” 不是询问的口吻,是通知。 一贯的通知。 芽芽咬着下唇不吱声。 男人循循善诱,“不要讳疾忌医,你的眼睛早治疗早恢复,也早日让周二叔和周二婶放心。” 见少女不作声,男人又道:“如果,你觉得每日跑武家庄太远了,要不,换我每日来这里给你治疗?” 呵呵! 赤果果的威胁。 “那怎么好意思呢!” 肖蝶儿赶紧摆手,“十里八乡的都要找您看病,您可不好跑来跑去的,让大家找不到人。”顿了顿,又问,“卫大夫,您说,芽芽的眼睛还可能完全恢复吗?” “能的。” 肖蝶儿、周阿娇和周杏三个女人用鼓励又期待的眼神望着芽芽。 “好……我明天开始,去!” 少女咬牙切齿答应的盯着卫望楚,口吃不清的加了两个字:“还账。” 卫望楚淡淡的点头,“如此,就明日见吧。你切记不可讳疾忌医,拖得越久,病情越难控制。” 男人说完站了起来,“周二婶,我先回去了。” “哎,哎,芽芽的眼睛就拜托你了。” 肖蝶儿站起来想送一送,芽芽按住她,“娘你歇着,我来送卫大夫吧!” 周阿娇和周杏一脸坏笑的坐在原地没动。 出了大门,芽芽沉着脸看着男人,“卫大夫,您走好。” 卫望楚弯下身,定定的盯着芽芽,弯唇露出一个笑来,“芽芽,明天见。” 他生的本就五官深刻、俊朗非常,这样一笑,脸上冷意骤减,眼角眉梢透出来的具是春意,就像春回大地,融了冰雪,涓涓溪水缓缓而淌。 芽芽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句诗:立如芝兰玉树,笑若朗月入怀。 看着芽芽看呆了的傻样,卫望楚心情舒畅,左眼轻轻一眨,甩给她一个小星星,转身去了。 芽芽回过神,暗暗鄙视自己又被美色所惑。 “都走了,还看哪!嘻嘻嘻……” 周凤娇和周杏在身后嘻嘻哈哈笑做一团,笑的芽芽耳根一热,转身白了她们一眼,快步进了家门。 当着肖蝶儿的面,两个姑娘倒是不敢多说什么,只敢眉来眼去,嘻嘻哈哈。 肖蝶儿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她们闹什么,她对卫望楚倒是有几分满意的,于是便微笑着忙自己的,也不点破。 “二婶,这个卫大夫多大年纪啊?看着年纪也不大,怎得医术这么高明?听说京城里都有人来请他去看病。” 周阿娇抿嘴笑着看了芽芽一眼,转头问肖蝶儿,周杏也好奇的看着,芽芽偷偷竖起耳朵。 “卫大夫年纪也不小了,二十五六有了吧。”肖蝶儿认真算了算。 “二十五六了呀,”周杏瞥一眼芽芽,“他医术被传的那么玄乎,我还当他三十多了!哎,那他怎么还不成亲?” 在农家,二十五六的男子,孩子都满地跑了。 “那我也不知道了。” 周阿娇瞥了一眼竖着耳朵听的芽芽,“是不是大家都嫌弃他家太穷了?我上次看了,他家就两间茅草屋,一间还用来放草药,这要成亲,都没地方给人家姑娘住。” 这么看起来,卫望楚的条件还不如郑济陈,虽然长的好一点,可好看也不能当饭吃。 周杏不以为然的道:“那不是还有一间茅草屋吗?和草药住在一起呗!” “武家庄的村长很看重他,他家周围那一大片空地都划给他了,他要盖起房子来,也是很宽敞的!” 肖蝶儿虽然没见过,但听周明智说过,倒是知道一点。 “哦,那一大片地都是他的?那要盖成房子……不得比郑家的房子还大?”周杏虽然看不上郑济陈,却知道郑家的院子分前院后院,房子很是气派。 “他这么年轻,医术真的很厉害吗?”芽芽悄声问。 肖蝶儿杏眼微转,看了闺女一眼,“卫大夫的师傅叫……什么道人!传说特别厉害!应该也是沾了师傅的光吧!” 想了想,又道,“也不尽然是,若是不厉害,人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请他了。” “当年,卫大夫跟着师傅走,应该很小吧,卫家爹娘怎么舍得呢?”芽芽问。 肖蝶儿一边整理手边的针线笸箩,一边缓缓道,“也是没办法!爹娘哪有舍得孩子的,但是为了孩子的性命,再不舍得也要舍得呀。” “怎么说?” “当年卫望楚师傅云游到村里,得了卫大夫一碗水,说是得了善缘,送了他们一卦。” 肖蝶儿喝了口茶,继续道,“那时候卫大夫也就四五岁,老道士说,卫大夫命里带煞,恐活不过十岁去。” 周阿娇道:“他这么说,卫家爹娘就信了?” “正巧,那时候卫大夫得了一个怪病,动不动便要晕厥过去的。卫家爹娘便很怕,那道人说,病好治,煞难挡,不如,就叫他跟了我去吧!等过了十八岁,这煞也就躲过去了,再给你们送回来。” “然后呢?”周杏和周阿娇也听入了迷。 “然后,卫家爹娘就哭着把儿子送走了。”幽幽的叹了口气,肖蝶儿眼眶微红,继续道,“唉,听说当时也是可怜,卫大夫那时候四五岁,也不懂为什么爹娘不要他了,一个劲儿的哭。” “才那么小就离开爹娘,卫大夫也是不容易啊!”周杏唏嘘的摇摇头。 芽芽点头,卫望楚也是个可怜人。 只是,怎么觉得卫望楚这师傅有点神棍的味道,说什么煞气难挡,咋证明,他是看中了卫望楚的天赋异禀吧。 “然后呢?” “然后卫大夫跟着那道人走了,一边学医,一边到处救人,都说,他有学医的天赋,七八岁上就能给人看病了。” 芽芽听的入迷,忍不住问,“那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回来的时候,都十九二十了吧。” 肖蝶儿也记得不是那么清楚,“那时候卫家已经没人了,爹娘都去世了,留下了两个几岁的小娃娃养在远房亲戚家里,卫大夫留在了武家庄,并把弟弟接回来,自己养着。” 肖蝶儿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他回武家庄的第一天,村里有个老人在村口病死了,家人正要抬回去出殡,卫大夫说,等等,人还有的救,然后三五下又给救回来了。” “那老人家后来又活了七八年,卫大夫的名气也一下子就在村里传开了。” 肖蝶儿摇头笑了笑,“武家庄的村长看卫大夫厉害的紧,便划给他一大片空地,让他盖几间大房子,好在武家庄安生住下,村里可以出人帮忙盖。” 周杏道:“那他为什么没盖呢?” “卫大夫不在意这些,说两间茅草屋够他们三兄弟住了。” 周阿娇静静的听完,“卫大夫为人倒是品节高尚。” 芽芽呸了一声,高尚个屁! 少女忽然想到什么,道:“怎么觉得卫大夫的师傅是个老骗子呢?” 第33章:摸手手了 传说中的得道高人是个骗子? 卫望楚听到这话怕不是要笑死了。 周阿娇细长的眸子一眨,“嗯?为什么这么说?” “命里有煞,这说法,太玄乎了,你见过哪个算命的算的准的?” 芽芽咂咂嘴,“还有,若是他师傅会批命,那卫大夫怎么跟他学了医呢?” 周杏大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嗯?这么说我也感觉是这老道士是把卫大夫骗走的。” 周阿娇点点头,“对,这件事的结果就是老道士得到了一个特别适合学医的徒弟。” 一个老骗子师傅,怪不得那么会骗人。 肖蝶儿被女儿、侄女说的哑口无言,下意识的想反驳,却又觉得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算命这一说真的难辨真假,正待说什么,门口却传来些许噪杂,掺杂着几声吆喝,听声音是周明智。 “唉,哥几个再用力一点,这皮子磨坏了就不值钱了!” “哎哟,哎哟,它怎么动了一下,不是还没死吧!” “放心,放心,死透了的!” …… 几个少女也听到了,立刻爬起身跑出去看。 周明智和张山身上、腿上都血,说是个血人也不为过。 芽芽登时有些腿软——大梦里那可怕的场景终于再现了?! 真的遇到熊了! 村里几个小伙子一起帮忙抬回来,本来有些脱力的,看到几个少女出来,立刻又充满了干劲,把那头熊抬的高了点。 肖蝶儿脸色苍白,惊慌失措的奔过去,拉着周明智问,“受伤了?要不要紧?” 周明智笑着对妻子说:“没事,一点小伤。” 芽芽却懵在了当地,什么也听不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去找卫望楚! 拔腿就往外跑,一出门,却和卫望楚撞了个满怀。 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道:“卫大夫,我爹,我爹……” 声音微颤,几乎要哭出来了。 卫望楚温热的大手握住她颤抖的手,轻声道:“我看过了,周二叔没事。” 少女惊的眸子忘记眯起来,素日里清亮的眸子此刻布满了水雾,波光荡漾间,泪珠儿在眼底滚来滚去,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来。 看的男人心头一颤。 “血,好多的血。” 男人的手紧紧握着那只颤抖的小手,“别怕,别怕,那些血不是你爹的,是那熊的,不是他的。” 少女慌乱的心略略平复了一分,樱唇微颤,“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卫望楚拍拍她的手,“放心。” 白着脸,颤抖将手从他手里抽回,芽芽两手交握,用力攥了攥。 还好。 男人捻了捻手指,冰凉的触感消失了,指腹之间似乎着了火。 深吸一口气,少女方才跟在卫望楚身后进了院子。 那熊身高足有三尺,身宽体肥,四肢粗壮,一个熊掌有人脸那么大,胸口插着一支农家自制的土箭,脖子被柴刀砍的要断没断,整个熊头荡悠悠的。 周明智看到芽芽,眉眼发亮,他很想说点什么,碍着众人都在,没有言语,只低头吩咐肖蝶儿取些钱来,每个小伙子给了三十文钱。 到了张山,憨厚的小伙子脸上腾的红了,“不用,周二叔,我不用了。” 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如何也不敢说出来的——我已经拿了你闺女给的银子了。 周明智满意的点点头,完全是看女婿的一番模样。 “你先别走,等会和我一起收拾这头熊!” 猎熊这一遭,他对张山倒是有些刮目相看,胆子大,心又细,若不是他执意要将熊脖子砍断了,他俩都得吃熊的大亏! 卫望楚看着二人的互动,挑了挑眉。 小伙子们领了钱都走了,卫望楚和肖蝶儿扶着周明智进了堂屋处理伤口,他被熊抓伤了四五处地方,伤的最重的是大腿处,几乎要见骨。被熊一巴掌拍在树上,背上也撞的一片乌青。 芽芽送了一盆热水进去,关上门,等在门外。 肖蝶儿的眼眶红红的待在一边,替卫望楚打打下手,她终于明白了芽芽的恐惧,若不是卫大夫的喷药盒子,丈夫这次恐怕性命不保。 “多亏了卫大夫的盒子,”周明智有心想安慰一下妻子,可又碍着卫望楚在,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只好用一双憨憨的眼睛祈求的看着她,见她躲闪着不看自己,知道她心里有气,无奈的转头看着卫望楚,诚恳的道:“这次卫大夫于我真是救命之恩!大恩不言谢,铭记在心!” 卫望楚手上动作不停,淡淡道:“并不是我的功劳,芽芽才是,这盒子也是她的想法。” 抬眼看了一眼祈求妻子原谅的中年男人,毒舌男狠狠的插了一刀,“只是,周二叔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上要命峰吧。” 周明智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只好愈加求饶的看着肖蝶儿,讨好的道,“我以后再也不去要命峰了,我发誓!” 肖蝶儿抹了抹眼泪,狠狠的掐了他一把,想起身离开,终究又不放心,便面色冷硬的继续在一边照顾。 芽芽倚在门上,听到里面的对话,眼泪忍不住的流了出来。 原来,竟是去了要命峰!怪不得,怪不得…… 院子里,周杏和周阿娇看着那头大熊都是一脸懵,前者合上惊呆了的嘴巴,问,“这是熊?是你们两个抓的?” 张山摇摇头,“不是,是周二叔一个人抓的……我赶到的时候,这熊已经半死了!” 周杏…… 周阿娇…… 二叔有这么大的能耐?! “不是给你钱,要你看着二叔嘛?你光拿钱不干活啊!” 周杏一个暴栗敲在张山的头上,“不是让你跟着二叔嘛?你跟哪去了?!” 张山脸色微红,小声道:“我,我就解了个手……” “你!你!”周杏还想动手,被周阿娇拉住,“怎么回事?让他看二叔?” 周杏看了看在等在堂屋门口的芽芽,把来龙去脉和周阿娇说了。 “芽芽做的噩梦,就是二叔……?” 周阿娇一时有些震惊,这是传说中的未卜先知吗?想想刚刚血淋淋的场面,就不难理解为何芽芽夜夜梦魇睡不着了。 “幸好二叔没事,要是——你死一百遍也不够赔的!”周杏恨恨的拍了张山一下,正好拍在他肩膀的伤口上,他“嘶……”了一声。 周杏一愣,“你也受伤了?” 男人略带委屈的看着她。 她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那熊都半死了,你怎么还会受伤的?” “半死,也是还活着呀!” 张憨憨幽怨的看一眼周杏,“周二叔一箭穿心射了那熊,我怕它没死透,想用砍刀斩了它的脖子,谁知道他忽然暴起,一巴掌就拍在我肩上了,它爪子上都是大钩子,一下就把我扯烂了!嘶——” 周杏咬着唇不说话了。 周阿娇看看周杏,看看张山,抿嘴笑了笑,“等一会卫大夫出来,叫他给你看看。” “你,你还伤到哪里了?”周杏嘟着嘴,轻声问。 张山摇摇头,“没有了。” 卫望楚处理完了周明智的伤口,拎着药箱打开门,看到芽芽,顿了顿,轻声道:“没事,都是皮外伤。” 芽芽点点头,“你去给张山大哥看看,他也受伤了。” 说完,便进堂屋端了那盆血水出来,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送到张山跟前。 男人看她忙前忙后,一双微陷的眼眸目光沉沉。 芽芽、周杏和周阿娇躲进了她的房间。 卫望楚解开张山大哥的上衣,利落的处理着伤口,看着结实的后背,男人忍不住问道:“芽芽让你跟着周二叔?” 第34章:未卜先知? 张山被卫望楚问的一愣,不知为何心头一慌。 支支吾吾,结结巴巴的说道:“啊,嗯,是,这样的,那天,周家,两位姑娘上我家去,给我银子,要,我,我跟,跟着周二叔,说怕山上有,有危险,有,有野兽……” 说的断断续续,不过卫望楚也听明白了。 先是要做喷药盒子,然后找张山帮忙—— 芽芽这一番作为,倒像是提前知道周明智要遇见这熊似的。 不由又想起那日,芽芽那让他手足无措的眼泪,哭着问他是不是非要出了人命,才能确认真的有熊存在。 推演天命,他是从来不信的。 他师傅精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是真,精通医毒也是真,可若说推演天命,那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贯会忽悠人,却从未算准过什么。 芽芽怎么会未卜先知? 卫望楚不说话,倒叫张山更加忐忑。 “卫大夫,我,我,我只是,是收了周家大姑娘的银子,替她,替她看着周二叔,没别的……” “啥?你收芽芽银子?!” 周明智被肖蝶儿扶着从堂屋里走出来,正好听见。 他这阵子几乎天天遇见张山,还以为他刻意讨好他是看上了芽芽,原来是收了闺女钱来替闺女办事? 张山猛地站起来,挣到后背的伤口,疼的呲牙咧嘴,却也顾不上,慌忙解释:“我,我没打算要的,周芽芽非要给,我,我,要还的。” 和肖蝶儿对视一眼,周明智无奈的笑了笑。 刚刚还和妻子说,他觉得张山很不错,若是芽芽真的看上他了,他也就没意见,出点钱,给他翻新一下房子,也不算委屈了芽芽。 谁知道,妻子不同意,俏脸沉着说:“谁知道他会不会偷偷上要命峰去打猎?万一出点什么事,那不是要芽芽守寡?” 周明智自知理亏,长手一捞就要抱住妻子,被她红着脸躲开了。 “干嘛你,没理了就,就耍流氓……也,也不怕孩子们看见!” “嘿嘿嘿,孩他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上要命峰了。” 憨厚的眼珠子一转,“哎,你说卫大夫怎么知道我上要命峰了?去问问去。” 说着单腿就要跳着走,肖蝶儿到底担心他的身体,忙上前来扶着,被他长胳膊一卷,搂了个彻底。 “莺莺,莺莺,我,我怎么舍得让你守寡,这次纯属意外,为了追一只野猪——唉,什么也不说了,这次教训我记住了,莺莺别生气了——” 周明智在肖蝶儿耳边叫着她的乳名,一遍一遍,叫的她双腿发软,耳根发红,心里酥了又酥。 羞涩的推了推他,肖蝶儿沉声道,“行了你——这次,若不是芽芽,你,你可就……” 说着,眼眶红了,眼泪在杏眼里滚了滚,倏的掉下来。 周明智心里一颤。 “我错了,莺莺,我真错了……” 肖蝶儿擦擦眼泪,扶着他,“好了,去看看张山吧,看看他伤的怎样。” 才出门,就听见张山说了那番话,心里又欣慰,又生气,又难过,又后悔,各种情绪交加,只觉得自己的女儿怎生这般好!安排好了一切,自己还不听她劝。 “周二叔,对不住,我,我回去就把银子退给你——” 张山理好衣服,“周大姑娘要我看着你到农忙前,我本来打算农忙的时候,把钱送回来的。” 周明智摆摆手,“不用,不用退。芽芽考虑周全,让你去帮我,那是你应得的。” 这样也好,张山来当女婿到底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配不上自家闺女。 村里谁能配上自家闺女? 老男人哑然失笑,“若不是你,我就算有……所准备,也保不齐得受重伤,那大熊忽然暴起跳起来扑向你的那一刻,我,我真是后怕!” “不行,不行……” 张山还要坚持,周明智打断他,道:“别犟了!你也是要攒银子娶媳妇的。” 张山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老男人笑了笑,“你别怕叔吃亏,这熊本来打算和你一人一半的,你既然是芽芽雇来的,我便作主,这熊赚的银子,我们三七分,我七,你三,行不?” “不,不,不,我一分也不要!” 张山脸都红了,“本来就是周二叔你猎的,我咋好意思分的,不要不要——就既然是收了周芽芽的钱去办事,更不能再收钱了。” 卫望楚理完了药箱,淡淡道:“周二叔,张山,你们日后上山,不如一起结伴去,遇到什么,彼此也有个照应,银子事小,命才是关键。” “是是是,卫大夫说的对,”肖蝶儿忙点头附和,“不如以后你们一起吧。” 三个少女在屋里听的差不多了,也跑了出来。 “张山大哥,就这样定了吧。我爹年纪大了,日后还要你多多照顾呢。”芽芽眯着眼睛看着张山。 张山瞥了一眼周杏,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卫望楚瞥了一眼对着张山笑眯眯的周明智,淡淡站起来,“周二叔,大腿的伤还是有点重的,还是尽量在躺着修养比较好。” 周明智连忙应下。 男人又淡淡的瞥了一眼芽芽,“你跟我去家里,拿些药来,晚上周二叔怕是要发烧的。” “好。”芽芽乖巧的走过来,跟着他。 周杏想了想道,“那张山要喝药嘛?” “我一起带回来吧。”芽芽立刻说。 卫望楚看了她一眼,径直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卫望楚走的不快,芽芽也不跟上,故意落后两步。 岔路口,郑济陈拎着一些点心站在一边,眸色沉沉的看着二人离开。 他听人说周明智猎了一头熊,受了伤,特意赶来看望的。 到了卫家,卫望楚进了草药房,芽芽站在院子里,没跟进去。 “进来分药。” 男人不紧不慢的吩咐,少女磨磨蹭蹭的走了进去。 “你怎么会知道周二叔会遇见熊?” 芽芽低着头不想说话,镇上那一幕,她可还没忘呢! 是谁说她上赶着给彭强西做姨娘是的? 是谁说她心肌深沉,追个男人还要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 是谁拿八十两要挟她来干活的? 是谁要拿针扎自己的? 卫望楚称分着药,没等到她回复,抬头看她,只见她低着头垂手站着,面色淡淡,长长睫毛将眸子遮住,看不出什么情绪。 停下手里的动作,“芽芽?” “我叫周芽芽。”少女抿着唇,浑身写满了抗拒。 刚刚还抓着他的胳膊,一脸的依靠,现在却满身的拒绝。 他自然知道她在气什么,知道她在介意什么,却又不觉得自己有错,他说的也许不好听,但都是为了她好。 “周芽芽——你怎么会知道周二叔会遇见熊?”卫望楚无奈的抚眉,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芽芽会未卜先知。 “跟你没关系——” 芽芽话没说完,便忽然收了声,讶异的看着忽然站在面前的男人,肩膀被他掐的生疼,眉头一皱,掐的力道立刻小了三分,却没有放手。 “你干嘛?!” 卫望楚才要说什么,院子里传来嗲嗲的声音,“楚哥哥?” 芽芽嘴角一歪,扭身挣脱了他的桎梏,躲到一边。 “你管好你的苗苗妹妹就行了,我的事跟你可没关系,不用你管。” “楚哥哥,你在吗?” 何苗苗的声音近在门口,却没敢进来,“我娘今晚上做了蒜苗豆腐饼子,叫我过来说一声,你们晚上别做饭了,我一会给送过来。” 卫望楚淡淡的说:“不用了,回吧。” 何苗苗从门缝里往里看,却只看到一片黑漆漆。 娇笑两声,“怎么不用呢?楚哥哥,别和我客气呀,望江和望溪都是很喜欢吃的,哦,对了,这蒜苗啊,是我亲自种的呢,种在屋里的,嫩着呢,正好吃一口鲜。” 顿了顿,卫望楚点头道好,“麻烦婶子。” 芽芽撇撇嘴,果然是不主动,不拒绝,怪不得何苗苗死缠烂打那么多年。 第35章:霸道的男人 包好了药,大包的是周明智的,小包的是张山的。芽芽拎起大包的药,小包药却被卫望楚抢了先。 “张山的我来送。” 芽芽讶异的看着他,“我顺路。” 卫望楚不容分说,当头出去了。“走吧。” 何苗苗正等在门口,看见卫望楚出来,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楚哥……” 哥哥还没喊完,便看到芽芽走了出来,顿时脸色很不好看。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不来看病了嘛?” 不过是几天没来,何苗苗都已经知道了,看来是经常过来。 芽芽不说话。 “哎,楚哥哥,你要出门?” 卫望楚嗯了一声,脚步不停,直接出去了,芽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周姑娘,你的眼睛还没好啊?” 何苗苗跟在芽芽后面,“以后又天天来看病吗?” 芽芽点点头,“可能吧。” “哦,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天天来楚哥哥家,说出去不好听吧,之前还打听过你的那王家婶子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现在对你都一句不问了。” 卫望楚脚步一顿,拉起芽芽胳膊,往身边一拽,眼神淡漠的瞥了一眼何苗苗。 “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苗苗看着他的手和她的胳膊,眼神微抖。 “你,你们?” 卫望楚头也不回,“何家姑娘,以后请你少来我家,传出去不好听。” “楚哥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对你……” 何苗苗浓浓的红脸蛋有些不受控制的抖动,眼睛里雾气蒙蒙,似要哭出来。 “与我何干。” 卫望楚的声音冷冷的,就像那场大梦里,芽芽一时有些愣怔。 走的远了,芽芽用力挣了一下胳膊,没挣开,低喝,“放开!” 卫望楚看了她一眼,放开手,“她说你,你不会说回去?” 芽芽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若不是我站在你旁边,她也不会说我,说到底,她找的不是我。” 男人语塞,半晌,道,“我知道了。” 到了张山家,男人道,“你等我一下。” 芽芽挑眉,“我干嘛等你,你回你家,我回我家。” 卫望楚扯住她的胳膊,“我还要去给周二叔换药。” “刚包扎了换什么药?” 芽芽一副我又不傻的表情。 男人索性将她一把扯进张山家,把药往张山怀里一扔,“每天早晚各一顿。” 说完,又扯着她出来,独留张山一脸震惊。 “干什么你?放开!”芽芽的火气蹭蹭往上冒,这货越来越霸道了! “怎么,怕他看见?” 男人的声音凉凉的,芽芽顺着他的目光一看。 吆,郑济陈。 “放开她!” 郑济陈沉着脸几大步走过来,瞪着卫望楚,后面还跟着几个狐朋狗友。 卫望楚生的高大,郑济陈要抬着脸才能看到他,气势难免便弱了几分。 “放开芽芽!” 卫望楚淡漠的看着他,“她叫周芽芽。” 郑济陈听的不顺耳,抬手便朝他脸上打去。 他素日里经常跟一帮狐朋狗友练练拳脚,有两下子功夫,这一拳打过来,虎虎生风,吓了芽芽一跳。 “郑济陈,你干什么?!” 芽芽话还没说完,卫望楚微微侧头已经躲了开去,长手臂一伸,大手便到了郑济陈脸上,也未打他,只在他的眉骨处轻轻一弹。 郑济陈一拳打空,侧身又要挥拳,还未挥出,只觉得右眼眉骨传来一阵剧痛,眼睛瞬间便一花,整个世界都模糊了,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郑少?!你没事吧?” 郑济陈甩甩头,“我草,我眼睛看不清了啊——疼!” “哎,你对郑少做了什么?死小子!” 几个狐朋狗友一愣,纷纷围了上来。 “敢打我兄弟?cao!打不死你——” 说着,几个人一拥而上。 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卫望楚一手拉着芽芽的胳膊,腾挪闪躲,一手在那几个狐朋狗友脸上或者身上一弹、一敲、一推,几个男人眨眼便被打的跌在地上,捂眼睛的捂眼睛,捂肚子的捂肚子,捂耳朵的捂耳朵。 “哎哟,看不见了!” 哎哟,听不见!“ “哎哟,肚子疼——“ 等张山听到声音跑出来,架已经打完了,卫望楚面不改色心不跳,浑身甚至未沾一丝尘土。 芽芽愣了,感情卫望楚还是个练家子? 那场大梦里,倒从没听他和谁打过架。 “你!你等着!” 几个男人爬起来跑了。 卫望楚点点头,“随时恭候。” 说完,歪头看着芽芽,见她一脸呆滞,嘴角微翘,“略懂一点,比张山好那么一点。” 张山……关我什么事? 二人到了家里,肖蝶儿正在做饭,周明智躺在床上修养。 卫望楚将药的做法和用量和肖蝶儿细细说了,又道,“若是晚上周二叔发烧了,就给他用温水擦身,若还降不下来,便把这个含在他舌下。” 说着递给她一个小盒子,“这个东西虽然对降温有奇效,但对身子损害大,能不用,便不用吧。” 肖蝶儿点头应下,“卫大夫,又麻烦您跑一趟,这些叫芽芽带回来就是了。” “不麻烦,我怕她说不清楚。” 肖蝶儿看看芽芽看看卫望楚,心里一动,“对了,卫大夫,晚上留下一起吃饭吧?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家常便饭。” “好。” 卫望楚想了想,又道,“我每天早晚来给周二叔换药,不过,芽芽的眼睛还是要去我家里治疗,有一些工具带过来不方便。” 肖蝶儿忙点头道好。 “要麻烦您一天往这边跑两趟,要不,我用驴车拉着孩他爹去你家里看吧。” “不用这么麻烦,我上门总归方便一点,正好我顺路也送送芽芽,虽然路不远,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来回总归不安全。” 芽芽瞥了一眼男人高大的背影,低下头没说话,脑海里却忽然想起他说,你这条命我暂时收了,在没还清银子之前—— 猴年马月才能还清。 还不清,他便要照看着自己? 那不还好了。 “娘,你去做饭吧。” 说着,偷偷拉了拉卫望楚的衣袖,“你先到屋里坐坐吧。” 肖蝶儿抿嘴一笑,又去饭屋忙活了,卫大夫要留家里吃饭,要添几个菜才行。 见娘进去了,芽芽没急着带卫望楚进堂屋,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李子树下,咬唇看着他,。 想了一会,问:“那个熊胆是一味药材吧,给你的话,能抵几个银子?” 卫望楚……? “不值什么钱吗?不会吧,熊胆这种东西也不是很常见的。” 芽芽越说越没底气。 卫望楚看着芽芽眼下的一片乌青,缓声道,“你日日睡不好,就是因为这头熊吗?又做喷药盒子,又找张山帮忙。” 芽芽低头不说话。 “这熊胆很值钱——” 抵账二字在嘴边转了又转,就是没说出来。 卫望楚叹了口气,“这样吧,你在我那里做两年药童,然后我们之间的帐就两清了,如何?” 芽芽抬头看着他,“两年?” 还打算不还了呢。 “嗯。” “外加熊胆?” “……不必,周二叔好不容易猎来的熊,自然是要卖了换钱的。” 芽芽讶异的瞪了瞪眼,又瞬间眯了回去。 眸子里水光泛着惊讶、欢喜、犹豫各种情绪,看的男人呼吸微微一滞。 “我,我做药童也帮不了什么忙,可值不了这么多钱——” 少女眯眯眼一转,一脸凶巴巴,狠狠的道,“还不承认你之前是在坑我?!黑我?!你个大骗子!” 卫望楚…… 这,这怎么不按照常理发展呢?这时候,姑娘不是应该感动不已、含情脉脉? 一转头,芽芽眉梢微扬,嘴角几不可辨的翘了翘。 臭男人。 第36章:一大早来蹭饭 周安柏趴在爹娘卧房的窗户上偷偷看着院子里的姐姐和卫望楚,笑眯眯的对爹爹道,“爹,你说姐姐是不是和卫大夫挺般配的?比私塾里的那些个都般配,般配多了!” 嗯? 周明智单腿跳过来,看出去,正看到芽芽恶狠狠的转身进饭屋,凶巴巴的回头说了一句什么,卫望楚呢,那么高大的一个小伙子,竟然就呆呆站着被骂。 这画面,有点…… 不会吧,卫大夫真的对芽芽有点想法? 穷也就算了,但是他年纪会不会大了点? 一顿晚饭,卫望楚吃的淡然,似乎感受不到周明智、肖蝶儿夫妻一直在偷偷观察他,还有小不点周安柏,那双像极了芽芽的眼睛转来转去,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芽芽。 芽芽被他们三个搞的有点毛,前阵子还说她和张山,这会子估计又要怀疑卫望楚了。 唉,爹娘别坏我事啊你们…… 男人前脚离开,后脚芽芽便无奈的看着爹娘,“爹啊、娘啊!前阵子你们说我和张山大哥,今天又那样看卫大夫,你们,你们别闹了——” 大门外,男人听到那句张山大哥脚步顿了顿。 “没有,没有,”肖蝶儿拒不承认,“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只是觉得卫大夫年纪不小了,条件又好,想想有没有合适的对象给他介绍一个。” 芽芽…… 周明智要说什么,被肖蝶儿按住了。 是夜,肖蝶儿偷偷和周明智说,“我觉得卫大夫真是个不错的女婿,长的好,人又好,就是家里穷点。” “哎,你说,他医术这么高明,还经常州府京城跑,怎么会不赚钱呢?咱芽芽嫁给他的话会不会吃苦?” “哦,他估计不善于理家,也不善于打理财产,后面得教一教芽芽。” “对!他给那些大户人家看病,怎么都有银子收入的,一定是不会打理,才让那些银子都不知道去哪了。” “大不了,我们多给芽芽准备点嫁妆,我们可以帮着芽芽买点地,雇点长工,若是能再给芽芽雇个婆子帮衬着就更好了。” …… 肖蝶儿喋喋不休,一开始周明智还能回应一两句,后来,直接没声了,迷糊了半晌,听着妻子还在叨叨,这是对卫望楚有多满意?丈母娘看女婿也没见这么满意的! “莺莺,我发烧了……” “啊?!” 肖蝶儿摸了摸相公,真的烫手! 立刻手忙脚乱的倒热水,给他擦身体降温。 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周明智眉头微松,嘘了口气,嘴角翘了起来。 一折腾,折腾了半宿,男人的体温终于正常了。 天才刚蒙蒙亮,芽芽便早早起身了,她半夜听到爹爹发烧了,肖蝶儿照顾了他一晚上,估计没睡好,便想让娘多睡会儿,她起来给周安柏做早饭。 才出门,便看到肖蝶儿打着哈欠出来了,“娘,爹还烧吗?” “不烧了,没事了,睡着呢。你起的这么早干嘛?昨晚又没睡好吗?回去多睡一会儿!”肖蝶儿推她回去睡,芽芽反手推着娘进了卧室。 “爹爹没事,我昨晚睡的很好——娘,你快回去,回去多睡一会!我来做饭。” 芽芽热了昨日的油饼,又煮了一锅稀饭,摆上咸菜,便是早晨的早餐了。 周安柏哧溜呼啦吃完了,开门要去私塾,一转头却看到卫望楚背着药箱站在门口。 “卫大夫?你怎么在这里?” 卫望楚头发上挂着一丝露气,“我刚来,你姐姐起了没有?” 问的是姐姐,不是爹爹。 周安柏歪头一笑,点点头,“起了,刚刚给我做饭呢。哎,卫大夫,你吃过没有?进来吃点吧!”说着,拉着他的袖子牵了进来。 “姐,卫大夫来了!” 芽芽从饭屋走出来,“你怎么这么早?” “我怕周二叔发烧,便早点来看看,情况怎么样?” “嗯,挺好的,昨天夜里发烧了,现在没事了,还在睡觉……嗯,你吃饭了没?过来吃点吧。” 芽芽对一边贼笑的周安柏摆摆手,“去私塾吧!中午在私塾里吃吧,娘照顾爹,你给娘省点心。” 周安柏贼笑着点头离开,卫望楚坐在饭屋的小板凳上,看着芽芽穿着一身水红色的小薄袄转身给他舀稀饭,拿油饼,那样子就像个小媳妇…… “一起?” 芽芽白了他一眼,“你就是来蹭饭的吧?” 卫望楚嘴角一勾,“被你看出来了。” 喝着稀饭,吃着油饼,看着对面的少女,男人眉眼带笑,“昨晚睡的不好?还是,你经常睡的不好?” 芽芽嗯了一声没回答。 “你眼下的乌青很重,这样下去不行——你的心事很重。”男人是陈述语气,不是疑问。 芽芽抬头看着他,“卫大夫,你一直这么爱管别人的闲事吗?” 卫望楚一脸淡然,“你是我的病人,你可以和我说说的。” “我哪里是病人,我明明是你的奴才!”芽芽白了他一眼,“你怎么眼下也乌青,昨夜没睡好?” “你关心我?” 男人笑了笑,如朗月入怀,“昨夜有几只虫子扰了睡眠,醒了就睡不着了,索性就起来想了点事情。” 芽芽小鹿一样湿漉漉的杏眼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却说肖蝶儿被闺女推进房里,一躺便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日上三竿了,丈夫笑吟吟的躺在一边,目光囧囧的注视着她。 “醒了?” “嗯,我怎么睡到了这个时辰?” 肖蝶儿坐起身,想要起床,“你饿不……” 话还没说完,便被丈夫拖进了被窝,“嘘……” “你干什么?” 肖蝶儿感受到丈夫某处已经不听话的翘了起来,顿时俏脸微红,不可思议的道,“小心你的伤……你,这,这大白天的,你,你想干嘛?” 周明智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说,“没,没想干什么,不过是早上起来的正常反应,你想到哪去了?” 顿了顿,又道,“你听,谁在外面?” 肖蝶儿侧耳倾听,除了敲敲打打的声音也没听到什么。 “张山和卫大夫都来了——一个在剥熊皮,一个在修理鸡圈。” 周明智笑眯眯的道。那个鸡圈坏了好久了,他一直要修,一直忘。 “这咋两个都来了?” 肖蝶儿有点懵,自己闺女长的好,被人喜欢是好事,可这动不动就跑家里来,到底对姑娘的名声有碍。 而且,这是“情敌”啊,这么见面也太尴尬了。 “我觉得张山不错,体格好,家里活也干的利索。” 周明智听了一早上墙角了,张山干活真是没话说,干脆利落,一看就是个能过日子的。 肖蝶儿白了他一眼,悄声道,“卫大夫也很能干啊,人家是大夫,还会修理鸡圈,多难得!而且,家里有个大夫,这以后生个小娃娃,万一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担心了。” 这都想到小娃娃上去了。 卫望楚眼珠子微动,嘴角微弯,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堂屋。 他本不擅长木工活,勉力而为,虽然修好了,效果却差强人意,反观张山——脱了外套,只着一间无袖背心,两个胳膊满是腱子肉,结实、粗壮,而且,屠宰是他的强项,趁着他修鸡圈的功夫,已经三下五除二把一头熊拆分好了,熊皮、熊肉、熊掌还有内脏,尤其是那颗熊胆。 只是动作太大,肩头的伤口都裂开了,血都洇透了衣服。 卫望楚眸色沉沉的看着张山,拎着药箱走过去给他处理伤口换药,细长的眸子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问:“你今天一大早跑这来干什么?” 张山道:“昨天这熊没来得及拆,周二叔伤的比较重,一个人肯定拆不了熊肉,我今日便早点来帮一下忙。” 卫望楚看看那边的熊,这活现在也就张山能干,点点头,“以后少来。” 第37章:被猪拱了 以后少来? 周阿娇刚要从饭屋出来,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又退了回去。 张山……“好。” “熊肉、熊掌送到镇上君再来酒家,给宋掌柜,熊皮你硝好了,再送到皮货行,给任掌柜,熊心、熊胆、熊肺、熊腰子一起送到方氏药行,给方掌柜,报我的名字,他会给你个好价钱。” 顿了顿,又道,“算了,熊胆给我留下吧,跟方掌柜要个价钱,到时候我照价结给你。” 张山忙道好。 他这些年猎到的东西都托卫望楚的福卖了好价钱,他信他。 “套上周二叔的驴车,今日,嗯,现在,现在就去吧。” 张山一脸委屈,还想挣扎一下,“这都晌午了,我吃了午饭再去吧。” 卫望楚看了看周明智的堂屋,“你去私塾吃吧,那里有饭。” 张山…… 心里暗暗道,周芽芽、周阿娇和周杏不是在饭屋做饭吗,这怎么连口饭也不让吃呢? 周阿娇躲在饭屋门口看戏看的热闹,转头对周杏道,“卫大夫真霸道呀,这要把张山赶走了。” 说着,看着芽芽笑的意味深长。 周杏从饭屋里跑出来,正看到张山套车,“哎,你去哪?” 张山瞥了一眼卫望楚,“我去镇上送熊肉,这天气渐渐热了,晚了怕馊了。” “这饭都要好了,吃了饭再走吧,也不差这一会半会儿。” 周杏上前拉住他,“坐下,等着。” 张山瞥了瞥卫望楚,迟疑的哎了一声。 卫望楚眉头微扬,扫了一眼周杏和张山,没吱声。 肖蝶儿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血水已经被张山清理干净,几个姑娘把饭摆在了院子里。 “娘,你们醒了?爹爹怎样了?”芽芽看她不自在,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让卫大夫先去给爹得换药吧?” 肖蝶儿耳根微红,家里有外人,她一个当家的却在睡懒觉,,实在是有些尴尬。 “好,好,昨夜你爹爹发烧,烧到后半夜——” 想要解释,却觉得越解释越难堪。 “周二婶,照顾病人是这样不分黑夜白日的,您注意身体,我去看看周二叔。” 卫望楚拎着药箱进去了,肖蝶儿微微松了口气,“张山,你这都已经把熊分好了?辛苦你了啊!” “不辛苦,不辛苦,二婶,周二叔,夜里发烧了?现在怎么样了?” 肖蝶儿摇摇头,“现在好多了,应该没什么事。” 转头看见他肩膀洇出来的血,“你怎样?这怎么还出了这么多血?” 张山摇头道,“没事,没事,刚伤口裂开了一点,不碍事。” 周杏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昨夜发烧了没有?” 张山摇摇头,“没有吧,睡得迷迷糊糊的,醒了就天亮了。” 真是个憨憨! 周杏大眼一弯,笑了。 换好了药,卫望楚对肖蝶儿道,“周二叔的伤没什么大碍,不过,大腿上的伤稍微有点严重,还是要在床上躺着养几天,少活动,一日三餐也尽量在屋里吃吧。” 肖蝶儿连声答应,芽芽便拿了盘子给爹爹盛出来一些,端了进去。 “爹爹,吃饭了。” 周明智被女儿和妻子扶了起来,笑呵呵的说,“受伤了有受伤的好,享享老婆福、女儿福!” 妻子白了他一眼不理他,女儿面色沉沉,“那你可以多去要命峰几趟,就能享更多福了!” 呵呵呵,周明智干笑,自己理亏,见女儿讽刺他,忙连声告饶,“闺女,爹错了!以后再也不去要命峰!就在狼牙岭转,打不着猎物也不乱跑!爹发誓!” 芽芽不理他,把盘子往他手里一塞,拉着肖蝶儿出去了。“娘,我们去吃饭!” 吃罢了饭,张山把卫望楚的安排和周明智解释了一下,便套车出发去了镇上。 “走吧!”卫望楚拎着药箱对芽芽道。 芽芽一脸懵,去哪? “治眼睛。今日开始,继续治疗。” 卫望楚冷着脸看着她,忘了,还是不想去? 芽芽头大,肖蝶儿赶紧道,“去吧,去吧,早去早点儿治好!” 周杏和周阿娇躲在角落笑的一脸奸诈,这个卫大夫哦,还逼着人家去看病的囔。 二人大中午的在乡亲们的眼皮子底下走过。 夕阳西下,二人又在乡亲们眼皮子底下走回。 几次三番,乡亲们开始议论纷纷: “哎,这周明智家的闺女和卫大夫是怎么回事?这是要一起去哪?” “卫大夫还没成亲吧?” “他们这是一起从周明智家出来?没听说定亲啊?” “昨天晚上我就看见他们在一起,还以为看错了,果然是他们!哦对了,前阵子为了争芽芽,这卫大夫还和郑家那小子打了一架!一个人打他们七八个,打趴下!” “卫大夫都多大了?早该说亲了吧?” “不是,那芽芽,唉,真配不上卫大夫,好白菜都叫猪拱了!” “她配不上,你闺女配得上?” …… 卫望楚低眉看了少女一眼,“好白菜都叫猪拱了,呵呵,小胖猪,拱了白菜,开心吧?” 芽芽假笑了一下,“呵呵,你开心就好。” “被猪拱了,我怎么会开心?” 某白菜说着不开心,却眉眼含笑,暖过三春。 小胖猪白了他一眼,嘴角微翘,哼哼着把晾好的药收了起来,卫望楚也跟了进来,站在一边看她忙活。 “卫大夫,卫大夫在家吗?” 一开门,竟然是那天和卫望楚打架的几个人,是郑济陈的狐朋狗友,此刻一个一个被家人扶着,唉声叹气,脸色蜡黄,双目无神,侧耳听见有人开门,一个一个站好一本正经的鞠了三个躬。 “卫大夫,我们错了,求您救命啊!” 芽芽侧身躲过他们的礼,“我不是卫大夫,卫大夫在里面,你们进来吧!” 那几个人被家人扶着,躲躲闪闪的往门里走,估计眼模糊的很,看的不甚清楚,前面一个一脚踩在门栏上,被绊了一下,哎哟一声,还未倒下,后面几个扯开家人的胳膊,闪电般的往后跃开,动作之迅速,和刚刚病怏怏的好似是两个人。 芽芽和那些家人一起目瞪口呆。 “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一连串惊恐的问话,倒叫芽芽很是好奇,那天晚上卫望楚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第一个跌倒的颤声道,“没事,没事,就是被门槛绊了一下。” “哎哟,我去…!” 进了门,一群人被家人引着站到卫望楚跟前,三鞠躬,然后道歉,五大三粗的小伙子委屈巴巴的像些十几岁的巨婴。 “我们错了,不应该,不应该找您的麻烦,不应该半夜跑您家里来闹事,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们一回——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找您麻烦了!” “还有呢?” 那帮人抬头用迷蒙的眼神看了看对面的一男一女,又对着芽芽鞠躬,“我们以后看到周大姑娘一定躲着走,绝不敢找她麻烦。” 卫望楚冷冷的抬起头淡漠的望着他们,“不是什么大毛病,一两银子一副药,药到病除。” 那群人赶紧掏钱,“是是,多谢卫大夫,多谢您。” 收钱、拿药,送走了那群瘟神,芽芽悄咪咪的打量着卫望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男人弯唇一笑,“按照你的思路,做了几个小机关,里面放了些小毒虫。“ 说着,扒拉了二两银子给她,“分你的。” 芽芽撇着嘴把钱收到了自己荷包里,“您讹我的时候,一开口就是八十两,黑是黑的来,怎么到了这几个小混混,一人才讹一两?” 卫望楚看着她行云流水的动作,笑意更浓。“他们没什么银子。” 少女眼睛一瞪,“我就有钱啊?你黑我黑的那个痛快!” 男人摸摸鼻子,闷笑不吭声。 这个男人,平时冷着脸不爱说话不爱笑,偶尔露出那么一丝微笑,就像春风吹化了冬雪,春风吹皱了春水,春风吹走了乌云——温润如谪仙。 可是此刻,弯着眼睛闷笑,就如谪仙被拉下了凡,接了几分地气,有了几分少年的痞气,甚至有种蔫坏蔫坏的感觉。 少女白了他一眼,狐疑道,“我发现,你最近很爱笑?” “有吗?” “那个,熊胆你不用再给钱了,这个就算结账了。” “你偷听我说话?” “你在我家说的,我怎么算偷听?” 第38章:想娶媳妇儿 “娘,那个镯子你什么时候给我?” 周凤翎摆弄着手里的一支银簪子,“你说我及笄的时候就送我的,也不差这几个月了,就先给我呗?” 祝青莲有一只紫罗兰翡翠雕花镯子,通体紫色,外圈雕着花开富贵的牡丹花,非常精致好看。 周凤翎小时候见过一次便记在心里,每每想起来便跟祝青莲讨一讨,祝青莲被缠的烦了便说等她及笄的时候便给她。 她离及笄还有一年多呢。 “乔禾去镇上住了一阵子,她姑姑给了她一支翡翠簪子,她整日的给我显摆。” 少女一脸鄙夷,“可我仔细看了,粗制滥造的,成色也不好,更没有什么水头,照你那支翡翠镯子那可差远了!” 祝青莲淡淡笑道:“那是自然,那翡翠镯子就是在府州也找不出几只比它成色好的。” 周凤翎一脸喜色,“乔禾说,她那簪子值几十两银子,那你那镯子还不得上百两了?” 上百两?还不够买上面一朵雕花的! “娘,你就给了我吧~~~” 水蛇腰一摆,祝青莲放下手里绣绷子,转身瞪着她,一双桃花眼似嗔似怪。 “姑奶奶,你看看你身上带的,红宝石簪,红宝石耳坠,这可是你过年刚刚从我这里抢的。” 少女喜滋滋的摸了摸耳朵上的耳坠。 少妇无奈的扶额,“那几个丫头如今和你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大家小姐带着三个丫鬟,怪不得她们不爱和你一起玩呢!” “我还不稀罕和她们一起玩呢!我就喜欢和乔禾一起玩。” 周凤翎细长的眸子一转,想起那三个丫头看见她的那样子,忍不住眼角眉梢带笑。 “谁叫她们没有一个好娘呢!是不是啊娘~~她们的娘没本事,没存下家底儿,这可怪谁呢?还是我娘最有本事了。” 祝青莲眉目微松,“你就对着我嘴甜,对着你爹,你嘴巴甜一点,他也不至于总是骂你。” 周凤翎撅着嘴,不满的道,“他骂我,还不是因为周阿娇和周俊臣两个人在他面前嚼舌根儿,说我坏话?” 祝青莲桃花眼里幽光微闪,“放心,自有他们哭的时候。” 周凤翎嘴角翘起,“娘,我是知道你的本事的。” “你知道什么?” 祝青莲还要说什么,周凤翎却忽然哎哟一声,“我想起来了,那天在镇上,周芽芽那个死丫头对我说什么你姨娘的那点破事?” 看着祝青莲的眼神有点忧心忡忡,“她什么意思?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祝青莲瞪了她一眼,打断了她的话,“不要胡说,什么时候都不要胡说!” 周凤翎吐舌。 过了半晌,祝青莲桃花眼转了几转,看着女儿。 “芽芽她还说了什么?” 周凤翎歪头想了想,“没再说什么了,可她那样子我总觉得她知道点什么,会不会她知道……” “闭嘴!” 祝青莲一声轻喝,将周凤翎的话给噎了回去,桃花眼微眯,严肃的看着女儿,厉声道,“话不能乱说!知道吗?!” 周凤翎怯懦的点点头。 “哦,对了,郑济陈病了你知道吗?” 祝青莲忽然想起,在街上听人说郑家少爷病了,眼睛忽然不好了,看不清人了。 周凤翎摇头,“不知道,与我有什么关系?” “郑济陈长的不算多英俊,可也容貌周正,家世虽不是大富大贵,可也家境殷实,实在是一个良配。” 祝青莲桃花眼飘了飘,“而且,他单纯,好拿捏,凭你的手段,搞一搞蛮好能当一个郑家的主母。” 主母是好听,可是—— 那日见到彭强西,只觉得他生的貌似潘安体若松柏,举手投足玉树临风,是一朵看得见够不着高岭之花,再看郑济陈,则又土又肥又穷,真是没有一样能拿得出门。 小声嘟噜道:“家世上,他怎么比的过彭家少爷。” 祝青莲摇头,“天下富贵者多了,可是你要想明白你自己的身份,郑家主母还可以拼一拼,彭家?那是一点希望也没有的。” 周凤翎眼神游移,似有被说动的神思。 做当家主母,生的儿女再也不是庶子庶女了。 转念一想那高岭之花,又心又戚戚,万一一举将那朵花摘下呢? “若是入了彭家,就是姨娘,见了郑家人,那也是高一头的!” 这话说的也没毛病。 祝青莲摇摇头,“彭家少爷万花丛中滚过,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 有一句话没说,闺女虽然长的不错,可离美貌还差远了。 “郑济陈心里只有芽芽,哪里就好拿捏了?而且他家里还有通房丫鬟。”不是说,男人对失身的第一个女人会特别不一样吗? 祝青莲摇头,“芽芽这样毫无风情的都能将他迷的五迷三道,你还怕什么?” “拿下他,当上郑家主母,那些个通房丫鬟,该卖卖该打打,还不是你说了算?” “哎,再说吧!” 那高岭之花总要摘一摘试试!真的没一点戏了,再考虑这地边的大碗花吧。 土肥穷的大碗花郑济陈此刻正在家里摔东西,本来眼睛就模糊,一急躁更是白茫茫一片,感觉要瞎了。 “啊——“ 郑老爷急得不行,“我的祖宗!你就去卫大夫那里看看吧!” “不去!说什么也不去!我这眼睛就是他搞的!” 郑济陈摔了一个花瓶,恶狠狠的说,“他妈的,给我下毒,我早晚弄死他!” “哎哟,儿子,若不是你们半夜闯人家家,那能着了人家道吗?” 老头都要哭了,惹谁不好,怎么偏偏去惹这么大佛? “卫大夫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就是镇上彭老爷也是要敬着他供着他的呀!州府、京城,他跑的地方,他认识的人,我们想也不敢想的!” 郑老爷就差跪下了,“儿子,爹求你了!” 郑济陈不说话,此刻的他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就算明白爹爹说的是对的,也不肯认错。 忽然想起什么,郑老爷说,“儿子,现在可就你自己个儿没去求他救治了,小丁子他们,在镇上的医馆里治不好,昨天,他们可都已经上门求过卫大夫了,一副药,就都治好了。” 郑济陈……一帮没义气的东西! “张山和他关系好,我,我去找张山帮忙替你说句话。” “不要去!” 虽然还是在拒绝,可语气已经软了下来,郑老爷面色一软,叹了口气出去了。 张山这边,周杏正要帮他换药。 “别动!”周杏的动作很熟练,一看就不是第一次换了。 “你真的和卫大夫认识吗?他天天往芽芽家跑,给二叔换药,怎么到了你这里就把药扔给你就完了呢?” 张山伤的是后背,这无论如何一个人都换不了药呀。 张憨憨嘿嘿直笑,“那我能跟周二叔相比吗?” 周杏眼珠子转了转,“怎么不能比,不都是他的病人吗?你受的伤不是伤啊?” “那他是周芽芽的爹呀。” “芽芽怎么了?” 周杏下手忍不住一重,汉子身子一缩,闷头嘿嘿直笑,却不说话了。 周芽芽爹那是卫大夫未来岳父,那怎么能一样? 转眼,想到了什么,耳根红了起来。 那天卫望楚和他说,“我叫周杏那丫头知道了你自己换药,不出意外,她会来帮你的。” 他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不想麻烦周杏。 卫望楚冷着脸说,“不想娶媳妇就我来给你换!” 那还是想娶的! 第39章:不娶你闺女 那日天才蒙蒙亮,张山刚起床,还没做早饭,大门就彭彭彭响了。 “周,周,周……”张山有点懵,卫大夫昨日才说周杏可能会来,没想到这一大早就来了。 “周什么周?让我进去。” 天色尚早,村里的小路上没什么人,可万一要有人看到…… 周杏横蛮的往前走了一步,要挤进门去,吓的男人立刻后退半步给她让路。 “你换药了吗?” “没。” 张山心跳忽然就变快了。 “你自己能换?” 张山一时语塞,这是说能还是不能? “……能……” “那你换给我看。”少女大剌剌的在椅子上坐下。 “那,那,我脱,脱,脱……” “脱!” 张山摸摸头,红着脸脱了上衣,解了绷带,举着药粉就要往上倒。 周杏站起身,一把夺过来。 “德行!” 上药不是问题,包扎才是苦难。 本来都快结痂的伤口硬是被她搞裂开了——果然,春山村小霸王也不是白叫的。 可是,男人咬牙笑着,一声不吭。 疼并快乐着。 当伤口裂开,血透过布带洇了出来,周杏瞬间停了下来。 刚刚伤口明显看着已经结痂了,没有流血了…… 少女脸色微白,圆眼睛里升起一丝可疑的雾气,刚刚还凶巴巴的恶霸模样,一转眼就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了。 那模样一下子就印在他脑子里了,和那日周杏明媚却霸道的笑和在一起,变成一个新的周杏,不一样的周杏。 想着那日的情况,张憨憨挂起了一脸痴汉笑。 换完药,周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用力拍了他一下,“你扒熊胆、拆熊皮能耐着呢,怎么一说芽芽就哑巴了?” “没有,嘿嘿嘿……” 看张憨憨傻笑,周杏俏脸一沉,“你,你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不,不,不!” 张山赶紧摆手,“我怎么可能对她有,有,啥想法?” 周杏眼睛一亮,就听他道,“周芽芽那是卫大夫的人,谁敢抢?” “咋滴,要不是卫大夫的人,你还想抢一强试试呗?” “没,没,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拍门,周杏斜睨了他两眼,哼哼两声站起来跑出去开门。 张山懊恼的只想拍自己脑袋。 大门打开,郑老爷带着老管家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站在外面,见来开门的是个丫头,双双一愣。 “你是……?” 郑老爷后退一步看了看门楣,是张山那穷小子的木垛子大门和两间茅草屋没错。 “请问姑娘,这是张山的家吗?” 周杏大圆眼睛一闪,看着眼前这个衣着体面的老头—— 不会是张山的师傅吧? 再看看后面大包小包的老跟班,什么意思,这是还想把闺女嫁过来? “不是,你们走错了。” “……” “那,请问这是谁家?”老管家客气的问。 周杏眉头一挑,“谁家管你什么事啊?反正不是张山的家。” 话音才落,张山却从屋里走了出来,“周杏,是谁来了?” 周杏想挡住他已经挡不住了,面对一脸质问和审视的老头,眼一瞪,“咋的?” 又压低了声音,悄声道,“张山已经成亲了,可没空娶你闺女!” 郑老爷笑了,感情这丫头是怕张山被抢走了。 “我在这春山村住了一辈子了,竟然不知道张山已经成亲了?不知道他娶的是谁家闺女?” 在春山村住了一辈子?周杏一愣,不是他师傅? 张山走了过来,“郑老爷,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郑老爷笑眯眯的看着周杏,“张山啊,你什么时候成亲了,竟也没请我这个老头子喝杯喜酒?” 张山的脸倏的一下就红了,以为郑老爷把周杏当成他媳妇儿了,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我没成亲,她不是,不是……” 周杏嘻嘻一笑,“原来是郑老爷!对不住了,我第一次见郑老爷,认错人了,对不住,对不住!” 不羞不臊,举止坦荡。 郑老爷立刻顺杆下来,“张山有福气啊,你是周浩安兄弟家的闺女吧?我看着有些眼熟,你长得像你娘。” 张山的更红了,配上黝黑的皮肤,直红的发紫,眉眼却满是笑意。 “郑,郑老爷,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您进来说。” 进了院子,围着桌子一坐,郑老爷欲言又止,看了看周杏。 周杏故作无辜的看着他,切,有什么秘密事她不能知道的? 就不闪开。 罢了!郑老爷豁出这张脸去了。 “那个张山,你和武家庄的卫家大郎中,是不是关系不错?” 张山点点头,“卫大夫人好,对我很照顾,郑老爷是想找卫大夫?” “是啊……” 郑老爷老脸微红,“是犬子,济陈,他近来眼睛有些不好,想请卫大夫瞧一瞧,又怕突然上门唐突了,就想请张山兄弟你引荐引荐。” 张山刚要答应,周杏却抢先说,“卫大夫本就是十里八乡的郎中,每日都有人找他看病的,哪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郑老爷,看病直接去就行了!他最近天天在家的。” 可不天天在家吗? 早上给周明智换药,带芽芽走,晚上给周明智换药送芽芽回来。 周杏狡黠的眸子盯着郑老爷,嘿!老家伙不说实话! 谁不知道郑济陈和一帮狐朋狗友在街上和卫望楚大打出手,被人家一挑五,打了个屁滚尿流,几个小混混不死心,半夜跑人家去闹事,结果被卫望楚给打了出来。 哦,据说,卫望楚都没出手,只在门口设了什么小机关,一帮废柴就拉倒了。 这几个废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一个的眼睛似乎都要瞎了,看什么都模糊,去镇上的医馆看也看不好,最后没办法,只好去卫望楚家求饶。 昨日,还是芽芽给他们配的药呢! 郑老爷小眼睛眨了眨,看了看周杏,又看了看张山,“那个张山兄弟,我们,我们私下聊几句?” 张山自然说好,然后便看着周杏。 少女犟了犟鼻子,哼了一声,爬起来,钻到屋里去了,屋门特意留了一条缝,方便偷听。 郑老爷看到了那门缝,也只当没看到,斟酌的道:“张山兄弟,我们乡里乡亲的,我就直说了。” “您说。” “济陈呢,年纪小不懂事,先是在街上对卫大夫不敬,被卫大夫教训了以后呢,不思悔改,还想半夜去卫大夫家里闹事……唉!” 总算说了句实话,周杏撇嘴暗笑。 “都是他的不对,他呢,也后悔的很,若不是眼睛不好,出不了门,那肯定是要亲自上门求你的——你看,我们乡里乡亲这么多年,就是你爹你娘和我交情也不错……” 张山点点头,又摇摇头,“郑老爷,没什么求不求的,大公子他让人打卫大夫是不对,不过他既然知错了,改了就行了,卫大夫是个好人,断不会记仇的。” 真的不记仇? 郑老爷略带犹疑又期待的看着张山。 “您放心!我一会就带您过去找他。“ 郑老爷很高兴,手一挥,老管家把东西放下一半,拎着另一半等在一边。 张山推不过,便只好收了,和周杏说了一声,便带他们去了武家庄。 老头子走的慢,到了卫望楚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中午了。 “卫大夫在家吗?”是张山的声音。 “门开着,进来吧!” 卫望楚从庄子里带来了一些山核桃,正和芽芽围着桌子坐了剥山核桃。 芽芽手嫩,剥不开,便负责拿着小锤子敲,男人负责剥。 二人一个高大冷峻,一个娇小可人,画面颇为养眼。 第40章:一片上好的狐狸毛 “卫大夫,周家姑娘。” 张山走到跟前去,“郑老爷想请您去看病,不好意思直接上门,求到我那里去了,我就带他们来了。” 芽芽动作一顿,抬眼看了一眼来人,放下锤子,乖巧站到卫望楚身后。 郑老爷先是躬身请罪,“卫大夫,犬子年纪小不懂事,您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郑老爷客气,”卫望楚站起来,虚扶一下,“我比贵公子年长不了几岁,受不得您这样的大礼。” 芽芽解读:我和您儿子一般大,我凭什么就有大量? “是,是,说起来卫大夫的确是年纪不大,真是少年有为,不说咱们十里八乡,就是整个福山镇,能和您相提并论的少年也没有几个呀。” 郑老爷笑的一脸老怀安慰,好像是他儿子一般的骄傲。 男人淡淡的看着他表演。 “有这样一个出息的儿子,想来,卫家老哥哥、老嫂子在天有灵,也是欣慰高兴的很啊!” 芽芽垂着眸子不作声,心头却微动,想着那场大梦里,郑老爷一直高高在上,何曾这样低三下四过? 卫望楚面色沉静,“您谬赞。” 郑老爷转脸看到芽芽,“哎,这是周明智大兄弟家的闺女吧?像你娘,果然是咱十里八乡的一枝花!” 芽芽眯着眼微微颔首,端着架子淡淡的道,“不过是蒲柳之姿,谢郑老爷谬赞。” 卫望楚站直了身子看着他,“郑老爷的意思……?” “美人配英雄,周大姑娘的容貌堪称绝色,卫大夫年少有为,真是天作之合!” 郑老爷要是如今还没看出卫望楚对周芽芽不一般那就白吃了那么多年的盐了。 芽芽低眉敛目,“郑老爷误会了,我与他,不过是大夫与病人的关系。” 郑老爷望着眉目柔和的卫望楚,心下腹诽,给病人剥核桃,这个大夫也真是够体贴的了。 “郑老爷,不知您是哪里不好?” 卫望楚瞥了一眼芽芽,开口问道。 郑老爷摆手,“不是我,是犬子,眼睛忽然不好,看东西模模糊糊的,性子也变得特别暴躁,您看……您方不方便去看看?” 卫望楚认真听完,“照这样看,贵公子的病倒也不是特别严重,似乎和那几家的公子的情况有点像的。” 卫望楚看了看芽芽,“只是,我这一时半会走不开,我先开两副药,若是吃了还不好,便请贵公子来一趟。” 这是不愿意上门了。 “二两银子。” 郑老爷心里虽然讶异怎么比别家贵一倍,面上却丝毫不显,老实付了银子拿药走人。 才收他二两银子,便宜他了!芽芽愤愤的想。 日头渐渐西移,西边墙的阴凉慢慢大了起来,芽芽把怕晒的草药从茅草屋里一一搬出来,顺便又将院子里的草药翻了一遍。 “走吧?” 卫望楚正在摆弄一个细长的盒子,听到她的话,揣在怀里,站起身。 “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何苗苗从门缝里看到,哼了一声。 “哦,对了,我明天不来了。” “嗯?又要去相亲?”男人侧头看着她。 “不是,”芽芽白了他一眼,“明天小杏的生日,我们要给她过生日。” 周杏生日这天,芽芽和周阿娇早早就到了周杏家,却没找到周杏人。 周谭媳妇儿于燕儿正在饭屋里忙活,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嗯?她没去找你们吗?那她去哪里了?这几天一直早出晚归的,今天更是一大早就出去了。” 嗯?还有这样的情况? 周阿娇道:“难道去私塾了?她不会不知道今日是她生日吧?” 于燕儿憨笑道:“怎么会?她昨晚上还叨叨生日要吃我做的土豆烧肉,要吃文文做的长寿面,还要把你们都叫过来一起吃呢!” 看了一眼芽芽,又笑,“她还惦记着二叔不方便,要端一些过去呢!” 芽芽咧嘴笑开,“那大嫂,你忙吧,我们去私塾找找看。” 周平媳妇李文文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崭新的酒红色马面裙,嘴里说着,“嫂子,你看这裙子配你送的那件樱桃红单褂好看嘛?” 一抬头看到芽芽和周阿娇,笑着打了招呼,疑惑道:“小杏没和你们一起?她一大早和我说要去找你们呢!” “我们刚从家来,没看到……” 周阿娇忽然想到什么,拉起芽芽和两位嫂子告别,“我们回去找找,说不定错过了。” “这是要去哪里找?” 芽芽看走的这方向,是要去镇上。 周阿娇带着芽芽直奔张山家。 “嘘……” 两少女心照不宣的趴在门上想听听能不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什么也听不到,地方却是真的找对了,周杏房间里正在给张山换药。 “看着都结痂了,还要换药吗?” 少女有一丝疑惑。 张山本来就伤的不重,主要是被拍了一巴掌,有些淤青,顺便被爪子勾破了些皮,如今结的痂都要干了,再抹药还有用吗? 这要搁在平常,早就不抹药了,可如今—— 张山耳根微红,心头略有忐忑,不抹药了,这姑娘是不是就不来了? “换,换吧,卫大夫说要换八九天的……”语气到底有些不足。 周杏圆眼睛微转,露出些许笑意来。 换完了药,张山去里屋拿了一个包裹出来,“给……” “什么?” 周杏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条雪白的狐狸皮,几乎是纯白的,只在边角上有一小片棕色的杂毛。 “你,你,你上次说好看,我就,就给……留下了……” 张山说的支支吾吾的,周杏的眼睛却越听越明亮。 “是要我买吗?”狡黠的一笑,“我可没钱。” “不,不,不用钱,不用钱……送……你……” 张山脖子都红透了,“你,你今天,是,是,不是,生……” 日字还没说出来,周杏忽然嘘了一声,“别说话!” 轻手轻脚的来到了大门口,猛地拉开门,周阿娇和芽芽顿时摔了进去,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还好周杏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抓住了。 “干嘛?鬼鬼祟祟的!” 周杏眼角飘起一丝可疑的红晕,略略扭捏了一下,便拉着两给少女往门外走。 周阿娇审视的盯着她,“你一大早跑来这里干嘛?还骗文文嫂子你去找我们?” “什么,我是来买条皮毛,买完了自然就去找你们了!哪有骗我嫂子?”周杏转着眼珠子不承认。 芽芽坏笑的盯着她,“这么好的皮毛多少银子啊?” “不告诉你。” 周杏得意的笑,“既然买,我自然要买个喜欢的,哎,你们俩,我的生日礼物呢?” “哦,大伯好大方哦,这么一条成色好的狐狸毛,啧啧怎么也得几两银子了!” 周阿娇笑嘻嘻的道,“是大伯大方啊,还是旁人大方啊?” 周杏知道瞒不过姐妹,憋不住的笑了起来,双颊飘满红晕,娇俏明媚,“你们说,他很大方吗?” 周阿娇咳了几声,“谁啊?你说大伯吗?给你花那么多银子买狐狸皮,那自然是大方的呀!” 芽芽的月牙眼一弯,道,“可若是自己打的狐狸,自己硝的皮子,那是没有本钱的买卖呀,算大方吗?” 周阿娇和芽芽对视一眼,笑的更是奸诈,“不花钱,还骗一个好媳妇儿……哈哈哈!” “哎,你个小蹄子,你看我不挠你!” 周杏被说的羞恼不已,伸手就去痒痒俩少女,两个跑一个追,娇笑着往家里跑。 第41章:鸳鸯交颈 周杏的闺房里,三个少女躺在床上,周杏翻来覆去的看那块狐狸皮,整体雪白,只在边角处有小块的棕毛。 “哎,说真的,你们觉得张山这个人怎样?” 周阿娇想了想,“人挺好的,老实本分,就是——穷了点。” “村里除了那几家地主富户,大家不都差不多。”周杏不满的嘟嘴。 周阿娇幽幽叹了口气,“他家里地不多,也没别的活路,养活自己还行,以后娶亲生子呢,有点难。” 周杏撇撇嘴,“他会打猎!而且我有嫁妆,再买几亩地好了。” 周阿娇斜睨着她,撇嘴笑道,“你都想好了,还问我们意见?” 周杏不好意思的笑笑,戳戳身边一直很安静的少女。 “芽芽呢,你觉得呢?” 芽芽在翻那场大梦的记忆,可她完全没印象张山最后的结局是什么? 张山上山为匪,为了救她被那几个山匪狂揍,后来卫望楚出现救了他们,然后呢? 那时候她眼瞎了,信息太闭塞了。 “张山,我觉得很好,人正直善良、本分可靠。” 周阿娇摇摇头,看着两个无知少女,“无知少女,生活不是本分善良就能过的好的,穷字当头,要吃苦受累的呀。” 说着点了点芽芽头,“郑济陈这样的条件好的不要,要选卫大夫,他家里更穷,两间茅草屋,一点薄田,还有两个拖油瓶弟弟,要供读书考试,要供盖房子娶媳妇……” 和祝青莲斗了十几年,周阿娇受她影响很大的。 这完全是祝青莲的思维方式。 芽芽不吭声,卫望楚的确是穷,可他是能护住自己的人。 周杏眉头微挑,嘴角带笑道:“这么看,张山不是比卫大夫条件还好一点点?” 周阿娇斜睨着她,听她继续道,“都是无父无母的,可好歹张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用去伺候兄弟了。” “算了吧!” 周阿娇白了她一眼,“卫大夫好歹有一技之长,十里八村都指望他看病呢!张山种地不行,打猎完全是靠天吃饭,猎到了,饱一顿,猎不到,就得饿着。” 周杏不乐意了,斜着眼瞪着周阿娇,“咋,咱村里就郑济陈好?那你咋不考虑嫁给他?” 周阿娇抬手拧了她一把,“我是替你俩考虑,好不好?” 芽芽笑着摇头,“也不是非要吃的好、住的好才幸福啊,你看我爹娘,穷日子不是过的也挺好的?” “就是啊,二婶腿脚不好,每日还要干活,二叔干的活更多了!可他们过不比那些地主好?”周杏附和道。 周阿娇顿时没了言语。 是要嫁给富人,接受他三妻四妾好,还是嫁给穷人,却守着她一心一意好? 若是像二叔这样的,穷也就穷了。 可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二叔?若是像爹爹这样的呢?穷,还花…… 村里的男人哪个说起爹爹纳妾祝青莲不是一脸嫉妒、言语泛酸的? “世上,能有几个二叔呢?” 周杏摸着手里的狐狸毛,“这张皮子可以换好几两银子,就因为我好看,他就留给我了,我心里很欢喜。” 周阿娇和芽芽抿唇而笑。 “你们知道吗?若是他有很多,他给我一张,我倒不觉得怎样,可这么好成色的狐狸毛他也就一张,他就给了我了——你们明白吗?” 周杏不知道怎么形容看到那狐狸毛时候心里的震颤。 两位少女却都听懂了。 “但愿他是另一个二叔吧。” “对了,还有,他要是偷奸耍滑的,直接娶了师傅的女儿,继承了师傅的店面家业,是不是以后吃喝不愁?” 周杏一脸甜蜜,“可他拒绝了,宁肯放弃硝皮子的手艺,也愿意违心的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他说的?” 周杏嘿嘿直笑,“不是,我猜的,他要是喜欢,娶了不就完了?” 周阿娇看她笑的开心,摇摇头也没再说什么。 芽芽觉得开心,周杏和张山真是偶然之喜了,一个率真,一个可靠,若是再互相喜欢,这不就是天赐的良缘吗? “哎,大伯和大哥二哥他们可不会同意你和张山……” 周阿娇忽然想起什么,“你记得年前刘家吧?” 周杏当然记得,刘家是来给周阿娇提亲的,那个儿子老实巴交的,一看阿娇就脸红,相看的那天,周浩安、周明智、周致远三兄弟,再加上周谭周平周俊臣周安柏四兄弟,差点没把那刘家儿子吓死,一个个脸黑的和碳似的。 “他的条件可比张山好多了吧?虽然不算富户,可也差不多,又没有兄弟分财产,”周阿娇歪头看着周杏,“你可记得你爹当时说了啥?” 周杏皱着眉点头,她当然记得了,当时,人才走,他爹便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闷着脸说,“不行,这样的人家我们阿娇嫁过去不得受累吃苦?” 当时祝青莲还想劝周致远答应,说:“这刘家的条件不错啦,好好经营经营,搞不好能弄个富户啦。” 周浩安面无表情的说,“那说给凤翎吧!你好好经营经营!” 一句话噎的祝青莲再无二话。 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张山与刘家公子相比,长得不如人家斯文,家底不如人家厚实,还父母双亡…… 周杏把狐狸毛皮子往怀里一抱,“管他呢!我死活都不嫁给别人,我爹还能拿我怎么样?” “小杏,我和阿娇可以给你打掩护,让你多些时候和张山大哥相处。” “哎,我可没说要给她打掩护啊!男女授受不亲,”周阿娇抿唇一笑,“我可不做帮凶!” 芽芽摇摇头,道:“成亲前要多处一处,万一性格不合就赶紧换人。” 两位少女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说的对!”周杏呲牙笑开了。 芽芽从怀里取出一个绣杏花的荷包,绣的是花团锦簇的杏花,虽然比不得王家姑娘画的好看,看得出也是用了心了。 “给你的……” 周杏喜滋滋的收着,“绣工见长,快赶上你阿娇姐姐了!哎,你的呢?” 周阿娇却忽然笑起来,从闷笑到大笑,笑起来没完,直把周杏和芽芽都笑懵了。 “知道你少女怀春,今年给你绣的东西,哼哼哼哈哈哈……” 玫红色的锦缎一扬,依稀是一个肚兜,借着格棱窗的阳光,慢慢看清了上面绣的东西——一对交颈鸳鸯。 “哈哈哈……” “你,周阿娇,你……” 周杏彻底羞恼成怒,翻身压着周阿娇又痒又挠,“叫你笑,叫你笑,笑死你!” 芽芽也笑的不行,可笑着笑着,眼底倒笑出泪来。 在那场大梦里,周阿娇当时也笑她少女怀春,也送了她这样一副鸳鸯肚兜,可最后却变成她耻辱的肚兜。 第42章:中毒了 若说周杏的生日宴有什么不圆满的地方,那就是两个嫂嫂自作主张将祝青莲和周凤翎给请来了。 嫂嫂们顾忌的也没错,没道理周家人一起吃饭不叫周凤翎,可若是交了她,不叫祝青莲也不好看。 生日宴吃到最后都有点别别扭扭的。 一回家,周凤翎就拧着身子挂在祝青莲身上。 “娘……求你了,给我那个紫罗兰翡翠簪子吧。” 祝青莲不吱声。 “大伯给小杏买了一件毛色那么好的狐狸皮,一点杂色也没有!” 今日她看到了周杏的狐狸毛,成色极好,几乎通体是白色的,她一直想要一件毛茸茸的狐狸毛坎肩,那皮子要么贵的要死买不起,要么成色不好,不够柔软,颜色不够纯粹。 今日周杏的那块,白到她的心头去了。 祝青莲摇头,“你身上多的是她们没有的好东西,小杏不过得了一块狐狸毛皮子,你就眼红了?” “还有乔禾,整日显摆她那翡翠簪子,还有芽芽,马上就过生日了,肯定也会得个什么好东西。” 周凤翎撅着嘴,不满的哼唧,“娘,我那不是越来越抬不起头来了——” “再等等,你还小,压不住那镯子。” “娘,我马上就14了。” “娘,周阿娇她们整天叫我庶女庶女的,本就瞧不起我,若是,我首饰衣服各个方面再都低人一头,那,那我还怎么在她们面前抬起头来,我都不好意思去乔禾家里玩耍了!” “娘,求求你了……” “凤翎,你太要强了,你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祝青莲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又长吸一口气,一个小山村,谁会注意一个镯子呢?谁会认识这个镯子呢? 不过是爱慕虚荣的小姑娘,没关系的。 “等你及笄的时候娘就给你。” 春山村的春夜静谧悠远,浓云遮住了弯月,只剩漫天繁星发着微弱的光芒。 阴风忽至,尖月骤现。 芽芽忽然睁开眼睛,借着昏暗的灯光和格棱窗的月光,看着忽然出现在闺房里的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眉目都很模糊,显得嘴巴和胡子格外刺眼。 “你是谁?” 芽芽心里隐有怀疑,却不敢确定,一双眼睛眯着将眸子里的恐慌尽数掩去。 老男人嘴巴一咧,露出两排黄黄的大牙,抬起手,摇晃着玫红色锦缎肚兜,上面绣的交颈鸳鸯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摆动。 “青青(卿卿)……” “是你吧,这鸳鸯是可是你我?” 芽芽一把抓起枕边的剪子,奋力的朝他扎过去。 大腿传来刺骨的疼痛,芽芽不由呼叫出声。 “啊——” 睁开眼,油灯照射的空荡荡的房间里什么人都没有。 长长的嘘了一口气,芽芽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的剪子隔着被子刺在了大腿上。 放下剪刀,芽芽捂住脸,久久没动。 第二日,芽芽又起晚了。 进堂屋的时候,看到卫望楚坐在那里一愣。 “今日不是不用给爹得换药了?” 卫望楚摸了摸鼻子,点点头,“换药是不用换了,我来看看周二叔的伤口。” 屁来,昨天晚上最后一次换药刚看过,现在一大早又来看什么? 只是这些日子天天一大早来这边吃早餐,似乎已经形成了习惯。 “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芽芽转身要往饭屋里去,客气的问了一声。 卫望楚犹豫的一瞬,“吃了。” 吃是真的没吃,只是刚刚肖蝶儿问,不好意思说没吃,只好说吃了。 肖蝶儿从饭屋出来,“卫大夫,刚出锅的白菜豆腐盒子,您一起来尝尝吧?” 男人想了想,点头道,“好,芽芽总说周二婶做的盒子好吃,还未曾尝过。” “来,快来,这刚出锅,味道是最好的呢。” 芽芽瞥了他一眼,装什么大头苍蝇啊,明明吃过。 大头苍蝇起身跟在她身后入了饭屋,自觉的坐在桌子面前。 “快尝尝,刚出锅,小心烫!“ 吃过早饭,卫望楚和芽芽二人又一前一后往武家庄走,路上自然有是有人指指点点偷偷议论,两人一个好似没听见,一个完全不在意,由着他们乱说去。 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又是马车又是人乌泱泱的把门口都堵了。 芽芽眉头一挑,“又有人请你出远门去看病了?” 卫望楚瞥了她一眼,“怎么,你不想我去?” “关我什么事?”芽芽转头看向别处。 到了跟前,才发现是郑济陈一家,连郑老夫人和郑大夫人都出动了。 这一对老女人…… 也是熟人呀! 芽芽垂下头,掩住眼里翻涌的情绪,微微往卫望楚身后躲去。 “卫大夫——” 郑老夫人从马车的窗帘里看到卫望楚,立刻连跌带撞的爬了下来,踉踉跄跄的迎上来。 “救命啊,卫大夫!卫大夫——”喊了两声,已带了哭腔。 郑老爷和郑大夫人也从马车里下来,跟了上来。 卫望楚上前一步,将老太太扶住,“嬷嬷慢点。” 芽芽微微讶异的一挑眉,素日里冷冷淡淡的卫望楚对郑老夫人倒是有点不一般。 “卫大夫,求你救救我孙儿啊,卫大夫——”郑老夫人开口就哭,边哭边求。 “怎么回事?”卫望楚望向她身后跟随的郑老爷和郑大太太。 “昨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济陈吃了药,便又拉又吐,折腾了半宿,眼睛,眼睛没好转,人反而丢了半条命,今早晨都起不来床了……”郑老爷说不下去了,眼眶微红,眼里到底有一些埋怨,毕竟那药是卫望楚开的。 “卫大夫,你到底个我儿子吃了什么药啊?呜呜……” 郑大太太目露怨恨,说着边哭了起来。 卫望楚松开扶着郑老夫人的手,恢复了惯常冷淡的模样,“郑太太此话,是何意?” “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的!” 郑老太太回身瞪了儿媳妇一眼,又转头看着卫望楚,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卫大夫,呜呜……” 叫了一声,又哭了一阵,老太太深吸一口气道,“我孙儿出生的时候受了寒,受不得大寒的药物,昨日,他爹来求药没说清楚,又没带人来看,确实是怪不得卫大夫,今儿,我把我那不成器的孙儿带来了,求卫大夫给看看……救他一救啊……” 说着又哭了起来。 卫望楚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郑老爷,又看了看眼含怨怼的郑大夫人,最后看了看哭求的郑老夫人,“人在哪里,我先看看。” 郑济陈躺在另一辆马车里,果然面如金纸,进气少,出气多。 卫望楚把了脉,又检查了眼底舌苔,打开药箱取了银针,几针下去,郑济陈的脸色已然好了一些。 “我进去开药,今日用过药后,吃点稀粥,明日便可正常饮食。” 郑家人一看郑济陈脸色好看了不少,立刻叠声道谢。 六副药,三天的量。 “十两银子。” 卫家郎中的药真是越来越贵了! 心里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郑老爷要利落的付银子拿药,却被郑老夫人拦住了。 她抹了抹眼泪,道:“卫大夫,老婆子感谢你救了我孙儿,这是老婆子的一点心意……” 说着从袖袋里取了一袋东西出来,看样子是银子,估计一下该有几十两了。 卫望楚挡了回去,“郑老夫人不必客气,该是多少便是多少。” 说着,从郑老爷手里取了那十两银子,转身递给芽芽,后者一愣,垂头接了过来。 刚刚还叫嬷嬷,如今叫起了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顿了顿,叹口气,“当年……” “老夫人,令公子如今的状态,还是早点回去用药吧,早一点用药,早一点恢复。”卫望楚淡淡的道。 “好,好……” 郑老夫人要叙旧的表情略略僵硬在脸上,看了看略有不满的儿媳和儿子,点头道,“那我们便先回去了,卫大夫您忙。” 卫望楚点点头,忽然又道:“令公子对龙牙草恐有敏感,用不得此药,日后且注意吧!” 微微一顿,郑老夫人回身冲卫大夫拱了拱手,“多谢卫大夫提醒。” 郑家人走了,卫望楚忽然转身拉过芽芽的手,放在鼻前,仔细的闻了闻。 芽芽一惊,往后跳开一步,用力抽回手,杏仁眼水波流转,略有不安的问,“你干嘛?” “你是如何得知的?” 第43章:俊美的少年郎 卫望楚探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之前略带婴儿肥鹅蛋脸如今已经瘦出尖下巴,少了些许娇憨,多了些许明艳,一双平日里眯着的杏仁眼此刻大开着,丝毫没有吝啬眸子里的波光潋滟。 “得知什么?”芽芽明知故问,躲闪着他审视的目光。 “郑济陈对龙牙草过敏。” 少女翻了个白眼,“是吗?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会知道的?” 男人又捉过少女手,放在鼻前,“你前日动了龙牙草,而我的药方里并没有添加这一味。” 卫望楚看着想否认的少女,实锤了她一下,“你手上仍遗留了龙牙草的味道。” 芽芽讶异的看着他,不可能吧,前日摸过,今日还会有味道?更何况她都洗了几次受、擦了几次香膏,早该掩盖了才是。 诈她? 卫望楚又拉起她的手放在鼻下,先是闻了闻她的手背,又闻了闻她的掌心,“味道不一样的,你闻闻。” 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手上,痒痒的,麻麻的。 芽芽下意识的就想抽回来,却想着身正不怕影子斜,这般硬抽出来倒显得自己心虚? 硬生生的忍住了,让他握着闻来又闻去。 此刻听他说完,立刻抽回手,自己闻了闻。 卫望楚眼角眉梢忍不住带出一丝笑意。 “怎么味道不一样,明明就一样的!” “我闻闻。” 男人又抓过少女娇软的手,翻过来复过去闻了几次。 少女终于觉出不对来,用力抽出来,心里暗道,不要脸! “哼!”少女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草药房搬药去了。 ***在院子里,嘴角微翘,眼底却有一丝疑惑。 少女准确的在他的药方里添加了少量的龙牙草,这剂量虽不致于使郑济陈丧命,却可让他饱受苦楚。 芽芽一天都有点提心吊胆,生怕卫望楚再提起早晨的事情,好在他并没有再问。 “芽芽?” 日头西下,卫家大门外传来一声叫门声,叫的竟然是芽芽。 芽芽打开门,愣住了。 眼前是一个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眉若春柳,眼似杏仁,鼻若悬胆,唇似樱瓣,还有柔和的鹅蛋脸和乌黑浓密的长发,配上一身锦袍——好一个俊俏的公子哥! 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卫望楚透过门缝看了一眼,脸色淡淡。 “芽芽?!”俊美少年看到芽芽也是一愣,继而高兴的笑了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笑容明媚又熟悉。 “肖家表哥?” 芽芽终于想起这人是谁,怪不得那么熟悉,他长的像极了肖蝶儿,自然和自己也是有几分相似的。 “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人正是肖蝶儿娘家哥哥的儿子肖武,他的长相尽随了肖家人,十分俊美。 “我,我到春山村谈点事情,顺便来看看你,和小姑、小姑父!” 俊美的少年郎双颊飞上些许粉彩,顿了顿,又道:“小姑说你在武家庄看眼睛,我没事便来接你来了。你的眼睛怎么了这是?” 芽芽眯着眼笑道,“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睁不大开,不过,虽然眯着,也不影响什么。” 想了想,也不好叫人进来,便回头对卫望楚道,“卫大夫,今日的治疗也结束了,那我便回家去了,明日再来。” 卫望楚冷冷淡淡的看着她,点点头,又扫了一眼肖武,垂下头继续处理手里的盒子。 门外传来肖武兴奋的声音,“芽芽,这才多少时间没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有吗?” “嗯,不过,倒是越来越好看了!” 少年说完,不自在的摸了摸脖子,微微侧着脸,转着眼珠子偷偷看了一眼少女。 芽芽笑了笑,没说话。 论起来也不过几个月没见,可感觉上,却好几年没见了,那一场大梦太惨烈,太漫长,她都快要遗忘了有这么个人了。 “表哥,你一个人来的吗?舅舅和舅母没一起来吗?” “我一个人来的,我这么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我爹要我看看春山村的山货,好的话,可以适当的收一些。” 肖武眉眼间具是得意,又满是兴奋,“这次来春山村怕是得要住几天,没准还能赶上你的生日!” 芽芽呵呵笑了几声,“那挺好的,我娘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可是,要赶上她的生日,那岂不是还有十几天? 二人回到家,周杏和周阿娇已经在院子里等了。 见他们回来,周杏笑的一脸神秘,嘿嘿嘿的,特别欠揍。周阿娇则在芽芽和肖武之间扫来扫去,淡淡笑着。 “你们回来了,小武忙完了?累了吧?快来喝点茶水。” 肖蝶儿指着身边的凳子要肖武来坐,顺便倒了一杯茶给他。 肖武坐了,接过杯子,“谢谢小姑。” “武表哥这是去武家庄接芽芽了?”周杏笑的明媚。 “正好去武家庄看了一家山货,顺路。” 肖武憨笑着,眉眼间却又带有一丝商人的精明。 周阿娇淡笑着道:“武表哥带来的小核桃真好吃,又好剥,倒是和咱村里的不一样。” 芽芽这才注意道,爹娘和两位堂姐正在吃小核桃,和素日里见的不一样,这次的小核桃形状细长,看着皮薄仁儿大,很是好吃的样子。 “这薄皮长核桃,是舶来的东西,我家也只得了一点,觉得好吃,特意拿来让你们尝尝。” 周明智坐在一边一直没吭声,对肖武也不甚热情,此刻见自家闺女看过来,冲她一伸手,手里竟然是一把剥好的核桃,“芽芽,来,给!” 芽芽眯着眼笑的眼睛缝缝都要没了,甜笑着走到爹爹身边,接过来,吃了一口。 “好吃吗?” 少年秀美的眸子盯着芽芽,一脸的期待。 芽芽才要说什么,就听大门口传来一声娇柔的声音。 “二哥在家吗?” 是祝青莲娇软轻柔的声音。 肖蝶儿瞥了一眼自己丈夫,见他一脸尴尬,瞪了他一眼,开口道:“在的,弟妹进来吧!” 芽芽和周阿娇沉着脸不说话,周杏撇撇嘴,轻声抱怨,“她算哪门子弟妹啊,二婶——” 肖蝶儿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对进来的祝青莲和跟在她身后的周凤翎,道,“弟妹和凤翎来了,快进来坐。” 祝青莲柔柔一笑,“二嫂,家里真热闹,我们也来凑个热闹了!” 说着指了指周凤翎怀里抱着的篮子,道,“晌午的时候,二嫂让安柏送了山核桃来,我们凤翎觉得好吃,便做了些核桃酥,正好大家都在,一起尝尝吧。” 周凤翎一身鹅黄色春衫配橘色马面裙,娇俏的走上前,掀开篮子里的包袱,放在桌子上,轻声道:“二婶,二叔,这是我做的核桃酥,用的是武表哥送来的山核桃,你们尝尝好不好吃?武表哥也尝尝吧!” 说着,一双细长的眸子轻轻扫过肖武,又躲闪似的看向别处。 第44章:姐妹争夫 周凤翎将少女若即若离的娇羞演绎的淋漓尽致。 芽芽吃着核桃,暗暗的打量着她。 周阿娇也用余光看着。 肖武却没看她,手里剥核桃的动作不停,随意的嗯了一声。 肖蝶儿拿了一块核桃酥,尝了一口,笑道,“倒是不知道凤翎还有这样的手艺,确实不错,又香又酥的,孩他爹,你也尝尝?” 周明智从善如流的吃了一块,“挺好吃的,芽芽也学着点。” 姑娘家会点厨艺还是好的,以前周凤翎就是太爱端着,家里啥活也不干,成日做有学问的样子,可如今要说亲了倒是学起厨艺来了。 芽芽嗔笑的看着爹爹没有说话。 肖武剥了几个核桃,一股脑的都放在芽芽跟前,听到姑父这么说,立刻道:“芽芽学这干啥,怪累的。” 祝青莲若有似无的扫了他一眼,吆,这位对芽芽的心思如今倒是遮掩也不遮掩了。 “你说干啥?以后有用得上的时候。” 肖武嘿嘿直笑,“咱芽芽这样貌,娶回家去是要被供着的,叫丫鬟婆子做就好了,咱芽芽可不受那个累。” 说的没毛病,可言下之意分明是说他要娶回家怎样怎样。 周明智哼了一声,抓起肖武剥的核桃一口闷了,含糊不清的道:“剥这么多不吃,那我吃了!” 周凤翎脸色也变的不太好看。芽芽是娶回家被供着的,她就是要干活的吗? 肖武一时脸色有点复杂,周杏忍不住笑了起来,差点喷了嘴里的茶。 周阿娇也低头暗笑。 周明智倒不是不喜欢肖武,肖武这孩子虽然跟着他爹做生意,学了一套一套的生意经,显得略有些精明,又被他娘管的严,稍微有点懦弱,长的也有点姑娘气,别的也没什么不好了。 嗨,这还能有什么不好? 周明智不喜欢的是肖武的娘、芽芽的舅母。 一个素日里嘴巴上挂着刀子的女人,得理不得理都能争出个理来,泼辣精明,特别难缠。 有那样一个婆婆,闺女的下半辈子可苦了。 芽芽面色淡然,眯着眼继续剥着手里的核桃。 在那场大梦里,似乎肖武是对她没有心思的,怎得现在变了? 还是以前她没注意? 也是,那时候她满心满肺都是体贴诚恳的郑济陈,哪里会注意带着生意人精明的肖武? 后面他娶妻生子日子过的不错,或许这不过是一时的好感,想来很快应该就淡了。 肖蝶儿笑着白了丈夫一眼,“小武给我剥的,倒是便宜你了!” 她和芽芽挨着坐,说是剥给她的也说的通。 她知道丈夫不喜欢嫂嫂,她也不喜欢,也不想芽芽嫁过去受婆婆的气,可到底肖武才十七八岁,是个好孩子,不能让他没脸。 “武表哥,这是什么核桃?倒和我们常见的不大一样,里面的核桃仁儿又大又酥,真好吃。” 周凤翎乖巧的坐在祝青莲身边,剥开一个核桃,小口的吃着。 肖武看了她一眼,“这是舶来的东西。” 周凤翎望着肖武的双眼冒出小星星,“原来是舶来品,怪不得这么好吃呢!武表哥,你真厉害!” 周杏忽然呛到了,转头背对着大家使劲的咳了起来。 哎哟,周凤翎装模做样的虚伪样子真是太恶心了! 面对肖武比对郑济陈的时候还恶心!一脸孔雀开屏的卖弄,她被恶心的想吐。 周阿娇忙给她拍背、顺气,“怎么样?要喝点水吗?” 祝青莲柔柔的笑道:“小杏这是怎么了?慢点吃,慢点吃就不会被呛到了。” 说的好像周杏贪吃才会呛到似的。 周阿娇扫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姨娘这话说的不在理,不像姨娘和庶妹喜欢吃核桃,又是干吃,又是拿了做点心的,小杏可不喜欢吃核桃。” 周杏点头如捣蒜。 周阿娇继续道,“小杏应该是被什么恶心东西钻了嗓子眼儿了,”说着眼光若有似无的往周凤翎身上一扫,“哦,估计啊是什么烟尘风尘的。” 肖蝶儿不由要给周阿娇鼓掌,这么些年,如今唯一能让祝青莲吃瘪的,整个周家竟然只有周阿娇一个人,她是个不中用的二婶。 “小杏好点没?” 肖武看看周阿娇,眉目如画,柔美异常,又看看周凤翎,眉眼倒是和周阿娇很是相似,嘴角脸型又不像,清秀有余,俊美不足,只是身量瘦小,看起来有楚楚可怜之姿色。 一个是娇艳的虎刺梅,一个是柔弱的街边兰。 转头又看着垂头剥核桃的芽芽,心中一荡,还是芽芽好看,鹅蛋脸,柳叶眉,眼睛咪咪像月牙,鼻梁高挺,鼻头娇俏,唇不画而红像樱桃。 “芽芽,你吃!” 这一次剥的核桃,肖武明明白白的放在芽芽跟前,还加了一句。 芽芽抬头看了看他,轻笑道:“我也不爱吃核桃,表哥,你自己吃吧。” 肖武……刚刚小姑父递给你,你还吃的欢的。 周明智瓮声瓮气的道:“我爱吃,我吃吧!” 说着,一把将核桃仁儿抓了个干净。 肖蝶儿正要说什么,就见周安柏和周俊臣结伴回来了,“安柏和俊臣下学了,快来坐,喝点茶水,吃点核桃,我去做饭去,今晚都在家里吃法啊。” 说着,起身,又拎了两个凳子过来放在桌边。 “二叔、二婶,姨娘。” 周俊臣面色沉静,一一问好,又看着肖武道,“肖家表弟,好久不见了。” 周阿娇和周凤翎见到哥哥,不自觉都暗暗挺直了腰背,肃了神色。周杏也忍住笑意,端庄了起来。 肖武忙起叫表哥,顺手给倒了两杯茶,“表哥喝茶,安柏喝茶。” 周俊臣道谢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长粒核桃,“这山核桃倒是没在村里见过,是舶来品?” 肖家虽然家里也有地,但更多的收入还是来自做生意,偶尔过年来送年货,也会送一些少见的舶来品。 “表哥好眼光,这的确是舶来的,咱们这儿没有的。” 肖武抓了一把递给他,“表哥尝尝。” “好,”徒手捏开核桃,周俊臣剥了一个,一半递给周安柏,一半放到嘴里,“嗯,肉厚而醇香,的确和我们的不一样。” 周明智挑眉,“有吗?我怎么觉得和我们的没什么差别?” 芽芽偷偷抿抿嘴,压住笑意,站起来,“你们慢慢吃着,我去帮我娘做饭。” 周杏和周阿娇也跟着站了起来,“我们也去帮忙。” 周俊臣看看周阿娇,对芽芽道,“叫二婶不必预备姨娘和凤翎的饭,我爹刚刚找她们呢。” 转头又看着祝青莲,“姨娘,我爹刚刚找你们了,可能有什么事,你们回去看看吧。” 每次肖武来走亲戚,祝青莲和周凤翎都像苍蝇一样上赶着贴过来,醉翁之意在什么人人皆知。 肖武是个好女婿人选,人长的好,人品也不错,家底又丰厚,可是,他已经多少次明显表现出对芽芽的好感了,周凤翎这时候来掺和,不是成了姐妹争夫,闹了笑话? 第45章:老男人的童子尿 第二日,芽芽踏着晨光,如约来到武家庄。 卫望楚看她一眼,“你舅家表哥来了,我以为你今日不来了,要多陪陪他呢?” 芽芽大眼睛一转,“嗯,你提醒的不错,那我明日不来了。” 卫望楚…… “搬草药吧!今日天气好,把草药房里的药全部都搬出来晒一晒。” 芽芽:你确定?那些草药干燥的很,也要晒?” 男人面不改色,“天气暖了,再不晒就要生虫了。” 芽芽:“是谁说过草药不会生虫的?” “那也分情况。” 男人继续道,“那些怕日头直晒的,你记得看着点,要晒到了记得换阴凉的地方。” 芽芽化身勤劳的小蚂蚁,开始蚂蚁搬家之路,整个搬完,东墙边阴凉已经没有多少,她又忙着把那些搬回去。 芽芽擦擦额头上的汗,恨恨的看着悠然玩着一个长条盒子的男人,不说话。 “忙完了?去倒杯水来。”男人见她歇着,便吩咐道。 芽芽坐着没动,也没理他。 “累了?” “嗯。“ 卫望楚眉梢微扬,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5两银子,往桌上一放,“这是郑家那单你的红利。” 芽芽心头一跳。 “你什么意思?”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龙牙草是你下的,龙头须是我下的,这赚的银子自然要分你一半。” 龙头须? 芽芽想否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否认。 瞪了他一会,问:“龙头须是什么?” “一种草药,轻者可令人昏厥,重者可令人假死。” 少女眸子里艳光一闪,“你原本就没想让郑济陈这么容易病好?” 男人唇角微勾,“你为何要针对他?” 少女看了看他,不吱声。 男人看着她,“我以为你对他很有好感。” 芽芽忍住了没给了他一个白眼,“为什么这么说?” “你们,相谈甚欢,看起来郎有情妾有意。” “嗯?什么时候?”芽芽的确是不记得她曾经有和郑济陈相谈甚欢过? 男人摸了摸鼻尖,“去年冬至的前几天。” 去年冬至?大梦之前?没印象。 少女忽然转头,一双小鹿一样黑溜溜的眸子闪着水光盯着卫望楚。 男人不解的回望过去。 只觉得她黑的发亮的眸子里似乎有星光,似乎有酒香。 星光一闪,酒香一顿,黑亮的眸子变幻出似笑非笑的神情,少女缓缓的开口,“卫大夫,你不是说从没和我见过吗?” 卫望楚被少女眼里的艳光撩的呼吸一滞。 “我说过吗?” 歪头想了想,男人一本正经的道:“你说的是你设计让张山掉坑里那次?” “我只是问我们见过吗?我并没有说我们没见过。” 耍赖! 少女眉梢眼角挂上一层喜色,低头默默把那银子往他身边一推,嘴里念念有词。 半晌,道:“八十两算两年的药童,那五两银子,能抵一个半月的药童。“ 卫望楚…… 少女心情大好,眼里星光熠熠,“您收着,我去给你做饭。” “昨日老乔送来了一些咸鸭蛋和几只鸭子,鸭蛋煮一煮,鸭子,炒一只吧。” 男人说着,站起身,也跟到了饭屋。 “鸭子是干净的,直接剁一剁就行。” “先剖开肚子。” “你要先剁鸭头?” “大点力气,这样剁怎么剁的开?” 芽芽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瞪着圆眼睛看他。 男人被看的眉眼含笑,一撸袖子,“算了,还是我来吧。” 最后,卫望楚大刀斩鸭子,卫望楚炒鸭炖土豆,卫望楚顺便贴了几个玉米饼。 芽芽呢,负责在一旁烧火。 “鸭蛋不煮了,你带几个回去,再带只鸭子,请周二叔和周二婶尝尝。” “那倒不必了,我又吃又拿,多不好意思。” “好,一会我送你回去。” 少女眼珠子一滚,“更不用!” 带着酒香的炒鸭炖土豆热气腾腾的出锅了,香气扑鼻。 “尝尝?” 男人难掩一脸的得意。 芽芽撇嘴,做个饭,有什么好得意的? 一口鸭肉塞到嘴里,芽芽顿时一愣,这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鸭子?竟然比娘做的还好吃! “好吃吗?”男人傲娇的挑眉,“你不用回答,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了。” 少女白了他一眼,又吃了一块。 “这鸭子有什么不同吗?” “这是椿酥鸭,被老乔喂草药长大的。” 传说中的椿酥鸭。 豪门酒肉贱,千金求一鸭。 芽芽抬起头,眸色不定的看着傲娇的男人,“你养的?” “不然呢?” 大梦里,椿酥鸭代表的是权贵,所谓千金难求,自然是有钱也买不到。 卫望楚到底是什么人呢? 仅仅是只有一个厉害师傅吗?那个骗子道人又是什么来头呢? 少女疑惑的看着他,“你师傅是谁?” 男人眼睑半垂,吞下口里的鸭肉,轻声道,“明空道人。” “还活着?” “自然。” 那老东西想死怕也是不容易的。 男人下意识捻着手里的玉米饼子,“你知道椿酥鸭?” 芽芽摇摇头,“不知道。” 男人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吃完了饭,芽芽负责洗碗刷锅,好不容易都忙完了刚坐下。 男人便道:“那边阳光下的药材可以收起来了。” 芽芽大眼一瞪,“就收起来了?我才搬出来没多久?” 卫望楚点点头,“趁着日头最大,收进来才不会生虫。” 芽芽嘟着嘴,“我看你就是收拾我!” 嘟囔归嘟囔,少女还是站起身,一趟一趟来回搬运草药,搬到屋里,装包封装。 等都忙完,太阳已经微微西垂。 卫望楚抬手触了触少女的额头,不待她躲闪,便自顾自收回了手。 出汗了,湿哒哒的。 递了一杯水递给她,“喝了。” “咦,什么味?” 少女看一眼杯子里微微泛着黄色的水,眉头皱的紧紧的,“这是啥?” “童子尿。” “啥——额——额——” 少女捂着嘴干呕,眼泪鼻涕横飞,嘴巴里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卫望楚!” 少女眼眶红红的瞪着眼前表情特别欠扁的男人,咬牙切齿,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口。 男人笑吟吟的拿过刚刚少女喝过的杯子,喝了一口。 “说什么你都信?” “嗯……” 少女气恼的瞪着他,“又骗我?!你个骗子!” “喝了。” 男人把杯子又推到少女跟前。 少女有些犹豫,都有心里阴影了。 “我在给你治病,周芽芽,”男人慢慢道,“椿酥鸭里我放了药,前后须出透汗,现在必须把这药喝了。” “我又没病。” “你多梦。” 这能治多梦? 芽芽想了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看她喝完,男人一本正经的说,“真的是童子尿。” 少女心里略有忐忑,“我不信。”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喝了。” 男人嘴角微勾,“喝自己的尿,也不是头一次了。” “啊——额——额——” 芽芽又开始干呕,一边呕,一边眼泪鼻涕狂飙,一边神思浮动—— 好像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一直干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呕到最后,少女无力的趴在椅子上,额头上的汗都像小河一样往下流。 脸色苍白,眼眶红红,鼻头湿湿,头发凌乱的黏在脸上——少女可怜巴巴的样子活像一只流浪狗。 男人用帕子轻轻擦着她的额头,用手指慢慢捋顺了她的头发。 少女侧头躲开,白了他一眼,“别装好人!” “不是尿。” “我知道。” 男人微微讶异,“那你还吐成这样?” 少女闭上眼,没说话。 她眼眶红的好似擦了胭脂,有晶莹的水珠在眼角闪烁。 只是想起了大梦里一件让她作呕的事情…… 男人看着那滴将落未落的水晶,心头猛颤—— 芽芽,你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 第46章:得看好了你 芽芽是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的。 睁眼一看,自己睡在草药房药架子后面的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床崭新的锦被。 ——咦,草药房什么时候多了一张软榻? 刚刚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本是闭着眼睛装睡的,不曾想真的睡着了。 肖武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卫大夫,芽芽呢?” 卫望楚清冷的声音响起,“坐。” 肖武:“卫大夫,芽芽的眼睛怎样了?有好转吗?” 卫望楚:“有。” 肖武:“卫大夫,一直听说您医术高明,如今能有幸认识您,真是荣幸。“ …… 肖武:“卫大夫,听闻您经常去府州和京城给人看病,真是年少有为。” …… 肖武:“芽芽在里面吗?我能进去看看吗?” 卫望楚:“不能。” …… 芽芽哑然失笑,翻身下了塌,略理了理头发和衣裳,快步走了出去。 “芽芽!” 肖武俊美的脸满是笑容,更显得君子如玉,光彩照人。 “表哥怎么来了?” 芽芽眯着眼,微微笑了笑。 “我顺路接你回家,现在可走了吗?” 芽芽看了看卫望楚,“那我先走了?” “等等。” ***起身,进了饭屋,拎了一只鸭和半框鸭蛋出来。“走吧。” 芽芽:“我不要……” “不是给你的,给周二叔和二婶的。” 肖武伸手接过来,“给我吧,那我替小姑和姑父谢谢卫大夫了。” 卫望楚点点头,“走吧。” 三人一起出了门,肖武略带讶异的看着卫望楚,“卫大夫留步,不用送了。” 男人淡淡的道,“要去看周二叔的伤。” 肖武……那你东西还递给我? 路上,肖武笑眯眯的看着芽芽,“春湾是在那边的吧?” “嗯。” “小时候,我们最爱在那边玩了。” 肖武开始回忆往事,“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冬天,不知道谁凿开了冰层,你穿着棉裤就下了去,整个棉裤都湿了,我背你回家的时候,表层都冻住了。”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因为没看好你,我被姑父好打。” 芽芽不好意思的笑。 肖武意味深长的道,“以后,我可得看好了你!” 芽芽没吱声,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卫望楚淡淡的眉眼。 到了家,肖蝶儿和他们打过招呼,见肖武拎着东西,“拿的什么?” 芽芽道:“是卫大夫给的,一只鸭子,还有一些咸鸭蛋。” 肖蝶儿不好意思的道,“你家里有三个整劳力吃饭呢,不留着吃,拿到这里干啥?” 男人淡笑着,“家里还有,这些给周二叔补一补。” 肖蝶儿点头笑道,“那晚上我们做了吃了吧,叫望江和望溪都来一起吃。” 男人道好,“我去看周二叔。” 肖蝶儿叫芽芽去私塾和卫家两兄弟说一声,便进了饭屋忙活了起来。 卫望楚检查了周明智的伤势,淤青已经变了颜色,外伤也已经结痂。 “大腿这的伤口有点痒。” “正常,这处伤口稍微有点深,结痂慢。” 肖武拎着一件外袍凑到芽芽跟前,“芽芽,这袍子破了个口,能帮我补一下吗?” 芽芽还未说话,就一个声音轻且明白的道,“不行。” 卫望楚抬起头,缓缓道:“芽芽的眼睛不好,不能做这些针线活。” 芽芽弯着眼不好意思的笑笑。 肖蝶儿正好从饭屋出来,忙走过来,“小姑给你补,芽芽的手艺也不行。” 吃罢饭,卫望楚递给芽芽一个小瓶子。 “一会,在院子里跑一跑,跑出汗来,吃一粒药丸。” “嗯?” “可治你多梦。” 芽芽点头伸手接过,眼里却有些怀疑,她多梦也不是因为身体出了状况,是—— 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桃花谢了春红,眨眼便是盛夏时节。 芽芽站在太阳底下,晒的两眼发虚,远远的柳荫树下,一身量颀长的身影越行越近。 玄色的袍子,阴翳的双眼。 他说:“你想往哪里跑?” 话音未落,手里的鞭子已经挥了出来—— “啊——” 芽芽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昏暗的烛光下熟悉的屋子,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一觉醒来,又是一个天气晴好的艳阳天。 卫望楚坐在草药房的一寓,想起芽芽昨日说今日不来,这么好的太阳,不晒草药略略可惜了一些。 念头才落,大门处传来开门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脚步声,男人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从草药房出来,看着院子里俏丽的少女,卫望楚一脸木然:“你昨日不是说要陪你那表哥不来了?” 芽芽一本正经的道:“早来早把债还完。” 一转头,眼睛却忽然弯了起来。 卫望楚望着她的背影一顿,眉目柔和,犹如春水。 “你是不是喜欢上……” 芽芽心头一跳,回头看他,就听他继续道,“这里了?” 少女大而圆的眼睛闪闪发光,“是啊,只有在这里可以睁开眼睛。” “唉,装不下去了要。” “为什么要装呢?” 芽芽不说话。 为什么? 一病醒来,眼神大变,原本的死鱼眼忽然有活性了,怎么和大家解释? 况且,怀璧其罪,美艳村女能有什么好下场? 还有,那心气儿高的外祖母…… “你为什么对着我不装呢?” 芽芽的心跳砰砰砰快了几分。 “你是个大夫,在你面前怎么藏的住。” 男人挑眉,点点头。 紧接着,又是忙碌的一天。 出汗,吃药膳,出汗,喝药。 “童子尿好喝吗?” 芽芽白了他一眼,“好玩吗?” 男人抿嘴笑道,“好玩。” 他眼里有星辰闪过。 芽芽撇开头不去看他。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卫望楚打开大门,上了门口的青蓬马车。 马车里弓腰站着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身着锦袍玉带,头戴金冠玉钗。 “主子!” 卫望楚坐好,示意他坐下出发。 马车咕噜噜滚过乡村小路,男人轻声问,“可有查到什么?” “没有。” 中年男人微微带汗,略感到一丝难堪。要是他查的是什么厉害人物,查不到也就算了,可主子要他查的是一个小村女…… “背景干净,出身干净,从小到大都从没有离开过福山镇。” 卫望楚沉吟,“她是如何知道椿酥鸭的?” “她身边的人也都查过了,肖家也简单的捋了一下,毕竟有人盯着,没敢细查。” “不是肖家,肖武并不知道。” 男人顿了顿,又道,“彭家那边查出什么?” 中年男人轻声道:“彭家搭上的是州府柳家,柳家背后是十三皇子。” “不新鲜。”男人微微侧头,“彭家和芽芽呢?” “并无任何瓜葛,此前从未有过交集。” 男人闭上眼睛,那是为什么呢?那震惊的眼神不是惊吓?是惊艳? 总觉得有些说不通。 “主子,以后彭家的消息都要给小山芋吗?” “小山芋是谁?” “……那个拿了华语令来找我的小乞丐。” 原来中年男人正是闻风阁堂主穷七。 叫穷七,人却打扮的一身富贵。 “给。” 卫望楚轻轻捏了捏眉心,“卫家爹娘的事查的怎样了?” 穷七摇摇头,“从明空道人身上捋不过去,似乎就是一碗水的关系。” 中年男人小眼睛微微闪了闪,“主子,明空道人自从和您分开,就凭空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嗯。” “明空道人说是昭阳寺出身的,可寺里出和尚,没出过道士,而且几个在寺里五六十年的老和尚看了画像都没见过他。” 真正是来无影去无踪。 “满嘴谎话老神棍。” 卫望楚轻笑一声,“继续找,漫天撒网,寺庙、道观,甚至乞丐群,都查一查,说不定他就猫在哪里。” “是。” 第47章:彭强西的风流事 “仙女姐姐?” 芽芽才出门,就听见一声细细的声音,转头一看,小乞丐。 “小山芋?你怎么来了?” 小山芋眉开眼笑的看着她,“这么久了,你不去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 “你等我一下。”芽芽跑进家里,拿了一碗昨晚盛的鸭肉,两个白菜豆腐盒子。 “过来,到这边胡同里吃。” 小山芋屁颠屁颠的跟着她进去,蹲在地上狼吞虎咽。 芽芽笑吟吟的看着他,“你好像胖了点,白了点,也高了。” 小山芋嘿嘿直笑,眼珠子骨溜溜转的欢,却不说话,一张小嘴上下翻飞,一眨眼一个白菜豆腐盒子已经下肚了。 “你走来的?” 小山芋摇摇头,“不是,搭了个好心人的顺风车。” 肯让小乞丐搭车,那的确是个好心人了。 “可是有什么情况?” 芽芽心头略有不安,叫他盯着彭强西,忽然过来,可是有什么突发状况? 小乞丐嘴里嚼着鸭肉,口齿不清的道,“也不算啥新鲜的,就是彭强西和陶里翁的老板娘的事。” 那场大梦里,彭强西和陶里翁老板娘的风流韵事是两年后才传出来的,那时候那风流妇人搭上了州府的府城大人,闹出了脏病才曝光的。 说起来,和她也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现在小乞丐都知道了? “这你都知道?” 小乞丐一双精明的眼睛扫向芽芽,眼光微闪,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吃惊。 “我一直跟着他,看到他俩一前一后进了客栈。” 顿了顿又道,“也没啥实锤,我猜的。” 芽芽略带讶异和审视的扫过小乞丐,猜的? 这也太准了吧。 “关键彭家少爷花花事多,尤其他专爱勾搭那些已婚的妇人——” 小乞丐嘴里含着鸭骨头,说话呜噜噜的不清楚,“那天进客栈的也没几个人,他俩一前一后进去,又一前一后出来,呸!” 小孩儿吐了一块骨头,嘴角上挑,挂起一个暧昧的笑容。 “大白天的不回家,去客栈,你说能干啥?” 小乞丐人小鬼大,笑的意味深长,已有所指,到叫芽芽红了脸。 “那骚老板娘,出来的时候走都走不稳了,嘿嘿嘿。” 芽芽耳根都红了,清咳两声,抛开心里的诡异感,心道可能自己想多了。 换个话题,道:“吃饱了吗?鸭肉没了,白菜盒子还有,还要来点吗?” 小乞丐摇头,“不要了,我吃了早饭来的,这已经很饱很饱了。” “你一会怎么回镇上?” 芽芽从荷包里拿了10个铜板,递给他,“你可以村口那边等,去镇上都从那走,你给人家一两个铜板,就带你过去了。” 小乞丐嘿嘿笑笑,把芽芽手推了回去。 “我就是想姐姐了,来看看姐姐,不是来跟姐姐要钱的。” 芽芽又分了5个铜板递过去,“至少明天能有包子吃。” 小山芋摆摆手,“我现在给人家干短工,不却钱了。” “给谁家干短工?” 小乞丐的小眼睛咕噜咕噜直转,“谁家都干,哪里要人去哪里。” 和小乞丐说了半天话,到卫望楚家的时候,都快晌午了。 男人不在家,药架上放着一张纸条。 出门看诊,五日后归。 署名单字一个楚。 卫望楚不在,芽芽便在家闲了几天,高兴坏了肖武。 可奈何周阿娇和周杏就像两个门将一样,紧紧跟在少女身边,他想多说两句话也不得闲。 春风吹绿春山翠,姹紫嫣红始待兵。 几日春风吹过,春山村似乎在一夜之间披上了一层更深的春色,路边的柳树叶芽渐长,河边的野花竞相开放,就连门口肖蝶儿种的一片菜园子,也似乎在这一日都蹿出了小叶。 芽芽生日到了。 周阿娇和周杏自然是从一大早便开始陪在她身边,肖武想找个机会和芽芽单独说两句话都不得闲,很是郁闷。 乔禾来找周凤翎,“这些日子,你们怎么都不去私塾了?” “二叔家里来了客人——” 周凤翎冲那边二叔家的方向努努嘴,“她们,都忙着陪客人呢。” “客人?什么客人?” 乔禾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周明智家能有什么富贵的客人。 “是我二婶娘家的表哥。” 周凤翎叫表哥的时候,眉目低垂,脸颊含笑,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哦,是芽芽的舅家表哥?听说,芽芽娘年轻的时候长的特别的美貌,是咱们十里八乡第一美的姑娘。” 乔禾看着周凤翎,眼珠子一转,“怎么,这位表哥也生的不错?” 周凤翎点点头,“武表哥也是不错的。” 岂止不错啊! 简直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男子了。 就连镇上的彭强西,单就容貌,也是不能与他比较一二的。 云泥之别! “比彭家那位少爷如何?”乔禾问。 在乔禾心里,彭强西是她见过最好看、最英武、最体面、最富贵的公子哥,再没有人能比的过他。 周凤翎想说略胜一筹,眉眼转了几转,却道:“各有千秋。” “那我倒要去看看去!” 乔禾却是不相信还有人能和彭强西一样好看,又有着压周凤翎一头的心思,想着待会见到人定要嘲笑她一下,便有些跃跃欲试。 “芽芽今日生日,”空着手去怕是不好看,周凤翎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也是今日才想起来,没准备什么礼物。” 乔禾想了想,“走,去我家,我新学了一种络子,用七彩的线打出来,好看的不得了,倒是可以教教你。” 却说,此刻念叨芽芽的还有隔壁的王大婶。 她一大早起来便不大舒服,上吐下泻,折腾半头晌直接下不来床了。 王大爷才要去武家庄找郎中,却在大门口将风尘仆仆的卫望楚碰个正着。 卫望楚摸了脉,询了几句病情。 隔壁间或传来少男少女的说话时,嬉闹声,芽芽的声音间或夹杂在其中。 男人心头微动,六天未见了。 王大婶听着也忍不住笑起来,道:“今日芽芽生日,又能吃到芽芽娘做的手擀面了,芽芽娘的手艺啊,咱纯山村可找不出第二个来。” “婶子,今日你可不能吃手擀面,吃了药以后,要吃好克化的,稀粥最好。” 卫望楚一说完,老太太脸色顿时跨了下来。 卫望楚嘴角微弯,漫不经心的问:“婶子刚刚说的可是周二叔家大姑娘?” “是啊,是,她比周老三家的小杏小几天,本来说叫桃花,周老二家的不同意,觉得桃花这名字不好听,后来就叫了芽芽。” 王大婶顿时又变得笑眯眯的,“当时我还觉得桃花好歹是花,咋不比叶芽好听点?可你别说,叫着叫着,就觉出芽芽这个名字好听了!”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芽芽好听。” “芽芽刚出生的时候,白白嫩嫩,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可好看了。” 老太太打开话匣子就容易搂不住,唠唠叨叨说的竟是芽芽小时候的事。 “芽芽这丫头呀,打小心眼儿好,我原来啊养了一只大白猫,性子不好,爱挠人,没少挨打,芽芽稀罕它,爱抱它,没少被它挠,不是挠破脸,就是咬破手,每次我都气的要打死那猫,可芽芽呢,每次都不让打它,哭着说,不打它,要摸它……后来,那老猫和芽芽最好,你看,到底是好人有好报,是吧?” 卫望楚很有耐心的听完,嘴角微翘,“是,婶子说的对。” 王大爷端着茶水进来,见老伴儿在和卫望楚唠叨,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婆子,你和卫大夫瞎唠什么呢,卫大,夫对不住啊,她人老了,爱唠叨。” 卫望楚微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也喜欢听婶子说话,挺有意思的。” 第48章:朝秦暮楚 一大早肖武就在门口等着芽芽,今天她生日,他有礼物要亲自送给她。 三位少女一个着柳绿,一个着桃红,一个着浅丁香,娇嫩的就像手里捧着的春花。 远远的,肖武便一眼看到了芽芽,春衫翠绿,面粉唇红,眉眼弯弯,头上梳一对双环髻,可爱的就像枝头一棵嫩芽。 伸手进怀里,握住放在心口的那一包东西,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 三个少女走近,齐齐一笑,“武表哥(表哥)。” 肖武心跳的他有点心慌,深吸一口气,轻声应了,“你们摘花去了?” 想张嘴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双颊禁不住飞上了些许云霞色,眼睁睁的看着少女们嬉笑着进门了。 活像一只憋坏了的呆头鹅。 周阿娇余光扫了扫他,又看了看芽芽,抿嘴而笑。 肖武进门的时候,三个少女已经在院子里画了格子跳了起来,阳光正好,金灿灿的照在绿衣少女身上,好像镀了一层仙气。 少女时不时仰头娇笑,嘴角若隐若现的酒窝,似乎真的盛满了美酒,让人沉迷,弯弯的笑眼比天上的弯月还让人神驰。 肖武坐在廊下看着,脸上不自觉挂着笑意。 “芽芽?” 柔柔的声音传来,周凤翎领着乔禾怯生生的从大门口进来,带着一股楚楚可怜之姿,欠身笑眯眯的看着那边三个少女。 芽芽转头看着两位少女,平日里来往也不多,今日忽然上门? “你们好几日不上私塾了,我过来看看你们。芽芽,听说今日是你的生日,我和凤翎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 乔禾傲娇的上前一步,将手里的络子递了过去,粉色丝线打出来繁复的络子花样,并不常见。 芽芽眯眯眼掩住眼里的厌恶,伸手接了过来。 轻声道谢,心里却颤颤的,当年,周凤翎学会了打这个络子可没少给自己男人送。 乔禾傲娇的表情更盛,“你们在玩跳格子吗?我们一起玩吧?凤翎,你也一起来吧?” “一起玩吧!一起玩吧!都是小姐妹。” 肖蝶儿从饭屋拎着一壶水走出来,“来,这是一壶温水,你们玩累了记得喝水!” 说着,一瘸一拐的将水拎到廊下,先给肖武倒了一杯,又把铜壶放在桌子上。 “小武,喝点水。” 二婶已经发话了,周杏便把拒绝的话咽下去了。 玩呗。 轮流跳格子,歇息的间隙,乔禾便偷偷打量廊下的少年,容貌是俊秀了一些,可若要和彭强西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 她看向周凤翎,用眼神说什么玩意儿啊,这样的姿色也能和彭家少爷相比? 周凤翎却读差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挑眉瞪眼的是说肖武长的真好,顿时一副我说是吧的样子。 姑娘太多了,肖武不好意思再待在廊下看,便起身出去了。 剩下姑娘们面和心不和的玩,无趣的紧。 大门外传来敲门声,芽芽擦了把汗去开门。 “你回来了?” 男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芽芽红扑扑的小脸蛋,“我回来了。” 芽芽不自在的别开头,就听男人道,“周二叔在家吗?我来看看他的伤。“ “在,进来吧!” 芽芽侧身让他进来,正要跟进去,就听肖武躲在大门一边轻声叫她。 ”芽芽……“ 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卫望楚道:“你先进去吧。“ 走到肖武跟前,“表哥,怎么不家去?” 肖武稳了稳失控了的心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帕,闪电般的速度塞进芽芽手里。 “给,给你的,生日,礼……” 话没说完,便红着脸闪进了家门,跑的太急,差点撞上站在门边的卫望楚。 “对不住。”说完,便迅速的消失了。 芽芽看着手里的锦帕,心头一跳,不是吧,这都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打开一看,是一支绞丝银雕玉兰花镶东珠簪子,簪子雕的玉兰花十分精致,花心处镶嵌着一颗小拇指肚儿大小的东珠,倒是精致。 在那场大梦里,可没有这么一出。 这怎么不一样了呢? 芽芽仔细回忆,依稀记得肖武好像是来给她过过生日,然后呢?她只顾着稀罕郑济陈送的红宝石簪子,压根儿没看肖武…… 所以,他的簪子是没送出来? 嘴角不自觉带上一丝嘲笑,那时候的自己真是一叶蔽目,没瞎的时候也和瞎了差不多。 “好看吗?” 清冷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卫望楚冷冷的望着嘴角带笑的少女,眸色深沉。 芽芽抬头讶异的看着他,咧嘴一笑,才要说什么,就听他冷冷的继续道,“周芽芽,你真是……” 看了看少女手里握着的簪子,男人牙一咬,恨恨的道,“朝秦暮楚!” 芽芽瞥见左右无人,一双杏仁眼毫无顾忌的瞪大了,瞪着他,“你什么意思?” 卫望楚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簪子,“以前是郑济陈,他对你也算死心塌地,你呢,借我的手给他下药,是不是?” 见芽芽冷着脸不说话,男人脸色更黑,“后来又换了彭家少爷,收买小乞丐跟踪他,是不是?” 男人茶色的眸子翻涌着黑色的波光,“是彭家少爷不理你?还是他远在镇上,你够不着?这才几天,就换成你表哥了?招手即来。” 呵,才知道,他就是这样看她的! 那场大梦里,他冷漠如冰,是不是也是如此看她? 不知自爱,勾三搭四,活该沉溺地狱?! 芽芽眯起眼,挺直了腰背,冷淡的说,“与你何干?” 一句话怼的卫望楚一口气上不来。 顿了半晌,男人冷笑一声。 “与我何干?你日日对着我眼波流转,秋波暗传,我问你,这算什么?” 细长的眸子隐有火光闪烁,“还是你只是在利用我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芽芽冷冷的看着他,“你与我,不是买卖交易吗?我拿你的药,付你银子,不是吗?” 男人呼吸忍不住一滞。 这话听起来也没毛病,谁让…… 少女一双杏眼明眸里冷光越来越甚,好似慢慢结起了一层冰,“卫大夫,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顿了顿,又咬牙恨恨的道,“我朝我的秦暮我的楚,与你何干?” 少女面色沉沉,将那簪子用锦缎细心抱起来,揣在怀里,绕过卫望楚往家走去。 经过卫望楚的瞬间,被他一把扯住。 “放开!” 芽芽用力挣扎了一下,侧脸看着他,严肃的道,“男女授受不亲,卫大夫这般拉扯不觉得不妥吗?放开!” “芽芽?你干嘛呢?谁敲门?” 周明智见芽芽去开门还没回来,忍不住远远的问道。 “没谁,走错了。” 芽芽朗声回答,眼神锐利的看着卫望楚,后者在听到周明智的声音的时候,顿了一顿,在少女冰冷的注视下,缓缓松开了手。 少女低头拂了拂被男人抓过的胳膊,似乎扫掉什么脏东西,抬头面无表情的欲往前走。 才迈半步,又临时调转枪头,对着男人的已经有些破旧的黑布鞋用力的狠狠的踩了下去。 这一脚踩的实,少女整个身体的重量恨不得都压上去了,还踮起脚尖转了一下。 如果场地划拉的开,少女恨不得在上面跳个旋转狐步舞。 男人面不改色,只是眉心难以察觉的跳了跳。 “哎哟,踩到狗屎了?” 少女一脸讥笑,“哦,不好意思呀!” “原来是不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卫大郎中,的,脚脚呀!” “这触感真是和狗屎没有两样!” 卫望楚静静的看着她,此刻少女的怒火暴起,好似将他心里的刚刚那难以压制的暴虐瞬间烧没了,好似有什么跳出了躯壳,飘在半空中看着他和她。 似曾相识。 少女压抑着怒火巧笑嫣然的样子,好似在哪里见过。 一样的杏眸怒目,一样的满脸讽刺。 少女和他对视半晌,眸子的红色的焰火慢慢归于平静,漠然转身回到了院子里。 第49章:少女娇怜 看芽芽回来,坐在廊下的肖武顿时红了脸。 抬头看了少女一眼,又慌忙低下头,眼神躲闪,只是脸颊依旧红扑扑的,一直红到耳根。 周凤翎挺拔的站在东屋屋檐的阴凉下,看看肖武,又看看芽芽,嘴唇紧抿,眼波里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 肖武余光瞥见芽芽进了饭屋,便抬起头盯着她的背影看,嘴角含笑,眉梢带春,配上他的俊美不俗的长相,更是俊美不似凡人。 周凤翎微微垂着脸,眼睛却瞥向那边俊美的少年,一时看的呆了去。 “凤翎?干嘛呢?该你了!” 她们在有彩头的两两对决,乔禾刚刚拿了全场最高分赢了周阿娇,得意的很,“现在我们拉了她们三分,你只要不是输的太难看,我们赢定了。” 周杏弯眉一扬,“我还没跳呢,你哪里来的自信?” 周凤翎上场,她一向不擅长跳格子,从没赢过周阿娇,更不用说上树下河的霸王周杏了。 她眸子轻转,瞥了一圈,在俊美少年脸上停了几秒,低下头轻笑,“嗯,我好好跳。” 只是,这一次她跳出了全场最差,照刚刚周阿娇还差了两个点。 刚刚还有胜算的,现在基本就要输了,乔禾不乐意了,“你!你!你怎么回事,不是好好跳吗?这是你跳的最差的一次了!我说,你,你怎么这么笨呢!就是三岁小孩也比你跳的好!真是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 周凤翎脸色微白,垂下头,默默的任由乔禾叫骂。 她生的清秀,此刻身着晴空浅蓝绣白色云朵暗纹的春衫,怯生生垂着头,两侧的刘海遮住了大半的脸面,微颤的睫毛遮住了眸子的光亮,樱花色的唇瓣轻轻咬着…… 好一副我见犹怜的娇弱少女! 周阿娇嘴角微翘,扫了一眼廊下盯着饭屋门口发呆的少年,心里暗爽,一个表演的不错,可另一个压根儿没看啊! 这副姿态若是由祝青莲摆出来,怕是周致远立刻就举手投降,叫干嘛干嘛了。 并不是所有男人都吃她们这一套,比如周明智就不吃祝青莲的这一套,比如肖武就不吃周凤翎的这一套。 周杏跳完了,成绩和乔禾未分伯仲,可是周阿娇赢了周凤翎。 “怎样?愿赌服输,你们是磕头叫姑奶奶还是付出点好东西?”周杏笑眯眯的问,尤其一双明媚无愁的眼睛略带挑衅的瞪着乔禾。 磕头是不可能的! 乔禾从手上褪下一根红绳编的手链,“给!” 周阿娇挑眉,“一根绳子?真抠。” “爱要不要!” 周杏接过来,“我们赢了为什么不要?” 转头又和周阿娇说,“把这个给村头小尾巴!” 小尾巴是村里的何大婶收养的小乞丐,从小乞讨长大,最是狡猾奸诈,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为此不知道受了多少嫌弃和打骂,直到她遇见何大婶,为了不给何大婶惹麻烦,消停不少,不过也依旧是人恶狗厌。 不过她却最服周杏。 乔禾脸色顿时不好看,周杏越发得意,转而笑看着周凤翎。 周凤翎犹豫的一瞬,还是把手上的一截红绳递了过去,这是早上在乔禾家打络子剩下的一截线头,编手链编不着,扔了又可惜,便随意的系在腕上。 乔禾的编的手链都被嘲笑,那她这个…… 没办法,除了这个就是头上带的银簪子和银耳坠,那定是不舍得给出去的。 周杏扑哧笑了出来,“一根线头?” 乔禾看着那截线头,脸色先是一松,继而又想到什么,眼神略带余味的看了看周凤翎。 “不要就算了,我也没什么别的了……” 周凤翎声音小小的,怯怯的,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肖武。 “平时看你整日穿金带银的,怎么没别的,你头上带的,耳朵上挂的,扣子上别的……啧啧,咋这么抠呢!” 周阿娇啧啧摇头,一把接过来,递给周杏,“一起给小尾巴吧!” 周杏一起接过,转手放在窗台上,一挑下巴,“还玩吗?还比吗?” 乔禾已经没了什么兴致,那个被周凤翎说的和彭强西一般俊美的少年也那样一般,又接输了彩头,心里不爽的很。 “不早了,我要回家了。凤翎,你走不走?” 周凤翎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周杏和似笑非笑的周阿娇,又用余光扫了一眼肖武,银牙暗咬,“嗯,我和二婶说一声。” 说着,缓步走向饭屋,“二婶,我,我回家去了?” 肖蝶儿从饭屋走出来,“回家干嘛?这都晌午了,吃了午饭再回吧。或者,你回家去叫你娘一起过来吃饭吧。” “不了,二婶。” 芽芽忽然从饭屋转出来,“娘,不如我去叫吧!让她在这里吧!” 肖蝶儿点头,“也好,顺便看看你两个哥哥和嫂子在不在家,一起来吃吧。”又对周凤翎道,“去玩吧!” 周凤翎点点头,“乔禾,我,我不回家了,你……” “乔禾,你也别走了,一起在家吃饭吧?我做了很多好吃的。”肖蝶儿待谁都是一脸热情。 乔禾略不自在的笑了笑,“不了婶子,我回家了,出来一上午了,爹娘该着急了。” 和芽芽不过是前后脚出门,乔禾一出门口发现芽芽已经跑出胡同去了。“跑那么快干嘛?” 芽芽飞奔着冲向周致远家。 这周围十里八村就只有周致远开的一家私塾,很多家远的学子便留在私塾吃午饭,周致远为此雇了一对老夫妻,男人看门,女人做饭,他一般中午也留在私塾和大家一起吃。 这一离开就是一整天,周凤翎不在私塾读书,就是在小姐妹家里玩耍,也很少在家,祝青莲一个人独守春闺。 周致远家的大门依旧紧闭,芽芽熟门熟路的从门缝里伸手进去,拨拉开栓子,轻轻推开一道门缝。 ——果然,门后依然放了一张凳子。 拢着门,芽芽从门缝里闪身挤了进去。 轻手轻脚走到堂屋跟前,少女有点退缩,若是看到什么难以入目的画面怎么办? 若是,他们杀她灭口怎么办? 独自前来好像很冒失冲动—— 少女退到门口,想把门口的凳子搬开,等会真的要逃跑的时候,被挡着自己的路。 才搬起凳子,就听身后祝青莲的声音柔柔的传来。 “是芽芽呀?这来家里轻手轻脚不出声的,我还以为这家里是进贼了……” 回头,是一张妩媚妖娆又略带审视的脸。 芽芽放下手里的凳子,弯了弯嘴角,“这怎么还有张凳子啊?差点绊倒我。” 祝青莲桃花眼一滚,笑道,“小心点,跑的太急了,容易摔跤。” 芽芽眯着眼睛道,“祝姨娘,今日我生日,我娘做了好吃的,请你一起去吃席。” 祝青莲一双桃花眼闪了闪,“哦,是这样啊,是我们芽芽生日啊,姨娘这里又一只银簪子……你看,是梅花簪。” 说着,从袖袋里掏出一支雕工精致的梅花簪,“这梅花呀是州府里的庆祥楼里的大师傅做的,手工精致,凤翎问我要了好几次我都没给。” 她笑的轻柔妩媚,“送给你了!” 芽芽看着她笑,眼睛更眯了。“谢谢祝姨娘了。” 然后呢? 没有一个女人不喜欢金银饰品,更何况还是一个没见过什么市面的野村少女。 祝青莲心里略有得意,面上却笑的更加温柔多情,“不过呢——” 少妇桃花眼波光流转,“每次凤翎收礼物,都要告诉我一个秘密——不如,你也来和我说一个你的秘密?说了我就给你。” 第50章:家有喜事? 芽芽简直要笑出声来了,祝青莲这是把她当三岁吗? 拿糖哄她?简直太可笑了。 少女故作天真道,“秘密?我也没什么秘密啊?” “啊——刚刚和阿娇她们一起跳格子,我偷偷踩线了,这算不算?” 祝青莲笑着摇头,“当然不算。” 少女眯眯眼遮住了里面几乎要溢出来的笑意和更多的防备。 不过是一次没成功的捉奸,她已经警觉至此了? “那,早上和小杏一起吃饭,我偷偷的放了一个臭屁,还说是安柏放的,气的安柏跑了,这算不算?” “不算。” 已经四十多尚风韵犹存的女人轻摆腰肢,走了上来,“不如这样,我来问,你来说,你可有听到什么关于我的秘密?” 少女心里一乐,祝青莲这是当她是没见过市面的14岁村女? 少女心里又一紧,祝青莲这样的出身会这么傻白甜? “没有啊,姨娘怎么这么问?”摇摇头,少女道,“难道祝姨娘有什么秘密?” 祝青莲摇摇头,“我自然没有秘密,只是——” 少妇魅惑十足的桃花眼若有似无的在芽芽脸上扫来扫去,“人言可畏,尤其是对于长的好看的姑娘,这个世道啊,恶意满满的。” “你生的这么美,以后啊,指不定要被人传什么闲话呢!” 少女眯眯眼巴巴的看着她,“会传什么闲话呢?” “是……” 风韵少妇一愣,顿了顿,“还能有什么,不外乎是那点破事。” 眼波盯紧少女的眼睛,芽芽更卖力的眯眯眼,这一条缝看你能看出个啥? “啥破事?” 祝青莲忽然笑了,摇摇头,把银簪子递给了少女。 “算了,拿去吧,生日快乐!” 少女笑嘻嘻的接过来,“谢谢祝姨娘!” “芽芽呀,你容貌不俗,以后必定有大出息,出息了可别忘了姨娘啊!” 芽芽弯着眼睛笑,“那是自然,出息不出息的,都不敢忘了祝姨娘。” 早晚把你那奸夫揪出来! 看你还怎么害阿娇! “行了,你家去吧,我身子不爽利就不去了,让凤翎就在那边吃吧!” 祝青莲看着少女走出去,神色莫辨。 芽芽捏着簪子从大门闪了出来,心思浮动。 前面十四年,连跟针也没送过,忽然这么大方? 又不是及笄,一个普通生日,给一个银簪子,怎么想都觉得有点奇怪。 少女心里有了计较,往村头跑去。 芽芽转了一圈,带着周谭周平和于燕儿李文文回家的时候,肖蝶儿和周杏、周阿娇已经把饭桌摆好了。 一桌给女眷,一桌给男人,男桌上还摆了一瓶九必居的酒水。 周浩安和周致远兄弟已经坐在桌上和周明智喝上了,周俊臣和周安柏也已经下学回来了,坐在一边陪着。 看到九必居三个字,芽芽的眉头就忍不住一跳。 “二婶,二叔。”两对小夫妻一进门就忙着叫人。 “都来了?快来,快来坐!”肖蝶儿脸上笑容不断,好像不是芽芽过生日,倒像是家里有什么喜事。 “你们腿真长,你二婶才做好菜,你们就都来了!” 周明智笑呵呵,每逢家里有人过生日,周家人都回聚在一起吃个饭,也没什么多好的菜,不过是热闹热闹。 芽芽拿着手里的一件月白色马甲和一件九成新的荷包,“娘,看,这是我两个嫂子给我做的,好看吧?” 于燕儿是个热心的,每年都会提前给她们几个小的准备生日礼物,这件马甲前天才做好。 李文文是个爱算计的,对周杏倒是还蛮上心的,对芽芽和周阿娇就马马虎虎了,这荷包却是去年给自己做的。 两样放在一起,李文文略尴尬。 肖蝶儿只当没看出来,笑道,“好看好看,臭美的你不行了吧?谢谢你两位嫂子了没有?” 芽芽点头如捣蒜,“谢啦,谢啦!” 肖蝶儿对着两位少妇道,“名义上是给芽芽过生日,其实就是找个时候咱们大家聚聚,一起吃吃饭,哪里用送她生日礼物?他一个小孩家家的,又不要过寿的!” 于燕儿笑道,“二婶,也不是啥礼物,您整天给小杏做,还不兴我们给芽芽做了?” “就是,一个小玩意。”李文文略尴尬的说。 芽芽笑,“哥哥嫂子快去坐,我娘做的炒鸡可好吃了,你们要多吃点!” 四人看到席面都微微愣了一下。 肖蝶儿准备的这一桌子菜放在村里人办喜事的席面上也不寒酸了。 这也是有说头的。 前阵子,张山上镇上把那头熊卖了个好价钱,给他三成银子,他又死活不肯收,周明智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富家翁。 他身上有伤不能去打猎,可闺女过生日要吃肉,便大大方方的在村里收购了几只野鸡,今日炖了四只,一只给张三送了去,一只给卫望楚送了去,剩下两只都在席面上了。 除了野鸡,还买了五花肉炖萝卜,还煮了卫望楚送来的十来个咸鸭蛋,再加上两个素菜,白菜,豆腐,一桌席面有荤有素搭配齐全。 周杏一边吃一边口齿不清的夸:“好吃,真好吃!二婶,做的菜真是一绝!太好……” 周俊臣隔着桌子看过来,吓得周杏立刻闭嘴。 于燕儿笑,“你慢点吃,你俊臣哥也不是不叫你说话,你咽下去再说。” “二婶的菜啊,做的是真的好!这炒鸡把,入口香气四溢,肉嫩而不柴。” 李文文说气话来文邹邹的,“就这白菜做的都比我们做的好吃,一点都不寡淡,反而清脆爽口。” 周浩安从那一桌上探过头来,“也不指望你俩做饭比的上弟妹,你俩做饭多放点油,行不行?” 她们俩,一个是贫家出身,做饭抠抠索索,一个是文家出身,做饭清清淡淡,都是没有油水的做法,让他们三个男人吃的十分寡淡,此刻终于吃到油水,周谭周平都没空说话,此刻听到爹这样说,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点头道是。 周致远看了一圈女席,“凤翎她娘也是个做菜清淡的,不如二嫂做的好!” 肖蝶儿忽然想起来,问芽芽,“凤翎娘怎么没来?” “她不来,说身子不大舒服。” 周致远点点头,没吱声。 昨夜,祝青莲哭的梨花带雨,说村里人都笑话她是个小老婆,大老婆都走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能转正。 可周俊臣和周阿娇…… 看看腰背挺拔的坐在一边的周凤翎,看看芽芽周杏周阿娇三个抱团少女眉来眼去,心里幽幽叹了一口气,哎,两边都难兼顾啊! 想着便灌了一口酒。 周俊臣眼光闪烁,垂下头安静的吃饭。 被众人夸赞,肖蝶儿面色微红,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喜欢吃就好,以后多来,我多给你们做。” 周明智脸色明媚,比别人夸他还得意。 大门外传来敲门声,周安柏飞快的去开门。 “卫大夫?我姐在呢,快进来。” 周明智立刻高兴的站了起来,“卫大夫?快来,快来坐!” 刚刚才和芽芽吵了一架的男人好似失忆了一般,“家里这是有喜事?” 说着,眼光不由扫了扫肖武,因为喝了酒,肖武脸上犹如擦了胭脂,更显得俊美异常。 第51章:小狼狗vs大狼狗 周明智黑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一丝酒红,摆摆手,“哪有什么喜事?就是亲戚朋友聚聚。” 说着,要去拿凳子,“来来,一起坐坐!” 周俊臣已经从旁边拉了一张凳子放在周明智旁边,“卫大夫,请坐。” 男人嘴角微勾,缓步走了过去,“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明智很高兴,给卫望楚斟了酒,“说起来,我的命都是卫大夫救的,得敬您杯酒呢!” 这话说的,除了芽芽、肖蝶儿和卫望楚,其他的人都是一头雾水。 不过是治个伤,咋就救命了? “周二叔客气,我敬您。“ 两只杯子一碰,各自饮干。 周明智竖着大拇指,“卫大夫爽快!” 说着又将杯子倒满。 周浩安和周致远也相继举起杯子,“卫大夫是咱们十里八村的名大夫,救死扶伤,敬您一杯。” 卫望楚毫不犹豫,一口闷净。 觥筹交错间,除了卫望楚和周俊臣,还有不喝酒的周安柏,其他人不一会儿便有了几分醉意。 女席那边已经吃的差不多,大家都在聊天,说的不过是家长里短。 只有周杏和周阿娇小声的嘀嘀咕咕,时不时,还会神秘兮兮的笑。 芽芽一反常态,既没有参与小团体暗聊,又没有理会两个少女的调笑,全程眼眼观鼻鼻观心,好似僧人入定一般。 周俊臣扫一眼神态各异的少女,又看了眼神色自若的卫望楚,若有所思。 听闻,卫大夫从不在人家家里用饭。 更不曾见他跟谁饮过酒。 肖武脸颊飞起红霞,俊秀的脸上更多了几分艳色,周凤翎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偷瞄他,心猿意马,动情不已。 就见他身形微晃,忽然站起身,走到卫望楚跟前,给他们二人各自到了一杯酒水。 “卫大夫,芽芽的眼睛和小姑父的伤都是您治的,感谢感谢,敬您一杯!” 卫望楚深陷的眼眶微微一动,眼睑轻抬,淡淡的看着他,“份内之事,你无需感谢。” 言下之意,这是我的份内之事,用不着你来感谢。 肖武带着醉意的眸子一顿,略带审视的看了一眼脸色淡然的男人。 “不不不,一个是我姑父,一个是我表妹,说不准……” 肖武轻轻一笑,艳色更上一筹,带着十八九岁年轻人的锐气,“我们家的事老您费心了!” 男人举起酒杯,“你客气,肖家,我并没有费什么心。” “卫大夫说笑,我说的是我小姑家,我从小在这里长大,这也是我的家。” 肖武的桃花眼上挑,似笑非笑。 卫望楚也似笑非笑。 “娘家人。” 这话说的有意思。 是说肖武是肖蝶儿娘家人,还是说他是芽芽娘家人? 周俊臣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无奈的扶额。 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小狼狗,一个是道行深沉的大狼狗,谁也不服谁呀。 上前一步,一把捞过肖武肩膀,堵住了他嘴里的话头,“来,来,喝酒喝酒,都是一家人。” “俊臣兄,请。” 女人们聊无好聊,大家便散了。 芽芽几个姐妹窝在她的闺房里,喝茶说悄悄话,周凤翎嫌无趣回家去了。 周杏拿出一盒红胭脂,“送你的。” 周阿娇又给芽芽绣了一方肚兜,只不过这次绣的是牡丹的花色。 她讶异的看了一眼那胭脂,“珍宝阁?你最近怎么这么有钱?又是皮毛,又是胭脂,还珍宝阁的?” “这次又是大伯大方?” 芽芽也讶异的盯着她,张山可不是什么有钱人。 “哎,我表姨托人送来的。” 周杏看着周阿娇,“还给你留了一盒香粉,是给你预备的生日礼物,你是现在要还是生日时候要?” 顿了顿,“哎,不行,你再过生日就是及笄了,可不能送香粉,要不算你下一年的生日礼物?” 芽芽一愣,心头一跳。 周杏的表姨?! 周阿娇去扭她的脸,“你咋这么抠呢,你干脆自己留着擦得了。” “那不行,我脸没你大!” 周杏笑的奸诈,被周阿娇按住一顿挠,高声求饶,“好了好了,给你,给你!” 她其实对香粉胭脂一点都不感兴趣,抹到脸上那个香味太弄,她受不了。 不过表姨既然托人送来了,自然也不好退回去。 肖蝶儿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几件春衫,“你们仨,嘻嘻哈哈的,小点声,在外面听的清清楚楚的。” “哇,二婶,芽芽过生日,你给她做了这么多衣服?”周杏夸张的笑。 “这是你们上次赶集买的布料啊,一人一件,穿上试试吧!” 杏子红绣雏菊的是芽芽的,石榴红绣杏花的是小杏的,浅鹅黄绣桃花的是阿娇的。 周杏接过来,“哇,二婶,你还在领口绣了花,杏花!好看!” “二婶手真巧,绣这些花可费工夫了!”周阿娇也欢喜的不得了。小姑娘身量长的快,极少在衣服上花功夫绣花。 “好好看,谢谢娘。”芽芽也咧嘴笑。 三个少女穿上新衣服轮流在芽芽的梳妆镜前面照来照去,一个明媚,一个柔美,一个艳美,各有各的特色,各有各的气质。 “娘,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芽芽看到肖蝶儿手里还有一个四方盒子,巴掌长、巴掌宽。 肖蝶儿递给她,“这个是卫大夫刚刚托我交给你的,说里面是他调的香,可以安神醒脑,对你的睡眠极有好处的。” 香? 不是说不要香嘛! 周杏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哇,这个香炉好好看!” 巴掌大的灰色香炉,底部是一层叠一层的五层莲花瓣,莲花瓣片片向上,托着上面莲蓬造型的炉体,炉体上面盖着五片镂空莲花瓣瓣尖聚拢而成香炉盖。 整个香炉古朴大气,又不失精致美观。 “我不要!还给他!他人呢?” 芽芽看着香炉脸色微微发白,矢口拒绝。 周阿娇拿起香炉旁边的一青花瓷盒,轻轻打开,熏香馥郁却浓郁的香气便散发开来。 “味道也不错,好闻。”周阿娇用力嗅了几口道。 香味传出来,芽芽的脸色更加难看,几乎可以说是惨白。 “我不要,不要香!”声音略有尖锐。 肖蝶儿微微讶异,轻轻点点头,“好好,不要就不要,哎,不要也罢,这东西看起来好贵重……本来,他说只是他调了一味助眠安神的香,我没想到是这样精致的东西。” 想了想,“刚刚卫大夫给我,就走了,这样吧,你下次去治眼睛,顺便给他带过去吧,若是让你爹特意送过去,好像不大好看。” 芽芽点点头,“好。” 说着,从周杏手里夺过拿香炉和熏香,三下五除二而装进盒子里,扣上,放在一边。 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快的不得了。 “哎,你又不要,让我们看看怎么了?” 周阿娇和周杏弯着眼睛看芽芽,“哎呀,这么多年没听说过,卫大夫送给谁家姑娘送过东西?” “是啊,是啊,卫大夫不是据说叫冷面郎中,从不和人说病情以外的废话?” “这是同一个卫大夫嘛?” 芽芽心里五味杂陈。 香炉和熏香勾起她很多那场大梦里糟糕的往事。 姐妹们拿卫望楚调侃她,也让她有点不是滋味,刚刚这男人还说她勾三搭四朝秦暮楚呢! 第52章:簪子不见了 祝青莲的银簪子不见了,是她去年生辰的时候,周致远送她的,从镇上珍宝阁买的梅花簪。 一大早,天还没亮,祝青莲便翻箱倒柜的找,周致远、周凤翎,甚至周俊臣和周阿娇都被惊动了。 找来找去,自然是找不到了。 祝青莲郁郁寡欢,一大早的,一边看着他们爷几个吃早饭,一边抹眼泪。 本就身子不爽利,脸色有色苍白,又哭了一哭,眼角眉梢添些粉色,更显出几分柔弱来。 周致远无奈的看着她,“丢了便丢了罢,过阵子,我们再去珍宝阁选一个就是了。” 女人妖娆的嗔了他一眼,“那倒不用了,我们家就靠你一个人收束修过日子,私塾里还那么多不用交的……能省一点就是的一点吧。” 略娇羞的垂下头,“只是,那是你的心意……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昨天早上我还擦了擦它,就放在床头上的,昨天我也没出门,怎么晚上就找不到了,哎,真是奇怪了,它难道是长腿了吗?” 话里有话。 周阿娇和周俊臣对视一眼,没有吱声。 周凤翎挑眉看了周阿娇一眼,“阿娇姐姐,昨天你有没有来堂屋啊?俊臣哥哥那肯定是没来的。” 周阿娇才要说什么,祝青莲立刻拍了周凤翎的手背一下,白了她一眼,“胡说什么!阿娇一向不爱来堂屋的——啊!”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吓人一跳。” 周致远眉头微皱,看了两个女儿,又看了看祝青莲。 祝青莲看了看自家丈夫,犹豫了一下,道:“老爷,昨日,我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看到二哥家的芽芽来过。” “啊!我想起了!昨日,二婶叫我回家来叫娘去她家里吃饭,也不知道为何,芽芽主动要求来叫娘的。” 周凤翎忽然一拍桌子,“我想起了另一件事,前阵子我不是跟着二叔他们去镇上逛逛,芽芽肚子疼来家里上茅房,很奇怪,芽芽看起来好像憋不住了,却没有跑向茅房,却跑到我娘的厢房里来了。” 祝青莲点点头,“是,我也记得那次呢,我也是不舒服躺在床上,芽芽忽然就闯进来,一下把我吓醒了。” 女人眼神飘忽似乎仍然是心有余悸。 周阿娇手里动作一顿,一双凤眼扫向那做作的女人。 周俊臣神色未动,继续吃着早餐。 周凤翎啧啧嘴,“太奇怪了!两次了!芽芽都想往我娘的厢房里跑,她以前也不爱往我娘屋里跑,偏偏两次都是趁我娘睡着的时候进来。这一次,她一走,娘的簪子便不见了,我看八成是她拿的,她肯定早就看上……” “啪!” 周阿娇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周俊臣横了她一眼,她没理哥哥,瞪着周凤翎,“胡说什么?!你有什么证据是芽芽拿的?” 周凤翎下巴一扬,“这还要证据吗?家里也没来别人,就芽芽一个人来过,簪子没了,不是她还能是谁?是你吗?还是爹?” “就她来过就是她吗?你姨娘说是睡着了,也许来了别人她不知道呢?更何况,这簪子真的不是你拿的吗?周家的几个女儿,就你最喜欢金银首饰,天天缠着你姨娘要,要不来,便自己拿,也不是没发生过。” 周阿娇气的小胸脯起起伏伏。 周凤翎猛地站起来,“去搜!你现在去搜我房间!搜到了,我任打任罚!你把我送官都行!” “行了!都闭嘴!” 周俊臣放下筷子,“爹,芽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是个什么丫头我们是清楚的,断断不会做这样的事,如果被二叔听到这样的话,怕是要伤两家的情分。” 说着转头看了看祝青莲,“更何况,姨娘的簪子兴许是忘记放在哪里了也说不准,再找找吧!就算找不到,也不可轻易冤枉人。” 周致远点点头,他也是不信芽芽会做这样的事,“都不要提了,找不到就算了,一根银簪子也不值多少钱。” “不是钱不钱,是你的……” 祝青莲被父子二人看的说不下去,只好垂着头暗暗抹眼泪。 吃罢早饭,几个人去了私塾。 进门前,周俊臣对周阿娇说,“事情闹大了吃亏的是芽芽,周凤翎就是想让事情闹大,你要压住。” 周阿娇点点头。 周凤翎看到芽芽穿着杏子红绣雏菊的新春衫慢悠悠的走进来,阴阳怪气的对乔禾说,“有的人啊,做了偷鸡摸狗的下作事,还装的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真是恶心!” 乔禾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周凤翎故意压低声音,却又让那边少女能听到,道:“昨天,我娘的一根簪子找不到了,是珍宝阁的呢!是去年我爹送给我娘的生辰礼物,我娘平日里可宝贝了,说那是爹的心意。” 说着,扫了一眼芽芽,“你说奇怪不奇怪,哪簪子昨天早上还在我娘的床头,有人去了我家一趟,那簪子就不见了!真是奇怪!” 乔禾一副了然的模样,瞪大了眼睛,“啊,我想起来了,我和那人前后脚出门,我才走两步,她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我说跑的咋那么快,原来……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呀!” 周阿娇默默听着那边的对话,心里有点生气,又有点忐忑,若是这事闹大了,芽芽没有证据没拿,那难道要找人去搜她的房间来证明清白? 可搜一个少女的闺房这传出去…… 多难听! 她担忧的看看芽芽,又看看周凤翎,心里盘算着怎么对付。 周杏揪着芽芽的小啾啾,“你今日怎么不去治眼睛了?现在白天想见你那个难,感觉你都要长在你的卫大夫家里了!” “别胡说八道!” 白了她一眼,芽芽眯眯眼扫了一下气鼓鼓的周凤翎,笑道:“天天扎眼睛,难受啊,还没有效果,索性歇歇!” 卫望楚那个死男人,说她朝秦暮楚呢!懒得理他! “那我们来私塾干啥啊?不如咱去爬山啊!” 周杏笑眯眯的道,“山上的野李子花和杏花快开了吧?咱去折花去吧?” 芽芽点点头,顿了顿又摇摇头,“等等,咱明天去折花,今天没准,”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有戏看!” 一听看戏,周杏来了精神头,一脸兴奋的贴过去,“什么戏?” 周阿娇也凑过来,戳着周杏的头,“什么戏?你今天老实点……” 看了看芽芽,想了想,还是道,“芽芽,周凤翎和祝青莲想要冤枉你偷她簪子……” “啥?” 周杏一拍桌子就要站起来,被周阿娇一把拉住,低喝:“坐下。” “你们跟我出来一下。”周阿娇领着芽芽和周杏去了院子里,和看大门的大爷大婶打过招呼,便坐在西边花坛边,坛里的花草芽已经长大了不少,看上去绿油油一片。 周阿娇将早上家里的事讲了一遍,担忧的看着芽芽,“我想不出到底是你哪里惹了那女人,还是她只是疯狗一样临时起意……但是她这样做的好处是什么呢?” 今早上的事情,摆明是祝青莲主导的,或者是她刻意引导,甚至是她和周凤翎商量好的, 只是为什么要忽然针对芽芽呢?少女想了一早上仍然想不明白就算芽芽的名声臭了,那于她祝青莲到底有什么好处? 第53章:闹大了 无利不起早的人,没有理由损人不利己。 芽芽眯着眼笑,“好处可多了呢!比如,郑济陈。” 芽芽心道,祝青莲把我的名声搞臭,与我结下光明正大的冤仇,万一我哪天说出她的奸情,她也有理由说我是存心报复,郑济陈不过是顺带的战果。 原来祝青莲这是警觉了。 周阿娇点点头,“为了郑济陈倒是说得通,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就这样败坏自家姑娘的名声……” 顿了顿,挂起一个嘲讽的微笑,道,“呵呵,自家人?他们怎么回是我们的自家人!” 芽芽眯眯眼笑嘻嘻的不说话。 周杏早就憋的不行,“什么不能闹大?!闹大就闹大!我们又没做亏心事,还能由着她们往头上扣屎盆子?!” 周阿娇一拽周杏的袖子,压低了声音道,“小声点!” 一把抽出袖子,火爆少女,道,“小声什么?就闹!闹得人尽皆知才好呢!一个姨娘冤枉叔伯家得姑娘偷东西,真是出息了她!闹到族长那里休了她!” 芽芽拍拍拍拍周杏的头,“放心放心,闹大不闹大都没事,先由着她们闹去,你不要生气。” “你们越怕她们,她们才越得瑟!她们还当我们心虚呢!” 周杏气的哼哼的,在村霸的脑子里还没有忍气吞声这个词语。 骂的过就骂,骂不过就打! 非要冤枉我什么罪名,就真给你做实了去! “就见不得小人得志那猖狂样儿!” 乔禾拉着周凤翎从屋里出来,看到她们,立刻阴阳怪气的说,“还以为有人做贼心虚跑了,没想到心这么大呢,还敢在这里猖狂呢。” “谁做贼心虚?”周杏往前走了两步,“贼喊捉贼还差不多!” “不是那谁吗?敢做不敢认啊?偷了人家簪子,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啊?”乔禾一副为周凤翎出头的模样。 “谁偷了谁的簪子?有证据吗?什么都是你们空口白牙说的,凭什么你们满嘴喷粪,我们就得觉得自己身上臭啊?” 周杏痞里痞气的样子十分可恶,“我虽然人大气不和你们计较,但是你们喷出脑袋里的屎,我可没兴趣接着。” “你……粗鄙!”乔禾被骂的回不了嘴。 周凤翎冷笑的道:“果然,粗鄙的人和下作的人是一丘之貉!昨日,我娘病了一个人躺在床上,可就她一个人来过,不是她拿的,那你说是谁?” 周杏撇撇嘴,指了指那边的茅房,“刚刚就你一个人进茅房了,我发现里面的屎少了,咋滴,是你吃了?!” “你……” “你什么你?!她去过就是她拿的,你去过那不就是你吃的咯?!怪不得脑袋里有粪,原来是有吃屎这个爱好!” 周杏扇了扇鼻子,回头对周阿娇笑,“阿娇,你以后可得离她远点,免得被喷一身屎!” “哧……” 男子启蒙堂和进阶堂传来一阵笑声,他们听到外面的争执都趴在窗边看呢。 周俊臣站在角落默默看着,既然已经闹大,那便闹大了去,歪头想了想,把安柏叫过来,耳语了几句,让他去了。 周阿娇给周杏伸了个大拇指,要说撒泼,这霸王斜插打诨的本事可比周凤翎母女高多了。 “你,你才吃……” 周凤翎自诩才女,这样腌臜的字眼儿那定是说不出来的,只好转头瞪着芽芽,恨声道:“周芽芽,你敢说不是你拿的?你敢发誓?若是说谎就天打雷劈!” 芽芽笑吟吟的走到周杏身边,“你敢发誓你们不是冤枉我?若是你们冤枉我,就……就怎么样呢?” 周杏哼哼两声,“若是冤枉芽芽,你们母女就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你,周凤翎一辈子找不到好人家,嫁人就嫁又穷又丑的癞痢头!” “哧……”男子堂又传来一阵笑声。 也太狠了! 乔禾微微侧头去看周凤翎,见她犹疑了一瞬,便发誓道:“我发誓我们没有故意冤枉你,若是冤枉你了,就天打雷劈!” “你没有故意,谁知道你那姨娘呢?” 芽芽笑眯眯看看天,“老天有眼,小心真的劈死她啊。” “你!要你管呢!”周凤翎眼神略有不自在,左右犹疑两下瞪着她,“你还没发誓呢!” “我发誓我没拿,若说谎天打五雷劈。” 周凤翎眉头一挑,“你怎么证明不是你?让我们搜你房间?万一你藏到你爹娘房间呢?安柏房间呢?什么其他的地方呢?” “呸!”周杏啐了一口,“还想搜人家家里啊?你以为你是谁啊?包青天啊?” 周阿娇上前一步,“你怎么证明是她呢?拿出证据来!” “你!你们这是诡辩!东西都被她偷走了,还能有什么证据?”周凤翎被问的一愣,“搜啊,搜她家里!再不济把与她相好的人家都搜一遍!说不定藏在谁家呢。” “呸!还都搜你一遍?” 周杏啧啧两声,“你比包青天办案还霸道啊!和芽芽好的可多了去了!那都得搜一遍呗?咱村里还有不被搜的人家嘛?那茅房里的屎少了怎么算?一大早可就你一个人进去了,你咋证明不是你吃了?得把你肚子打开看看呗?” 男子堂有一阵起伏的笑声。 周凤翎面红耳赤,“你!你!你胡搅蛮缠!” “我说你吃屎就是胡搅蛮缠?你们冤枉芽芽呢?还拿你们东西,我呸!就你姨娘那些东西还不知道是什么脏地方来的,没准比屎还脏呢!” 周杏的耐心已经快要用完,眼看着要跑偏到攻击祝青莲出身了。 周俊臣缓步走了出来,面色沉静的看看几个少女,最后盯着周凤翎道:“不过一支银簪子的事,本没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你非要闹的人尽皆知,那我们便请村长来断一断吧。” 周凤翎想解释什么,“不,不是我要闹,是……” 少年郎挺的笔直的腰杆带着一股不可言说的正义凛然,他手微抬,打断了少女的话。 “安柏已经去请村长和你姨娘,我们去夫子屋里等着吧。” 一行人挤进夫子堂,周致远要炸了。 “闹什么闹?你们闹什么闹!这么点小事值得闹?!” 众少女眉眼低垂,都不吱声。 周俊臣在一侧淡然的站着。 “我一个没看见,你们就闹起来?再闹就把女子堂关了算了!” 周致远很生气,眉毛都要竖起来了,“一点家事,在私塾闹起来好看嘛?一个个的,怎么这么不省心?” 周凤翎瑟缩了一下,“爹,不是我,是哥哥……他还去叫村长了!” 周俊臣面不改色,道:“凤翎在私塾里闹将起来,这于芽芽名声有碍,不如请村长来断一断,也好还芽芽一个清白。” 周致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闹到这个地步,若是不能给芽芽一个说法,怕是二哥知道了要和他急眼。 村长很快就来了,和周致远寒暄几句,祝青莲也到了。 祝青莲先是柔柔的给村长福了礼,转头嗔怪的看着周俊臣,“丢的也不是什么大东西,不过是小丫头们几句口舌,怎么还劳烦村长过来了呢?” 周俊臣不卑不亢的道:“丢的虽然只是一支银簪子,可偷盗这个罪名却不可以随意扣在别人头上,凤翎不顾姐妹情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便在私塾上吆喝起来,于芽芽不公。我作为兄长,两个都是妹妹,不好偏颇,只好麻烦村长断一断,好还芽芽一个清白。” 嘴里说着都是妹妹,不好偏颇,可却又声声要给芽芽一个清白,这还不是偏颇? 祝青莲嘴角的笑慢慢淡去。 “凤翎也不是故意要说芽芽,想来是有什么误会。” 村长咳了咳,看了看几个少女,看到周杏的时候微微皱了皱眉。 “都说说吧!”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村长也有点头大,谁都没有证据,不过是空口白牙。 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得了村长授意,周俊臣走过去开门。 “卫大夫?您怎么来了?” 第54章:出人命了 平日里神出鬼没的卫家郎中怎么忽然来了? 村长肥硕的身子灵活的抢在周致远前面站了起来,晃着身子迎了过去。 “卫大夫!真是难得,竟然在这里遇见您。” 说着想去抓卫望楚的手,男人不着痕迹的一斜身子,手掌抵在村长宽厚的后背,“村长,坐。” 村长兴奋的小眼睛眨阿眨,“好好,一起,一起。” 周致远也站了起来往旁边挪了一个座位,指着原来的椅子道:“卫大夫坐!” 卫望楚点点头,淡然的坐了,抬眼去看旁边站着的少女,芽芽却不看他,扭头不知道在和周杏嘀咕什么。 村长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笑吟吟的看着男人。 “卫大夫,今日怎么会来这里?可是找周夫子有事?” 卫望楚摇摇头,“我本是找看我的病人的,见她在这里,我便来看看。” 周致远略微讶异的看着了一眼卫望楚,这是啥意思? 村长胖脸上写满了不明白,“病人?” 周致远小心的道,“卫大夫说的可是我二哥家的长女芽芽?” 男人一本正经,“正是。” 村长小眼一转,看看眼睑半垂的少女,又看看一脸淡然的卫望楚,“啊,这么回事,那也不是外人了。” 既然不是外人,卫望楚淡淡一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村长大概介绍了一下情况,看了看卫望楚道,“卫大夫在我们镇上也是德高望重的,就请您和老朽一起来断一断吧。” 周致远脸上略有赧意。 “本来就是一件家长里短的小事,犬子不懂事,麻烦了村长,如今又要讨唠卫大夫,真是,让老夫……羞愧难耐!” 卫望楚淡淡的望过去,“丢东西事小,可若因此让一个少女误了名声,那就不能说是小事了。” 说着,男人给了周俊臣一个赞赏的目光,“周家大郎这么处理,我倒觉得很是妥帖,村长是村里德高望重的,由他还芽芽一个清名,大家方可信服。” 一个一个都口口声声要给芽芽清白—— 祝青莲眉头微跳,事情变得有点不可控。 “让让,让让,让我进去点看看——” 门外响起清脆的声音,略微一顿,那声音又再度响起:“唉,唉,唉,别推——” 村头的小尾巴咕噜滚了进来,尴尬的看着屋里的众人嘿嘿直笑。 她脸上有土,头上有草,身上斜挎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兜。 “谁推她了?” “没有。” 门外的声音齐刷刷的,“谁都没推她?” 那她是怎么滚进去的? 大家都齐刷刷的看向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尾巴——曾经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小混球。 等等!她头上插的是什么?! 祝青莲漂亮的眼睛忍不住瞪的更圆。 周凤翎也愣住了,她娘的银簪子为何会跑到小尾巴的头上? “咦,小尾巴,你头上戴的啥?” 周阿娇不确定的上前一步,想看清楚。 小尾巴一把护住那梅花簪子,“这是我捡的,就是我的了!” 村长眉毛一耷拉,黄黄的牙齿闪了几闪。 “啥?你捡的?!我活这么大了,怎么还从来没捡到过银簪子呢?别说这么好看的银簪子,就是碎银子也没捡到过!” 说着站了起来,伸着一双胖胖的肉手就去拧她的耳朵,“说,说,你是不是又去谁家偷鸡摸狗了?!你都多大了?再过几年就要说亲的大姑娘了,整天就知道偷鸡摸狗的!你!你要气死你娘啊!” “唉,疼疼疼——村长大爷,你,你先放开我!真的是我捡来的!” 小尾巴随着村长的手转了一圈,“不信,不信,你去问问我娘!我娘可从来不说谎!” 何大婶在村里那是一等一的耿直性子,谁都知道。 村长的手上的力气松了松,“真的?真的是捡的?!” “真的!比这簪子银子还真!” 小尾巴说的信誓旦旦,村长终于把手松开了。 芽芽上前走了一步,拉住周阿娇的手,“阿娇姐姐,我看着这簪子有点眼熟——” 周阿娇撇撇嘴,看着祝青莲,“祝姨娘,您看这簪子眼熟吗?” 祝青莲眼神扫过芽芽,点点头,“这簪子倒与我丢的那个有点像的。” 只是有点像,可未必就是。 “什么你丢的?你怎么证明这就是你丢的?!” 小尾巴圆眼睛一瞪,“你说,你在哪丢的?” 周凤翎冷笑一声,“这是我爹去年买给我娘的,是珍宝阁的,上们可印着珍宝阁的名字大印呢。” 少女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珍宝阁,你听过吗?咱村里有几个人舍得买珍宝阁的银簪子?” 说着上前一步,想要抓小尾巴的耳朵,被她闪开了,便继续道:“我娘在家里丢的!还说不是偷鸡摸狗?是不是你偷跑进去拿的?” “我呸!” 小尾巴狠狠的啐了一口,“就你们家?要好吃没好吃的,要好玩的没好玩的,爷爷我才不系待去!” 芽芽笑吟吟的问:“那你是在哪里捡的呢?” “我是在我家门口的小树林里捡的。” 祝青莲拉都拉不住周凤翎,就听她继续道:“你怎么证明?” 周杏看了一眼祝青莲,“咋滴?祝姨娘不想让周凤翎继续问啊?这难道不是你的簪子?” 祝青莲柔柔的道:“凤翎这丫头脑子不灵光,口无遮拦的,虽然没有恶意,但我怕她冤枉了小尾巴,小尾巴虽然以前……可何大婶是什么人我们都知道,肯定不会是她拿的。” 小尾巴白了一眼祝青莲,大眼珠子转了几转,“那你说这簪子是你的,那你还丢了啥?我捡这簪子的时候,还捡了一些别的东西……” 说着,眼睛一弯笑了起来,“那可都是好东西,哈哈哈——” 这贱贱的笑声惹的周杏起了兴,“啥东西?” 小尾巴趴在她耳朵上嘀嘀咕咕耳语了几句,周杏俏脸一红,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不由好奇到底是啥东西? “什么呀?”周阿娇轻声问。 周杏附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她的脸也瞬间烧了起来。 众人更好奇了。 祝青莲隐隐有些不安。 “你们等着,我这就回去拿。” 小尾巴说完就要走,被周凤翎一把拉住,“簪子留下。” 祝青莲扶额。 “凭什么?还没说是你们的呢,凭什么留下!若是你们一会说对了那几样东西,簪子给你就给你。” 小尾巴下巴一翘,“若是那不是你们的……哼!跪下给爷爷我道歉!” 周凤翎:“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跑了就不回来了?” 小尾巴冷笑一声,把簪子往周杏手里一塞,“小杏姐姐,你给我拿着!”说着便跑出去了。 周杏仔细端详了银簪子,“哟,还真是珍宝阁。” 周凤翎下巴一抬,“我就知道是小尾巴偷的!” 祝青莲眼睑微垂,无奈的瞥了一眼周凤翎,这笨丫头咬小尾巴干啥…… 屋里几个人各怀鬼胎,心思不定。 唯有卫望楚一双细长的眸子锁在芽芽身上,脸色淡然。 村长搓了搓手,和卫望楚寒暄,“卫大夫,芽芽可是在您这看眼睛?说起来也是个怪病,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卫望楚看了看那边垂着头的少女,点点头,“她眼睛的确是不大好使,但也不是没救。” 村长哦了一声,昏黄的眼珠子转了转。 看看粉面俊俏的少女,又看看如松般坐的稳重的郎中,嘴角微翘,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来。 “芽芽是个好丫头呀,从不调皮闹事,我一开始就知道她一定是被误会了,俊臣叫我来还她个公道,我就来了。” 男人点头,“村长一向是公道的。” 私塾外,传来一阵喧哗的声音,“卫大夫在里面吗?” 卫望江道是,在里面呢! 那声音焦急道:“快!快叫卫大夫出来!他家出人命了!” 卫望江一惊,“啥?家里三个人都在这里呢……” 那人道:“是你大哥治死人了!” 第55章:绣白莲的肚兜 小尾巴拿着一个小破布包回来,正好看到卫望楚离开的背影。 “哎,卫大夫,卫大夫,你怎么这就走了?” 卫望楚头也没回的摆摆手,小尾巴嘟嘟嘴不满的道:“真是的,还想让他看好戏呢!” 说完,晃悠悠的进了屋,一双大眼睛骨溜溜的转来转去,看看祝青莲看看周致远。 “说吧,你们说这簪子是你的,那你们还丢了啥?” 小丫头从周杏手里接过那支簪子,在指尖转着把玩。 祝青莲眼皮不自觉的跳了几跳,“也不是说一定就是,只是说长的有点像。” 周杏哧一声笑,“我刚刚看了,这簪子上倒的确印着珍宝阁的字号,这跟周凤翎说的,倒是吻合。” “珍宝阁每年出那么多银簪子,这梅花簪也不是那么少见。” 周凤翎要说什么,被祝青莲按住了,轻轻柔柔的道。 村长看着这神转折,一时有点懵,这是说小尾巴的簪子不是祝青莲丢的那个? 刚刚卫望楚走之前还拜托他照顾他的病人—— “祝姨娘,你的意思是这不是你的簪子,你的簪子是被芽芽拿了?” 周致远也不明白祝青莲是什么意思,难道非要咬住芽芽?一双细长的眸子怒气沉沉的在祝青莲脸上扫来扫去。 芽芽歪头笑了笑,“祝姨娘,您这是铁了心要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呀,到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您?” 祝青莲忙摆手,“哎呀,村长,芽芽,你们可是误会我了!” 少妇妖娆的上前一步,“一支银簪子,也不值什么钱,芽芽哪里会看的上?” 这话说的,不值钱芽芽看不上,值钱的就两说了? 少妇桃花眼柔柔的扫过周致远,让他心里的火气猛的一降。 “这簪子我平日里稀罕,经常戴,这说不好是丢在哪里了呢。” 芽芽似笑非笑的看她表演。 祝青莲老狐狸一样的鼻子嗅到了不一样的危险气息,不想恋战。 “凤翎这孩子好心办坏事,她就是替我可惜,她是和小杏吵架话赶话,说了错话,”说着,少妇上前一步,想拉芽芽的手,被后者躲了过去。 “芽芽,你是姐姐,别和妹妹计较啊,姨娘替她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给芽芽福了一福。 这会子想息事宁人了,哪有那么容易?好不容易把事情闹大。 芽芽轻笑着侧身躲了过去,“您的礼,我可受不起。” 转头看着小尾巴,“还是看看小尾巴还捡到什么好东西吧,说不定也是您丢的呢。” 小尾巴嘴巴里叼着一根草,大眼睛转来转去看着她们你来我往,听到芽芽这么说,伸手进那个脏兮兮的包袱里掏啊掏。 “得当——” 逃出来一个小裤裤…… “哎哟,不是,这个怎么在这里?”继续掏啊掏,“得当——” 一件玫红色绣莲花水波纹得肚兜凭空出现在她手里,那白莲花一朵开的正艳,一朵含苞待放,水波纹荡漾里几片莲叶或卷或舒,莲花清丽,玫红底色却足够妖娆。 顿时,门外围观的学子发出一阵嘘声。 屋里,周俊臣顿时红了脸,低下头去。 老村长昏黄的三角眼看的躲躲闪闪,哎哟喂,多少年不见这么香艳的东西了。 祝青莲和周凤翎顿时一愣,前者迅速平静下来,悄悄将丝帕从协下抽了出来,塞到了袖子里——那玫红色的丝帕上绣了一模一样的白莲。 周致远脸色沉沉,“收起来!这种女子私物怎么可以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 小尾巴嘴巴一翘,“我是验证一下是不是你们家的呀?若这个也是,那就一起还给你们好了!” 小丫头摇头晃脑的,一脸奇怪,“这肚兜和这簪子我可在我家后面的林子里捡的,你说得在林子里干什么事,才能把这玩意儿掉出来呀?” 周致远脸色黑了黑,才要把东西认回来——祝青莲贴身的东西什么样子,他自然是见过的,只是有些尴尬,略顿了顿,就听周阿娇问,“小尾巴,你可还捡到别的什么东西?” 小尾巴从那破包袱里掏了掏,“这个。” 一方男子用的汗巾。 “当时,这个汗巾子包着这个肚兜和这个簪子,我想着是谁掉了的,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回来找。” 小尾巴嫌弃的甩了甩那汗巾子,“本来不想留着这玩意儿的,可是,怕有人冤枉我偷东西——哎哟,幸亏我留下了,要不然我真是挑进春湾也洗不清了!” 那汗巾子不是自己的——周致远眼里有火苗窜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捡到的?”他阴沉的问。 “就昨天呀!我本来在睡觉,总听着野猫在林子里瞎叫唤,叫我睡不成,就想着起来去打野猫呢,谁知道呢,猫没见到,倒是捡到这么个宝贝。” 春天的野猫瞎叫唤—— 这到底是猫叫唤还是人叫……春! 在场的人懂的自然懂,懵懵懂懂的也猜到了几分,不懂的便一脸懵了。 芽芽半垂着眼睑,嘴角似笑非笑。 当年,周阿娇便是被人导了这样一出戏,被逼着上了花轿,远嫁他乡。 今日,这出戏终于原封不动的还给你了。 村长人精一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略带同情的看了看周致远,祝青莲喜欢在衣裳帕子上绣白莲这村里怕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周致远动了动脖子,“这汗巾子是我的东西,其他的……是家里头人的。” 说着,缓缓伸手掏出一把铜钱,递给小尾巴,“既然是她的东西,你便还给她吧,这是对你的谢礼。” 小尾巴把汗巾子扔给他,“咦,还你。” 捏汗巾子的手指头在满是泥土的衣服上擦了擦,“我不要钱,她!” 一指周凤翎,“给我道歉!刚刚说什么来?跪下给我道歉?我没记错吧?”说着又把那肚兜和簪子扔给了他。 周致远看也不看便将簪子扔给祝青莲,又耐着性子将那汗巾子和肚兜尽数握在手里,一丝边角都没露出来。 周凤翎眼睛一瞪,“你休想!哎……你刚刚说的是,不是我们的才给你道歉,现在既然是我们的,还要什么道歉?” 小尾巴想了想,“也是!那捡到你们东西,你们不得道谢?!你就给爷爷鞠个躬说声谢谢吧!钱,就赏你了!” 周凤翎梗着脖子不动弹,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得!拾金不昧连个谢都得不到,真是世道不古呀!还诗书之家呢!我呸!哎,阿娇姐姐、俊臣哥哥,我说的可不是你们啊,你们可是好的!”小尾巴一把抓过周致远手里的钱,“那就要钱吧,还是钱实在!” 周杏笑着上前走了两步,刚刚的变故,她似明白又不那么明白,只是有一点…… “哎,周凤翎,小尾巴你可以不道歉,那芽芽呢?” 她挖了挖耳朵,“刚刚谁信誓旦旦的说没冤枉芽芽来?还要天打雷劈、一辈子嫁不了好人、头顶生疮什么的!” 周凤翎…… 祝青莲已然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凤翎道歉!” 见女儿一副要哭却倔强忍着的模样,转头又看着芽芽。 “都是姐妹,虽然吵架气头上说些气话不中听,可你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凤翎年纪小不懂事,说了不中听的,你别和她计较……姨娘替她给你道歉了。” 说着,眼眶一红,一双妩媚的眼睛扫过周致远和村长,接着雾气一起,眼泪便如珠子一般掉落了下来。 第56章:小白花vs老白花 这变故来的突然。 窗外传来学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大部分竟然是支持祝青莲,觉得她是被陷害的。 芽芽暗暗叹息,本以为能将那妇人一锤捶死的。 小尾巴略不安的瞥了一眼芽芽,又一视同仁扫了一下在场的众人。 眼珠子转了转,咬牙道:“打住!” 众人都看向她。 只有祝青莲依旧匍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尾巴道:“是不是你自己掉在林子的另说,先说你们冤枉我这事。” 一指周凤翎,“给我道歉!刚刚说什么来?跪下给我道歉?” 周凤翎已经被反转再反转搞的有点懵,猛地见她把箭头对准自己,下意识眼睛一瞪,“凭什么?” 转头看到大家都看着自己,又狡辩道:“刚刚说的是,不是我们的才给你道歉,现在既然是我们的,还要什么道歉?” 小尾巴下巴微抬,“是你们的不错,可是你们丢了,我捡了,可你冤枉我偷的!如今东西也给你们了,道谢不必了,爷不稀罕。” 说着指了指周致远手里的钱,“你道歉,这钱爷就赏你了。” 周凤翎梗着脖子不动弹,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得!真是世道不古,还什么诗书之家……呸!” 说着,上前一步一把抓过周致远手里的钱,“当你们冤枉我给我道歉了!” 周杏笑着上前走了两步,刚刚的变故,她似明白又不那么明白。 “哎,周凤翎,小尾巴你不道歉,那芽芽呢?” 她挖了挖耳朵,“刚刚谁信誓旦旦的说没冤枉芽芽来?还要天打雷劈、一辈子嫁不了好人、头顶生疮什么的!” 周凤翎…… 祝青莲跪直了身体,慢慢收了哭声,仰着一张满是泪痕的俏脸,柔声道:“凤翎,给小尾巴和芽芽道歉。” 见女儿一副要哭却倔强忍着的模样,转头又看着芽芽。 “都是姐妹,虽然吵架气头上说些气话不中听,可你们都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凤翎年纪小不懂事,气头上说了不中听的,你别和她计较……姨娘替她给你道歉了。” 说着,眼眶一红,一双妩媚的眼睛扫过周致远和村长,接着雾气一起,眼泪便如珠子一般掉落了下来。 芽芽歪头,带着一丝天真的笑,“祝姨娘,您别哭了。” 扫过她手里露出的玫红肚兜,少女继续道:“这么贴身的东西,我这个本家侄女儿也不确定是您的,若是您连着簪子一起都不认,我的清白还真是证明不了了。” 这么私密的东西,本家侄女也没见过,外人谁能偷了去呀? 外面的人又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少女福了福,“在这里,我先谢谢您了,您这是救我一命呀!” 祝青莲眼眶红红,眼泪不断,忙摆手,“不不不,不是……” “从小到大,我这是头一次被冤枉偷东西,在众人面前,凤翎信誓旦旦说我偷的……” 打断了祝青莲的表演,少女笑颜忽的一变,眼眶微红,两颗泪珠似落非落的挂在眼角。 “若是不能证明清白,我就只有一死来自证了,我死不打紧,只是,我爹娘一辈子正直本分,名声都要被我连累了……” 话落,晶莹的泪珠也滑过脸庞,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一道水痕。 周致远面色难看,语气却柔和许多。 “芽芽,别胡说八道!什么死不死的!是凤翎的不对,一不该怀疑自己姐妹,更不该把这些小事拿到私塾里来说道。” 转头看着周凤翎,厉喝,“给芽芽道歉!” 周凤翎脸色红了又白,她却死咬牙关不肯在众人面前低头。 芽芽抽噎了一声,擦了擦眼泪,娇怜的说,“不用了,都是自家姐妹。” 小白花段位不低呀。 祝青莲转向芽芽,她本就跪着,此刻一转身,倒像给芽芽下跪。 芽芽立刻躲开,走到她旁边,虚虚的扶住她的胳膊,“祝姨娘,您快起来。” 祝青莲仰头看着她,一脸的抱歉。 “芽芽,姨娘给你道歉了,都是我太紧张这簪子了,凤翎也是为了我才冲动——” 说着,泪光闪烁,哽咽的不能言语。 芽芽低头看着她,目光交汇,火花四射。 她俩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一个送簪子,一个扔肚兜,毁的都是彼此的名声。 好狠的招数。 老白花显然低估了小白花的段位。 此刻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却也只能扮弱示乖。 周杏小声嘀咕,“太紧张簪子刚刚怎么还不想认?真是打脸啪啪啪……” 后面的话被周致远一瞪都憋了回去。 “她大概是不想认那肚兜——” 小尾巴啧啧咂嘴,“她要都不认也好了,我稀罕几天就拿去换钱去了,可比现在得到的多。” 芽芽垂头,委屈却又大度的说,“侄女理解的,姨娘如此在意这梅花簪子,想必是时时不离身的,侄女明白,侄女也有心爱的物件,也是从不离身的。” 小白花话里藏刀。 三句话两句从不离身。 从不离身怎么掉到林子里去的? 老白花擦擦眼泪,“姨娘年纪大了,倒和你们小辈不一样,喜欢的东西都是要藏起来的。” 周杏听不出这话里的机锋,周阿娇却听明白了。 她看了看芽芽,又看了看爹爹。 “这簪子,我倒是见姨娘日日带在头上?” 她选择了帮姐妹。 她也想知道真相,日日戴在头上的簪子是如何跑到小树林里去的? 耐人寻味。 祝青莲擦擦眼泪,“簪子昨日摘下来是放在桌子上的。” “簪子和肚兜可是我在林子里捡到的。” 小尾巴补了一刀。 村长眨眨眼,“这意思是,这肚……贴身之物是很久以前丢的,簪子是昨日丢的?” 小尾巴立刻自证清白道:“昨日我一整天都在家,我娘可以做证,这簪子肚兜也是在我娘眼皮底下捡的。” 村长点点头,“那这就是无头公案了。” 转头看看芽芽,又看看小尾巴,“可以明确的是,芽芽是清白的,小尾巴也是清白的。” 俩姑娘是清白的,那什么是无头公案呢? 村长小眼睛瞅了瞅祝青莲,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可真不好说了。 芽芽松开虚扶祝青莲的手,轻盈的对着村长福了福。 “多谢村长,多谢三叔,还我清名!要不然,为了我爹娘的清誉,我只好以死明志了。” 我可舍不得死呢! 那漫长的黑夜有什么好怀念的,还有大把的事情没做呢。 “说什么死不死的呢?” 村长捻着不存在的胡须,“你的性子,我们都不知道,别多想。” 周致远看了看芽芽,点头道,“是,芽芽千万别胡说八道的,三叔从来没怀疑过你。” 祝青莲转身朝村长跪着,泪如雨下,“村长,求您继续查下去,到底是谁潜入我们家,偷,偷东西,设计冤枉我呀——呜呜……” 周致远脸色沉了沉,没吱声。 村长看了看他,点点头,“行行,放心,我继续查的。” 谁家红杏是不是真的出墙这种事也让村长查?那村长不是要忙死累死? 说着站了起来,“事情呢也算是清楚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误会一场!家家户户勺子碰锅子,难免有误会的时候,如今既然说开了也便好了,一家人不记隔夜仇,就这样算了吧。” 周致远对村长拱了拱手,“多谢村长跑这一趟。” “没啥好谢的。” 村长的小眼睛眨啊眨,“村里的事就是我的事,份内事。” 转头看着小尾巴,又道:“你算是干了件好事,下次见到你娘好好夸夸你。” “真的?” 小尾巴喜笑颜开,何大婶最喜欢别人夸她了,总是会给她做好多好吃的奖励她。 “不如我们现在去?村长大爷,你上我家吃饭去吧?我娘做的饭可好吃了。” 村长笑眯眯的摇摇头,“不去了,我还忙着呢!” 转头看着周致远,“既然事情解决了,我先走了,回见,夫子。” 哎哟,剩下的就是家务事咯,他这个老头子可不能掺和的。 周致远忙起身相送,“劳烦村长跑一趟,我送送您。” 好戏散场,各回各家。 第57章:不让救人 祝青莲扑通一声跪在周致远跟前。 “相公!我发誓,我昨日真的一天没有出门,簪子早上还放在我的床头……呜呜呜——” “那肚兜……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知道的,我好久不穿了……呜呜呜——” “那汗巾子我也不知道是谁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我的……放在一起……呜呜……我是真的不知道……”“ 你要相信我……” 周致远沉着脸看着她,从那双好看的眸子,到妖娆的跪姿,从画的精致的远山眉,到唇脂擦掉略显苍白的唇,从挽的精致的单螺髻,到收腰丰胸的绣花春衫—— 偷人?! 会吗? 可小尾巴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虽然小时候偷鸡摸狗,可到底也不懂得什么男女之事。 村长临走怜悯又闪烁的眼神,屋外嘀嘀咕咕的议论声、嘲笑声,还有小辈们似懂非懂的—— 一辈子的清名一朝毁于一旦。 不管她是真出墙还是被陷害,从此他的头上都注定了绿油油一片。 他忽然站了起来,双手猛地在桌子上一划拉,将桌上的茶壶杯具一股脑的摔到地下,劈里啪啦的陶瓷碎裂声,好似在他心上撕开了一道道口。 他心在滴血。 仍然不够发泄心里的郁火,男人猛地抬起桌子,狠狠的往前一推。 男人力气小,桌子又太重,桌子晃了晃,慢慢的翻了下去。 男人猛地提起身边的凳子,往墙边的梳妆台扔去。 “咣当!” 一声巨响,凳子摔在地上,梳妆台晃了晃,铜镜只浅浅陷下去一处小小的凹陷。 “从今日起,你不许出门,专心在家做饭伺候孩子。” 男人闭了闭眼,开门走了出去。 祝青莲跌坐在地上哭,一双好看的眸子却闪过一丝阴沉。 且说卫望楚,才刚进庄,远远的就看到自家门口被人山人海堵的水泄不通。 外围都是看热闹的,里面有几个披麻戴孝的女眷和后生唱戏一样的在哭丧。 “哎哟我的爹呀——” “你怎么舍得呀,老头子呀——” 花腔婉转,却丝毫不见悲苦。 人群中有一个皮肤微黑的少女正在和那几个妇人吵架。 却是胡家庄屠夫家的闺女胡小娥。 “谁能证明他是吃了卫大夫的药才死的?” 胡小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旁边门板上躺着的面色青紫的老者,那老者似乎已经呼吸全无,老命休了。 “还要咋证明?我爹一大早就吃他的药了,别的啥都没吃!不是他的药还是啥?” “你是他啥人?你凭什么在这里说话?卫大夫呢?自己不敢出来,叫一个女人顶在前头,算什么男人?” “敢做不敢当呀!是不是心虚不敢出来?” 胡小娥一张嘴说不过她们,只好看向周围看热闹的人。 “婶子、大娘、大叔,卫大夫在咱十里八乡看病也八九年了,只有治好病的时候,哪有好好的人吃了他的药死了的?你们说是不是?” 少女掐腰对着众人,“再说了,卫大夫的药都是咱山上采的,咱山上哪有能吃死人的药?” 老太婆忽然推了一把胡小娥,开始又唱又哭。 “哎哟我的老头呀!一早上啥都没吃,就吃了卫大夫开的药,才吃下去就又吐又哆嗦,紧接着气都没了呀……呜呜呜,老头呀——” 有新来的不明情况,“这是咋了?” “李家庄的老头死了!” “哎哟,作孽啊!说是吃了卫大夫的药死的!” “怎么可能?卫大夫看病这么多年,还没出过这种事!” “那总有第一次呀。” “哎,卫大夫回来了——” 众人见卫望楚回来,都自觉闪开,让出一条路来。 胡小娥叫了一声,“大哥!” 顿时有些眼泪汪汪。 卫望楚点点头,又转头看着那几个后生,“怎么回事?” 一个年纪大点的后生上前一步,“卫大夫,您记得我吧?我昨晚带着我爹前来看病的,昨日您应是喝了不少酒,浑身酒气,但您还是二话不说给我爹看了病,还给开了药。” 说着,拿出一副药方,“这是您开的方子,是吧?” 昨晚天黑未黑之前,的确是这后生推着板车带着老人来看病。 卫望楚不置可否,接过药方看了看,“是我开的。” 后生又从一个女眷手里取来一包药,“这是您配的药,是吧?” 又接过药包,闻了闻,“是我配的。” 一个年轻的后生上前一步,伸手想推卫望楚一把,被后者侧身闪过。 后生被闪了一下,晃了晃,哼了一声。 “你承认就行!我爹,今早上吃了你配的药,口吐白沫,人事不醒,然后便一命呜呼了!你说!你要怎么赔?!” “昨晚上为什么不吃药?” 那年纪稍大的后生是老人的大儿子,他道,“也是吃了的!吃了就睡下了。” “昨晚上吃了没事,今早上吃了就出事了?” 大儿子顿时没了话,年轻后生眼睛一瞪,二流子的气质乍现。 “咋的,你想赖账?我爹也没吃啥别的东西,昨晚上吃了你的药没死,今早上又吃了一顿……吃了两顿就死了,这还不是你的事?” 卫望楚瞥了一眼几人脚下门板上躺着的老者,缓步走了过去,伸手要把脉,却被冲过来的几个妇人拦住。 “你干什么?老头子死都死了,你还不放过他?!”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妇人恶狠狠的说,“你是哪门子的大夫?!你哪里是救人?!你这么害命啊……呜呜呜——” “老头子,你死的好冤啊……呜呜呜……你怎么舍得就扔下我们娘几个走了呢啊……呜呜呜……你好狠的心哪啊啊啊……” 农村人哭丧起来,好像唱戏一般,嗯嗯啊啊腔调曲折婉转,不见悲苦凄惨,倒颇有喜感。 “爹啊,你死的好惨啊啊……呜呜呜……” “这狠心的郎中啊啊啊……你的心怎么这么黑啊……呜呜呜……” “叔啊……你怎么死的这么惨啊~” 一个三十几岁的妇人瞅准了,狠狠的朝卫望楚扑过来,双手张开,似乎是要抓他,又似乎是要抱他。 卫望楚脚步轻点,左上一步,身子一拧,衣角都没蹭上一片,便轻松躲了过去。 反而那妇人一个不稳,摔在了后面跟着的后生身上。 妇人嘴巴一咧,嚎了起来,“啊呜呜呜……你这贼郎中啊……你,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呀!你还我叔命来啊你!叔啊叔啊……呜呜呜……” 被这妇人一弄,卫望楚耐心散去不少,厉声大喝:“都让开!” 众女眷一愣,就听卫望楚继续厉声道:“人还没死。” 人没死? “还没死?快让大夫看看吧!” 围观的人顿时热闹起来: “人还没死?这咋都披麻戴孝了?” “连出嫁的女儿都赶回来披麻戴孝了呢!” “唉,你们不知道,这老头腿脚不好,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了,吃喝拉撒都在床上,久病床前无孝子……” “那不怪不得呢!这是都盼着老头死呢!” “一帮不孝的玩意儿!” “那老太婆是什么情况啊?自家老伴儿啊!过了一辈子了……” “就是啊,造孽……” 众人口里的老太婆抹了把眼泪,“你个贼郎中哦,胡说什么?我老头子明明都凉透了,怎么可能还没死?!你个贼郎中怎么胡说八道的呢!你,你来,你来把我老头叫醒来看看?” 卫望楚才要上前,老妇人又哭着拦住他,“你个黑心的郎中,你不要动我老伴儿!你,你离我老伴儿远点!” 带父看病的大后生上前一步,扶着她,“娘,他说爹还没死,就让他看看!说不定……” “你爹都凉透了呀!怎么可能……儿啊,你不要听这个黑心郎中的啊!他不知道存了什么心哪!你可怜的爹啊……” “再不让我看,你爹就真的凉透了。” 第58章:郎中霸气 卫望楚打开药箱,取出银针,随时准备上前。 “不行!大哥!你别听他的!” 年轻的后生眼神飘忽,扶着老妇人另一侧,“这郎中不知道有什么鬼主意!咱不能上了他的当!” 大后生有些犹豫。 卫望楚看了看老者,再不救治,可真就挂了。 “你爹明明没死,却要被你的优柔寡断害死。“ 说着,轻捻手里的银针,忽然欺身上前,对着大后生后脖颈某处一插,银针入肉,大后生脸色顿时一变,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你干什么?!“ 老妇人和年轻后生看出不对,立刻涌上前去,一人一边想要制住卫望楚。 卫望楚一个旋身,折到二人身后,双手同时出手,瞬间两人动作一滞,跌坐在地上。 “哎,哎,贼郎中,你做了什么?!” 年轻的后生顿时和慌了手脚。 老妇人又开始哭唱连连,“哎哟,贼郎中啊!你施了什么妖法啊?你害了我老头还不算完,还要害我们一家啊——” 老妇人看着身后一群傻呆呆站着的众人,骂道,“你们,你们这些没用的,还愣着干啥,还不一起上把他拿下?!” 剩下的几个后生和女眷一股脑的涌了上去。 卫望楚长手一伸,先将银针查在最前面的两个后生脖颈,又左退右进,闪躲腾挪,不时伸手一插。 一针一个,将那帮男女接连放到了,一群人跌坐在地上,仰着惊愕脸,又叫又骂。 “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你这是什么妖术!” “你想干什么?!你个杀千刀的黑郎中啊!” “……” 围观群众瞬间安静下来,一脸懵逼的看着卫望楚。 这是什么骚操作? 一根银针可以封住一个人? 果然是被京城、府州的权贵请去看病的郎中呀! 卫望楚也不理会他们的哀嚎,上前一步抓过老人的手摸了摸,又拉起袖子来看了看。 一把撕开老人衣衫,对着胸口扎了十几银针。 老人忽然发出咯咯咯的轻微响声。 果然没死! 众人慌乱的、欣喜的、敬佩的表情各异。 卫望楚取出一个筒状物,一手捏老人下颌,撬开老人牙关,将那筒子堵到了他嗓子口,猛的抽拉后面的轴杆。 来来回回。 年轻的大夫面色凝重,众人不由有些屏息。 忽然“砰”一声响,那管子竟然吸出了半管子秽物。 卫望楚抬高老人下巴,开始按压他的胸口,按了几十下,老人猛的抽了一口气,大嘴一张,嘴巴里秽物带着泡沫涌了出来。 卫望楚连忙扶他侧躺,让他吐了个彻底。 刚刚还哭闹不休的老太婆顿时慌了神,想上前去又手脚都动不得,只好斜着眼睛看向那年轻后生,只见他也面色惶惶,神情不定,顿时闭上眼,心道完了。 老人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慢慢醒过神来。 一双眼睛缓缓睁开,眼屎和泪水将眼睛糊的厉害,看了好久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老人试图动一动,可晕厥了这么久,虽然醒了,可浑身却没有一丝力气。 他眼珠子转了几转,终于在人群种找到了那可恶的老虔婆。 一双浑浊的眼睛顿时变的恶狠狠的。 老妇人被这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吓的顿时哭声乍止。 “爹!” 几个儿子面带喜色,喜色下面又有些许复杂,道:“爹,你真的没事了?!” 几个女眷喜忧参半,叫道,“爹?” 围观的人顿时又嘻嘻囔囔起来: “天哪!卫大夫这是起死回生?!” “这医术真是神了!” “啥起死回生?卫大夫又不是真神仙,他不是说了么,这老头啊原本就没死!” “就是,这人还没死呢,这家人就抬过来想讹卫大夫!什么人啊!” “真是的!这老伴儿又活了,也不见老婆子开心啊……” “……” 刚刚还哭着叫叔的几个女眷,这会子没了声息,面色不定的看着那最年轻的后生。 “老头子啊!你醒了真是太好啊!快,快,快给我解开,我咋动不了呢!让我看看我老头啊!杀千刀的郎中,你对我做了啥啊,我咋动不了啊——” 老太婆闭着眼睛又开始嚎。 老李头斜着眼恶狠狠的看着那演技浮夸的老太婆,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双布满血丝昏花眼睛,眨阿眨,急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卫望楚双手抓住门板,往旁边一拖,让老李头离那秽物远一点。 “李大爷,你放心,你早上被逼着吃的耗子药是假的,会让人昏迷,却不会致死。” 卫望楚一开口,所有人不自觉的安静下来。 他的声音轻轻的,但在场的却都听的清清楚楚。 老李头被逼着吃了耗子药? 谁? 谁要毒死他? 幸好,那耗子药是假的。 “只是你警觉他们给你吃的是毒药,想吐出来,反而叫秽物把你给梗住了,憋到了肺脏。”说着,按压了一下老人的胸部,“这里痛吗?” 老人收回目光,看向卫望楚,点点头,又摇摇头。 “还能忍受?“ 见老人点头,卫望楚微微颔首,“还好,没有大碍,我开副药,你回去吃几天,肺脏受损要好好将养。“ 老人昏黄的眸子看着卫望楚露出一丝谢意。 卫望楚点点头,忽然站起身,顺手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冲着人群外围扔去。 众人不明所以,都抱头躲闪,那石头不偏不倚正好敲在一婆子的后颈上。 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发现手脚不受控制,动不了了,顿时发疯似的大叫,“哎哟,杀人啦!救命啊!” “唉,那谁?” “那不是李家庄的侯婆子?!” “她鬼鬼祟祟的躲在那里干啥?” “我的天哪,卫大夫是不是会什么妖法啊,咋一下就定住她了?!” 卫望楚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又蹲下身子,示意老人张开嘴巴。 “他们为了防止你叫,给你灌了烧碱。” 抬头看看卫望溪,“去拎壶水来。” “你嗓子烧坏了。” 卫望溪麻溜的就回来了,老人喝了几口,又被卫望楚引着吐了出来。 如此吐了几次,才让他喝了一些下去,又取出一个小瓶,往老人嗓子里到了点。 “每日敷三次,七日后便可以说话了,嗓音会有所变化,不能和以前一样了。” 卫望楚站起身,把药递给那大后生。 “五十文。” 大后生懵懵的接过来那瓶药,从兜里掏钱递给他。 卫大夫,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男人接过钱来,走到前面把几个儿子和媳妇的后背的银针取下,独独剩下老太婆、年轻后生和几个面生的女眷。 “去找村长来,带他们几个见官。” 眼神扫了扫老太婆、年轻后生和另外女眷,又指了指远处趴在地上大喊大叫的婆子。 “你爹被人方逼着吃了耗子药,药是她提供的。” 男人转身要走,想到什么又回身道:“若需要我配合,就来找我。” 说完,扭头便朝人群外走去。 那大后生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一时还有点懵,忽然想起什么,蹲下去看老人的情况。 “爹,爹,你,你现在感觉怎样?” 老人摇摇头,张嘴想说什么,嗓子却哑的厉害,什么也说不出。 “哎!卫大夫!你,你别走啊!你给我解开啊!我还动不了呢!” “你这什么妖法?定着我们不让我们动?” …… 第59章:他穿越人群而来 周阿娇斜睨着芽芽,“说吧,怎么回事?” 芽芽最怵头的便是应对周阿娇的疑问,尤其是在她这样的眼神下。 这该怎么解释呢? “卫大夫家里出了人命官司,我想先去看看,回来给你解释,行不?” “那我们一起去吧。” 三个少女气喘吁吁到的时候,卫望楚已经将那一帮人扎瘫在地,正在救治老人家。 三个少女远远的看着,都有些看呆。 好个霸道的处理方式! 好个洒脱的郎中! 行医中的郎中,眼神专注,表情肃穆,动作爽利,举手投足间衣袂飘飘,却不沾任何尘埃,高贵犹如神祗。 这和那个黑脸骂自己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人应该不是同一个人吧? 芽芽静静看着他,远远的看着,他就似乎梦里的那个人,医术高超,却又冷漠疏离,对谁似乎都隔了一层,但又好似内心善良,对谁都似乎会伸手帮衬一把。 ——他曾经救了她两次,只是点到为止,未曾将她拉出苦海。 也是,那时候她于他不过就是个陌生人,他就算袖手旁观也是正常。 接着,她看到了那个红衫少女。 只见她乌发挽成一个单螺髻,插一根镶红宝的银簪子,肤色微黑,一双柳叶眉似挑非挑,两只丹凤眼神彩囧囧。 她正和旁边的人说着什么,隔得远听不真切,偶尔听到几个字,不外乎是卫望楚医术高明、救人无数之类的话。 谈吐间,长长的睫毛上下翻飞,眸子里的火光灼灼逼人。 她是那场大梦里嫁给卫望江却又和卫望楚传传出桃色新闻的少女。 胡小娥。 胡家庄屠户家的独女。 周杏在和旁边的热心围观群众请教剧情。 “咋回事?这披麻戴孝的是干啥?谁死了?” 热心群众1:“这不是李家庄的老李头嘛,都以为他死了,家里人都披挂上了,结果,卫大夫一看说人没死呢,这不正救着呢。” 周杏佩服的点头,道:“卫大夫真厉害!那几个哭嚎的是咋回事?姿势怎么那么奇怪……” 热心群众2:“哧……那是老李头的老婆子和她小儿子,刚刚拦着卫大夫不让他救老李头,被卫大夫一针扎下去,动不了了。” “为啥不让救?那不是亲爹?” 周杏还没看明白,满心疑惑。 热心群众3:“卫大夫刚刚说,有人给老李头灌烧碱,还灌毒药,你说,谁能跑他家里去给他灌药?这摆明是……” “老李头也是惨,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了,都是老伴儿和儿子伺候他,唉,久病床前无孝子啊。” 周杏一脸呆萌,“啥意思?这是说老李头的儿子和老伴要杀老李头?” 热心观众3:“那我可没这么说,凶手是谁还不知道呢。” 热心观众4:“幸亏那耗子药是假的!幸亏是假的,这老李头是捡回来一条命呀。” 正巧,这时候,卫望楚一块石头放到了想跑的侯婆子。 周杏一脸震惊,不可思议的道,“这侯婆子和这案子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给他们耗子药啊?” 热心关注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周阿娇柔声问,“卫大夫怎么知道那老鼠药是假的?” 热心观众不知道几号:“那还不简单,卫大夫一看李老头吐的东西就知道是吃的有毒没毒了呗。” 周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忽然指着那俩还不能动的女眷问,“那俩好像不是老李家的人吧?” 热心观众:“那个胖的,是李家庄的一个寡妇,嗤……也不知道这次是来干啥来了,刚刚还想往卫大夫身上扑——哈哈!咱卫大夫果然是招女人稀罕呀。” 热心观众:“你们不知道吧,这寡妇借生病上门勾搭卫大夫可不是一次两次了,有一次,被卫大夫用银针定住给扔出来了,哈哈哈。” “是是是,我也见过,这寡妇可真不要脸!” 周杏无语的看向芽芽…… 我没想八卦卫望楚,我只是想弄明白这人命案是啥情况。 芽芽抿嘴一笑,这事她也是第一次听说。 周阿娇凑过来,小声道:“看不出,卫大夫还挺有女人缘的,那为何这么大年纪了还没成……?” 亲字还没说出来,忽然议论纷纷的人群一静。 周阿娇和芽芽双双一愣。 围观群众齐刷刷的转头看向她们,在两位少女身上游移不定。 芽芽微微侧头,看到了他。 那犹如神祗的男子一身天青长袍正穿越人群,大步向她走来。 少女的心跳猛地一顿。 他脚步迈的很大,走的很快,看似走的直线,身形未摆,却又未曾撞到人群中的任何一个人。 他一双深邃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那头侧脸听人耳语的少女,引的周围的众人也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她。 砰砰砰砰—— 少女听到自己的心好似跳到了嗓子口,随时可以从嘴巴里跳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面色渐渐起了一层赧红。 男人走过来,站在她面前,垂头俯视着她。 “事情解决了?” 少女抬头看着他,看他长长的睫毛,看他微陷的眼眶,看他高挺的鼻梁和鼻梁中间的那个凸。 刚要说话,就听身后远远的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 “芽芽——!” 少年郎独有的翁声翁气的嗓音在人群后响起,俊美可比姑娘的肖武一脸笑意的出现在路口,杏仁般的眸子里满是关切。 “哎哟,这谁家小伙,咋长的这么好看?” “哦,这是南王镇肖家的嫡孙,是周明智家的娘家侄子。” “哦,肖家啊,怪不得长的这么好呢!那可是出过王妃的人家。” “哪是王妃啊,是侧妃!就是小老婆。再说,那都哪年的老黄历了?现在还不是没落了?家里哪里还有当官的?” “也是,哎哟,那件事一出啊,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再说,人家现在有田有地,买卖做的还大,咋都比咱们强。” “长的可真好啊,可以想象他大姑长的得有多好看,怪不得那王爷都能看上呢。” “周明智家的也好看,哦,就是芽芽娘,你看芽芽也就遗传了几分就这么好看了,这肖家自古就出美人。” …… 芽芽收拾好紊乱的心跳,转身看着飞奔而来的肖武,眯眯眼弯的更厉害了。 “表哥。” 肖武一张俏脸跑的通红,更添几分艳丽,杏仁眼水波流转看了看少女身后高大的男子,对少女露出一个亲昵的笑容。 “这怎么这么多人,你没事吧?” “我没事。” 芽芽笑笑,“表哥,你忙完了?” 肖武又靠近一步,“刚忙完,听说——” 少年顿了顿,轻声继续道,“算了,不在这里说,你没事就好,我们一会回家说。现在回家吗?” 芽芽略往后退了半步,点点头,又转头看着周杏,“回不?” 周杏嘿嘿笑了两声,“村长还没来呢,我们再看看,这老李头没死成,这案子的真相马上就可以大白了。” 芽芽眯眯眼弯了弯,“你不是还想跟着上公堂吧?” 周杏又嘿嘿笑了起来,“你就不想知道知道实情?” 芽芽无奈看了看周阿娇,见她也一副想看下去的样子,便道:“表哥,你先回吧,我和姐姐们一起,再看看。” 肖武上前一步,站到芽芽身侧,“那我陪你吧!这里人多眼杂,你,你们几个姑娘也不安全。” 周杏一扬眉,“都是一个村的,有什么不安全的?” 眼睛一弯,笑了起来,“你也想看热闹是吧?别不承认。” 肖武扑哧笑了,“是是,被你说中了。” 说完看着芽芽笑。 第60章:被舔了 卫望楚淡然的看着一切,只是一双细长的眸子乌沉沉的,身上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度。 他淡淡的看了看俊美的少年,又盯着芽芽,“走吧,你今日还未扎针,进去吧。” “扎针?还是扎眼睛吗?” 肖武往芽芽身边挪了挪,“小姑说你每天都要来扎眼睛,疼不疼?” 芽芽笑笑,“还好。” 转头看着卫望楚,“这么久了也没什么效果,少扎一两日也无妨吧。” 男人眉头压了压,“有妨,不可。” 肖武笑了笑,伸手拉住芽芽胳膊,往身边一扯,笑道,“卫大夫,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可芽芽毕竟是小姑娘,怕疼也是可以理解的,容她几日,歇一歇,也无甚大碍。” 周阿娇眉头微抖,看了看不知死活的少年,和面色沉寂的男人。 卫望楚微微低头,看向这眼里有挑衅的少年。 “肖家子弟自小会学些医理,也该知道,医者治病,旁人不可置喙。” 少年笑了笑,一语双关,“芽芽不愿意受疼,不治也罢,有我在,自保她一生无忧。” 男人轻轻摇头,“你怕是保不了。肖夫人不会点头,肖老夫人也不会罢休。”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 可肖武和芽芽却都听懂了。 肖武脸色微微一滞。 男人转向芽芽,扫过少年抓她的手,淡淡的道:“在这里一边扎一边看热闹,还是去里面药房里扎?” “好。” 芽芽暗暗瞪了他一眼,从肖武手里抽出胳膊来。 “我陪你去吧。” 肖武上前半步,紧跟着芽芽。 男人细长的眸子扫过去,“大夫治病,闲人回避。” “我是她表哥,是家人,陪她治疗,也是常理。” 肖武不甘示弱,杏仁眼瞪大望了回去。 “卫家门外,你请随便。” 陪,可以,想进我卫家大门,你是想也不要想的。 男人古井般的眸子冷冷的看着芽芽,“走吧。” 少女深吸一口气,对身边两位姐姐道:“你们一会别乱跑,早点回去。” 又看着肖武,“姐姐们交给你了。” 肖武不甘的看着少女和男人穿过人群进了家门。 看着卫望楚回身将大门哐当关上,上锁。 围观的众人慢慢回神。 刚刚是发生了啥? 卫大夫逼着周家大闺女治病? 这是啥情况? 卫望江和卫望楚两兄弟你看我、我看你,啥意思? 大哥这也不让他们进家门了? 胡小娥上前一步,“望江哥哥……” 卫望江点点头,“你怎么在这?” 胡小娥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来,“我爹叫我送点肉给你们——我挂在饭屋门口了,出门的时候正好碰着他们来闹事,就和他们说道了说道。” 卫望江点点头,他知道胡小娥一直是个泼辣的,这点尽随了她娘,一个人可以和两三个妇人对骂,还不带一句脏字的。 “那你回吧!” 胡小娥面露些微的失望色,点点头,“我娘育了很多菜苗,过几天下了雨我带一些过来,给你们种下,空芽菜很快就可以摘着吃了,豆角茄子得过一阵子。” “行,我们去私塾了。” 卫望江打断了她,戳了戳卫望溪的胳膊,“走了。” 卫望溪冲胡小娥笑了笑,“小娥姐,到时候我帮你一起种。” 胡小娥笑着应了。 “哎,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听着外面的噪杂,芽芽嘟着嘴站在草药房门口,斜着眼睛看着屋里男人,阳光正好照不到他,显得他脸上一片晦涩难明的阴暗。 “你干嘛锁门?卫望江和卫望溪都在外面。” “他们与你何干?” 少女哼了一声,“是,无干!你不是说我有事也可以不来当药童?为何又逼我来?” 男人声音凉薄,“你有什么事?陪你表哥?” 芽芽杏仁眼一瞪,嗯了一声,歪头看着他,“咋的,不行?” 男人没说话,就阴沉沉的看着她。 少女被他看的有点心虚,心里却依旧记挂着那日他说的话。 愤愤的道:“我就是喜欢朝秦暮楚,与你有何干系?” 男人脸色更沉,久久没说话。 大门外的众人都随村长去了祠堂,渐渐安静下来。 “进来。” 似乎过了好久好久,男人终于慢吞吞的开口。 “不要。” 少女顺着墙根往左走了两步,离男人更远了一点。 卫望楚抬步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 光线骤然变亮,男人不适的眯了眯眼,更显得一张脸极度阴沉。 这样的男人,叫芽芽不由想起大梦里的某人,阴翳的双眼,凉薄的嘴唇。 少女躲闪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又往旁边挪了挪。 “你,你干什——” 话音未落,被男人一把扯住胳膊,往里一带,往墙上一甩,随后人便压了上去。 离的很近,却又不至于压在一起。 被圈在他怀里,被他的男人的气息包裹,少女的心慌乱不已,只觉得周遭的空气似乎在变得稀薄,呼吸慢慢不畅。 心跳更是不受控制的乱了起来,时而快,时而慢。 咚咚咚,咚咚咚—— 心跳的幅度却越来越大,大到好似要从身体里挤出来。 大梦里某些场景铺面而来—— 少女有些战栗,她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扬起头,瞪着高大的男人。 “你干什么?!” 少女的眼睛清澈水润,含波带水,蝴蝶一样的睫毛微微抖动,眼里的水光便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水波纹,少女的樱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似乎带着独有馨香—— “亲你……” 少女的眼睛猛地瞪大,看着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压了下来,薄薄的双唇贴上了她的。 冰凉的,柔软的。 “嘭!” 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炸了开来,心房的墙,被炸的裂痕累累。 少女用了吃奶的力气,用力推了男人一把。 “滚开!” 毫无防备的男人被推的后退一步,讶异的盯着眸子会喷火的少女。 嫩白的脸庞变的煞白煞白,一丝血色也无,一双黑潭似的眸子,似乎起了旋风,刮起一阵蓝色的怒火,又似结了冰,冻住了千层的薄冰。 “啪!” 少女甩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男人一把接住,猛的往怀里一拖。 毫不犹豫,少女抬起另一只手朝他前臂砍去—— 咦? 男人微微挑眉,扭着她的手臂轻轻一扭,躲过了她的攻击,又将她的胳膊扭到背后去,抵在腰上,往前轻轻一压。 少女整个前胸顿时挤在男人怀里。 惊慌一闪而过,少女想要下蹲从他协下逃走,却被他扯着手紧紧压住。 想也不想,少女抬起另一只手抬砍向他的脖颈,被他反手扭住,也送往背后。 双手被男人的一只大手控制。 恐慌就如同草原的火,从星星之火瞬间便蔓延开来。 少女故作镇定,瞪着一双杏眼看着他。 “想不到,卫望楚你是这样的人?” 男人勾唇一笑,“哪样的人?” “无耻——” 男人的大手抚上她的脸,不顾她的战栗,轻轻揉捏着。 “承蒙夸奖,不胜荣幸。” 说着,忽然将脸猛的靠近她,一双唇在少女的唇角处堪堪停下。 “只是,我做的还不够啊,配不上你这样的赞美。” 芽芽身子一僵,努力往后回撤着身子,却被他大手禁锢的死死的,动也不能动。 “你,你要不要脸!” “那是什么东西?不知道。” 男人忽然伸出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少女的唇角。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又轻巧的退了回去。 挑衅的看着她。 少女一个哆嗦,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就当被狗舔了! 她不断的劝说自己,可心底某处,却有什么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裂开了,并且裂纹在不断扩大。 大梦里那些不堪重叠着从眼前闪过。 战栗,从心里蔓延出来,瞬间占领了整个躯体。 胃里的惊涛骇浪被掀了起来,少女咬唇压了压,却压不住。 想推开男人,也推不动。 急的眼泪狂飙,紧接着,一低头,秽物从嘴巴和鼻孔里涌了出来。 沾了两人一身。 …… 他亲了她,她吐了?! 第61章:你是不是故意的 少女想忍住,可忍不住。 她甚至想把涌上来的东西再咽下去,涌和咽两个动作一碰撞,直让那翻涌不止的秽物往鼻子冲去。 呛的少女呕的更厉害,又咳个不止。 眼泪、鼻涕加上秽物,糊了满脸,沾了满身。 狼狈不堪。 男人松开禁锢她的手,让她弯下腰,丝毫不介意自己被弄脏,也不在意她身上臭,轻抚上她的背,一会捋,一会拍。 吐完了,少女好似虚脱,刘海汗哒哒湿漉漉的贴在额头上,好不可怜。 她歪头恶狠狠的盯着男人,只是,双眸通红,泪水盈睫,男人看起来,分外娇怜。 她一把摔开男人的手,掏出帕子,默默擦了擦脸。 擦了脸,又去擦身上。 只是秽物太多,帕子太小,怎么也擦不干净。 委屈,屈辱,不堪。 眼泪慢慢把眼睛糊上,她咬唇努力忍着,一点一点用帕子将身上的脏东西往下扫。 男人转身去端了一盆水来,将盆里的帕子捞出,搅干了递给她。 少女装作看不见,依旧自顾自的擦。 男人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白皙的脸上,不自然的潮红一直蔓延到眼底,黑白分明的双眸里蓄满了泪水,却倔强的没有流下。 男人心里紧了又紧。 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羞涩,完全是排斥、抗拒、怨恨,还有恐惧和恶心。 想起春风楼里的头牌姑娘瑾瑜说过,喜欢你,哪怕是偶尔不小心蹭到手手,也欢欣的很。 不喜欢你,就是你捧上千金万金也厌恶的很。 除非是迫不得已,逢场作戏。 男人抬手,将湿帕子轻轻按压在她的眼睛上,少女条件反射似的一甩头。 男人拿帕子的手一顿,捏下巴的手却不自觉收紧,将她的脸板正,仔细的从额头一直擦到她的下巴。 “你说过,遇着喜欢的男子就不会眯眯眼了,是不是?” 芽芽不说话。 她说过的,她在暗示她。 男人茶色的眼睛忽然变得深邃,“你从未对着我眯眯眼,难道不是心悦我?” 这个是个送命题。 只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人,谈什么心悦不悦的? 她想搭上他的大船,想得到他的庇护。 她一直在勾引他。 可是,不应该是这样发展。 他们应该是发乎情止乎礼,平日说说话,偶尔聊聊天,一起吃吃饭。 即便有一日成亲了,也该是相敬如宾—— 相敬如宾也是要肌肤相亲吗? 芽芽心里一沉。 她做不到与他肌肤相亲。 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时刻纠缠着她,她做不到。 少女眼里的眸光一暗,男人眼里的光也瞬间暗淡下来。 他说:“你勾引我,却不是因为心悦我?” “不,不是的——” 少女沙哑的开口,带着浓浓的颤音。 “我,我,我只是不习惯和人,亲,近。” “你是说你心悦我,只是不习惯和我亲近?” 男人嘲讽的一笑。 “呵,你心悦我,就是希望我在你需要的时候奉上你需要的东西?” 她是为了喷药盒子。 “不……” “呵,你心悦我,就是希望在你需要我治病救人的时候我随叫随到?” 她为了给爹爹治疗,抓住他的胳膊不放,一脸的不安和惶恐,他摸着她的手,她才慢慢镇静下来。 他以为那是信赖和依靠。 “不是这样……” 难道这只是利用? 芽芽试图解释,她的确存了利用他的心,可是她并不是什么都不付出。 她愿意付出一生,当牛做马也好,陪伴他也罢。 只要他需要。 甚至她可以和他永结秦晋之好。 如果他不介意没有肌肤相亲的话。 “呵,你心悦我,就是这边跟踪彭强西,那边勾着肖武?” 朝秦暮楚! 他那句狠狠的断言又在耳边响起。 少女不再尝试解释,一双通红眸子渐渐变的没有情绪,冷冷的看着他。 她只勾引过他。 没有别人。 是喜欢吗? 谈不上。 利用吗? 有的。 男人看到少女眼里一闪而过的伤痛,心下一纠。 他松开她的下巴,下意识的捻着手指,刚刚的触感好似还在。 冰冷,少女的两只手就像冰块一样冰冷。 战栗,少女的身子抖的好比筛糠。 他蹲下,将帕子放在水里洗干净,又拧干了递给她。 少女冷冷的看着他,没有接。 男人扫了一眼她未束胸的小笼包。 “你总不会想让我给你擦。” 少女后退一步,“不用了,卫大夫。明日,我就把喷药盒子送回来,至于喷了的药——你说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我付。” 说完,少女转身朝大门走去。 卫望楚一把拉住她。 “我不要银子。” 少女不动,听男人道,“我要你。” 芽芽回头,脸上挂起一个嘲讽的微笑。 “卫大夫的意思是要我的身子?我还未及笄,您下的去嘴?” 卫望楚被她眼里的冷嘲热讽刺的一顿。 少女继续嘲讽道:“好,你要,我给,我们两清。” 说着,就去解衣服。 大梦里的屈辱兜头罩了下来。 她哆哆嗦嗦的告诉自己:没关系,噩梦再来一遍而已。 来啊来啊的,习惯了就好了。 “麻烦卫大夫一会给我一根银针,像外面那些人似的,让我动也不能动,我怕我吐起来,扫了您的兴。” 绣花的盘扣,素日里一解一个准,今日却一个都解不开。 看起来,好像解衣服完全是在做戏。 芽芽几乎想一把将这衣服撕开。 男人一把钳住她的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少女委屈的红了眼眶,眼泪在里面转了几转,被她硬生生忍回去了。 男人上前一步,将少女整个按在自己怀里。 好巧不巧,正好将她的脸按在他前胸那摊秽物上。 芽芽想躲,却被他强硬的镇压。 顶着自己吐的秽物,闻着又臭又酸的味道,委屈微微撤退,气愤和无奈慢慢上扬。 男人却不自知。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那动荡又狂躁的心跳。 缓缓的,颤抖的表白。 他说:“我要你的心,芽芽。” “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才认识两个月,就喜欢? 芽芽无奈的想,卫望楚这个老处男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只是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到底也是肉长的,不是丝毫没有反应。 要是没有被挤在自己吐的秽物里,可能会更感动一点。 用力抬起一点头,“我们才认识两个月——” 话还没说完,又被他按到那一滩秽物里。 芽芽想骂娘。 “我见过你和郑济陈在一起,他不知道讲了什么,你笑的娇羞又可爱——认识你这么久,你从未对我那么笑过,我以为你喜欢他……” 这是他第二次说起她和郑济陈。 芽芽努力回忆,实在想不起什么时候的事。 她大梦醒来的时候,她才13岁,毛事不懂的小丫头一个,哪里知道什么男女情爱? 自她大梦醒来,恨郑济陈恨的不得了,更不可能和他谈笑风生。 而且,他们才认识两个月。 努力撑着脖子,从那堆秽物里抬起头,“没有——” 毫无意外,又被按了回去。 秽物被塞进鼻孔里,痒,且臭。 自己吐的,臭死也得受着。 “那肖武呢?他住在你家里,日日和你相对……他送你簪子,你收了,刚刚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拉你手了,那私下里呢?” 没有拉手,只是扯了一下胳膊…… 芽芽微微抬头,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没——” 再度被他镇压回去。 埋在臭味里,芽芽都开始有点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芽芽,我不逼迫你,我要你给我两年时间。在这两年里,你待在我身边,不准同别的男人在一起,不准同意别人的亲事——” 男人终于放开手,低头看向少女,待看到少女又是一脸秽物,忍不住一愣,继而笑了出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 少女愤愤的瞪着她,眼神已经不似刚刚决绝和冷漠。 “过来。” 男人重新洗了帕子,想给她擦。 少女躲开,“我自己去洗。” 说着拿着帕子、端着盆进了饭屋。 再出来,已经一身清爽,脸洗过,透着湿漉漉的清爽。 男人直接换了一身衣服。 两人对视良久,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两年,不可再——”少女摸了摸唇角。 “好,答应你。你与别的男人远一点。” 本来也没近过……“好。” 第62章:孝衣娇俏的少女 “我的天哪,这一家人为了讹卫大夫竟然下毒毒死自己亲爹!” 周杏一边嗑瓜子,一边叽里咕噜的给张山讲故事。 张山面色不愉,一边剥瓜子,一边道,“这李家人没良心,因为他家穷,卫大夫每次给他们家看病都不收费,还白搭药材,如今他们竟然讹上卫大夫,真是太不是东西了!” “不是没讹到嘛。” 男人脸色微缓,“那是,卫大夫哪能让他们随便欺负了去?” 少女抓过男人剥好的瓜子仁,一口填到嘴巴里,一边大口的嚼,一边满足的眯起眼睛。 “你猜,是谁下的毒?” 张山一边剥瓜子,一边呵呵傻笑着摇头,“猜不出,总不会是老李头的老婆吧?” 周杏啧啧咂嘴,“就是他老婆!” “还有他家三儿子!” 老婆和儿子合伙要毒死他。 “唉,老李头真可怜。” 张山挠挠头,“就因为老李头瘫痪吗?老李头斗瘫了好几年了,怎么会呢?” “怎么不会?” 周杏慢慢给他分析,“他家老三勾搭上了赵寡妇,没钱盖新房子,这才要合伙弄死他爹,讹了卫大夫银子,不就有钱盖新房子成亲了?” 张山想了想,“赵寡妇家不是有房子?“ “额……也是啊!”少女觉得也有道理,“那是为了成亲花的钱?” 张山摇摇头,“农家人成亲花不了几个钱。” 更何况还是娶一个寡妇,又不要什么多重的聘礼,摆几桌席面能花几个钱。 刚刚周杏还一脸她什么都懂的模样,被张山一说,又觉得有点说不通。 张山又问:“那侯婆子去买的老鼠药?” “是啊,在老孙头那买的。” “老孙头为什么要给侯婆子假药?” “农家人这个时候哪里有什么余粮?这个时候买老鼠药,一看的目的不纯!” 每到收获,农家人交了公粮,留点口粮,其余的就都被粮店收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口粮被吃的也剩不下多少,只等着夏收了再补上呢。 “老孙头还看人、分时候卖假药?” 周杏…… “可能吧。” “侯婆子是替赵寡妇去买老鼠药?” “侯婆子和赵寡妇交好,赵寡妇问她要老鼠药,她就替她去买了。” “赵寡妇自己不会去买?” 周杏…… “我怎么知道!反正,他们就是这么说的。” 少女都有点恼羞成怒了,本来很说得通的一个案子,被张山这么一胡搅蛮缠,都觉得说不通了。 “反正武家庄和李家庄的村长就是这么审的,把赵寡妇和李家老三、李老太婆押到镇上去了。” 少女哼了一声,“咋滴,你比俩村长还厉害?” 张山憨憨一笑,“就是觉得说不大通,觉得他们不是为了讹卫大夫,倒更像是冲着毁了卫大夫名声去的。” “那毁了卫大夫名声,他们能拿到什么好处?” 少女两手一摊,“还是为了让卫大夫给点银子说的通。” 张山还待说什么,大门口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周杏抓起桌子上的瓜子仁,一把填到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你继续剥,我去开门。” 说着,蹦蹦跳跳的去了。 张山看着她跳脱的背影,眼角眉梢都是欢喜。 大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女,细眼弯眉,翘鼻嘟唇,一头乌发挽成垂发髻,侧边戴了一朵白色的纱花。 白色收腰春衫,领口和衣襟处都绣了黛绿色的藤萝花,鸦青色马面裙,宽大的裙摆随风轻摆,露出裙角处绣的黛绿色藤萝花和脚上穿着的白色绣黛绿色藤萝花的绣鞋。 想要俏,一身孝。 周杏呆呆的看着她,一时忘了言语。 那少女看到周杏也愣了愣,略带狐疑的打量着她。 圆眼长眉,高鼻薄唇,一张圆润的鹅蛋脸莹润白皙,未施任何脂粉,乌发挽成普通的双丫髻,未戴任何钗环。 石榴红绣浅桃红杏花的春衫,黑色收脚长裤,黑色布鞋,典型的农家女打扮,却显得人窈窕高挑,凹凸有致。 “你是谁?” “你找谁?” 两位少女几乎同时发问。 一个轻声细语,一个朗声明媚。 孝衣娇俏的少女抬头看了看门楣,柔声道:“请问,这是张山家吗?” 周杏细长的远山眉微挑,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这姑娘是谁? 想着上次郑老爷来闹的笑话,周杏没立刻骗人,微微一笑,“你是张山什么人?” 孝衣少女眼珠子转了半圈,看出了眼前少女的警觉和防备,柔柔一笑,“我,我是张山大哥的……” 后面几个字说的非常模糊,周杏完全没听明白,才要问,就听见张山从屋里走了出来。 “谁啊?周杏。” 听到这声音,孝衣少女立刻眼泪汪汪的看了过去。 “山哥——” 周杏一撇嘴,还山歌?要不要唱起来啊? 张山越过周杏的小脑袋看向来人。 “姚瑶?” 摇摇?叫的这么亲热? 周杏不满的回头瞥了一眼男人,姚瑶趁机挤开她进了门。 “山哥——” 一把抓住张山的胳膊,姚瑶哭了起来。 细长的眼睛眼巴巴的瞪着男人,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个接一个的滚下来。 她本就生的娇俏,又是头戴白花一袭孝衣,此刻无声无息的流泪,完美的诠释了梨花带雨四个字。 会哭。 “别哭啊,姚瑶,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姚瑶哭的更凶了。 张山也不会哄人,只好看着她挂在自己胳膊上哭起来没完。 周杏皱眉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俩人的模样心里很不爽。 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姚瑶开口道:“山哥,我爹,我爹,他去了——” 说着,又哭了起来。 惊天霹雳。 张山有点不敢相信,愣愣的问,“你说师傅去了?师傅还不到四十岁呢!” 姚瑶只哭不说话。 没记错的话,这就是张山师傅的女儿了,要嫁给张山的少女。 原来长的挺好看的。 “山哥,我,我,再也没有亲人了,我就是一个人了——” 姚瑶说着,又哭了起来。 张山僵着一根胳膊任她抓着哭,抬起另一只手挠挠头,安慰道,“别哭,别,你还有我。” 这姑娘和爹爹二人相依为命,爹爹去了,她也是可怜的。 只是,看着门外那个的硕大的包袱,周杏一时有点懵。 一个人了,这是要投奔张山? “我不敢一个人住店里,山哥,我,我只有你了……” 晴天霹雳。 周杏愣愣的看着张山,住一起? 张山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两间茅草屋,“这样吧,你先住我屋里,我收拾收拾那间仓库,我住。” 周杏心一沉,两步走到门外,拎起姚瑶的包袱走了进来。 “你住张山这里不合适,孤男寡女,会被人说闲话的。” 姚瑶回头看了一眼周杏,往张山身边又靠近了半分,额头抵在张山的肩膀上,又哭了起来。 张山对周杏摆摆手,“不计较那些了,师傅去了,她一个人能去哪?” 周杏暗暗瞪了他一眼,上前一步,拉了姚瑶一把,将她从张山肩上拉开。 “摇摇姑娘,你这样靠着张山不合适。” 姚瑶顿时脸羞出一片粉色霞彩,“对,对不住,山哥。” 说着,掏出一方鹅黄色帕子,轻轻擦了擦脸,“我,我失态了。” 张山憨憨的道,“没事,没事,我知道你难受。” 姚瑶眼眶通红,怯生生的看看周杏,又祈求的看着张山,“山哥,我知道,我住你家会给你造成困扰,可,可,我真的没有地方能去了——” 说着,眼泪又劈里啪啦往下掉。 “我知道,我知道,你安心住——” 张山还没说完,就被周杏打断了。 “如果你不嫌弃,可以和我一起住。” 周杏把姚瑶的包袱往肩上一抗,“我家可比张山家好不少呢。” 第63章:去掺和 几乎是威逼利诱全上了,周杏才扛着行礼、架着不情愿的姚瑶回了家。 “你和我住一屋,先和我挤一晚,明天我让爹爹做张小床我住,你住我的大床。” 说着,打开衣柜,整理了一层出来。 “这一层给你用,不够的话我再给你收拾。” 姚瑶眸色晦暗,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周杏也神色复杂,盯了她一眼,拎起花卓上的茶壶。“你歇一歇,我去到点茶水来。” “小杏,来。” 于燕儿和李文文站在饭屋门口嘀嘀咕咕,看到周杏出来,立刻轻声唤她。 周杏硬着头皮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她是谁啊?” 周杏唉了一声,“她是我朋友,姚瑶,是镇上硝皮子店老板的闺女。” 李文文眼白一番,“这么大包小包的,是要住到我们家来?” “她是个可怜人啊,二嫂,从小和爹爹相依为命,如今爹爹去了,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周杏做出哀伤的模样。 于燕儿啧啧嘴,“是可怜。” 周杏赞赏的看了大嫂一眼,刚要夸奖,就听她道,“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是我朋友啊,我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说的也是,可是她没了爹爹,总归还有些亲戚朋友的吧?不会一直住在我们家吧?” 李文文掐着指头算了起来,“每天吃喝也是要不少银子的来。” 周杏摇摇头,“不会不太久的,她来散散心就回去了。” “你和爹爹说了吗?” “说了,说了。” 周浩安这点倒是好,不爱管家事,也不爱拘着周杏,只要不是原则性错误,都由着她。 多个姑娘多张嘴,能吃多少粮食去。 而且,这是个可怜的姑娘,和周杏一样,早早没了娘,和爹爹相依为命,如今爹得也没了——不敢想象,自己去了,周杏咋办? 嗨,周杏还有两个哥哥嫂嫂啊,再不济还有二叔一家、三叔一家。 总归比这姑娘强多了。 “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家里不缺你一口吃的。” “谢谢周大叔。” 姚瑶秀气的捏着手里的馒头,眼眶微红,看的周浩安心里倒是一紧,看看不识愁滋味的周杏,暗暗叹气,心下发誓要给她找个好夫婿。 就算有一天自己走了,她也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 周谭和周平都是习惯沉默的性子,只顾低头吃饭,对姚瑶的出现好似没看见。 两位媳妇儿对自家男人的表现很满意,毕竟姚瑶这样娇柔可怜的模样,很容易让男人心软。 入夜,周杏拎了一壶水回来,从角落里拿出两个盆,倒上水道,“这是洗脸的,这是洗脚的。你洗吗?” 姚瑶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一路风尘,是要洗洗的。” “你先洗吧。” 姚瑶客气的推脱道,“你先洗吧。” 两人客气了一番,周杏先洗了,去院子里倒了水,又给她刷了盆,重新倒上水。 趁她洗着脚,周杏开始铺床。 “你喜欢睡里面还是外面?” 姚瑶看着盆里的脚丫子,轻声道,“我从未和人同床。” “你都没有姐妹朋友的吗?我经常和芽芽阿娇一起睡。” 周杏瞥了她一眼,“那你睡外面吧,里面会觉得有点挤。” 一切收拾妥当,二人躺下来。 姚瑶倒是闭着眼,好似很快睡着了。 周杏看着跋步床的床顶,心头烦乱,明明累的很,却没有一丝睡意。 等到一睁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周阿娇和芽芽两张娇媚的脸出现在眼前。 姚瑶不见了踪影。 “姚瑶呢?” 周阿娇咂咂嘴,一脸吃瓜的笑,“一睁眼就问情敌?不怕我俩吃味啊?” “二嫂说,她一大早就去她师兄家了,怕她师兄不会做饭。” 芽芽略带担忧的看着周杏,“她师兄是张山吧?” 周杏翻了个白眼,满脸不爽,“张山这么多年一个人也没饿死!等她来做饭,怕不知道饿死了几回了。” 日防夜防,一不留神就又溜去了。 “出息。” 周阿娇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周杏,“她爹没了?” 周杏点点头,想想也觉得姚瑶蛮可怜的,可见到她人,立刻就烦闷的很,一点也不想可怜她。 “她没有亲戚投奔?” 周杏点点头,“要不然也不会来投奔已经被他爹赶出门来的张山吧?” 一想到,姚瑶哭的梨花带雨靠在张山肩膀上,就觉得烦躁的想打人。 “总觉得她来的很奇怪。” 那场大梦里,可没有这一出。 姚瑶不但没来纠缠张山,还嫁人了。 她爹也没这么早去世—— 一切都变了。 周阿娇似笑非笑的锤了一句,“那她岂不是要赖上张山了?” 周杏想反驳,却无从反驳。 但凡她要去别的地方,就不会来找张山了。 “要貌没貌,要钱没钱,还有个摆脱不了的娇滴滴师妹——这样麻烦的男人,你要他干嘛?不要也罢。” 周阿娇做了一个快刀斩乱麻的手势,咔嚓。 “那不行,我,我,”周杏也说不出什么好理由,可就这样放弃,又做不到。 “不行?” 芽芽歪头瞅着她,“不行,你还躺在这里干嘛?” “嗯?” “去啊!去张山家,掺和去。” 说着一把扯开周杏的被子,“快起来。” 芽芽咧嘴笑,“可是,若是张山对你不好,你就赶紧回来,别再掺和了!” 张山是个好人,值得争取一下。 可是好人往往会对谁都一片烂好心,暖了别人,伤了自己人。 “芽芽说的没错!” 周阿娇点了点周杏的脑门,“你是咱们村里的小霸王,可不能让他们欺负了去。” 周杏懵懵的被俩少女拉了起来。 芽芽也就算了,一直支持张山的。 周阿娇一直嫌弃张山家穷,这时候的支持倒是让她心里一暖。 “张山好不好,试试才知道,若是不好就要快刀斩乱麻了,行不?” “行。” 天色还早。 “去私塾?” 从周杏家出来,芽芽歪头问周阿娇。 “今日咱不去私塾了,干脆去山脚下折花吧。” 如今正是山花烂漫的时节,山上山下一片姹紫嫣红。 “好。” 芽芽才要说什么就看到祝青莲和周凤翎坐着一辆驴车朝村外走去。 “那不是祝姨娘和周凤翎?他们要去哪?” “早上祝姨娘收到一个姐妹的书信,说是到了镇上,请她前去见面。” 芽芽看着赶车的男人,心下讶异。 “那赶车的?” “哦,那是咱们村的梁大叔啊,我爹没空陪着去,就雇了梁大叔的驴车去。” 梁大叔?梁涛。 芽芽一直没想明白,祝青莲这样势利的人为何会与梁涛勾搭在一起。 梁涛才真正是要貌没貌,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家里就两亩薄田,并一只母老虎和两个愣头青儿子。 到底是什么吸引了祝青莲呢? 镇上,闻风阁。 卫望楚坐在主位太师椅上,身前立着锦衣玉带的大胡子穷七。 小乞丐山芋站在对面,一双眼睛闪过不易察觉的紧张,面上却一派镇静。 穷七道:“彭强西和陶里翁老板娘的事说给周芽芽听了?” 山芋道是,不自觉的抠手。 “她什么反应?” 认真想了想,“没什么反应?” 穷七看了看自家主子,“没有震惊、生气、不高兴之类的情绪?” “没有,一点也没有,倒,倒好像她早就已经知道了一样。” 山芋认真回想了芽芽的表情,确实没有一丝不高兴的意味。 卫望楚一手撑着下巴,“行了,你下去吧。” “主子,还跟吗?” “跟。” 卫望楚轻轻捻着手指,若是芽芽知道彭强西与人妇有染也完全不在意,那便不是喜欢。 那为何要跟踪他? “确定芽芽和彭强西此前没有任何交集?” 穷七擦了擦没有汗的额头,这话主子已经问了四五次了,这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吗? “没有。” 第64章:艳色依旧 “凤翎,吃饱了没?” 一个锦衣妖娆的妇人媚眼如丝的看着少女。 周凤翎看着她,呆呆的点头,乖巧的道,“吃饱了。” 这锦衣华服的妇人穿着富贵,佩戴的首饰奢华耀眼,举止做派温柔妩媚,一举手一投足间具是吸引。 她一介女子都被勾的失了魂,何况男子呢? 妇人娇柔一笑,“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和你一样。” 说着,一双桃花眼瞥向祝青莲。 后者垂头,柔柔的笑。“乡下长大的女娃子,没见过什么市面。” 那妇人水润润的眸子扫过周凤翎,眼风里的一丝失望瞬间抿去。 的确是个乡下丫头,容貌不出众,举止也不大气,与祝青莲比还是差了远了。 “腊梅,去,带着凤翎小姐去楼下逛逛去。” 转头又看着周凤翎,笑的一派温柔,“姨和你一见如故,楼下成衣铺子、首饰铺子,你随便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姨送你。” 周凤翎询问的看向祝青莲。 “怎么好让你破费啊,婉姐姐。” 祝青莲柔柔的笑了笑,又对闺女道:“去叫你梁叔一起陪着,旁边就是文苑,你不是最喜欢笔墨纸砚的,去选一些喜欢的吧。” 说着,从袖袋里取了一个鼓鼓的荷包递了过去。 那妇人哎了一声,轻轻伸出一只白嫩的柔伊,按住祝青莲的手。 “我既住在这里,这便是我的地盘,哪有到了我的地盘,却要你花银子的道理。” 转头看着周凤翎,“去吧,看上什么只管拿,腊梅会付银子的。” 见祝青莲不着痕迹的点头,周凤翎两眼放光的跟着丫鬟腊梅下楼去了。 雕花的大门轻轻关上。 那妇人转头看着祝青莲,“这么多年不见,莲儿还是这样的好看。” 祝青莲垂头,不自在的笑,“婉姐姐说笑了,我在村里***晒雨淋,早就老了。”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眼角不见一丝皱纹的**婉,由衷的夸赞道,“倒是婉姐姐,和当年一样,不,比当年还要年轻娇美,羡煞旁人。” **婉摸摸脸,“怎么会,也是老了,都快四十的人了。” 祝青莲摇头,柔柔的笑,不作声。 半晌。 **婉轻笑出声,“你还是这么沉得住气,不问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祝青莲低头,“婉姐姐自来便本事通天,从山旮旯里找出我来,想必,是找我有事?” 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姐姐不说,妹妹也不好问。” 啪啪啪,**婉伸出柔伊拍了几下。 “妹妹不但貌美如花,还聪慧过人,怪不得当年谷老爷弃了我,选了你。我服了,心服口服。” 说着,给祝青莲添了一些酒水。 祝青莲忙扶着酒杯,由着她倒。 “姐姐说笑了,我如今不过是一农家妇人,都记不得谷老爷是谁了。” 少妇娇艳一笑,“那妹妹可记得乌婆子?” 心头咯噔一声,有什么弦被勾的大震,嗡嗡而鸣。 “姐姐也是近来才知道,咱楼里的乌婆子竟然是天下第一毒庄乌家堡的后人,妹妹可知道?” 说着,少妇一双桃花眼炯炯的盯着祝青莲。 祝青莲心头大震,面上却依旧是柔柔的笑,略带讶异的看了一眼一脸审视的女人,惊讶道,“这是真的吗?乌婆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当年,乌婆子得了妹妹的救命之恩,一直和妹妹交好,妹妹竟然不知道吗?” 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另一双美艳的眸子。 祝青莲嗨了一声,“不过是顺手之事,谈不上什么恩不恩的。” 桃花眼一转,好似感慨万千,“后来乌婆子帮了我那么多次,也早就还清了。” 油盐不进,滴水不漏。 不见棺材不落泪。 **婉柔柔一笑,扬声唤道,“拿进来吧。” 雕花门一转,从门外进来一绿衣俏丫头,手捧黑色锦盒。 “搁着吧,出去。” 俏丫头应声而出,**婉伸手指了指那盒子,对祝青莲笑的一脸高深。 “打开看看。” 鸦青色的锦缎上,摆放着一根手指。 只剩骨头的手指。 骨头上一段黑一段白,中间掺杂着几乎已经看不清的过渡灰色。 心下一沉,祝青莲轻声惊叫了一声。 **婉捂嘴而笑,“妹妹这演技这次有点浮夸。” “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祝青莲往后撤了撤身子,“这么多年不见,姐姐竟然这般爱作弄人了?这种恶作剧,一点也不好笑。” “传说,乌家堡有一味独有的毒药,无色无味,今日服,明日亡,无迹可寻,无药可医,神仙难救。” **婉抿了一口茶,继续淡淡的道,“只是,死于这味毒药的人会有一个特性,妹妹知道是什么?” 不待祝青莲回答,她继续道,“死者的骨头会变得一寸黑一寸白,时间越久,黑白越分明。” 祝青莲微微有些变了脸色,却依旧强撑着,故作镇静的看着**婉。 “妹妹可知这是谁的手指?” 祝青莲脸色微沉,“姐姐,妹妹如今只是一介村妇,对这些没有兴趣。” “不,你很有兴趣。” **婉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 孙小荷。 周俊臣和周阿娇的亲娘,周致远的原配,孙小荷。 “我挖了她的坟,检查了她所有的骨头。” 祝青莲嘴角一弯,“这倒是奇怪了,不知道她是怎么得罪了乌家堡的。” **婉笑笑,“她是大,你是小,她挡在了你前面,得罪的,不是你吗?” “不不,”祝青莲惊恐的摆摆手,“姐姐,话可不能乱说的。我进门之前就知道她的存在,怎么还会介意她大我小?” 这原来就是她的底牌。 少妇一直垂头扮乖,此刻挺起腰背,饮了一杯酒,轻声道:“姐姐,你怎么证明这手骨是我家夫人的呢?她的坟被挖了,里面的骨头被换过啦,也说不定。” 众目睽睽之下挖坟,挖出来才有说服力。 你提前挖了,大家知道你是不是换了别人的骨头来忽悠大家啊? 完全没有威胁力。 **婉眸子里光芒暗淡了几分,抬手取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食指轻轻触碰壶盖,又给祝青莲斟了一杯。 壶口有几滴酒水将落未落,**婉将壶口在杯沿上刮了几下。 “妹妹说的对,姐姐自叹不如。” 少妇气焰微弱,“来,这么久不见,我们再喝一杯吧。” 祝青莲淡淡的扫了一眼酒壶。 鸳鸯壶。 早年,楼里都玩剩了的玩意儿。 一口饮下,拿帕子擦嘴又尽数吐在帕子里。 **婉将她的动作看的门清,却没有吱声。 “夫人?” 门外丫鬟轻声呼唤,应声而来,在**婉耳边轻语了几句。 **婉笑着跟祝青莲赔不是,“有贵客在客栈等我,我得过去一下,妹妹不妨在这里等等我?” “姐姐去忙。” 人一走,祝青莲立刻举起茶杯漱口,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半躺到榻上假寐。 只是,到底还是着了她的道。 心底好似着了火,一路从心口窝烧到头顶尖。 酥酥的,麻麻的。 有汩汩清液缓缓而出,起先轻柔,慢慢变得汹涌。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悸动。 门口忽然传来声音,梁涛推门进来,看到脸色潮红的祝青莲顿时一愣。 本就是貌美娇艳的妖娆妇人,此刻中了药,一双桃花眼雾蒙蒙水润润,带着祈求,带着勾人,两颊飞上红霞,好似春归后的余艳,一双嘟嘟唇,轻轻启着,隐隐可见丁香小舌微微颤抖。 不是没见过祝青莲妖娆的一面,可这样举世无双的艳色,倒是第一次见。 梁涛欣喜如狂,扑了过去。 第65章:区区一品春 “啪!” 一个耳刮子狠狠的抽在梁涛的脸上。 “不想死,就滚出去!” 祝青莲一贯温柔小意的脸上此刻满是阴霾,目光沉沉,厉声厉色。 “喝了酒就不认人了?” 梁涛一把摸到胸前,“是我!看清楚!” 说完,一双大手就要去掀她裙子,嘴里嘟囔着,“让我看看,是不是水嘟噜了?” “啪!” 又一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梁涛恼羞成怒,推了一把祝青莲。 “疯婆娘,跟我装什么贞洁烈女?!” 脸上挂上一个玩味又了然的表情,“想玩用强的把戏,是不是?” 说着又要往上扑,“满足你!” 祝青莲猛地抽下头上的银簪子,对着自己的胳膊狠狠的一贯,有血珠子立刻冒了出来,虎的梁涛一愣。 少妇趁机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刚刚那女人是谁?” 不待男人回答,她又道,“她是福广总督家三少爷的女人,她本是有求于我,我不应,此刻便要陷害你我……” 药性越来越上头,女人咬牙切齿的道,“出去。不想死的话就出去。” “福广总督?比府州知府还大的官?” 梁涛眨了眨三角眼,思量着她话的真假。 见她明明已经荡漾的不行,却依旧强撑着一脸严肃。 多半是真的了。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媚光四射的女人,略带不舍,略带犹疑的道,“你,你中药了?真的不用我帮你解药?” 话本子里写的那些英雄美女,每次中了药,都是要另一半来肌肤相亲来解药的。 “滚出去!” 男人终于依依不舍的走了出去,祝青莲一口气撑不住倒在了软榻上。 毫不犹豫,一只柔软的手从腰腹间伸了进去,慢慢下滑,摸到那片水润。 谁说,中了一品春就非要男人才能解? 一品春跟她玩的比起来,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 只是,到底**婉人美心狠,竟然将一品春精炼了—— 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去了三次。 药性渐淡。 祝青莲站起身,理了理头发衣裙,端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绿意盎然却安宁宁谧的院子,神思飘忽。 如何中的招呢? 想起那壶口和杯沿的对碰,苦笑着摇摇头。 鸳鸯壶不过是花腔,真正的手段更直白,却更容易让人忽略。 半晌,**婉从门外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啊,妹妹,让你久等了。” 一双桃花眼仔细的审视着祝青莲,发现她只是脸色略带潮红,并没有什么别的不适,笑容不由淡了些。 笑意未达眼底。 “哎,我们家曾爷的名头太大,我想静悄悄的来都藏不住,那些夫人们也不知从哪里听说我来了,上赶着来拜访,哎,对不住妹妹了。” 嘴上说着对不住,眼底却一片得色。 祝青莲淡淡笑着,“姐姐不必放在心上,能在这***看着窗外的一品春盛景,等一等姐姐,也是我的福气。” 妇人轻轻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 “这么厉害的曾爷也被姐姐收的服服帖帖,说来还是姐姐更厉害一些。” **婉听到一品春三个字,心下一顿。 桃花眼微转,略带得意道:“说起来都是命,谷老爷当年选了你,可谁知曾爷等着我呢。” 话音一转,妇人敲着装手骨的盒子,满是笑意的桃花眼里有飞刀滑出。 “本以为你我姐妹从良,都会嫁的不错,谁知道呢,谷老爷家里母老虎当家——妹妹,那母老虎还不知道你躲到这里来了吧?” 谷阿让的母老虎…… 祝青莲脸色终是变了变。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她贵人事多,怕是早就把我忘了。” “怎会?那母老虎可是睚眦必报的性子,但凡谷老爷沾过的,都没有好下场。” 妇人妖娆一笑,“更何况,当年谷老爷可是把你放在心尖上的。” 祝青莲垂头轻笑,“什么心尖不心尖,不过是男人把玩的玩意儿罢了。”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婉,眼波流转,倒有几分当年的盛光。 “想不到,如今姐姐还相信男人哄人的鬼话,不知道是曾爷太会宠人,还是姐姐太过天真啊?” **婉呼吸微一滞,继而甜甜笑开,甜蜜的笑容和她妖艳的容貌奇异的和谐。 “看来是曾爷把我养的不知人间疾苦了。” “那是姐姐之幸。如今,我是不受丈夫宠爱的一介村妇,再不敢相信男人的鬼话了。” 说着,祝青莲站了起来。 “姐姐是贵人,忙里偷闲和我坐着聊聊天,是我天大的荣幸。” “哎,说哪里话?” “我得知趣,不打扰姐姐了,凤翎这丫头也不知跑哪里去了,我去找找。” **婉歪头笑了起来。 “她在馨兰苑看兰花呢,妹妹拐进去就能看到了。” 馨兰苑? 彭强西。 祝青莲不动声色点点头,妖娆的摆着身子出去了。 **婉笑容渐渐消失。 “主子。” 从门外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 “连我们精炼的一品春都对付不了她了。” 妇人垂手道:“老奴听着开始也是有些反应的,那马夫进来,好似想趁机赚点便宜,却被她两耳光打了出去。” 想了想,妇人又道,“在门外听不真切,好像,她是有什么手段可以克制咱的一品春。” “乌婆子果然是教了她不少好东西。” **婉下意识的敲着放手骨的锦盒,这正是周致远原配孙小荷的尸骨。 死于乌家堡独门秘制毒药乌毒。 不出意外,乌毒的方子应该就在祝青莲手里了。 一声轻笑,少妇嘲讽道:“用乌家堡的秘制毒药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农家妇人,莲儿你可真是出息啊!” 花发妇人点头道:“杀鸡用牛刀。” 顿了顿,又道,“可要给柳掌柜传递消息?” “不可。” **婉摆摆手,“柳七娘出手狠辣,谷阿让的相好,哪个不被她搞死了?祝青莲当年可是谷阿让心尖上,她死也就死了,可我要的东西还没拿到。” 妇人垂手称是。 **婉从袖袋里取出一精巧的琉璃鼻烟壶,放到鼻前用力的吸了一口,一脸享受的表情,桃花眼却发着灼灼凶光。 “好不容易才追查到她,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的死了?” 从酒楼出来,被阳光一刺眼,祝青莲顿时有些恍惚。 躲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女人翻了出来。 **婉来势汹汹,一上来就摊了两个底牌。 孙小荷之死。 这动不了她的根本。 谷阿让入赘柳家的当家人柳七娘可就不一样了。 到她手里,必死无疑。 想起**婉提起乌婆子和乌毒时候,桃花眼里压抑却难遮掩的光芒—— 妇人嘴角微勾,原来她想要乌毒。 曾经名震天下的天下第一毒。 乌家堡灭门已过了十几年,还记得它的恐怕也有不少人。 **婉?曾家? 不知道到底是谁想要它。 只是,既然**婉想要乌毒,便不会轻易让自己落在柳七娘手里。 略略定了定神,祝青莲缓缓走在文苑的街上,还未到馨兰苑,便听到女儿故作娇俏的笑声。 祝青莲顿时打起精神走了进去。 周凤翎已经不是早上的农家女的打扮,换了一身绯红色流光锦缎收腰襦裙配同色百褶底裙,脚上蹬着绯红色绣牡丹镶东珠绣鞋,头发也换了娇俏的飞天髻,头顶插一支并蒂牡丹,两鬓各插一支红宝石牡丹花流苏坠,脑后还插着之前的两只银簪子。 远远看去,富贵逼人,艳光四射。 走近了一看,却与她微黑的皮肤和农家女朴实的气息很不相称。 穷人乍富,恨不得把所有闪光的东西都挂在身上。 此刻,她笑语嫣嫣的和丫头腊梅讨论着兰花的品相和种类,说的兴起,咯咯娇笑,却不知在笑些什么。 兰花深处,一把红木雕花太师椅上坐着一个面色阴翳的少年,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琉璃鼻烟壶,一边时不时抬眼不耐烦的看一眼吵人的少女。 祝青莲咯噔一声。 彭强西。 彭家可是柳家的爪牙。 第66章:喝碗绿豆汤 “凤翎。” 人未到,音先至。 柔美轻缓,带着一股骨子里透出来的**。 彭强西听到声音,微微一顿,抬起头来看了过去。 只见祝青莲莲步轻摆,妖娆的穿梭在兰花架子之间,缓缓走了进来。 光影相间,一张媚态横生的**脸若隐若现。 妇人看起来三十出头,一双桃花眼水雾朦朦,一张樱红唇唇珠微翘,一张瓜子脸粉面含春,两颊还挂在一抹可疑的红色。 乌发挽成倭堕髻,髻边插一支素银簪子,两缕头发从鬓边垂下来,更添几分柔美和娇怜。 好一个貌美的妇人。 好一个勾人的姿态。 彭强西长眉微挑,阴翳的双眼淡了几分狠厉,多了一分玩味。 “娘~” 周凤翎嗲嗲的叫着,迎了过去。 “你看,好不好看?腊梅姐姐给我挑的。” 祝青莲柔笑着点点头,“好看。” 转头看着旁边的腊梅,从她的笑意里读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腊梅姑娘,你花了多少银子,我补给你。” 腊梅忙欠了欠身子,“夫人说笑,这是咱们夫人对凤翎小姐的一片心意,哪能要您的银子?真要了,夫人怕不是会扒了我的皮。” 祝青莲点带你头,“也是,既是婉姐姐的心意我便收了。” 桃花眼一翻,“婉姐姐待我一片真心,说银子倒是折辱了她。” 言外之意,你主子和我相交,轮得到你个丫鬟在这里装什么高贵。 腊梅乖巧的笑着,躬身行礼,“夫人说得极是。” 回村的路上,一身锦衣的周凤翎赚足了眼球。 车夫梁涛却无心看她,一双三角眼不断的在祝青莲身上流连。 “梁叔,你眼睛怕不是不大好?” 周凤翎心里膈应的不行,一个又穷又丑的村夫也敢觊觎她娘! “啊?凤翎怎么这么说啊?” 周凤翎哼了一声,“梁叔好好看看,前面可是梁婶?” “啊!在哪?!” 梁涛吓了一跳,立刻四处张望,家里的母老虎在哪? 祝青莲暗暗撇嘴笑了笑。 “娘,我要去二伯家,我给芽芽她们带了珍宝阁的胭脂。” 祝青莲微笑着点头应了。 看她远走,梁涛有点蠢蠢欲动,想跟着少妇进家门,却被祝青莲拦住了。 “你确定要进来?那边不是你老婆?” 梁涛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看到没有,立刻跳上驴车,走了。 祝青莲鄙夷一笑,进了家门。 周凤翎没有立刻去芽芽家,刻意绕了远路,去田边转了半圈。 如今正是种豆子和棉花的时节,大部分留了春地的人家都在田里忙着拾掇田地,准备播种。 一身锦衣挺着腰背走在乡村的小路上,路边的传来妇人们的议论声。 “这是谁家小姐?” “哎呀,怎么这么好看?” “打扮的忒富贵了。” …… 得意洋洋的进了门,“二婶,芽芽,在家吗?” 正在准备晚饭的肖蝶儿从饭屋出来,看到周凤翎,笑了起来,“呀,是凤翎啊!真好看,这么一打扮,和镇上那些大家小姐也没什么分别了。” 周凤翎满脸笑意加得意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锦袍,“芽芽不在吗?” “芽芽和阿娇去帮你二伯翻地去了。” “肖武哥哥呢?” “他也去帮忙了。” “那我去找她们。” “正好,我烧了绿豆汤,你顺便给他们送点去吧。” 周凤翎拎着篮子和水壶伴着众人羡慕的议论纷纷来到了周明智家的田里。 确切的说,这是她们家的地,只是周致远不会种地,便都租给周明智种了,租子按照市面的比例收。 芽芽和周阿娇一人拿着一根锄头,不急不忙的翻着地。 周明智和肖武干的快,远远的把他们落在后面。 肖武今日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短打扮,丝毫不见农家人的土气,反而显得人更高挑挺拔,少了几分商人的油滑,多了一些少年的朝气。 周凤翎心下顿时又喜又羞,肖武还从未见过自己这副富贵娇美的打扮吧? 不知道他会不会惊艳? 正要开口叫人,就见斜对面走过来一极其高挑的男子,也是一身黑色劲装,黑发高悬,以木簪固定,凹眼挺鼻,薄唇微抿。 不是冷面郎中卫望楚是谁? 卫望楚看也不看路边众人的焦点——打扮的花团锦簇的周凤翎,径直跳下田,直奔芽芽而去。 锄头被夺了,芽芽讶异的抬头看向来人。 待看清是谁,顿时有些不自在。 自那日后,他们还未见过面。 一时,有些尴尬又不知所措。 “卫,卫大夫,你干嘛?” 周阿娇抿嘴笑着,贱兮兮的看着芽芽。 卫望楚细长的眸子扫了她一眼,看出她的局促和不自在,顿时眉眼柔和。 “你的眼睛不适合这样低头劳作。” 芽芽…… 他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眼睛又不是真的有病。 “都是做习惯了的,我抬着头干,没事。” 卫望楚不容置疑的看了她一眼,“去歇着吧,我来。” 他来? 卫郎中替她干农家活? “那不用了,还是我来吧。” 他也不擅长干这个呀。 男人已经扯开架势开干了,姿势不是多娴熟,也不是完全不会干。 “你眼下乌青很重,我给你香没用?” “唔,我不用香的,那个忘了还给你了。” 芽芽斩钉截铁的道,“我这辈子也不用香。” 卫望楚瞥了她一眼,“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不用。” 男人直起腰,喘了口气,“那香是我调过多次的,不但可以助眠,还可以克制多思,对你,很有效果。” 芽芽揪了一根草放在手里把玩。 “那我也不用,农家的孩子,不用香。” 她语气淡淡,却不容置疑。 周阿娇也略感讶异,歪头瞥着芽芽。 “好,那我再想别的法子。” 说完,男人继续埋头干活。 “阿娇姐,我来干吧。” 芽芽去夺周阿娇的锄头,被她躲了过去。 “卫大夫说了,你的眼睛可不能干这活。” 也不知道眼睛和锄地有啥关系,人家这么说,我们就只能听着了。 周阿娇笑的越发的贱兮兮。 “那你——哎,你看那是谁?” 芽芽瞥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往那边地头走去,不是周凤翎又是谁? “周凤翎?打扮成这样,是要唱戏?” 周阿娇看着周凤翎在地头边甜甜的笑着叫了二伯和表哥,撇撇嘴。 “哎,凤翎啊,我当是哪家大小姐跑咱地里来了。” 周明智看不惯这锦衣锦袍的样子,憨笑着嘲了两句。 肖武抬眼看了看她,又转头看向芽芽,霎那看到卫望楚,一张俊脸顿时垮了下来。 这郎中这么闲吗? 怪不得兄弟三人穷的只住两间茅草屋。 好在他埋头干活,没和芽芽多说话。 周凤翎拎着一壶水,“二伯,武表哥,喝点绿豆汤歇会吧。” 肖武好似没听见,对周明智道,“哎,姑父,你看,卫大夫怎么来了?” 周明智也看到了卫望楚,拎起锄头走了过去。 “卫大夫,您怎么能干这活呢?” 卫望楚擦一把额头的汗,“我路过,看到芽芽在干活,她的眼睛不适合干这些活,就下来替她干点。” 周阿娇贱笑不已,路过? 素日里卫望楚都是长袍加身,今日这短打扮明显是冲着干活来的。 “不不不,不麻烦卫大夫。” 周明智赶紧摆手,“芽芽阿娇本来就是来玩的,不是让她们丫头干活,您快歇着吧。 肖武看了一眼周凤翎,“汤给我。” “哎,表哥,喝点歇歇吧。” 周凤翎从篮子里,拿出一个碗,想给他倒汤,被他打断了。 “不用倒,给我。” 接过周凤翎的水壶和篮子,拎着走向芽芽。 “芽芽,喝绿豆汤。” 说着,给她倒了一碗。 周凤翎一张俏脸顿时变的阴沉沉的。 周阿娇扫了一眼花枝招展的花蝴蝶一眼,抿嘴偷笑。 芽芽道了声谢,接过来,递到周明智跟前。 “爹,喝绿豆汤。” 周明智瞥了一眼肖武,接过来,转身递给卫望楚,“卫大夫,喝绿豆汤。” 芽芽…… 肖武…… 周阿娇乐开了花。 第67章:有点头晕 眼瞅着夕阳西下,周家这块春地终于翻的差不多了。 “芽芽,你和阿娇先回去,顺路去村口买点豆腐。” 周明智看看埋头干活的卫望楚,悄悄道,“回去叫你娘多做点好吃的。” 芽芽不情愿的看了看卫望楚,应声去了。 周明智抓紧把手边的一点地头翻完了,走到卫望楚跟前道:“卫大夫,等会,一起家去吃饭啊。” 卫望楚擦了擦汗,点头道好。 肖武暗暗撇撇嘴,干这么点活就得要蹭饭。 芽芽和周阿娇买了豆腐端着往回走,周阿娇笑的贱兮兮的,“卫大夫是顺路来帮忙哦?” 把玩着胸前的秀发,继续调笑,“也不知道他是去哪里了,竟然顺路到了咱家地里?” 芽芽被她笑的脸微红,“说不准就是给人看病去了呢。” “看病啊?那怎么没带药箱呢?再说,谁家会跑地里看病呢?” 周阿娇眼睛一弯,捂嘴笑了起来,“我只知道,每到农忙,这各家各户的女婿都会上门下地,咱卫大夫这……哈哈哈……” 女婿? 卫望楚舔她一口,得意又挑衅的表情从脑海里划过,芽芽顿时羞恼不已,脸红的都能刮下颜料来。 快走几步想躲开她,却迎面碰上从胡同里拐出来的何苗苗和胡小娥。 “周芽芽,你叫卫大夫去你家地里锄地啊?” 何苗苗吃了爆杖一样的,看见芽芽就火冒三丈,恨不得上手揍她两下。 “他是看病的手,哪里会干地里的活?” 芽芽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与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咱十里八乡可就这么一个大夫,锄头磨坏了手,还怎么给大家看病?” 何苗苗说的大义凛然。 “那你去找他说啊,和我有什么关系。” 芽芽和周阿娇相视一笑,转头就走。 胡小娥劝道,“苗苗姐,卫大哥和她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咱管不着。” 何苗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她一眼,“笨!” “她,周芽芽,谁不知道地里活不行,家里活不干的,以后她嫁给卫大夫,你嫁给卫望江,她啥活不干,家里家外的活路不都落在你头上了?” 说的听起来挺有道理的。 “以前没指望卫大哥娶亲,也就多照顾一张嘴,算了。” 虽然也不是多乐意,可胡小娥在家也是干惯了活的,干活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凭什么?都是妯娌,凭什么你就要伺候她?” 何苗苗白了她一眼,“你身家背景可比她要好呢!你就心甘情愿给她当丫鬟?” 当丫鬟那肯定也是不愿意的。 “哪能怎么办?卫大哥的事谁也不敢多说的。” 何苗苗看了看胡小娥,没说话。 本来,她一直觉得她能嫁给卫望楚,那胡小娥就是弟媳妇,平日里提点了不少,这下可好,窜出来一个周芽芽,她倒是给别人做嫁衣裳了。 周明智三人回家的时候,天色已有些昏暗,各个农家小院里都飘起了炊烟和饭香。 一路走,卫望楚心里感到有些不一样。 从小在外奔波,从不曾喜欢炊烟,也不曾期待回家。 他已经太习惯一个人四处飘荡。 如今,想到路那头的炊烟可能是芽芽点的,便有些心神荡漾,心房似乎被什么填满。 “爹,你们回来了?” 芽芽在院子里放了盆,到上温水,“先洗洗吧。” 三个男人让了让,周明智是长者,便第一个上去洗了,洗完倒了水,芽芽又添上新的。 “你们洗着,我去帮你二婶。”周明智说完就走了。 “你先。” “你先。” 两个年轻人互相谦让。 肖武道:“你是客人,自然是你先。” 卫望楚未置可否,蹲下便洗。 慢悠悠洗完,站起来刚要接芽芽手里的毛巾,身子却一个趔趄,朝少女倒了下去。 芽芽眼疾手快,下意识的扶住了他胳膊。“卫大夫?” “怎么了?” 卫望楚借势半靠在少女身上,一手撑住她的肩膀,“有点头晕。” 芽芽疑惑的看着他,不是吧,干了半天的农活,就受不住了? “卫大夫?” “嗯,没事,你扶我去那边坐坐就好。” “好。” 芽芽任他把手搭在肩膀上,扶着他慢慢朝廊下走去。 卫望楚微微向后一瞥,得意的挑挑眉。 肖武…… 这操作,真不要脸。 “来,吃饭咯。” 周明智端着两个菜都饭屋走了出来,肖蝶儿跟在后面也端着两个菜。 “怎么样?要我扶你吗?” 芽芽询问的望着卫望楚,后者眉眼带笑的看着她,“担心我?” 芽芽耸耸肩,“……” “来,扶我起来吧。” 卫望楚抬起胳膊让少女扶。 “怎么了这是?” 周明智看到,不由惊讶的问道。 “卫大夫不能干农活,累的吧,刚刚还差点晕倒了。” 肖武鄙夷的看着卫望楚道。 这么弱,是不是男人? “卫大夫不常干地里的活,是不是受不了了?”周明智憨笑着安慰。 卫望楚摆摆手,“不是,刚刚起猛了。” 正吃着呢,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吆喝。 “周二叔,卫大夫在你家这吗?” 是村头的嘎子,背着卫望楚的药箱。 “我听村里人说,卫大夫在您家啊,周二叔。“ 周明智打开大门,“在的,在的,怎么啦,嘎子?” 嘎子气喘吁吁的道,“我,我找卫大夫,快,快,要出人命了!” 卫望楚放下筷子,看了一眼一脸呆萌的少女,轻轻眨了眨眼。 转头看着嘎子道,“走吧。” “走走,一起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周明智也跟在后面一起去了,“咋了这是,嘎子?谁我要出人命了?” “我二大爷!也不知道咋么了,刚刚我二大爷喝了两口酒,一下就倒了,吓死人了。” 月上三竿,周明智踏着月色归来。 “回来了?” 肖蝶儿迎了上去,递上一杯热茶。“我去给你端饭,在饭屋热着呢。” 芽芽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我去吧,娘。” 肖武和周柏安也从房里走出来,“小姑父,刚刚什么情况?” “嘎子二大爷怎么样了?” 看周明智放下茶杯,肖蝶儿问。 “没事了,刚刚那样子真是吓死人了,脸和金纸一样,一点血色也没有,我摸了摸,都没大有心跳了。” 顿了顿,“当时,嘎子二大娘都以为没救了,都要准备后事了。” 说着,竖起大拇指,“卫大夫真是神医,下手扎了几针,人就会喘气了。” “那可有说什么病?”肖蝶儿一脸后怕。 周明智摇摇头,“不是病,卫大夫说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啊?啥不干净的东西能要人命啊?” 耗子药? 不由想起李家庄老李头那场闹剧。 芽芽将手里的饭菜放到爹爹跟前,退到一边。 肖武轻轻的道:“脏东西会让人上吐下泻,这要命的,怕不是什么有毒的东西?” “我也觉得是,卫大夫真是厉害呀!” “有毒的东西?啥呀?” “不清楚,不过,嘎子二大爷就喝了两口酒,菜都没来得及吃呢!” 周明智摇摇头,“卫大夫看了看没说啥,但是把酒带走了,我看啊八成是酒里有问题。” 第68章:是蠢还是坏 翻好了地,今日便打算开始播种了。 “前阵子下了场雨,小菜园里的小葱长的挺快,今日刚好炒一盘。” 肖蝶儿一边炒着小葱炒鸡蛋,一边和丈夫聊天。 “去年留了不少棉花种子,今年多种点棉花吧。” 周明智和周安柏吸溜吸溜喝着稀粥,含糊的道,“为啥呢?豆子好卖钱。” “芽芽明年就及笄了,眼看就要说亲了,得给她多准备点被褥,少了要让婆家笑话。” 周明智一顿,一想自家闺女要嫁给哪家混小子,就憋得慌。 可妻子说的没错。 “行,那就少种点豆子,多种点棉花。” 闺女总要出嫁的,嫁妆只能多,不能少。 “你被面准备了多少了,不够的话我们再去镇上买一些。” 肖蝶儿柔柔的笑着应了一声,“要再买点的,金银首饰也要再添一些新款的,也不急,还有一年才及笄呢。” 说着幽幽的叹了口气,“闺女一眨眼就长大了,想到她要嫁出去,就觉得家里空荡荡的。” 将小葱炒鸡蛋端上桌,周明智看了看儿子,“快吃,吃了去私塾。” 周安柏看了看天色,还早呢。 好不容易等儿子出门去了,周明智上前抓住肖蝶儿的手,揉捏了几下。 “要不,咱再生一个?” 肖蝶儿瞬间红了脸,“呸,咱俩都多大年纪了?还生?” 周明智看着妻子,眼里的情意浓的可以化出水来。 “以前,觉得生孩子就是女人鬼门关走一趟,有点吓人,可如今看看卫大夫的医术,我倒是有了信心。” 拉着妻子的手轻轻一带,长胳膊一揽,将妻子搂在怀里。 周明智贴着妻子的耳边亲了几下,“再生一个吧,不避孕了。” 肖蝶儿也有些心动,“年纪大了,不好怀呢。” “怕啥,我多努努力……” “哎,别,大白天的……芽芽还在家……” “她一向起的晚……” 偏偏芽芽今日起的早。 她知道今日要播种,想趁着太阳还不烈,早早的和爹爹把豆子点了。 洗刷完了,才要出门,就听见爹娘在饭屋里传出来调笑的声音。 她不是未经情事的黄毛丫头,自然明白他二人在干嘛,顿时面红耳赤的止住脚步。 爹娘真是——一言难尽! 大梦里,她经历过不少男人,具是猥琐恶心,导致她对肌肤相亲极度排斥,本能的排斥。 可听爹娘亲亲我我,调笑嬉闹,又觉得相爱的人自然而然肌肤相亲,是一件无比美好的事。 想起卫望楚那一压,一舔,和他得意挑衅的表情,忍不住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大梦里的不堪层层叠叠压过来,少女甩甩头,调整情绪,将那些尽数压往心底。 唉。 肖武也听见了小姑和姑父的调情,心里暗暗羡慕,在肖家,亲娘太霸道,爹爹太软弱,极少有这样温馨的时候。 不由期盼着他和芽芽也可以这样相亲相爱到白首。 想到对芽芽势在必得的卫望楚,心里又烦闷不已。 想曹操,曹操到。 卫望楚一大早就赶了来。 “芽芽眼睛不好,不能劳累,我来帮周二叔一起播种。” 周明智自然要客气一番,禁不住卫望楚太过执着,只好听之任之。 这个郎中当女婿虽然年纪大了点,但是好在医术精湛,对芽芽也不错。 一行人往地里走,正遇到在地里忙活的张山、周杏和姚瑶。 张山负责刨沟,姚瑶抱着簸箩一脸娇笑紧跟着他,负责往沟里点豆子。 周杏一脸不高兴的拿着锄头负责平沟,被远远落在后面。 看来耿直女汉子周杏不是娇怜少女姚瑶的对手啊。 “哎,这个小杏,自家地里的活一点不干,跑来帮别人干!” 周明智算是看出一点门道,周杏这是看上张山这个穷小子了。 这个穷小子有什么好?长的不好,家世不好,还瓜拉着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师妹。 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小杏!过来!”周明智忍不住叫道。 周杏抬头看到周明智,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这要是让俊臣哥知道了,还不得教训死她! 立刻放下手里的工具,快步走到芽芽身边。 “二叔。” “在这干啥,咱家地里活还没干完呢,就帮上人家了?” 女生外向,一口闷气涌上来,憋的慌。 “我,我不帮他们了,我来干咱家的,二叔。” 小霸王周杏难得这么快服软,周明智没再说啥,“走吧。” “那是谁?” 卫望楚远远的和张山点点头,转头问周杏。 “张山师傅的闺女,姚瑶。” “她怎么在这?” 周杏眉眼一暗,“张山师傅去世了,她无处可去,来投奔张山。” 这么突然? 卫望楚挑挑眉,和大家一起走了,远远的瞥见,张山停下手里的活路,一路盯着周杏看。 笨蛋。 “怎么样?” 芽芽故意拉着周杏落后几步,戏谑的看着周杏。 “不怎么样。” 芽芽一愣,“那姚瑶不是一直说看上张山了,张山什么态度?” “不知道。” 周杏说着眼眶一红。 芽芽顿时一愣,从记事起,就不记得周杏曾经哭过。 什么事在她这里都是能打回来就打回来,打不回来就想办法打回来。 实在找不回场子的,忘了就忘了,不去计较。 洒脱的周杏,竟也有委屈的眼眶通红的时候。 挎住周杏的胳膊,“张山对你不好?” 周杏摇摇头,“不好。姚瑶一哭,就什么都依着她了,要什么给什么。”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还是他就没打算拒绝姚瑶?” 周杏也说不上来,“都有吧。” “本以为他是个明理的,如今看来,也是个渣渣。” 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张山看向这边,知道他看不见,还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男人,都是一路货色。” 周杏深吸一口气,“姚瑶娇娇弱弱的,一有不顺就哭哭啼啼,想拒绝也难吧。” 还替他找借口。 “男人,对投怀送抱的女人,不想拒绝、半推半就是坏,想拒绝、拒绝不了是蠢。” 芽芽瞥了她一眼,“张山是哪一种?” 周杏摇头,“后一种?不知道。” 她不相信她的感受都是错误的,她不相信张山对她没有想法,只是,又不确定。 “这样的蠢货不要也罢!” 又觉得说的太武断,转头看着周杏,“还想再试试吗?” 周杏犹豫了一会,“不想试了吧。” 从没有人惊艳的看她,从没有人给她准备昂贵的生日礼物,从没有人自己一口不吃尽给她剥瓜子,从没有人这么听她的话,她叫他往东不敢往西。 但是,如今,他更听别人的话。 没意思之极。 “不试也好,天下好男子千千万,他也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芽芽拍拍周杏的小手,“不过,男人也没几个好东西,也不是一定要嫁人成亲的,待在家里和爹爹哥哥们过不好吗?” “我爹有一口吃的,肯定就给我一碗吃的。” 两个哥哥没成亲前,三个老爷们专宠一个小丫头,才把她宠的任性妄为,成为春山村一霸的。 卫望楚默默走着,暗暗听着两位少女的私房话,若有所思。 第69章:渔家女vs商户女 “主子,曾家的人八天前到了镇上。” 卫望楚下意识的摸着手上的水泡——结结实实的干了五天农活,手上磨起了几个水泡。 “八天,才发现?” 卫望楚细长的眸子一挑,凉凉的看向穷七。 穷七背后一凉,“五日前便发现了,只是,您,您一直在周家帮忙,未能联系到您。” “到了你的地盘三日,你才发现,这样的警觉度你觉得可以吗?” “这次来的是个不受宠的姨娘,身边没带什么高手,打扮成富家闺女回娘家,这才没引起我们的注意。” 穷七单膝跪下,“属下办事不利,请主子责罚。” “领三棍子吧。” “谢主子。” “起来说。” “是。” “曾家?谁?” 穷七垂手立在一边,轻声道:“来人是曾家庶出三少爷的一个不受宠的姨娘,叫蒋青婉。” “曾家庶出的三少爷……已经私下投奔了九皇子?” “是,曾大人还站在太子一队,但是对三少爷的事应该也不是全无所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是想两手准备,毕竟九皇子有钱,在朝中势力越来越强。” “蒋青婉?” 名字听着有点耳熟。 “蒋青婉身世清白,出身普通渔家女,因生的美貌,得了曾家三少爷得青睐,受宠了一段时间,后来失宠就不大出现在视线里。” 顿了顿,大胡子一脸迷惑,继续道,“这蒋青婉到了镇上,做了一件奇怪的事,让人把周致远已经过世妻子的坟偷偷挖开了。” 周致远? 芽芽的三叔,春山村的夫子。 他的妻子,便是周阿娇和周俊臣的亲娘。 “周致远的妻子叫孙小荷,原是私塾上一任夫子孙之孟的闺女,已经死了十三四年了。” 卫望楚捻着手指,他到武家庄的时候,孙小荷已经过世好几年了。 “有何发现?” 穷七递上一个油布包,打开,露出里面的一小节骨头。 一寸黑一寸白,黑白分明。 “乌毒。” “这是孙小荷的尸骨。” 大胡子脸上疑惑更甚,“孙小荷身家清白,却死于乌家堡的独门毒药——” “属下查了,孙小荷一生从未出过福山镇,按说从未招惹上乌家堡的人。” “除非,这镇上有乌家堡的人。” 卫望楚神思飘的很远,“乌家堡早被灭了门,难道还有漏网之鱼?” 穷七点头,小心翼翼的道:“属下也是这么怀疑的,先承德太子德高望重、人脉深厚,保几个门人应该也是容易的。” 顿了顿,大胡子又道:“五天前,蒋青婉约了周致远家的姨娘祝青莲见面,不知说了什么。” 蒋青婉? 祝青莲? “可有查到这二人的有什么联系?” 穷七摇头,“一个是普通渔女,一个是商户小姐,查不到什么联系。” 卫望楚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意,“普通渔家女能扮成富家女躲过你们的探子?” 穷七额角见汗,“是,属下也这么想的,属下会继续查。” “祝青莲可有查过?” “祝青莲说是府州一小商户的女儿,属下查了,府州倒的确是有这么一户祝姓人家,后来犯了事,入了大狱,主家死了,妻离子散,闺女失踪了,有的说死了,有的说被人卖到勾栏里。” “这和祝青莲出现的时间正好对的上。” 卫望楚不作声,取了一根银针,在油灯下烧了一烧,对着掌心的水泡刺了下去。 祝青莲那通身的做派分明不像个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腰肢轻摆的幅度都好似是日日年年训练出来的。 大胡子轻声道,“只是越是对的严丝合缝,越让我觉得有问题,感觉像被人编排过似的。” “清白的身世,呵呵,继续查。” “是。” 穷七点点头,“主子,我朝在西河与西戎之战,奎徐将军败了,他和他义子奎攸不知所踪,传言他二人投敌叛变了。” “叛变?一派胡言。” “是,当年奎家五十六口全部被西戎所杀,奎徐与西戎有不共戴天之仇,不可能投敌。只是,奎将军当年曾是先太子的人,属下觉得是有人觉得他挡道、碍眼了。” “查查投敌的消息是谁家放出来的。” “属下查过了,矛头指向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是现太子的人。 穷七摇头疑惑道,“属下觉得这消息查的太顺……” “太子和十三皇子不是做事这么不小心的人,怕是有人故意留下线索。” 卫望楚点点头,“再查查吧,不外乎是那么几个人。” “是。” “奎徐、奎攸是个汉子,让我们的人找一找,能救便救一救。” “是。” “京城那边可有别的消息?” “没什么特别的消息,只听闻国师了闻大师近日要出关了。” 了闻? 当年,因为预示天灾,救了大周漠北整整十几万人口的性命,被封为国师,可是也因为泄露天机遭到了天谴,不得不闭关修炼。 这一闭关,竟然快二十年。 泄露天机,预示天灾? 又是一个未卜先知。 不由又想起芽芽,想起少女一系列仿佛知道未来之事的安排。 “最近可有贴子来?” “有的,户部侍郎的母亲、封大学士的嫡妻、姜将军的幼子身子不适。” 穷七头低的更低,“还有四王爷家的九郡主,来了四封帖子,说她身子不适。” 卫望楚眸色晦暗不明,“都接了吧,也该去会一会了闻大师了。” 顿了顿,“九郡主的帖子不必理会。” “是。” 油灯摇曳,眨眼东方露出鱼肚白。 东屋的格棱窗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芽芽睡的迷迷糊糊,转头看去,只见窗户忽然缓缓打开了。 一张阴翳阴沉狠厉的脸出现在眼前。 “你想逃去哪啊?” 带着倒刺的九尾鞭带着风声甩了过来,抽在身上,立刻血淋淋的一道。 “啊——” 芽芽大声的呼痛,男人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满意的笑容,阴狠的眸子里闪过丝丝狂热。 “来啊,继续叫!” 说着,鞭子又甩过来。 少女身上红的白的交相辉映,分外刺眼。 男人却享受眯起眼睛,一跃从窗外跳了进来。 “伺候那老东西,嗯?” “你身上有多脏?!” “用你自己的鲜血来清洗!” 说着扑向芽芽。 “啊——!” 少女又从一场大梦里惊醒,惊恐的睁开眼睛。 ——她趴在私塾女子堂的课桌上。 还好,是梦。 “怎么了?又做梦了?” 周阿娇捋了捋她的发梢。 “卫大夫给你开的香,你试试呗,兴许就不做梦了呢。” “嗯,没事,做梦而已。” 芽芽把头抵在课桌上醒神,就听乔禾兴奋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凤翎,凤翎,你猜猜我刚刚看到谁了?” 周凤翎腰背挺的绷直,捻着狼嚎练着字,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 “谁啊?” “彭强西!” 芽芽顿时一个哆嗦。 “彭强西怎么会来我们村,你看错了吧?” 乔禾笑着嗔了她一眼,“彭强西哎,我怎么会看错!” 这可是她的魂之所向! “彭强西来我们村干嘛?” 周凤翎并没有多少热情,肖武这个白月光在呢,彭强西便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 “不知道,去了郑家。” 第70章:表妹表哥表个白 “表哥?我可以进来吗?” 芽芽敲响了肖武的门。 肖蝶儿是典型的宅母,平日里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躲开她见一见肖武,实在太难了。 趁着肖蝶儿去隔壁看望生病的王家奶奶,芽芽抓紧机会去见表哥。 肖武和安柏住一间,安柏白日里上私塾不在家,那房间里便只有他一人了。 肖武刚从外面回来,跑了一趟春山,浑身汗哒哒的,正要解开外衫换衣服。 “啊,芽芽,稍等。” 飞快的扒了身上的汗渍渍的衣衫,换上一身昨日刚熏过的月白色锦袍——本是打算明日去镇上谈生意穿的,提前用上了。 肖武本就生的俊美,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龙眉凤目,顾盼生情。此刻一袭月色锦袍,中间系一根青玉腰带,更显得少年长身玉立,风流异常。 “芽芽,进来吧?” 少年翩翩佳公子打开房门,俊美无双的脸上挂上一个柔情蜜意的笑容,真真像画里走出来的富贵公子。 芽芽却无心欣赏,才堪堪迈进来半只脚,被里面的味道一冲,又退了回去。 她一捂鼻子,“什么味?” 肖武尴尬的石化在门口,双颊泛红慢慢延伸到耳根。 他不自在的瞥了一眼床脚刚换下来的汗哒哒的脏衣服—— 有这么大的味道吗? 芽芽看他难堪,不好意思的笑笑,“表哥,你熏香吗?” “我,鼻子对熏香敏感,闻不得香味。” 肖武松了口气,原来是香味。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昨夜倒是熏了熏衣服,你不喜欢,以后就不熏了。” 芽芽立刻摆手,“不用,不用,你熏你的,我也不进你房间,熏不着我。” 肖武挠头傻笑,丝毫看不出是个久经商场的小狐狸,一双黑亮的眸子泛着天真又欢喜的光芒。 “我其实也不喜欢熏香的味道。” 芽芽笑笑没接茬,略一犹豫,轻轻道。 “表哥,我是来把这个还你的。” 看少女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锦包,肖武一愣,这不是他送她的簪子吗? “这是?” 肖武一双杏眼好似蒙上了一层纱,“芽芽不喜欢这个吗?” 不待少女回应,立即又道,“珍宝阁的新品,果然没有经典的耐看,我们去珍宝阁换一个你喜欢的吧。” 芽芽想也不想,立刻摆手,“不用了。” 少女紧张的攥攥手,“你看我,平日里也不喜欢带这些金的银的首饰,这东西又贵重,放在我这里浪费了。” 少女实在不咋滴会拒绝人,大梦一场,好似活了两世,从来只有人负她。 “舅母一向喜欢这些,不如表哥带回去送给舅母,她一定很开心。” 少年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星眸敏锐而深沉的盯着少女,直盯的她不自在了,才忽然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 “我只当所有姑娘都喜欢钗环,果然芽芽是个不一样的。” 芽芽暗暗松了一口气,“对了,我前阵子还给外祖母做了一条抹额,表哥回的时候替我捎回去吧。” “好,祖母向来喜欢你,看到了一定高兴极了。” 芽芽笑着点头。 外祖母是个心气儿极高的,曾经外祖父拜封六品官,大姨肖梦儿又被封为先太子侧妃。 肖家也是曾红极一时的。 尽管历经外祖父身亡、先太子被废、大姨身亡、肖家败落等一系列的变故,依旧没有磋磨她的骄傲。 当年,外祖母也想让肖蝶儿高嫁,复刻肖梦儿的荣宠,再现肖家的盛景。 奈何肖蝶儿是个不听指挥的。 甚至不惜毁容以示抗议,最后下嫁农夫周明智,彻底惹恼了外祖母,这些年的往来也不过是年节走动。 大梦里,因着芽芽的美貌倒是对芽芽多看几眼,几度想把手伸进芽芽的婚事里,都被肖蝶儿给挡回去了。 算算时候,也差不多要来了。 芽芽回屋躺在床上,苦笑摇头。 那时候,为了躲避外祖母的手,郑济陈又表现特别贤良,爹娘早早的便与郑家把婚事定了,刚过及笄,过了爹爹的快孝,便成亲了。 如今,除了虽然装作眯眯眼,整日扮丑,她真不知能不能避开外祖母强悍的手。 还得扒紧卫望楚的大腿呀。 少女走了,肖武低头看着簪子,黑眸沉沉。 转眼,却又一脸势在必得,不喜欢簪子,那就换个别的。 脱了身上的袍子,换了一身莲青的锦袍,顺手又将那熏过香的袍子晾了出去。 少年骑马穿过小村,才要踏上大路,忽得听有娇柔的声音。 “武表哥——” 回首望去,却是像锦鸡一样的周凤翎。 还是那身绯红色流光锦缎收腰襦裙配同色百褶底裙,头顶并蒂牡丹和两只红宝石牡丹花流苏坠,只是飞天髻梳的不太工整,略有歪斜。 农家女故作大家小姐装扮,土里土气,不伦不类。 看,这就是喜欢钗环的姑娘,果然和他的芽芽不一样。 “武表哥这是要去哪里呀?” 少女没有了往日的挺拔,扭着身子摇了过来。 少年不着痕迹的皱皱眉。 “你找我有事?” 周凤翎一手搭在眉前,红润润的嘴唇微微嘟着,“武表哥,你下来说嘛。” 嗲嗲的语气,让肖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骑在马上,太高了,我,我看不见你呀。” 骑在马上和人说话,显得高高在上,的确不太有礼貌。 肖武犹豫了一瞬,翻身下来。 浓郁的脂粉香气冲鼻而来。 芽芽说的没错,香,果然不是很好闻。 少年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说吧。” 周凤翎清秀的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上前一步。 “武表哥……” 肖武又后退半步,“我听得见。” 周凤翎神色一顿,略尴尬的拧了拧身子,垂下头,羞涩的从袖袋里掏出一个洒金散花如意暗纹普蓝锦缎绣鸳鸯戏水荷包。 鸳鸯荷包? 肖武不动声色的往后撤了撤身子。 “武,武表哥,上次得了你送来的舶来的长核桃,无以为报,绣了个常用的小玩意……” 少女拧着身子转啊转,扭捏着,羞涩着,柔柔的继续道,“我手工不好,望武表哥不要嫌弃。” 少年犹豫了一会,“我素日里不用荷包,周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还请送给其他需要的人吧。” 周凤翎吃惊的抬起头,细长的眸子里水光乍现,“武表哥,你,你……” 话没说完,只是默默垂头看着少年腰间。 不用荷包,那你腰间挂着的宝蓝色锦缎绣如意荷包是啥? 肖武低头看看自己的荷包,面不改色的道,“这是旁人所赠,是例外。” 旁人? 周凤翎嗯了一声,并未抬头。 “武表哥,我,我,我也可以是例外……” 倒是直接爽快。 “对不起,已经有了例外。” 肖武转身要上马,就听少女柔柔的问。 “是芽芽吗?” 少年回头,未置可否的嗯了一声。 少女不甘的看着他,“武表哥,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少女呼吸忍不住一滞,一副为你好的表情。 “武表哥,你已经见过卫大夫了,想必也看出来芽芽和他关系匪浅,上次在镇上我还见他们牵过手。” 不待少年反应,周凤翎紧赶着道,“不仅如此,芽芽还有郑家少爷,还有镇上的彭家少爷——武表哥,你觉得你排第几?” 少年沉了脸色,“周凤翎,慎言。” 微微上前一步,双眸压成倒三角,锐利的盯着少女。 “对一个姑娘来说,长得丑不是毛病。” “你——” “因为嫉妒,便恶言造谣诋毁她人,真是灾难性的丑陋,丑到家了。” 周凤翎脸色唰的一下变的惨白,长这么大从未被人指着鼻子说长得丑…… 肖武骑马扬长而去。 周凤翎站在原地久久不能醒神。 “哧——” 一声轻蔑的哧笑声从身后传来。 不会吧,这么丢人的时候被人看到了? 周凤翎强打精神回头看去。 ——!! 高岭之花彭强西! 周凤翎脸色更白,下意识挺直腰背,双手紧握,做出一副端庄高雅的模样。 “刚刚还是一朵摇摆的红尘娇花,怎得见了我就变成端庄贤淑的大家小姐了?” 周凤翎脸色白了又红,“这位少爷慎言。” 彭强西玩味的摸着下巴,缓缓靠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打扮的和只锦鸡似的。” “你是谁家姑娘?” 第71章:看上祝青莲? 打扮的和只锦鸡似的…… 彭强西身后两个小厮福乐和福贵抿着嘴压住要溢出来的笑声。 周凤翎气到恍惚,只觉得一张脸火烧一样,恨不得此刻地面有个裂缝,好让她钻进去藏起来。 恍惚间,听他继续问道,你是谁家姑娘? 少女被问的顿时一懵。 “嗯?” “我们少爷问,你爹是谁?” 彭强西耐心渐失,小厮富贵忙上前追问。 他这是在打听她? 周凤翎端着的腰身忽然就软了下来,红着脸柔声道,“我爹是春山村的夫子周致远。” 彭强西长眉微挑,“你娘叫什么名字?” 嗯?不是你叫什么名字? 是你娘叫什么名字?! “我娘叫——少爷问我娘的名字作甚?” 彭强西眉头皱起,很是不耐。 “问你话,回答就是,管那么多!” 小厮回答的凶神恶煞,周凤翎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一愣,有些犹豫。 “说!” “祝,祝青莲。” 彭强西嘴角微勾,轻声念道,“祝青莲?名字倒是不错。” 远远的周阿娇和周杏站在巷子口,将周凤翎、肖武和彭强西的前前后后发生的事看了个彻底。 周凤翎说芽芽坏话,周杏差点没忍住冲出去,被周阿娇拉住了。 正好借机看看肖武的品行。 肖武拒绝的彻底,还毫不怜香惜玉的怼了回去,真是爽爆了! 彭强西那声打扮的和锦鸡似的,两位少女差点没笑出声来。 “那人是谁?” 周阿娇眉眼带笑,对前面那位锦衣少爷立刻好感度上升两个加号。 “那是镇上彭家的少爷彭强西。” 周杏也笑嘻嘻的。 “原来是他,怪不得可以这么趾高气昂的让周凤翎吃瘪。” 周阿娇捂嘴娇笑,“芽芽那个懒丫头,叫她光懒在家里不出来玩,这么好看的戏没捞着看。” “就是啊,一下两出戏。” 周杏揽着周阿娇的肩膀,“走吧,咱们上山去,再不去花都败了,都没花折了。” “给芽芽带一大捧。” 被两位少女念叨的芽芽正窝在闺房里翻书呢。 春光正好,正是踏青赏花好时节,可想想彭强西在,便不敢出门了。 “砰砰砰!” 大门传来拍门声。 芽芽慢腾腾挪到门口,警觉的问,“谁呀?” “仙女姐姐,是我。” 小乞丐山芋。 芽芽打开门,看着门外捧着一包苏锦记肉包子笑吟吟的小山芋,笑道,“小山芋,你怎么又胖了?” 白白胖胖,都快发成白面馒头了。 小乞丐呲牙笑了,把手里的包子往芽芽手里一塞,“姐姐,你爱吃的包子。” 芽芽接过来,拿了一个,咬了一口。 “好吃,谢谢你,快进来,家里没人。” 因着小乞丐坐下,到了茶水给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包子,“你也吃,一起吃。” 小乞丐嘿嘿笑着也拿了一个吃。 “姐姐,彭家少爷来咱春山村了。” 芽芽沮丧的道,“我知道。” 他这顿大佛在,她都不敢出门了。 小山芋挂起一个坏笑,“你可知道他为谁而来?” 芽芽摇摇头,“为谁?” 反正不会是她。 “你那爱装模做样的堂妹叫啥名?” 小乞丐一口吞了包子里的肉胡儿,满足的咀嚼着。 “周凤翎?” 为她而来? “对对对,周凤翎,乡下丫头真敢起名,嘿,我们,”小乞丐忽然顿了顿,啃着包子皮继续嘲笑道,“镇上那么多大户人家官家小姐,都没人敢叫这个名!” “你说,彭强西为了周凤翎来我们村?” 芽芽眼里出现些许疑惑,上次在镇上,彭强西看周凤翎一脸的嫌弃,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小乞丐摇摇头,“不是。” 七八岁的小孩脸上挂起一个十足成年的暧昧笑容,“彭家少爷有个癖好,专好妖娆的已婚妇人,比如,陶里翁的老板娘,那骚的,隔一条街我都能闻到那股子骚味!” 意识到自己说的太粗俗,小孩儿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低头啃了啃两口包子。 “姐姐,我说话粗鲁,都是跟那帮老乞丐学的,东家也常骂我,我改呢,你别介意啊。” 芽芽耳根微红,摇头,“你东家是做什么的?” “卖点杂货。” 小乞丐一口闷了一杯茶,“彭家少爷为的是周凤翎她娘来的!” “那天,我看的清清楚楚,周凤翎和她娘从馨兰苑出来,不一会彭家少爷就跟出来了,站在门口看着她俩的背影,一脸的淫……不可说,不可说。” 说着,呸呸两声。 东家还说是不是在看周凤翎,那怎么可能! “他那眼神一看就是粘在周凤翎她娘的屁股上了!那娘们儿,也太会扭了,就那给腚,我看了都把持不——” 看着芽芽尴尬的神情,小乞丐顿时住了嘴,平日里跟那帮乞丐说浑话说惯了,一讲风流事就容易收不住。 “嘿嘿嘿,姐姐,我错了。” 芽芽不好意思的摆摆手,敲着桌子道,“他来了也没用,祝姨娘犯了点错误,被三叔禁足呢,平日不出门。” 犯了点错误? 一个骚的他小小年纪都受不住的女人能犯什么错误? 小乞丐顿时来了兴趣,嘿笑着问,“犯了啥错误?” 芽芽简单把那日的事情讲了一遍。 “啥?!这个**人竟然还敢陷害你?!” 小乞丐听完,立马气的站了起来,这仙女姐姐人美心好,还是东家老大的心尖尖,竟让那个**人欺负?! 少女拍拍他头,“少说浑话!坐下。” 小乞丐乖巧的坐下,一双小眼睛却愤恨的转来转去。 少女眯眯眼睛,眼珠子一转,略带得意的道,“她不是没陷害成,反而被我摆了一道?” 压低声音悄悄道,“她那肚兜是我偷的。” 小乞丐拍手叫好,又略带惋惜的道,“这要是在大户人家,直接就被当家奶奶一碗药灌下去,一命呜呼了,可惜你三叔是个软蛋,被人带了绿帽子竟然都能忍!” “也没办法,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十几年夫妻了?” 芽芽一手托腮,“何况,祝姨娘是个会演戏的,本来就没什么实锤说她……她再哭哭啼啼解释解释,三叔被她蒙骗了也是常事。” “哦,对了,这祝姨娘前头都被禁足了,是什么理由去的镇上的呢?” 还是和她的奸夫。 芽芽百思不得其解,梁涛这个人是怎么勾搭上祝青莲的呢? 论貌,他矮挫丑,不及三叔万一。 论财,他家里穷的在村里能正数排第二。 真爱?不可能,祝青莲这种人怎么会有这东西。 难道,祝青莲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她好像是去见了什么人,好像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姨娘的。” 小乞丐斟酌的说,他一个小乞丐可不能透露太多了。 “穿金带银的,还带着丫鬟婆子,不过,看那打扮和长相,不像什么太太,倒,倒跟祝姨娘有的像的。” 大户人家的太太姨娘? 芽芽翻找着记忆,猛地想起一个人,柳七娘? 不对,不对,柳七娘找到祝青莲就直接下死手了,怎么可能还放她回来。 那是谁呢? “你盯着她,看看她还会不会和祝青莲接触。” 那场大梦里,她过的稀里糊涂的,前期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被骗心骗身,后期是被禁锢的瞎眼禁脔,被熏香控制的活死人,很多人很多事都不清楚不明白。 祝青莲出身那种地方,本就不简单,只是她还藏着什么秘密呢? 梁涛到底知道什么? 小乞丐点头应下,眼珠子一转,“姐姐,我们把祝姨娘的丑事张扬出去怎样?” 第72章:卖个惨 把祝青莲的丑事张扬出去? 她早就想这么办了。 眼瞅着夏天降至,周阿娇的婚事将会被提上日程,绝不能让她在这时候故技重施,害了周阿娇一生。 “我去乞丐群里一说,几天就能传遍全镇。” 芽芽眯着眼想了想,“不行,你不能出头,祝姨娘可不简单,被她发现是你搞的鬼,怕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和她交过一次手。 她小小赢了一丢丢。 可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如今在憋着什么坏呢。 一个城府深沉的女人,她手握未来都不敢轻易下手。 “而且,在镇上传效果不够,我有主意。” 少女冲小乞丐招招手,趴在他耳边嘀咕,“这样,你去找村头小尾巴……” 说完又进屋取了一方汗巾子包着的东西递给小乞丐。 小乞丐将东西收了,笑着应下。 “姐姐高明!” 芽芽从荷包里掏了十文钱来递给他,“你如今有东家了,也不怕那些乞丐抢了吧。” 小乞丐摆手,“我现在能自食其力了,不用姐姐的钱了。” “那不行,你替我办事,当然要收钱了。” “咱俩谁跟谁?如果姐姐不嫌弃,就把我当弟弟吧!” 东家老大的女人,这大腿可得抱紧了。 “越是关系好,才越不能白用啊!那不是坑自己人嘛?” 少女把钱塞给他,“再说了,你都七八岁了,攒点钱,找个先生识几个字,要不然以后找不到好生计,那可找不到媳妇儿。” 小乞丐小眼睛眨阿眨,见她一脸执拗,笑笑把钱收了。 姐姐对他真心好,他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从芽芽家离开,小乞丐一路向西,拐进一个巷子,上了一辆青布马车。 “说了?” 大胡子穷七一身锦衣,端坐车厢门口。 “说了,“小乞丐在车辕上坐了,“掌柜,这小事还劳您在这里等我?” “她怎么说?” “还能说啥,我姐啥也没说,我早说了,我姐不可能对着彭家少爷有想法,且看不上他呢!” 小乞丐眼神瞟向后车厢,那里隐隐飘出来阵阵血腥味。 “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啥?您可放心吧!” 穷七眼珠子往后一转,又迅速的转回来,抬手给了小山芋一个脑瓜崩,“胡说八道啥?啥试探,是提醒!提醒!” 还不是后面那位不放心。 且说芽芽送走了小乞丐,把剩下的包子热到锅里,拿起绣绷子准备绣个什么,才动手,就听到大门砰砰直响。 少女放下绣绷子走到门边,俏声问:“谁呀?” 一声疲累的声音传来,“我。” 已经好几天不见的卫望楚。 芽芽却不开门,不自在的摸了摸唇角,娇俏的嘟起嘴,“卫大夫有事?” 语气不自觉的带了些许嗔怨。 “嗯。”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累。 少女清亮水润的凌波目微微一转,“那你说吧。” “……” 男人嘟噜嘟噜说了一长串,少女只零星听到了几个字,“你说大点声。” “嗯——” 一声闷哼,紧接着有什么撞到门上,又重重的摔到在地上。 “卫大夫?” 少女一脸惊疑,什么情况? 略一犹豫,芽芽猛地打开了门,正好卫望楚扶着门刚站了起来,被她一闪,顿时身子不稳,向少女倒了过去。 “啊——血,你受伤了?” 少女下意识的扶住他,看着他已经被血浸透了的前胸和后肩,连声道,“快,快进来。” 男人才迈半步,身子一个不稳,顿时趔趄了一下,少女也被带的也一歪差点摔倒。 “走不了了吗?” 少女将他的胳膊绕到自己肩膀上,半扶半抱着往前挪。 男人嘴角微翘,大手将少女肩膀搂紧,嘴上却说,“别,你不习惯和人如此亲近,不用扶我。” 芽芽不吱声,他又不是要侵犯她,自然不一样。 男人垂头仔细的观察着她,眉眼弯弯,“我也不习惯和人亲近,我自己可以的。” 他还不习惯和人亲近? 呸! 芽芽被他压的几乎直不起腰,“这个时候了,您就将就将就吧。” “也罢。” 男人把头靠在少女头上,长叹一声,“脖子疼。” “哦——” 终于把男人挪到了廊下,扶着在椅子上坐下,芽芽狠狠的喘了一口气。 “你,你,这都是血,要处理一下吗?” 卫望楚艰难的低头,细长的眸子在那些血迹上扫过,“我胳膊抬不起来,无法处理,你方便帮忙——没关系,死不了。” 芽芽…… “我要怎么帮忙?” “你做过的,撒上药,包起来就行。” 男人深凹的眼窝闪着信赖依靠的光波。 芽芽硬着头皮走过去,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二人相隔不足半米,男人垂着头眉眼柔和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她未施脂粉,皮肤白皙莹润,绒毛细且短,好似光圈一样敷在脸上,长长的睫毛上下煽动间,露出平日里秋水荡漾的星眸——此刻露出了不安、忐忑、担忧等情绪。 不过是几个盘扣,少女解了半天怎么也解不开。 才发现她的手抖的厉害。 一个刚刚14岁的农家少女,何时见过这等阵仗? 男人不由有些后悔,穷七那死小子下手太重了些,这还没解开衣服已经被吓成这样,那—— “算了,小伤,不用理会了。” 握住少女白皙柔软的柔荑,感受到她的颤抖,男人安慰道,“真的是小伤,别害怕。” 少女瞪着他,“这还是小伤?” 这前后被血洇透的样子,和周明智被熊打的那次比也不遑多让了。 少女抽出手来,转身进了屋子。 嗯……吓跑了? 不管他了? 风六那个死小子给出的什么糟主意! 说什么他多了解女人,了解个屁。 男人正愤愤不平,少女拎着剪子、端着水出来了,几剪子下去,顿时露出里面的里衣。 白衣鲜血,分外打眼。 少女眼眶微红却故作镇定的扒开里衣,露出前胸后肩两处的血肉模糊的伤口,不是刀伤剑伤,倒像是被什么动物抓伤。 一道压一道,道道深的都似乎能看到骨头。 “药呢?” 男人用下巴指了指腹间。 少女二话不说伸手摸了进去。 里衣里面就是裸露的肌肤—— 少女硬着头皮沿着男人结实的肌肉线条,从左边摸到右边。 没有。 男人感受到少女指腹柔软而冰凉,擦过的地方却神奇的发了热、着了火,脸上也挂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你把药贴身放?” 少女摸了一边没摸到,正要再摸一边,男人的脸却忽然红了彻底。 “记错了,在袍子口袋。” 芽芽白了他一眼,翻了翻剪落的袍子,将药掏了出来。 上好的金疮药,一遇到伤口便立刻化了进去,血水便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 用帕子仔细的将周围的血水擦干净,芽芽已经镇定多了。 “用什么包扎?” “旧衣服什么的都可以。” 芽芽想了想,跑进她的东厢房取来一块新布,这是买来想做一身新里衣的,刚洗过,很是柔软亲肤,倒是适合包扎。 毫不犹豫的下剪子剪成长长的一条条。 轻轻取了一条,芽芽咬唇看着宽大的男人,略有犹豫。 男人无辜的回望着她。 这么大的伤口总不能这样裸着——芽芽咬牙上前,双手绕过他的脖子往后伸,好似要抱住他一般。 两颗心不受控制的开始狂跳。 一个荡漾无比,一个复杂无比。 芽芽闭了闭眼,将脑海里那些挥之不去的恶心画面尽抛脑后,她在给这个男人治伤,再不治,怕不是要死了。 先在后肩伤口伤覆上厚厚的一块白布,再将长布条覆了上去,轻轻拉到前胸,拢住前胸伤口伤的白布,再慢慢拉到后背。 二人的距离最远不超过半米,最近几乎是抱在一起。 男人嘴角翘起,眉眼弯弯,黝黑的眸子里跳跃着灼灼火花,当少女每一次靠近,他都忍不住想要亲上去。 上一次,他用舌舔过她的唇角。 甜,软,滑。 这一次,他忍不住想咬住那樱红的唇瓣…… 最后一圈,少女微微松了口起,绕过来,系个扣就完成了。 男人双手忽然抬起,一手揽住少女的纤腰,一手压住少女的脖颈,薄薄的唇朝她的压了过去。 第73章:亲个够 少女一愣,心底的恐惧将她兜头罩住,双手下意识的又推又抓,用足了吃奶的力气。 男人一个闷哼,不但不撒手,反而将少女勒的更紧了。 血,渗过刚刚包扎好的布带,慢慢聚集,将少女素白的手浸了个彻底。 粘腻,温热。 少女推抓的动作登时一顿。 他在流血。 一丝清明从头顶灌入,那兜头笼罩着她的恐惧被撕开了一个口。 胃里的翻腾也在一个大浪下趋于暂时的平静。 她终于回了神。 他的薄唇很软,很润,将她的紧紧包裹住,辗转吸吮。 她的鼻腔里充斥着他的味道——药香和着皂角的清香,还有粘腻的血腥气。 她的反应让卫望楚忍不住一喜——他已经做好又让她吐一身的准备。 这是不是意味着接受? 男人更加紧紧的搂着她——今日她未束胸,小笼包依旧是小笼包,柔软的贴着他的胸膛。 男人放肆的亲着她——她双唇软的好似天上的云,不,更像记忆中小时候爱吃的棉花糖,柔软,甜蜜,带着皂角的清香,还有她独有的少女馨香。 这一刻,可以永恒。 不知是他的吻,还是双手粘腻的血,少女觉得她好像被分化了。 身体是一个躯壳,动也不能动,任他索取,予取予求。 心,却好似蹦着蹦着就跳出了胸腔,无力的悬在半空中,漂浮,没有方向。 男人的舌强行撬开她的双唇,却止步在贝齿城下。 几次攻城不下,男人发了狠,用门齿杠向她的。 牙齿相撞相磨的嗤嗤声,好似可以看得见劈里啪啦的火花。 牙根一酸,灵魂归位。 少女忍不住闷哼一声。 男人的长舌趁虚而入,攻城掠地不在话下。 心底有幽泉缓缓在复苏,温热的泉水顺着经脉流向四肢百骸,有熟悉又陌生的情绪在蠢蠢欲动。 那被熏香控制过的身体好似又被什么控制了,一切不由自主。 熟悉的悸动,熟悉的身体反应。 恐惧猛地聚集,如大浪一般扑了过来—— 想反抗卫望楚的吻,却被他的伤口和鲜血封印,动也不能动。 想抵御那来势凶猛的恐惧,也徒劳无功。 想抑制那汩汩而出的温热,却反而让它来的更猛烈。 两颊红霞满天,额头青筋跳起,少女发出一声小猫样的哼哼,身子倏的软了下去。 晕了? 卫望楚不复刚刚虚弱的模样,一把将少女抱起搁在腿上,搂在怀里,一手摸了摸她的脉象。 薄唇挂起一个满足又好笑的笑意,男人满眼宠溺的看着怀里的少女。 她脸上的红霞还未褪去,一双红唇被他吸吮的更加饱满,好似雨后的樱桃,泛着水润的光泽。 被采摘过的少女,透着一股不可言说的妩媚和诱惑。 男人低头轻轻碰了碰她的唇角,无奈又好笑的呢喃,“上一次亲你,你吐了,这一次,你竟然晕了……” 这是他这世上见过的最独特的少女。 自从那次他人性舔了她一口,她便不理他了,即使见面也不冷不热,从不和他眼神交流。 他无论做什么努力,少女都好像把自己关了起来,绝不探头半寸。 风六出了个主意,。 少女心善,受个伤,让她心疼一下,保证揭过那件事去。 不曾想,正好芽芽一个人在家,他借机发挥…… 回去问问风六想要什么赏。 男人心满意足的将少女搂的更紧了点,静静的搂着,感受和她的亲密距离,感受她柔而稳的心跳。 周明智和肖蝶儿回家的时候被院子里的画面吓了一跳。 卫望楚抱着芽芽坐在椅子上,二人浑身是血,芽芽闭着眼睛昏迷不醒—— “芽芽!” 夫妻二人焦急的冲了上来。 “周二叔、周二婶,别担心,她没事,刚刚她替我处理伤口,被我的伤口吓晕了。” 卫望楚淡定的解释,“我身受重伤,无法动弹,拼尽力气也只能做到没让她摔到地上。” 夫妻二人松了一口气。 周明智面色沉沉的将芽芽从他怀里夺过来。 “我送她去屋里躺着。” 肖蝶儿忙跟上。 芽芽虽然双目紧闭,但面色微红,看起来很是康健。 “你出去,我给闺女换衣服。” 周明智不放心的看了一眼闺女,转到门口等着。 不一会儿肖蝶儿出来,他忙上去问,“咋样?” 肖蝶儿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没事,全须全尾,不像晕了,倒像是睡了。” 周明智这才放下心来,夫妻二人走了出去。 卫望楚已经将里衣拉了起来,外跑被芽芽剪的七零八落,自然是不能穿了。 肖蝶儿看着卫望楚已经把包扎带洇透的伤口,面露不忍。 “卫大夫,您这是怎么了?” “最近十里八乡,像嘎子二大爷一样忽然昏死过去的病人特别多,药不够用,我上山采药,误入了要命峰,遇上狼群了。” 穷七等人听到他这样的解释,怕不是要笑死。 误入要命峰?他一入要命峰,那些山珍猛兽都躲着他悄悄走,谁敢惹他? 狼群?笑话,狼群都快叫他爷爷了。 “啊!狼群?” 肖蝶儿吃了一惊,怪不得伤口这么吓人。 周明智眉头微皱,“卫大夫自己没有喷药盒子吗?” “有,不然,可能命都没了。” “周二叔,要命峰那群狼追着我到了狼牙岭,你下次上山要小心些。” 周明智想着刚刚卫望楚抱着自家闺女心里不痛快,只轻轻哼了一声。 肖蝶儿看了他一眼,“孩他爹,你看卫大夫这伤是不是要重新包扎一下?已经洇透了。” 卫望楚摇头,“不必了,芽芽已经帮我已经上过药了。” 周明智看了看他,“大夫说不用就不用吧。” “卫大夫,你衣服被芽芽剪坏了,我去拿意见你周二叔的给你穿一下吧?” “不用麻烦了二婶,伤口还在流血,弄脏周二叔衣服就不好了。” 周明智想着刚刚芽芽身上的鲜血,酸酸的说,“芽芽衣服上都是血了,也不在意我的一件两件衣服了。” 卫望楚生的面若冠玉,眸似星辰,换上周明智的粗布衣服,也不掩俊朗,反而多了几分人气,多了几分亲和,倒比之前看起来更好看。 肖蝶儿看的笑眯眯,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模样。 周明智则哼哼的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你俩喝点茶,我去做饭。” 肖蝶儿给二人沏了茶水,忽然想起来,“哎?肖武这孩子去哪了?” 听到另一个惦记自家闺女的,周明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比起卫望楚,周明智更不喜欢肖武,好歹卫望楚家里没有难缠的婆婆和太婆婆。 肖蝶儿去饭屋忙活,卫望楚和周明智大眼瞪小眼,没了话题。 尴尬的沉默。 半晌,周明智看了一眼卫望楚,“卫大夫,今能多大了?” 卫望楚吞下口里半口热茶,正经的道,“二十有五了。” 二十五! 他才三十三。 年纪是真大呀。 “这么大了怎么还没成亲?” 一副审问女婿的口纹。 卫望楚却甘之如饴,脸上不自觉挂上一抹笑意,“姻缘讲一个缘字,许是一直没遇到缘分。” 周明智刚要反驳,就听他继续道,“就像周二叔和周二婶,不就是天赐良缘?” 这话说的没毛病。 肖蝶儿是肖家庄的大户小姐,若不是她为了反抗家里的安排故意滚下山去,若不是他打猎正巧经过救了她一命,他和她这辈子都可能不会认识。 周明智点点头,看了看饭屋里妻子忙碌的身影,心头微微泛起丝丝甜蜜。 这老小子还挺会说话。 “咳咳……” 周明智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大门一响,肖武骑马回来了。 第74章:草丛里有个黑家伙 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纵马而来,画面很是赏心悦目,廊下两个男人却同时沉了沉脸。 “武儿回来了?去哪了?” 肖蝶儿端着饭菜从饭屋出来,周明智忙迎上去。 “我来端。” “小姑,少做点菜吧,我买了苏锦记的包子回来。” 肖武说着转头向饭屋里看去,“芽芽呢,有她最爱吃的大肉包。” “芽芽,嗯,身体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 肖武应了一声,“对了,小姑,朋友送了我几块上好的料子,轻薄透气,很适合做成夏装,正好给你和芽芽做几身新衣裳。” “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和芽芽整日在灶台转悠,可穿不来好料子,白白糟蹋了。” 肖蝶儿又从饭屋端了稀粥出来,看着肖武笑,“回去给你娘做几身新衣裳,她喜欢漂亮。” “我娘有的,祖母也有,你们每个人都有份儿。” 肖武洗了手,泼了水,往廊下走,好似才看见卫望楚,“咦,卫大夫,您在这呢!您这是怎么了?” 说着狐疑的看着他,眼里难掩戏谑,“被人打了?” 卫望楚淡笑着点点头,没回答。 “什么被人打了,你才被人打了!” 周明智不满的瞪了肖武一眼。 肖武忙赔笑,“开玩笑,开玩笑。” “对了,卫大夫,镇上是怎么了?听说好多人得了怪病,动不动就要昏死过去的。” 周明智一愣,“嗯?就像嘎子二大爷一样的?” “是啊,好多人都说是不是……“ 少年压低了声音,轻轻吐出两个字,“瘟疫。“ “有好多人家一犯就一家子的,太可怕了。” 周明智和肖蝶儿对视一眼,瘟疫?不是吧,嘎子二大爷也没传染人啊。 卫望楚瞥了一眼肖武,淡淡的道,“不是瘟疫。“ …… 春风吹的春山绿,一寸青山一寸春。 春日的春山是最美的,万物始苏,大片嫩绿色的春意将土黄的山丘缓缓遮盖,间或穿着着颜色各异的小花,或者一片一片开成花团锦簇的花树。 村里人刚忙完春种,喜欢三三两两结伴上春山踏青。 周阿娇和周杏不喜欢热闹,索性不走大路,沿着山坡随意而上,体验一下爬野山的乐趣。 “看,那边有野厘子花。” 周杏喜欢杏花,但是不能成枝折,野厘子花有几分杏花的风情,却不怎么结果,一树繁花,结不出三俩个果子,还酸涩难当,村里人都爱折它插瓶。 “那有点陡,你慢——” 周阿娇话还没说完,就见周杏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滑了下去。 “啊——?哈哈哈……” 惊恐的叫没持续三秒,少女哈哈大笑,开启一种新玩法。 站在山坡下,周杏摸摸湿漉漉的屁股,冲周阿娇笑的明媚娇艳。 “很好玩,比溜冰还好玩。” 周阿娇才不信她,小心翼翼的走下来,“小心磨烂了裤子,看你咋回家。” “若不是怕磨烂了裤子,我就再来几次。” 周杏虽然笑的灿烂,却也心有余悸,这片山坡虽然草密且还算平整,到底还是有些小石头、小树枝,真把裤子刮烂了,那可就丢人丢大了。 “下次,我们拿个滑一点的麻布袋隔着,再来滑。” “嘘……” 周阿娇忽然嘘了一声,周杏张着嘴巴无声的问怎么了? “有人在唱歌?” 声音还挺耳熟。 二人顺着歌声转了过去,看到人却双双一愣。 姚瑶。 一袭散花银丝暗纹月白色褙子配雪青百褶裙,乌发挽成单螺髻,鬓边插一朵白色的纱花,耳下坠着白玉耳环,浅笑轻吟,唱的是一首不知名的小曲儿。 听的是坐在旁边的张山。 如今姚瑶依旧住在周杏家,只是早中晚都跑去张山家用饭。 看到周杏,姚瑶柔柔一笑,“小杏。” 张山抬起黝黑的脸,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娇俏的红衫黑裤,双环髻不插任何钗环,面上也未敷任何脂粉,素面白净,一双大眼泉水一样荡漾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不开心。 “小杏——” 男人怯懦的开口。 周杏下巴一扬,挂起一个明媚的笑,“是你们呀。” 笑意未到眼底,“你们继续,我们去那边。” 少女扭头便走,步子很快,周阿娇紧跟满跟才勉强跟得上。 一路奔出去好久,直到看不到什么人,周杏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哭了起来。 周阿娇走上前来,坐在她旁边,一手揽住她的肩膀,任由她哭。 那日看到表哥和那丫鬟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她也哭了好几场。 可后来想想,她甚至都不能肯定是不是对他有情,只是他是她从小就认定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周杏和张山互有情愫,却忽然杀出来一个赶不走推不掉的姚瑶—— 以周杏的性子,那是断断不能容忍的。 赶不走她,便只好赶走自己。 周杏的哭声渐小,最后变成无声的哽咽。 “啊——” 草丛里忽然传出来一声痛苦的**。 周杏顿时止住哭声,看向周阿娇。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刚刚周杏由着性子胡跑,竟然快要跑到狼牙岭了。 “有。” 周阿娇轻声说着,慢慢爬了起来,往声音来处寻去。 “有人!啊——” 少女被草丛里的人吓了一跳,拍拍胸口,惊魂未定的回头对周杏道,“好像死了。” “怎么可能,刚刚还叫出声了。” 周杏跟过来一看,一个衣衫褴褛的壮汉躺在地上。 这汉子约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方脸挺鼻,厚唇阔耳,破烂的衣衫似乎被什么动物撕咬过,几乎难以蔽体,裸露的肌肤黝黑,肌肉起伏间,青筋崩起,很是壮实。 “活呢!” 周阿娇一直仔细看他,终于发现了他胸膛微微的起伏。 看他唇色苍白干裂,少女取下身上背着的羊皮水壶,拔开盖子,送到他唇边。 男人下意识的微微张开嘴巴,贪婪的喝着。 “怎么办?咱俩也弄不动他啊。” “去叫人吧!” 周杏拉着周阿娇想走,男人却一个反手抓住了周阿娇的脚腕—— “啊——” 周阿娇跌坐在地上,吓的惊叫出声,想抽出脚腕来,却怎么也挣扎不开——越挣扎,他抓的越紧。 “放开!放开!” 周杏急了,下手去抠他的手,铁钳一样的大手紧紧箍着少女纤细的脚腕,掰也掰不开,越抠,他越用力,周阿娇的脚都被箍的变了青紫色。 少女疼的眼泪嘀哩咕噜往下掉,却强忍着一声也没哭出来。 “怎么办?” 周杏急得六神无主,反而周阿娇慢慢镇定下来。 “小杏,去找张山。” 沿着刚刚跑过来的小路一路往回跑,都不用拐弯,很快就到。 周杏点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跑了。 直到看不见人了,周阿娇才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在这荒山野岭,被一个浑身浴血半死不活的人掐住脚脖子,真是天降无妄之灾。 呜咽着哭了半晌,抓着她脚腕的手忽然一松又一紧。 “别哭了!” 那方脸汉子忽然睁开眼睛,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带着仿佛可以看透一切的锐利扫向哭泣的少女。 第75章:东海有夔兽 “别哭了!“ 男人的声音粗粝沙哑,带着一股子杀伐果断,周阿娇被唬的一跳,哭声嘎然而止。 男人长长的睫毛一翻,那双锐利眼睛四下扫了一圈,最后又看向少女。 “这是哪?” 上位者的语气,自然又压迫的问话。 周阿娇来不及擦肆意流淌的眼泪,红着眼睛惊恐的看着他,怯怯的说,“春山。” “春山?” 男人下意识的重复,眼珠子扫向周围,却似乎对这地方并不熟悉,一脸的迷茫。 男人的视线一离开,周阿娇顿时觉得压迫小了许多,取了帕子擦擦眼泪,耐心的解释。 “府州,福山镇,春山村,这里是春山和狼牙岭的搭接处。” “哦,原来到了福山镇,倒是不远。” 男人又回头盯着眼前的少女,素面黑发双螺髻,绿衫黑裤绣花鞋,典型的农女打扮。 “你是春山村的?” 少女被他看的微微脸红,轻轻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少女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不说话。 “呵,还挺有警觉性。” 男人戏谑而笑,“刚刚也不问问我是谁,就敢上来喂我喝水,还当你挺泼辣的。” 周阿娇继续低头不说话,她看他半死不活的,才敢上前一救,谁知到他,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活蹦乱跳。 “你们村里可有大夫?” “有,没有,武家庄有。” 武家庄?传说中明空大师的传人卫望楚,敢从阎王手里抢人的郎中。 终于找到他了,这下这瘸腿到有救了。 男子艰难的抬起胳膊,抓住脖子上戴的一颗什么东西,一把扯了下来。 “这个给你,一会麻烦你帮我请个大夫,我腿骨断了。” 腿骨断了? 右腿断的彻底,整个小腿已经被折成l型。 这得多疼!? 少女忍不住闭了闭眼,皱着眉头道,“不用了,请大夫花不了几个钱。” 男人把那东西朝少女身上一扔,“拿着吧,就当替我保存着,等我找到亲人,把银子还你了,再给我。” 周阿娇用两个指尖捻着那东西,是一个白玉雕的铭牌,玉质细腻,雕工精细,看起来价值不菲。 想也没想又给扔了回去。 “不用了,你应该也不会赖账。” 男人闷声而笑,“这你也看得出来?你会看相?” 说完,不顾周阿娇羞赧,又把东西仍到她身上,厉声道,“收着!” 周阿娇被吼的一愣,默默把那东西收到袖袋里,就听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周杏拉着张山一路疾奔而来。 “放开!” 远远的周杏便看到那半死不活的男人一直用手箍着周阿娇的脚腕,冲到跟前,还没站稳,便抬脚狠狠的去踩那男人的手。 都已经睁开眼睛了,竟然还没放开抓阿娇的手。 狗男人! 男人眼疾手快的收了手,周杏踩了个空,一个趔趄,摔了出去。 张山想也不想长手一伸,将她一把捞住。 那方脸汉子看着周杏咧嘴而笑,“小丫头,出手还挺狠。” 说完,又看向张山,“小兄弟,反应灵敏,伸手不错。” 张山打量了他一番,“这位大哥,怎么浑身是伤,还有你这腿——?” 汉子不在意的一笑,“断了,本就折了,抄近道来武家庄找卫大夫,没想到在山上又遇上了狼群,恶战了一场,就这样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在场的人却都愣住了。 瘸了腿,又在山上遇到狼群,还能全身而退—— 他衣衫被狼群撕裂的几乎不能遮体,露出来的肌肤布满了咬痕、抓痕,应该是没有说谎。 张山憨厚的眼睛里露出膜拜的光,他遇到过狼群,带着土箭,带着砍刀,送出去两只猎到的兔子,才勉强从他们手里脱逃。 “大哥好身手!” 方脸汉子自嘲一笑,“都这样了,还好身手?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张山,春山村的。” “我叫姜夔,青田镇的猎户。” 姜夔?可是独脚兽夔? 周阿娇默念这个名字,忍不住问道:“哪个夔?” 周杏蹲着,掀开周阿娇的一点裤脚,看了一眼被男人抓的五个青紫的手指印,没好气的道,“看他瘸的这样,肯定是单脚兽的夔!“ 男人挑眉略带讶异的看了看两个少女,“小丫头竟然知到单足夔兽?” 什么意思? 看不起小丫头? 周阿娇下巴微扬,“东海流波山,入海七千里,上有夔兽,状如牛,声如雷,苍身而无角,一足。” 想不到这两个乡野村妇竟然知到夔兽。 “读过书?“ 周杏白了他一眼,“很奇怪?“ 男人摇头,“不奇怪,诸葛卧龙也出身山野,自古高手在民间。“ 这话说的有点别扭,但还算中听。 周杏脸色稍缓,“青田镇的?要去你家报信吗?“ 男人摇头,“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没什么好报信的。“ 周阿娇心头一动,刚刚他还说找到亲人就把钱还她? 男人看看张山,又看看两位少女,对张山道,“小兄弟,可否在你家里借住几天?“ 张山正发愁日日要单独面对姚瑶难受的狠,巴不得他一直在家里借住才好,立刻点头如捣蒜。 “自然可以,一直住也没问题。“ 周杏白了一眼张山,看着方脸汉子,“你还能走吗?“ “不能。“ 难道要张山背他回去? 这么个高头大汉,要累死张山? 张山看出周杏眼里的关切,耳根微红,眉眼带笑,“我背的动。“ 张山背着姜夔往家走,才到村口,就看到肖武赶着驴车正要送卫望楚回家。 张山赶紧把汉子放在路边,冲到驴车跟前,“卫大夫,你怎么了?“ 卫望楚淡笑着,“遇到了狼群。“ “啥?你也遇到了狼群?没事吧?“ 张山憨憨的脸上挂满了关切。 “没事。那是谁?“ 卫望楚早就注意到路边血肉模糊的方脸汉子,不动声色的问道。 张山扭头看了看路边的男人,道,“那是青田镇的姜夔,他也遇到了狼群,胳膊折了,腿骨直接断开了,正要找你去呢。“ 说着担忧的看着卫望楚前胸后背洇出来的血渍,“卫大夫,你伤的很重吗?“ “还可以。“ 卫望楚看一眼肖武,“送我去张山家吧。” 远远的姚瑶一袭白衣楚楚可人的走了过来,周杏对她点点头,回头一拉周阿娇,“走了。” 张山背起姜夔,看着周杏的背影,脸上写满了失落。 姚瑶眼泪汪汪的叫道,“山哥……” 卫望楚玩味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眼眶微红的少女,“这位是?“ 张山轻声道,“是我师傅的女儿,姚瑶。“ 姜夔锐利的眼神扫过去,看的姚瑶忍不住一缩。 装模做样。 汉子撇撇嘴,“她住在你那?那我是不是不方便借住?“ 张山立刻摇头,“没有,没有,她,她如今借住在周杏家。” “周杏?刚刚那个泼辣少女?” 想反驳,可周杏确实是出了门的小霸王,张山只好闷不吭声。 姜夔无声而笑。 第76:春夜梦绵长 进了家门,张山将姜夔放在椅子上,又转身去门口扶卫望楚。 “驴车留下,你回吧,一会张山送我回家。” 肖武跳下驴车,道声好,“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肖武一走,张山关上大门,卫望楚便从容的站了起来。 “卫大夫,你?” 张山懵,姜夔则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卫望楚淡然一笑,“你叫姜夔?” 扫了一眼他的断的不成样子的腿,“流波山的夔?” “正是。” 方脸汉子锐利的眼神盯着卫望楚,好像要从他身上挖个窟窿出来。 卫望楚丝毫不在意他的眼神,淡然的捏了捏他的胳膊,吩咐张山,“去找些木板过来。” 胳膊折了,腿断了,面不改色,谈笑风生。 是个狠人。 取个名字也有意思。 夔,奎? “哪人?” “青田镇。” “到从未见过你。” “青田镇几万人口,许是没有遇见。” 卫望楚用木板固定好胳膊,又去捏腿。 “腿断过一次?” 汉子还未说话,张山道,“是啊,卫大夫,你一下就看出来了?他腿本来就断了,想抄近道来找你看病,就瘸着上了春山,谁知道竟然遇上了狼群!” “瘸了腿,遇上狼群,全身而退。” 卫望楚抬眼轻轻的扫了他一眼,明明是随意的一眼,却叫男子后背生了一层凉意。 “是吧?我也说,太厉害了!身边也没有什么武器——看你一身肌肉,你的身手一定是厉害的紧!” 张山满脸的倾佩。 姜夔轻轻笑笑,“不过是自保,不是他死就是我活,自然是要拼尽全力。” 卫望楚摸清了骨头断头的排列,递给他一块木块,“咬住。” “你腿断过一次,本就没接好,又断了,错位的厉害,我要拉大一点,再重新对接,有些痛,你忍一忍。” “好。” 男人听话的咬在嘴里,就见卫望楚大手拉住小腿两端,猛的一扯,顺时针一转,一怼。 额上青筋暴起,眼珠子都凸了出来,钢牙更是几乎要木头咬断,男人却吭也未吭一声。 卫望楚摸了摸接口,又用力扯开,调整了下位置,怼了上去。 嘴里的木头掉到地上,男人晕了过去。 张山望着他的一头冷汗,啧啧出声,“真是条汉子!” 固定好了木板,卫望楚的伤口也崩开了,前胸后肩有新鲜的血水渗出来。 “他需要在你这住一段日子,尽量不要挪动,养个月余看看情况。” 张山点头答应,“没问题。” “我一会开一些接骨生肌的药,你一天两顿煎给他吃。” 张山赶着驴车送卫望楚回了家,天色还早,卫望江和卫望溪两兄弟还没下私塾。 卫望楚关上门,从抽出一支哨子,吹了几声。 不多会,一只白头黄嘴的巨隼从万里高空冲了下来,刚要冲到卫望楚肩头,忽然顿住,围着男人转了两圈,最后落在一侧的桌子上,歪头看着他。 圆油油的茶色眼睛满是疑惑。 已经多年不见这人受伤,这是怎么回事? 卫望楚在纸上写了几笔,卷成细条放入筒内,绑在巨隼脚上。 “去吧。” 巨隼围着男人转了三圈,似有疑虑。 “还有事?” 巨隼大眼睛翻了翻,一个翻身,直冲云霄。 一眨眼,天色已经黑了。 春山狼牙岭的山涧,隐在丛林里的热泉雾气腾腾,郁郁葱葱间,有一白色高瘦的身影若隐若现。 黝黑的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发梢上滴滴答答的水珠渐渐将白色的长袍浸湿。 湿后的袍子略有点透,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男人结实的后腰和微翘的臀瓣。 好一个阴柔的背影。 这是谁? 芽芽茫然站在灌木丛后,看着眼前的惹眼风光,一脸的迷茫。 这是哪? 春山里面竟然有热泉? 前面轻衣罗袍的男子是在这里洗澡? 这,这,这衣服也太——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家相公! 芽芽下意识的往后退,想跑。 一脚踩到木头上,发出嘎吱的声音。 那白衣不良男子听到声响,回过头来。 他很瘦,眼窝深陷,眉骨突出,颧骨略高,鼻梁高挺,鼻梁中间有个小小的凸,让男人看起来分外的硬朗。 唇薄而唇线分明,上唇起伏的弧度好似陡峭冷峻的悬崖,配合上棱角分明的下颌,阳刚十足,和他略显阴柔的背影天壤之别。 卫望楚。 他忽而绽唇一笑,霎那冷硬的面相变的柔软俊朗,犹如乌云散去太阳出,明又媚。 他说:“芽芽,过来。” 芽芽被定在当场,动也不能动。 “过来。” 他忽然从水里飞起,衣摆翩然间水花四溅,眨眼便到了少女跟前。 “你不过来找我,我只好过来找你了。” 长手一捞,搂住少女纤瘦的腰肢,往怀里一带,便将人搂个结实。 “卫,卫望楚——” 芽芽双手抵在他的前胸,他的心跳很快很快,一下一下撞击着少女的掌心。 掌心似乎起了火,引的少女的心也开始跟着他的律动不由自主的狂跳。 身体内,似乎血液都慢慢热了起来,呼啦啦的直冲脑门。 眩晕。 大梦的过往一层层扑过来,恐惧浪一般的兜头扑下,胃里开始翻搅。 几乎同时,掌心猛地传来一阵灼人的热意。 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弥漫鼻尖。 血?! ——湿滑、温热、粘腻的鲜血慢慢涌出,将少女的双手慢慢包裹起来。 药香伴着浓重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灵魂顿时出窍。 男人大手上撩,托住少女的下巴,强迫的抬起她的头。 他细长的眸子水一样的缠着她的,眼波流转间,好似有什么在一下一下扣着她的心弦。 他说:“芽芽,你是不是喜欢我?” 喜欢? 下意思的要点头,却被忽然吹起的一股热风打断。 芽芽茫然四顾,密不透风的成片密林,深不见底的赤色热泉,乌黑阴沉的天空低低的压在树梢,好似随时要把树压断。 她想说不喜欢,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便被封住了嘴巴。 素日里看着凉薄的薄唇,此刻温热湿滑的包裹着她的,酥**麻的触感从唇瓣一直慢慢爬上心头。 似乎有什么若有似无的香气在周围弥漫。 芽芽猛地推开男人,转头看去,那池子里弥漫的雾气忽然变成了无数个香薰炉里无尽的白烟。 男人将少女的头摆正,掐着她的下巴,又亲了上去。 长舌直入,搅乱一池春水。 少女心底似乎出现了一湾热泉,热气腾腾直上心头,泉水汩汩将落地狱。 “啊——!” 芽芽猛地坐了起来。 天色已经半黑,屋子里已经点起了油灯,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看向自己的双手,洁白如昔,不沾任何血渍,身上的衣服也都换了干净的。 “哦……” 少女长长的嘘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她竟然梦到与他—— 少女不可思议的摸摸双唇,微微还有些刺痛。 不知是梦里的感触太过真实,还是下午的亲吻记忆太深刻。 似乎,到现在,唇上残留了他的气息和味道。 心里的那些悸动和恐惧慢慢涌了出来,恐惧、排斥、抵御慢慢将一切淹没。 少女捂住脸,想摆脱心里那恶魔一样要将自己吞没的恐惧,却忽然一顿。 身下有粘腻的触感传来。 恐惧的恶魔倏然褪去,少女顿时有些石化—— 不是吧,这是啥? ——??? 生理反应? 不过是梦到了亲亲—— 心头一紧,猛地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第77章:不要招惹卫郎中 少女的第一次葵水来了。 芽芽呆坐在床上,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动,那温热的血流会将被子湿透。 肖蝶儿听到声音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闺女像被谁点穴一样的封印在床上,姿势奇特,表情古怪。 “芽芽?怎么了?” 少女僵硬的转过身子,“娘,被子有点湿,我,我好像……尿……床了?” 少女自然知到那是葵水。 在那场大梦里,她第一次来葵水的时候,不知道,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感觉整个下半身都浸泡在水里,还以为尿床了,和肖蝶儿说尿床了,已经很久不见笑模样的肖蝶儿第一次笑了。 肖蝶儿一愣,不是吧,白日里给卫大夫换药,吓尿了? 走到跟前拉开被子一看,看到少女臀下隐隐的红色,顿时哭笑不得。 “不是尿床了,是流血了,芽芽长大了,来葵水了。” 肖蝶儿摸了摸少女头,“等着,娘去拿点东西。” 说完,便出去了,不一会儿断了半桶极细的草木灰和一个包袱回来。 打开包袱,取出六七只细长的袋子,都是用旧的细棉布做的,虽然不好看,却手感柔软,很是亲肤。 “这是葵水袋,要在里面装上细软的草木灰。” 说着打开那桶,拿出一只细长的木制长勺,勺头极长,顶端尖尖,装满草木灰后正好可以塞进袋子。 “每月你爹都会烧一些柔软的叶草,用箩筛过,去掉了硌人的木杆儿,用起来很舒服。” 芽芽不说话,静静的听娘讲解,看娘示范。 一切准备好了以后,肖蝶儿撤了床单褥子,顺便拿了弄脏的亵裤要去洗。 芽芽不好意思的一把抱住,“不用、不用,我自己洗。” 肖蝶儿柔柔的取笑她,“还不好意思了?这是正常的,娘小时候……” 顿了顿,“算了,不说了。来葵水了,要禁寒凉,不能沾凉水。” 芽芽红着脸说,“那,娘来葵水的时候亵裤谁洗,不是娘自己洗?” 肖蝶儿脸色微红,挂上一个满足的笑意,微赧的说,“由你爹洗呢。” “芽芽大了,也时候要说亲咯。” 少妇不好意思,想岔开话题。 芽芽双颊通红,眯着亮晶晶的眼道,“那我也要找一个替我洗亵裤的男子。” 肖蝶儿也闹了个大红脸,却仍旧点了点头。 夫妻二人过日子,不就是你疼我我疼你,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嫌弃女子沾了血的亵裤晦气,甚至不愿在这期间和女子同居一屋。 周明智难能可贵。 她自然也希望女儿可以像她一样得相公敬爱疼惜。 才把衣服泡进水里,周明智朝气腾腾的从外面走了回来。 才要说什么,一看到妻子在洗带血的亵裤,立刻上前拉住妻子的手。 “来葵水了怎么还能动凉水?我来。” 肖蝶儿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我的,是女儿。” “啥?” 周明智顿时脸红手胀,立马往后退开几步。 “女儿长大了。” 就要说亲了。 男人脸上表情精彩,既尴尬,又失落。 肖蝶儿好笑的看着他,“咋了?刚刚你想说啥?” 周明智挠挠头,“我刚刚听人说,镇上的几个大户人家联合在一起,把郑家告了。” 肖蝶儿顿时想起嘎子二大爷,“真的是酒水里有问题?” “是呢!当初我就觉得嘎子二大爷就是喝酒出的问题,果然!” 周明智摇摇头,“咱村里还有好几个这样的,只是告官无门,这一下,惹到镇上的老爷们了,可有郑家受的了。” “郑家酿酒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啊?” “是啊,说实话,郑家的酒还是不错的,在咱镇上可以说是独占鳌头,这一次啊,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酿了,真是可惜了。” 周明智虽不如周致远好酒,只是偶尔喝几盅,对郑家的酒还是情有独钟。 郑家酿的酒据说是郑家祖传的独门秘方,从不外传。 若是因此被封了酒窖,倒是很是可惜。 “我小时候听家里人说,郑家的酒是有独门秘方的,里面有一味草药,本身有毒,只是处理得当,能在酒里散发独特的香气,处理不好的话,便有毒。” 肖蝶儿顿了顿,又道,“郑家祖上就是靠着这一秘方发家的。” “难道出在这味草药上?” …… “孽子!” 自从得到了祝青莲的消息,彭强西便在周致远家门外附近转悠。 可祝青莲彷佛是个泥菩萨被供在家里一样,几天了,从未出门。 彭强西有些不耐烦,便回了郑家,一进门就听到郑老爷中气十足的骂声从郑济陈的梧桐院传来。 阴翳的少年微微侧头,看着小厮长眉一挑。 福乐立刻上前汇报道:“九必居的酒水出了问题,药倒了镇上一票有钱人,大家联合起来把郑老爷告上了公堂。” 彭强西阴沉的双眼登时一亮。 福乐阴阴的笑,“倒是可以借机发挥一下,把这酿酒坊给收了。” 富贵上前谄媚道,“恭喜少爷,又可以吞一家酒坊了。” “一个小酒坊,有什么可恭喜的,又不是青田冯家。” 青田的冯家是整个府州最大的酿酒坊,冯家的酒水祖上曾经进过皇宫,一度做了多年的皇商。 如今虽然不是皇商,那生意也是遍布大江南北,很是招人眼热。 这么些年,彭强西不是没使过歪心眼,只是冯家铁皮一块,人插不进去,脏水泼不上去。 难。 彭强西一路走一路嘀咕,“吃田螺不嫌肉少,郑家收了就收了,留个两成个他继续经营。” “爹,你有什么证据是武家庄那郎中做的?” 郑济陈被他爹打的鸡飞狗跳,三两下爬上了墙头。 郑老爷气的直抽抽,“小点声!这话能这么大声说吗?” “你说,老李头那事是不是你做的?” 郑老爷走到墙边,收了手里的鞭子,耐着性子问。 郑济陈眼珠子一转,想要否认,被郑老爷一声厉喝吓了回去,“说实话!” 少年怯怯的说是,气的郑老爷一把将手里的马鞭扔到了他的脸上。 “我就知道!那侯婆子整体跪舔你娘,净出些不入流的歪主意!你说,你这主意是不是她出的?” “是……” 郑老爷气的胸口只抽抽,忍不住捂住胸口拍了起来。 半晌,幽幽的叹了口气,“怪不得你祖母一直看不上你娘,你娘……唉!真是要完了我郑家!” 郑济陈看他爹的模样,心里不服,“爹,你这意思,是我得罪了卫家郎中,咱家酒出的问题是他报复我?” “你以为呢?” 郑老爷扶住身后的墙,缓缓坐在了地上。 郑济陈哼哼的说,“要真是他做的,你看我不找人扒了他的皮!” “还扒了人家皮?”郑老爷一脸嘲讽,“上次你们那么些人,还不是差点让人家扒了皮?” 郑济陈一时语塞,“那是没有准备。” 郑老爷叹了口气,缓缓道,“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招惹卫郎中,不要招惹他的人,那个,周芽芽,他带着她来来回回在村里露了这么多次面,摆明是要放在羽翼下罩着了,你还不停的去骚扰,你——” 喘了口气,“村里这么多姑娘,你偏偏就要去招惹她?” 郑济陈撅着嘴,不满的道:“村里的土丫头,哪一个能及得上芽芽?也配和她比?” 第78章:两个都娶了 “你——” 郑老爷气的捂住额头,“她再好,你争得过卫望楚?” “就是彭家,”忽然压低了声音,指了指凤翔院的方向,“就,住在那边的那位少爷,在我面前趾高气昂,可见了卫郎中,不说低声下气,那也是端着供着。” 郑家的势力自然不能和彭家想比。 郑济陈不服的道,“卫望楚到底什么人?不就是会使一些歪门邪道。” “歪门邪道?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人命,数起来都比咱村里人多。” 郑老爷摇摇头,“他这个人,医术出神入化,为人——深不可测,当年他刚回武家庄的时候,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可我却从来没看懂过他。” “什么深不可测,不过是一个不爱说话的郎中!靠给人看病为生,住着两间茅草屋,穷的连娶媳妇儿都没地娶,呸!村里人都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村里人?“ 那的确是,村里人没几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的。 “你知道府州柳家?” 府州柳家? 那是全府州首屈一指的富贵了,大名鼎鼎的皇商! “那谁不知道,彭家不就是靠柳家才发迹的。” 郑老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可知柳家嫡出的十三娘,柳家当家柳七娘的亲妹妹,传言其美貌可比洛神甄宓,更是才华横溢、腹有诗华,琴棋书画样样皆通——” 脸上挂起一个无奈的表情,“柳十三娘想要嫁给卫郎中,被他拒了?” 郑济陈一下子熄了火。 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就算那柳十三娘丑陋不堪—— 芽芽和柳家姑娘放在一起,哪怕是庶出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娶了柳家姑娘。 先得了富贵,再把芽芽囚成禁/脔。 财色双收是每个男人的梦想,财永远是排在前面的,有了财就不会缺了色。 郑老爷想趁机给儿子灌输些道理,缓缓道,“柳家是什么人家?当得起皇商,朝中能没有人?可他们为何要舍了一个嫡出的大家小姐去拉拢卫郎中?” 郑济陈不说话。 “那只能说明卫郎中手里的权柄比他们朝中的势力要大,或者,是他们上头的人想拉拢他也未可知。” “不要小瞧郎中,这世上,人在谁面前是没有一点隐私的?” 郑济陈想说妓女,撇着嘴暗笑了两声,没敢说。 “郎中。” “尤其是京城的那些达官贵人,哪个手里没有点脏事,不需要点脏药,甚至,哪个身上没有点脏病?” “卫家郎中奔波于京城府州十来年,这里面他打下的人脉资源,不用说你,我都想象不到。” “他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起的人,而且,”郑老爷幽幽叹口气,“我们郑家酒坊虽然是祖传的,可一直不温不火,你当我们家的小酒坊怎么做起来的?” 郑老爷不足四十的年纪,此刻说起往事却像个年逾古稀的老者,一双略黄的眼睛里散发着精明、无奈和历经世事的苍凉。 “是你祖母凭借当年的一饭之恩,请卫郎中调整了我们家酿酒的方子。” 郑济陈撇撇嘴,“祖母不是又亲自调了方子?也没完全用他的方子。” “儿子,你要承认咱技不如人,咱家最受欢迎的酒就是在他的方子上改良的。” 郑老爷见儿子已经有所动摇,只是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便没再骂他。 老头幽幽的叹了口气,无声的望着湛蓝的天空。 也不知为何,这一次他心里总是有抛不开的不安,隐隐的,挥之不去的。 “儿子,这一次,我尽量打点,看看能不能把事情压下去,若是不能……呵呵,我们就真是土里刨金子的土地住咯!” 被人念叨的卫望楚此刻正坐在张山的院子里和姜夔下棋。 姜夔折了一胳膊一腿,靠一根拐杖,倒是依旧能在张山的院子里来去自如。 大门轻声响了三下。 姜夔笑着瞥了一眼张山,对卫望楚道,“我猜是姚瑶姑娘又来了。” “这还用猜?” 村里姑娘用得起熏香的不多,姚瑶恨不得把那熏香炉绑到身上,三丈之外必能问到味道。 更何况,这几日,她几乎是天天来这里报道,丝毫不顾及这里如今住着两个大男人。 “山哥。” 果然是嗓音柔的可以掐出水来的姚瑶。 一袭鹅黄色襦裙,头上挽着双环髻,系着鹅黄的缎带,与往日的可怜之姿略有不同,今日的她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姚师妹,请进。” 张山看到她有点头疼。 师傅唯一的女儿,孤苦伶仃,他不能不管。 可她是个妙龄大姑娘,他是个未娶的毛头小伙子,他能怎么管? 姜夔说,“干脆娶了不就得了。” 张山摇头如摆锤,“那可不行,我,我,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泼辣的小辣椒?” 这个形容倒是有点贴切。 “两个都娶了不就完了?” 张山一愣,两个都娶了?那怎么成。 “怎么不成?我问你,娶了小辣椒,再娶这个爱哭的白兔子,你愿意不愿意?” 见张山不说话,只当他愿意。 “你们村的夫子不是就娶了俩?有什么不成的。” 姜夔对男女之事看的极淡,“什么喜欢不喜欢,女人,关上灯,还不都是一样的。” “你喜欢小辣椒,就多睡她几天,你不喜欢这个爱哭的萝卜,就少睡她几天,有什么关系?” 爱哭的萝卜? 卫望楚抿唇而笑。 这方脸汉子厚嘴唇上下一番,说的叭叭的,以后被打脸打的啪啪的。 姜夔指着这两间茅草屋,“你这地方小了点,一人一间,也够了。”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师傅的女儿总要照顾,可,他就是喜欢周杏,就是放不下她。 若是两个都娶了,一个是他自己的心头爱,一个是责任,全了他对师傅的一番情意,倒也两全其美。 卫望楚看着犹豫的张山,提醒道,“小辣椒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愿意?” “什么不愿意?你就让她做大,大老婆厉害啊,还不愿意?” 姜夔性格就是这样简单粗暴。 “小辣椒的爹和两个哥哥听到这话,怕不是要把你的腿再打断一次。” 卫望楚见贯了村里人一夫一妻的简单生活,理解农家父兄们不会同意女儿妹子嫁给娶几个姨娘的男人的。 除非是那种见财忘义的。 显然周浩安和周谭周平不是会卖妹子的人。 但姜夔见惯了男人三妻四妾的,这样的想法也可以理解。 张山摇摇头,“小杏的性子绝不会同意的。” “那就是欠收拾!” 张山再看到姚瑶,顿时心里思绪万千。 “山哥,我,我不进去了,我,想上春山山庙拜拜,给我爹祈福,你,你能陪我吗?” 姚瑶咬着嘴唇,一脸娇羞。 一双凤眸情意荡漾,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看他一眼,便飞快的躲开。 张山心头微动,师妹生的貌美,性子也算柔和,若是没有周杏,娶了师妹也就娶了——当年,师傅要他娶姚瑶,他也是可以的。只是那时候,姚瑶似乎心里有别人,便做了罢。 如今,他心里如今都是周杏—— “姚瑶师妹,姜兄弟的伤离不开人,我不能陪你去了。不如,你找小杏陪你去,她热心肠,肯定会陪你的。” 姜夔大眼一瞪,偷偷和卫望楚说,“看,还拿我当挡箭牌,出息。” 姚瑶垂下头,露出几分伤怀的悲苦。 “小杏,小杏怕是恼了我了,这几天都不同我说话。” 说着,双眸起雾,眼泪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好不可怜。 “我觉得,我在小杏家快住不下去了……” 话音刚落,眼泪如脱了线的珠子嘀哩咕噜的滚了下去。 “姚瑶姑娘,你这话说的,是实话吗?” 第79章:吆,演技派 轻柔却坚定的嗓音,不紧不慢,却自有一股气势逼人。 姜夔挑挑眉,一双锐利的眼睛一弯,那个看似柔软其实更柔弱的小姑娘来了。 周阿娇挽着芽芽的胳膊缓步走了过来。 脚步声渐近,卫望楚执棋子的手一顿,猛的转过头去。 果然,他的小姑娘穿了一件绣着淡橘色雏菊的杏子红春衫,俏生生的出现在门口,微眯的眼睛一扫,看到他的瞬间,身子一下子僵硬起来。 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绝伦。 尴尬?恐惧?手足无措? 让男人欢喜的是,他终于在她微红的脸颊和躲闪的眼睛里看到一抹若有似无的羞涩。 这是他的小姑娘。 第一次亲她,她吐了。 第二次亲她,她晕了。 此刻,她害羞了。 男人的心柔成一滩水。 截然相反的,在看到卫望楚的一瞬间,芽芽好似石化了一般。 脸在烧,心却如浸在冰水里。 他,他怎么在这? 他伤好了? 卫望楚这个回眸的侧脸,让她瞬间想起那晚梦里一袭半透明白衣的他,想起他后背若隐若现的乍泄风光—— 毫不意外的又勾起了大梦里被熏香控制不堪。 少女的脸色不由一白,双腿僵硬,定在当场。 周阿娇被她拉扯的慢了半拍,脚步顿时乱了,刚刚大气端庄气势如虹的姿态便轰然倒塌。 姜夔忍不住哧笑出声。 “这小姑娘为何这么怕你?” 他靠近一脸荡漾的卫望楚,压低声音轻轻的说,“你对人家做什么了?” “没有的事。” 一个恐慌不已紧张躲闪,一个荡漾难忍步步紧逼。 这俩人没事,打死他也不信。 传说四王爷家的九郡主设了不少套,不乏投怀送抱、下春/药等下三滥但他喜欢的手段,想将这个郎中套于石榴裙下,均被他一一躲过,还顺手送了几个不同的男人给九郡主,因此九郡主也得了一个风流郡主的名号,被四王爷厌弃。 这小眼睛的村女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除了皮肤白点,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这扁平的身材如何和前凸后翘山峦起伏的九郡主相提并论? 姜夔笑吟吟的打量着芽芽。 芽芽的全服精力尽用在与卫望楚的气场抗衡,压根没注意这多出来的男人。 周阿娇略带不满的瞥了她一眼,放开她的胳膊,走到姚瑶跟前。 “据我所知,那日小杏拉了张山大哥去帮忙救人,得罪紧了你,当晚,你就发了好大一通小姐脾气——” 少女一袭浅丁香色春衫,面色白皙柔美,眼神却锐利难挡。 她盯着犹自哭的梨花带雨的姚瑶,“姚瑶姑娘如今哭的这般梨花带雨,我真是很难想象,姑娘是怎么把小杏的梳妆椅折断一根椅子腿的。” 折断一根椅子腿? “什么?什么椅子腿?” 姚瑶一双泪眼看向张山,颤着嗓音哭道:“她胡说的,我,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张山看看周阿娇,也不知谁的话是真的,缩了缩脑袋。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误会?” 好一个打酱油和稀泥的周致远第二。 周阿娇不满的瞪着张山,“张山,你觉得大嫂听到她在小杏屋里发脾气摔东西,是撒谎?还是小杏从梳妆椅上摔下去,是误会?” “啥?小杏摔了?“ 张山终于从他的龟壳里伸出他的王八头来。 芽芽挪了挪身体,借周阿娇挡住了卫望楚的视线,轻声道,“张山大哥,今早上,小杏的梳妆椅不知道被谁折断了一根椅子腿,又虚放回去,小杏坐下要梳头,一下子就摔下去了,头摔到了桌角上……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折断了,又虚放回去,摆明是故意的。 芽芽上前一步,轻声道,“我大伯和哥哥们下地去了,两个嫂嫂一个走娘家去了,一个去了武家庄……” 言下之意,家里没人,你不去看看她吗? 张山憨是憨了点,却也不傻,拔腿就跑。 “山哥!” 姚瑶追了两步,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周阿娇上前一步,轻轻扶起她的胳膊,“男女授受不亲,张山大哥也不能来扶你,还是我来吧。” 张山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不停的去了。 姜夔咂咂嘴,“大夫在这呢,摔到头了,不找大夫,找猎户,也是思路清奇。” “不劳烦你了,阿娇姑娘,我自己可以。”姚瑶擦了擦眼泪,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转头看着卫望楚幽幽的道,“卫大夫,小杏摔了,能不能麻烦您同我去看一下?” “小杏就不麻烦卫大夫了。” 周阿娇依旧挽着姚瑶的胳膊,“刚刚听姚瑶姑娘说想去山庙给你爹爹祈福?走吧,我也正想去给我娘祈福呢,不如结伴一起啊?” “我也一起去。” 芽芽立马上前一步,跟着要走。 “芽芽,额——” 卫望楚却忽然站起来,快走两步,却忽然站住,发出一声痛苦的**。 三个少女齐齐回头看过来,才发现他前胸后肩都洇处血来,正摇摇晃晃一副要摔下去的模样。 姜夔这个瘸子略带震惊的看着他。 这血—— 刚刚明明还好好的,简直生龙活虎。这咋一瞬间—— 天哪,卫大夫演技出众,以技服人。 他耸耸肩,“哎,哎,卫大夫,你可别摔倒啊,别砸到我这个瘸子。” 说着,屁股为圆心,画了半个圆,将那只伤退挪到另一边。 “我的腿,可不经砸。” 芽芽想也不想,奔了过去,双手搀住他的胳膊。 “你,你伤口裂开了。” 男人慢慢抽出胳膊,故作坚强道,“没事。” 话音才落,人却歪了歪,向少女倒去,长胳膊一抬,搭在她的肩上。 男人虚弱的说,“对不住,刚刚给他正骨,力量用狠了……” 姜夔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正骨?再正一遍骨,他都能死过去! 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这个不要脸的男人细长的眼睛瞥了过来,眼刀嗖嗖的,顿时闭了嘴。 芽芽不自在的往后撤了撤,想挣脱他的胳膊,才一动,男人便发出一声极痛苦的闷哼,顿时便不敢再动。 “周杏摔到头了,你大嫂是不是去武家庄找我了?走吧,扶我过去看看。” “你都这样了,怎么去看小杏啊,算了,你,你坐下歇会吧。” 芽芽眼光躲闪,周杏不过碰了一下,没什么大毛病,她和周阿娇把大嫂支到武家庄去找卫望楚,不过是想给张山和周杏制造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姚瑶是个脸皮厚的,整日粘着张山。 周杏是个心气儿高、脾气直的,完全看不破姚瑶的小伎俩。 张山是个傻的,姚瑶装一装可怜,张山就屁颠屁颠,周杏就扭头就走。 完全不是对手。 姚瑶耍这样明显的小把戏,不过是想让周杏赶她走。 偏不能如她的愿。 男人低下头,也不顾身边是不是有旁人,低笑出声。 “你关心我。” 芽芽不自在的躲闪着目光,心跳如擂鼓,语无伦次道,“不,不,是,大夫也是人,是,也有生病受伤的时候……” 姜夔捂住眼睛,默念佩服佩服。 京城里,那些贵人们,大概也没见过堂堂卫家郎中倾城一笑的模样。 他真是开眼了。 冰山一笑,万物始苏。 周阿娇抿嘴忍住笑,紧紧的挽着一脸不情愿的姚瑶,轻声道,“芽芽,你送卫大夫回去,我陪姚瑶姑娘去山庙了。” “哎,我,我……” 芽芽求助的看着周阿娇,后者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这里一个瘸子,三个姑娘,除了你,还有谁能送受伤的卫望楚回去? “不用,你不用送我回去。” 男人懂事的说,“扶我过去坐坐吧,一会张山回来,让他送。” 芽芽松了一口气,扶住他的腰,“你慢点。” 卫望楚眼皮轻抬,瞥了一眼看戏的姜夔。 姜夔立马收到信号,不情愿的用唯一的好手捞起身边的拐杖,撑着站了起来。 嘴里嘟囔着,“我这个缺胳膊断腿的真正的伤残倒没人来扶。” 卫望楚一个眼刀过去,立马换了说辞,“哎,你们慢慢等张山,我,我撑不住了,进去休息一下。” 一腿,一拐,活力万分的蹦跳着进了屋里。 周阿娇看着他搞笑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芽芽,你照顾卫大夫了,你们等张山,我们去山庙了啊。” 说着,扯着姚瑶飞快的出了门,还好心的将大门掩上。 芽芽还想说什么,刚要坐下的卫望楚却一声闷哼,斜斜的压向少女。 “哎,卫望楚——“ 第80章:忒不要脸 大门外的周阿娇听到芽芽的惊呼,脚步顿了顿。 卫望楚自己就是郎中,这时候他谁都不需要。 摸了摸口袋里的玉牌,心里暗想下次再找机会吧。 茅草屋内,姜夔用手指沾唾沫将糊了三四层宣纸的格棱窗捅了个洞,凑上一只眼睛向外看去,看到男人趁机抱向少女,撇撇嘴,这郎中,追姑娘,忒不要脸了。 还要细看,却觉得一阵眩晕猛地袭来,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方脸汉子一脸震惊,唯一的好手拉住身边一张雕花椅子。 **? 毒药? 手上力气转眼便散去,他调整了个姿势,狠狠的摔了下去。 摔下去之前,还不忘记将被木板固定的胳膊和腿高高的举了起来。 可不能再砸断这好不容易接起来的腿! 意识逐渐涣散,汉子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来回跑过,尼玛,这个山村子里藏龙卧虎的,是谁对我这个可怜的瘸腿下毒手?! 查出来是谁一定要他好看! 隐隐的心里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砰——哗啦——” 茅草屋里传出来刺耳的声音,将芽芽从被男人气息笼罩的恐惧中拉回了神。 少女挣脱了男人桎梏,将他按到凳子上,“卫大夫,你,你坐好了。你,你伤口裂开了?” 卫望楚凹陷的双眼晶晶亮的看着芽芽,“不用理他,他刚刚吃错了药,这时候估计晕倒了。” 嗯? “你说那个黑脸汉子?” 芽芽回头看了一眼门洞黑咕隆咚的茅草屋,“他,他腿不是断了,这样摔下去,会不会有事?” 卫望楚嘴角微勾,“你说我?嗯,我伤口裂开了。” 男人一双细长的眸子情意绵绵的望着少女,“别怕,我没事。” 嗯? 芽芽指指了指茅草屋的方向,“他——?” “他更没事。” 若是连根腿都保不住,早不知道在战场上死了几次了。 芽芽回头看着他,“你,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芽芽,我伤口裂开了……” 语气竟然有些幽怨,卫望楚转头看了看门边的药箱,“帮我拿红瓷瓶,撒到伤口上。” 男人看着少女窈窕的背影,缓缓勾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来。 杏子红的春衫将少女后背曲线勾勒得玲珑有致,一双长腿隐在宽大的黑裤子里,行走间,只觉得蜂腰纤细到似乎要折断。 拿了药,人转过来走向他,目光含羞带怯,恐慌里带着犹豫,躲闪里带着忐忑。 她是真的在惧怕他? 男人垂头,自顾自解开衣衫,又呲牙咧嘴的尝试去脱。 少女见状,赶忙放下药,接手脱衣服大活。 前胸后肩已经结痂的伤口全都裂开了,鲜血崩出,已经将外袍和里衣都洇透了,衣衫褪去,看到厚实暗黑的血痂硬生生从中间裂开,露出了被鲜血染红的嫩肉,红黑相间,有些狰狞。 芽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卫望楚趁机哼了两声。 少女眉头微皱,将药粉撒在伤口上,又将衣服拉好。 “我小时候摔过一次特别狠的,我娘说都可以看到骨头了,后来结的痂比你这还厚,有一次摔倒,磕了一半痂去,血流的半个裤腿都湿透了。” 男人想象那时候小姑娘一定疼哭了,吓坏了,心不由一纠。 “那时候我大概八岁,我一声都没哭,也没叫。” 芽芽轻抬眼睑,水润多情的眸子异样的看了他一眼,“卫大夫,你这么大人了,没想到这么怕疼。” 嗯? 眼神、语气都带着一股压不住的鄙视。 男人一时没转过弯,演砸了? 演过了? 男人脸色忽然一白,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 “啊——卫望楚!” 芽芽下意识的伸手去捧,一口带着温热的鲜血瞬间将她的纤纤素手染个通红。 吐血了?! 温热的鲜血沿着指缝缓缓滴到地上。 少女顿时懵了。 一双杏眼半是惊恐半是担忧的望着卫望楚。 “你,你,你吐血了?!” 男人身子忽然一歪,头靠在少女肩上。 “嗯,我怕疼。” 芽芽举着满是鲜血的手,动也不敢动。 半晌,二人都没有说话。 芽芽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抖了一下肩膀,“卫望楚?” 一点声音也没有,不会死了吧? “嗯?“ 男人梦呓般的呢喃,“让我靠一靠,缓一缓。” 再给风六个什么奖赏呢?男人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又过了半晌,少女忍不住又动了动。 “卫大夫?你好了没?” “嗯,好多了,再让我缓一缓。” 少女又咬牙坚持了一会。 “那个,卫大夫,你能靠在桌子上缓吗?” “桌子太,矮了,伤口疼,趴不下。“ 男人眼睛比月初的月亮还弯,嘴角挂到耳根,“我怕疼。“ 少女轻轻扭了扭腿,“我,我肩膀麻了——” 男人连忙抬起头来,才注意少女一直是弯腰斜背的姿势。他虽然高大,毕竟坐着,头堪堪够着少女的肩膀,她又是一副躲闪的姿势。 “对不住……” 少女摆摆手,直了直腰,轻轻晃了晃,等肩背那股酸胀散了,走到一边洗手。 “你——” 甩着手上的水,少女看着脸色微白的男人,眼里隐隐有些担忧。 男人很受用。 “要吃点什么药吗?” “要。” 男人抬手掏向胸间口袋,才一动便立刻做出一个痛苦的表情,捂住了胸口。 迎上芽芽询问的眼神,男人微微嘟着嘴,哼道,“胸口疼——” 少女上前一步,伸手从他怀里取了一瓶药递给他,又倒了一杯水放他跟前。 “我发现,你真的很怕疼,不过——” 少女一双波光潋滟的眸子上下扫了他一眼。 “我前阵子在你那里看了一本医书,书上说,除却外伤损伤到气管、食道,咳血可能是肺部出了问题,吐血可能是胃部出了毛病。” 男人喝水的手一顿,心头一跳,早知道就不该让她看什么医书。 “你吐了这么多血,为何会胸口疼?” “昨日尝药,可能是毒到了,伤了五脏六腑也说不准。” 古有神农尝百草,今日他被毒草毒到,也是正常。 “你不知道有毒?” 卫望楚谨慎想了想,“知道,但神农尝百草,而始知其平、毒、寒、温之性,毒性也分三六九等,不试过,怎么知道到底有多毒?” 少女哦了一声,“听说他是把自己毒死的。” “啥?谁把自己毒死了?” 周明智推门而入,看着卫望楚嘴角下巴的血迹,登时一惊——“怎么了?芽芽,卫大夫这是怎么了?” 少女看到爹爹,眯起眼睛迎了过去,“他中毒了。” “啥?中毒?” 周明智上前一步,略带怜悯的、审视的看着卫望楚,“卫大夫,你还好吧?” 卫望楚勾起一抹淡笑,“没事。” “还没事?都吐血了!” 周明智浓眉一皱,“谁下的毒?咱村里谁敢给卫大夫下毒?” 芽芽小手指了指,“他自己。” 卫望楚心里懊恼刚刚只顾芽芽竟然没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真诚的看着周明智,道:“周二叔,我真的没事,不过是试了试药,小毒,无碍。” 说着忽然站了起来,取了茶杯,斟茶倒水,“周二叔,请坐,喝茶。” 这一系列动作,自然洒脱如行云流水。 芽芽眯眯眼盯着他的动作,慢慢抱起了胸。 合着,刚刚拿药都拿不到是装的? 卫望楚细长的眸子扫了一眼芽芽,做了个强撑的表情。 周明智放心的松了一口气,“我刚刚听到你们说谁把自己毒死了,还以为——还好,还好。” 大咧咧的坐下,喝了一口茶,看着卫望楚前胸洇出的血迹,“卫大夫,你的伤口还没好吗?” “给姜夔正骨,伤口裂开了一些。” “哦,那还好,”放下茶杯,周明智忽然想起来,问道,“刚刚你们说谁把自己毒死了?” 芽芽想了想,“一个试毒的神医。” 周明智应了一声,转眼想到什么,警惕的看向卫望楚。 “卫大夫,也试毒?”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卫望楚哭笑不得,“偶尔。” 周明智哦了一声转过头,看看芽芽,又低头喝闷茶。 第81章:你也想要那只鸟 四月初的春山村,天气晴好,不凉不热,偶有微风吹拂,将蓝天上的白云吹的到太阳下方,遮盖了一束耀眼的光芒。 光芒初遮,万里高空里有一个黑点从高处穿云而下。 卫望楚抬眼看了看,长手一挥,黑点骤然顿住,转而在云层间飞舞。 “芽芽,你在张山家干啥?” 周明智忽然想起来,张山家里怎么就只有芽芽和卫大夫两个人,孤男寡女—— 芽芽……嗯,这怎么说? 她陪周阿娇还姜夔东西的,不能说。 她来叫张山去看看周杏的,不能说。 那她来干嘛? 少女的迟疑让周明智脸上狐疑之色大起,咋滴,这还不能说? “是我叫她来的。” 卫望楚坦然的看着周明智,“芽芽在我那治疗眼疾已经多日,眼疾虽然起效甚微,可她日日看我看病处理伤患,耳濡目染,倒成了我的好帮手。” 顿了顿,男人看了一眼茅屋方向,“姜夔伤势颇重,我需要人帮忙,便叫了芽芽来帮一下。” 周明智神色略松,“哦,这样,姜夔兄弟在里面?” 卫望楚点点头,“在里面——歇下了。” “我今日来就是来看他的,一说话,倒是忘了。” 周明智应了一声,忽然站了起来,“我去看看他。” 卫望楚挑眉,顿了顿,没出声阻拦。 芽芽微睁双眸略带讶异的看了一眼卫望楚,闭了闭眼,等待着。 果然,屋里传来周明智大惊的声音,“姜兄弟,你怎么了?” 卫望楚从容的走了进去,芽芽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姜夔仰面躺在地下,黢黑的脸面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气息缓慢,一张椅子倒在身边。 他体型健硕高大,又断胳膊断腿,周明智不敢强扶,只揽着他的肩膀扶他半坐起来。 卫望楚蹲下,摸了摸脉象。 “无碍,只是昏睡了,他要求骨头愈合快一些,吃的药性便强了些,昏睡更利于身体恢复。” 芽芽看着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男人暗暗撇了撇嘴,刚刚谁说他是吃错了药晕倒了? “伤筋断骨一百天,急啥呢。” 周明智拢住他的协下,“来,我们把他抬到床上去吧。” 芽芽看了看卫望楚前胸的伤口,主动上前一步,要去搬姜夔的腿。 “不用你。”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说完,又彼此看了一眼。 卫望楚搬起姜夔的腿,“这些搬搬抬抬的活,不利于芽芽眼睛恢复,她不能做。” 芽芽撇嘴,装什么大头苍蝇,在他家里,搬搬抬抬的活还不都是她来干? 周明智点点头,他家宝贝大闺女怎么能去搬别的男人的腿? “卫大夫,你身上有伤,少用的点力,我来。” 卫望楚一手托腰一手托腿,轻描淡写的道:“无碍。” 周明智顿时觉得手上的重量一轻,如果说刚刚他像搬了一块巨石,如今就像抱起一团棉花。 “看不出卫大夫好大的力气!” 卫望楚淡笑着,细长的眸子却难掩得色,“尚可,尚可,周二叔家里有什么搬搬抬抬的活尽可以找我,家里田里的活,我也不在话下的。” 周明智鸡贼呵呵而笑,不接话。 “行了,姜夔兄弟既然还昏睡着,我们回去了。” 芽芽看了一眼卫望楚,看他浑不似刚刚那样虚弱,一双弯眼睛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跟在爹爹身后去了。 卫望楚摸鼻笑了。 等一切归于安静,卫望楚轻含手指,吹了一声急哨,万里高空处在云间穿梭的黑点,骤然急拐,俯冲下来,落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正是那只黄嘴白头的巨隼。 爪子下的圆筒里,取出一张字条,上面画了半个玉佩。 卫望楚从药箱里取了一只白瓷盒,巨隼茶色的鹰眸顿时发出晶亮的光,双脚轻踮,很是兴奋。 瓷盒打开,男人取了一只青头灰身的药虫扔给巨隼,它头一歪,准确的将药虫叼在嘴里,鹰头一甩,将药虫高高抛起,大嘴一张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啼,啼音落,正将药虫整个吞下。 卫望楚拍拍巨隼的头,“去叫小满来。“ 巨隼应声而去。 卫望楚看着手里的半幅玉佩画,眉眼低沉。 且说,张山从家里一路狂奔到周杏家,在门口踟蹰许久,不知是该敲门还是直接闯进去。 犹豫半晌,忽然听到家里传来一声娇声斥骂,“小卡,你干什么?” 却是周杏中气十足的声音。 “你都这么大了,还抢小芒的吃食,你丢不丢?” 心里顿时一乐,伸手拍门。 周杏一边数落着家里的大黑狗小卡,一边解开了小黄狗小芒的狗绳,将它的专属饭盆端到小卡够不着的地方,看着小芒吃的欢乐,才挪过去开门。 “周,周杏……” 张山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丝怯怯的神情,耳根微红,不知所措的开门。 少女杏眼一瞪,俏脸一脸不悦,“你找姚瑶?她不在。” 说完就要关门,张山眼疾手快将大手插进门缝里。 “周,周杏,我,我来看你。” 大木门卡着男人的手,周杏心下一软,又唾弃的呸了自己一口,不是都已经打算放弃的,心软个什么劲儿! 关门的手劲松了半分,却依旧抵在那里。 “有事?” 张山看了看少女白皙的额头明显的鼓起来一个包,心下一纠。 听到和看到到底还是不一样。 “你,你摔到额头了?” 周杏摸了摸那处鼓包,“没啥,上树下河总有不小心的时候。” “请,请卫大夫看看吧?” 周杏淡淡的道:“我大嫂去叫了,不劳你费心。还有别的事吗?” “我,我,姚瑶,姚——” 张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的。 “嗯?” 周杏面露不耐。 “那天,你是不是,是不是也想要那枝野厘子花?” 男人终于问了一句。 废话,不要,她爬树去摘啥? 姚瑶站在一边,娇笑两声,“山哥,我要这枝。” 她正爬着树呢,只觉得树枝一弯,最花团锦簇的那一枝已经被张山拉了下去,大手一折,咔嚓一声,花已经到了姚瑶手里。 周杏呵呵一笑,“野厘子花都败了。” 野厘子花都败了,恨不得都过了几个秋了,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张山挠头,“姚瑶说,你,你恼她了,因为你也想要那枝花——” 姚瑶说,呸! “没有的事。” 周杏心里有些烦躁,不耐烦的打断他。 张山憨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周杏忍不住一噎。 男人憨笑着继续道,“姚瑶说,那天你也想要那只白头莺哥儿,她——” 姚瑶说! “我不想要!” 周杏心里更恼,出声打断了他,抬头瞥向廊下笼子里的白头莺哥——笼子是张山亲手做的。 做给姚瑶的。 鸟也是给姚瑶的。 “不过是一枝破花,不过是一只丑鸟,我才不想要!山上多的是!你还有别的事吗?” 少女眼里腾起的怒火让张憨憨一愣。 周杏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娇憨的,凶巴巴也是带着娇俏的,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恶狠狠的——甚至比那日对着郑济陈还要恶上三分。 带了三分的厌恶。 “没别的事,就回吧。” 周杏说着,伸手拿起栓门的栓子,将男人的大手顶了出去。 “哐当!” 大门猛地关上,落栓锁门。 周杏利落的转身回屋,小芒吃完了狗食,屁巅屁蛋的跟在少女身后,奔跑跳跃间,不时撞上少女的小腿。 少女将它抱起来,眼眶倏的红了。 自小到大,爹爹、哥哥们从来都是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她,不用她开口,就齐刷刷摆在她面前任她挑选。 她总是一股脑拿去和芽芽、周阿娇一起分。 从来不用抢。 她不会抢。 她也不屑于抢。 一枝破花! 那时候漫山遍野都是野厘子花,有什么好争? 一只破鸟! 白头莺哥儿也不是什么稀有的鸟,长的不好看,也不会说话,有什么好稀罕? 第82章:少爷是个雏儿 郑家,凤翔院,角落的牡丹和芍药掺在一起,开的争奇斗艳,不分彼此。 彭强西坐在花坛旁边的藤椅上,吹着小风,喝着新泡的牡丹茶。 身前,一个着粉衣戏服的花旦咿咿呀呀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福乐俏声上前,趴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少爷,成了,赵家那老不死的死了。” 赵家除了不能和他们彭家抗衡,在福山镇也算可以横着走了,旗下包一品、吉兆楼、彩衣铺哪一家都是客来客往,很是火爆。 “少爷高招,那酒是赵家大少爷买的,喝死了赵老爷,这一下大少爷被关押,他那边的人都乱了阵脚了,四少爷得了您的助力,里外这么一应和,这大少爷就服软了。” 赵家子嗣众多,能掌权的无非就是老大和老四之争,彭强西和赵四少爷顺势设了这么一个局,真是够狠,够毒。 “赵老大签了?” “签了。他怎敢不签,证据确凿,县丞又得了少爷的指示,他若不签,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哦,那赵四这下得权了,派人找他去收铺子。” “已经派人去了,您就等着坐收红利吧!” 彭强西脸上未见喜色,“他们告了郑郈毅了没?” 郑老爷大名郑郈毅。 福乐点点头,“告了,告了,喝了郑家酒死的,这哪能不告?” 顿了顿,仔细看了看自家少爷脸上的表情,福乐继续道,“他们还呈上了镇上的百人签名书,状告郑家酒水出问题,毒伤了几十人,毒死了一人。” “好!” 彭强西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阴翳的双眼微微展开,“就等他们上门抓人了。” 说完,歪头盯着那粉衣花旦,一侧嘴角一扯,扯出一个玩味的笑来。 那花旦粉扑的厚,看不出脸色变化,只觉得刚刚还灵动的眸子瞬间木了起来,身子微微瑟缩往后躲去。 “富贵儿呢?” 福乐脸上挂上一个戏谑的笑来,“在村头和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闲扯呢!说是给您打探点那祝娘子的消息。” 祝青莲? 那妖娆的身姿顿时浮现在眼前,腰肢柔软,走起路来,左右轻摆,很是撩人。 看花旦的眼神顿时有些炽热。 花旦忍不住又往后缩了缩,缠绵的唱腔忍不住断了一断,拉长的尾音都带着丝丝颤抖。 彭强西一边直勾勾的盯着花旦,一边从怀里取出一个瓶子,往嘴里一倒。 “继续唱啊,怎么不唱了?” 花旦强打精神,又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一句戏腔还没唱完,彭强西猛地欺身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拽,二人双双摔进那宽大的藤椅里。 花旦的衣袖被勾起,粉臂露出,青紫红色彩斑斓的色块很是扎眼。 彭强西眸子一暗,在她胸前拧了一把,又掐了掐肉实的臀瓣,这才站起身,一把将她扛起,大步朝厢房里走去。 花旦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福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低头麻溜的出去了,轻轻关上凤翔院的大门,蹲在门口,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凤翔院里断断续续传来女子的哭泣声,求饶声,呼痛声,以及如猫抓心的吟唱…… 郑济陈正拎着一只竹篮子往这边走,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异样的声音,身形不由一顿。 心下登时便被挠的有些痒痒,这彭家少爷怎么的晚上还不够吗?这晴天大白日的—— “郑少爷——” 富贵远远的从后面跑过来,“您这是要上哪去啊?” 郑济陈提了提手里的篮子,“刚刚得了一筐新出的樱桃,正要给你家少爷送去。” 富贵看了一眼凤翔院的方向,暧昧的笑笑,“郑少爷,这事怎么能劳您来送呢?您招呼一声,小的可以去拿。” 郑济陈把手里的竹篮子递给他,笑的一脸暧昧,“那正好给你吧,你家少爷这会子也不方便见人。” “郑少爷善解人意,小的佩服!” 富贵连忙接过,作揖行礼。 “行了,我回去了。” 郑济陈一路往梧桐院走,一路回味着凤翔院传出来的靡靡之音,一时心痒不已,不由想起芽芽,白白嫩嫩的芽芽,娇笑嫣然的芽芽,还有梦里在他身下屈身相迎的芽芽—— “少爷……” 一声怯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回头一看,却是他娘给送给他的通房丫鬟。 “你叫什么名字?” 郑济陈心头一动,这丫鬟虽然身量娇小,可胸脯鼓鼓的好似妇人,看起来很是可口的样子。 “奴,奴叫桃花。” 桃花?真是个俗名。 名俗,人倒还好,白白嫩嫩的小瓜子脸,清秀的眉眼—— 素了二十年了,开个荤? 芽芽会不会介意? 想着芽芽冷漠的样子,卫望楚得意的样子,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一把拉住桃花的小手往怀里一带。 一手拢腰,一手压向少女的鼓鼓的小山丘。 柔软弹手的触感瞬间让他浑身的鸡皮疙瘩起立相迎。 到底还是个雏儿。 “嗯……少爷,别,别——” 丫鬟桃花嘤咛一声,红着脸半推半就,“别,有,有人来了——” 郑济陈对着那张小嘴就亲了下去,嘟囔着,“小爷的地盘,你还怕谁?” 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还不会亲吻,只是本能的对着那张樱桃小嘴又咬又吸。 寻到小山丘,又揉又捏,一如梦里对芽芽那样,心里顿时觉得爽翻了天。 扛起桃花,三两步进了厢房,一把扔到床上,人就欺了上去。 飞快缴枪。 有点懵。 早知道这么带劲儿,何必为了芽芽那不知好歹的死丫头守身如玉? 少年心里懊恼不已。 看着少女微微颤抖的胴体,看着浅蓝色床单上绽开的朵朵红梅,少年心里翻起了对桃花的无尽的怜悯和疼惜。 “你,你是第一次?” 桃花眼角犹自带着泪痕,点点头。 这一场闹剧太快,从撕扯开衣服到少爷缴枪不足半炷香的时间,她除了痛,还没感受到任何其他的滋味。 可她娇怜的样子让郑济陈却再次来了兴致。 这一次,直战到天黑微暗,二人均筋疲力尽,汗腻腻的搂抱着双双睡去。 少年心满意足的想,若此刻抱的是芽芽,该有多好? 迷糊间,好似真的看到了芽芽,一袭绣花粉衣百褶裙,脸上挂着娇俏的笑,手里拿着一枝挂满红樱桃的樱桃枝。 “济陈——” 莲口轻吐,含羞带怯。 郑济陈忍不住扑了上去,一手扯粉衫,一手扯肚兜—— “砰砰!砰砰砰!” 连她的前胸都还没看清,就被一阵噪杂的声音吵醒了。 一个小厮用力的拍着门,嘴里大叫,“少爷!少爷!” 桃花嘤咛一声先行醒来,身下传来的刺痛让她忍不住痛呼一声。 郑济陈不耐烦的睁开眼,扯过被子遮住少女青紫斑斑的身子,套上里衣,大步上前开了门。 小厮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他一脚踹了出去。 “桃姨娘在睡觉,你吵吵啥?” 郑济陈看着小厮痛的在地上抽搐,心里痛快了几分,一边扣着里衣的扣子,一边训道。 “以后,离这间屋子远点!桃姨娘的身子你若看了去,我把你眼珠子挖了去!” 小厮在地上扭了几番,终于痛过劲儿来,吃力的道:“是,少爷,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郑济陈系好外袍,伸了个懒腰,“说吧,大呼小叫的什么事?” 小厮爬起来跪在地上,“老爷,老爷被官府的人抓走了!” “什么?” 郑济陈一惊,一把扯住小厮的胳膊,“你说啥?” “是,说是咱家的酒喝死了人,就就把老爷给抓起来了!” 喝死了人?! 郑济陈想起那日爹爹所说,“儿子,这一次,我尽量打点,看看能不能把事情压下去,若是不能……呵呵,我们就真是土里刨金子的土地住咯!” 那时候郑老爷浑浊的老眼里透出一股忧虑…… 卫望楚!? 他竟然用人命来坑害他们郑家?! 小厮抹了一把眼泪,“老太太叫小的来请您过去,一同商量办法。” 第83章:郎中身世 天幕低垂,一轮弯月挂上树梢,卫望楚骑着高头大马穿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进了狼牙岭那处隐蔽的庄子。 “少主,您受伤了?” 老乔侯在门边,看到卫望楚一衣带血的进来,老眼顿时一愣——这么多年竟然使第一次看到少主受伤。 穷七垂手站在一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 那可是他动的手。 “无碍。” 男人翻身下马,动作流畅连贯,丝毫不受伤口的影响。 风六远远的跑过来,俊美的不似男人的脸上挂着一抹灿烂的笑意。 “小满——” 那匹高头大白马听到声音,一双大眼顿时一瞪,而后悄无声息的往后挪去。 然而马的速度终是不及人快,被香气扑鼻的风六抱了个满怀,顿时被熏的差点晕过去。 一双大眼顿时泪汪汪的看着卫望楚,满眼大写的主子救我。 卫望楚冲穷七使了个颜色,穷七立刻捂着鼻子上前,一把拎住风六的后衣领,将他和小满分开,小满忍不住打个喷嚏,又打了两个响鼻。 老乔见状,赶紧领小满去了马厩。 穷七松开风六,离他半米远,嫌弃的说,“你就不能少撒点香粉?” “谁撒香粉了?呸,干这一行,身边都是莺莺燕燕,身上怎么少的了香粉味?” 风六丹凤眼微微一转,“要不,咱来换换?我娘最喜欢你了,七哥——” 穷七想起风六风韵犹存的娘,顿时打了一个冷战。 “别!你这是家族产业,我怎么好掺和?” “那容易,你娶了我娘不就完了?” 风六娘十四岁入了销金窟,没让旁人近身,倒混到了幕后东家风冥的后院,生了排行老三的风六,挑了早入门的几位姨奶奶,成功上位。 后来,风六娘一脚灭了风冥,全面接管了遍布全朝的销金窟和春风楼。 风六娘如今已年逾四十,风韵犹存不说,身上更多的是在位掌权人的坚定与霸气。 穷七可不敢招惹。 “你娘我是不敢,你娘手底下的姑娘倒是可以考虑,比如春风楼里那位瑾瑜姑娘?” 风六扑哧笑了出来,“你还惦记瑾瑜呢?她都拒了你多少次了?” 说着看了一眼前面默默走路的卫望楚,“她喜欢的是前头那位,你,还是从了我娘得了!” 穷七耸耸肩,“反正都等了她这么多年,就继续等着吧。” “何苦?我娘哪里不好?” 卫望楚忽然回头,“你想叫穷七爹?他不娶你娘,你也可以认的。” 呸! 风六歪头恶狠狠的瞥了一眼穷七,“想也别想!” 穷七也歪头看着他笑,“这么一想,你的提议也不错。” 风六暴起给了穷七一个脑瓜崩,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全身而退。 “呵呵,就你这身手?等你能躲过我的脑瓜崩,说不定瑾瑜会考虑你。” 穷七刚要出口反驳,卫望楚挥了挥手。 “好了,不是听你们斗嘴的。” 风六得意洋洋的笑了笑,“大哥,你看这个。” 说着,递给卫望楚一块白玉雕的半块玉牌。 “眼熟不?” “这不是主子那块?” 穷七也凑过来,“你什么时候拿去的?” 风六白了他一眼,见卫望楚没接,将那玉牌放在桌子上,“这是一个盗墓的拿去当铺当的,我娘看着和大哥的那块一样,就把那盗墓的给抓了。” 盗墓的? “你猜猜,他盗的是谁的墓?” 卫望楚面色不惊,“先太子承德。” 风六惊的丹凤眼微挑,“大哥怎么猜到的?” 卫望楚取出那一张画了半块玉佩的纸,放到桌子上,“你娘这样见惯了大场面,能让你娘手抖的,也只有承德太子了。” 风六仔细的看了看那张画纸,“手抖?哪里看得出来手抖?” 卫望楚没理他,问道:“承德太子被废为庶人,又被皇帝下旨,灭了满门,他原来是门人偷偷葬的,怎么会有盗墓贼盯上他的墓?你娘还发现了什么?” 风六收回目光,脸上换上严肃的表情,“我娘亲自审了那盗墓贼,他不知道他盗的是先太子的陵墓。” 不知道?男人细长的眸子看不出喜怒。 “他以为是前朝大贪刘申的墓,他一直说,怎么一个大贪官墓地里这么寒蝉,竟然没几样像样的东西,是不是早就被人盗过了?” “盗错了?” 穷七黑黑的脸上现出些许疑惑,“你娘不是一直派人暗中守着先太子的陵墓吗?怎么会让这么个菜鸟钻了空子?” 风六脸上也出现了些许不自在的神色,“我娘也不清楚,那盗墓贼是怎么进入她的守护区的。” 他瞥了一眼犹如神僧入定的卫望楚,嘴张了张,还是没敢吱声。 “你娘怀疑我?” 卫望楚凹陷的眼眶微动,睫毛犹如扇子一般一抖,好似有阵风吹进风六心里。 他忍不住抖了抖,“大哥英明,我,我娘,的确这么怀疑过……” 她娘坚称卫望楚是承德太子的嫡子,若是卫望楚想开馆验尸,她娘身为下属,其实是阻拦不得的。 “啥?” 穷七不满的瞪了风六一眼,“你娘竟然这么怀疑主子?既然答应了你娘不动承德太子的陵墓,自然就是不会动,这有什么好出尔反尔的?” 风六自知理亏,“我娘后来也是这么说的,大哥自然不会出尔反尔。那不是刚开始的时候,得知先太子尸身被小人所扰,她,她不是关心则乱嘛!” 卫望楚从袖袋里掏出另一半的玉佩,与桌子上那块排在一起—— 一个有一个玉米粒大的缺口,一个正好有一个玉米粒的突起,摔碎的斑驳痕迹都匹配的完美无缺。 “你知道这半块玉佩在哪放着的吗?” 穷七等着他的下文呢,看他一直不说,忍不住拍了他一把,“别卖关子!” “承德太子的手心里,紧紧攥着,那盗墓贼把手骨折了才将这半块玉佩取出来。” 穷七豪横的脸上忍不住挂起了一个怜悯的表情,“你娘将那盗墓贼怎么样了?” “没杀。” 风六轻描淡写的道,“留着活口,看看还能问出啥来。” 穷七脸上表情更狰狞,“那活着还不如死了。” 风六清俊的脸上挂起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敢动我娘心上人,斩手、剁脚做成人彘,都是便宜他了。” 穷七忍不住一个哆嗦。 就说,惹谁都别惹死士出身的女人! “放心,若有一日,你被人杀了,我娘也会这么对你的。” 风六的桃花眼含情脉脉,穷七却忍不住往卫望楚身后躲了躲。 “不敢,不敢,不敢承你娘的厚爱。”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像骂人? 风六刚要发作,卫望楚招了招手,老乔应声而上。 “拿个木盒子装起来。” 老乔捧着玉牌应声下去了。 “装起来?” 风六一脸疑惑,“不继续查了?” 穷七道:“从你娘第一眼见到主子,就说主子是承德太子的嫡子,看到主子身边的暗卫,又说是承德太子的影卫,看到主子的属下,又说是承德太子遗留的门人……” 顿了顿,大胡子汉子叹了口气道,“你娘一直在试图说服主子,让他承认是承德太子世子,这玉佩算是实锤了吗?” 大胡子一抖,小眼睛一弯,斜睨着他,“这不是你娘自导自演的吧?” “呸!” 风六狠狠的呸了一声,“我娘让大哥承认是承德太子世子她有什么好处?” 那似乎,还真没有。 “这么多年大哥承认了吗?我娘对他不好吗?” 好。 掏心掏肺。 整个风家的生意都拱手相送,***、当铺、钱庄,甚至包括黑账漫天飞的销金窟和春风楼。 当然,卫望楚不缺钱,对这些也不在意,并没有收。 风六哼哼的道,“承德太子是谁?那是我娘的心尖尖,她怎么可能去扰他地下清净?还让人动他尸身?“ 穷七大手一拱,“错了,给你娘赔不是。” 风六哼哼的转过头,不去看他。 “我也就算了,要是我娘听到你那话,不趁机睡了你,她就不姓花。” 穷七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第84章:少女失踪 四月的天,女儿的脸。 朝阳初起,从天边暗绿色的山影里似少女般偷偷探出头来,羞涩的左右看了一番,这才慢慢将逐渐炽烈的阳光撒了出来。 金灿灿的一点,散射出成千上万束霞光,好似给周遭渐渐散开的云渡了一层红橙黄的彩边。 彭强西一身里衣走了出来,面色微微潮红,双眼疲惫的达拉着,眸子满是好不掩饰的阴翳不满。 “爷,您起了?” 守夜的富贵赶忙迎上来,眼角瞟过他衣角的血迹,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冲后面摆摆手。 “爷,这边洗漱换衣服。” 彭强西伸了个懒腰,微微回头瞥了瞥屋里。 “叫人把这个没用的送回戏班子吧,换个有用的来。” 富贵轻声应下,也不去看身后厢房里的人被折腾成什么样,垂手跟着去了隔壁厢房伺候。 换了一身普蓝色的锦袍,彭强西在餐桌前坐定。 富贵赶忙上前布菜。 “昨日出去了大半天,有什么新鲜的消息?” 彭强西本生了一双凤眼,因成日阴沉着脸,上眼睑下压,硬生生变成了阴翳的鹰眼。 此刻他翻着眼皮睨着富贵,眼神乖张,倒叫富贵后背一凉。 这位爷,显然心情不好,想来昨夜并不是很舒坦。 当下,富贵挂上一个谄媚的笑容。 “村里人嘴巴紧,之前问不出什么,昨日倒是得了个好玩的息儿,是跟祝姨娘有关的。” 彭强西长眉微挑,“说。” “前阵子,祝姨娘和她闺女说一个村女偷了她的簪子,请了村长来断案,结果,那簪子竟然被个乞丐捡到了,还戴在了头上。” 彭强西脸上微现不耐。 富贵赶紧继续道:“据捡到的人说,那簪子是和一个绣莲花的肚兜、还有一个男人的汗巾子一起在小树林里捡的。” “祝姨娘闺名祝青莲,村里人都知道,她的衣服、帕子上都绣了不同形态的白莲花。” 绣白莲的肚兜? 彭强西微微来了兴趣。 狐狸味都溢满一条街的女人,竟然喜欢白莲花? 彭强西放下筷子,擦了擦嘴,“那汗巾子是谁的?” 富贵摇头,“周夫子,也就是祝姨娘的男人,说是他的。可是村里人说,那汗巾子又脏又旧,和夫子平日里用的差别大的很。” 自家男人? “村里人说,周夫子为人板正肃直,不像是会去树林玩的人,都说八成是祝姨娘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了。” 和自家女人,何苦要跑到小树林里去? 出墙了。 彭强西阴翳的眉眼顿时一柔。 “有人说,是祝姨娘和人在小树林里偷偷行周公之礼,被人撞见,连肚兜也来不及穿,匆匆忙忙跑了,才让人捡了肚兜、簪子和汗巾子去。” 小树林里偷情,倒像是那个狐狸妖会干的事。 “只是那汗巾子又脏又旧,倒叫人猜不出到底奸夫是谁?” 汗巾子又脏又旧,这到底是出墙跟了个什么人? “村里人说,祝姨娘天生下……,当年跟了夫子也是先爬了床,有了身子,才嫁过来当的姨娘。” 天生下贱,说的倒是准确。 “周夫子家里什么情况?” “家里有一点田地,都租给哥哥种了,主要靠经营着村里的私塾为生。虽不说穷困潦倒,也是捉襟见肘,这么些年没给祝姨娘买过什么首饰,除了这根银簪子。” 穷。 以祝姨娘的姿色,找个富贵的不是难事,何苦要跟一个穷夫子? “长相如何?” 富贵看着自家少爷脸色,斟酌的道:“周夫子长的倒是周正,个头高挑,剑眉朗目,蓄着一把美髯,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味道。只是,毕竟年纪大了,风姿和少爷您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不图财,那就是图貌了。 那又为何红杏出墙呢? “去打听打听祝姨娘的奸夫是谁,看看到底是有多俊俏。” 被人惦记的祝青莲此刻正在屋里焦急的走来走去,见周致远眉头紧皱从外面走了进来,赶紧迎了上去。 “相公,可有凤翎的消息?” 周致远摇摇头,“大哥、二哥还有俊臣都去找了,叫我回来看看她回来没有。” 昨日周凤翎一大早出门去玩,彻夜未归。 “再找不到,就报官吧!” 男人捋着下巴上的一撮胡子,愁眉不展。 “不行!” 祝青莲拒绝的彻底,“报官?弄得人尽皆知,凤翎的名声还要不要?” 她的凤翎是要嫁出去做当家主母的,被人掳走,彻夜不归,这样的名生传出去,还有哪家大户人家敢娶她? “名声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昨夜夫妻二人皆是彻夜未眠,周致远几度想报官,都被祝青莲按住了。 妇人没化妆,素日里嫩白的面容此刻略显焦黄,双颊星星点点的分散着些许色斑,眼下有些乌青,很是憔悴。 周致远心软了一软。 自从纳了她,他从未见她不修边幅的样子。 就算那日,他疑她红杏出墙,禁她足,也未见她有任何憔悴颓败,反而日日精心装扮自己,悠闲度日。 倒叫他疑心散了几分。 “只要人活着,便是我养她一辈子,也无妨。” “不能报官。” 祝青莲坚定的摇头,“凤翎一个小小丫头,从没得罪过什么人,不会有人会对她痛下杀手的——再说,咱村里从未有过少女失踪的案件,她一定没事的。” 话虽然这样说着,脑海里却猛地浮现出一个身影。 锦衣华服,满头珠翠,一双锐利的黑白分明的眼眸轻轻扫过全场,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跋扈。 是她? 不会,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蒋青婉可以找到,她为什么不行? 不,蒋青婉跟的虽然是庶出的,可背后到底是福广总督曾家。 她只是一介商户,纵然生意做的再大,势力总不能跟福广总督想比吧? 一双桃花眼闪来闪去,脸色却越来越白,双腿越来越软,最终“咚”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青莲?” 周致远赶紧去扶,祝青莲趁机靠在丈夫身上,仰着脸倾慕的看着他,“相公——” 泫然欲泣的轻啼,婉转又悲苦的尾音,似落未落的泪珠挂在桃花眼的眼角。 周致远彻底败下阵来,大手一伸,将她揽在怀里。 “你说的对,凤翎从未有什么仇家,不会有事的,是我想多了。” 祝青莲闭了闭眼。 若真是她,以她的心狠手辣,她会对周凤翎做什么? 若真是她,为何她不来找自己? “你歇着,我再去凤翎玩的好的人家找找。” 周致远前脚才走,大门便被敲响了。 祝青莲一惊,转瞬又镇静下来。 暗道来了!不急不慌的略敷了敷粉,擦了些胭脂唇脂,理了理衣襟,面色淡然的缓步过去开了大门。 一个灰衣小厮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恭敬又疏离的笑。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训练出来的狗。 对得势的,从来都是恭敬又谄媚,对无势的,那便是无情又高傲,对摸不清状况的,便是这种自持又恭敬、疏离又得体的假笑了。 祝青莲心下微颤,面色却笑的妩媚多情,“你找谁?” 灰衣小厮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来人,拱手作揖,“请问,您可是祝姨娘祝奶奶?” “是我,你是何人?” “给您请安了,”小厮弓腰行礼,“祝奶奶,我是咱蒋姨娘蒋奶奶的小厮,受咱家主子的托,给您送一封信。” 说着呈上一封写着青莲妹妹亲启的封。 蒋青婉。 祝青莲心里略略放了些心。 她虽然不知道蒋青婉是如何找到她的,可蒋青婉不过是曾家庶出儿子的姨娘,尽管她吹的一出一出的,可曾家嫡出儿子个个强悍出彩,这个庶出的儿子好像并不是那么有名气。 “行,我收到了,你回吧。” 小厮一愣,大拇哥和二拇弟下意识的搓了搓。 出门送信,哪有没赏的? 祝青莲却将大门一关转身走了。 果然是个穷胚子,呸! 小厮翻了个白眼,恨恨的走了。 第85章:丑事 “夫子呢?“ 梁涛被他家母老虎掐住了命运的耳朵,一路揪着,踉踉跄跄的拖到了私塾。 梁涛家的身材高大肥硕,直比梁涛还高出半个头,身量更是比他宽出两只胳膊来,扭着梁涛的耳朵,活像扭着不听话的儿子一般。 看大门的老张说夫子不在,梁涛家的却不信。 “不在?谁信?他不是天天在这里教人认字的吗,他一个夫子不在私塾,他干嘛去了?” 负责做饭的张婆子听到声音从饭屋跑了出来。 “梁家他嫂子,周夫子真的不在,许是家里有事,今日一大早就没来。” 梁涛家的肿眼泡一翻,大喊,“周夫子!周致远!你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吗?你是缩头乌龟吗?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你小老婆绿了?你已经是个绿乌龟了!” “周致远!你小老婆被这死汉子睡了,你还不出来吗?” “周致远!你就甘心当个绿王八?” “周致远!你收了俺家老梁多少银子,肯把如花似玉的小老婆给他睡?” “周致远!睡了老梁就算了,可你们收了我家多少银子,今日你要不吐出来,我,我就和你没完!” …… 私塾的格棱窗里人头压人头,都挤在窗边往外看。 周安柏本来安静坐着位子上温书,听到动静,也从门缝里看了出去。 眼珠子一转,立刻从北窗户跳了出去,猫着腰跑向北面的一处矮墙,二话不说,爬墙而出。 他本想直接去三叔家报信的,可想想祝青莲和周凤翎冤枉他姐,顿时便改了主意,直接回了家。 一路小跑回家,肖蝶儿坐在廊下做鞋,芽芽、周杏和周阿娇在院子里跳格子。 “安柏,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逃课啊?” 芽芽看到弟弟,擦了把汗,笑着问。 周杏本就兴致不高,蔫蔫的,看到安柏点了点头,挪向廊下,找肖蝶儿喝水去了 周安柏看看姐姐,看看娘,道:“私塾里出事了,三叔不在,怎么办?” 周阿娇转头看着他,“发生了什么事?” 肖蝶儿也走了过来,听安柏道:“梁家人闹到私塾去了,说,说,说夫子的小老婆把梁大爷给睡了……” 小小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来,登时让肖蝶儿呼吸一滞。 “别胡说!” 周安柏红着脸解释,“不是,不是我说的,是梁大娘在私塾大门口吆喝呢,这时候怕是全村的人都去看热闹了。” 周阿娇转身就要去,被肖蝶儿一把拉住。 “你一个姑娘家,这种场合怎么能露面?” 肖蝶儿拍拍她的手,“我去。” 转头看着廊下一脸蒙圈的周杏,“小杏,你回去告诉你两个嫂嫂,叫她们去私塾门口找我碰头。” 周杏拔腿就跑,肖蝶儿又嘱咐道:“你别乱跑,送了消息就回来,和芽芽阿娇一起等着。” 周阿娇拉住肖蝶儿,“不行,二婶,你也别去,梁大娘是个泼妇,你哪里是……还是让祝青莲自己去会会吧。” 自己作的孽,自己受! 肖蝶儿摘下腰间的围裙,摇头道:“这牵扯到你爹的名声,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你们几个都不准出门,安柏你也是,在家乖乖的等着。” 芽芽拉住周阿娇的手,丝毫不担心的点点头。 肖蝶儿腿脚不好,走的慢,等她到的时候,于燕儿和李文文已经双剑合璧和梁涛家的斗到一起去了。 于燕儿嗓门大,负责武吵。 李文文骂人酸狠,负责文吵。 于燕儿:“你家老梁哪一点值得她去勾搭?咱们村还有比他丑的吗?丑的祝姨娘都张不开腿!” 李文文:“她是张不开腿,可有更丑的张的开,一张就是二十几年呢!” 梁涛家的:“呸!说谁呢?谁更丑?!你给我说清楚!” 李文文捂嘴轻笑,“哎哟,我也没说谁,这帽子您别硬往头上戴啊,是不是?您要是硬带,也没人不和您抢。” “你!” 梁涛家的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去,脑子一转,嘿,差点上了这俩小媳妇的当! “呸!别跟我胡搅蛮缠!我不听你这一套!祝青莲睡了老梁,老梁都承认了——” 于燕儿:“承认?他承认就是真的?他怕不是梦里都想呢!证据呢?拿出来!” 李文文:“白日做梦呢吧!肥肉吃多了,做梦都想换换口味是吧?” 梁涛家被气的顿时一噎,感觉气都不顺了,却依然渐次和不上她们的当,就盯紧了祝青莲咬死不放! 一把掏出那只绣了白莲的袜子,想摔到李文文头上,被她闪过了。 “这就是证据!老梁还用帕子包了藏起来,呸!” 于燕儿:“我当是个啥?袜子?绣个莲花就是祝姨娘的袜子?你叫它祝姨娘,它答应吗?拿个袜子就是你男人睡了祝姨娘?这算哪门子证据?” 李文文捂嘴而笑,“说起来,咱村里偷偷摸摸学祝姨娘的不知道多少呢?梁婶子,你敢不敢解开褂子让大伙儿看看,你的肚兜是不是也绣了蹩脚的莲花?” 梁涛家的被问的一懵,她的肚兜还真绣了莲花—— “呸!什么莲花不莲花的?!你们两个小辈胡扯八扯,就是睡了我男人还想赖账呗?” 于燕儿哧笑不断,“睡了你男人?你当你男人是什么香饽饽?” 李文文也笑,“我三叔不说貌比潘安,也风流倜傥,你男人……我猜,祝姨娘宁愿选地里的倭瓜吧!” 众人哄然大笑,梁涛缩在角落里,一张脸胀成紫红色,不声不响。 梁涛家的被她俩怼的无话可说,一张肉脸紫红交加,朝着私塾里大喊,“周致远!你让你小老婆卖身赚钱我不管,可你坑到我家里来了!吃了我多少银子,就给我吐出多少来!” 于燕儿秀眉一皱,“银子?收据在哪呢?证据拿出来!” 李文文哎了一声,“梁婶子说的是祝姨娘嫖她家梁叔,来,说说,收了我们祝姨娘多少银子啊?” 于燕儿点点头,“吃了我们祝姨娘多少银子就吐出多少来!不然,这事没完!” 梁涛家的气的想要动手,正巧一抬头看到肖蝶儿一瘸一拐的走过来,三两步奔过去,一把掐住她的手腕,拖了过来。 “你来的正好!你弟妹勾搭我男人,收了我男人银子,你说怎么办?” 肖蝶儿淡淡笑着,拍拍她的手。 “梁嫂子,你先放手,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于燕儿和李文文走过来,一左一右站在肖蝶儿两边,齐声娇喝:“放开!” 梁涛家的越发的来劲了,不但不撒手,还抓的更紧了。 “我和你们二婶说话,你们小辈瞎掺和什么?走一边去!” 胖手对着李文文就是一推,李文文本就瘦弱,又没防备,顿时被她推的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 喝!这是要耍横了! 于燕儿上前一步揪住她的衣领,“干啥?讹人不成,就想动手了?” 梁涛家的一把捏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捏,捏的于燕儿脸色顿时微白。 体力悬殊太大,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平面。 肖蝶儿任她抓着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抚上她抓于燕儿的手,“梁嫂子,放手吧,咱们好好说说。” 梁涛家的小眼睛一瞪,“没什么好说的!你们仗着人多,歪理一大堆,我说不过你们,今日我把话撂这,我男人被你们睡了也就睡了,可我们家出去的银子得收回来!” 小白眼儿一番,“银子收回来,咱当没发生过,银子收不回来——呵呵,咱没完!” 肖蝶儿细白的手指往上挪了半寸,也未见她多用力,顿时梁涛家的脸色一白,松了抓于燕儿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肖蝶儿依旧淡笑着,摸上她抓自己的手腕,如法炮制,轻易将她的手拿下。 肖家的女儿,没有不会小擒拿手的。 “梁嫂子,我想你们之间应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进去坐下,好好谈一谈。” 肖蝶儿看了一眼人群里闭眼装睡的男人,“请两个当事人都说一说,就这么空口白牙的污蔑一个妇人名声,也着实不厚道了些。” “怎么空口白牙?这不是证据?” 梁涛家的指了指地上的袜子。 肖蝶儿看了看淡淡笑了笑,“刚刚两个小辈不懂礼数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但我这个做二婶的要说一句,她们说的不无道理。仅凭一只袜子,能说明什么?” 指了指远处谁家大门口晾晒着的被单、衣衫,“村里人洗了衣服就随便一晒,被有心人拿去也是常有的。梁嫂子,咱村里人大门都大开的,也不爱关门,说句不好听的,有人去你家院子拿你一只袜子出来,你也未必知道,是不是?” 梁涛家的没说话。 “燕儿,你去请村长来,文文去请祝姨娘来,路上看到三叔,便一并叫了来。” 两个少妇应声去了。 肖蝶儿冲私塾看大门的老张夫妻点点头,“梁嫂子,说了这么久也渴了,进去喝口茶,等一等,好吧?” 第86章:小猫和猎人 周阿娇俊秀的眉毛轻蹙着,一边烧火,一边看着忙活着做饭的芽芽。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你娘?” 二婶性子柔软,怎么能是梁涛家那泼妇的对手?她本就生的柔弱,又腿脚不好,体力上就完全不对等。 芽芽眯着眼睛笑了笑,“不是还有两位嫂嫂嘛,别担心。” 她娘是肖家的女儿呀,是外祖母娇养着要送往权贵府上去的,没有童年,从小就被逼着学习各种宅斗的必备技能——持家、讨好男人和自保。 除了琴棋书画女红歌舞,小擒拿手和简单的医理是必学科目,只是她娘医理没学好,但是小擒拿手的水平怕是还在女红之上。 芽芽也跟着肖蝶儿学了些,貌似没一样拿得出手,少女无心学,娘亲也无心逼。 嫁一个普通的庄稼人,过普通人的小日子,何苦学习这些有的没的。 周杏从胡同里的香椿树上滑了下来,带着一大把香椿芽。 进门的时候,正听见周阿娇幽幽的叹气,“为了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二婶千万别被那个泼妇欺负了去!” “放心,我嘱咐我大嫂二嫂了,有她们在呢,怕啥。” 周阿娇还待说什么,就看见李文文匆匆跑了进来,“阿娇,你家去等着,看到你爹回家,叫他赶紧去私塾。” 李文文话带到,便扭头就走。 “哎,嫂子,现在什么情况?你去哪?” “我还得赶去私塾,二婶一个人带着梁涛家的进私塾等着了,大嫂去叫村长了。你赶紧家去啊!” “好,我马上回去。芽芽,我先走了啊。” 周阿娇应下,和芽芽打了招呼拔腿就往回走。 “我也回去等我爹吧,也不知道周凤翎这死丫头找到了没有。” 周杏放下香椿芽,也跟着走了。 “姐,我来帮你烧火吧。”周安柏走进来,乖巧的坐在灶前。 芽芽歪头笑着说好,余光瞥见小尾巴从门边笑嘻嘻的露了半个脑袋出来。 “你烧着火,我去解个手。” 周安柏余光瞥见她拿包子,心道解手还拿包子呢? 芽芽拐到门口小胡同里,塞给小尾巴两个肉包。 “你怎么来了?” 小尾巴笑嘻嘻的说,“我在家里憋死了,芽芽姐,现在梁大娘都闹开了,谁都知道她的奸夫就是梁涛了,应该不会有人找我麻烦了吧?” 那日,小乞丐山芋说彭强西是为了祝青莲来的春山村,芽芽便让山芋告诉小尾巴,躲在家里别出门,有陌生人叫门也别开。 她怕彭强西用些折磨手段逼问小尾巴到底奸夫是谁,还是躲着更安全。 “你这么说也在理,只是——” 芽芽叹了口气,“那家伙不是个能按常理出牌的,你还是躲着点他为好。等他走了,你才安全。” 小尾巴耷拉着两条眉毛,“他到底是祝青莲什么人啊,这么为她出头?” 哪里是为她出头啊,还不是——也不能和她细说。 “你别管这么多,总之,先回去躲着。” 小尾巴啃着包子点点头,精灵一般的眼睛忽然一闪,直勾勾的盯着芽芽。 “芽芽姐,你会嫁给卫大夫吗?” 嗯? 芽芽一愣。 大梦醒来,她是计划勾搭他,然后嫁给他的。 可是,可是,她无法接受与他肌肤…… 哪个男人能接受娶个媳妇儿回家供着呢? 那不如买张画回去。 而且,想起卫望楚的啃咬,少女脸色微变,耳根泛起可疑的红色,这男人属狼的,可不是吃素的,怕不是要被他拆吧拆吧吃了。 那日子可谓又是水深火热。 摇摇头,“不会吧。” 小尾巴脸上的笑意顿时凝结,黑亮的眸子露出丝丝不敢置信的光。 “我们卫大夫哪里不好?长得好看,本事大,心善人好,哪里配不上你?” 说到最后一句,已带了三分气愤。 芽芽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拍拍小尾巴乱糟糟的头发,“他很好,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他。” 说着,靠近一步,转拍为抓,拆了小丫头乱糟糟的发髻,以手为梳,理顺了几根黄毛,拢在头顶,挽了可爱的双丫髻。 小尾巴握着包子垂手站着,任她折腾,偶尔被她下手重了抓疼了也不吭声。 “你,你也还挺好的。” 小尾巴支支吾吾的道。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咱们村,除了你,也没别人能配得上他了。” 说这话的时候,平日里野惯了的小丫头难得露出一丝扭捏,微黑的小脸泛出不易察觉的红晕。 芽芽笑着叹口气,“你们卫大夫怎么只在咱们村里挑媳妇啊?他不过是暂时住在咱们村的,他的世界大着呢。” 见小丫头目露疑惑,少女又摸了摸她的头,“大到我们都想象不到。” “不大,刚刚能容下你而已。” 一声清冽的声音在耳后响起。 芽芽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他什么时候来的? 小尾巴黑溜溜的眼睛一弯,人小鬼大的冲卫望楚挑挑眉,笑嘻嘻的转身走了。 少女转过身,略带不满的看着他。 “你偷听别人说话?你什么时候来的?” 男人往前一步,逼近了一点。 “我一直在,我看你也没有避开我,我当你不介意我听一听。” 芽芽后退一步,“你,我没看见你。” 男人又往前逼近一步。 “若是看见我了,答案会不一样?” 少女又后退一步。 什么答案?会不会嫁给他? “不,不会。” 少女说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素白的手,彷佛它上面似乎还残留了他血的温度。 男人又逼近一步,“那你看不看见我,又有何不同?” 少女还想退,脚却抵在了墙上。 男人大手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为何?” 近在咫尺的脸,棱角分明。 细长深陷的眸子,黑白分明。 粉白微薄的唇,高挺微勾的鼻,呼吸间带来药香分明。 少女的心有一瞬间的兵荒马乱,分不清是想起了大梦里的不堪,还是春夜梦里的激动。 “你答应过我,不再——” 一双含水带露的杏仁眸不自觉的张开,半是乞求,半是抗拒的望着他。 男人心头微微一紧。 心头矛盾大起,既不忍心看她如此委屈的表情,可看她这样,却又蠢蠢欲动想要更加狠狠的欺负她。 巷子口传来极轻的偷笑声,卫望楚大手轻挥,穷七从后头拎住小尾巴的衣领,提溜到巷子口的青布马车上。 他分神的功夫,芽芽一手已经攀上他的前臂,才要用力,只觉得他肌肉猛的一紧,手指已被弹开。 “肖家的小擒拿手你学的很不到位。” 芽芽趁机一蹲,身子一扭,想从他肘下逃出。 男人却抓住她的手顺势一拧,她转了一圈又被扔到墙上,双手被男人禁锢在头顶。 “你!” 男人嘴角勾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你什么时候见过小花猫打得过猎人的?” 少女别开头,不去看他。 心跳却压不住的加速起来,跳的她心慌,跳的她几乎有些眩晕。 男人轻笑出声,俊朗的脸上犹如春风吹过,柔软的一塌糊涂。 “心跳的这么快?” 芽芽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心里那头恐惧的恶魔。 “你,你答应过我的。” “记得呢。” 男人将头抵在她的头上,吻了吻她头顶的发,低低的道:“你不会嫁给我,你想嫁给谁?” 嫁给谁? 她这样子能嫁给谁? 少女不说话,就听男人继续道:“肖武?他不行。你舅母怕你的美貌给家里招祸,不会同意。你外祖母心气儿极高,怕是想让你高嫁,给肖家累积势力,她更不会同意。” 把肖家的人都摸了个透彻。 “对了,他这几日就该回家了,听说你舅母身体不大好。” ……? 虽然心有疑问,芽芽依旧不说话。 男人继续独自絮叨。 “郑济陈?他更不行,他品行不端,不是良配。更何况,他已经有了一个宠爱非常的丫头,夜夜欢歌,更是不可。” “彭强西?他还不如郑济陈。” 男人低头直视着少女的眸子,“看,你除了我,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少女哭笑不得的望着他,“天下男人千千万——” “能护你一生周全的,只有我。” 男人难得的严肃认真。 “而且,是你先招惹的我,既然招惹了,就别想撒手了。” 他猛的压过来,芽芽皱紧眉头认命的闭上眼。 第87章:你不舍得我走? “呵……” 男人的脸停在咫尺处,看着少女紧张抗拒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眼里是无奈、宠溺又好笑。 芽芽睁开一条缝,偷偷看他。 “怕什么?我答应过你,自然不会食言。” 屁来! 那日还不是—— 少女心有不服,却没吱声。 卫望楚低声呢喃道:“怎么办?” 少女不明所以,闭上眼睛装死。 男人忽然松开了禁锢她的手,轻轻将她拥进怀里,长臂成环,完全将她压在前胸。 少女刚刚要放松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本能的要抗拒挣扎,却硬生生压住了。 紧握拳头,恨不得把骨头捏碎。 男人满足的叹了口气,“怎么办?你不喜欢我靠近,可我却恨不得把你揉进我的骨血里……怎么办,怎么办……” 叠声的呢喃,犹如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少女的心上,少女的手缓缓放松。 男人的药香围绕着她,大梦的不堪倾轧着她,恐惧就像坐上了小船,在心浪里起起伏伏,不时跟随着浪头,猛的窜上来。 双手又不由自主的攥紧,再攥紧。 “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不再亲你,便会遵守诺言。你答应我的两年之约,你也要记住了。” 抱了好一会儿,男人终于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怀抱。 他周遭的气场好似与以往都不一样,柔和的像换了一个人。 他情意绵绵的看着少女,似乎想把她刻在眼里,写在心里。 芽芽却不看他,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男人拉起少女的手,猛地注意到她攥紧的拳头,微长的指甲已经深深陷在掌心,有几个甚至冒出了几个血珠。 粉白的掌心,赤红的血珠。 男人眼神忍不住一暗。 他轻轻将少女的手拉平,低头亲了下去。 少女一个瑟缩,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却别他死死抓住。 “别动。” 男人挨个伤痕舔了过去。 掌心痒痒的。 心头那起伏的波涛带着颤抖和恐惧慢慢漫上少女心头。 她忍不住微微抖了起来。 男人适可而止。 从怀里掏出一白瓷瓶,倒了些许粉末撒在伤口上,又拉起另一只手,亲一亲,舔一舔,然后专注的撒上药。 “金疮药,你收着。” 少女僵硬着身子默默接过。 男人又取出来三五瓶画着不同图案的小瓶。 “红色瓶,伤寒感冒,每日一颗。” “青竹瓶,肺热咳嗽,每日三颗,饭后吃。” “粉菊瓶,睡前一颗,可助眠少梦。” “绿松瓶,腹胀泛酸不消化,饭后一颗。” 最后,拿出一红白牡丹花瓶,耳根微红,略迟疑的道:“葵水初至,若腹痛难忍,吃一粒。” 顿了顿,“一日不可超过三粒。” 芽芽顿时脸上也飞起霞彩,比刚刚惨白的样子多了几分春色。 男人心里一荡,上前一步,将她带药拢在怀里。 “芽芽,你很好,我只怕自己不能给你最好。” 少女怀抱着瓶瓶罐罐动也不动,任他抱着,只是僵硬的脊背仍在透露着她的抗拒和不安。 半晌,男人松开她,又取了一细长的盒子出来。 “我将之前的喷药盒子做了改进,你绑在胳膊上,若有危险,可用。” 说着,又取出一蓝瓶,“夜见欢精炼的药粉,放你的盒子,可放七八次。” 又取出一小包草药,“这是放在你的荷包里的草药,提神醒目。” 芽芽看着怀里的东西,终于抬头看向他。 “你要走?” 卫望楚点点头,“去京城。” 芽芽心头一跳,略不安的眨眨眼。 大梦里,似乎他是在她死后才去的京城。 准备了这么多药,还备了救命的喷药盒子和备用的药粉,这是—— “不,不回来了?” 看出少女眼里的不舍和惊讶,男人忍不住嘴角一弯。 “快马加鞭,最快——也要二十几天才能赶回来。” 芽芽微微松了口气,低头看看怀里的东西,无语——准备这么多,就是为了二十几天准备的? 跟说遗言似的。 呸呸呸! 等等,此去京城走陆路,马车日夜赶路也要走十七八天的路吧? 二十几天能来回? 少女略犹豫了一会,“你不坐马车,骑马去吗?京城路远,你的伤——行吗?” ——你之前还吐血了。 从未出过福山镇的少女,却知道去京城的路程和时间。 男人疑惑的歪头看她,嘴上却说:“你担心我?” 少女不说话。 担心吗? 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是天下闻名的少年郎中,他对自己的身体总归有数的。 男人摸了摸少女的头,无视她缩脖躲闪,捋了捋她的发。 “你不舍得我走?” 少女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舍得吗? 他动不动就动手动脚,走了比在强点。 可是,他不在,似乎总有些不安。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成了她安心的后盾? 男人揉了揉胸口,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芽芽瞪大眼睛看着他,不知道他又要表演什么。 卫望楚轻笑出声,如今骗她愈发的难了呢。 “胸口疼的很,身体还没好,还是过几天再去京城吧。” 芽芽…… “回去吧,彭家这边你不用担心,小尾巴交给我。” 芽芽终于得了自由,在他的注视下,僵硬的进了门。 穷七慢慢挪了过来。 “主子,不走了?” 卫望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穷七的大胡子抖了抖,求饶道:“不是有意偷听,实在,实在是耳朵太好使。” 刚刚他家高冷的主子那一番表现,直让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回去说给风六听,怕他都不信。 这一顿叨叨,直比一年说的话还多。 这一顿热情,说出来都能吓死四王爷家的九郡主。 真不知这春山村的农女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长的好看点,皮肤白嫩点,脾气好了点,还有啥? 对主子一点都不热情。 感情越是上赶着的,越躲着,越是躲着他的,越上赶着? 想想春风楼的瑾瑜姑娘对他的冷脸,那可比芽芽姑娘对主子狠多了。 穷七暗暗点头,男人都是爱犯贱,得不到的就是格外的香。 “主子,小尾巴怎么弄?” 卫望楚略想了想,“送去苏家的灯笼铺去。” 小尾巴从青布马车里探出头来,“我不去灯笼铺,我要跟着你,我要学医。” 男人没说话,翻身上马。 穷七一咧嘴,“那可由不得你。” 小尾巴嘟着嘴,不满的瞪着卫望楚,“我刚刚那样帮你,你恩将仇报?” “你帮我问了个否定的答案。” 卫望楚扫了她一眼,“去灯笼铺学做灯笼。” 小尾巴气哼哼的看着他,“我,我告诉芽芽姐,你,你虐待我!” 穷七转头上了马车,冲着小尾巴大胡子一抖,凶神恶煞,“不听话,就送你去杀猪!” “苏式灯笼那是进贡的灯笼,多少富贵人家都上赶着想进门当学徒呢,叫你去,还嫌三嫌四的,不知好歹。” “我不喜欢灯笼!” “我不喜欢做灯笼!” “我讨厌苏家那清淡的门头!” 后来,小尾巴见了苏家灯笼铺的小掌柜陆河,啪啪啪现场打脸,穷七要带她回来,打死不走,硬生生将说出来的话都吞了回去。 被穷七取笑了好几年。 当然,陆河被她吓的不轻,躲了她好些年。 穷七给她支招,男人都爱犯贱,你越是上赶着,他越是躲的快,你爱答不理的,他就上赶着来找你了。 小尾巴信了,开始对陆河爱答不理。 后来,陆河要娶别人了…… 那都是后话了。 “主子,京城那边催的紧,真的不去了?” 穷七摸着怀里京城来的加急信,忧心忡忡。 “封大学士的嫡妻怕是撑不住啊!” 卫望楚淡淡的道,“死不了。” 又不是我妻子。 “那九郡主……你再不去,她怕是要杀过来了。” 卫望楚脸色微显不耐烦,送了几个男人给她,还不长记性,该送个驸马给她了。 “和亲不错。” 顿了顿,眉眼微扬,“西戎不错。” 穷七忍不住咂舌,西戎?蛮人不说,西戎和我大周世仇不断,和亲公主过去有什么好果子吃? “西戎在和我朝打仗呢,还赢了。” “无碍,很快就要输了。” 西戎之胜,既然是几个皇子共同协作,为了将曾经的先太子遗臣、如今奎徐已经落马,踪迹全无,那把椅子让出来了,就该让出头鸟上阵打仗去了。 怎能再输? 第88章:喝点鹿茸酒 周致远一身疲累的回来,他能找的人家都找了,甚至连已经去世多年的大姐夫家也去问了,都没有周凤翎的消息。 心头略有沉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家里憔悴的女人。 大门打开,却见祝青莲一身丁香色春衫配深紫马面裙,头发也梳了倭堕髻,鬓边插一支素银簪子,脸色不复早晨那般蜡黄,白里透红,显然是长了妆。 “你?” 祝青莲挂起一抹欢欣的微笑,迎了上去。 “相公,我们凤翎找到了!” 说着眼眶微红,抬手擦了擦眼角,“昨日,我与她拌了几句嘴,不曾想她竟然一气之下去找她青婉姨去了。” 青婉姨? 谁? 周致远一脸蒙圈。 “相公还记得前阵子给我送信的远房姐妹吧?她如今住在镇上,我之前去见她带了凤翎一起去,凤翎和她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和我赌气呢,就直接去找她去了。” 周致远顿时记起来了,祝青莲自从被禁足,那是第一次出门。 脸色稍缓,“凤翎这孩子真是——怎么不和大人说一声,不知道大人担心吗?真是越大越不知礼数了!” 越说越气愤,语气不自觉拔高。 “回来定要好好罚她!” 祝青莲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拍了拍他的胸膛,“相公别生气,气坏了自己身子就不值当了。” “凤翎是任性了些,昨日也是我说她太严厉了,也怪我——” 说着扶着周致远往院子里走。 “昨天,她到青婉姐姐那的时候太晚了,青婉姐姐也不知道她竟然没和家里说。今日知道了,立刻就派人来送信了。” 周致远点点头。 祝青莲扶他在餐桌旁坐下,“相公吃饭吧,我今日做了你喜欢吃的小卷饼。” 桌子上摆了一盘极薄的饼,和几盘切成丝的菜,有炒的,有拌的。 祝青莲亲手卷了一个递到男人面前,男人刚要伸手去接,她却轻轻拧了拧身子,不依的递到他嘴边。 “张嘴。” 周致远心头的火气散去大半,想着左右没有孩子在一边,便张开嘴刚要吃,还没咬到饼皮,就听到大门外传来儿子的声音。 “大伯,您别急,先问问什么情况。” 周致远闭上嘴,坐直了身子,不自在的咳了几声,低头自己动手卷饼。 祝青莲将那卷饼放在眼前的盘子里,暗叹一声,就不能再给她点时间? “能不急吗?周家的名声都被她败尽了!” 周浩安脾气不好,说话冲,可如此的气急败坏还是少见。 周致远放下筷子,迎了过去。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周浩安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无语的闭了闭眼,“你们还有闲心吃饭?” 周致远只当他为找不到周凤翎着急,便道,“大哥放心,凤翎已经找到了。” “我知道!” 周浩安嫌弃的看了一眼祝青莲,“你俩快去私塾吧!村长都在那等了好久了。” 村长?去私塾干什么? 周致远疑惑的看了看一脸沉静的儿子,“怎么回事?” “去了你就知道了。” 周浩安没什么耐心,只是忍不住又提点了一句。 “周谭媳妇说,你媳——凤翎娘说要等你回来一起过去,那里就只有你二嫂一个人在,这种事,她一个大家闺秀,一个人咋对付得了梁涛家的那个泼妇?你俩快点,快点!” 这种事? 梁涛家的? 周致远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一闪而过。 “你俩的破事让你二嫂一个人顶着,太,太不像话!” 祝青莲已经站了起来,擦了擦眼角,“大哥说的是,我,我刚刚是担心我家凤翎爹——他既然回来了,我这就过去。” 周浩安不系看她,转身当头走了。 周俊臣后退一步,提醒道:“爹,长辈的名声问题,儿子不方便参与,便不去了。” 长辈名声问题? 有一道绿光猛的闪过头顶。 那又脏又破的汗巾子活像塞进了他的嘴里。 周致远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怪不得一路上村里人看他的眼神那样奇怪。 怪不得…… 入夜了,半弯的明月爬上柳梢头,肖蝶儿仍旧没有回来。 周明智坐在桌前,一脸的坐立不安。 妻子柔弱,又腿脚不好,自从嫁过来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见过什么市面,面对连他都怵的梁涛家的——哎哟,他一个男人也不好掺和到兄弟妻妾的事情里头,这么干等着,怎么想都是一个急。 芽芽和安柏见爹爹不动筷子,都乖巧的坐着等。 肖武在外面跑了一天,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小姑父神色不愉,也不敢问,只好陪着干坐着。 “爹爹,别担心,有大嫂二嫂在呢。” 芽芽给爹爹倒了一杯茶。 “你娘腿脚不好,我去迎迎她。” 周明智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要出门,“芽芽,你和弟弟、小武吃饭,明日你弟弟还要上——算了,明日不去私塾也罢!” 私塾里还不知道风言风语成什么样呢,安柏还是在家安生点。 芽芽和安柏乖巧的点头。 还未到私塾,周明智远远的便看到大哥家的两个儿媳妇一左一右搀着妻子,顿时心里一急,紧跑几步迎了上去。 “芽芽娘,身子不舒服吗?” 于燕儿和李文文笑吟吟的齐声叫二叔,于燕儿笑道:“二婶没事,二叔放心。” 李文文羡慕的看了看肖蝶儿,将她含羞带喜的表情看了个透,又看着脸色微缓的周明智,笑道:“二叔,二婶可厉害着呢!今日多亏了二婶,要不然,我们俩可搞不定那疯婆子。” 天色黑,走的近了,终于看清了肖蝶儿的脸,只见她依旧粉面带笑,似乎丝毫没受影响,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呵呵,是吗?还是你俩厉害一些。” 论战斗力,妻子哪里是这一文一武俩儿媳妇的对手。 于燕儿笑着道:“今日要不是二婶出手,我和文文都得在那疯婆子手里吃亏,多谢二婶救我。” 李文文也笑,“多谢二婶替我出头。” 肖蝶儿害羞的摆摆手,“哪有的事,我不过仗着是长辈,多说了两句——行了,你俩快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哎,二叔来接您了,我们就放心了。” 李文文松开肖蝶儿的手,转身去拉于燕儿,“二叔、二婶,我们走了啊。” 周明智点头,“小心点。” 看她们走远,立刻上前,轻轻揽住妻子的肩膀,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饿了吗?回家吃饭。” 关于三弟家的丑事竟然一句也不问。 肖蝶儿轻轻靠在丈夫身上,轻轻吐了一口气,“饿了。” 二人相拥走了一会,拐进回家的小路,周明智看左右没人,弯腰一下子将肖蝶儿打横抱了起来。 肖蝶儿捂住嘴,压住了那声带笑的惊呼。 “做什么?” 搂住丈夫的脖子,似嗔似笑的睨着他。 周明智嘿嘿一笑,微黑的脸庞挂起一抹红晕,“怕你累。” 肖蝶儿见反正左右没人,便轻轻将头靠在丈夫肩头,嘴角挂着甜如蜜糖的笑意。 “算算时间,从今日开始的这几天,那个——倒是有助于怀孕。” 周明智嘿嘿笑的更欢畅。 “我按你叫的法子算着也是。” 说着,低头在妻子耳边道,“我回去喝点鹿茸酒,好不好?” 鹿茸可补肾壮阳、生精益血、补髓健骨。 肖蝶儿伸手捂住了红的要滴出血来的脸,闷声直笑。 第89章:给祝青莲牵线 “嫂嫂,你们回来了!” 周杏坐在廊下等的百无聊赖,终于听到脚步声,二话不说冲上去开门。 门外却站着张山和姚瑶。 “小杏,谢谢你给我开门。” 姚瑶的声音柔柔的,脸上的笑意软软的,细长眸子里的刀锋却冷冷的。 周杏却无意看她,轻声嗯了一声,便转身往回走。 刚转身,那张明媚的俏脸便垮了下来。 姚瑶的脚好似受伤了,张山扶着她的胳膊,见是周杏开门,手忍不住一抖,想收回。 姚瑶轻声痛呼了一声,向张山倒去。 张山一惊,本能的双手扶了过去。 刚刚用一只手扶着,扯着身子尽量离的她远一点。 现在可好,双手扶双肩,好似要将她揽到怀里一般。 周杏听到声音,回头看去,正好看着他的手揽着她的肩,眸色低沉,转头飞快的往回走,一眨眼,人已经消失在堂屋门口。 “周,周杏……” 张山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头好似出来一只手,一把将心攥住,心快跳不动了。 姚瑶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怯怯的看着张山。 “山哥,小,小杏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说着,挣扎着要去追周杏。 只是,才迈开半步,脚下一个踉跄,又摔到张山怀里。 “啊——山哥,我脚疼。” 周杏站在屋门口,背对着院子,听着那带着哭腔的颤音,只觉得颤的肝儿疼。 “我,我送你回房吧。” 张山木木的说着,看着周杏消息的方向,神思飘渺,“是那间吗?” 姚瑶一直和周杏住在一间屋子里。 姚瑶指了指西边的小厢房,“是那间。” 张山扶着姚瑶一路走过去。 走一步,叫两声,呜咽娇啼,叫的周谭周平在房里都有点坐不住了。 都疼成这样了,抱过去、背过去得了。 张山神思荡漾,压根儿没听到姚瑶的叫声——他马上就要看到周杏的闺房了! 姚瑶幽怨的看了看扯着身子的张山,咬唇没吱声。 西厢房的大门打开,昏黄的油灯下,周杏的闺房真容便在眼前了。 一张枣花木跋步床,一张临时搭的小床,一台梳妆台,一把梳妆椅,外加一双开门的大衣柜。简单,明了,却又什么都不缺。 一如周杏的为人。 姚瑶指了指临时搭建的小床,“我睡那边。” 张山看向周杏的大床,粉色的床单,粉色的被子,就连枕头上都搭了一件粉色的枕巾。 粉色? 印象中极少见周杏穿粉色,她喜欢如赤红艳橘这样炽烈的颜色。 转脸看向小床,橘色的床单,橘色的被子…… 张山硬生生将姚瑶扶到大床边坐下。 “周杏既然把大床让给你睡,你就安心睡吧。” 男人的声音嗡嗡的,听着有一丝不悦。 他这个师妹从小就心眼多、主意大,师傅刚去世,她心情不好,爱哭唧唧的也就算了。 可如今,借住在周杏家,睡了周杏的大床不说,还装作是睡小床的委屈样子就有点让他有点不爽。 姚瑶看看大床,偷偷抬手摸了摸眼泪,哽咽着说,“今早晨出门的时候,我的东西还在小床上,我也不知道……” 言下之意,是周杏偷偷给他换了? 张山挑眉,“周杏并不知道我今日会来。” 姚瑶摇头似拨浪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杏一片好心,我却不能就这么接受,我住在人家家里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擦擦泪,仰头用一双泪眼倾慕的看着男人,“山哥,我,我腿脚不方便,你能帮我换回来吗?” 男人忽然意识到,夜深人静,他和她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周杏怎么想? 外面都是周杏的家人,他们怎么看? 他回退一步,“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好动你们姑娘家的东西?” 姚瑶说的,他并不能分辨真假,只想赶快从这让他如坐针毡的地方出去。 “你,你歇着吧,我走了。” 说着,逃也似的夺门而出。 姚瑶脸上哭唧唧的表情瞬间石化,缓缓拉下脸来,面无表情的捂着肚子,看着门外。 张山想和周杏打声招呼,在堂屋门口站了站,终究没好意思进去。 “那个,周杏,我先回去了?” “嗯。” 周杏淡淡的声音从堂屋传来,张山低下头,垂头丧气的走了。 “你嫂嫂怎么还不回来?” 周谭终于在屋里坐不住了,从屋子走了出来。 周平听到声音,也走了出来,一脸忧心忡忡,“是啊,这么晚了都。” 三叔的后院香艳事,他们自然不好去添乱,只好干等。 “不如你们去迎迎嫂嫂们吧,走夜路不安全。” 周杏心情低落,不想和哥哥们多说,便把哥哥们给支了出去。 于燕儿和李文文远远的看到自家男人也出来接她们,脸上都挂上满足的笑意。 “怎么回事?” “回家慢慢说。” 第二天,芽芽才从周杏嘴里听到了两位嫂嫂分享的一星半点。 不得不说,娘亲威武! 凭一人之力,竟把不利于祝青莲的场面硬生生的掰过来了。 少女扼腕叹息,哭笑不得。 娘啊娘,这是你闺女亲手布的局,你咋就跑出来搅局呢? 可惜啊可惜,不能将祝青莲一振出局,实在遗憾。 好在,也不算全盘皆输。 接连两次在三叔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那周阿娇的婚事他总不至于还糊涂到全权交给祝青莲吧? 而且,阴差阳错倒把祝青莲和彭强西牵到一起去了。 狐狸和狼,一丘之貉。 祝青莲得以保全清白的名声,除了肖蝶儿力挽狂澜以外,当然更托了彭强西做“伪证”的福。 “你猜猜梁涛偷偷爬进三叔家干嘛?” 周杏神秘兮兮的问,“我就知道你猜不到!竟然是想偷个绣莲花的肚兜、袜子之类的送给他老婆!” 偷别的女人的肚兜、袜子送给自己老婆? 这么荒谬的故事也能说得通吗? 大家都信吗? 周杏扯着褂子上的一处线头,摇摇头,“真是荒谬,老梁头这个人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他说,祝姨娘的衣服也好看,但她老婆胖,穿不上,便想要个肚兜,接上一截绳子也能穿了,可谁知道,没找到肚兜,只好偷了两只袜子。” “带回家一看,少了一只,只剩下一只袜子,便塞在一边,想着哪天找到那只了,一起送,谁知道竟然被老婆发现了……” 荒诞的故事。 “荒谬。” 芽芽自然不信。 梁涛和祝青莲早就混到一起去,怎么可能把情人的袜子送给自家老婆? 周杏在针线簸箩里翻找着,“我也觉得荒谬,可你想想,祝姨娘这——样的人,怎么会看上梁涛那——样的人?” 这样美艳妖娆,那样丑陋龌龊。 关键这丑男还穷的叮当响。 说他俩在一起,在众人眼里更是荒谬至极。 “老梁要银子没有银子,要相貌没有相貌,祝姨娘要是放着三叔这样英俊潇洒的人不要,跑去跟他……天哪!荒谬!” 周阿娇全程面无表情听故事,昨夜她等到很晚,才看到爹爹和哭的眼睛都肿了的祝青莲回家。 想问,却不能问。 如今听到这荒唐、蹩脚的解释,她是不信的。 可祝青莲有人证。 那个叫周凤翎锦鸡的彭家少爷。 他亲眼看到梁涛爬墙进了家里,又不知道揣了什么东西爬墙跑了出去。 他说,梁涛穿着蓝色带灰色补丁的短打,左边嘴角上还挂着彩。 那日,梁涛耍无赖,和村头瞎子李发生了点冲突,打了一架,好多人围着看,都记得他穿的正好和彭家少爷说的一模一样。 于燕儿说:“一直听说那彭家少爷人中龙凤,这么一看,还真是。人家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李文文点头附和:“是啊,遇上他也是梁涛倒霉。” 这么巧合? 芽芽不动声色的笑。 恶狼扔出捕猎的诱饵,总要收网的。 狐狸再厉害,也逃不过恶狼的手掌心。 周杏扯着线头问:“哎,你剪子放哪了?” 芽芽冲着手里的茉莉花茶,“你找找。” 周杏猛的拉开抽屉,看到一堆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 “这是啥?这么多瓶。” 第90章:送女人? 郑家,凤翔院。 彭强西坐在藤椅上,手里翻着一本账本。 “这是郑老太太送来的账本?” 富贵点头道是。 阴翳的少年发出低沉的笑声,呵呵咳咳,就像破旧的门窗被风吹动,不时的撞击几近溃烂的门框,诡异又磨人。 “看这崭新的墨迹,这老东西,造个假都不会做做旧。” 富贵点头道是,“郑老爷一入狱,这郑家就是老太太和郑家少爷当家,老太太目不识丁,郑少爷游手好闲,都不是您的对手。” “一个小酒坊,账面做的挺好看——” 少年抬起三角鹰眼,阴沉沉的盯着面前的小厮,“你说,这账面他是往高了做,还是往低了做。” 富贵斟酌一番,“小的以为,若是做高了,他们可能想直接将酒坊卖给您,若是做低了,他们无非想少分您点红利。” “废话,跟没说一样。” 少年凉凉的转过头,盯着手里崭新的账本,“你觉得老东西是想卖了,还是想少出点油水?” 富贵垂着头不敢吱声。 这话谁敢说? 万一分析错了,让彭强西亏了,那不得扒了他的皮。 “说,不打你。” 富贵脸上见汗,心里懊恼的要死,今日就该出去跑腿,跟村里大姑娘小媳妇调调情、聊聊天,套点消息,它不香吗? 一早贪懒,困死英雄汉! 久不见回答,彭强西凉薄的脸微微转了过来,鹰眼扫过去,巴掌也甩了过去。 富贵趁势顺着他的力道方向,一滚,看起来好似被他抽的在地上滚了几滚,一身是土的爬了起来,跪行到少年跟前,匍匐在他脚下。 “话都不敢说,要你何用?!” 话在嘴边掂量的几番,富贵犹豫着开了口。 “主子,咱这样猜,有五成猜错的概率,毕竟人心隔肚皮,人性最难推敲。” 少年一双鹰眼微微冒出些许不耐烦,才待抬脚,就听他继续道:“不如,我们叫那孤儿寡母的过来聊聊,问问他们的意思。” “他们若是想卖,那就是故意做高了,那我们就将计就计,要他们分成。” 反向思维。 “若是他们和我们谈分成,那就是故意做低了,我们索性趁机压价,把他们整个酒坊给收了!” 彭强西微微挑眉,嘴角微勾,“算是没白养你小子,起来吧。” 富贵眉开眼笑,“能为主子分一点点忧,我这饭就没吃白!主子,您坐坐,我去请郑老太太来?” 少年指了指眼前的茶碗,“急啥?吃相不要这么急,有人比我们急。” “是,主子英明!” 富贵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在身上擦擦手,上前拎了茶壶给少爷添茶。 “福乐还没回来?不就是去接个戏子,这么啰嗦!” 富贵垂着手,小心翼翼的道:“这戏班子就那么大,这条件儿好的角儿,是班主的摇钱树,怕也不是那么好请。” “不好请?” 少年鹰眼一转,“连个角儿都不舍得给,还开什么戏班子?直接砸了了事。” 富贵赶紧道是。 春风吹起一朵合欢花,直落进了松柏院。 郑老太太端坐在堂屋正中,面色沉沉。 “祖母,您都把酒坊的账本送过去了,那彭家少爷怎么还没来啊?” 郑济陈等的有点不耐,已经大半天了,凤翔院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那账本就像石头沉入了湖底,竟然没有一丝波澜。 郑老太太半闭着眼睛,叹了口气,“彭家少爷比我们预计的要沉得住气,这一点你要学。” 彭家虽然势大,可他们郑家的酒坊也不是悄无声息的,在整个福山镇,除了冯家,他们郑家的酒水那便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彭家少爷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张嘴就看出他对酒坊势在必得,可送了账本去,竟然便没有动静了。 “会不会你把我们账本上做的利润太低了?他不感兴趣了?” 郑济陈来回踱了两步,“我就说,应该往高了写!” 郑老太太睁开眼睛,看着自己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不住、停不下来的孙子,心里微微叹息,以前看不上儿子,可如今眼前这孙子还没有儿子的一半!要技术不懂技术,要配方记不住配方,要头脑也没有头脑,如今亲爹一出事,便连镇静都不知道上哪去了。 这样是孙子,能继承酒坊? 老太太叹口气,“若你将账本做高3成,他要你七成利润,你自己还不要不活?” 郑济陈想想也是,“那是不是您做的太低了些,人家家大业大,看不上——” “我没有做低,这是我们酒坊的真实账本。” 啥? “祖母,你怎么能把真实的给他看呢!这,这——” 少年直觉不对,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太太摇了摇头,“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越真越假,越假越真。” 郑济陈一脸的迷惑。 老太太叹了口气,“临时改账本,错漏百出,反而让他更容易看出真相。而给他的就是真的,他性子多疑,定不会相信这账本是真的,不管他分析我们是做高、还是做低,老婆子都有应对之法。” 郑济陈大概明白了几分,给假的,他反而有机会分析出真的,反过来给真的,他便越发会往假的分析。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那,他不来找我们怎么办?” “等。” 老太太浑浊的眸子望了望天,垂下眼睑掩住不安。 “若他一直不来,明日我们只好去找他。” 青松院的大门一响,郑济陈立刻转身期待的望了过去。 郑老太太面露失望之色,这孙子真是一点也沉不住气啊。 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领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走了进来。 这少妇生的有些一言难尽,可郑济陈却直愣愣的看傻了眼。 欲。 这少妇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这一个字。 胸脯大的惊人,好似揣着两个发面馒头。 肥臀也极为夸张,活像塞了俩西瓜。 偏偏腰肢被一锦缎腰带紧紧束起,上下一比,显得纤细异常。 她一张圆脸白皙微肉,鼻子嘴巴都没什么特色,偏偏一双眼睛顾盼风流,很是妩媚。 郑济陈回身看了一眼祖母,在她的注视下,将到了嘴边的问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乖巧的坐在祖母一边。 “老太太,人来了。” 老嬷嬷站到了老太太身边。 那撩人的妇人轻翻眼皮,妩媚的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郑济陈,轻笑一声,盈盈的给郑老太太拜了下去。 “见过老夫人。” 这第一眼只看到男人的做派让郑老太太呼吸一滞,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妇人。 “都说过了?” 老嬷嬷点头,轻声道,“说过了。” 那妇人看了一眼打扮的并不起眼的郑老太太,调笑的道:“老夫人,您可放心吧!能在我手里过个三招的男人还没出现,保证给你治的服服帖帖的。” 下等勾栏院里出来的货色,实在上不了台面。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教过了吗?” “教过了,嬷嬷都教过我了,奴知道怎么回话。”那妇人忽然变了一副脸面,好似谁家老实媳妇。 “行了,少爷不喜欢这个老实人的调调,下去吧,好好收拾一下。” 那妇人又换回去那副撩人的模样,一双媚眼剜了一眼郑济陈。 “哎,好,那奴就先下去洗香香了。” 老嬷嬷带人下去了,郑济陈有点躁动。 “这,这谁?” 刚刚祖母说了一句少爷不喜欢——难道这是祖母给他准备的? 少年心里暗喜,却又觉得年纪是不是大了点? 郑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不是给你的,给彭家少爷的。” 郑济陈脸色一垮,送女人? 送个不知道是几手货的胖女人,彭家少爷就会出手帮忙救爹爹了? 彭家这会子等的是侵吞他们郑家酒坊呢! “祖母,你开什么玩笑?就这?彭家少爷怎么会为了她——” 第91章:肥妇娇娇 天空最后一片霞彩从春山下隐没,夜色初上。 繁星眨着眼从藏蓝的天空上陆续现出身形。 郑老太太看着天色,掐着手指算时间。 老嬷嬷从门外走上前来,趴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老太太眸光大盛,“去,将那盆墨兰给彭家少爷送去。” 老嬷嬷点点头,转身去了。 郑济陈不以为然的看了看祖母,“祖母,您这是又要给彭家少爷送花?” 先是送女人——一个不知道过了几手的肥妞? 现在是要送花?墨兰也不是什么稀有品种,更何况彭家少爷有家兰花铺子,要什么珍稀品种没有? 这还不如送女人! 至少,那肥妇虽然胖,可也算凹凸有致,山峰跌宕起伏,一双眼睛又会勾人…… 彭家少爷摆明要的是他们郑家酒坊,祖母是怎么想的,脑袋被门挤了? “回吧。” 郑老太太好似没看听到孙子的话,疲累的站了起来,旁边的小丫头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架着她进去了。 躺在床上,老太太看着油灯有点愣神。 当初在凤翔院的主屋里建个密道和夹层,本是为了监视老头子滇南带回来的妖冶女子,谁知当时用不上,此刻倒是用上了。 那日彭家少爷忽然不请自来,郑老太太便隐隐有些不安,心思略动,将人安排住进了凤翔院,并派人监视着他。 是该庆幸她先见之明将彭家少爷安排在凤翔院住吗? 还是该庆幸彭家少爷竟然有这种羞于说出口、却极为要命的毛病? 面上一派风光霁月的彭家少爷,竟然——呵呵。 郑老太太看着烛火,心思沉沉。 郑家酒坊出事,彭家少爷来郑家,紧接着郑家酒坊出了人命官司—— 这时间吻合的太好了,不得不怀疑,他和这事之间有什么联系? 尤其,彭家少爷人小胃口不小,开口闭口言语间目标值指郑家酒坊——就像一只盯着羊的恶狼。 被狼盯上了,给他咬一口肉是必然了。 但是她郑家的肉也不是那么容易吃的,且看他能付出什么代价。 正想着,厢房雕花木门传来几声叩门声。 郑老太太打起精神,道:“进。” 老嬷嬷俏声走进来,在郑老太太身边站定。 “墨兰让娇娇送过去了,随意撩了几句,那彭少爷果真就留下了她。” 娇娇便是刚刚给那肥妇的名字。 “娇娇?名字不错。你能在三天里找到这么个合适的人,做的不错。” 老嬷嬷微微垂头,“可惜时间不够,不能好好**。只简单教了几句口舌。” “对彭少爷说是老太太您远房侄女,如今丈夫死了,她也没有后人,就被夫家送回来了。在这里住一阵子,就要被送回老家了。” 死了丈夫的年轻寡妇被男家遣送回乡,能有什么好前途? 若能勾一个年轻、富贵、有前途的下家,那不比被送回老家好的多? 肥妇娇娇的勾搭看起来便合情合理。 而且,貌美又风烧的年轻寡妇,不正是男人的心头好。 既没有纷争之恐惧,又能享受熟鱼温水之悦好。 只是,她们还不了解彭强西,这女子唯一让他遗憾的便是没了丈夫。 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老嬷嬷见老太太点头,继续道:“那盆墨兰里,我下了双份的药。” 老太太抬起头,双份? 半份药就能让贞洁女子秒能变荡/妇,正义书生秒变花痴—— 老嬷嬷面色露出一丝疲惫,继续道:“我前几日算过时间,在纵情香的助兴下,他要折腾个把时辰,将那戏子折磨的奄奄一息了,才能……变成个男人。” 在那狭小的夹层里看个把时辰? 郑老太太面色柔和,拍了拍她的手,“你辛苦了。” “老奴的命都是您给的,这算什么辛苦。” 老嬷嬷垂头,继续道:“我上午去送账本,闻了闻屋里的味道,这彭家少爷对自己狠着呢,比一般青楼助兴的香得浓个三五倍不止。” “这样的药量,还需要个把时辰,想要他扰他精神、甚至控制他,怕是双份都不够。” “双份够多了,一个搞不好,精尽——算了,他若死了,郑家怎么和彭家交待?” 郑老太太摇摇头。 “酒坊——彭家少爷虽然久经商场,毕竟年纪小——如若精神被我们控制最好,如若不能,扰一扰他,我谈判起来也好把控。” “是。” 老嬷嬷点头应道,“老太太想的周到。” 老太太嘴角一勾,眼里稍显得意,更多的是阴险,“而且,这药虎狼,他用了以后,怕是纵情香对他再无作用了。” 本就天生无能,这一下,彭家怕不是要绝后了。 老嬷嬷想了想,提醒道:“听闻彭家和卫大夫来往密切。” 有卫大夫在,这药怕是难不倒他。 “我乌——”老太太还想反驳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只是淡淡的问道。 “娇娇可听话?” 老嬷嬷点头,“听话,在窑子里也是吃了苦的,想着做完这单,以后能找个依靠……” 见老太太眉头微皱,老嬷嬷直言道:“她想在老爷名下挂个名,给口饭吃,给个活路就行了。” 呵! 一个下等窑子出身的女子,给办了这么点事,竟然就想趁机要挟进郑家的门? 可笑! 郑老太太怒极反笑,“应了她。” “是,老奴已经应了她了,她这才安心替我们办事。” 老嬷嬷眼光闪烁,“老夫人放心,这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郑老太太赞赏的看了她一眼。 “我就知道你是个能干的。” 老嬷嬷微笑着垂头,“我再去看看情况。” 双份的药,的确可以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老嬷嬷站在夹层里,看着听着,面色沉寂。 这年轻小伙终于有了年轻人的样子,不足一炷香的时间,便已经雄赳赳气昂昂。 彭强西也很是兴奋,他从来没有这样轻易的便精神勃发,从来没有。 他总是令人扫兴的低迷,非要等到某个契机,才会缓缓的醒来。 醒来后,也从来没有今日这般精神。 他都有些怀疑卫望楚的医术——不会,这些年,他是唯一能让他做男人的医者。 许是这肥硕的妇人对他胃口? 而且这肥妇超级会撩人,一切动作都刚刚好,不缺,也不过。 一切来的刚刚好。 策马驰骋,从未有过的滋味。 一晚上点了三次香。 福乐清晨过来伺候,被骇了一跳。 少爷竟然没有抽打这妇人?!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头一次没见血。 这妇人怕不是会什么妖法? 会妖法的妇人嘤咛一声醒了过来,未着—寸缕坐了起来,看到福乐也没惊慌,眼睛一弯,免费赠送了他一个妩媚微笑。 “你家少爷呢?” 福乐已经被眼前白花花的两团晃花了眼,除了视觉,其余四官尽失,根本听不到她说什么。 娇娇早已见惯了男人这种花痴模样,也不见怪,得意的笑着,将床边大红色的肚兜勾过来,挂到身上。 只恨云霞身量小,未将雪山遮风貌。 大红绣牡丹云锦,堪堪拢住两只白兔的樱尖,白皙的、柔软的好似可以流淌的嫩肉从四面溢了出来。 好一个香妍的场面。 福乐鼻血汩汩而下,夺门而去。 娇娇哈哈大笑,从容的穿上衣服,系腰带的时候用力扎了一下,生生将肉肉的身材扎成葫芦型,上凸下翘,这才满意的收手。 一番化妆打扮,出的门去,已经日上三竿。 富贵垂着头立在门口。 “你家少爷呢?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富贵心里佩服不已,嘴上恭敬的道:“少爷一大早便被郑老夫人请去了,给您准备了早餐,您这边请。” 娇娇揉揉酸疼不已的腰,“哎哟,被那冤家折腾了一夜,得好好补补。” 声音娇软,似乎每一个字都带了小钩子,直叫富贵听的心惊胆颤。 娇娇似是无意的瞥了他一眼,得意的笑着跟着去了。 彭强西坐在郑老太太对面,看着一桌子美食,了无食欲,心不在焉。 昨夜种种,好似都有些模糊,唯一清晰的是那肥硕女子癫狂的、不可一世的、妖冶的模样。 “彭少爷,一大早请您来,着实是唐突了,请您别见怪。” 老太太细细观察着阴翳少年的表情,少年唔了一声,并不多话,只是神情和往日趾高气昂有些不同。 “本来想昨日和您说说话的,只是我侄女昨日忽然来了,没得空,只好今日一大早讨唠了。” 彭强西眼珠轻转,瞥向老太太,“您说的是娇娇?听闻她寡居在家?” 老太太心道真是直接的年轻人。 “彭少爷消息好灵通,老太婆的侄女早先的闺名便是娇娇了。” 郑老太太看了一眼面色微滞的年轻人,“娇娇命苦,原是嫁了一个极稀罕她的丈夫,家境也算殷实,谁知,那冤家竟然短命,早早的去了,她又没生的一男半女,便被婆家送回来了——” 这些彭强西昨夜早就问清楚了的,只是,“她可有说了人家?” 老太太摇摇头,“现在是还没说呢,咱穷人家的闺女,都是为了家族添香加瓦的,家族有难,自然哪里有希望便被送往哪里。” 彭强西唇角微勾,心道来了。 就听老太太继续道,“老太婆是个直肠子,就直说了。您也知道我们老爷也被县衙抓了,老太婆想跟您打听个事——” 彭强西好笑的看着她,这老太婆不会想拿一个胖女人就敢张嘴求他办事? 老太太装作看不懂他眼里的戏谑,继续道:“我侄女娇娇颇得男人喜欢,她男人没死的时候,那几年都是独宠她一人,夜夜离不开她。” 彭强西美貌微挑,这话说得不错,昨夜可以说是他这些年最舒坦的一夜。 没有之一。 想起昨夜的癫狂,小少年竟然有些蠢蠢欲动。 只是,就算这样,一个女人换一家酒坊,也想的太美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听闻咱县衙县丞李大人府上只有一个姨娘当家,我想托彭少爷给李大人和我们娇娇牵个线——” ” 第92章:处处有墨兰 “这不合适。” 彭强西脸色微沉,“李大人是我未来岳父,让我给岳父送女人?郑老太太,您是怎么想的?” “老太婆也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无理了,但是——” 郑老太太陪笑着说,“老太婆对李大人家的情况倒是知道一二。” 彭强西脸上微微显出一丝不耐烦。 老太太心头暗喜,面上却愈发恭敬。 “想必,您也知道。李大人家的主母,也就是您要娶的嫡三小姐的母亲,已经过世多年了,如今李家后院当家的是李大人的一个姨娘。” 年轻人的上眼睑微微下压,鹰眼里的不耐烦越发的明显。 这些,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老太太越发说的不紧不慢,“听说这姨娘很受李大人宠爱,在家里呼风唤雨,却独独对这嫡三小姐不太待见,三小姐的日子不说是水深火热,却也是举步维艰。” 顿了顿,老太太做出一副为你好的表情,“您这边送一个知冷知热的美人过去,以娇娇讨人喜欢的模样,那定是能得了李大人的宠,油她替三小姐撑腰,那掌家姨娘也不敢再随意欺负三小姐了。” 说完,老太太耷拉着眼皮笑眯眯的看着着少年。 给三小姐撑腰? 呸!他连三小姐长什么模样都没见过。 彭强西的不耐烦已经快到了顶点,若不是为了酒坊和娇娇双归,他才懒得和这老太婆啰嗦。 他大手一挥,“老太太不用多说,岳父的家事我是不方便掺和的。” 鹰眼一转,锐利的瞪着老太太,“但是岳父的公事,我倒是可以置喙一二,只是——” 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捻了捻,给了个你懂的眼神。 “老太婆明白了。” 郑老太太做出一个明白了的表情,回头瞥了瞥,身后的丫头立刻送上一本账本。 “咱家酒坊的账本,您也看过了,不知道您是什么想法?” 彭强西才要说话,就听见门外院子里有人嘻嘻而笑,就像昨夜纵情处,声声娇娇,音音带勾。 肥妇娇娇。 少年忍不住看向窗外,只是格棱窗关的却结实,美人没看到,只看到窗台上摆的一盆墨兰,开的正艳,一如昨夜那盆。 “老太太喜欢墨兰?” 郑老太太意味深长的看着那盆花,“娇娇喜欢,这都是她带来的。” “我要那朵!我要!我要——” 娇娇的声音如一把利剑刺破了格楞窗的宣纸透了过来,尾音拉的超长,好似鱼钩,一下子便勾到了少年的心尖尖。 彭强西心里一荡,喉头却忍不住一紧。 小少年似有所动,精神昂扬。 昨夜点了三次香,以为被掏空的厉害,谁知今日竟只听到她的声音便心痒痒了—— 彭强西又是惊愕,又是欢欣。 难道这个肥妇娇娇便是他的治病良药? 卫望楚前前后后开了这么多药方和熏香,作用也不是没有,只是起效太慢,常常让他忍不住暴怒想杀人。 如今,只是一个女人娇笑的声音便让他心荡神驰。 “娇娇,真是个秒人。” 老太太眼睑低垂,好似没听到彭强西的呢喃,盯着自己满是老年斑精瘦的手,把账本往前一送。 “彭少爷,刚刚说,李大人的公事,您可以置喙一二?” 彭强西不想和她啰嗦,当下便点点头,“岳父大人那里,我倒的确可以说上几句话。” 老太太昏黄的老眼顿时冒出些许期望,殷切的盯着对面的少年郎。 “如此,我家老爷的事求您给说说——您看,这是去年咱酒坊的账本,利润还算不错。” 彭强西看了看账本,颇为为难的道:“您也知道,郑老爷犯的是人命官司呀——” “我们老爷是冤枉的呀——我们郑家和赵家无冤无仇,何苦——” 郑老太太推了推账本,“只要您跟李大人说说实情,郑家酒坊每年愿意拿出三成,孝敬您和李大人。” 三成? 彭强西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我倒是听岳父说起,郑老爷曾因为赵老爷一个姨娘和赵老爷闹的不太愉快,听闻那姨娘前阵子上吊了,郑老爷为她冲冠一怒倒也说的通。” 彭强西摸着账本,“如今嫌疑人就只有郑老爷了。” “都是赵家人瞎说!赵老爷年近七十,他的姨娘都可以做我们老爷的娘了——” 郑老太太做出一个泫然欲泣的表情,“我们老爷冤枉啊!我们老爷从没有见过什么赵家姨娘啊!” 彭强西敲敲账本,“是不是清白,可不能全凭一张嘴说呀。” 老太太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好似下了什么大决定,咬牙道:“彭少爷,五成,郑家酒坊每年出五成,只求您还我们老爷一个清白,还我们郑家酒坊一个清白。” 五成? 讨价还价可还行,当买菜呢。 门外娇娇的声音越来越轻,似乎已经走远了。 彭强西心里的躁动却一直没下去。 “老太太,您也知道,你们酒坊最近出的案子可不止赵家这一桩,不说这村里,他们没钱告,也不敢告官,就说镇上,吃你们酒水出毛病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就算我把郑老爷捞出来,郑家酒坊的名声也毁了,没了名声,这每年的利润怕就不是这个数了。” 彭强西的手一直盖在那本账本上,眼角斜挑,似挑衅似诱导的看着郑老太太。 “您?您这话——?” 老太太似有惊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郎。 “老太太,不管是镇上,还是十里八乡,您家的就放到名声毁了,若还想要好销路,怕是要换一块牌匾了。” 郑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您要让郑家酒坊改名换姓?” “端看老太太舍不舍得了,儿子和酒坊。” 彭强西“啪”的一声,拍在那账本上,只想快速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判。 若不是为了郑家酒方子,一个小酒坊实在值不得他花费如此多的口舌。 老太太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没了酒坊,郑家二十几口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哦,我孙子以后怎么娶媳妇哦……呜呜呜……” 彭强西压了压心里的快要爆炸的躁动,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串数字。 “也不叫你吃亏,郑家酒坊加配方,我给您这个数——这个时候,能给这个数,我是看在娇娇的面子上,也不算亏待您了。” 嗯? “娇娇?” 老太太似乎有些不明白。 “娇娇虽然是个寡妇,但我看着不错。” 这个数,买的是酒坊和娇娇,缺一不可。 郑老太太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彭少爷的意思,老太婆明白了。您的好意,老太婆也心领了。” 话头一转,老太太的声音变淡了不少。 “只是,这阵子想要收购我郑家酒坊的——说实话,挺多的。” 嘴角挂上一丝苦笑,老太太继续道:“只是,老太婆做不了主,还要去牢里问问我们老爷的意见。” 想收购郑家酒坊的挺多?彭强西自然不信,不过是想抬高身价。 “行,等你消息。” 留下一句话,少年郎旋风般的刮了出去。 “娇娇呢?” “好像去了凤翔院。” 少年直奔凤翔院。 老嬷嬷从侧房出来,打开窗,将那盆墨兰搬了出去。 郑老太太从怀里取了一颗药丸,就水吞了下去。 “药性这么强,他还能如此保持清明,也算是了不得了,怪不得年纪轻轻便早早的接手了彭家的生意。” “他本就无能,平日里用药的分量又重,又喜欢任性放纵——经次几次,日后他怕是再难当个男人了。” 老嬷嬷回身看着她,“他给的价格还可以?” “比预想的还高一点,看来你找来的娇娇倒是歪打正着帮了大忙,一个下等——还是挺值钱的。” 郑老太太露出一丝笑模样。 老嬷嬷也笑,“哪里是娇娇?还是咱们墨兰里的药起作用,让一个久不能行的人再次站了起来,正可谓是久旱逢甘霖不是?” 老太太昏黄的眼珠子一转,难得露出丝丝得色。 “再站几天,就该让他倒下去了——再给他加点药。” “娇娇呢?” 彭强西找遍了凤翔院也没找到,人已经到了暴怒的边缘。 富贵胆战心惊的道:“刚刚娇奶奶,说是,说是要跟郑家少爷去见什么客人,小的去打听了一下,好像,好像冯家,冯家有人来拜访……” 冯家人? 彭强西鹰眼压成三角,“老太太说还有人要收购郑家酒坊,原来是指冯家?” 富贵点头道是,“早就听说冯家很好奇郑家的方子,他们曾经想破解,却始终没调出郑家酒的味道。” 彭强西眼中怒火烧起,“给我岳父递个话,除了我,谁都不能捞郑老爷出去。” 想卖个高价? 贪婪的老东西,看看你是要钱还是要儿子! …… “小杏?” 芽芽挽着周阿娇一路径直进了周杏的西厢房。 姚瑶半躺在大床上,手里翻看着一本话本子。 “芽芽,阿娇,你们来了。” 姚瑶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两个姑娘柔柔的笑。 “小杏到屋后头给小芒洗澡去了。” 周阿娇扫了一眼她的话本子,“你在看《巾帼浮沉记》?” 姚瑶柔柔的点点头,“小杏的,她见我行动不方便给我打发时间的。” 周阿娇扫了一眼床头摞着的一堆话本子,大都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她却偏偏挑了一本巾帼英雄的书来看。 她轻笑道:“这一些话本子里,我也最喜欢这本《巾帼浮沉记》,里面的巧月真是太棒了,以女子之身撑起了整个家族即将走向颓败的生意,运筹帷幄,将众多男儿踩在脚下。” 姚瑶看着她笑,“我才刚开始看,还没看到那些。” “刚开始看?” 周阿娇扫了一眼半本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书,“前面也很好玩,巧月到处骗人,把一个个平日里精明强大的男人,骗的团团转,对她言听计从。” 少女明亮的眸子微微闪光,“你看到邢掌柜的那里没有?他俩可太好玩了,真想把他俩凑一对。” 姚瑶点头,道是,“邢掌柜很有意思。” 说话都含糊其词? 周阿娇娇笑着逼了一逼,“你觉得巧月和哪个男人最相配?” 姚瑶歪头想了想,“我刚开始看,还没看到几个男子。不过,巧月被男人辜负过,大概不会轻易相信每一个男人了。” “说的也是,你慢慢看,我们去帮小杏。” 替她轻轻掩上门,周阿娇和芽芽穿过胡同,转到后院。 “怎么了?发现了什么?” 芽芽贴近周阿娇,轻声问。 周阿娇从来都不喜欢姚瑶,今日忽然这么多话,一定有什么深意。 “说有什么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姚瑶这个人有点让人捉摸不透。” 周阿娇向来心思细腻,“这本书,你和小杏都看不下去,我硬着头皮才勉强读了一遍,看了个大概。” 芽芽点头,这本书铺的太大,前面寡淡又无味,她是真的看不下去。 “她说她刚开始看,却把半本书都快翻烂了。” 芽芽也注意到了,那书前半部分明显已经被翻黄、翻皱了。 “而且,书里是最后才交待了巧月曾经被男人辜负的事。” “也就是说,她至少完整的看过一遍了。” 芽芽点点头,“可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周阿娇摇头,“我哥说,非有大谋者,难以读出此书的乐趣。” 姚瑶有大谋? 芽芽翻翻大梦的故事,发现完全没有姚瑶这个人物的存在。 尽管她眼瞎心盲,可风云人物还是知道几个的,可见姚瑶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浪。 “她一介孤女能谋什么呢?” 和周杏争男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谋吧? 周阿娇摇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她这样的心胸,却能看上张山,挺奇怪的。” 第93章:诱导 “你俩嘀咕什么呢?来了,也不来帮忙?” 周杏被小芒甩的一身是水,湿漉漉的站在树下可怜巴巴的看着进来的稍微少女。 小芒正翘着一双前爪在泥水里扑腾,扭头看到芽芽和周阿娇,立刻欢乐的嗯哼一声,冲了过来。 周阿娇立刻麻利的躲到芽芽身后,她可对付不了这小东西。 芽芽抬起双手,准确的一手抓一只爪。 “停!你个捣蛋的小家伙!” 小擒拿手的确学的烂,可还对付不了你一只小奶狗? 小芒黑溜溜的大眼睛目光炯炯的望着和它玩闹的少女,高兴的摇头晃脑,不时汪汪两声,撑着少女的手,有力的后退快乐的又蹦又跳,跳的兴起,大头猛甩,溅了芽芽一脸的水。 周杏看着她一人一狗闹的欢腾,脸上终于挂上了一点笑模样。 “还笑,还不快拿块布子给它擦擦,都是水。” 芽芽眯着眼冲着周杏笑,“还有你这么一身水,也不怕风寒。” 周杏从树上扯下旧床单,笑的贱贱的,“我不怕,卫大夫给了那么多瓶瓶罐罐的药,风寒还怕个啥?” 芽芽眯着眼偷偷给了她一个白眼,装听不见,嘟嘴逗弄小芒。 周杏扯着床单给小芒擦毛,“你最近怎么都不去看眼了?不打算治了?” 芽芽含糊的嗯了一声,一边摸着小芒的狗头,一边抬头看了看眼下乌青的少女。 “你咋了,昨晚睡的不好?” 周杏摇头,“也还好。” 日日与姚瑶相对,动不动听她说起张山这个张山那个,她都快烦死了,怎么可能睡的好? 周阿娇从后头戳了戳她的脑袋,“那个姚瑶,你咋打算的?都在你这住了这么多天了,就让她一直住下去?” 周杏苦恼的叹口气,“那咋办?请神容易送神难,她一个孤女,我总不能赶她走。” 赶她走,她不是要去住张山家? 虽然,她已经放弃了张山,也不会干涉他俩发展。 可,只要一想到她和张山从此就日夜相对,心里就憋的慌。 周阿娇压低了声音,问:“两位嫂嫂没意见了?” 要赶走姚瑶,靠周杏哪行? 还是要靠一文一武两位嫂嫂呀。 “前日,她说为了谢谢嫂嫂们的照顾,特意送了两位嫂嫂一人一对银耳环——” 周杏撇撇嘴,“现在嫂嫂们对我和她,简直是一视同仁,什么东西我有的,她都有。” 银耳环哎,嫂嫂们自然是高兴异常。 嫂嫂们的行为周杏可以理解,但她还是非常的憋闷。 芽芽摸着小芒的狗头,“不如你去和我住吧,就说我做恶梦,一个人害怕。” 周杏圆圆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彩,“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等一下,我和阿娇要去张山家,你去吗?” 周杏停住脚,“去那干嘛?” “去还姜夔东西,他上次落了东西在我这。” 周阿娇拍拍口袋,“一起去吧,姚瑶腿断去不了,正好。” “不去。” 周杏摇摇头,她以后要尽量不同张山见面,再见也没意思。 “你们去吧,我一会去芽芽家等你们。” 芽芽弯着眼睛笑,“我娘抓住你肯定就磨着你绣花。” 周杏无奈的叹口气,“去住你家,可不就得天天绣花?绣吧,绣吧,到时候绣的好了,找个好人家。” 宁肯绣花,也不想天天对着姚瑶。 芽芽和周阿娇无声而笑,周杏这语气像极了肖蝶儿平时的唠叨。 三位少女分道而行。 芽芽和周阿娇还没走到张山家,远远的就看到他家里冒出阵阵白烟,好似着了火。 “那是张山家?不是着火了吧?” 若是姜夔一个人在家,一个缺胳膊断腿的,这可危险了! 两位少女加快脚步一路小跑了过去。 “张山?在家吗?” 一只白头黄嘴的巨隼忽的从芽芽身后略过,擦着她的头发,急转弯,往西飞去。 芽芽被吓了一跳。 “那,那是鹰?” 周阿娇看着远去的黑点,点点头,“好像是。” 少女转瞬便转过头来,继续喊:“张山?姜夔?” 没有回应。 “直接进吧,别真是着火了!” 周阿娇当头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只见饭屋门窗都在汩汩的往外冒白烟。 “不是失火了吧?” 两位少女拿盆的拿盆,拿桶的拿桶,还没走到跟前,就见姜夔拄着拐从里面跳了出来。 整个人脸上黑一道,灰一道,在饭屋里好似被熏到了,咳嗽不止,眼泪鼻涕糊在脸上,好不狼狈。 终于缓和了咳嗽,抬头看到俩姑娘来了,骂咧咧的道:“哎哟他妈的,呛死我了!你们咋来了?” “你在干嘛?” “做饭啊。” 姜夔难得露出一丝赧意,“点不着火——柴火大概太湿了。” 做饭?这明明是放火吧。 “你还没吃午饭?张山大哥呢?” 姜夔兽一样精明的眼睛露出一丝可怜巴巴,“我早饭也没吃,不对,我昨晚上也没吃,就昨天中午吃了点干巴饼子。” 若不是快要饿死了,他也不能冒险来饭屋做饭了。 “张山这个死鬼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这几天一大早就往外跑,一整天都在山上,自己不吃不喝,也饿着我这个残废——这该死的男人!” 周阿娇审视的看着他,“你不会做饭?你不是没有家人吗?你以前怎么吃饭的?” 男人嘿嘿一笑,“猎户,天天打猎,顿顿吃肉。” 芽芽看着他一脸的黑灰,没吱声,煮肉不生火吗?怎么连火也不会生? “你们既然来了,就麻烦给我做顿饭吃呗?我都,都要饿死了。” 做饭对农家姑娘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 等饭屋里的浓烟小了点,两位少女携手走了进去。 一个生火,一个做饭,不一会就端了一摞单饼出来,并炒了一个腊肉炒咸菜。 “这个比较咸,就这个单饼,够你吃几天的了。” 男人闻道味道,嘴角直流口水,叠声道好。 也不洗手,拿了一张单饼,撒了点腊肉炒咸菜一卷,三两口就下肚了。 含混不清的直叫好吃。 芽芽和周阿娇看的目瞪口呆。 这到底是饿了多久了? 一张,两张,三张…… 不一会,一摞饼已经下去了一半。 两位少女看的目瞪口呆,她们以为他至少能吃三天,结果一顿饭就吃了一半。 姜夔心满意足的拍拍肚皮,诚心诚意的道谢。 “谢谢,谢谢两位好姑娘,我好久好久没吃过饱饭了!” “这是死面的饼子,你吃这么多小心不消化。” 周阿娇觉得眼前这个有点憨的姜夔和那日草丛里眼神锐利的汉子,好似不是一个人。 “吃饱了?” 少女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玉牌,“这个还你。” 姜夔却不接,瞄了一眼,眼珠子一转,直勾勾的盯着周阿娇。 “这个给你,你每天过来给我做两顿饭,咋样?” 不待周阿娇回应,又加了一句。 “不用多,上午一顿,下午一顿就行,或者,一天做一次,就做这个饼子和咸菜就行,多做点。” 周阿娇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想也不想把玉牌扔给他,“我不要。” 我也不做。 姜夔看了看周阿娇,这姑娘面软心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阿娇姑娘,你看,我一个胳膊啊腿啊都残了的,一日三餐都吃不饱,怎么恢复啊?我这还欠着你医药费呢,身体不好,咋找银子还你啊?你就发发善心,给我做几天饭,行不?” “这个,”举起那块白玉牌,“就当是报酬了,行不?” 周阿娇不为所动。 “姑娘家,经常来这边,不方便。” “两天来一次,一次多做点,行不?” 姜夔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那个小辣椒妹妹不是喜欢张山?他都好几天不好好吃饭了,饿的受不了了就嚼点肉干。” 说着,指了指那边屋檐下晾晒着的肉干。 “硬的和石头一样,我,我都咬不动。” 周阿娇心里一动。 咋,张山这样早出晚归、不吃不喝,是为了周杏? 姜夔细细观察着她的神色。 “我跟你说,你那个小辣椒妹妹,和张山没说清楚,他俩到底怎么办,怎么弄,对吧,就这样掰了,俩人都不好受,对不对?” “现在姚瑶脚受伤了,不能来掺和,小辣椒正好趁机和张山好好处处,不管两人成不成,该说明白的总该要说明白,对吧?” 这时候,大门被推开,卫望楚走了进来。 “卫大夫,你来了?快来,替我说说话,叫她们隔日来给我做一次饭,行不?张山神出鬼没的,我都要被他饿死了。” 芽芽不自在的往周阿娇身边挪了挪。 卫望楚扫一眼桌子上的饼子和咸菜,又扫了扫她手上残留的面粉,眉头微皱。 “谁做的?” 周阿娇心里暗笑,“饼子是芽芽做的,菜是我做的。” 姜夔心里咯噔一下,不自觉的摸了摸脑袋——上次,被他一把毒晕,摔的脑袋到现在还疼呢。 警觉的看着他,取了一张卷饼,一边往上门撒着咸菜,一边道:“卫大夫,尝尝,周阿娇姑娘炒的咸菜可好吃了。” 卫望楚接过来,吃的不急不慌。 “周芽芽姑娘,你以后就不用来了,就让阿娇姑娘和周杏姑娘过来,给我做做饭,又能和张山沟通沟通感情,一举两得。” 周芽芽这姑娘,他是用不起,也不敢用。 芽芽…… “来,这个,你收着。” 姜夔将手里的玉牌拍到周阿娇手里,“做一次饭,一两银子,这个算是抵押,等日后,我能走动了,拿了银子来赎。” 卫望楚瞥了一眼,粗粗的麻绳将玉牌挡了个七七八八,依旧一眼认出奎家军亲军的玉牌。 姜夔一直注视着卫望楚,见他看过去,嘴角微微一勾。 第94章:你敢扎我? 芽芽躲在周阿娇身后,偷偷探出头,眯着眼瞄着安静吃卷饼的男人。 即使是吃起卷饼来,也丝毫不见粗鲁,还是那样的斯文好看。 似乎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这样的不紧不慢,不急不躁。 除了,那日—— 一身是血,却急切、急躁又笨拙的啃。 唉…… 若他一直这样不急不躁、安安雅雅、无欲无求的,多好。 少女低下头,不无遗憾的默默想。 可是若真无欲无求,那他对自己不是和大梦里一样冷漠疏离,想求他庇佑——怎么可能呢? 姜夔看着他慢悠悠的吃东西,真燥的慌,恨不得上去一把夺过那张卷饼,一口塞他嘴巴里。 只是,这货用毒出神入化,实在不敢轻易惹他。 只好努力忍着。 好不容易看他在众人的注目下慢慢吃完最后一口卷饼,取了帕子擦了擦手。 姜夔迫不及待的问:“好吃吧?” 男人扫了他一眼,点点头。 又转头看着周阿娇身后偷偷探头的少女。 “芽芽,过来。” 芽芽登时一僵,防备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周阿娇。 “过来我看看你的眼睛。” 卫望楚淡淡的道。 上赶着给人家姑娘治病—— 姜夔忽然捞起拐杖,蹦跳着远远的走到一边。 这货怕不是又要耍流氓,别又被他下了黑手。 周阿娇看着芽芽,鼓励道:“去吧,让卫大夫看看,说起来,你好久没去治眼了,不想治好了?” 芽芽心里拉扯了一下,最后在男人似威胁似引诱的目光中,不情不愿的挪过去。 “坐。” 才坐下,男人温热的手便抚上少女的眼睑,芽芽条件反射般的想要弹起来。 卫望楚另一只手适时的轻轻压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按在凳子上。 两指将眼睑分开,好似在细细的观察眼底,其实却直勾勾的看着她时大时小的黑瞳。 她在紧张。 可他感受着少女的皮肤细腻顺滑,却舍不得立刻把手指拿开。 芽芽咬牙任他摩梭,实在受不了了,往后仰了仰头。 “完了没有?” 语气带了三分不耐烦,三分嗔怒。 男人轻笑一声,捞起她的手,摸向她的脉搏。 “最近睡眠还是不好?” 芽芽唔了一声,未置可否。 “你表哥走了?” 少女不吱声。 “肖家出了事,想来他也是待不住了。” 芽芽微微抬起眼睑,“肖家出了什么事?” 嗯?她还不知道?那肖武? “不知道——” 大门这时候响起来砰砰的敲门声,周阿娇看了看众人,转身跑着过去开门。 肖武。 俊美的脸上跑出一丝红晕,更显得他俊美异常,只是好看的杏仁眼闪着焦急。 周阿娇柔柔的问:“你找芽芽?” 肖武摇摇头,“卫大夫在这里吗?” 他一大早跑去武家庄,庄里人说看到卫望楚一大早来春山村了,他又跑回芽芽家,没找到。 听说张山和卫望楚关系不错,便跑来试试。 周阿娇点点头,“在的,进来说。” 肖武一愣,碰着了! 一进门便看到卫望楚拉着芽芽的手,少年明媚的眸子顿时暗了暗。 芽芽装作没看见。 “卫大夫在给芽芽看病呢。”周阿娇轻声道。 卫望楚嘴角勾起,看着芽芽,指了指屋里,“我们私下聊聊?” 芽芽警觉的看了他一眼,“聊什么?” “聊——病情。” “在这说吧。” 少女一脸的戒备,让男人心里一滞。 扫了一眼众人,给她一个你懂的表情,点头道:“你的眼睛还想不想治好?” 芽芽不说话,周阿娇在后面道:“那当然还是想治好了,这样睁不开多难受呢。” “那明日起,你便继续去武家庄治疗,神经性的疾病,治疗最好不要断开,你这断开好几天,也不知道要补多少天才能补回来。” 芽芽抽回手,垂头道:“不想治了,该多少银子我便给你多少吧。” 男人:“你知道银子解决不了。” 他说过,他不要银子,他要她。 至少两年时间。 少女心跳微顿,抬头眯着眼瞪他,“你说话不算数。” 她答应他的两年之约。 他答应不再亲她。 可他那日受伤都半死不活了,还不是—— 少女耳根微红,看得男人心里一荡。 卫望楚微微叹口气,“那日我受了重伤,神志不清,那日送药,伤好了一些,不是便说话算数了?” 那日巷子里送药,他虽然忍不住抱了她,到底还算是守了规矩。 “送药那……也不行。” 少女低下头,就算是抱抱,她也紧张难受,她不愿意。 “好,答应你。” 男人无奈的看着她,“现在可以继续治了?” 少女不说话,仍有顾虑。 她不想去他家。 那日邪笑舔她的他,和平日里冷漠自持的他根本是两个人,她觉得可怕。 众人越听越听不明白他俩在说什么。 就连聪明如姜夔也是一头雾水。 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完全不知道他二人在说什么。 卫望楚直了直腰,眼里有挑衅,“你不去,那只好我来,天天来。” 你不来就我,我只好去就你。 这个藏着无数秘密的少女,连他这个背景深厚的人,都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少女的心房设的又高又厚,想要突破她的城墙,且得费工夫呢。 “你,你威胁我。” 芽芽自以为问的很冷漠,周围的人却都听出一丝娇嗔。 肖武垂下眼睑,盯着自己的脚尖,失落的恨不得扭头就跑。 却走不得。 姜夔终于明白了一点,卫大夫这是快要将这傲娇少女拿下了。 卫望楚忍不住轻笑出声。 “是啊,威胁你。” 凹陷的眸子笑意荡漾,水波横生。 平日里冷峻无双的卫郎中,此刻柔和的就像一个富贵公子哥,毫无攻击力不说,这做派,分明是在调戏人家姑娘呀。 姜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若是能将这一幕保留下来,真想拿去京城给大家看看! 芽芽气哼哼的扭过头,“那你来吧。” “好。” 男人挑眉,从药箱里取出一包银针,看看周阿娇,“去房里,取一只油灯来。” 周阿娇还犹自懵着,“嗯?什么?油灯?” “芽芽想在这里治疗,没有合适的工具,油灯勉强可以一用。” 男人戏谑的看了一眼双手握紧看着那包银针逐渐石化的少女,眼里笑意更浓。 “不用!” 又想用银针要挟我? 芽芽从银针上挪开视线,开始耍懒。 “我不治了!卫大夫,您听清了,我不治了!” 我就不治,你能奈我何? 男人脸上笑意渐浓,耍赖的芽芽怎么这么可爱。 微微挑眉,“由不得你。” 长手一伸,往少女脑后,插了一针。 你扎我?! 你像对待老李头家的那几个人一样,用银针封我?! 芽芽不敢置信的微微瞪大眼睛瞪着他,却还记得眯眯眼,不敢睁的太开。 如此,眼里的愤怒便不是那么明显,更像娇嗔。 “周二叔、周二婶既然托我治你,不治好,我怎么和他们交待?连你这区区眼疾我都治不好,岂不丢我师傅名声?” 芽芽动也不能动,只继续恨恨的眯着眼瞪他。 “听闻那日,你被人冤枉,你说为了爹娘的名声,也要一死证明清白。” 男人淡淡笑了笑,笑意深达眼底。 “想来,你也应该明白,你的眼疾治不治的好,关系我医者名誉,便由不得你退缩。” 字字铿锵。 芽芽却听明白了。 他说,既然招惹了他,便别想撒手了。 他说,两年。 芽芽眯着眼看他,他知道她没有眼疾,她就不信他能真拿针扎她。 周阿娇取来油灯,男人取了火折子将它点着。 又取出一根银针,在火上烤了,丝毫没有停顿的便插在少女头顶。 痛! 少女眼睛忍不住微微睁开,满眼的不敢置信。 这货竟然还敢扎她! 周阿娇看到芽芽眼睛竟然睁开一点,忍不住道:“芽芽,你的眼睛睁开了一点——” 肖武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少女眼睛真的比往日都睁开的大一点,露出一半黑黝黝的瞳仁,水润润,雾蒙蒙。 “真的!” 少年有欣喜,又有忧愁,复杂的看了一眼卫望楚。 “不是扎眼睛吗?” 卫望楚看了他一眼,“断了几天,需要更换治疗方式了。” 说着,又取了三根银针,在火上烤了,一一没入芽芽头顶。 痛! 痛! 痛! 芽芽气的都要炸了! “卫望楚!”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听着呢。”男人又取了六根银针在火上烤着。 “有事,你吩咐。” 芽芽眼睁睁的看着银针在她眼前滑过,脸上、耳后断断续续传来痛感,六根针已经不见了。 男人脸上带着极清浅的笑,恣意又淡然。 取出一截草药卷,剪了成六小截,在火上点了,一一插到银针上。 热,又痛! 芽芽气死了,气的几乎都要眯不住眼了。 男人脸上的笑意浓了些,笑盈盈的看着她,不像医者,倒像成功偷香窃玉的公子哥。 “别动,小心烫到。” 芽芽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我也得动得了。” 卫望楚看了看她眼下的乌青,“那最好。我研究古籍才出了这套方案,对你多梦多思极有帮助。” 芽芽气的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肖武看着他和芽芽互动,心里早已翻了五味瓶。 芽芽在卫望楚面前,时而娇嗔,时而暴怒,时而微佯,是灵动而活泼的少女。 但是在他面前,少女从来都是一副浅笑有礼,却疏离客气的模样,就像那些大户人家用模子刻画出来的一板一眼的大家小姐,你挑不出任何错,却也看不透她的心。 若是卫望楚知道他的心思,怕不是拍着大腿感叹一番,他是费了多少口舌才把芽芽**成如此模样啊! 第95章:你去我才去 处理好了芽芽,卫望楚转头看向脸色复杂的肖武。 “你找我?” “哦,是。“ 少年到底久经商场,及时控制住情绪,拱手道:“家母病了,想请卫大夫过府一看。” 大舅母病了? 芽芽一愣,想起几日前便听卫望楚说过舅母身体不大好—— 他怎么知道的比肖武还快? 不由侧目看着他,正好他也看过来,芽芽慌忙躲闪,还是被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星星闪了一下。 这货—— 姜夔心里对卫望楚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果然是传言不可信啊! 说好的孤僻话少性子冷呢? 说好的不近女色毫无弱点呢? 呸! 真该让那些将他奉若神明的愚昧群众过来看看,这不要脸的郎中是如何能做到时时刻刻撩人家小姑娘的! 太不要脸了! 想想他自小跟着明空大师在江湖上四处飘荡,所遇之人何止千千万万,倒不知这村姑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想想张山说的,这传言中的包子美人一见面就敢上手调戏卫望楚,相比这村姑也有独特的驭夫之术? 欲拒还迎? 这也没看到姑娘迎啊,只看到这郎中上赶着贴了。 可算算时间,他二人也不过认识三月不足,也不该有多深的情感。 总不该卫望楚图的是这丫头的美貌? 眼睛咪咪小,身材扁平,九郡主哪哪都可以秒杀她。 就连旁边的周阿娇都比她看着娇美可人。 姜夔远远的看着芽芽出神,只见卫望楚手掌微动,猛地一阵风起,沙子顿时迷了眼。 我靠! 这个小气又狠毒的郎中—— “据我所知,肖家历来有自己的郎中,从不向外求医。” 卫望楚无视芽芽和姜夔震惊咒骂的眼神,淡笑着看着肖武。 “而且,肖家子弟都是从小便学习医术的,你祖母更是其中佼佼者,何须卫某上门。” 肖武脸色微微一暗,“不瞒你说,早年间,肖家的郎中或许医术尚可,只是能者大都随大姑去了,如今的肖家已经没有什么像样的郎中。” 肖武的大姑便是先承德太子的侧妃肖梦儿,当年身为六品通判家的嫡女,被被封为太子侧妃,一时也是震惊了朝野。 毕竟,肖家祖上是商户出身,到了肖理这一代,也只出了肖理这一个六品小官,在满朝文武里,实在算不上什么得势人物。 传言,先承德太子对肖梦儿一见倾心,为的是她这个人。 肖家得此大荣,自然是举家族之力辅佐,手段高明的医者大都随她去了太子府,也一并折在了那场谋逆案中。 先太子谋逆案虽然不是什么犯了大罪的禁忌,可也少有人敢如此直接的说出来。 肖武如此坦荡荡的说出这件事,倒让姜夔另眼相看了。 求人,还掖着藏着,哪有成事之心? 只是,毕竟那是皇家秘事,也不好多说,这样一提,大家也足以明白了。 “祖母也只精通闺阁妇人之病,家母所犯是心绞痛,早几年曾去府州看过郎中,吃了一副药方子,略有好转,但是这些年断断续续犯过几次,一次比一次严重。” 肖武拱手对卫望楚鞠了一躬,“求卫大夫出手医治。” 他这次来福山镇,一是看芽芽,想与她私定终身,再回去说服爹娘祖母; 二是谈生意,春山的山货以春山村和武家庄为最; 三便是想探听一下卫望楚的虚实,想请他给母亲看病。 他听闻卫望楚从来都是冷漠而疏离,从不会为了银子便出手医治,对与富人,更是全看眼缘。 他本没抱什么希望,认识卫望楚,看到他对芽芽的态度,又觉得似乎与传闻不太一样。 前阵子,他对芽芽势在必得,看卫望楚对芽芽如此不一般,他倒将母亲的病给忘了,一门心思的想要与他一较高下。 今日一对比,他似乎是输的显而易见。 情爱可以输,但亲娘的疾病不能不治。 卫望楚以手抚胸,“卫某近日试药,伤了肺腑,难以长途跋涉,肖少爷所求,卫某怕是——” 芽芽白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拒绝。 前几日还想骑马去京城,现在不过是去青田镇就去不了了? “表哥,去,前年年底见舅母,还觉得她身体不错,这也不过一年多——舅母如今身体不好吗?” 她上次见舅母已经是前年过年了,她随爹爹去送年货,舅母趾高气昂,高傲的像只斗赢了的公鸡,看起来身子棒的也像只斗赢了的公鸡。 肖武感激的看着芽芽。 表妹这是打算替他说话了。 “我娘不犯病的时候,和好人一样,一犯病便痛的浑身无力。以前,她的心疾断断续续的犯病,有时候一年也不犯一次,有时候一犯一个月不见好。” 少年脸上露出些许愁绪,“我来的时候,她便不大好,偶尔半夜会心绞痛,昨日,家里小厮来报,说我娘这些日子浑身无力,几乎下不来床了。” “这么严重吗?” 芽芽露出些许关切,眼睑下垂遮住了些许怀疑。 大舅母这个人,最是喜欢演戏,真真假假根本不容易分的清楚。 “是,原是不想我担心,瞒着我,只说祖母想我,叫小厮催我家去,我再三逼问,小厮才道出实情。” 芽芽看肖武一脸的担心悲痛,便没把心里的怀疑说出来。 再三逼问这样的桥段,在舅母那里也只是豆芽菜一样容易。 眼珠子轻转,瞥向卫望楚,“你,你不能长途跋涉,是说骑马不行,那坐驴车、坐马车行不行呢?” 自家就有驴车,忽然觉得卫望楚这样如春风朗月一般的妙人,大概不愿意坐驴车,便又换成了马车。 卫望楚一双眸子含笑盯着芽芽。 “你一起去吗?你的眼疾可是耽误不得了。” 芽芽一愣,这货想让自己一起去? “说起来,你外祖母已经好几年没见你了,而且,你大舅母有疾,你也理应去探望一二。” 不要脸! 姜夔揉着眼睛暗骂。 肖武听出了卫望楚的条件,心里一酸,却依旧期待的看着芽芽。 她不去,他便不去? 芽芽被架上道德的高台,上不来,下不去。 周阿娇偷偷抿嘴而笑。 卫望楚太厉害了,他与芽芽就像猎鹰与兔子,根本不在一个战斗级别。 “我,我,我得回去问问我爹娘的意见。” 卫望楚伸手将芽芽脸上头上的银针一一拔下来,扔到瓷盒子里。 “好,你若同去,我不担心你的眼疾,便可勉强去走一趟吧。” 最后将她后脖颈的那根也拔了出来,芽芽顿时觉得身上一松,四肢关节好似又活过来了,轻轻松动着身子,舒畅的叹了口气。 卫望楚一笑,“肖少爷,肖家历来不请外医,你确定你祖母和父亲同意卫某上门诊疗?” 肖武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心里酸楚的厉害,听他这样问,垂手道是。 “我来之前,已与家里沟通。如今的肖家,早已不是当年的肖家,能请来卫大夫替我娘看病,是肖家的荣幸。” 卫望楚点头,笑吟吟的看着芽芽,“如此,就等你的消息了。” 芽芽…… “芽芽,那我们便回吧,去问问小姑和姑父的意见。” 肖武看着少女,少女嗔怪的看着卫望楚。 少年心头一暗,祖母不许,亲娘不愿,他抗争了两年,终于鼓起勇气想另辟蹊径,先与芽芽确认关系,再一同抗争—— 可能他与芽芽还是错过了。 芽芽认识卫望楚不过几个月,他若是早几个月下定决心,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 年前,听闻芽芽大病一场,几个月都下不来床,那时候他若便来了,是不是会改变结果? “好的,表哥。” 芽芽转而看向肖武,脸上已经没有刚刚嗔恼的表情,淡淡笑着,乖巧又疏离。 “阿娇,我们走吧?” 周阿娇扫了一眼卫望楚,“你和武表哥先走吧,我和姜夔还有事要说。” 芽芽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玉牌,点头去了。 卫望楚站起身,“我送你回去。” 这么近,送什么送? 芽芽才要拒绝,就听周阿娇轻声道:“卫大夫,请您留步——” 略一犹豫,看了看姜夔,“姜夔这边还要治疗吧?” 卫望楚转头看着周阿娇,又看了看芽芽,点了点头。 芽芽和肖武去了,男人看着周阿娇,“说吧。” 周阿娇点点头,“我是芽芽姐姐,想替芽芽问卫大夫几句话。” 姜夔一拐一跳的走过来,坐下,疑惑的看着这个柔弱十足的少女。 他自然是不信少女是为了他才留下卫望楚的。 “卫大夫年纪比芽芽大许多,想必经历的事、认识的人也多了许多,传闻您不近女色——如今看来,芽芽是入了您的眼。” 周阿娇心里有忐忑,却又问的很坚定。 都说,富家公子爱好风流从不专心对一个女子。 可穷人家的儿郎就会专心吗? 她爹周致远不过是个不会种地、靠束修勉强度日的穷夫子,在她娘怀着身子的时候带回来了祝青莲…… 还有,穷猎户张山,一面对周杏言听计从,好似个可靠的老实人,另一面呢,对自家师妹也关心备至…… 可见,不管穷富,像周明智这样的,真是少之又少。 “我二伯和二婶,您都认识,他们的生活是芽芽向往追求的。您若是不能像我二伯对二婶那样,我劝您及早收收心,二伯和二婶是不会同意的。” 姜夔哧笑一声,只有无能的男人才守着一个老婆过日子,那个富贵男人不是三妻四妾? 何况声名显赫如卫望楚? 不说上赶着倒贴他的九郡主,还有京城里那些莺莺燕燕大家闺秀,能少了吗? 可笑。 第96章:乌家堡的媚儿娇 姜夔的略带鄙夷的哧笑声,让周阿娇忍不住一顿,转眼侧目斜睨着他。 农家人一夫一妻是非常常见的,也不是都是情种,大部分是娶不起。 娶媳妇不要聘礼吗?不要盖新房子吗?不要办酒宴吗? 而且,家里多一口人吃饭,可田地收成、家里收入却还是原来的,更何况农家人能生,三年抱俩,一下子多出好多张嘴吃饭,哪里还有闲钱养什么侍妾姨娘? 若是家里有几个儿子的,有的怕是娶媳妇都是难事。 姜夔号称是青田镇的穷猎户,对一夫一妻却如此嗤之以鼻,是穷人有贼心,还是身份存疑? 一顿饭一两银子,还有那块雕工不错的玉牌,呵呵,怎么看不都像个猎户。 周阿娇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想我来给你做饭是吧?” “不,不,不,我错了,你说,你说。” 姜夔立刻严肃的举手投降,如今他为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好在也不是要他承诺只娶一个女人。 卫望楚脸色未变,点头道:“卫某一生,只有芽芽。” 芽芽是他的,他只要芽芽。 声音很轻,却很笃定。 姜夔越发好奇,这个农女到底哪里好?别是给这郎中下降头了吧? 山峦起伏九郡主不香吗? 京城对他抛绣球扔香帕的贵女们不美吗? 春风楼、销金窟的莺莺燕燕不甜吗? 弃娇女为敝屣,却独独看上一个眯眯眼的村女,卫郎中的嗜好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如此便太好了。” 周阿娇满意的笑笑,又略有些犹疑。“只是——” “还请卫大夫日后稍微考虑一下生计,听闻您治病救人从不计较医药费,虽说是医德高尚,只是——” 少女脸色微微露出一丝羞赧,“若是娶妻生子,生活里油盐酱醋花销不小,芽芽虽是农家女,可我二伯疼,二婶宠,她从未受过什么苦楚……” 这是嫌卫望楚穷? 姜夔不由瞪眼,佩服的看着这姑娘,她可真敢说呀! 微微扯开身体,稍微离她远一点,以免一会这小气郎中下毒,波及到自己。 卫望楚一愣,瞥见桌子上芽芽亲手做的单饼,心头好似被谁轻轻点了一下。 微光乍入,心思敞亮。 他的芽芽何须做这些事情? 他的芽芽偶尔给他做饭那是情趣,要是像肖蝶儿一样日日围着锅碗瓢盆,不是太辛苦了? “你的提议不错,我自不会让芽芽受苦。” 周阿娇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卫望楚是名满全朝的医者,京城、府州动不动就来人请他看病,若是他想,弄点银子改善生活不是很容易的? 她就知道他是个清高郎中,以前是压根没想过银子那些腌臜的身外物。 姜夔瞪眼睛看看郎中,看看少女。 一脸茫然。 这小气郎中竟然这么听她的,这少女会啥妖法? “说完了?” 周阿娇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卫望楚站起身,取出一布袋,将桌子上的单饼一股脑的卷了,塞进去。 “你,你干嘛?” 姜夔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想要伸手去拦,伸了伸,又缩了回来。 这郎中惹不起。 “芽芽做的。” 男人背着药箱、单饼大剌剌的出了门。 周阿娇捂嘴笑弯了腰。 “晚上又要饿肚子了……” 姜夔可怜巴巴的看着周阿娇,“这位妹妹,发发善心,再给做点吃的?” “一顿饭一两银子,”周阿娇伸着纤细的手指头,“已经做了一顿,再做就算两顿了。” “他,他,”姜夔指着门口卫望楚远去的背影,到底也没敢说什么,“两顿就两顿。” “这买卖划算。” 少女笑了笑,左右看了看,“应该写个字据——也没有纸笔,下次再来,你签了欠条,这玉牌就还你。” 姜夔看也不看少女手里左右摇摆的玉牌,“写了字据,这个你也一并留着吧,当个证据,以免以后我耍赖。” 不想收回去。 周阿娇挑眉,“你似乎不是就是想找个人替你保管?” 姜夔用手指捏了一块腊肉,扔到嘴里慢慢嚼着。 “唉,晚饭又没有着落了。” 哎哟,生硬的扯开话题可还行? 少女好奇的审视着他,“你既然不想要这玉牌,为何还随身带着?” “也没有——” “你真的是青田镇的猎户?” 少女柔美的眸子满是疑惑,“你最开始特别怕人看到你这玉牌,硬要我给你收着,我还替你藏着掖着,但你今日又故意在大家面前露出来?” 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少女。 周阿娇眼珠子转了转,“今日,除了我和芽芽,便只有卫大夫在了,你总归不是想给芽芽看,那你就是想给卫大夫看了。为何?” 真是个敏锐的少女。 少女拎着麻绳,看着玉牌,“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牌玉质细腻,雕工比珍宝阁那些看的起买不起的玉饰品还要精致,只是却看不出到底雕了个什么东西,只是能在这样小的玉牌上雕出这么繁复的图案,想来也是个厉害的师傅了。 “你到底是谁?” 姜夔轻声笑了,“好奇心可真重。” “我叫姜夔,家族本来也算不错,后来败落了,这玉牌是家人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也没什么妻子小妾需要养活,当个猎户就足够养活自己了,也犯不着用它去换钱,就一直留在身边了。” 这样简单粗暴也说得通。 “毕竟你我素不相识,你帮我一把是你心善,我不能白受不是,给你当个信物,等我腿好了,有了银子定要回报你。” 周阿娇看他说的真诚,倒也算是磊落。 “我也没帮你什么,卫大夫没和谁收你诊金,你欠他的。” 姜夔摆摆手,“不能那么说,若不是你和小辣椒,我怕是要折在狼牙岭了。而且,你给了一口水,那于我也是救命的水。” 见周阿娇有些不自在,汉子转了话题。 “致于给今日拿给卫大夫看——我如今身无分文,看病吃药也都是白嫖,不是怕他以后不给我看病嘛,让他看看,知道知道我也是有身家的,日后定会给他诊金,不会欠他的。” 也勉强算是说的通。 周阿娇隐隐还是觉得有些疑问,想想与自己无干,便也没有深究。 “你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卫大夫若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也不会到如今还穷的叮当响了。” 少女叹口气,穷的只有两间茅草屋和两个只会花钱的弟弟,若不是为了芽芽,他日后娶妻过日子怎么过,她才懒得替他操心。 竟然还嫌弃卫望楚穷? 姜夔暗叹息,是卫望楚装的太好了? 装的太好的卫望楚看到了巨隼带来的消息,骑着小满直奔山庄。 风六早就等在那里。 “大哥!“ 风六难得如此一本正经,递上一个油纸包,扯着身子将它打开,露出里面一朵半开的墨兰。 “娇娇送过来的。” 卫望楚接过来,仔细看了看花芯,嫩绿色的顶上几颗淡黄色的水珠幽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像乌家堡的独门媚药。” “媚儿娇?” 风六的俊脸有不敢置信,又有欢喜忧愁——乌家堡在十几年前就被灭门了。 “孙小荷中了乌毒而死,毕竟是十几年前,有人偷偷藏了乌毒也说的通,那这个呢?听闻,乌家堡的媚儿娇都现制现用的?” 卫望楚将那朵墨兰扔在桌子上,“现制现用也不至于,只是它厉害的便是可以极快的挥发成气,蛊惑人心,缺点便是极易变质,至多可存储半月。” “那这是不是说明乌家堡真的还有后人活着?我娘知道一定很开心。” 风六妩媚的眸子闪着兴奋的光芒。 当年,乌家堡归顺先承德太子,和他娘打了不少交道,交情颇深。 卫望楚取了帕子擦擦手,“我只是说像。” 像? 风六一脸迷茫的看着他,这倒不像是卫望楚的说话风格。 “这媚药咋一看,和乌家堡的媚儿娇一样,可仔细看看又会发现还是略有不同,功效也折了三成去。” 折了三成功效? “娇娇可说,你那位做男人有障碍的病人一晚上可是折腾了她三四次,次次都是豺狼虎豹,她都要受不住了。” 风六知道卫望楚从不下无妄的判断,只是娇娇是什么人,他娘一手**的,一夜可战十人不倒。 “不过是加了药量。” 卫望楚扫了一眼那墨兰,到现在还残存这么多的话,想必下手的人挺狠的。 若不是彭强西病的厉害,这么多年,吃的药比盐还多,又一直用纵情香强行折磨自己,怕也受不住这药。 “郑家老太太,或者是她身边的老嬷嬷极为可疑。” 风六离那墨兰远远的,坐下。 那味道,稍稍一闻,这心里便躁动的很。 郑老太太和她身边的嬷嬷? 卫望楚淡淡笑道:“郑老太太想必和乌家堡有比较深的渊源,叫穷七查一查吧。” 风六一口应下。 转脸又奇怪的看着他,“之前看郑家不过就是一土地主,他家酒坊的方子还是您给的,还以为您要扶持他们呢,怎么忽然又出手打压他?” 当初还以为卫望楚要扶持郑家,谁知却没了下文。 现如今,动了酒坊的方子,让喝酒的人都出现心慌、昏迷的症状,这一连,都快发生了上百起酒水事件了,老大摆明是想要将郑家酒坊给毁了。 卫望楚不说话。 郑济陈设计害他,他不过回手给一巴掌罢了。 “彭强西和赵家人这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可谓下手狠准快,您就打算听之任之了?” 风六看不清对面男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郑家老太太若是和乌家堡有渊源,那也算是自己人了,若知道了您的身份,定是死心追随的——您还要继续打压郑家吗?” 卫望楚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冲着那朵墨兰撒了点粉。 “彭强西既然想要郑家酒坊,就给他吧,关键时候,给他送点便利。” 风六不以为然,提醒道:“彭家是柳家的狗,柳家是十三皇子的狗,十三皇子是现太子的狗。” 也就是说,彭家、柳家、十三皇子都是太子的人,和卫望楚隔着杀父之仇,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卫望楚挑眉,“彭家想要的,是冯家酒坊。不给他点本金,他怎么敢要那个大利?” 皇商冯家,背后是大周官商老大九皇子。 风六恍然,“您想挑拨柳家与冯家?柳家人会上当吗?他们可知道冯家是九皇子的狗的。” “上不上当,端看利益够不够大。你把冯家大公子二姨娘的身份报给彭强西。” “啥?那可是漠北秦家的小姐——” 风六一脸的震惊,“冯大公子的二姨娘那可是您母亲的亲妹妹!” 第97章:娇娇善诱 漠北秦家是他的母族? 卫望楚未置可否,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神情激动的风六。 俊美的少年郎顿时讪讪的住了嘴。 这事大哥从未承认,也从未说不承认——这么多年,硬是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呵呵呵,大哥,是想借彭强西这个愣小子的手,将冯家送到柳家的刀下?” 风六呵呵挠头,“我就说嘛,彭强西这样的小角色,原来也是值不得娇娇出马的,若是有这样的安排,那娇娇肯定办的妥妥的。” 彭强西不过是柳家的一条狗。 柳家身靠十三皇子,那柳七娘甚至都做了十三皇子的入暮之宾,也没引得卫望楚高看一眼,不过让穷七放了两条小鱼进去。 这彭强西虽也勉强算少年有为,心狠手辣,年纪轻轻便接手了彭家生意,可到底家小业小,又身有残疾,实在值不当的如此关注。 “若是他能挑的九皇子和十三皇子斗起来,那他也不枉活这一回了。” 一条小鱼引发了鲨鱼血案,小鱼死得其所。 卫望楚依旧表情淡淡的,“过几天我要出趟门。” 风六脸上一喜,“您终于要去京城了?我也去。” 京城啊,好久不见亲娘了,而且,好久不见姑娘们了呀—— 这春风楼和消金窟遍布全朝,可京城的分店和别的地方自然不一样,姑娘们水准高的不是一点半点,关键和风六都是自小熟知,一个一个的都是他的红粉知己。 “去肖家。” 嗯? “京城那么多贵人等着您呢,您——” 风六猛地站起来,“不是吧,您去肖家——” 有个念头在心里冒了出来,难道——怪不得不把秦家嫡出小姐当回事,当个靶子就给放出去了。 风六是个直言善谏的,在卫望楚勉强藏不住话,可这话也不敢轻易问出来。 俊美如姑娘的脸上欲言又止,欲言又又止,一双丹凤眼水波乱转,恨不得将心里的疑问直接塞进大哥的脑袋里。 卫望楚看他好似热水中的青蛙,好笑不已,“说吧。” 风六如蒙大赦,长嘘了一口气,没底气的道:“您不会怀疑肖侧妃是您的亲娘吧?” 肖侧妃的儿子? 卫望楚未置可否,似笑非笑的看着风六。 风六心下一虚,面上却用力瞪了回去。 这是你让我问的,而且我问都问出来了,还能咋地? 只是,和大哥眼瞪眼,他从来不是对手,完全看不出他心里想什么,索性心一横,直言不讳。 “大哥,看看您长的,个子高挑,面相硬朗,跟肖家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 卫望楚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芽芽的眼睛,和肖武、肖蝶儿如出一辙,杏仁圆眼,瞳仁黑亮,白仁水润。 他的少女生气的时候、伤心的时候、高兴的时候,眸子里的那水,好似随时都能荡漾起来,翻着不一样的花,直叫人不由自主的感同身受。 他自己呢? 眼眸细长,虽也是双眼皮,却极其清浅。 眼窝深陷,眉骨突出,鼻梁、下颌骨骼分明,的确是不一般的硬朗。 风六见他没有反驳,说的更是来劲儿。 “先承德太子妃,是漠北秦家的嫡长女,北方女子骨骼原就比中原女子略大一些,听我娘说,秦太子妃生的身材高挑,额骨、颧骨和下颌骨都比较突出,是女中豪杰的长相。” 双手一摊,就是您这番长相。 “听闻,承德太子并不喜欢他的太子妃。” 卫望楚未置可否,淡淡的说。 先太子谋逆案发的时候,他是三岁出头的年纪,对那时候的事情并不是全无记忆,只是很模糊。 近些日子,他用熏香调理,尝试勾出心底的那些记忆,可手段用了不少,也只是简单的记起些模糊的片段。 比如,那锦衣的女子苗条的背影和模糊的脸。 比如,她那双神似芽芽的眼睛,似笑似嗔,宜笑宜嗔。 ——他第一眼见芽芽,便觉得熟悉异常,想来也是和记忆深刻的眼睛有关。 还比如,她和锦衣男子在湖边夕阳下相互依偎的剪影。 若他真是先承德太子之子,这模糊的男子背影便只能是太子,那锦衣女子呢? 若不是男女彼此心有情愫,那些模糊的片段如何解释? 可满朝文武无人不知,先承德太子不爱太子妃,独宠肖侧妃。 太子妃是漠北一品将军秦家嫡长女,是皇帝和太后赐婚。 肖侧妃不过是区区六品小官之女,却是先承德太子自己选的侧妃。 “承德太子喜欢肖侧妃也是正常,男人嘛,都喜欢温柔的女子。” “男人嘛,爱的不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美女子?秦太子妃是女中豪杰,怕是一般人都难以消受这样的美人恩。” 风六撇撇嘴,“就像我娘,生的沉鱼落雁,貌美如花,可她曾是先承德太子的死士,一身武艺非凡,性子刚烈霸道,若不是装作武功尽失,怕就是我爹也是不敢娶的。” 他爹可是春风楼和销金窟的掌门人。 虽说是人在江湖,可天知道他掌握了大周朝多少秘辛,也是跺跺脚,便能在庙堂中搅起些风浪的传说人物。 “你看,穷七也是个英雄豪杰吧?他不也不敢上嘛?”风六不无遗憾的道。 穷七掌管闻风阁,虽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可眼线遍布全朝,这天底下只有他不想知道的消息,只怕还没有他查不到的消息。 当然也有例外——春山村的农女芽芽。 强男爱弱女,自古便如此。 可强女却看不上弱男,所以自古女强难结亲便是这个道理。 秦太子妃嫁给先太子的时候,都快19岁了,大龄剩女说的便是她了。 家族强悍,父亲护短,自身也可上阵杀敌,一般人还真是不敢娶。 “虽说,她不受先太子宠爱,可也没有被薄待呀。” 为了佐证,风六继续道:“要不然极其爱女的秦将军也不可能同先太子一同造反了。” 卫望楚极轻的发出一声嗤笑。 风六心头一跳,看了过去,只觉得他眸子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变化。 “大哥,我错了,我说错了,他被封为太子还不足两年,以他的心性,不应该这般耐不住性子的。” 他已经被封为太子,也没犯大错,在朝中口碑也不错——这个时候忽然出手对皇帝下手,不说能不能成功,只是清理上便说不通。 风六戚戚的道:“我娘一直说先承德太子是被人设计陷害的。已经被封为太子,乖乖等着,皇位就是他的,实在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对皇帝下手。” 先太子造反这样的话他也就敢对着卫望楚说说,若是被她娘听见,那不得扒了他的皮。 “大哥,我娘一直等着您带着大家给承德太子平反呢。” 平反? 卫望楚表情依旧淡淡的。 他自小身边便有块玉佩,周围便有保护他的暗卫。 师傅说他是先承德太子的儿子,这些都是他父亲留给他的。 这些年,陆陆续续又来了一大批承德太子的人归顺于他。 比如风六的亲娘花思雨。 卫望楚瞥了一眼一脸风六,“叫娇娇安心跟着彭强西。” 男人斟了一杯茶,抿了一口。 “郑家老太太下一步,怕是要给彭强西停药了。” 不但停了娇儿媚,就连娇娇,郑老太太也以生病需要她侍疾的理由叫走了。 甚至还又给加了一味泯灭人性本能的药。 前一秒,彭强西和娇娇嬉戏,整个人已经兴奋不已。 后一秒,娇娇被叫走,旧药换新药,顿时把他整个人都抽空了。 小少年好似被抽了魂去,蔫蔫的缩在角落,毫无生气。 点燃了两份纵情香,叫来了福乐请来的戏子。 白烟袅袅,戏子已经化成一滩水。 他却始终不能人道——他太监了! 彭强西心下疑惑不已——前天从老太太处回来,娇娇不在,他心痒难耐,和这戏子戏了一场。 虽不说滋味不好,他甚至又忍不住暴怒想杀人,将她打的奄奄一息,最终却也勉强能成事。 今夜这是怎么了? 本就阴翳的少年,发了疯的折磨抽打那戏子,戏子被抽的皮开肉绽,本就伤痕累累的的肌肤顿时又添新伤,青紫斑斑叠加上鲜红的血迹斑斑,画面是他往日喜欢的,这时候却也不能叫他当个男人。 折磨摧残了半宿,戏子奄奄一息被抬了出去。 彭强西心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爆了炸,劈里啪啦砸烂了屋里的一切能砸的,最后力竭坐在床角,半昏半迷的睡去。 夹层里的老嬷嬷将一切看的清楚,回身去报告了老太太。 老太太眯着眼自在的哼着小曲儿,“由他去。晾他两天。” 这个少年本身就有毛病,偏偏落在她这个专家手里,真是天意啊。 想吞郑家的酒坊,叫你吞,也叫你吞的生不如死。 “冤家——冤家——” 伴随着娇娇轻轻柔柔又苏**麻的嗓音,带着香甜气息的呼吸不断的喷到他的脸上。 彭强西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懵懵的看着眼前面若银盆似的肉脸,一瞬间便被她一双弯弯的桃花眼勾了魂,下意识的呢喃,“娇娇——” “嘘——” 娇娇艳红的唇微嘟,口里的馨香一股脑的喷到他脸上。 “老太太不让我来,我,我偷着来的。” 肉肉的胳膊抬起来,轻抚他额头的伤口,腕间若有似无的香气顿时弥漫在他的鼻尖,顿时叫他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冤家,你这是怎么了?” 娇娇蹲在床上,前胸两坨大家伙被一双肉腿挤压,好似要从领间蹦出来。 彭强西渐渐回神,看着眼前的盛景,只觉得心里痒痒的,好似他找了一晚上的兽自己偷偷回来了。 小怪兽渐渐有了要睡醒之势。 伸手就在她前胸捏了一把。 肥硕——是不是男人都喜欢吃肥而不腻的肥肉? 娇娇轻笑着扭身躲闪,一个不稳跌坐在床上。 少年郎趁机扑过去,压在那一团棉花上。 “别,冤家,别——” 棉花却没有配合,“冯家来人了,和老太太谈价格呢——我这才有机会偷偷跑来看看你。” 彭强西心里警铃大震。 这团棉花是别人的棉花,这是跟他玩宫心计呢? 棉花好似没有发现男人的僵硬,轻声道:“冤家,你可会纳我进门?” 彭强西心里冷笑不已,面上却不露丝毫,哼笑着说,“自然。” 宫心计还是美人计? 先用了再说。 一切便水到渠成。 棉花一边配合他,一边断断续续的道:“那我便和你说实话了,冯家给的价格更高,老太太让我拖你三天——她给了冯家三天时间,若是能将郑老爷救出来,便把酒坊卖给他了,若是不能,定金便也不……不退了。” 彭强西琢磨她话的真假。 假如它是真的。 冯家,既然能做皇商,那想必也是朝中有人。 只是,天高皇帝远,三天时间,只要岳父守住,再让柳家在十三皇子那点个卯,也不是拿不下来。 只是有点冒险。 只是为了一个只在地方上红火的小酒坊,柳家未必看得上眼。 棉花已然要去了,却忽然笑起来。 “我偷听到老太太说了一个消息,你知道了,冯家一定不敢再和你争,或许,你还能占他们的便宜……嗯……” 嗯? 彭强西不由一愣。 这胖女人竟然真的想背叛郑老太太跟了他? 不由更加卖力,直叫她飞上云霄。 娇娇压抑又压抑不住的欢唱,一身的肥肉抖的好似化成一滩水。 顿时叫他也失了阵地。 “什么消息?” 年轻人满是汗水的脸上难得露出满足又柔和的表情,汗珠挂在睫毛上,晶莹剔透。 这个少年郎其实也是生了一张不错的脸,只是大多数时候一脸阴翳,看着不善,此刻面色柔和,倒是英俊了不少。 娇娇抬手擦擦他的汗,手腕刻意在他鼻前晃来晃去。 “冯家大公子身边有个备受宠爱的云姨娘,竟然是漠北秦将军家的嫡出小姐。” 漠北秦将军? 以十五万兵力溃败北蛮三十万大军,直杀入北蛮大本营,差一点就将北蛮灭了族的一品大将军。 当年先承德太子联合秦将军谋逆,两府皆株连九族,秦家的嫡出小姐竟然还活着? 还被藏在冯家? “当真?” 第98章:小财迷 周阿娇笑吟吟的和路上聚在一起拉呱的乡亲打过招呼,心里也不是一点也不在意他们背后的指指点点。 只是,嘴长在人家身上,若是为了他们的闲话生气,那真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刚到家,便看到堂屋厢房的格棱窗里透出来浓浓火光。 祝青莲在搞什么鬼? 少女心有疑惑,却没进去,她实在不想面对那个让周家丢人现眼的女人。 只在院子角落坐定了,暗暗观察着,若是真的着火了,也好及时叫人救火。 周致远从书房走了出来,没看到闺女,直奔堂屋厢房。 “你又在干什么?!” 语气可谓严厉,这么多年夫妻,他甚少如此对待祝青莲。 吼周阿娇和周俊臣倒是常事。 祝青莲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一身素衣,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松松挽在脑后,未戴任何珠钗,鬓边垂下几缕发丝,增加了几分可怜之意。 眼红红,脸红红,鼻头红红。 娇艳的脸庞更添了楚楚之色。 “相,相公……” 妇人仰着脸看着周致远,音落泪流,却未发出一声呜咽。 “我,我把绣了莲花的帕子、衣,衣物都剪了,正,正在烧——就是因为我有这个人尽皆知的小爱好,才被人设计陷害,丢了相公的名声——” 泪水汩汩而下,妇人轻轻擦了,坚定的道:“我以后再也不绣花了,再也不用绣花的东西了,再也不用了——” 妇人手里的绢丝忽然引着了,火舌忽的向上一窜,顿时烧到了妇人的手。 “啊——” 妇人轻声呼痛,赶紧松开手,火舌却已经将她的袖子引燃。 “啊!啊——” 妇人大惊失色,一张俏脸顿时变得惨白,手足无措的看着手腕的火苗,惊叫出声。 周致远想也不想,奔上前去,用大手拍打着火苗。 “相公……” 祝青莲看着不怕烫,以手拍火苗的男人,眼里感动之色大起,颤巍巍的唤了一声。 不一会,火苗被扑灭了,祝青莲白皙细腻的胳膊上烧起了一串水泡。 “我去拿药膏。” 周致远起身出去了,祝青莲瞥着他的背影出了堂屋,神色微敛,利落的掏出一个小瓷瓶,往火舌肆虐的火盆子里倒了点粉末。 顿时,白烟袅袅而起,她闭上眼,用力的吸了一口,享受的微微勾起嘴角。 没过多久,周致远便从书房拿了獾油回来。 “这是二哥上次送来的獾油,专治烫伤,据说很有效果。” 祝青莲张开手掌去接,男人才发现她手掌里也满是水泡。 “这,这是什么时候烫的?” 祝青莲轻柔的笑,“昨日做饭不小心……无碍的,一点也不疼。” 粉嫩的掌心大大小小七八个水泡,怎么可能不疼。 周致远心里到底有几分怜惜,蹲在她身边,轻轻打开獾油,用手指沾了,一点点的涂抹到妇人的手掌和腕间。 “这东西还有香味的?” 男人拿起那罐獾油放到鼻前闻了闻,“嗯?也没有。” 祝青莲心里一跳,面色却依旧只有楚楚之色,她似无意的看着火盆子里尚在燃烧的衣角,“许是烧的衣服的味道,我,我以前喜欢用熏香——” 周致远看了看火盆子旁边还没烧,却已经被剪的七零八落的大红绣莲花肚兜,心下忍不住一动。 祝青莲外面的衣衫喜欢素净,不是淡蓝就是丁香紫,里面的贴身衣服一向是大红大绿绣着不同姿态的莲花,红绿娇艳更衬的她皮肤嫩白—— 男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却依旧固执的站起身来。 “你这衣服袖子烧坏了,换一件吧。” “相公——” 祝青莲一手拉住他的衣角,可怜兮兮的仰望着他,“我,我手上有伤,解不开,昨夜睡觉也没换亵衣——” “……” 不过几天,妇人曾经圆润的下巴已经变的尖尖的,脸也小了几圈,更显得眼睛大而水润,那眼波荡漾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倾慕和祈求。 内心激战良久,周致远终于败下阵来,蹲下身,大手伸向她的领口。 一个盘扣,一个盘扣解开。 内里却不着寸缕,这妇人竟然连肚兜也没穿。 白白嫩嫩的一大片顿时便大剌剌的显现在眼前。 “我,我的肚……都剪了,还没,没做新的——” 祝青莲垂头怯懦的解释着,一双眼睛却在男人腿间扫来扫去。 已然是怒弓在弦。 这完全说的通,她一向喜爱绣莲花的肚兜,从未穿过素料。 男人心下微微以叹,依旧强忍着,缓缓帮她褪去衣衫,微肉圆润的肩头,光滑白皙的美背,一一刺激着他的眼球。 才披上新的衣服,祝青莲忽然长手一伸,抱住他的脖子。 新衣登时落在地上。 “相公,我,我真的是清白的……呜呜……” “从头至尾,我,我都只有你一个男人呀,相公……” “我真是被人设计陷害的,那个肚兜、袜子一点香味也没有,也不知道是被偷了多久了呀,相公……” 祝青莲喜欢香,不但熏衣裳,有时候晚上也会点一些,让屋子里满是香味。 她的贴身衣物,更是没有一个是没有香味的。 男人手指微微用力,一把抱起半裸的妇人,扔到床上。 妇人眉眼微弯,嘴角挂起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 当年,这男人倒是比如今好勾搭多了。 这药,一藏十几年,竟然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一个为香所摄,不知收敛,一个引香设局,故意宣扬。 声音此起彼伏,难以入耳。 就算还未经人事的周阿娇,听到那异样的声音,也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她顿时不自在起来,猛地站起,冲向大门口直奔了出去。 不自觉的便跑到了芽芽家。 周杏正嘟着嘴抱怨。 “我才来几天,你就要去走姥娘家了。” 芽芽无奈的叹了口气,她也不想去啊。 肖家那是龙潭虎穴啊。 可肖蝶儿一听是舅母病了,那自然是爽快的便同意了芽芽一同回去探望之事。 周明智反对,被妻子狠狠的驳回了。 不要说,卫大夫这边不放心芽芽眼睛的治疗,就算没有,知道舅母病了,小辈们也该过去探望一二。 “那让安柏一起去!既然是看舅母,安柏也当去。” 回头嘱咐安柏定要好好看住了姐姐。 肖蝶儿没有异议,肖武也很高兴,马车里由安柏在,也不怕卫望楚和芽芽独处了。 周明智后知后觉的想到,芽芽和安柏都去走姥娘家了,那家里不是就他和肖蝶儿两个人?想想生芽芽之前的小夫妻生活,男人的嘴渐渐咧到耳根上。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呀—— 周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哎,我不想回家住。” “我也不想回家住。” 周阿娇推门进来,往床上一躺,和两姐妹挤在一起。 芽芽戳戳她,“刚从张山家回来?东西还给姜夔了?” “没有。” 周阿娇忽然转头看向周杏,“不如我们俩住芽芽屋吧,芽芽不在,二婶常常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啊?我们来陪二婶啊。” 周杏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那太好了。” 周明智听到这个消息欲哭无泪。 “不过,我接了个好活,你得同意和我一起干。” 周阿娇简单的把姜夔的要求说了,“隔天去一次,一次一两银子,咱俩一人一半,怎样?” 去张山家给姜夔做饭,那不是要天天见到他? 周杏略一犹豫,拍板道:“好!干多久?” 管他呢!她也不是为他去,自然也不会为他不去。 周阿娇算了算时间,“伤筋动骨一百天,算他三个月吧。” 说着,爬了起来,找了纸笔,坐在桌前写了起来。 “立个字据先,明日先去让他画押签字。” 周杏和芽芽爬起来一看,好家伙,竟然写了四十两银子! “四十两?会不会太黑了?” 周杏忐忑的说,一次做两天的饭而已,这,这也太宰人了。 “一次一两银子,是他提出的——” 周阿娇想想姜夔的通身做派,一定不是个简单猎户。 只是管他是谁呢,他出价让她做饭,她收银子应该心安理得。 可四十两也着实太多了些,农家人一年的花费也不过十来两银子,这还是家境不错的人家了。 “再写一张二十两的,到时候看他意思,随时换。” 姜夔看到字据,倒没说她们黑。 “字不错,娟秀又不乏力度,好字!” 两位少女忐忑的看着男人毫不犹豫的签字画押,只觉得这买卖做的太容易了,有些不真实。 周杏怀疑的看着他,“你一个猎户,会有那么多银子?不是忽悠我们吧。” 姜夔朗声笑道:“区区四十两——那块玉牌不是在你们手里吗?一年之内,我若还不了你们银子,你们就把它卖了,就是遇上黑当铺,百十两银子也有的。” 周阿娇提笔递给他,一指字据,“写上。” “两个小财迷。” 姜夔一边写,一边嘲。 周阿娇和周杏相视而笑。 第99章:给你做糖吃 “小山芋!” 芽芽才走出胡同,就看到不远处,小乞丐山芋晃啊晃的走了过来。 看到她,小乞丐咧开嘴,冲着她撒腿就跑,眨眼就到了跟前。 “给,姐姐。” 芽芽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小包吃的,蜜三刀。 “好吃!” 芽芽一边吃一边拉着小山芋往前走。 “你怎么来了?我还想这两天和我爹去镇上看你呢。” “就说心有灵犀呗,我想姐姐了,东家来村里收东西,我就跟来了。好吃不,这是东家赏的。” 小山芋自然不会说,是东家老大叫他来的。 芽芽看小山芋眼巴巴的看着手里的蜜三刀,心里一暖。 这小子明明自己馋的很,但还是把东西省给她吃。 小手捏了一大块,塞到他的嘴里,“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刚刚周杏来叫她去张山家吃兔子。 这几日张山日日在山上晃悠,昨日打了两只兔子,她和周阿娇今日收拾干净了,炒了一大锅。 “姐姐,你知道吧,小尾巴去花窑镇了,去苏家学做灯笼去了。” “嗯,我听何大婶说了。” 何大婶虽然不舍,却还是很骄傲。 苏家虽然是做灯笼的,不知道的,听着这买卖也太小了,可她却是听卫大夫说了,苏家那可是皇商。 苏家的灯笼都是进宫的。 宫里的娘娘们,位份不够的,都分不着苏家的灯笼呢。 不说州府,就是天南海北的贵人们,想要苏家的灯笼恐怕要提前两三年预定的。 “苏家的门第可高呢,一般不收女弟子,收了小尾巴,也是因为欠了卫大夫一个大人情。” 小山芋说着,忽然哈哈笑起来,道:“姐姐你知道吧,上次我在镇上遇到小尾巴,她还直和我抱怨,说一个破灯笼,她一点也不想学。” 芽芽静静微笑着倾听,“怎么后来又去了呢?” “她是被穷,卫大夫强行给扭了去的,那天我还跟着去看热闹了,哈哈哈,那场面可热闹了。” “你那么闲呢?你东家事情不忙啊?” 小乞丐嘿嘿一笑,“也是巧了,那天也是跟着东家去收货的。” 小小少年细细看了看芽芽的表情,见她一脸娴静,并没有怀疑什么,继续眉飞色舞的讲。 “你不知道,当时苏家人的表情——从来都是别人求着他们的,还从来没有过这样强逼着人家学灯笼的,真是又尴尬又气愤又无奈。” “小尾巴这还没进门,就先把苏家人得罪个遍,她本来就想闹大了就跟着卫大夫回来,结果,苏家最年轻的掌柜陆河来了——” 陆河? 大梦里,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名字,似乎一切和大梦里都不一样了。 “小尾巴一见陆河,立刻就改口说不走了,留下了。苏家人被她骂了个遍,正想着怎么和卫大夫交待,叫她回去呢,谁知道她一下子又改了主意,要留下了!哎哟,苏家人的脸色真是精彩纷呈——哈哈哈。” “小尾巴是不是以前认识陆河?” “没有,完全是第一次见,她说她以后要嫁给陆河。” 小尾巴才多大?七八岁的样子吧。 “真的假的?”芽芽觉得很好笑,小不点一个,知道什么呀。 小山芋点头,“真的,她还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何溪。” 他叫河,她便叫溪,又承了何大婶的姓。 芽芽笑道:“名字倒是很好听,这个小屁孩。” “她说她都十二了,可不是小屁孩了。” 小山芋咂咂嘴,“十二,在某些地方都可以成亲了。” “她有十二?我一直当她七八岁呢。”芽芽这次有些吃惊,十二岁却长着七八岁的样子,这些年她到底是过了多少苦日子呀。 可十二成亲?开玩笑,都没及笄呢。 “有些荒蛮之地,比如西戎、北蛮,女孩子成亲都是很早的。” 芽芽看他一眼,小屁孩知道倒是不少。 “你几岁?” “我九岁,等过了生日就十岁了。” 真正的小毛孩一个。 芽芽摸摸他的头,“好好吃饭,长个大个子。” 小山芋憨憨的笑。 “对了,姐姐,你那个叫周凤翎的妹妹去了镇上,整日和那个富家姨娘待在一起,我经常见她逛铺子,又是衣裳、又是首饰的,买了不少。” “嗯。” 芽芽分析不出这忽然出现的富贵姨娘是谁,只是觉得祝青莲那种出身,她的姐妹怕也不时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祝青莲躲避柳七娘,才隐姓埋名藏到山旮旯里,这姐妹还能找到她,要不就是关系好的不得了,一直互有联系。要不,就是她本事通天,柳七娘找不到人,她找到了。 祝青莲在她的设计下,已经被周致远关了起来,不能作妖。 但,她得罪她良多,不得不防备她让别人来出招。 这妇人对周凤翎这么好,难保不会为了祝青莲出头—— “你现在有东家了,还方便帮我盯人吗?” 小山芋一口吞下嘴里的蜜饯,“当然!东家事不多,也都是跑腿的活,外出很方便——就是天天在外面晃荡,也没问题。” “姐姐要盯谁?” “盯这个富贵姨娘,祝姨娘暂时做不了坏事,这个姨娘不知是什么路数,万一——你看着点,万一有什么情况,就,就来张山家找周阿娇姐姐。” 芽芽一指前面的大门,“就是这家,阿娇姐姐和小杏姐姐隔天都会在这里做饭。” 小山芋点点头,认真应下。 再走两步,小乞丐的狐狸鼻子已经闻到肉香,面上一喜,小鼻子拱了拱,“什么味?” “兔肉的味。” 芽芽拉起小山芋的手,“走,去吃兔肉。” 周阿娇和周杏在饭屋里忙活,姜夔惬意的坐在门口小凳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和里面两位姑娘聊天。 转头看到芽芽进来,眉开眼笑,“来了?坐。” 活像是主人家的样子。 “哎,这小萝卜头是谁?” “他叫山芋,是我镇上的弟弟。这是姜夔大哥。” 芽芽说完,山芋已经自发走过去了,从旁边桌子上到了茶水送到他手边。 “姜大哥,喝水。” “哎,能干。”姜夔赞许了看了他一眼,“几岁了?” 小山芋也不怕生,从他手上拿了些瓜子嗑了起来,“九岁。” “才九岁?真是个小人精。” 姜夔端着茶杯,仰头就要灌下去,姿势豪迈,好似喝酒。 芽芽看他们一下就熟了,便要进饭屋去帮忙。 姜夔最后一口水没咽下去,又着急说话,登时被呛的咳嗽不止。 他也顾不上,边咳边喊:“周芽芽!站住!不要去!” 被卫望楚支配的恐惧——他怕他一锅把这兔肉端走了。 芽芽和山芋都讶异的看着他。 “额,那个,那个——” 他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借口来,一边咳嗽,一边支支吾吾了半天,忽然一拍大腿。 “你明天不是要出门去走姥娘家了?今日只当给你送行了,不用你动手。” 昨日说好了去肖家,舅母的病是常年旧患,也不及在一时半会,便留出今日一天时间让爹娘给外祖母、两位舅舅和舅母准备礼物,定了明天一大早出发。 芽芽不在意笑笑,“又不远,一两天就回来了。” 肖家那个地方,她其实一晚上都不想住。 “别!” 看她还是想进饭屋,姜夔急的跳起来,堵到门口。 周阿娇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笑道:“芽芽,你可别进来,上次你做的单饼被卫大夫一包给卷走了,他怕你一动手,这一锅兔肉又被端了。” 周杏也笑的不行。 卫大夫这霸道的性子,真牛! 姜夔冲周阿娇比了个大拇指。这姐妹儿啥都敢说,啥都敢做,牛! 芽芽闹了个大红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不行。 小山芋眼珠子转了转,上前拉住她的手,“姐姐,来,我给你剥瓜子吃。” 芽芽如坐针毡的坐在凳子上,周杏和周阿娇都在干活,她闲在这里等着吃,太尴尬了。 看到卫望楚和张山推门进来,少女又羞又恼,红着脸狠狠的剜了那个罪魁祸首一眼。 山芋跳起来迎上去,“卫大哥!” 张山一脸懵,“这萝卜头是谁?” “你是张山大哥吧,我是芽芽姐的弟弟,我叫山芋。” 张山一脸疑惑,他和芽芽一个村,只知道她弟弟安柏,倒没听说过山芋。 卫望楚一直傻愣愣的盯着芽芽看,少女脸上好似擦了胭脂,那又羞又嗔的表情格外动人。 只是,他却不知道他又哪里惹到她了。 山芋上前自然的接过药箱,“姜大哥怕卫大哥你把好吃的一锅端走了,不让芽芽姐去饭屋帮忙,芽芽姐,害羞了。” 姜夔想拦他,已经拦不住,被卫望楚凉飕飕的目光一扫,顿时蔫了,尴尬的挠头傻笑。 “我主要是怕累到芽芽,毕竟芽芽明天是要坐马车赶路的。” 方脸汉子养了这一段时间,脸已经不是那么黑了,能瞥见双颊不自然的一抹红。 “我说小芋头,你咋和卫大夫这么熟?” 他话头一转,顿时叫小山芋心里一跳。 芽芽也一愣,转头疑惑的看着二人。 对啊,小山芋之前是镇上的小乞丐,自然没钱找卫望楚看病,如今在杂货铺打杂,也没听说过生病,怎么会和卫大夫这么熟呢? 小山芋小嘴一撅,“谁叫小芋头,我叫山芋!” 姜夔爽朗大笑,“山芋不就是芋头,一样一样。” 卫望楚已经在芽芽身边坐下,“昨夜睡的好不好?” 昨夜,芽芽和周杏、周阿娇三人挤一张床,说说笑笑,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倒是一夜无梦,睡的极好。 芽芽点点头,“挺好的。” 见卫望楚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和蜡烛,少女脸色一垮,“还扎?” 不是吧,都答应陪他去肖家那龙潭虎穴了,还扎她? 男人轻笑出声,宠溺的看着她,“这套针法配合药熏,可抑制你多梦多思。” 少女垮着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夜夜做噩梦的确很可怕,可扎针也——算了,比做噩梦强。 “张嘴。” 男人清冷的眸子里笑意浓的可以滴出水来。 芽芽认命的闭眼,听话的张嘴。 “嗯?什么?” 圆圆的,滑溜溜的,甜甜的。 男人已经点燃了蜡烛,一边烧着银针,一边好笑的看着少女。 “糖,我做的。” 第100章:甜的措手不及 看戏。 吃狗粮。 姜夔、张山和小山芋抱胸倚在饭屋门口。 周阿娇和周杏勾肩搭背隐在饭屋里头,齐齐红着小脸捂嘴偷笑。 不得不说,卫望楚太可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几乎无法想象,平日里清冷如寒冰的人会有这样温柔小意的一面。 那笑,甜的可以化出糖来。 那眼神,柔的可以拧出水来。 竟然还亲手给她做糖吃! 哎哟,我的天哪,我羡慕死了—— “我扎了?” 他的语气带笑,芽芽却听的心头一抖。 心一横,眼一闭,咬牙道:“扎吧!” 男人笑着看了她一眼,抽出一根极细的银针,在火上烧了烧,往少女脖颈后脑处一扎。 “用根极细的,封住你的痛感——应该不痛吧?” 看到少女身子一顿,男人又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她。 “唔,还好。” 芽芽睁开眼,比昨日要好多了。 卫望楚顿时嘴角一弯,“这套银针是我昨夜新做的,比之前的细不少,专门给怕疼的人用。” 专门给她做了一套偏细的银针? 芽芽嘴里的糖缓缓化开,甜丝丝的味道顺着咽喉直入心底。 她最开始硬着头皮送上门去勾搭他,本以为想要冰块融化会千难万难,谁知道冰块在她面前从来不冰,如今更是忽然就变糖块了。 甜的她措手不及。 十几根银针陆续插入,卫望楚又点燃了几小块药卷固定在银针尾端。 行医中的男人真是魅力无穷,举手投足干脆利落,却又飘逸多姿。 谪仙下凡。 芽芽呆萌萌的看着他。 “头顶不用熏药吗?” 男人弹了弹她头顶的两个小揪揪,“头发乌黑油亮,好看,我怕给你烫断了。” 他说好看。 少女心头一跳,脸色忍不住微微泛红。 轻佻! 想要反驳他,又不知道说什么。 一头的银针,也不敢动,只好眯着眼瞪他。 只是,眯着眼瞪,不见任何威力,反而觉得似嗔似怪,有幽有怨。 男人不由看着她笑出声来,笑声爽朗。 在场的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尤其是姜夔。 不是说见他笑已是万里挑一的难吗?这会笑得哈哈哈哈的是哪个? 真是六月飞雪、腊月高温,都是天降奇迹。 男人笑过,四周忽然变的过于安静。 芽芽余光一瞥,看到吃瓜群众惊讶又耐人寻味的表情,脸色顿时一僵。 “嘻嘻嘻,卫大哥,咱有糖吃不?” 小山芋最先反应过来,笑嘻嘻的走过来,调侃的看着卫望楚。 “糖没有,那有蜜饯和果子。” 男人一指张山,呆若木鸡的张山慌忙把怀里的纸包递了过去。 大包小包都是蜜饯果子之类的点心,在农家很不常见。 周杏和周阿娇目露惊异,小山芋和芽芽却丝毫看不出吃惊,顿时姜夔心里一动。 “哇,好多好吃的呀!” 小山芋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抬头笑着对饭屋里的人招手。 “阿娇姐姐,小杏姐姐,快来,都是你们小姑娘爱吃的。” 众人被他小大人的样子逗的不行,张山又找来几张凳子,大伙围坐在桌子前面,动手吃了起来。 男人轻声对芽芽说:“老乔做的。” 芽芽弯着眼睛笑,“想不到,他还会做这些。” “你喜欢?那让他常做。” 众人不知道老乔是谁,纷纷猜测许是卫大夫的病人。 周杏摸了摸小山芋的头。 “小屁孩,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山芋咽下嘴里的面果子,才道:“我可见过小杏姐姐来。姐姐好看,我一见就记住了。” “花言巧语,在哪里见过我?我怎么不知道。” 周杏白了他一眼,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长大后还了得。 “真的,在镇上的文苑,当时姐姐穿了一身桃红色的小袄、灰色的比甲,你和芽芽姐去逛书局,芽芽姐也穿了红色的小袄,樱桃红?杏子红?也不是,反正就是比大红要浅一些的红。” 小山芋说的信誓旦旦,“哦,那天还有你们那个装模做样的妹妹,穿了一身绿,绿袄绿裙子,和个菜青虫似的。” “噗——” 芽芽、周杏和周阿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凤翎一身柳绿小袄和马面裙,不说艳色逼人,好歹是个清秀佳人,被他说成是菜青虫。 “倒是有这么回事。” 周杏拍拍他的脑袋,“小脑瓜还挺记事,不过,说姑娘家,可不能这么说,忒刻薄了。” “是,我知道了,我再也不那样说她了。” 小山芋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了看芽芽,那是他和芽芽第一次见面,他永远记得。 “我就是个小乞丐,粗鲁了些,我改,我改,嘿嘿嘿。” “小乞丐?” 姜夔对蜜饯果子不感兴趣,只等着饭屋里的兔肉。 他歪头看着小山芋,“白白胖胖的,哪里像个小乞丐?” “以前,没遇见芽芽姐之前,我真是个小乞丐,后来就遇见芽芽姐,就遇见贵人了,跟着东家干活,能吃饱饭,有地儿睡觉,这才慢慢胖起来的。” 芽芽抿嘴而笑,他哪里是慢慢胖起来,分明是发面馒头,忽然就吹起来了。 姜夔看了看眉眼淡淡的卫望楚,旧话重提,“你的贵人是卫大夫?” 小山芋不敢说实话,笑笑,“不是不是,我的贵人是芽芽姐呀,要不是遇到她,我也不能有钱买包子,要不是买包子,也不能遇见我们东家。” 姜夔没吱声,审视的看了看小山芋和卫望楚,这俩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不一般。 小屁孩对这郎中的态度那是随意里透着讨好,熟稔里透着恭敬。 “我是因为小尾巴认识卫大哥的,小尾巴是芽芽姐叫我认识的,所以,怎么看芽芽姐都是我的贵人。” 小山芋取了一块梅子干递到芽芽脸前,“姐姐张嘴,这个好吃,酸酸甜甜的。” 卫望楚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芽芽在针灸,不能动,你自己吃。” 小山芋嘿嘿笑着塞到了自己嘴里,“那姐姐针完了再吃,这个好吃的很。” 这个小气的郎中!他不过是个九岁的娃娃,防他和防贼似的。 等吃完回到家里,周明智和肖蝶儿去镇上还没回来。 趁着周杏上茅房的功夫,芽芽把周阿娇叫到闺房里。 “阿娇,你记不记得,上次祝姨娘冤枉偷我簪子的事?” 周阿娇摆弄着桌上的茶壶,正要冲一壶茶,听到她说,顿时抬起头来。 “对了,都忘记这事了,你当时还说给我个解释的呢。” 祝青莲和周凤翎冤枉芽芽偷簪子——这对一个农家女,惯上偷窃的罪名,那名声就毁了,近处是别想找到好亲事了,相当于一辈子都会受影响,可能一直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可芽芽从开始就没有一丝紧张,淡定的看着母女二人唱戏,彷佛知道她当天会洗刷冤屈一般,彷佛知道后续发展——很是奇怪。 昨夜,芽芽斟酌良久,还是决定告诉周阿娇一些事情。 虽然她离开也不过是几天时间,但是,家里这一摊子,她总是有些不放心。 她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我——想和你说,其实,祝姨娘和梁大爷是真的有情况的。” 嗯? “你确定?” 周阿娇其实没有多少惊讶,她丝毫在心底里早就做了这样的判断,尽管这事情听起来比梁涛偷袜子还离谱。 芽芽看着堂姐,看她并没有震惊或者愤怒,缓缓点头。 “我,我看见他们拉拉扯扯——” 这纯粹是胡说八道了。 大梦里,祝青莲和梁涛的事是很久以后才曝光的。 “所以,祝姨娘也知道你知道她的丑事,才要设计你?” 周阿娇看起来很淡定,可心里到底有些翻腾。 “她冤枉了你偷盗,后面你就算说出她的丑事,大家也只当是你是存心报复,何况这俩人——真是谁看都觉得不可能在一起。” 偏偏她一早就觉得祝姨娘和梁涛之间有些猫腻。 芽芽点点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带周凤翎去赶集吗?那天我说肚子疼,也没怎么逛我们就回来了。” 周阿娇自然记得,她当时还奇怪怎么芽芽不去茅房,直接冲到她爹爹和祝姨娘房间里去了。 “你——你那时候是想去捉奸?” 想起那次失败的屎遁,芽芽微觉尴尬。 “她比我想象的要警觉,所以我不但捉奸失败了,还暴露了自己知道她奸情的事。” 少女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过生日那天,我娘叫我去叫祝姨娘来家吃饭,她说是祝贺我生辰,送了那根簪子给我——我觉得奇怪,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给我过什么东西,忽然给我一个这么贵重的?我猜她是想给我布了个局。我将计就计,把簪子给了小尾巴,后面的事你都看到了。” 少女细长的眸子一转,“然后你把簪子给了小尾巴?” 芽芽点点头。“是的,若是她不陷害我,那簪子就送给小尾巴了。” “那肚兜呢?” 那香艳的、一看就是祝青莲所有的肚兜呢? “我偷的。” 周阿娇心里一松,又一沉。 松的是,芽芽没瞒她,什么都说了。 沉的是,芽芽早就偷了肚兜去,这一场戏就算没有簪子,怕也是要演下去的。 “什么时候偷的?” 芽芽尴尬又坦荡,“很早之前,知道祝姨娘和梁大爷丑事的后来几天。” 她大梦醒来,病好以后,一次机缘巧合,见有机会便偷了。只是那时候,计划还没这么仔细,只是拿着备用。 周阿娇审视着芽芽,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天真不识人间愁滋味的芽芽吗? 不知道从什么开始,芽芽开始变的不一样了,又沉稳又内敛,更关键的是她心里能藏事了。 这些事不知道已经在她心里藏了多久了。 芽芽坦然的回望着她。 “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此一来,我爹以后在村里怎么呆?我们一家……” 村里人背后的指指点点,她当作不在意,可怎么会真的不在意。 芽芽一愣。 “可那是事实,不被大家知道也是事实。三叔被祝姨娘愚弄,真的比知道真相更好吗?” 少女目光坚定,她不认为自己做错。 “而且,你和俊臣哥的婚事难道要放在祝姨娘手里?” 说起来,在那场大梦里,就算周凤翎上赶着给郑济陈做姨娘,芽芽和祝青莲也并没有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她如此对付祝青莲,完全是为了周阿娇。 大梦里,周阿娇被祝青莲设计,远嫁边城,那人身份虽高,却是个—— 一言难尽。 而周凤翎却借此抬高身价,得以和王家三少爷议亲,好在王家姑娘慧眼金睛,并未她们得逞。 后来周阿娇眼里容不得沙子,救了别人,把自己搭了进去。 算算时间,那人怕是也快要出现了。 第101章:她可太难了 周阿娇的不痛快是在芽芽意料之中。 可她不痛快的点和芽芽预想的有些不同。 芽芽以为她气愤的点应该是祝姨娘给三叔带了油亮的绿帽子。 但是,她气愤的点是芽芽做这些不顾她爹的名声,不顾他们一家人遭受的指指点点。 周阿娇深吸一口气,审视的瞪着她,“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梁大娘大闹私塾,是你设计的吗?她拿的的那只袜子,是你偷的吗?” 是她偷的,是她设计的。 毫不犹豫的,芽芽摇头,“不是。” 如果由着祝青莲掌控周致远,那不久的将来,周阿娇的苦日子就真正来临了。 她必须在那人来之前,将祝青莲的爪牙打折了去,好让她不能将周阿娇送入火坑。 可梁大娘大闹私塾这事,她不敢承认。 尤其周阿娇此刻有些怪她。 她怕姐妹反目。 周阿娇松了一口气,苦笑摇头,“那就算你没有算计祝姨娘,梁大娘发现梁大爷私藏她的袜子……她还是会闹到私塾去的。” 尽管肖蝶儿明面儿上将事情压了下去,梁涛家的也不再追究,可村里人还是会添油加醋以讹传讹的说闲话,甚至描述的无比香艳。 “梁大娘这么一闹,我爹的名声不好了,私塾里的学生都少了不少。” 她和周俊臣会被指指点点也就算了,可周致远名声毁了,私塾的学生立马走了不少——有钱的,送到了镇上县学,没钱的回家种地。 直接影响到她家的生计。 这些是芽芽没想到的。 “是祝姨娘不好,怎么三叔会受影响呢?” 周阿娇苦笑,“谁知道呢?私塾后院有这样一个妖冶贱……他们大约是怕他们儿子、丈夫被勾搭了去吧。” 祝青莲和梁涛的事在村里越传越香艳,不知道多少男人蠢蠢欲动呢? 连又穷又丑的梁涛都行,他们为什么不行?银子吗?他们也愿意给啊。 私塾后院里放着这么一个妖娆贱货,哪个当娘的能放心自己子在这里读书?哪个做妻子的能放心自己丈夫打着接儿子的幌子来私塾? 芽芽顿时有些沉默,这些她没预料到。 周阿娇拍了拍她肩膀,“没事,村里人的记忆没多好的,很快就会忘了。” 少女反过来安慰她,芽芽心里顿时暖的不行。 是的,这些事很快会过去,就算日子过的清苦一点,也比周阿娇将来跳入火坑好。 “村里人其实也未必相信祝姨娘和梁大爷怎么样,只是他们就是喜欢添油加醋的说,讲故事一样的。” 周阿娇点点头,是的,村里人就是爱听这些香艳的故事,管她真的假的呢。 芽芽正色,准备说正事。 “关键是,三叔信不信。你和俊臣哥的婚事不能交给祝姨娘,这事得看三叔的。” 周阿娇想起昨天下午那不堪入耳的声音,俏脸一红。 两个人都这样了,那爹爹这是选择相信祝青莲吧? “我爹,怕是早就被她蛊惑了。” “三叔这次至少会有所怀疑的,这不是把她关禁闭了?” 她知道前尘往事,费尽心思才让祝青莲关了禁闭,真是无用至极。 周阿娇苦笑不说话,都那样了,禁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解开了。 “现在,她虽然被三叔关了禁闭,可,我怕她不知道她在憋什么坏。” 芽芽握住她微凉的手。 “而且,我听小山芋说,祝姨娘的一个姐妹到了镇上,就是那个给周凤翎买那些绸缎衣裳和首饰的那个。” 周阿娇点点头,“舍得花那么多银子,那关系应该是极好了。” 芽芽却坚定的摇摇头,大梦里并没出现这个人,甚至祝青莲毁灭的时候,这个人也没出现,这样看应该也不是关系多好。 “我也不清楚,她那姐妹看起来不似富贵人家的正妻,似乎也是个姨娘。” 祝青莲那种出身,自然不会有大家闺秀的姐妹。 最好的身份便是权贵的姨娘,还有可能是外室。 “只是,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来路,会不会替祝姨娘出头。” 最可怕的便是不知道是敌是友,更不知道她和那人有什么关系。 “我让小山芋盯着她了,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会来找你。” 未雨绸缪。 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放到14岁的芽芽身上,就觉得无比怪异。 这么多年,都是她和祝青莲母女闹的厉害,芽芽虽然为了她也会和她们斗法,但似乎也没有发生过大冲突。 祝青莲红杏出墙,和芽芽也没多少关系,芽芽忽然未雨绸缪的针对她——总觉得特别讲不通。 “你让人盯着祝姨娘的姐妹?” 周阿娇觉得她有点不认识芽芽了。 芽芽略有不自在,“祝姨娘害我不成,反被我摆了一道,她怕是不会甘休,不知道会出什么招数再害我——她在村里我便多关注着她的行踪,若是她去镇上,就让小山芋帮我看着她一点。” 似乎也说的通。 周阿娇点点头,若她是芽芽,她也必会防着祝青莲。 “可是,我毕竟有爹有娘,她轻易动不得我,可你,还有俊臣哥就不一样了,至少你们的婚事握在她手里。” 虽然祝青莲名义上是姨娘,可农家人不在意这些虚名,周致远的后院其实是祝青莲一手把控的。 大梦里,周阿娇和周俊臣的婚事都是她一手张罗的。 没一个好的。 芽芽轻声嘘了一口气,终于说到关键了。 周阿娇马上就及笄了,父母双全的人家这时候已经开始张罗说亲了。 她没有母亲,爹爹又是个糊涂不管事的。 可她的婚事不能落在祝青莲手里。 “祝青莲希望你高嫁,这样会让周凤翎的身价抬高,祝姨娘再扶个正,那周凤翎就可以和富贵的人家议亲了,不说是当家主母,也要是富贵公子哥的正妻。” 周阿娇在祝青莲眼里,只是周凤翎的抬轿人。 只是,周阿娇也没觉得高嫁有什么不好,贫贱夫妻百事哀,反正大多数男人都是花心的,那选个富贵一点的总比穷苦的好。 芽芽看出她眼里的无所谓,心下有些着急。 “她只看身份,不看人,若是,若是那人有什么难言癖好呢?” 周阿娇不解的看着她。 芽芽心一横,“比如喜欢娈童,比如喜欢男人,比如喜欢打女人!” 周阿娇脸微红,略带羞赧的道:“那,那是书里写的,毕竟是少数。” “碰不上就是没有,可若祝青莲图那人身份,给你招来了个畜牲,你就是遭殃的那一个!” 芽芽说着有点激动。 普普通通的农家女,被设计、被出卖、被折磨,无处说理,无处伸冤。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想想,有句话叫门当户对,那些富贵人家为何不和富贵人家的小姐结亲,却来农家找媳妇,不奇怪吗?” 周阿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激动什么。 “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能来农家找媳妇的,可能也不是多富贵的人家,比如咱村的郑济陈,他倒是想去镇上找富贵的人家呢,人家也得看上他呀。” “郑济陈算什么富贵人家?” 芽芽暗暗呸了一口,周阿娇根本想像不到她说的富贵人家到底富贵到什么程度,郑济陈在他面前算个屁啊! 深吸一口气,给情绪降了降温。 周阿娇更是疑惑,“祝姨娘不是一直想让周凤翎勾搭郑济陈?还有——难道是肖武?” 肖武有难言癖好? 少女有点惊了。 芽芽摇头苦笑,“不是。” 肖武也不算什么富贵人家,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你说的这些都是些我们知根知底的,可能有一些离我们很远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家世可能是比彭家更厉害的人家呢?” 离我们很远、看起来人模狗样、比彭家更厉害,还有难言癖好——?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周阿娇审视的看着芽芽,她说的越来越具体,好似在说特定的某个人。 忽然想起二叔猎熊的事情。 芽芽提前安排张山看护周明智,她似乎早就知道会有熊出现? 未卜先知? 唉…… 芽芽长叹一口气,她太难了! 摇摇头,“我能知道什么,只是,忽然要出门不放心你。” 周阿娇脸上狐疑之色更重。 “不放心?你这是打算在你姥姥家住几年吗?” 芽芽忍不住笑出声,肖家那种地方,住两天她都嫌多,还几年。 “我恨不得两天就回来。” 只是,她记不清那人出现的确切日子,万一,那人就这两天就来了呢? 万一,大梦里的事情再度上演呢? 那是周阿娇噩梦的开始,灾难的起点,一定一定不能让它发生。 芽芽敛神正色,严肃的叮嘱,“我走以后,你和小杏,就踏实住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去找我娘。” 周阿娇点点头。 心里却不以为然,二婶柔弱,找她有什么用? 殊不知肖蝶儿是扮猪吃老虎的典范。 那场大梦里,这时候爹爹已经去世了,肖蝶儿整日以泪洗面,根本不过问任何其他的事。 现在好了,爹爹活蹦乱跳,娘也不会低迷消沉,就算狠辣她不是祝青莲对手,以她的聪明才智,不至于会让周阿娇吃了大亏去。 芽芽看出她的不以为然,周阿娇一向当肖蝶儿柔弱,从来都是一副她要保护二婶的姿态。 “我娘是肖家出来的女儿,你知道肖家,我外祖母都是把闺女往富贵人家主母、得宠姨娘去培养的,后院女人之间的争斗,我娘不弱的。” 想了想,又改口,“我娘很强的!” 周阿娇想笑,又忍住了。 她没去过肖家,只道是和郑家一扬的地主,肖蝶儿性子柔弱,腿脚又不好,平日里都很少出门,哪里强了? 唉,说不通啊。 芽芽只好强调,“你多留意祝姨娘,万一她有什么动作——你一定不要擅自行动,要找我娘,知道吗?” “行了,知道了。” “你,你千万不要一个人在村里进进出出,你无论干什么都拉上小杏,知道吗?” “行。” “若是村里出现了陌生人,你一定要离的远远的!” “好。” 完全是敷衍的应答。 “你真的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比如未卜先知什么的?” 芽芽坚定的摇头,“没有。若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那倒是好了。” 不用这样再三算计、叮嘱了,就让她在那个点不要出来不就行了。 周阿娇的心思还没从祝青莲的事情里出来,虽然对芽芽这一番话疑虑很多,也没再多问。 周杏快又沉重的脚步声在院子响起来。 芽芽压低了声音慎之又慎的叮嘱,“不要告诉周杏,她藏不住话。” 周阿娇嗯了一声,周杏每每听到有人议论祝青莲和梁涛,往往还会上前理直气壮的和人辩驳,若是她知道真相—— 唉,不知道更好。 这边,周明智和肖蝶儿终于理清了让芽芽和安柏带回肖家的东西。 肖蝶儿一把娟秀的字写清了礼物单子。 给外祖母准备了山参和皮货,给两位舅舅准备了茶叶,给两位舅母买了上好的衣料和珍宝阁新出的香膏,还有一大堆腊肉干货和春山特有的山货。 林林总总竟然准备了大半驴车。 加上肖武采买的东西,驴车被装的满满当当。 芽芽看着满车的东西无语的摇摇头。 肖家祖上便是富贵人家,向来自持甚高,每次都看不上爹爹送去的年礼。 这次不过年不过节,爹爹的礼虽然不少,但是和年礼还是相差良多,肖家那几位怎么可能看的上? 白白浪费感情。 就算是肖武,面上说着让小姑、小姑父破费,眼里也没有一丝动容。 这些东西在他眼里也不过是看不上眼的毛毛雨。 周明智一想,明日开始家里就他和肖蝶儿两个人,忍不住又伤感又兴奋,只是很快伤感便被兴奋挤压的所剩无几。 男人端着饭碗,装模做样的道:“唉,这一下子,儿子闺女都走了,顿时觉得家里有些空荡荡的。” “明日,这饭桌上就只有我和你娘了,唉——” 一声叹息还没完,周杏笑嘻嘻的道:“我和阿娇来陪你们住啊,二叔,走了一个闺女一个儿子,来了俩闺女,开不开心?” 惊不惊喜? “啥?” 周明智有点笑不出来。 周阿娇靠着肖蝶儿道:“我们想来陪二婶!芽芽不在,我俩来陪你解闷儿吧。” 肖蝶儿笑吟吟的连声应好,“正好,小杏的刺绣是该好好练练了。” 周杏脸一垮,“不是吧,二婶,咱们打打吊子牌不好吗?” “吊子牌可以打,刺绣更该学——就算不学刺绣,缝缝补补也该要会的。” 肖蝶儿总是特别容易给周杏降标准,本就不是能坐的住的性子,实在不忍心苛求她。 “二婶——” 她们这边聊的热火朝天,周明智的心哇凉哇凉的。 哎呀,夫妻二人的小日子没有啦—— 第102章:亲娘难搞 饭后,肖蝶儿把芽芽叫进屋里,仔细的叮嘱了几句。 无非就是你是姐姐,自当照顾弟弟,问候祖母,慰问舅母之类的老生常谈。 芽芽眯眯眼笑着一一应下,又忍不住轻轻抱怨。 “娘,外祖母和舅母一向眼高于顶,你和爹爹何苦还要准备这么多东西?反正她们也是看不上的。” “你呀!” 肖蝶儿点了点闺女的头,“有这么编排自己长辈的?” 芽芽吐舌,再怎么说,外祖母也是娘的亲娘。 “不过,你外祖母的确是势利,只是,她嫌弃她的,我孝敬我的,尽自己力量而行,自己过的去自己这一关就行了。” 芽芽点点头,轻声应好。 少女抠着手指甲,抬头看了看娘亲,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几次三番,肖蝶儿忍不住笑着问,“想说什么?直说就行。” 少女犹豫了一会,怯怯的开口道:“娘,祝,祝姨娘和梁大爷,是真的——红杏出墙了。” 嗯?不是询问,是笃定。 肖蝶儿嗔怪的看了看芽芽,一个未嫁少女,管这些事情做什么? 芽芽被亲娘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就听亲娘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知道。” “那你还帮她?” “我那不是帮她,是帮你三叔。你三叔是村里的夫子,若让人坐实了这件事,他哪里还有脸继续教书?你三叔不会种地,也不会打猎,若是私塾办不下去了,以后一家人怎么生活?” 芽芽心里一沉,果然她娘考虑就周全多了,她做这些完全没考虑过三叔,也没考虑过周阿娇和周俊臣会受影响。 “阿娇说私塾里学生都少了很多……” “没关系的。” 肖蝶儿拍拍闺女的手,安慰道:“这是一时的,等过阵子,这件事淡下来了,就好了,毕竟除了镇上,十里八村也就你三叔一个秀才。” 芽芽点点头,有点不安的看着亲娘。她娘这番安慰,倒像是知道点什么。 “那,娘,我想让你帮我看着阿娇,之前,祝姨娘冤枉我偷簪子的时候,阿娇在众人面前帮我不帮她,我怕祝姨娘会针对她。” 祝青莲对付周阿娇自然不会仅仅因为这一个原因。 周阿娇本就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为了给她的周凤翎铺路抬轿。 “放心吧,娘一直看着呢,阿娇和俊臣,娘都看着呢。” 不说这些年和这俩孩子的情分,只说那天,她和周明智两个人都不在现场,是周阿娇、周俊臣和周杏一直在护着芽芽,她记得呢。 肖蝶儿笑吟吟的,祝青莲给她闺女扣屎盆子,这笔帐她也记着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吧。 “那,娘,阿娇和俊臣哥的婚事,能让你来操持吗?” 嗯? “祝姨娘这样的为人,我怕她乱点鸳鸯。” 肖蝶儿笑着点了点闺女的额头,“你个小屁孩,瞎操什么心呢!阿娇和俊臣的婚事也是你操心的?” “不是,我就是怕嘛,三叔糊涂——” “打住,”肖蝶儿看着窘迫不已的闺女,嗔怪的打断了她。“怎么这样说你三叔呢?” 顿了顿,少妇杏眼微转,“诚然,你三叔的确是糊涂。” 要是不糊涂,也不会让祝青莲进门了,那时候三弟妹孙小荷还怀着身子呢。 芽芽捂嘴而笑,娘说的,她说不得。 “唉,娘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一定看好了阿娇,我就怕祝姨娘不安分——” “行了,不过出门几天,瞎操什么心,和个小老太太似的。” 肖蝶儿白了她一眼,“你不出门,祝姨娘就安分了?放心吧,娘看着呢。” 芽芽安心的嘻嘻而笑。 不一会儿,爹爹和安柏在院子里密谋完了,走了进来,自然又是一通长篇大论的嘱咐。 什么祖母舅母不好相处,但是小辈要忍耐一二,实在忍不住便尿遁屎遁,听的肖蝶儿哭笑不得。 芽芽一一应下,又开启了欲言又止的模样。 肖蝶儿笑着拍了她一下,“说!” 少女这才斟酌的慢慢开口。“爹爹,我听卫大夫说我们大周在边境上和西戎打仗,我们败了。” “哦,是吗?难道要征兵?” 周明智一愣,这好多年没起战事了,难道又要开始乱了?家里可就他一个成年男人。 芽芽摇摇头,“征兵倒没说,说是会征粮。” 大梦里,这场战事后来结束的很快,朝廷没有征兵,只是前后三次跟老百姓要粮、要钱凑军晌。 “哦,那就好,咱家就我一个成年男人,我要是去当兵了,你们娘仨咋过?” 周明智嘘了一口气,他从来也没什么别的追求,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最好的。 “征粮的话,现在家里没什么余粮,去年秋末,除了自家吃的和公粮,其余的都被粮店收了。” 庄户人家靠的就是地里的收成换点钱,一家老小过日子,虽说自己种自己吃,可也少不了要花些银子。 周明智心里暗暗算着银子,还好那头熊卖了不少银子,能买些粮食。 “我提前去买些粮食备着,等大家都要买的时候,那粮食可就贵了。” 芽芽点头应了,又斟酌的道:“我听说,仗一时半会打不完,可能不止一次征粮,甚至到明年、后年也说不准。” “要打这么长时间?卫大夫说的?” 十里八乡一如既往的安宁,周明智很难想象边陲某处正在打仗。 芽芽硬着头皮说是,“这是京城传来的秘密消息,你可不能和别人说啊,怕人心惶惶,造成民乱。” 正在未来等着大伙的,可比和西戎的战争要可怕多了! 只是,少女却无法说。 卫望楚在京城自然是有不少人脉,他的话可信。 周明智憨憨的点头应下,肖蝶儿却看着面色发虚的闺女若有所思。 “马上就到夏收了,还有秋收,不如,咱今年就不卖粮食了,都屯着。” 周明智好笑的看着闺女,“咱家多少地啊你知不知道?还有你三叔家的,咱那棚子可装不下。” 看了看院子里的棚子,少女又轻声道:“储粮的地方是太小了,也没有暗室。” 暗室二字一出来,周明智没什么反应,肖蝶儿看闺女的眼神更加狐疑。 “不如,咱在棚子下面偷偷挖一层暗室,挖的大一点,比现在的棚子大出个俩仨倍来就差不多了。出口就设在棚子里,在出口上盖个锅炉遮着,不用的时候,烧点柴火,灰一遮,从外面啥也看不出什么。” 少女索性把计划都说出来。 “等暗室挖的差不多好了,就把棚子掀了,用挖出来的土,重新盖一个大一点棚子。” 少女脸上隐隐有难掩的兴奋,周明智想反驳,被肖蝶儿按住了。 “趁着农闲翻拆旧棚子,这在村里很常见,也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少女越说越细节,显然是琢磨了很久的,肖蝶儿审视的看着自家闺女。 芽芽尚不自觉,忽然一脸严肃看着爹爹,认真的叮嘱。 “爹爹,挖暗室,要偷偷的挖,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 周明智听明白了闺女的意思,不以为然,大剌剌的说,“挖什么暗室啊,这不和地窖一样的?咱家屋后头不是有个地窖了,用不着。” “暗室和地窖怎么能是一样的呢?暗室,关键在暗,就是不让别人知道,是用来藏东西的。” “都是咱自家光明正大打的粮食,干啥要藏着掖着?没必要。” 周明智是块榆木疙瘩,怎么都说不通。 芽芽急眼了,急赤白脸的还要说什么,却被肖蝶儿打断了。 “娃他爹,你去看看是不是鸭圈的门开了,我怎么听着鸭子跑出来了?” “嗯?有吗?我没听到啊。” 周明智侧耳倾听,的确是啥声音都没听到。 肖蝶儿嗔怪的白了他一眼,“你去看看,顺便看看鸡,猪,新买的那几头小猪不会被大猪欺负吧?” 周明智这算是看出来了,妻子这是在安排他出去。 男人一出去,肖蝶儿便回头盯着闺女。 “说吧,怎么回事?” 芽芽不明所以,一脸无辜,“嗯?什么怎么回事?” “为什么叫你爹挖暗室?” 肖蝶儿没好气的看着她,“不用说打仗那一套,瞅瞅你刚刚心虚的那表情,你骗的了你爹,骗不了我。” 唉,亲娘难搞啊。 芽芽不好意思的笑,“好好,我告诉你,你谁都别告诉啊。”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少女继续道:“卫大夫的师傅,也就是明空道人,曾经卜了一卦,说咱们福山镇在这一两年、或者两三年之内,会有大灾难,比如旱灾、水灾、蝗灾之类的。” 肖蝶儿认真听着,示意她继续。 “这个消息,卫大夫谁都没说,怕引起骚乱,而且,这是是明空道人卜算的,他也不知道真假。只是——” 少女仔细观察了亲娘的脸色,“我想着,万一这事是真的呢,我们家得藏点粮食,以防万一。” 肖蝶儿狐疑的看着自己闺女。看她一脸诚恳,倒不像是在说谎。 “就像书上说的,若是大灾真的来了,那就是好多好多的老百姓都没饭吃,逼着上山去当匪徒,打砸抢夺的也是会有的。若是他们知道我们家有粮食,那不是要把我们给抢了?所以,我想着偷偷的建个暗室,藏点粮食。” 肖蝶儿琢磨着闺女的话,脸色渐渐变的凝重,“明空道人以往可有卜算过什么别的?有几成可信?” 芽芽摇头,“不知道。” 本就是她胡编的呀。 “我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吧!爹爹猎到熊,卖了不少银子,咱家也不却银子了,咱只要有足够的储粮的地儿,也不需要再卖粮食换银子,对吧?就是要爹爹费点功夫,偷偷的建个暗室就行了。” 肖蝶儿觉得闺女说的也有道理,只是—— “为何不能将这预言说给大伙儿听,让大家都做好准备?” 芽芽挠挠头,“就算是说了,也未必有人信啊,明空道人医术传闻不错,可没人说他卜算厉害啊。” 当初了闻大师还不是国师,只是朝廷浑天监察院的司天监,已经以星象之名预言了大大小小七八起国事。 当他预言大周河蚌区域将有地龙翻身,多少人不信呢,肯听他话举家搬迁的不足十分之一。 祖上便在此处落地生根,百姓都不舍得因为这莫须有的预言便要斩断自己的根。 后来还是了闻大师以性命压给朝廷,才让朝廷动用武力将民众强行搬家。 当初,地龙还没来的时候,一度造成了民怨沸腾,发生了许多的暴力事件。 还好,后来了闻大师的预言应验了,要不然指不定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了闻大师,就是咱大周现在的国师,当初他预言地龙翻身的时候,大多数人也是不信的,躁乱、暴力事件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若不是后来应验了,了闻大师可能命都没了。” 成,就封国师。 败,就入地狱。 还好,他成了,并且一战成名,不但被朝廷重用,封为国师,还在大周朝普通百姓里树立起了神一般的地位。 芽芽小心翼翼的看着亲娘。 “万一明空道人卜算的不准呢?他本就说的模糊,也不确定是什么灾难,万一到时候灾难没来,倒是引起了民众的骚动和暴乱,再发生点什么流血的大事故——怎么办?这谣言是我们传出去的,官府能饶了我们?” 肖蝶儿静静的看着侃侃而谈的闺女。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芽芽做事情思虑的已经这么周全了? 她不过是个14岁的小丫头,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憧憬着未来的夫婿,期待着一场美好的情感…… “这是你想的?” 芽芽点头,又摇头,“我也是听卫大夫说的。” 毫不犹豫的将事情安在了卫望楚的大头上。 肖蝶儿略略思考了一会儿,这么说是卫望楚提醒他们建暗室? “你不和你爹说实话,就是怕你爹出去乱说?” “我爹,我爹为人耿直,我怕他不能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少女眼珠子转了几转,万一,他再跑去问卫望楚,那不是穿帮了。 以卫望楚的为人,不知道要怎么怀疑自己呢。 “还有,了闻大师不是因为预言地龙翻身,有违天道,遭到反噬,心肺受了重创,如今闭关了十几年还没出来。” 她可不想和他一样的下场,她又不懂闭关,别把小命儿给搭在这里了。 虽然是大灾难,可也到底没听说有多少人丧命的。 “卫大夫不让对别人说,也是怕他师傅也因此受到牵累。”肖蝶儿点点头,表示理解,只是—— “只是,若真是能和地龙翻身相提并论的大灾难,那,那不知道要多少人遭难了,会不会死很多人?” 唉,肖蝶儿还是一副菩萨心肠。 芽芽摇头,当她一家人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们只会落井下石看你笑话,实在不值当的她去怜悯什么。 雷霆手段,只保自己想保的人。 菩萨心肠,只对自己真爱的人。 第103章:姐妹夜话 搞定了娘亲,芽芽松了一大口气。 有娘亲加持,想必暗室会建的比较顺利。 回到闺房,周阿娇和周杏已经躺在床上,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一个侧躺在床头,赤橘色亵衣衬得脸色嫩白,一双眼睛明媚有神,笑意横生。 一个歪在床角,头悬空着,不知在练什么神功,乌黑的头发披散着,几乎要垂到地面上,一双细长的眼睛此刻都要笑没了,又梗着脖子、捂着肚子,姿态说不出的搞笑。 难得见一次周阿娇搞怪,更难得见一次周杏安静。 “笑什么呢?” 芽芽笑吟吟的进来,瞥见地上有二人替她打的洗脚水和洗脸水,便走到一边,一边洗漱,一边问。 周杏坐起来,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少了几许小霸王的霸道,多了几分柔美的少女气。 “明天,安柏要和你俩坐一辆马车,你嫌不嫌弃他碍事啊?嘻嘻嘻。” 芽芽白了她一眼,不理她,自顾自的擦脸,坐在化妆台前擦香膏。 见她这个反应,两个少女笑的更欢了。 彼此对视一眼,周杏贱兮兮的笑,“哎,今日卫大夫给你做的糖好吃不好吃呀?卫大夫可真抠,就给你做了一块糖,也不给我们一块吃,你和我们说说,甜不甜?哈哈哈。” “吃了那么多蜜饯果子还堵不住你的嘴!”周阿娇笑着拍了她一把。“小心卫大夫给你一针。” “哎呀,给我一针也没事,我看他新做的细针可真细呀——” 周杏嗲着嗓子,叫的比唱的还婉转。 周阿娇哼哼笑着学卫望楚的语气,“那是给怕疼的人专门用的,可不是给你这样的糙闺女用的。” 芽芽好似没听到,背对着她们坐在凳子上脱了鞋子洗脚。 虽说常常被她二人笑话,可都是些姑娘家的鸡毛蒜皮,极少拿男女之事调侃。 此刻她们说的都是卫望楚,话里话外都是在打趣她,芽芽到底还是有些羞赧,只低着头看着自己泡在水里的脚丫子,假装听不到她们的话。 只是双颊却忍不住飞起一丝红霞。 心底到底也溢出了丝丝甜意。 一如白日里的糖果,不是很甜,却很持久。 “我怎么糙了?不就比芽芽黑一点?丑一点?胖一点?” 周杏说着,自己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这么一比,我怎么这么差劲啊。” “没事,你现在比她眼大。”周阿娇佯装安慰的拍拍她的肩膀。 周杏一愣,哈哈哈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少女忽然歪头看了看芽芽,贱兮兮的对周阿娇道:“她眼要是睁开了,卫大夫不能上赶着给她治眼睛了,你说卫大夫怎么来见心上人啊!哈哈哈。” 周阿娇抿嘴而笑,“卫大夫说,那可不许睁开了,就算睁开了,也给你再扎的睁不开!” 周杏拍手大笑,“一会睁开,一会睁不开,反正他这个大夫都是要上门贴身治疗的,哈哈哈。” 周阿娇用手撑开周杏的眼睑,学着卫望楚道:“来,让我看看你的眼。” 哈哈哈…… 周阿娇和周杏笑的滚成一团,直把芽芽笑恼了,也不去倒洗脚水,擦了脚丫子直接爬到床上,扑上去痒她俩,三个少女挤压在一团,也不知道谁痒的谁,嘻嘻哈哈嘀嘀嘎嘎闹个不停。 “你们仨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周明智瓮声瓮气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语气略带薄怒,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嘘——” 三个少女你看我、我看你,捂着嘴闷笑。 “早点睡觉!芽芽明天还要早起。” “嗯,好的,爹爹(二叔)。” 周明智的脚步声远去了,听到堂屋的门响了一下,三个少女才呼出一口气,不敢再大声吵闹,彼此对视一眼,偷偷笑了。 芽芽拍了拍她俩,“有个事跟你们说。” 周阿娇讶异的转头看着她,下午已经交待了那么多的事,晚上还有? 这丫头心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啥?” 周杏大剌剌的问。刚刚和姐妹们嬉闹的时候不觉得,忽然安静下来,她心里就有点空落落。 芽芽道:“卫大夫的师傅明空道人……” 跟她们说的,和对肖蝶儿说的一致。 芽芽长叹了一口气,“你们记得《巾帼浮沉记》里写的巨灾吧,龙城地龙翻身,房子倒了,庄稼死了,老百姓死伤无数,井里、河里到处飘着牲畜或者人的尸体,水也臭了,后来还引发了痢疾和热病,活下来的百姓不足十分之一,但是他们却也无法再在龙城生存,都逃难当了流民,还在新城城门口被士兵射箭……” “会是地龙翻身一样的灾难?” 周阿娇觉出一丝害怕。 书里写的龙城地龙翻身以后,整个城镇都覆灭了,在残存百姓拖着病体远走他乡以后,龙城成了空城。 芽芽摇摇头,“不会,没那么可怕。可据说也是会让老百缺衣少食的大灾了,衣服有旧衣服还能应付,可若是没有粮食,怕不是要挨饿。” “卫大夫的师傅预言的准吗?” 周杏听完,心里也有些戚戚,在大灾难面前,谈什么儿女情长都是多余。 “准不准的不知道,我就想说万一呢,万一是准的呢?” 两个少女脸色一白,都陷入了沉默。 万一是准的,大灾降临春山村,怎么办? 芽芽一手握住一个少女手,“别怕,别怕,也不是现在,他师傅卜算的这灾难是两三年以后才可能会发生,我知道这个消息以后,觉得我们应该提前做准备,万一真的应验了,我们也好有应对之法。” 周阿娇沉默了一会,“怎么准备?” “建暗室,藏粮食。一般灾难过去,往往还要缓和个一两年才能慢慢恢复正常的耕作,家里人的口粮得备足了。” “暗室?” 芽芽少不得又把为什么建立暗室给她们讲了一遍。 “暗室,就一定要暗,不能见光,不能让大家知道,出口一定要隐蔽。若是大家都没饭吃了,知道咱们家有,一下子就把咱给抢光了!” “那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一起存储粮食呢?” 周阿娇疑惑的看着芽芽。 “对啊,咱村里的人都这么熟,不好咱们有吃的,他们饿着吧?” 周杏也道。 芽芽摇头,这俩姑娘和亲娘一样,对谁都心存善念。 少女耐心的分析,“哎,你们知道吧,咱们和西戎在打仗。” 周杏和周阿娇摇摇头,“打仗?” “是啊,在咱大周的西边,咱们输了,死了很多士兵。” 两少女目瞪口呆的看着芽芽。“真的吗?” 芽芽点点头,“过阵子朝廷就要来征粮了,卫大夫说这仗可有得打呢,可能一两年都不一定能结束,仗打不完,那朝廷就要不断的来征粮——” 少女们似懂非懂,这些信息离她们的生活太遥远了,远到似乎不能理解。 “灾难的消息说出去,谁还愿意交军晌?咱不成了和朝廷作对吗?那不得抓起我们来?而且,万一引起什么暴乱,就更糟糕了。” “再说,这卜算只是卫大夫师傅卜的,万一他算的不准呢?散布谣言扰乱民心,这罪名可也不轻。” 两位少女折服的看着芽芽,这还是芽芽吗? 周杏茫然的道:“芽芽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芽芽不好意思的挠头笑,“我哪里知道什么,这都是卫大夫说的,我就是鹦鹉学舌。” 哦,两位少女脸上滑过恍然的表情。 “卫大夫对你可真好,这都和你说。” 芽芽…… “大伯家就交给小杏去弄,一家有三个男人,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建个暗室,太容易了。” 周杏点点头,“包在我身上,等我家弄完了,我叫我大哥二哥来帮二叔。” 芽芽嗯一声,看向周阿娇,“祝姨娘不能知道这事。你要瞒着她,让三叔……三叔来弄,能瞒得过祝青莲吗?” 周致远如今和祝青莲也不知道闹到什么程度了,不知道能不能帮忙瞒过祝青莲。 周阿娇想起那日堂屋怪异的声响,耳根微热,“为什么要瞒着祝姨娘?我爹干的话,一定瞒不住的。” “祝姨娘不可靠,万一她出卖了我们呢?” 这事绝对不能让祝青莲知道,要不后面的戏还怎么唱下去? 周阿娇点点头,她也觉得祝青莲不可靠。 “我和我哥偷偷挖。” “我和大哥二哥帮你。” “一定要偷偷的挖,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芽芽再三强调。 少女们一一应下。 事情安排妥当了,芽芽松了一口气,“也知道大灾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我们提前做准备总归有备无患。” “偷偷挖,慢慢挖,争取年底之前弄好就行了,明年打的粮食都不卖了,藏起来,甚至还可以再去买一些。” “要是能早一点建好,就早买点粮食存着,等朝廷一公布征粮,粮食就贵了——最好今年打的粮食都存起来。” 这么多? 那得多大的暗室。 芽芽唠唠叨叨的睡着了,周阿娇和周杏却睡不着了。 周杏反反复复想一个问题,能告诉张山吗?要不要让他也建个暗室寸粮食? “哎,芽芽,我能告诉张山吗?” “不能。” 芽芽被她推醒,闭着眼半梦半醒的道:“张山知道就要告诉姚瑶,姚瑶知道,哼,又不知道还有谁知道了。姚瑶可不可信。” 想起姚瑶,周杏嘟起嘴巴,“那就不告诉他。” 芽芽放心的闭上眼继续睡,感觉才眯了眯眼,就被亲娘闲了被子从床上拉了起来。 闭着眼由着亲娘给她净面擦脸,一睁眼吓了一跳。 这镜子里的黑妞是谁? 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脸,又被镜子里忽然出现的一只黑手吓破了胆。 一惊一乍,终于彻底清醒。 周杏和周阿娇躲在被子里笑的前仰后合。 第104章:黑妞,住手 “娘,这是啥?” 肖蝶儿看着她的白妞妞忽然变成黑妞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擦多了,那再去掉一层。” 说着,用软布蘸了香膏一点一点擦起来。 “昨晚被你一打岔,忘了把这个给你。” 肖蝶儿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两盒脂粉,一盒浅棕色,一盒深棕色。 “你外祖母——她这个人,嗯——怕是会带你见不少人——大都是青田镇有头有脸的,妇人啊、小姐啊,还有不乏爱,爱给人做媒——”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和闺女说,支支吾吾了半天。 前年见面,肖老夫人不止一次夸赞芽芽的容貌,话里话外都透漏着一个意思:周家是个农户,一定给芽芽找不到什么好人家,芽芽结亲的事就交给肖家,顶着肖家表小姐的名号,结个富贵的亲事不是难事。 肖蝶儿暗叹一声,芽芽越大,她就越怕,恨不得赶紧和卫大夫定下来才好。可是,人家不提,女方家总不能提。 希望现在芽芽又眯眯眼,又黑,容貌失色不少,不再让肖老夫人惦记。 听的周杏和周阿娇一头雾水,见青田镇有头有脸的夫人那不是应该打扮的更得体一点,这怎么还涂成大黑脸扮丑了? 芽芽却笑了笑,“我明白了,娘,我懂。” 不就是扮丑吗? 和她眯眯眼是一个路数,只是亲娘这个明显更高级。 “二婶,为什么把芽芽弄黑啊?白白的不好看吗?”周杏忍不住问。 “姑娘家,出门在外,好看了不安全。” 倒也解释的通。 周杏点点头,周阿娇却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两瓶脂粉。 “浅色的涂脸,深色的涂手——” 肖蝶儿一边给闺女挽发,一边交待用法,又交待了注意事项和应对肖家人问话的说辞,这才拉着少女给她套上了一讨粉紫色的收腰春衫加马面裙。 本来肤白貌美的芽芽穿这身粉紫色的衣裙特别好看,更显得粉嫩娇美,可一把脸涂黑了几个加号,顿时便显得有些土气。 赤金的簪子一上头,赤金的镯子一上手,顿时有一种山鸡打肿脸充凤凰的既视感。 “太过了。” 她娘孟氏眼睛可毒了,这么打扮,过犹不及,一准会被她一眼识破。 肖蝶儿想了想,把簪子和镯子统统摘下来,塞到她随身的包袱里,“你自己看,特殊场合,需要的,便戴上。” 芽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你脸上、手上这层粉,汗水、泪水都没什么紧要,但是不可大水猛洗,会掉色。” 芽芽对着镜子照来照去,别说小黑妞还挺可爱的,这样出门真是一点压力也没有了,不用被人指指点点说漂亮啊好看啊。 照着照着,呲牙一笑——嘿嘿,牙齿真白。 肖蝶儿略带怜悯的看着自家傻闺女。 这样的黑妞妞在农家也没有什么不好,但是去了肖家那种地方,各个姑娘都是粉嫩白皙,打扮的也都是娇艳无双,她的黑妞妞怕是会被嘲笑狠了。 为了躲避她娘的大长手,也不知道她的傻闺女能不能受的住。 黑芽芽没心没肺的笑嘻嘻出场,安柏和周明智都一时看呆了去。 这大黑妞是谁? 肖蝶儿看他俩的表情,略略不安的问:“还是抹多了吗?” 一顿早饭,周明智不断的瞅他的“黑闺女”,看惯了白芽芽,这黑的好像不是他闺女似的呢。 肖武也捂脸笑。 不得不说,小姑出的这招虽然损了点,可对付祖母那还是正中七寸的。 “放心,小姑,我不会拆穿芽芽的。” 周杏和周阿娇一直笑,一顿饭没吃几口,竟眉来眼去的笑了。 她们眼神传递着一个消息:等会儿,倒要看看卫大夫看到芽芽是个什么表情。 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安柏和肖武也在想同一个问题。 甚至周明智和肖蝶儿也难免会想,卫望楚会不会嫌弃忽然变丑了的芽芽。 就这样,卫望楚在大家的期待中登场了。 只是,他好似没看出来芽芽的变化,虽然重重的看了芽芽几眼,眉眼含笑,面上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淡淡的将包袱和药箱搁到马车上,便回头扶着一脸探究的安柏上车了。 大家顿时觉得无趣。 这卫大夫是不是眼睛不好使,竟然没看出来吗? “卫大夫,你先上车,我和芽芽说两句话。” 周明智看到卫望楚冲芽芽伸手,横了过去,将芽芽挡在身后。 看他上车了,拉着闺女走到一边,轻声交待道:“一路上和卫大夫同车,你,你注意点,你,你是大姑娘了,要知道避嫌。” 芽芽微微尴尬的点点头,“知道了。” “和你表哥们,更要注意!” 肖家那可是龙潭虎穴,一不留神就得吃亏。 肖家的娘们眼睛都长在头顶上,恨不得给自己儿子娶个公主回来,她们可看不上芽芽,万一芽芽和表哥们走的近一点,惹她们误会,她们不得吃了芽芽。 芽芽忍不住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的,爹,放心。” 周明智想了想,又道:“在肖家,你也要离卫大夫远一点。” 芽芽大汗,点头嗯了一声。 “要早点回来。” “放心吧爹爹,我和安柏很快会回来的。” 终于摆脱了唠叨的爹爹,扶着他的手,才要上车,又回头嘱咐道:“爹爹,你别忘了我交待的事!” 肖蝶儿上前一步,“放心吧,去吧,问你外祖母好,还有两个舅母和舅舅。” 芽芽点点头,“知道了。” 又扫了两眼两个姐妹,给了她们一个别忘了的眼神。 见两个少女都点头应下,这才掀开青布帘子,进了马车。 肖武跨上马,道了一声:“小姑,姑父,我们走了。” 不得不说,俊美的少年郎跨马的姿势潇洒利落,连街边经过的村民都忍不住驻足侧目。 周阿娇瞥了一眼,低下头拉着周杏跑到芽芽房里,小声嘀咕商量修建暗室的事情去了。 肖蝶儿白了一眼丈夫,“你干嘛又开始针对卫大夫?” 周明智大眼一瞪,“不是和你说了,卫大夫这人会以身试毒的,万一他把自己毒死了咋办?就像那个那个——老神医。” “那是神农。” 肖蝶儿好笑的看着他,“那是远古的一个皇帝,他为了他的子民亲尝百草。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如今怎么还会有那样的事?” “怎么不会,我亲眼看到卫大夫把自己毒的吐血了都!” 周明智摇头如拨浪鼓,“不行不行,他和芽芽不合适。” 肖蝶儿虽然也觉得以身试毒还是很有风险。 可是卫大夫毕竟是全朝闻名的医术精湛,毒死自己应该不至于吧? “儿女自有儿女福,你少操点心吧,看看芽芽怎么说。” “芽芽那个傻丫头,懂什么?” “怎么不懂?你看她对郑家少爷和对卫大夫一样吗?” 周明智顿时被妻子说的一噎。 太不一样了,他的芽芽这是也看上卫大夫了? 心好似被剜空了一块…… “咱再生一个吧——” 肖蝶儿一把拍开他伸过来的咸猪手,嗔笑道:“没个正经,俩闺女都在呢,你老实点!” 周明智看了看芽芽的房间,做了个哭唧唧的表情。 家里只有他们小夫妻二人的时候,真美啊! 肖蝶儿捂嘴闷笑着进了门,“小杏,今天我们绣个什么呢?宝瓶好不好?” 周杏坐在窗边,一口茶还没咽下去,顿时僵住了。 这,这,这就开始了么…… 青布马车沿着不算平坦的乡间小路往前走去。 芽芽和安柏各自占据一个窗户,扒着往外看。 看着熟悉的村景一路后退,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又有点发愁。 唉,都怪卫望楚,他去看病就看病,非得拉上她一起去干嘛! 肖家那龙潭虎穴好玩吗? 眼随心动,一双眯眯眼忍不住剜了正中间主座上的男人一眼。 男人细长的眸子一挑,轻易的便捉住了少女的眼神。 对视间,男人眸子里戏谑的笑意顿时让芽芽呼吸一滞。 臭男人,还以为他没看出来呢。 芽芽闭上眼睛不再理他。 男人轻笑一声,打开身边的药箱,取出一个大油纸包,竟然带的是各种蜜饯果干和甜咸果子。 安柏一直趴在另一边窗口往外看,他虽不是第一次出远门,可离上一次出门也快两年了,很是兴奋。 听见嗤嗤啦啦的纸包响,回头一看,顿时两眼冒小星星。 昨晚上周杏还在跟他炫耀吃了什么蜜饯干果子的,没想到卫大夫今日竟然带了这么多。 “想吃什么,自己拿。” 安柏选了一包蜜三刀递给芽芽,“我姐喜欢吃甜。” 又选了一包芝麻咸果子,自己吃。“卫大哥,你喜欢吃什么?” 芽芽吃着蜜三刀,瞅了一眼对面的傻小子,什么时候不叫卫大夫,改叫卫大哥了? “我?” 男人似乎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少女咕哝咕哝动个不停的小嘴,嘴角一勾,“我也喜欢吃甜。” 她的唇比任何蜜饯果子都甜。 安柏笑的贼兮兮的,“那你和我姐不是要抢东西吃了?” “不抢,”卫望楚看着芽芽笑的颇有深意,“都给她吃。” 我吃她就行了。 芽芽看不透他的深意,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安柏继续贱兮兮的笑,“我爹爹也是这样对我娘的。” 话头一转,小瓜娃子戏谑的看着自家姐姐,“哎,卫大夫,你没觉得我姐今日有什么不同吗?” 芽芽伸手就给了安柏一个脑瓜崩,却被卫望楚一只大手挡住了,敲在他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一触即被弹回。 “黑妞,住手。” “哈哈哈哈——” 车厢里爆发出安柏巨大的笑声。 引得前头骑马的肖武不由放慢速度,来到安柏的窗前,“安柏,笑什么呢?” 第105章:放心,有我 安柏和卫望楚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互相一笑。 小少年掀开帘子,对肖武甜甜一笑,“刚刚卫大哥讲了个笑话。” 肖武被安柏这句卫大哥噎了一下,按照卫望楚的年纪,正常娶妻生子的话,孩子也差不多和安柏一样大了。 还卫大哥,叫卫大叔还差不多。 “在吃什么?” 肖武换了个话题。 安柏举了举手里的油纸包,“卫大哥带的芝麻咸果子,表哥你要吃点什么吗?还有很多蜜饯干果。” 马上的少年登时一愣。 春山村穷乡僻壤,可没有卖这些点心果子的,难道是卫大夫一早准备好的? 他怎么没想到呢! “呵呵,那不用了,我骑马,不方便,你们吃吧。” 安柏应了一声,放下帘子。 少年郎默默的骑马跟在一边,神色郁郁。 “你们俩昨夜都没睡好吗?” 卫望楚看着两姐弟眼下淡淡的乌青,轻声问道。 安柏老成的叹了口气,“昨夜,三个姐姐们也不知道在说啥,叽叽喳喳、嘻嘻哈哈,一直到半夜还不消停,我爹爹吼了她们一句,也就老实了半炷香的时间,然后就又开始了,吵死人了。” 芽芽哼了一声,不理弟弟。 卫望楚弹了她头顶的小揪揪一下,在她反应过来之前飞快的收回手。 “睡眠才好了两天,又不好好睡。” 芽芽侧目瞪了他一眼,往马车门口挪了挪。 卫望楚好笑的看着她,“小心掉出去。” 这辆青布马车很简陋,没有车门,只吊了一块青布帘子权当是门。 外面就是车辕,坐着赶车的肖家老车夫。 坐的那么靠边,村路又不平,一个颠簸掉出去,可怎么办? 赶车的老车夫笑道:“不会,不会,老奴在着挡着呢,卫大夫您放心。” 安柏笑嘻嘻的说,“姐姐,你往里点,小心压着老伯。” 呸,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尽管不满的白了弟弟一眼,芽芽还是不着痕迹的往里挪了挪。 卫望楚笑着从药箱里取出两只羊皮水壶,一只小的递给安柏,一只大的递给芽芽。 “什么味儿?” 芽芽皱眉咂咂嘴,有点熟悉。 “你喝过的,童子尿。” “噗——” 安柏满满一口水喷了出来,喷了芽芽满头满身。 水顺着头发丝滴滴答答的往下滴。 安柏目瞪口呆,“我,我不是故意的,姐姐……” 芽芽沉着脸瞪着卫望楚。 “好玩吗?” 男人取了帕子要给少女擦脸,被她侧头躲过。 卫望楚轻声道:“童子尿是一种草药,不是真的童子尿。” 又指了指安柏的水壶,“而且,你的是茉莉花茶。” 茶和尿都分不出来吗? 安柏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接过卫望楚的帕子,伸手要给姐姐擦脸。 “姐,我给你擦擦,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 卫望楚按住他的手,“轻点,黑妞的皮很容易擦掉的,轻轻的按一按吸吸水就行了。” 芽芽白了一眼傻弟弟,没好气的抽出卫望楚的帕子,啪的一声扔到他身上。 “不用你的!” 掏出自己的帕子,轻轻按压着脸上的水珠。 卫望楚从怀里一掏,掏出一面婴儿巴掌大的雕花铜镜,递给她。 芽芽翻个白眼,这个臭男人总是这样,打个棒槌给个甜枣,太可恶了。 想了想,却还是接了过来。 还好,那层黑粉没有被擦掉。 照完了,将铜镜往卫望楚怀里一塞。 男人却不接。“送给你了。” 少女也不领情,“不要。” “到了肖家,随时可以照照补补黑。” 男人看着她,“借你用的,从肖家回来的时候再还给我。” 芽芽心里一动,把铜镜收进马面裙一侧的大口袋里,裙子肥大,放点小物件倒也看不出来。 这货虽然没去过肖家,却早已经把肖家的情况摸清楚了。 安柏吃吃喝喝完了,又趴在窗口看风景,却被路两边重复不断的绿色晃的犯了困,哈欠不断。 卫望楚把药箱一合,接在车座一边。 “躺着眯一会吧。” 安柏对这个体贴的未来准姐夫满意的不行,迷迷糊糊的对他笑笑,卷在座位上睡了,膝盖正好搁在药箱上。 看弟弟睡熟了,芽芽压低了声音问,“你干嘛要打听肖家?” 嗯? 男人侧头微笑着看她。 “你从未去过肖家,可你对肖家的每一个人却都很了解。” 显然是可以打探过的。 肖家如今退守青田老家,虽说大舅舅和大表哥都中了秀才,可大舅舅已经参加了七八次秋闱乡试,试图再入官场,可一直都没有高中,肖家如今靠的是二舅舅的生意撑着,算是个单纯的商户。 怎么看都不值得卫望楚如此关注。 “有人说我是你大姑的儿子。” 什么? 芽芽吃了一惊,一双大眼顿时睁开,波光潋滟的望着他。 大姑?肖梦儿? 肖梦儿的儿子,那不也就是先承德太子的儿子? “我是不信的。” 男人看着少女的反应,轻笑出声。 “看看你,看看安柏,再看看肖家的少爷、小姐,你觉得我是吗?” 芽芽略一琢磨,有道理。 肖家的子孙,似乎不管是男是女,清一色的都是杏仁眼鹅蛋脸,无一例外。 卫望楚眉骨奇高,眼窝深陷,冗长的脸型,下颌角线条分明,这和肖家一派肉柔和的长相的确相去甚远。 再说,先承德太子谋逆案天下皆知,皇帝一气之下,杀光了先太子府全府上下,无一生还。 若是肖梦儿和先太子的儿子,怎么可能逃得过去。 男人眼睛眨了眨,“你也觉得不是,对吗?” 少女的杏眼轻轻的转了两下,与记忆深处,某个浅笑嫣然的少妇慢慢重合。 一模一样的杏眼。 宜笑宜嗔。 那时候的他不过三岁出头,尽管用尽了法子试图勾出那段记忆,却总是差了一点,那些模模糊糊的人物总是不能看的清晰。 唯一清晰的便是这双杏眼。 只是,他自己也不确定,到底这是记忆里温柔少妇的杏眼,还是眼前少女芽芽的。 “你是因为这个去调查的肖家?” 芽芽不自觉压低了声音,“当年肖家得以保全,全凭外祖父以死换来的丹书铁卷,保住肖家已是不易,不可能还能保下大姑的儿子。” “我知道,你外祖父对抗西戎有功,又被西戎刺客杀的尸身不全,皇上本是想赏金银财宝,可你外祖母请辞换了一枚丹书铁卷。” 男人眉眼一转,“你祖母似乎是早就料到肖家有此一劫难?” 芽芽登时一噎。 当年外祖父死在前,先太子谋逆在后,只是那时候娘都还没嫁给爹呢,更没有她什么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弯弯绕绕,她也不清楚。 “你的意思是外祖母早就知道先太子会谋逆?” 芽芽疑惑道望着他,“是大姑告诉她的?” 少女身子微微往前倾,压低了声音俏声道:“可是若是大姑早就知道先太子会谋逆,为何不救自己和她儿子显仁?显仁那时候才三岁多。” 没有一个母亲会不想救自己的儿子的。 这说不通。 卫望楚笑了笑,这件事他也没琢磨明白。 肖梦儿被封为先太子侧妃是肖家最荣华的时刻,肖家没理由自毁根基,参与揭发先太子谋逆,让肖家荣宠毁于一旦。 可他得到的密报却是肖家参与揭发此案。 而肖老太太的种种作为也在表明,她事先知道此事。 芽芽又向男人靠了靠,“你,你在调查先太子谋逆的事?” 男人未置可否,只是淡笑的看着她。 她离的很近,尽管皮肤被略黑的脂粉遮住了光彩,可掩不住底子的细腻,一层细且短的绒毛,就好像是给全脸渡了一层光。 她整个人在发光。 “不说别人,就说先太子,他可是皇上第一个儿子,亲儿子,先太子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头一个亲孙子,可是,皇上一点情面不讲,直接将他们都斩杀了——” 少女靠近他的耳边,声音压的更小。 “他会自己的儿子孙子都这样下狠手,可见他是多么暴虐的一个人,你一个郎中,为何要查那件事?你不怕被他咔嚓——” 少女身上有淡淡的馨香。 男人低头笑看着她,眼里情意流转。 “你在担心我。” 芽芽一愣,微微撤开身子。 纠结半晌,还是忍不住道:“我知道你师傅很厉害,你也很厉害,可,可那是皇上,不是一般厉害的人敢惹的起的。” 一介平民去招惹皇上的逆鳞,嫌死的慢吗? “有人说,先太子是我爹,太子妃是我娘。” 嗯?太子妃?漠北一品将军家的嫡女,听肖蝶儿说她是未出嫁的时候经常随爹爹上阵杀敌,是一个女中豪杰。 芽芽先是一愣,又觉得不可能。 “你信了?” 男人看着她,“你信吗?” “不信。” 男人咧嘴一笑,“我也不信。” “你查肖家,还有你现在去肖家,也是为了查这事?” “不是。” “嗯?” 男人一本正经的道:“我是为了你。” 嗯? 芽芽撇嘴,呸,她和他才认识三个月不到—— “信你的鬼。” “就知道你不信。” 卫望楚淡淡笑着,“肖家,肖武对你不怀好意,可你外祖母对你怕是别有安排,你舅舅舅母无条件站在他们母亲这边,你娘让你抹黑不就是躲避她们的魔爪?” 芽芽歪头看着他,“查的倒是仔细。” “不查仔细,如何保护你?” 男人冲她眨眨眼,“你一上车就开始长吁短叹,是在担心?” 他顿了顿,说:“放心,有我。” 芽芽转头看向窗外,不吱声。 她不信别人,她只信自己。 大梦里的教训告诉她,能杀人的喷药盒子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保自己安全,只靠别人嘴上信誓旦旦的空头承诺,那是嫌死的慢了。 过了会,男人又道:“你若不想抹黑,不抹也罢。” 肖家有三个未出嫁的女儿,听说各个随了肖家的长相,杏眼梅腮,粉面含春, 很是美貌。芽芽的容貌本也不输她们,只是这样一抹黑,就显得输了三分。 姐妹之间,最爱比美,他怕芽芽委屈。 芽芽摇摇头,“抹着挺好的。” 经历过那样的噩梦,扮丑对她来说是最不费力气的自我保护了。 没有能力自保的美貌,不但不是好事,反而容易成为一切灾难的起源。 肖家二房的大姐肖萍儿,也是肖家小字辈第一个孩子,曾经也是爹娘疼,祖父祖母爱的,可如今为了肖家所谓大业,被迫嫁给了府州州学的学正——一个逼死了糟糠原配的老男人,不过也是想借着肖家的钱往上爬两步。 他给肖家的好处,便是让肖家大房长子肖文得了童试的案首。 肖文本就善读,这个案首到底那学正出了多少力气,只有他自己和鬼知道了。 由此可见,在肖家,男子才是肖家人,女子不过是男人用来攀附权贵的梯子。 就算肖梦儿嫁的人是先太子,她也逃不过梯子的命。 肖蝶儿差一点也成为梯子,只是她性子烈,奋起反抗,宁愿毁了自己,也不愿听从安排。 她跳了崖,毁了容,摔残了腿。 周明智是在她跳崖的第三天遇见她的,把她抗回了家,用驴车拉着去镇上治病。 命救回来了,可伤疤留了一身,腿也瘸了。 然后,她便成了肖家的弃子。 伤了那么多天,肖家没有一个人前来看望。 肖蝶儿伤好后,带着周明智回肖家拜见母亲,被赶了出来。 她出嫁都没不是从肖家出的门,借住了何大婶的房子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周明智便把她迎娶回家了。 周明智和肖蝶儿每年都会往肖家送年货,连着送了几年没有回音。 直到芽芽四岁那年,肖家忽然就表示接受了这个女儿和女婿。 自此,每年过年,周明智和肖蝶儿都会在年前带着孩子去肖家送年货——俗礼是大年初二,闺女和女婿回娘家,可肖家却不许他们大年初二上门。 呵呵,真是薄情势力的肖家。 倚着马车车厢,少女环手抱胸,闭上眼睛假寐,脑子里却一遍一遍的过着肖家的每一个人。 大梦一场,她早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傻白甜少女,这一次,不用娘出马,她也定不让自己吃半点亏。 男人侧着头,看着少女时而皱眉、时而冷笑的脸,若有所思。 假寐着,假着,假着,少女不知不觉真的睡了过去。 卫望楚轻轻挪到少女身边,将她随着马车左右摇晃的头轻轻放到自己肩膀上。 第106章:含羞带喜 “姐姐,醒醒啦,前面准备下车吃饭啦。” 睁开眼,就看见对面安柏贱兮兮的笑。 嗯? 自己靠在卫望楚肩膀上了? 俏脸微红,立马撤开身子。 “哎,我这半个身子都麻了。” 卫望楚如临大赦,抻了抻腰,一双细长的眸子却斜睨着少女,似笑非笑,很是——勾人。 少女脸色更红,羞赧交加,“你——” 男人轻笑出声,“我无碍。” 少女恼羞成怒,峨眉轻蹙,眯眯眼凶光毕露,“你,你没事坐到这边来干嘛?” 卫望楚略带幽怨的睨了她一眼,动了动尚在僵硬的肩膀,“狗咬吕洞宾,早知道就不管你,就让你靠着赶车的大叔睡去。” 车夫在外面听见了,嘿嘿笑着说,“可以的,老奴挺的住。” 芽芽俏脸更红,微微见汗。 什么意思?她刚刚睡着了歪到了外面赶车的大叔身上了? “看你,睡个觉,还流口水。” 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少女的口水将灰色的袍子洇湿了一大块。 汗!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只要不是躺着睡,她总是爱流口水。 安柏这次也不帮姐姐,他醒的早,看的清楚。 “姐,你睡着了,头一直往下掉,要不是卫大哥用手撑着,你怕不是要一头栽下去了。” 嗯,有吗? 芽芽白了一眼自家弟弟,又不自在的看了看卫望楚。 “你,你别坐过来,我歪,也最多歪到座位上去。” “我不拉着睨,你就要歪到马车外面去了” 男人比量了一下她刚刚歪下去的角度,“你这样歪下去,估计外面的大叔也接不住你,你就直接滚下马车去了。” 呵,还是他救了她? “你——我就愿意滚下马车,不用你管。” 芽芽绷着脸开始耍赖。 安柏捂嘴而笑。 卫望楚也不由笑了起来,“好,下一次,我不拦你,就由着你掉出去。” “没事没事,老奴在呢。” 赶车的马车夫自然的接话。 芽芽扶额,有您什么事啊。 卫望楚和安柏一脸戏谑的笑,少女恨不得跳下车去。 好在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马车驶入了一家客栈的院子停了下来。 肖武掀开青布门帘,笑吟吟的道:“累了吧?下来吃个饭,休息一下吧。” 安柏一马当先蹦跳着就出去了,借着肖武的手跳下马车。 卫望楚第二个下车,也不知踢到了什么,那东西速度飞快,直冲肖武门面而去。 肖武后退半步,堪堪躲开。 竟然是一包梅子干,芽芽和安柏嫌酸,谁都不肯吃,不知道为何竟然跑到门口来了。 “对不住,没看到。” 男人冲肖武微微颔首,站在他前面,回身冲着芽芽伸手。 肖武并没有放踏板,本想借机拉拉芽芽小手,没想到,卫郎中这么不要脸,竟然硬生生挤到他前面。 芽芽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看了看马车的高度,没伸手,反而一屁股坐在车辕上,自顾自的跳了下来。 肖武捡起地上的那包梅子干,放了一个进嘴里,看着卫望楚无处安放的大手,幸灾乐祸的笑了。 “哎哟,卫大夫,你肩膀上这是怎么了?” 卫望楚看了看脸色猛地又变红的芽芽,勾起嘴角,一丝坏笑若隐若现,“天热,出了点香汗。” 还香汗? 呸! 转眼想到了什么,侧头向芽芽看去——脸忽然变的那么红,肯定有什么猫腻! 那是芽芽出的汗? 刚刚在马车上,芽芽是靠着他的肩膀了? 他二人已经—— 没事自己给自己找虐。 “客观,您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四位,吃饭。” 众人一前一后进了客栈。 安柏问:“赶车的大叔不来吃饭吗?” 农家长大的小少年,还没有主仆之分的念头,只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 “他要看货物,他在车上吃了。” 肖武却早已习惯了主仆之分,“小二,给我那老伙计送半斤牛肉,两个馒头,一碗水。” “好来,您这边吃点什么?” “来两斤牛肉,十个馒头吧。” “得来您那,马上就去安排。” 小二才要走,被卫望楚抬手揽住了,“店里可有什么绿菜?” 小二弯腰唱道:“四月天,咱店后头的香椿芽子正嫩,咱菜园子里的小青菜、空芽菜也能吃了,正是一口鲜的时候。” “来两个吧。” 卫望楚吩咐完,低头看了看芽芽,“你身子虚热,牛肉少吃点。” 芽芽点点头,她在车上吃多了蜜三刀,甜腻的很,也只想吃点青头。 肖武那颗心啊一沉再沉。 沉到底了,也就认命了。 认命了,也就死心了。 死心了,也就想开了。 只这半天就看的清楚明白,他对芽芽的确不如卫望楚上心,事事都考虑在前头,做的比说的多,怪不得他一点机会也没有呢。 只是,祖母强势,也不知卫望楚能不能拗的过她。 心里微微叹一口气,不得不说,与其让芽芽像大姐一样嫁个对肖家有用的人,还不如嫁给卫望楚呢! 至少得个真心相待。 这么看,卫望楚还是不错的丈夫人选。 祖母霸道,就看卫望楚有没有本事搞定她了。 安柏又觉得肖武表哥怪可怜的,忙上前安慰。 “表哥,我喜欢吃牛肉。” 肖武冲安柏笑笑,“好,你多吃点,长身体呢。” 芽芽想去解手,又不好意思对着两个男人讲,只好对着安柏使劲儿的使眼色。 奈何安柏这个傻小子,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家姐姐,不能解读她的意思。 “安柏,你刚刚不是说想解手?叫你姐姐陪你去吧。” 卫望楚叫着安柏,看的却是芽芽。 芽芽好不容易才消下去的红霞,再度挂满了全脸。 安柏恍然大悟,站起身,“走,姐姐,你陪我去。” 芽芽站起来,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卫望楚一脸笑意的跟在后面。 去得客栈后院,芽芽回头看着他,“你,你,你干嘛跟出来?” “我也要解手啊。” 男人一脸无辜。 “那,那你去里面等着,等我回来了,你再去。” 少女一脸羞嗔,他一个大***在门口,她还怎么解的出来? 卫望楚笑出声来,“这里人多眼杂,我不放心——好吧,我在这里,远远的看着你,行了吧?” 茅房就在后院的角落里,站在这里也听不到什么。 芽芽想了想,拉着安柏去了。 “你在门口守着。” 安柏笑着应了,“好来,我的大小姐。” 姐姐在家里上个茅房也没这么麻烦,怎么出了门就这么扭捏起来了。 芽芽从茅房里出来,远远的瞥到卫望楚高大的身影,羞的不行,也不看他,低着头跑到一边池子里洗了手,顺路就从角门穿进了大堂。 吃完了饭,肖武道:“再走个把时辰就到家了,咱们前面就不休息了,一口气直接回家了。祖母和爹娘,还有三叔三婶肯定在家里等着我们了。” 芽芽和安柏自然说好。 卫望楚却忽然站起身,“稍等我一会儿。” 过了好久,卫望楚才慢悠悠的走了回来,手里拎着一篮子红黄相间的樱桃。 “这里是新乡独有的早熟樱桃,酸甜口的,路上解个闷儿。” 芽芽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新乡的花似玉,是最早熟的一种樱桃。 大梦里,她曾经是个喜爱樱桃的单纯少女。 早熟樱桃花似玉,中间的红似蜜、红艳艳、黄灯笼、红灯笼,晚熟的粉色佳人、龙头冠,或甜、或酸,每一种她都爱吃。 那时候,郑济陈知道她喜欢樱桃,便替她收集各种樱桃,还曾放言要给她种一片樱桃园。 只是,后来变故陡生,她沦为他赚钱的工具,沦为他扩展郑家生意的筹码—— 可谓一失足成千古恨。 再回首,已百年身。 她是她,又不是她了。 “呀,樱桃,姐姐爱吃。”安柏笑嘻嘻的看着姐姐。 芽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你吃吧,我早就不爱吃了。” 肖武一乐,卫望楚也有拍到马蹄子上的时候呀。 幸灾乐祸的瞥了高个子男人一眼,“不吃就不吃,走吧,上车了。” 这次,肖武老老实实的放了踏板,也没再伸手想去扶芽芽。 芽芽拎着马面裙,三辆步就上了马车。 羞芽芽忽变冷芽芽,倒叫一前一后上车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具是愣了一愣。 只是一篮子樱桃,不吃就不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刚刚吃饭虽然话不多,可含羞带喜谁都看得出来。 现在—— “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卫望楚闻言,拉过她的手,摸了摸脉。 还是老样子,并没有大的变化。 “没不舒服,就是,有点困,昨天晚上睡的太晚了,我再眯眯眼。” 少女说着,靠在马车壁上,慢慢闭上眼睛。 一大一小对视一眼,卫望楚眼里有询问,安柏摊摊手,他什么都不知道。 少女尽量控制着呼吸,平缓着心里那忽然排山倒海般涌上来的恨和怨。 不大的胸腔鼓鼓荡荡,浪花忽上忽下,带着往日或甜蜜、或心酸、或痛恨的情绪。 曾经樱桃带给她一份美好,那后来就带给她百份怨恨。 不堪的段日子,浑浑噩噩,生不如死,起因竟是一枝樱桃。 万恶的樱桃! 安柏虽然心有疑惑,但他少年心性,注意力很快从芽芽身上移开,抓了一把樱桃趴在窗户上,一边吃着,一边往外看。 卫望楚微微歪头,看着少女微微颤抖的睫毛,若有所思。 她的情绪忽然变得波动很大。 樱桃惹的祸? 为什么呢? 第107章:肖家到了 青田镇较福山镇富庶,有连绵的炭脉和铁矿脉,整个府州的经济至少有三分之一是靠青田镇带动。 青田镇县衙的坐镇主官来一波升一波,这简直成了官员镀金之地。 一入青田地界,便能感受到明显的不一样,已经夕阳西下天色微暗的黄昏时候,街两边做小生意的摊贩依然没有收摊的迹象,逛街的行人也依旧络绎不绝,更有趣的是,大部分行人都穿着绫罗绸缎,打扮的很是富贵。 安柏看的兴起,问旁边骑马的肖武:“好热闹啊,这是大集吗?” 芽芽也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果然是热闹非凡。 肖武眼带得色,“并不是,这只是晚市。” 福山镇的大集基本只持续到午后,夕阳搭到群山顶,基本就人去街空了。 “咱青田镇的大集可比这要热闹多了,尤其到了晚上,因为会有各式各样的花灯,所以反而逛街的人比白天更多,也比白头热闹。” 比这还热闹,那得多热闹啊,安柏一脸神往。 “到时候我带你们来逛逛。” “好。” 小少年一口应下。 记忆里,每次和爹娘来肖家送年货,总是匆匆来,匆匆走,最多只住一晚上,从没逛过青田镇的大集。 马车碾过主街斑驳的青石路,一路南下,直奔肖家庄。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到了肖家的大门口。 老管家福伯早就等在了门口,远远看到他们到来,忙让小厮进去汇报。 “二少爷,您可回来了,老夫人和大夫人一直念叨您呢!” 肖武跳下马车,高兴的叫了一声,“福伯,二叔可在家?” “在呢,在呢,被老夫人逮住,不知道痛骂了几顿了。”福伯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肖武吐了吐舌头,“我这就进去领祖母的骂,替二叔分担分担。对了,我娘还不知道吧?” 福伯摇头,“二少爷放心,她不知道呢,她身子不好,没人敢到她面前皭舌根。” 马车停下来,赶车的大叔跳下马车,恭敬的叫了一声福伯。 芽芽和安柏也和福伯打了招呼,准备下车,被肖武挥手叫了停。 “别下来了,让马车直接拉进去,这走到后院可远了。卫大夫也一起跟着去后院吧,等见过了祖母,先请您去看看我娘。” 福伯恭敬的对着马车躬身行礼,“卫大夫,表小姐,表少爷,您请做好了,老奴来驾车了。” 说着,跳上车辕,进了大门。 肖武跨上马,跟在后面。 越过硕大的前院,穿过角门,沿着石子铺就的小道一路向里,绕过郁郁葱葱的假山池子,再穿过雕花门,拐进一处小道,停在一方朱红院门之下。 院子的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字:松鹤院,落笔肖理。 这便是肖老夫人孟氏的院子了,题字的是芽芽的外祖父,曾经的六品通判肖理。 肖老夫人身边的董嬷嬷领着几个小丫鬟早就候在一边,远远见到一行人过来,立刻动身迎了过去。 “哎哟,我的二少爷哎,您可回来了,老祖宗啊,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就惦记着您呢。” 肖武嬉皮笑脸的跳下马,“嬷嬷也瘦了,可是想我想的?” “那可不是!”董嬷嬷拉着肖武仔细了端详了一会儿,“嗯,黑了点,倒是没瘦,这下老祖宗可放心了。” 转头看着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三人,热情的迎了过去,一手拉住芽芽,一手拉住安柏。眼睛却看向卫望楚,躬身行了一礼。 “您就是卫大夫吧?总听老祖宗说起您,如今终于见到了,想不到竟然是这样年轻英俊的后生,真是年少有为。” 卫望楚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董嬷嬷一直听闻他性子冷,见他疏离,只道正常,也不在意,连忙迎了进去。 “快请进,一路过来,辛苦您了。” “卫大夫,请。” 肖武在前面带路,引着卫望楚往里走。 董嬷嬷这才上下打量了一翻芽芽姐弟。 时隔快两年不见,两姐弟都长高了,姐姐黑了些,弟弟反而白了。 一个穿粉色春衫马面裙,一个穿藏蓝色直缀,都是细布做的,在马车上坐了大半天,看起来皱皱巴巴的。 果然是农家出身的,越大越土气了。 “表小姐,表少爷,你们可来了,老祖宗年前就一直盼着你们来呢。” 芽芽和安柏乖巧的叫了声嬷嬷。 “快,跟我进去看看,这一路坐马车过来,辛苦了吧?先喝口水、吃点点心歇一歇。” 董嬷嬷脸上笑意不变,只是眼底到底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倨傲。 “是,谢谢嬷嬷。” 二人在董嬷嬷的带领下,跟在肖武和卫望楚身后进了院子。 院子里依旧没有其他植物,只零星的种了几棵松树,一进院门,便闻到若有似无的松香。 “哎哟,我的儿唉——” 听见响动,一身锦衣华服的肖老夫人大步迎了出来,后面呼啦啦跟着一大帮丫鬟嬷嬷。 老太太一把抓住肖武的胳膊,用力拍了他几下,“你还舍得回来啊?啊?” “祖母,我这不是紧赶慢赶回来了?” 肖武从丫头手里接过祖母的胳膊,搀扶着她,“哎哟,祖母瘦了呀,可是我不在家,没人管着你,不好好吃饭?” “你倒是没瘦,你个小没良心的!” 肖老夫人忍不住还想和孙儿聊几句,可瞥见那个高大的男人,顿时把话头都收了回去。 敛了敛神色,郑重的看着他。 “这位便是卫大夫吧?” 卫望楚轻轻颔首。 肖武道:“是,这就是我从福山镇请来给我娘看病的卫大夫,顺便也让他给您瞧瞧吧,祖母?” 肖老夫人脸带笑意,赞许的看着卫望楚。 “果然人不可貌相,若不是提早知道您就是医术誉满京城的卫大夫,单单见到您,还以为是哪家俊俏的公子哥,断断不敢把您和卫大夫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的。”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诚不欺我,!” 卫望楚轻声道:“您谬赞。” 芽芽眯着眼暗暗想笑。 她第一次见到外祖母如此卖力的夸一个人。 偏偏她嘚不嘚夸了好一大串,结果那人就轻描淡写的来了半句话,真尴尬。 “是卫大夫谦虚了,我老太婆这个年纪了,从不妄言,只会实话实说。” 老太太见他依旧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便自顾自的又道:“肖武他娘能得您给她看病,是她这些年行善积德修来的福分。” 卫望楚淡淡颔首,不说话。 “哎哟,芽芽,安柏,这一眨眼都快两年没见了吧?都长高了,快,快来让外祖母看看。” 不得不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肖老夫人看卫望楚的眼神可比看他们两个炽热多了。 “见过外祖母。” 姐弟两人齐齐行礼。 “哎,好好,快起快起,一会外祖母啊有赏。” 老太太才要摸眼泪,就听见院门口传来一阵泼辣爽利的声音。 “哎哟,娘,怎么还在门口叙旧起来了?快请卫大夫和表小姐、表少爷进屋里坐坐歇歇吧,这一路风尘仆仆,可累了呢。” 肖二夫人王氏笑吟吟的同肖二爷肖权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锦衣华服的小姐,肖淼儿和肖香儿。 肖二夫人王氏一如既往的奢华打扮,上穿浅杏色洒金绣青竹锦缎广袖交领褙子,下着青色洒金百褶裙,脚踩蜀绣镶东珠绣鞋,乌发挽成灵蛇髻,一侧插着一只祖母绿如意簪子,另一侧插着一只累丝并蒂莲花金步摇。 肖二爷倒低调的多了,一身月白色祥云暗纹织锦缎的直缀,头上插着一根水润净透的冰玉簪子,低调中透着富贵。 肖淼儿年纪只比芽芽大一岁,个头却足足高出半头来,身量略显丰腴,穿着丁香紫锦缎短襦,藏蓝绣淡紫色丁香花马面裙,头发高高束在头顶,用一根水头通透的水蓝玉簪盘成圆髻,正好将圆脸拉长,配上一双柔和的杏眼,柔美中又透着一股端庄。 肖香儿八九岁的模样,身量未长成,只是眉眼间具是肖氏一族的影子,杏眼梅腮,初见美貌。 “哎哟哟,我这个老糊涂,快,快,卫大夫,您快请里面坐。” 肖老夫人抱歉的看着卫望楚,“和芽芽姐弟一眨眼两年未见了,失礼了,叫卫大夫见笑了。” 卫望楚面色微微柔和的三分,“晚辈理解。” “卫大夫,您里面请。” 肖老夫人和肖武一边一个,虚扶着卫望楚往堂屋里走去。 芽芽和安柏站在门口,等二舅舅一行人走进来,齐齐行礼挨个叫人。 “二舅舅、二舅母、淼儿姐姐、香儿妹妹。” “哎,芽芽,安柏,两年不见,你们姐弟俩长高了,也长开了,更好看了。” 肖二夫人笑吟吟的上下打量着姐弟二人,扫过他二人皱皱巴巴的衣衫,眼里笑意更浓,看起来更亲厚了三分。 肖二爷含笑点点头,“一路上累了吧,进去谢谢吧。” 说着,当头领着一行人进去了。 肖老夫人和卫望楚分别坐在主客位上,继续喝茶寒暄。 芽芽和安柏跟着肖淼儿和肖香儿乖巧的站到外祖母身后。 肖淼儿和肖香儿不自觉的暗暗打量着这个农家出身的表妹(表姐)。 小的时候,不觉得,怎的大了这么黑? 黑,还穿粉色,更显得土气朝天。 二人对视一眼,睫毛微垂,遮住眸子里的鄙夷和心里的得意。 第108章:安柏爽到了 “听闻,京城和州府的贵人们,常常来请您去摸脉,武儿这孩子孝顺,爱母心切,贸贸然便上门请您前来,也不知道有没有耽误您别的安排?” 肖老夫人举着茶碗,歪头看着卫望楚,一双细长的眸子闪着恭谨又敬佩的目光,嘴角挂着和蔼的笑,就像一个慈祥的老太太。 问的这话却有点意思,暗戳戳的想打听卫望楚都给什么人看病。 男人放下茶碗,轻描淡写的回了两个字,“无碍。” 肖二爷恭敬的笑着,“肖家在京城和府州都有生意来往,在下每每与京城、府州的贵人们见面,他们常常会跟在下提起您,无一不是夸您医术高超,有华佗再世之美名。” 男人微微颔首,并不接话。 肖二夫人王氏也跟着夸:“京城那边贵人多,知道您忙,为了我家大嫂的病,真是叨扰您了。” 男人面色淡淡,依旧无动于衷。 老太太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老身与京城封大学士家的老夫人曾是手帕交,关系一直不错,听闻她一直身子不大好,一直在您在帮她调理,不知她最近如何?” 男人轻轻抿一口茶叶,“还好。” 老太太被噎的不轻,不是无碍,就是还好,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卫大夫,您有所不知,这封老夫人与我母亲自幼便姐妹情深,如今天各一方,不能常见面,母亲对她很是惦念,您能多说一点她的情况吗?以解我母亲的相思之苦了。” 肖二夫人王氏一向嘴甜,可遇到卫望楚这样的木葫芦,也实在不知道从哪里下嘴。 男人点点头,“理解。” 完了? 老太太见他没有下文,只好又道:“封老夫人常与我通信,总是报喜不报忧,我记挂她的身体,可也无法去探望一二,真是让人担心。” 男人微微颔首,并不接话。 “封老夫人今年可有请您前往京城医治?” 老太太直接逼问了起来,这下你可无法模棱两可的回答了吧? “不曾。” 干脆爽快。 老太太期待的目光渐渐变淡,男人恍若未觉。 安柏都忍不住想笑了。 以往跟着爹娘来,都是爹爹小心谨慎,亲娘态度恭顺,偏偏这老太婆端着架子拿乔,极少给爹娘好脸色看。 如今,看她在卫大哥这里吃瘪,怎一个爽字了得! 卫望楚扫了一眼芽芽姐弟,冲安柏微微眨眼,转头看着肖老夫人。 “老夫人——” 老太太期待的看着他,希望他能透漏点什么信息。 男人看了一眼芽芽,淡淡的道:“芽芽如今患有眼疾,一直由我治疗,您安排好了她的住处,烦请告诉我一声,一路奔波赶路,她今日的治疗还未做。” “哦,那是自然。” 老太太心里失落的很,面上却不显分毫,转头看着芽芽,面带关切。 “年前,你母亲写信来,说你眼睛不大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芽芽垂头轻声道:“回外祖母的话,去年年底,外孙女生了一场大病,怕过了病气给您,爹爹和娘虽然惦记着您,也没敢来看望您。这一场病直到今年三月才算是康复了,只是留下了一个病根,眼睛睁不开。” 哪里是爹娘不敢来,分明是这个老太太不让他们来。 “嗯,你娘也是这么说的,”老太太点头,关切的看着卫望楚,“卫大夫,她的眼睛——” “没什么大碍。” 倒是多说了几个字。 老太太脸上的关切更浓,“那可治得好?” “自然治得好。” “芽芽小时候生的肤白貌美——” 老太太又回头看了一眼芽芽,觉得她与肤白实在相去甚远,改口道:“小时候,她的一双眼睛灵动的很,这一下睁不开了,也怪可惜的。万幸有卫大夫,能治好便好。” 肖武见老太太和卫望楚的尬聊也快进行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祖母,不如,先请卫大夫去看看我娘吧?她今日怎样?可还心绞痛?” “哎,不急,你娘是**病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老太太白了一眼自家孙子,“卫大夫千里迢迢的来,这一路奔波辛苦,怎么也得歇一歇再去看病。明日再去看你娘也不迟。” “是,是孙儿想的不够周全。” 肖武拱手又道:“福伯在前院早就给卫大夫安排好了住处,那孙儿便陪卫大夫过去认认门儿,歇一歇吧。” 卫望楚拱拱手,站起身便欲出去。 老太太赶紧站起来送到门口,身后一众小辈也跟着送了过去。 芽芽和安柏磨磨蹭蹭的跟在最后。 安柏悄悄问:“姐,卫大哥原来这么厉害啊,连外祖母都要上赶着巴结。” 芽芽摇摇头,示意他闭嘴。 送走了卫望楚,肖二夫人王氏扶着肖老夫人回了厅,重新落了坐。 “没有外人,你们姐妹兄弟的也都坐下吧。” 老太太既然发话,一众小辈儿便齐声谢过祖母。 肖淼儿和肖香儿挨着亲娘肖二夫人,芽芽和安柏自发的坐到他们对面。 “这坐了一路马车,累坏了吧?” 肖二夫人脸上笑盈盈,带着恰到好处的三分关怀,既不显得虚假,又不让人觉得疏离。 “饿了吧?估计中午也没吃好,先吃点果子垫垫饥。” 以往来肖家,芽芽和安柏都是紧挨着爹娘,拘谨的坐着,叫吃叫喝从来不敢轻易便动筷子,生怕让人笑话他们农家人,还给爹娘丢人。 这一次芽芽倒有些不一样,笑吟吟的应了一声,又谢了一声,便伸手拿起盘子里的芝麻咸果子自顾自吃了起来。 安柏还拘谨着,微笑摇头道不用了,转头看见姐姐已经吃了起来,面上不显,心头却微感讶异,想着姐姐吃了一路怎么还有肚子吃东西? 只是这一屋子老老少少加上丫鬟,那么多双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姐姐一个人吃东西,有点怪异。 小少年象征性的拿了一小块芝麻团子,算是陪姐姐吃。 肖淼儿抿嘴偷笑,肖香儿眼里已经遮掩不住鄙夷的神色。 果然是农家出来的,一点破果子就叫他们暴露了本性。 肖老夫人观察着姐弟二人,心里略有遗憾,好好的闺女,被养残了! 无才无德不说,举止粗俗不谈,就连最基本的肤白貌美都做不到了。 白瞎了肖家的血脉。 若想要伯爵府看上她,怕还是要费一番功夫了。 “芽芽,安柏,你母亲还好吧?前年她来,我正好在外面谈生意,也没见上,很是惦记她啊。” 肖二爷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和煦有礼,问话也让人很是舒服。 “谢谢二舅舅惦记,我娘很好,她也一直惦记着您呢。” 芽芽咽下嘴里的果子,微笑着说完,又往嘴里放了一块。 肖香儿捂嘴偷笑,“芽芽姐,你中午没吃饭吗?” 芽芽憨憨一笑,“吃了的,二表哥带着吃了的,嗯,这果子好吃。” 肖香儿笑的更欢,还待想说什么,被肖淼儿制止了。 “这是祖母的小厨房里做的,的确是好吃的。芽芽妹妹觉得好吃,一会让婆子包了,带回你院里,慢慢吃,吃完了,再让祖母给你做。” 芽芽笑的更欢,“那太好了,谢谢淼儿姐姐,谢谢祖母。” 又是一轮客气。 好不容易结束这尴尬的会面,芽芽和安柏终于可以回院子休整了。 姐弟俩前脚刚走,肖淼儿和肖香儿就被支出去了。 肖二夫人脸上的一团喜庆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虑。 她一双丹凤眼细细观察着老太太的表情,恨铁不成钢的继续道:“娘,我发现小姑子家的芽芽长大了,反而变得不大懂礼数了,信上说是来看望生病的大舅母的,怎么进来坐了这么久,竟然一句也没提去看看她大舅母。” 肖老夫人微微眯了眯眼,“这才见面,你就看出来这么多?她年纪小,又是第一次离开爹娘独自出门,紧张的忘了什么,也是正常的。” 肖二夫人点点头,“娘说的对,只是我看她的长相比小时候也变了许多,皮肤黑了不少,眼睛也小了,打扮的也土里土气的——” 丹凤眼微微一转,“您说,伯爵府虽然落没,可那到底也是世袭的爵位,三少爷虽然——那样,可到底还是嫡出的,他能看上芽芽吗?” 肖老夫人微微眯了眯眼,“芽芽的确是被养废了,只是现在还不晚,还能纠正过来。” 芽芽才14岁出头,按照老太太的训练计划,半年就足够给她彻头彻尾的改头换面。 “到时候就说是从小就养在咱们家的,伯爵府能看上淼儿,我便能让他们看上芽芽。” 肖二夫人不无遗憾的说,“这要是他们家二少爷娶亲就好了,淼儿就直接应下了,也不用再要教养她了。” 伯爵府啊,那可是曾经的勋贵人家。 虽然这些年是没落了,可门第也实在是比六品布政司经历贺家高太多了。 “哼哼。” 肖老夫人冷哼一声,“伯爵府大少爷是庶子,这二少爷是嫡长子,是世子,将来是要承继爵位的。他,你就不要肖想了,伯爵府绝对不会让他娶一个商户女的。” 低嫁女,高娶媳。 肖家如今不过是一介商贾,家里满打满算只有两个没有功名的秀才,伯爵家怎么可能给未来的掌家人娶一个商户女? “若不是伯爵府的三少爷身有残疾,他们也不会把目光投到咱们肖家。” 还肖想伯爵府的嫡二少爷,就是这三少爷,若但凡是个男人,他们都不会考虑商户女。 “若是大姑姐还在——” 第109章:真病还是假病 “若是大姑姐还在——” 这话说的肖老夫人心里一痛。 她的大女儿肖梦儿,当年曾经嫁入先太子府为侧妃,那是老太太人生的顶峰,也是肖家的高光时刻。 而肖梦儿的死,就成了永远刻在心里的疤。 “哼!若是梦儿还在,伯爵府世子上赶着,我都不会同意淼儿嫁过去。” 老太太白了肖二夫人一眼,“以淼儿的才学容貌,若生在鼎盛时期的肖家,你公爹是正六品的通判,梦儿是太子侧妃,就算十六皇子上门请淼儿做他的侧妃,我也是要考虑一下的。” 十六皇子与先太子一母同胞,但是天生体弱,病情时好时坏,听闻一直得卫望楚照顾和调理。 只是,身体再不好,毕竟是龙子,一个六品通判家的闺女能做他的侧妃已是天大的荣幸,她竟然说还要考虑。 足见,肖梦儿在老太太心里的位置和权柄之高。 只是,到底物是人非了,公爹肖理以六品通判之职为朝廷捐了躯,而曾经的太子侧妃肖梦儿更是死在那场谋逆案中,葬身何处都不知道。 “可如今,肖家已经无人在官场,你母家势弱,也不能帮衬上一二,淼儿得以和贺经历家的嫡二子议亲,已是她修来的福气。” 老太太微微有些不悦,儿媳娘嫁什么都帮不上忙,她拼了命才谋来的亲事,竟还被儿媳嫌弃。 “是,娘说的对。” 肖二夫人及时服软,话头一转,幽幽的道:“萍儿前几日托人传话,说女婿总想打她嫁妆的主意——” 肖萍儿是肖家二房的长女,去年嫁给了州府州学的学正——一个逼死了糟糠妻的老男人,换来的是肖家大房长子肖文的童试案首之名。 大房的利益,凭什么要他二房的小姐去换? 说起长孙女,肖老太太立刻呼吸一滞。 这事也是她一力促成的,为的是给肖家男人入朝为官铺路。 大房有两个儿子,二房只有闺女。 那闺女自然是要为儿子贡献自己的力量的,所谓家族兴,女子在夫家才能身子贵。 而且,肖萍儿在肖家所有的女儿里,生的是最不好看的一个。 虽然也是杏眼鹅蛋脸,可分布在她的脸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似衬。 所以,她毫不后悔,好刀看刀刃,有缺陷的刀便只能用来切豆腐。 当然这话也不能说出来。 而且,二房有怨言也可以理解。 “萍儿嫁妆厚实,偶尔补贴一下女婿也无妨。说到底,还是要娘家有底气,你们二房没有儿子,以后还是要直望文儿、武儿给萍儿撑腰。” 肖二夫人不说话。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缓缓道:“贺经历的兄长如今已升了五品京官,若不是缺少银钱打点,贺经历怕也是看不上我们肖家。” 见儿媳妇点头,又道:“有贺大老爷在京相助,又有我们肖家银钱支持,贺经历家的二少爷以后的前途可谓是光明呢,淼儿嫁给他,好日子多着呢。” “是,一切都听娘的安排。” 肖二夫人本来也没想反水,只是看到芽芽这样一个土丫头竟然能入伯爵府上做媳妇,偏偏自家哪里都好的淼儿却只能嫁入贺经历家,真是怎么想都意难平。 可想想伯爵府上三少爷那身子—— 算了,还是找贺经历家的嫡出少爷吧,至少人生的健健康康,又文质彬彬。 肖老夫人点点头不再看她。 芽芽姐弟二人依旧被安排在春晓院。 这是肖蝶儿出嫁前住的院子,她嫁的是农户,自然不会带什么丫鬟婆子,曾经伺候她的丫鬟便都分散安排到其他院子里去了。 平日里只留了一个看门丫头春枝负责平日的打扫。 芽芽和安柏这次单独来,肖二夫人又拨一个二等丫头夏和过来临时伺候。 “表小姐,表少爷,这是二小姐派人送来的点心,都是您爱吃的。” 芽芽点头,笑着谢她:“有劳夏和姐姐了,放在那边就行了。” 夏和带着矜持的微笑忙道:“表小姐,您客气了,可别这样叫奴婢了,叫二夫人听到,怕不是要扒了我的皮。您叫我夏和就行了。” “好,夏和姐姐,我这里不要伺候,你就去歇着吧,外祖母或者舅舅舅母有什么吩咐,你就告诉我一声就好。” 夏和自然还是要客气一番,最后“拗不过”芽芽姐弟,便只好“不情愿”的下去休息了。 安柏看着夏和出去走远了,屁颠屁颠的走到芽芽跟前。 “姐姐?” 芽芽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 “小点声,趴耳朵上说。” 安柏听话的压低了声音,悄悄问:“姐姐,不是说大舅母身体不好?你怎么不说去看看她?” 走之前,爹娘特意交待,来肖家,第一要看望外祖母,第二便是要去看望生病的大舅母,适时的送上小姑子的关心。 芽芽眯着眼扫了一眼周围,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偷听,趴在安柏耳朵边上,用仅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道:“你看二表哥回家后有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大舅母?” 安柏摇头,肖武表哥先是陪着卫大哥见外祖母,又陪着卫大哥安顿,他始终没提去看自家亲娘。 奇怪,肖武表哥都出门一个月了,不想念自家亲娘吗?更何况亲娘还病着呢。 若是他,定是第一时间冲到娘房里看娘。 芽芽笑着道:“二表哥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以往年纪小,看不懂,这肖家真是处处透着一股奇怪。 大舅母这病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 安柏似懂非懂,反正他跟着姐姐就是了。 “姐姐,我们以后都要这么小声说话吗?” 芽芽想起郑家凤翔院的猫腻,哼了一声,“嗯,这样安全。” 不用说隔着一堵墙,就是站在同一个屋子里,也不能让他听见我们在说什么。 姐弟二人说了一会悄悄话,便坐在廊下看院子里的花。 肖蝶儿幼时的旧居,居如其名,种满了各式春花,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也没有种在花盆里,就那么一簇簇,一团团的长在地上,冬日干枯休眠,春日再发芽开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生自灭的花却偏偏开的最肆意,姿态比其他院子里精心伺候的花还要美艳。 “姐,我想娘了。” 平日里,白日上私塾,这个时候也差不多该下学了,娘肯定烧好了好吃的饭菜等着他了。 芽芽点点头,她也想。 才要安慰弟弟几句,大门传来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看门丫头春枝应声去开门。 “卫大夫,您请进,表小姐一直在等您呢。” 卫望楚。 芽芽撇嘴,她什么时候说过等他了? 卫望楚刚才在肖老夫人院子里说需要给芽芽治眼疾,现在这冷清院子里的看门丫头都收到了知会和提点。 可见肖家的规矩之严。 男人换了一身更旧更素的灰袍,拎着药箱,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卫大哥!” 安柏笑着迎了上去。 芽芽暗暗翻个白眼,也不知道二人是什么时候混的这么熟的。 卫望楚摸了摸安柏的头,牵着他一起走了过来。 “针灸了。” 芽芽略感头痛。 虽然换了极细的银针,可插上十几针还是有些让她发怵。 男人从药箱里取了一包酸梅,“在肖老夫人那里又吃芝麻咸果子了,油炸的,也不嫌腻,清清口。” 姐弟二人同时伸手,取了梅子放入嘴里。 梅子本酸,一般人腌制会放大量的糖,做成酸甜口的蜜饯。 这梅子倒是不一样,甜口很淡,而且带着一股药香,格外清爽。 “你听谁说的?” 芽芽看似不经意的问道。她刚刚吃了芝麻咸果子,他便知道了,肖家规矩大,一般的丫鬟可不敢和陌生人随意唠叨。 卫望楚挑眉看了她一眼,真是个警觉的少女。 “肖家几个姑娘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说到了你,提了几句。” 肖家的几个姑娘? 如今未出阁的便只有大房的肖双双和二房的肖淼儿、肖香儿了。 她们对她这个农家女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 无非是取笑她又土又穷又馋又没有教养之类的。 挺好。 芽芽嘻嘻一笑,几口将嘴里的梅子干咽下去,忽然想起来,“哎,这不是你下午踢了去打肖武表哥的那包吧?” “正是。” 这个贼郎中—— 芽芽看安柏丝毫不在意,便也算了。 “这梅子可助消化,你多吃点。肖老夫人的接风晚宴你若是不多吃点,下午的戏不是白演了?” 嗯? 安柏一个接一个的吃着梅子,顺便听一耳朵卫大夫和姐姐的聊天,这时他这才明白,原来下午姐姐是故意扮演一个吃货的,只是为什么呢? 他没记错的话,上次来肖家,芽芽还千叮咛万嘱咐他,千万要管住眼,管住嘴,不能乱看,更不能乱吃——再想吃,也只能吃一两筷子,别留下把柄让肖家人嘲笑,给爹娘丢人。 这次是为什么呢? 少女吃完了嘴里的梅子干,取了帕子擦擦手,道:“扎吧。” “张嘴。” 卫望楚往少女嘴里塞了一颗圆溜溜的糖果,这才开始点蜡烛,烧银针。 “临时换了地方,对你眼疾恢复不利,我今日换了药方,你有何不适,就和我说。” 说着将手里的银针插入少女的脖颈后脑处,“止痛。” 然后十几根银针一一烧过没入芽芽头顶和脸颊。 又点了药卷,插到银针上。 一切都是做惯的动作,做起来熟悉自然,很是流畅。 角门旁,隐在灌木丛里远远观察的老嬷嬷歪头和旁边小丫头说了几句话,叫她出去了。 第110章:演 卫望楚走了不多久,夏和轻轻敲了敲芽芽的屋门。 “表小姐,您起来了吗?” 芽芽其实没睡,她上午在马车上已经睡了一些,这会子不敢睡,怕是晚上睡不着或者又做恶梦。 “嗯,起了,进来吧。” 看着夏和挺着腰身走了进来,少女眯着眼,微笑的问:“夏和姐姐有事呢?” 夏和忙道不敢,“一会儿就要去老夫人院子里吃晚饭,奴婢替您梳妆吧?” 芽芽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双丫髻,“不用麻烦你了,我已经梳好了。” 肖家的小姐们,就连最小的肖香儿也鲜少梳这样幼稚的双丫髻,更不用提已经及笄的肖淼儿和即将要及笄的肖双双。 听闻,表小姐明年春上也就及笄了,没钱买珠翠可以理解,总归要梳个好看的头型吧。 “那,您要换一身衣服吗?这一路风尘仆仆的……” 芽芽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皱皱巴巴的细布衫裙,再看看夏和身上的,同样是细布,可夏和身上的这料子要好多了,不易起皱。 “嗨,布料的衣服,就是容易起皱,谢谢夏和姐姐提醒,那我换一件吧。” 换了一件玫红色的细布短衫配鹅黄色的百褶裙。 明艳的玫红配明艳的鹅黄,真是神奇的配色。 尤其,她皮肤较黑,穿上这醒目明艳的颜色,更显得皮肤黑,还土气。 夏和眉眼忍不住抽了两下,想提醒她换了,又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听之任之。 芽芽假装看不懂她眼里的嘲讽,淡淡的问:“给外祖母和舅舅舅母的礼,你都送完了吗?” 夏和慌忙将那礼品单子拿出去,递过去。 “按照礼单上写的,都送过去了。” “辛苦姐姐了。” 芽芽从一边的盒子里拿了一把铜钱,递给她。 一番退让,夏和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夏和姐姐,麻烦你带安柏去前院吃席吧,他年纪小,不能饮酒,麻烦你给看着点。” “是,奴婢一定尽心看着表少爷。” 夏和带安柏去了前院,肖家两位老爷和两位少爷设宴招待卫望楚,小安柏不过是顺带,。 芽芽则一个人直奔松鹤院。 只有肖老夫人和肖二夫人在。 “见过外祖母、二舅母。” 这后院的席面是专门给她准备的,与往年来送年礼的时候也差不太多。 肖大夫人,也就是肖武娘,尚在病中,自然不会赴宴。 大房长子肖文已经娶了妻子,说是青田县丞家的嫡女。 她也没来,想来应该是在给大舅母侍疾。 那肖家的女儿们呢? 这一个一个的都不出现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了。 “芽芽来了,坐吧。” 肖老夫人眼里有微微的刀锋,细细观察着眯眯眼的外孙女,不由想起刚刚儿媳说的,十四五的大姑娘了,既然是来探病,竟然一句问候病人的话也没有,真是没有礼数教养。 “你也知道,你大舅母病了,在院子里养病呢,今日就不过来给你接风了。” 也不知道蝶儿是怎么教养的她,难道嫁了农家夫,就破罐子破摔了? 芽芽好似忽然想起来,赶忙问,“外祖母,大舅母的病好些了吗?我一路风尘仆仆,也不敢贸贸然前去看望,怕过了路上的脏东西给她。” 也算圆的过去。 肖老夫人微微点头,“你大舅母是常年旧患,算不得什么大毛病,没关系,你惦记她,直接去看她就行了,她看到你,且高兴着呢。” 芽芽点头应下,“大表嫂是在侍疾吧?明日起,我也去帮衬一二。” “你大表嫂体贴,很得你大舅母的喜欢,便常叫她陪在身边。你有这个心就行了,侍疾的事情还是交给你大表嫂吧,她做的不错。” 芽芽就呵呵了。 肖大夫人钱氏父亲现任贺州安抚使司副使,虽说没什么实权,到底是个从六品的官。 肖文媳妇小王氏的父亲时任青田县丞,勉强算个从八品的官。说起来,官职低不说,家里也没什么财力,实在不能给想从政的肖文多少助力。 肖大夫人满意才怪。 这门亲事结的仓促,而且让芽芽想不明白。 肖二夫人王氏好似想起什么,“对了,芽芽,你还没见过你大表嫂吧?她是咱青田县县丞的嫡女,是我娘嫁的侄女,自小受的教养不错,照顾你大表哥很好,照顾婆母也精心,很是不错的一个人。明日介绍给你认识。” 芽芽笑着点头应下。 哦,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让二房嫡女肖萍儿嫁给州学学正做继妻,换大房肖文一个案首之名。 总得给人家二房些甜头。 原来肖文娶的是二房娘家的侄女。大王氏,小王氏,呵呵,原来如此。 “既是二舅母家的侄女,那定然是错不了的。” 芽芽瞥了一眼身旁的那道红烧肘子,笑的一脸无害,“明日定要好好讨唠一下大表嫂了。” 肖老夫人垂下眼睑,不去看那乡下来的土包子,“嗯,我们就开吃吧,菜都凉了。” 芽芽笑吟吟的又看了一眼那大肘子,轻声问:“淼儿姐姐、双双姐姐和香儿妹妹还没来,我们不如等等她们吧?” 她们仨都凑在一起说她坏话了,怎么还不来看她笑话啊? 她特意穿的土土的,等着她们笑呢。 “她们呀,一帮贪嘴的丫头,也不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忽然就长起疹子来,尤其是脸上,红红的一片,这一时半会的可见不了人了。” 卫望楚眨眼的样子在眼前一闪而过。 芽芽几乎可以断定这和他有脱不了的关系。 呸,多管闲事! 没有那几个姑娘,有些戏还怎么唱? 少女眼里的失落显而易见,肖二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没事,不是有卫大夫在吗?若是明儿还不好,就请卫大夫给她们看看,很快就可以和你一起玩了。” 这边安慰着,转头回去就和肖二爷说,“芽芽那个土包子一心想和咱家姑娘们玩,根本看不出来咱家这几个姑娘不想和她玩,来见她不过就是喜欢看她闹笑话。” 芽芽如释重负的笑笑,“是啊,卫大夫很厉害的,我也在他那里看病的。” “嗯,吃吧。” 两位夫人吃的慢条斯理,吃饭就像喂兔子一样,专捡绿的吃,而且吃的极少。 芽芽如风卷残云一般,转瞬间就将身旁的肘子吃了大半。 还含混不清的道:“外祖母,二舅母,这个好吃,你们多吃点这个。” 肖老夫人掩住眼里的鄙夷,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青菜,放下筷子。 这才看着芽芽道:“好吃你就多吃点,外祖母年纪大了,可吃不了这油腻了。” 这道菜特意放在芽芽跟前就是试探她的,果然就是上不了大场面。 看见肉就两眼放光,吃起来更是没有丝毫淑女形象,大快朵颐,直比男人还豪放。 农家难得见荤腥,可就是再馋,这样也太丢人现眼了。 肖二夫人忍着笑,慢慢收了筷子,和老太太一起看着她吃。 桌子上的菜去了七七八八,芽芽终于憨笑一声,取出来一条带着油点子的帕子,擦了擦嘴,道了声吃饱了。 老太太仔细的观察着她,心头一动。 淡笑着道:“还要吃些水果点心吗?” 芽芽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今日的菜太好吃了,我吃的特别饱,明天不吃饭了都行了。” 真是没出息。 哪里是菜好吃,明明是肉好吃,专门挑肉吃。 老太太转头吩咐着丫头,“那行,撤了吧,上点山楂水。” 说完,又清浅的笑着看着芽芽,“喝点山楂水,帮助消化,在咱肖家,顿顿有肉吃的,有你吃的。” 芽芽点头,笑的一脸心满意足,心里却想哭,明日也要继续这么装吗? 要吃吐了! 老太太笑道:“说起来,咱们肖家的姑娘日日都是要上学的,芽芽,你在家里有上什么学吗?” 周家三弟周致远就是夫子,想必也是学了些东西的。 “有的,我三叔就是夫子,小时候就跟着认了几个字,现在偶尔也去私塾,就看看话本子打发打发时间。” 看话本子? “遣词做诗可有学?” “没有,三叔说,女子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就行了。” 肖二夫人忍不住一笑,问:“可会写字?” “会一点,也没练过。” “可学过画画?” “画个绣样算吗?” 两位夫人具是一噎,这么大的姑娘只会画个绣样? “可有学过什么乐器?” “没有,家里也没有什么乐器。” 芽芽一脸呆萌,配合上微黑的面容,倒是十足的一副农家女的样子。 肖老夫人笑了笑,“那想必你也不会下棋了?” “不会。” 芽芽干脆的回答。 肖二夫人笑着道:“咱肖家请了几个先生,庄先生专门负责教姑娘们读书,墨大家负责教弹琴、跳舞,苏大家负责教刺绣,她们都是一等一的人物,能被咱们肖家请来,也是咱家的运气。” 芽芽的眉头忍不住一跳。 怎么的,这就要开始训练她了? “我孤陋寡闻,倒是没听说过这些人。” 少女呵呵憨笑,“而且,我眼疾每日都要治疗,真是遗憾不能跟着姐姐妹妹们一起去学习了。” “这个,我已经问过卫大夫了,他每日都需要一个时辰给你瞧病。” 老夫人目光炯炯的看着芽芽,“咱肖家的女子堂本来也不是开全天的,一上午就足够了,午饭后,姑娘们要小憩养神,下午也没多少时光剩下,起来便自己练习就好了。” 芽芽心里一沉。 “这个时间你正好可以找卫大夫治疗。” 肖二夫人也眼神灼灼,“我听闻卫大夫每日都要给你针灸、熏药,我想着咱不如和卫大夫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给你治疗的手段传给咱肖家的医女?那不就不用他每日操劳了?” 想学卫望楚的针灸之术? 芽芽面上淡淡,心里冷笑不已。 第111章:欲送肖家上青天 想学卫望楚的的针灸之术,想的美呢! 别人赖以生存的东西凭什么教给你? 芽芽浅笑,不吱声。 肖老夫人看着面色淡淡的少女,拍了拍她,道:“你二舅母之所以这么说,也是有顾虑的。一来,卫大夫毕竟是男子,常常出入你的闺房不合适。” “二来,卫大夫也不能一直留在肖家,他贵人事忙,前头他走了,那你的眼睛便不治了吗?” 呸! 这意思是要把她留在肖家了? 两个老家伙脸大呢! 她有爹有娘的,凭什么要留在肖家啊? 不给肖家丢点脸面,这帮老太婆们是不肯罢休了。 芽芽心里战鼓直敲,咚咚咚—— 少女天真的摆手,“不是的,卫大夫从来不上我家看病的,他从来没去过我的房间。都是我穿过半个村子,去他家找他。他家就两间茅草屋,我们就是在他家人来人往的院子里治病的。” 肖二夫人摇摇头,看傻瓜一样的怜悯的看着她。 “天天都要走路穿过半个村子呀?哎哟,我的闺女呀,你在春山村过的是什么日子哦,怪不得好好的一个白白嫩嫩的姑娘,晒的这么黑了。” 说着,上下打量了芽芽一番,“你看,你身上穿的是细布衣裳,在咱们肖家,那都是丫鬟们才穿的呢!” 芽芽无所谓的笑笑,“那有什么,村里的姑娘都是这样的。” 肖二夫人嗔怪的摇摇头,冲身后的丫头招招手,“明天一大早就去请彩衣铺的师傅过府,送些锦衣绸缎的料子来,顺道给芽芽量量尺寸,定几身时下正流行的衣裳。” 丫头行礼应下,她又看着芽芽道:“这彩衣铺啊,是京城的分店,她们店里的款式都是京城正流行的,你好好看看她们的样式画册,春装、夏装、秋装、冬装都做上几套,留着慢慢穿。” 春夏秋冬都算上? 呵呵,这真是要扣人啊。 是不是到时候直接在肖家塞花轿里抬到夫家去啊? 芽芽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不用了二舅母,我自小穿习惯了布料衣裳,舒服吸汗,干起农活来也自在。” “听你二舅母的,她一向是个抠门的,难得对你倒是大方。” 肖老夫人也怜悯的看着芽芽,“哎,这么爱吃肉,还这么瘦,可见平时吃的都是什么?” 芽芽咧嘴一笑,“我吃的多,干活也多,消化的快。” 老太太没接她的话,顺着自己的话头演了下去。 “哎哟,也不知道你娘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可怜的蝶儿哦……” 说着,老太太适时的抹了抹眼睛,“你娘嫁人了,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能轻易回娘家了,可你不一样,你既然是我的外孙女,那和我的孙女们也没什么不一样,可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淼儿她们穿的是什么……” 芽芽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看着老太婆演哭戏。 老太婆叫了一声蝶儿,抹一把眼泪。 肖二夫人也跟着抹眼泪,“娘,你可别哭了,咱如今是管不了妹妹了,咱可以管芽芽呀,芽芽是个底子好的,好好养一养,好好教一教,到时候找个好人家,权当是补贴妹妹了。” 肖老夫人点点头,终于是止住了哭泣。 “你二舅母说的对,你就别走了,以后和淼儿香儿一样,锦衣玉食,做个小姐。” 芽芽低头不语,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这眼睛——以前眼睛生的好看,怎么就睁不开了呢?” 老太太细细的观察了她一番,“在卫大夫那里也治了一段时间了,有效果吗?” 芽芽眯了眯眼,笑吟吟的道:“也没什么效果,我们村里人都说卫大夫的医术也不咋地,很多毛病都看不好呢。” 肖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是个傻孩子,生老病死本就是自然规律,有些病治不好也是正常的。卫大夫在京城声誉很好,达官贵人都很难请他上门——” 老太太忽然就住了嘴,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山楂水,被酸的脸都皱成一团。 “卫大夫给你治眼疾用的是针灸和药熏,这本来就是调理的法子,起效慢也是正常的。” 肖二夫人适时的道:“是啊,你这病啊需要长时间慢慢的调理,所以,我说,咱们家的医女还是要学一学治你病的法子,卫大夫不可能一直留在咱们家,是不是?” 呵呵。 芽芽清浅的笑,“说句不害臊的,我马上就及笄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嫁人了,陪着爹娘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少了,我也想多陪陪外祖母,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真是两难。” 肖老夫人眼眶一红,“外祖母老咯,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呢,见不到你娘,能多见见你也是好的,你娘也是个孝顺孩子……” 倚老卖老可还行? “外祖母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自从去年大病一场,身子弱的很,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个意外,就见不到我爹娘了呢。” 芽芽也抹眼泪,老死和意外谁来的更快? “什么意外不意外的。” 肖二夫人嗔怪的白了芽芽一眼,“在老人家面前净胡说八道。” “芽芽,二舅母问你啊,你和卫大夫是自小就认识吗?” 兜兜转转一个大圈,终于直接问开了吗? 芽芽摇头,“不是啊,我是今年找他治病才认识他的。虽说是同乡,听闻他日日在村里给人看病,但是我从来没见过他。” “那你日日在他那看病,算起来也不少时间了,和他应该也熟悉了,不如你问问他,为了他不在肖家的时候我们也能不断开你眼疾的治疗,想派人学他给你治眼疾的法子,请他开个价,不管多少银子,我们肖家都出。” 肖二夫人一副为你好的表情。 “唉,你既然是我们肖家的外孙女,为了你,肖家倾家荡产也愿意的。” 哟吼! 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呢。 想把我卖了还想让我帮你们开口要银子,怎么想的这么美呢。 芽芽低下头,怯懦的开口道:“卫,卫大夫这个人很凶,我,我平日都不大敢和他说话的。”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他在村里给人看病,从来都不收银子的,他好像不喜欢银子。” 还有人不喜欢银子? 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 月上三竿,这一场谈话终于结束了。 肖家一老一少两位夫人说的口干舌燥,这么一总结发现什么都没套出来。 芽芽既没有对住在肖家锦衣玉食表示兴趣,更没同意去请求卫望楚教授针灸和药熏之术。 “娘,这芽芽和个锯嘴葫芦似的,怎么什么都问不出来呢?感觉和她交流这么难呢。” 肖二夫人也是见贯了商场上有钱的夫人太太们的,偶尔要帮衬肖二爷谈个什么东西,也是手到擒来,像这样的葫芦倒是难得碰到几回。 也不知道是榆木疙瘩不开窍,还是一条泥鳅溜溜滑。 若是条泥鳅,她才14岁,难免也太厉害了。 肖老夫人神色有些不济,疲惫的叹了口气。 “小小年纪,城府倒不是一般的深,蝶儿教的好呀。” 论城府,肖家这四位姑娘,加起来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肖蝶儿的美名和威名肖二夫人听过不少,心里略有不服,她的三个闺女哪个不比哪个土里土气的芽芽好? 却不敢反驳,只好迎合道:“城府深好呀,日后送到伯爵府,也能立住足,说不定还能帮衬咱肖家。” 肖老夫人冷笑不已,“那也得她愿意啊。” 不愿意,硬逼着去,随时给你背后捅一刀。 “一个农家女,等在咱肖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哪还愿意再回农家去过穷日子吗?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老太太看了一眼自以为是的媳妇,没说话。 芽芽吃肘子吃的欢畅,可眼底却没有一丝欢喜,甚至还遮着藏着些不喜欢。 装的。 说她衣裳是丫鬟穿的,她没有一丝真的羞赧。 说给她做锦衣华服,她没有一丝动心。 这丫头没有露出一丝弱点。 眼前这个媳妇到底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又是跟着肖二爷见多了商场上见钱眼开的主儿,觉得肖家对一个农家女来说就是天大的富贵了,只要她见了富贵,就再难过穷日子? 肖蝶儿宁肯跳崖毁容,都要舍弃这一身富贵,呵呵,她教出来的闺女,怎么会为了一斗米折腰? “再说了,既然来了咱肖家,咱不送她回去,她能如何?” 肖蝶儿和那个农夫能如何? 肖二夫人略带得色,“我哥既然是咱青田县丞,自然处处都可以给咱肖家行个方便。” 言下之意,肖家钱权全占了,还搞不定一个农家女? 就算是武力,也要把她送到伯爵府上去。 她不去,她的淼儿就要惨了。 “伯爵府什么门第?” 老太太终于忍不住了,“芽芽若能入了伯爵府,是她的幸事,这怎么成了逼着她、求着她了?” 就算是要逼着她去,也要让她心甘情愿。 “送一个这样大的礼给她,怎么还能送出仇来呢?” 肖二夫人顿时明白过来,轻轻拍了自己两下,“是,媳妇说错话了,娘说的对,我们这是为了芽芽好。” 肖老夫人闭了闭眼,“你要记住,伯爵府的门第,若是芽芽在那里混的开了,能成为我们肖家的助力,可若是一个处理不当,就能成为肖家的仇敌。” 老太太其实内心很挣扎、很犹豫。 肖蝶儿自小是个性子烈的,典型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芽芽是她养育的,就怕芽芽也是个火辣的,不好摆弄。 一个不好,她在伯爵府随时都可能变成对付肖家的一把刀。 可伯爵府的嫡三少爷—— 在肖淼儿身上她倾注了太多的心血,让她去嫁给一个活死人,她不舍得。 贺经历家的嫡二子,木秀于林,未来可期。 希望淼儿能牢牢抓住他,让他成为肖家的狗。 欲送肖家上青天,没有什么是不能被牺牲的。 第112章:趣极,夜安 回到春晓院的时候,安柏早就已经回来了,小小的人儿已经洗了澡,坐在灯下翻一本书,嘴里念念有词。 乌黑黑的头发湿哒哒的披散在肩上,不时有水珠从发梢上滴落下来,渗进他身上那件半旧的细布袍子里。 芽芽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这个画面,只觉得美好。 大梦里,爹娘死后,她所嫁非人,眼瞎后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安柏寄居在三叔家,受祝青莲摆布,也从未顺心。 后来,她也死了,这个小小的人儿就孤零零的一个人远走天涯,那是怎样悲凉的心境呢? 有了那样糟心的经历,这样安宁、美好的画面便显得弥足珍贵。 一晚上都乱糟糟的心登时一下子就平静了。 她要爹娘和弟弟永远的这样安宁的生活下去,人挡杀人,佛挡**! “姐?” 小安柏抬起头,看到芽芽,咧嘴一笑,“怎么不进来?” 芽芽回他一笑,不紧不慢的转到门口迈了进来,坐到他旁边。 “在看什么书?” 小少年把书皮一翻,《左氏春秋》。 四书五经是童试必考科目,《春秋》拗口,《春秋三传》便成了少年郎初读《春秋》的必读书籍。 “大晚上的,看这书,不困吗?” 芽芽咂舌,她是真心坐不下来看这些,一看就犯困。 “我觉得挺好看的,比你给我的那些话本子好看。” 芽芽一边给自己倒水,一边笑着瞥了他一眼,爱好奇怪的小少年。 “哦,对了,姐,这个给你。” 小安柏从袖袋里取出一巴掌大的瓷瓶,瓶身上贴着一宣纸,纸上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字:消遥顺气丸。 “什么?” 小安柏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卫大哥让我给你的,他说你今日怕是会吃多了,这个丸子酸甜可口,可清滞和胃,舒肝理气。” 芽芽立刻打开瓷瓶,取了两粒塞进嘴里。 酸是山楂的酸,甜似乎是甘草,带着一股子药香,不好吃,也不难吃。 嚼了三两下便立刻囫囵吞了下去。 又取了两粒,如法炮制,最后喝了一大杯水冲干净嘴巴里参与的药味。 安柏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怎么了?” “我发现卫大哥真是个神人,他猜的真是太准了。” 嗯? 小安柏扳着手指头,细数:“两次四颗药,一杯水,囫囵吞枣似的吃法,全中。” 芽芽一愣,无聊,偏不如他所算。 打开瓷瓶,又倒了两粒放嘴巴里,慢条斯理的嚼着,只是这草药味她实在不算喜欢,撇着嘴角,眉头也拧成一团。 安柏彻底服气,伸手从书里拿出一张纸,依旧是龙飞凤舞的字体: 令姐将分两次囫囵吞食四粒顺气丸,后用杯水解味。 尔若告之余之卜,令姐闻之必赌气细嚼慢咽两粒,表情狰狞有余,欣喜享受不足,趣极。 芽芽当场石化——这人是不是闲的? “姐,你真的是太可爱了,趣极,哈哈哈。” 小安柏笑里有笑,戏谑的看着芽芽。 少女被顶的肺疼,看着欠扁的弟弟,伸手用力的敲了他的头一下,“闲的,是不是?” 少年又拿出一张纸。 怜汝之颅顶。 卫望楚龙飞凤舞的字里似乎都能看出嚣张的不可一世的得意。 芽芽…… 少女到底还是忍受不了一嘴的药味,一口干了杯子里的水,爬起来便要回房。 安柏已经笑的不行,“等等,姐,还有这个。” 芽芽回头,只见弟弟拿了另一张纸,似乎字体和刚刚那两张没什么差别,又似乎差别很大,这一张的字明显要柔和的多,一撇一捺间,都似乎带着说不尽道不明的柔情。 他只写了两个字。 夜安。 芽芽回身就走,耳根却忍不住隐隐热了起来。 这个人,呸! 一夜无梦,很是安泰。 芽芽一睁眼,已经天光大亮,春枝和夏和在门口小声的说话。 “刚刚老太太那边传话来,说表小姐和表少爷昨日赶路辛苦,今日便叫他们安心睡,不用着急去请安,早饭二夫人会安排人送过来。” 春枝算是春晓院的老人了,这么多年自己守着一个无人居住的院子,只在年底的时候接待一下周明智、肖蝶儿一家四口。 夏和应声道:“早知道老夫人心疼表小姐和表少爷了,今日也没打算叫他们早起,如今还睡着呢。” 春枝道:“还是夏和姐姐知道主子们的心思,怪不得是二夫人身边得力的呢。” 夏和矜持的声音,“都是伺候主子的,什么得力不得力的,好好干就是了,主子不会亏待你的。” “是,夏和姐姐说的,我都记下了。” “哎,是不是有人敲门了?可是二夫人叫人送早饭过来了?” “我去看看。” “一起吧。” 两位丫头脚步声渐行渐远,芽芽从床上坐了起来,嘴角微勾,笑呸了一声。 肖老夫人还真是做戏做全套,若不是早知道她什么安排,怕不是要被她给笼络了。 起身换了衣裳,又在屋里略微活动了一下,便听到两个丫头拎着饭菜回来了。 “你去摆在堂屋吧,我进去看看表小姐醒了没有——表小姐,您起了?” 夏和脸上带着和煦恭敬的笑,对着芽芽福了福。 春枝也笑着福了福,“小姐,您洗刷,我去摆饭,然后去叫少爷同您一起用饭。少爷早就起了,在西边花坛边上读书呢。” 她叫的是小姐、少爷。 夏和也注意到了,微微侧头看了她一眼。 春枝尚不自觉的呵呵笑着去了堂屋。 “小姐,您等一下,我去拎水过来。” 夏和改了称呼,利落的跑到旁边小厨房拎水。 芽芽看着自己微黑的手,道:“夏和姐姐,安柏应该也没有洗漱,麻烦你给他送点水去吧。” “我这就去,小姐,您别和我客气,有事吩咐我就行。” 夏和快步去了。 芽芽关上门,匆忙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细细擦了一层色料,才刚涂匀,夏和已经小跑着回来了。 “小姐,我帮您梳个别致的发型吧?我特别擅长梳头。” 气息尚未平稳,便自告奋勇的要伺候。 “夏和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不习惯别人梳头。” 通了通发,芽芽利落的挽了两个小啾啾,又是特别显幼齿的双丫髻。 夏和面带微笑应了声,丝毫看不出昨夜的嘲讽和倨傲。 “小姐手真巧,梳的真好。” 满满诚意的夸赞。 芽芽心里不由暗赞一声,呵,这丫头们听风做事的效率可真高呀。 才收拾妥当,小安柏已经等不及在门口探出头来。 “姐,你好了没?吃饭了。” 小少年眉眼弯弯,带着一脸戏谑的笑。 芽芽嗔怪的白了他一眼,走过来,伸出一根点了点他。 “找揍是吧?” 安柏不说话,直捂着肚子笑个不停,气得芽芽真想揍他。 又怕他又从书里抽出什么纸条来嘲笑她,生生忍住了。 二人进了堂屋,早饭已经摆好,包子、油条、点心、稀粥,还有各式小菜。 丰盛,但也不算奢侈。 小少年扫了一眼,眼里略有失落。 “想娘了?” 这是小孩第一次和亲娘分开,再丰盛的早餐也抵不上娘亲手做的一块葱油饼。 小孩点点头,夹了一个小包子,忽然想起来,“姐,我们饭后要去看往大舅母吗?” 看完了大舅母,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芽芽往后瞥了一眼,夏和立刻上前道:“刚刚老太太那边传来话,小姐、少爷昨日赶路辛苦,今日不用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安心在院子里歇一歇,上午彩衣铺的裁缝会送一些料子来,二夫人叫您二位多选一些,量好了尺寸,多做几身衣裳。” 安柏不明所以,“做衣裳干什么?我们也有衣裳穿。还是去看看大舅母吧,我娘惦记着她呢。” 夏和看了看安柏刚穿了一早上就皱皱巴巴的细布袍子,小少年感受到她的眼光,顺着看下去。 顿时,小少年的脸微微的有点红了。 一边伺候的丫鬟衣裳料子都比他和姐姐的好。 芽芽看着他一笑,道:“我们就听二舅母的吧,这是她的一番心意。” 说完,歪头看了看夏和,咬了一口包子,含糊的又道:“夏和姐姐,你叫我芽芽就行,我不过是个农家女,和你没什么分别,听你叫我小姐,别扭的慌。” 的确,夏和也是农家出身,不过家里更穷一点,便被爹娘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了。 安柏看了看姐姐,面上的赧意渐渐褪了下去。 “哎哟,那怎么行,您是老夫人的外孙女,那就是咱肖府的小姐呀,我哪敢叫主子的名字呢,那不是要折煞我了。” 芽芽笑了笑,“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咱们都是一样的。” 安柏已经恢复平日的淡定,“夏和姐姐,你吃饭了吗?一起吃吧。” “不不不,不用了,咱们哪有跟主子一起吃饭的道理。” 夏和立马摆手拒绝,看安柏还要说什么,立刻又加了一句,“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吃过了,吃过了。” 芽芽和安柏笑笑,“那我们吃吧。” “小姐,二夫人说,一会她会领几个丫头过来,叫您再选几个,按照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的标准,您可以有一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外加两个做杂事的婆子。” 芽芽暗暗呸了一声。 叫她选丫鬟,却不说叫安柏选,肖文肖武不是也有丫鬟伺候着吗? 打的什么主意? 呸! 安柏一脸疑惑的看着夏和,“为何要我姐选这么多丫鬟?我们在这里也不会住多久。” 小少年敏感的感受到什么,再联想到娘让姐姐把脸抹黑…… 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第113章:嘿这烈性子 吃完饭,安柏拉着芽芽进了房间。 小少年一脸的担忧,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姐,她们干嘛要你选丫鬟?她们想干嘛?” 芽芽摇摇头,“没事,放心,她们想她们的,也得我们愿意才行啊。” 安柏依旧忧心忡忡,“去年,二舅舅家的大表姐忽然就嫁人了,我偷偷听娘和爹爹说,她,她嫁的是一个逼死了自己老婆的老头子,就因为他是州学的学正,能帮大表哥拿一个童试案首的名号。” 肖家这些年汲汲营营,总想往朝廷里挤一挤,肖大爷秋闱已经考了七八回,次次名落孙山,送出去了不少银子,想捐个贡生,奈何银子扔下去不少,水花都没溅起几个。 前年大房长子肖文考童试,为了一个案首的名号,送钱送地不说,还把二房的嫡长女肖萍儿嫁给了州学一个死了老婆二婚的学正。 呸,一个黄花大闺女换一个案首之名。 女子,在肖家可真是不值钱。 “别胡说,大表哥自小读书便好,没准是他自己考的呢。” 芽芽轻轻嘘了一声,“那老头子可能就是白捡个有钱媳妇,出没出力真不好说。” 安柏顿时苦笑不得,他担心姐姐会步大表姐的后尘,结果姐姐还有闲心开玩笑。 “以前来,也没说让你挑丫鬟什么的,这次——姐姐,你可快及笄了。你记得大表姐吗?前年定亲的时候她还没及笄呢,腊月才及笄,转过年来二月初就成亲了。” 小屁孩记得倒是清楚。 童试,四月开始考核,县试、院试、府试一路考下来。 县试的负责人是青田县丞,是肖二夫人的亲哥哥,也是肖文后来的岳父,得了娶他闺女的承诺,当场给了县试案首之名。 六月初要考院试,为了保院试案首之名,便提前给肖萍儿和管这事的州学学正订了亲。 虽说定亲匆忙,甚至连小姑肖蝶儿都没有通知,但想来也应该不是忽然决定的。 这是一场以人换人、以人换利的交易。 三方均有得利。 大房虽说得了一个不太满意的媳妇,可儿子肖文成功成为童试三试之案首,名扬府州。 二房虽然折了一个嫡女,可二房的娘家侄女如愿嫁给肖家嫡长子,娘家得了个好女婿,得了好大一片田产做聘礼,以女换女婿,王家与肖家的联系更紧密了。 州学学正,一个逼死糟糠妻的老男人,得了钱,得了地,得了娇娇嫩嫩的新媳妇。 只有肖萍儿是完全的牺牲品。 “听闻,那学正大人对大表姐很不珍惜,拿走了她的嫁妆不说,还动辄就打她骂她。” 小少年的脸上恨不得写上几个大字:我的笨姐姐,你明白我意思吗? 芽芽摸了摸他的头,小屁孩还挺机灵,不过是丫头一句话,立刻猜到了真相。 “你听谁说的?” “卫——娘说的。” 屁来,娘会和你这个小屁孩说这些? 芽芽白了他一眼,卫望楚这货,干嘛和安柏这小不点说这些。 “放心,我可不是大表姐,保证叫她们得不了逞。” “那,她们要是硬逼着我们呢?肖家家大业大,咱们斗不过。” 小少年眨眼间就已经衡量了很多。 硬碰硬,他们一定不是对手。 “她们要是硬留下你,不让你回家了,那怎么办?” 小少年眨眼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真那样了可怎么办?肖家人多势众,他和姐姐两人怎么突破重围? 糟了,上了肖武哥哥的当了,根本就不该来看望什么大舅母—— “早知道是这样,我们就不该来看什么大舅母,我猜她是不是也没病,就像想把我们诳来?” 芽芽按住安柏的手,“别担心,安柏。” “你想想,她们就算想用闺女换利益,那也得闺女听话,是不是?” “娘不听话,可娘,娘的下场——” 安柏都快哭了。 “娘和爹过的多好,什么下场不下场的!” 芽芽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 “那是娘的抗争。” 安柏点点头,静静的带着惊慌失措的看着姐姐。 “你想想,若是大表姐性子烈一点,她会是这样局面吗?” 安柏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好法子,娘的性子是烈,纵身跳了崖——那么高,也就是她命大,万一,万一,死了呢? “我若是大表姐,定要先闹的肖家天翻地覆,若还是执意要我嫁给那老头,我就吹耳边风,叫老头给大表哥个落榜,老头若是不听我的,一刀宰了他——” 少女眼里星光决绝。 “就是一个鱼死网破,也绝不让肖家好过!” 凭什么,女儿在外吃苦受累,你们在家逍遥享福? 就像娘,把肖家的给的皮囊还给他们,也不靠在肖家学的本事吃饭,种菜、种田,怎么不能吃口饱饭? 安柏看着这样的姐姐,心里又觉得心安,又觉得害怕,又觉得愧疚,他一个男人,居然想不出办法保护姐姐? 心里暗暗决定还是要找卫大哥商量一下。 “小姐?” 夏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芽芽挑眉,“夏和姐姐,什么事啊?” “彩衣铺的闻掌柜亲自来了,带了一些料子请您挑选呢。” “好的,来了。” 芽芽拍了拍一脸担忧的安柏,“走吧,一起去看看。” 彩衣铺在福山镇上也有店面,但是价格贵,不实惠,芽芽周杏一帮姑娘很少去逛,她们喜欢逛布店,肖蝶儿自然会给她们裁制好看的各式衣衫。 芽芽翻看着闻掌柜带来的画册,大都是繁复的锦衣华服,漂亮也是漂亮的,但她此刻却没有一丝欣赏的意思。 猪上断头台前咳没有闲心欣赏铡刀的雕花是不是雕的不错。 芽芽逆着人类的审美一顿胡点。 什么松花绿绣赤红牡丹的广袖曲裾配橘色百褶裙,广袖上要用粗一些的金丝绣上赤金的祥云。 什么嫩绿滚雪细纱罗衫配玫红齐胸襦裙,胸口要用金线绣出飞舞的金鹤升天。 什么大红绣绿荷云锦短衫配深绿绣红黄鲤鱼的马面裙。 最终定了三套春衫、三套夏衫,都是大红配大绿的奇葩配色,再加上金银双色丝线点缀的各色图案,怎一个鲜艳、富贵形容的了。 惊的闻掌柜都不会笑了,笑的安柏都闭不上嘴了。 肖二夫人闻言轻轻哧笑了一声,“小把戏。” 转头又对丫鬟道:“去,叮嘱闻掌柜,就按表小姐的配色来,但是衣裳要做好看,不就是大红配大绿吗?那要看闻掌柜的本事了。” 为什么请闻掌柜亲自上门啊? 就知道这泥鳅不能老实就范。 “走吧。” 肖二夫人带着一帮待选的丫鬟,浩浩荡荡的去了春晓院。 芽芽正在安柏在院子里摘花呢,见到肖二夫人浩浩荡荡的进来,眯着眼笑了笑,叫了声人。 “芽芽和安柏干嘛呢?” “摘花呢,一会做胭脂,二舅母要不要,我给你也做一些呀?” 肖二夫人看着她手里紫红色的花,摇摇头,这能做出什么颜色的胭脂来? “不用了,二舅母老咯,已经不用胭脂了。” 看了看芽芽微黑的脸,“哎,芽芽身边是不是没有合用的水粉胭脂?一会啊,我叫珍宝阁的人送一些上门,你随便选。” 还要自己做胭脂,那定是买不起了。 芽芽一副不在意的笑,“谢谢二舅母的好意,不过珍宝阁的胭脂颜色不好看,还是我自己做的好看。” 肖二夫人看了看她篮子里紫红的花,笑道:“我们芽芽呀,真是有品位。来,芽芽,二舅母啊给你带了一些丫鬟来,你看看有没有和你眼缘的?” 一排七八个丫鬟,后面跟着三五个婆子。 “咱们肖家的小姐啊,身边都是有一个一等丫鬟,两个二等丫鬟,在加上两个打杂的婆子一起伺候,芽芽你随便选啊。” 芽芽呵呵笑了,“三个丫鬟,两个婆子,一个姑娘竟然要五个人伺候?” 少女嘴角微勾,眼角却挂着冷霜。 “我不过就是个农家女,平日在家都是伺候父母爹娘的,伺候人还行,被人伺候,还真不知道让她们干什么。” 肖二夫人捂嘴而笑,“你看咱这春晓院,这么多的房子、这么大的院子不都得让人打扫啊?铺床叠被、洗衣拿饭、煮水泡茶……哎哟,这么多活呢,咱们的小姐都是身骄肉贵的,怎么干的了呢?” 芽芽呵呵笑了起来,“这点活,都是在家干惯了的。” “哎,不是二舅母说呀,芽芽呀,你以往的日子过的是什么呀……”老女人作势要哭,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还好,你现在到了咱们肖家,这些活自然不用你做的,能做小姐,谁还想去做丫鬟呀?” 终究还是拗不过,选了一个丫头、一个婆子。 “再加上春枝和夏和,就够了,夏和挺好的,就让她当一等丫鬟吧。” 月银立刻翻了一番,夏和高兴的跪拜。 夏和带丫头和婆子下去安顿,其他人便被带了回去。 “二舅母,不知道大舅母身体怎么样了?我们可以去看望她吗?” 肖二夫人拍拍芽芽的手,“你有心了,卫大夫刚刚正给你大舅母诊治呢,说她是心肺经脉不通导致的心绞痛,治疗用的也是针灸之术。” 妇人拉起芽芽的手,“这会子应该也针灸完了,走吧,我带你们去看看。” 芽芽拉着安柏的手,跟着肖二夫人拐过花园,欣赏了万紫千红,又拐到池子边,看了看鱼儿抢食,兜兜转转终于到了肖大爷和肖大夫人的秋水院。 第114章:病入膏肓的妇人 肖老夫人这一生孕育了四个孩子。 嫡长女肖梦儿,曾拜封太子侧妃,如今已经香消玉殒。她的旧院子叫冬梅院,院子里种了大片的梅花,以白梅和红梅为多,一到雪天,梅开雪落,是肖家冬天最美的景色。 嫡长子肖慎之,年少的时候便中了秀才,得了个禀生的称号,之后参加了七八回秋闱,回回落榜,平日里便在家里看书习字,一心准备下一次秋闱。他住的院子叫秋水院,院如其名,种了各式菊花。 肖大夫人原是贺州安抚使司副使家的嫡女,嫁过来的时候,公爹肖理正任六品通判,大姑子也还是太子侧妃,她一心以为可以跟着丈夫飞黄腾达, 谁知道,天灾人祸,公爹死了,太子倒了,侧妃亡了。 一切权贵如镜花水月,好在肖家还有地、还有铺子买卖,好歹还留了个富。 只是,肖家的富却都掌握在肖家二房肖权手里。 肖权是肖家的嫡二子,自小便不爱读书,喜好算术,肖老夫人无法,便将肖家的田产铺子等生意都交到了他手里。他住在夏雨阁,是全肖家最好的地段,背山靠水,主财运滚滚。 他娶的是青田镇炭矿大户王家的嫡女,夫妇二人夫唱妇随,肖家的买卖一路看涨。只是,这些年肖家到处打点送钱,到底花的比挣的多。 芽芽去过夏雨阁,名字虽叫夏雨,里面的景色却囊括了春夏秋冬四季景色,处处都透着匠心设计,皆是一个寓意:招财。 迈进这秋水院,顿时觉得寒酸了许多。 院子里杂七杂八的种了各式各样的菊花,大部分才刚刚长出了一点绿叶,零星掺着几颗雏菊冒出了干巴巴的几个花骨朵,还未开花,便显得格外没有生机。 红漆斑驳的廊下,半旧的红柱子旁,卫望楚一袭旧袍坐在竹椅上,正和肖大爷攀谈。 “贵夫人心肺经脉受损,不是一日两日之功,这治起来,自然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男人听到脚步声,深陷的眼窝微动,眼光扫想门口。 果然,是他的小黑妞来了。 今日的颜料涂的略多了些,比昨日更黑了,眯眯眼骨溜溜的左右转了转,显是在打量着院子。 看到他,少女微微一怔。 继而想起昨夜那几副龙飞凤舞的字,忍不住抿嘴露出了浅浅的笑。 她一笑,卫望楚顿时心里一荡,跟着眉眼一弯,露出丝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肖大爷正奇怪怎么这冷面郎中忽然就态度温和了起来,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声音。 “卫大哥!” 安柏好似看到救命恩人一般,撒开姐姐的手,直奔向卫望楚。 男人淡笑着看着他,直到他扑过来,一手揽住他的肩膀。 “慢点跑,地不平。” 芽芽这才注意到,秋水院的院子没有铺整片的石板,只零星的铺了几块小的,有的边边角角甚至翘起来了,跑的快了,一不留神怕是要摔倒了。 经济基础决定社会地位。 肖家大房就是个烧钱却不挣钱的坑。 早些年,可能二房还会心甘情愿的投入,毕竟一旦他成了,肖家官商一条线,与二房是天大的好处。 可是,肖大爷这近二十年已经考了七八次,没一回上榜,着实让人头大。 前年,大房长子肖文得了童试三试案首,在府州都引起了轰动,虽说有资本运作在里面操作,可肖文的才学还是有目共睹的。 “大舅舅。” 安柏怯怯的叫了人。 肖大爷矜持的笑着点点头。“你母亲、父亲可好?” “都好,谢大舅舅关心。” 安柏站在卫望楚身边,不卑不亢的又道:“大舅母身子可好些了?我爹娘都很挂念她。” “经卫大夫调理,好了一些,正在里面歇着呢。” 肖大爷转头看着走过来的芽芽,眼里的讶异一闪而过。 “大舅舅好。” 芽芽咧嘴笑的没心没肺。 “大哥,这院子里的石板怎么翘起来了?这帮奴才太能偷懒了,竟也不来修一修,看我不骂他们!” 肖二夫人说的声情并茂,很是愤慨的样子,转头又看着身后的丫头,“快,去叫福伯派人来看看,这若是谁被绊倒了,摔了,可怎么办?” 肖大爷依旧是矜持的淡笑着,点点头,“二弟妹有心了。” “应该的,大哥别和我客气。“ 肖二夫人笑着摆摆手,“我受累管着这个家,就是给大家提供便利的,大哥有什么事就吩咐我就成。“ 肖大爷点点头。“你受累。” “大嫂今日怎么样?好点了没?” “好多了。” 肖二夫人指了指房内,压低了声音,“是睡了吗?” 刚刚一副嬉笑怒骂嗓门大的上天,这忽然压低了声音,是怕把人吵醒了? 芽芽觉得有些好笑。 以前看不懂,只觉得肖大夫人跋扈脾气不好,现如今看看,肖二夫人能屈能伸,看着表面上好像对人客气有礼,其实内力暗藏机锋更能把人气的半死。 她都能想想肖大夫人在屋里听到她这高高低低的声音,脸色得黑成什么样了。 肖大爷依旧那副矜持的样子。 “没睡,肖文媳妇在里面伺候,你们进去吧。” 转头看看芽芽和安柏,“昨日听说你们来了,就一直盼着你们来呢,去吧。” 芽芽和安柏道了声好,跟着肖二夫人进了屋。 扑鼻而来的是浓浓的药香。 还好,不是熏香就好。 今日天色不好,有些阴沉,堂屋里便显得有些阴暗,更显得雕花小门有些陈旧,就连挂在房门上厚重的帘子也是半旧不新的。 已经快五月的时节,还挂着厚重的帘子,格棱窗也未开,一进厢房,便被里面闷热的药香兜头闷了一下。 这样的环境里,人的身体能好才怪。 枣木的跋步床四周都挂着厚重的锦缎帘子,只在最前面掀起来一半,露出里面半躺着的脸色蜡黄的半老妇人。 一身半旧的锦衣裹着极瘦的身子,头发挽成倭堕髻,额间系一根绣莲花的抹额。 双眉细长上挑好似入鬓,因为消瘦,便显得眼窝极深,眉骨、鼻梁、颧骨高高凸起,脸颊内收,略松的皮肤包不住尖锐的下颌骨。 一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黑白分明,看似无意的扫过来,锐意横生。 病态,依旧难掩霸气。 村里人总爱叫周杏小霸王,总拿她来吓唬熊孩子。 可周杏的霸气是呆萌的、可爱的、率直的。 眼前这位,截然相反,她的霸气是阴翳的、幽怨的、愤怒的、隐忍的。 “大嫂,你好点了没有?” “大舅母。” 芽芽和安柏轻轻叫了一声,小少年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 少女暗暗伸手,将弟弟的手握在手里,用力的握着。 “好多了,有劳弟妹操心了。芽芽,安柏,你们来了?快,快坐。昨日便听说你们来了,一直等着你们呢。” 妇人明明是笑着说话,可芽芽总觉得阴风阵阵。 记忆里的大舅母,是嚣张跋扈的,对芽芽姐弟从来不假以辞色,今日竟然这般温和,也是诡异的很。 “昨日傍晚到的,赶了一天的路,浑身风尘,怕过了脏东西给舅母,便没敢来。” 芽芽上前半步,将弟弟挡在身后,继续道:“今日沐浴后,方敢求着二舅母带我们过来。大舅母,您好点了吗?” 妇人点点头,凹陷的眸子审视的看着芽芽,“好多了,你母亲父亲好吗?” “爹娘都好,我娘特别惦记大舅母的身子,一直嘱咐我和安柏来探望大舅母。” 肖二夫人站在一边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忽然插嘴道:“芽芽,你还没见过你大表嫂呢吧?” 说着推了一把角落里的少妇。 一身淡紫祥云暗纹窄袖蜀锦褙子,与肖二夫人有几分相似的五官,因为极其清瘦,便显得更加秀气,眼神怯怯的上前半步,柔柔的笑了笑,“芽芽,安柏,常听相公提起你们。” “大表嫂。” 芽芽眯着眼笑看她,心里有点同情她。 做大舅母的儿媳妇不容易,尤其硬塞给大舅母的儿媳妇更不容易,更何况大舅母对她的出身很不满意。 这也是爹爹和娘为何绝不同意她嫁给肖武的原因。 床上的妇人忽然动了一动,少妇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胳膊,“娘,可是要躺下?” 极其轻微的嗯了一声,肖大夫人借着少妇的手,躺了下去。 芽芽看她消瘦的似骷髅的手指似无意的在少妇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下。 少妇好似不觉。 “大嫂,这是累了?” 肖二夫人上前,将肖文媳妇的手扯开,低头看着床上的妇人,“那你好好休息,我们改天再来看你。” 起身对着肖文媳妇道:“柳儿,你来,芽芽姐弟难得过来,你出去陪他们聊聊天,我在这里替你照顾大嫂。” 肖文媳妇闺名王新柳。 肖文媳妇有些犹豫,忐忑的看着床上的婆母。 “娘,你好点了没有?” 肖武飞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转瞬人就推门进来了。 床上的妇人眼神一亮,嘴角微勾,看向门口。 “我看到卫大夫了,他说您的病啊,不是什么大病,他给您调理一阵子,很快就好了。” 少年郎扑到床前,嗓音轻柔。 肖大夫人身上的戾气散去大半,才要笑着说什么,又拉下脸来,“你说你这一个多月去哪了?” 阴沉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身边的少年。 肖武顿了一顿,“娘,我昨晚上不是告诉您了,我去县学读书去了,想您了才回来看您的,过几天还得去呢。” “放屁!” 妇人尖锐的嗓音猛的拔高,叫安柏吓了一跳。 “你撒谎!谁教的你?你一向不会撒谎的?” 肖大夫人怨恨的眼神扫过肖二夫人,又转回到肖武身上。 “娘,我,我真的去县,学了。” 肖武趴在床上动也不敢动,说出来的话虚的很。 “啪!“ 妇人猛地抬手,给了少年一巴掌。 第115章:避子丸 “哎哟,大嫂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打孩子呢?” 肖二夫人赶忙上前,将被打蒙了的肖武拉到一边。 肖大夫人病的不轻,打人的力道并不大,肖武的脸也看不出任何痕迹,他只是被惊了一下。 自古父母疼幼儿,他自小边被爹娘疼爱,很少挨打。 “娘……” “明年的童试你还参不参加?” 床上的妇人看也不看拉架的肖二夫人,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儿子,说的话气又急,呼吸起伏,渐有不稳之势。 “参加,我一定参加,娘,您放心,我再也不乱跑了,我乖乖在家看书……” 肖武轻轻从肖二夫人手里挣脱,又扑到床上。 “我虽不如大哥会读书,但这一次我一定好好考。” 肖二夫人微肉圆润的脸微微一沉,双眼微翻,“行了,柳儿咱们出去吧,让武哥儿在这里好好伺候大嫂。” 说着,一把拉住肖文媳妇,推着芽芽往门外走去。 安柏紧跟着姐姐,一块到了外面。 肖大爷和卫望楚相对无言,静静喝茶。 肖大爷略带不安的打量着一边的男人,病也看完了,针灸也做了,这怎么还不走? 看到肖二夫人脸色不愉的带着几人出来,冲她点了点头。 “大哥啊,您快进去看看吧,大嫂正发脾气呢。” 肖大爷不解的看着她。 肖二夫人拍了拍身上,也不知道在拍什么。 “武哥儿出去跑生意的事,不知怎么叫大嫂知道了?她一向不乐意武哥儿跑生意的,刚刚还打了武哥儿一巴掌,这会子正生气呢!大哥,快进去看看吧,我看大嫂气息有些不稳当。” 肖大爷冲卫望楚点点头,起身去了。 “你带表小姐和表少爷去大少奶奶屋里坐坐,喝喝茶。” 吩咐的是她身边的大丫鬟。 肖二夫人换了个笑脸,看着芽芽和安柏,“你们去你们大表嫂屋里稍等一等,我和她说句话,就让她去和你们玩。” 芽芽姐弟自然点头说好。 看着他们跟着丫鬟走了,肖二夫人拉着肖文媳妇在卫望楚对面坐下。 “卫大夫,不知您现在方不方便,我们柳儿嫁过来也有不少日子了,一直没动静,您能帮着看看吗?” 肖文媳妇登时红了脸,低着头不敢说话。 卫望楚余光里,少女的身形消失在东边的角门,面色登时一冷。 “卫某不擅长妇人病。” 这是拒绝了。 想想也是,他跟着师傅游历,遇到的疑难杂症多,妇人病,尤其是大宅子里的妇人病,遇见的少也是正常。 肖二夫人抿嘴一笑,“那能不能请您给她摸个脉,看看她的身体是不是康健?” 说着,手一伸,一红纸包放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您费心了。” 卫望楚神色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叫她心头一跳,后背一凉。 转瞬,男人低垂了眼睑,伸手拿起红包,打开一看,是一张千两的银票。 面色不变,男人打开药箱将银票往里随意的一扔。 肖二夫人眼尖,看到里面杂七杂八的躺着不少银票、玉器,其中有一块通透的三彩福禄寿翡翠玉镯看起来分外眼熟。 想来有很多人找过他了——比如他们二房的姨娘通房们。 二房子嗣单薄,至今只有她生的三个女儿,肖权想要个带把的,老夫人也着急,纳了一大堆姨娘、通房,可到底也无所出。 男人对她的视线不为所动,淡定的取出一枚木制脉枕搁在桌上,看着肖文媳妇。 少妇脸皮薄,一张脸红成了猪肝色,却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搁了上去,并将罗纱的帕子盖在腕子上。 卫望楚眼观鼻、鼻观心,隔着帕子将手指搭在她的腕上。 “无碍。” 肖文媳妇脸色一松。 肖二夫人才要说话,就见男人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三个字:避子丸。 “什么意思?” 肖二夫人的笑僵在了脸上,轻声问。 卫望楚瞥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字面意思。” 肖文媳妇握帕子的手不由一紧。 有人给她吃了避子丸,而她并不知道。 千防万防,防不胜防。 肖二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听到了没有,你的身子没有问题,子嗣还是要看缘分,你还年轻,不着急。” 肖文媳妇低下头,嗯了一声。 肖二夫人笑道:“行了,你去陪表小姐和表少爷说说话,她难得过来一趟。” 肖文媳妇应声去了,肖二夫人将自己手上的一只祖母绿雕花凤头镯放进了药箱里。 这镯子价值万两。 “卫大夫,不知道您下午方不方便去一躺夏雨阁。” 妇人摸了摸太阳穴,略带忧虑的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啊,午休起来便头疼的很,疼个半个时辰就自己好了,本来也没当回事,可是啊,天天这个点儿这样的疼,也是有些烦人。” “不知道您那时候方不方便去给我瞧一瞧?” 卫望楚点点头,“午时至未时。” “哎,先谢过卫大夫了,那到时候我叫丫鬟去请您。” 见男人面色淡淡不说话,肖二夫人站起身,才要说话,就看到大门一动,大房嫡女肖双双的丫头探出头来。 “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 小丫头立刻跪下,“二夫人,是,是三小姐叫我来看看卫大夫给大夫人诊完了没有。” “若是诊完了,想请卫大夫移步,给三小姐看看。” 说起来,还是里面躺着的那个病秧子肖大夫人命好。 肖大爷是个读书人,是个情种,房里除了两个通房,再没别的姨娘。 肖大夫人生嫡子之前,每次和通房同房后,都叫她们喝避子药,庶子不能生在嫡子之前。 肖大夫人肚子争气,一连生了两个嫡子肖文肖武,她本就嚣张跋扈,这一下更是气焰嚣张,直接把通房赶到角落里,不允许她们伺候了。 肖双双是她的小女儿,虽说容貌尽是肖家柔美婉约的样,可那霸道之气却十足十的遗传了肖大夫人。 她明明比肖淼儿还小上一年多,可偏偏淼儿什么都争不过她,有她这个掌家的娘撑腰,仍旧被肖双双欺负三分去。 肖二夫人对肖双双从来不假以辞色。 “三小姐,怎么了?” 小丫头匍匐在地上,“三,三小姐昨日发疹子,找医女开了洗药,可越洗疹子越多,痒的不行了,脸上都抓破了。” 肖二夫人心里一动,肖淼儿和肖香儿也是昨日突然就发疹子了。 医女的洗药,她们也用了,效果并不太好。 “卫大夫多忙呀,看诊还要去她闺房?成何体统?叫她到这里来看。” “是,是。” 小丫头屁滚尿流的跑了。 “去,叫二小姐和五小姐也过来。” 肖二夫人吩咐完身后的丫鬟,轻轻对着卫望楚福了福,“二小姐和五小姐是我两个不成器的闺女,还请卫大夫多费费心。” 卫望楚淡淡的点点头,目光却瞥向芽芽去的角门。 肖文小两口住在秋水院隔壁的秋云堂,与秋水院一墙之隔,开了个角门,方便肖文媳妇随时过来伺候婆母。 秋云堂很小,几乎只有秋水院的一半。 反而肖武的院子秋月楼,虽然叫楼,院子却比秋云堂要大多了。 芽芽和安柏走在秋云堂狭窄的小路上,左右瞄了几眼,院子里的景致便看全了。 没种什么绿植,只在院子角落种了一从竹子,整个院子里空空荡荡的,反而不觉得小了。 “表小姐,表少爷,您坐一会儿,我去给您倒茶。” 因是去年新婚,秋云堂的房子刚翻新过,崭新的白墙绿瓦,红漆立柱,廊下的格棱窗也涂了绿漆,窗下摆着一张木色的竹面桌子,围着四把细竹编的椅子。 “姐姐——” 安柏紧挨着姐姐坐下,想说什么,别她用眼神制止了。 “有我在。” 芽芽拉住安柏的手,在他掌心写下了几个字。 见他点头,芽芽对他笑了笑,将他的小手整个握在手里。 这个九岁的小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手已经要和她的手差不多大了,感觉要握不住了。 “大表嫂院子里的竹子真好看,你知道竹子是树还是草吗?” 芽芽眯着眼笑看着安柏。 “是——树。” 竹子长的高大,怎么可能是草呢? 芽芽看着角落里那一从茂密的竹子,摇摇头,“是草。竹子的里面是空的,没有年轮,它不能叫树。” “那你知道竹子会开花吗?” 安柏平日里很少看杂书,想了想,“会?没有植物不会开花吧?开花结果是自然规律。” 芽芽点点头,眯眯眼,“竹子会开花,也会长出种子,可是开过花后,竹子就死了。” 灾年,竹子以身饲果。 安柏心里重重的一跳。 微风吹过,竹竿儿摇曳,竹叶摩擦间发出极轻的悦耳的响声。 风吹湘竹雨声起,浓云淡日影浮动。 黑影一晃,一只白头黄嘴的大鸟从竹子从里闪身出来。 嗯? 这鸟看着有点眼熟。 “那鸟——?” 才要叫安柏看,那鸟身子一扭,又不见了。 安柏道:“什么鸟?” 芽芽看到丫鬟端着茶水走了过来,摇了摇头。 “表小姐,表少爷,咱大少奶奶喜欢竹子,这是她亲手做的竹叶茶,清热去火的,您尝尝好不好喝?” 选的是新生的嫩竹叶,泡出来的茶水发极浅的嫩绿色,清亮透彻,透着一股淡淡的竹子清香。 入口是极淡的清甜,回味是悠远的竹香。 第116章:迷妹 肖文媳妇小王氏过来的时候,脸色微微有些白,芽芽和安柏看到她,双双微笑着站了起来。 “大表嫂。” “快坐,坐着说。” 肖文媳妇柔柔的笑着,笑意却未到眼底。 刚刚在肖大夫人阴暗的厢房里,看不清她的长相,只觉得她人长的极瘦,五官清秀,眼神怯怯。 如今在这天光大亮的院子里再看,便觉得她脸色暗沉,眼下乌青,衬着她淡紫祥云暗纹窄袖蜀锦褙子,更显得人忧郁蜷缩,眉眼里极其忧伤。 “昨日你们便到了,我伺候婆母走不开,也未去迎接你们,真是失礼。” 芽芽忙道:“大表嫂客气,该是我们前来拜会,只是昨日一身风尘,怕带了病灶给大舅母,今日沐浴更衣后才敢上门,还请大表嫂见谅。” 小小农家女,谈吐却不俗。 想来是肖蝶儿教的好。 “你娘身子还好吧?虽然我从未见过她,却听说了她很多的故事,对她很是敬佩。” 这话说的看起来倒很是真诚,眼神里淡淡的遗憾也配合到位。 芽芽却不敢认真,只淡淡笑笑,“我娘身体很好,谢大表嫂惦记。说起来,您和大表哥成亲的时候,正好是我病的下不了床的时候,离不了人,要不然,我娘定要来闹一闹新嫁娘的。” 肖家长孙肖文娶的是青田镇县丞的嫡女,肖大夫人虽然看不上眼,可到底在青田镇还是有头有脸的,来往的客人也都是当地的大户,甚至还有府州的贵人,肖家怎么可能让嫁了普通农户的肖蝶儿上门? 肖萍儿出嫁也都是一律不通知她的。 肖文媳妇自然明明其中的关窍,也不点破,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成亲那天闹哄哄的,就算小姑来了,恐怕我也不好意思多和她说话的。” 新嫁娘脸皮薄,也不知道那天是怎么过来的,只觉得浑浑噩噩的,只是到了晚上和相公单独相处了,才体会出一丝甜蜜来。 说起新嫁娘,少妇脸上到底多了几分笑模样。 芽芽轻笑着道:“听二表哥说,大表嫂和大表哥自小认识,是青梅竹马的一份良缘,恭喜大表嫂、大表哥喜得良人。” 肖文媳妇脸色泛起丝丝红晕,整个人看起来健康了几分。 她忽然抬起头,“秋丽,我早上炖的竹叶粥应该好了,端一些来,给表小姐和表少爷尝尝。” 顿了顿,脸上笑意又浓了几分,双颊血色更浓,“大少爷在读书,也给他送一碗去吧。” 丫鬟应声而去。 “相公读书辛苦,每日都要喝一碗清肺去火的竹叶粥,一会你也尝尝。” 芽芽笑着点头应下,“如此,就沾大表哥的光了。”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什么沾光不沾光的,”肖文媳妇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弯起,笑了起来。 “他开始也是不爱喝的,也是我逼着他才肯喝的。” 许是想起了些夫妻间的趣事,她的脸色生动了许多。 芽芽不好接话,便乖巧的笑着看着她。 似是想起了什么,她抬头看着芽芽,“妹妹觉得这竹叶茶好喝吗?这味道淡,好浓茶的,可能喝不惯。” 芽芽眼睛一弯,“很好喝,有股淡淡的竹香,很清爽。” 肖文媳妇脸上微微现出一丝赧意,“你喜欢的话,我送你一些好不好?你可以带回去给小姑和小姑父尝一尝。” 第二次提到肖蝶儿。 芽芽心里微微讶异,脸上依旧是柔柔的笑。 “好呀,我爹娘还没喝过这竹叶茶呢,谢谢大表嫂。” 肖文媳妇柔柔的笑了笑,“怎么可能,这制茶的法子本就是我跟着小姑的方子学的。” 嗯?竟不知道还有这出。 “婆母没生病的时候,我比较空,常去小姑的院子里逛逛,偶尔也帮着春枝打扫一下院子,无意间看到小姑的手写簿,里面记录了好多制花、制茶的方子。” 说完,肖文媳妇一反刚刚的沉静,竟像个小姑娘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说了句,“你等等。”便风一般的刮进屋里。 芽芽和安柏对视一眼,皆没有吱声。 没过多久,肖文媳妇便捧着一本装订整齐的册子走了出来。 她打开包裹首页的浆纸,露出肖蝶儿娟秀却有力的字:袖珍集。 页脚写了一行小字:集古籍之大成,古人智慧诚胜于我辈,莺莺拜藏。 芽芽知道莺莺是肖蝶儿的小字,却从未听人叫过,猛地看到二字,顿了顿才明白过来。 “莺莺是谁?” 安柏觉得好似是娘的字迹,又不敢确认。 “是娘啊,她的小字。” 芽芽猜想,这册子大概是娘十三四岁的时候写的,语气里透出一股天真与活泼。 “这就是我找到的小姑写的袖珍集,你回去的时候帮我还给她吧,我不经她的允许,私自誊抄了一份,还请小姑别见怪。” “怎么会?若是娘在,说不定直接把这册子送给你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农妇,这些方子都用不上了。” 芽芽大概翻了翻,都是一些古籍秘方,制茶、制花、制陶、制瓷,不得不感叹,她娘感兴趣的东西还挺多。 “不用不用,我誊抄一份已经很满意了。这册子小姑是藏在书柜最下面的暗格里,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忘了,若不是书柜被老鼠咬坏了,这册子怕是永无见天日的时候了。” 芽芽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当初,娘为了反抗外祖母的安排,跳了马车,跑上山,一鼓作气跳了崖—— 那时候,当时应是做了舍弃了一些荣华富贵的打算,她每年都来肖家送年货,都会在春晓院住一晚,这么多次可以取这册子,却一直没取,显然是没想要的。 芽芽心念一动,“如此我就替我娘收着了,谢谢大表嫂。” 肖文媳妇不好意思的摆手,“我只是物归原主,哪里要谢,你替我谢谢小姑,她的方子很有趣。” 丫头端上来三碗粥,白粥绿竹,颜色分明,袅袅的热气透出一股清甜。 “这里放了未加工的矿糖,甜味不浓郁,很爽口,你们尝尝?” “闻着就很香。” 芽芽和安柏用勺子轻轻搅着炖的稀烂的粥,舀了一勺,吹凉了,尝了尝。 “好吃,软糯清甜,入口即化。” 肖文媳妇脸上的笑容绽开,才要说什么,西边的角门猛地被推开,肖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闪身进来,脸上挂着矜贵的笑。 “大少奶奶,大夫人请您过去侍疾。” 残存的笑慢慢僵在脸上,肖文媳妇轻轻对芽芽姐弟说,“你们慢慢吃,我去服侍婆母了。” 看着她萧瑟的背影,芽芽忍不住心里一寒。 安柏往姐姐身边靠了靠,“姐姐,咱回去吧?” 这里阴森森的,他有点怕。 “这位姐姐,请问二舅母还在大舅母院子里吗?” 芽芽抬起头,看着秋云堂的丫头秋丽。 秋丽躬了躬身子,轻声道:“在呢,这会子几位小姐都在请卫大夫诊治呢。” 哦,那几位忽然长了疹子的肖家姑娘? 芽芽心里忽然玩心大起,倒要去看看她们到底是如何被卫望楚整的。 “那,我们也过去吧,就算要回春晓院,也要和大舅母、二舅母说一声的。” “表小姐、表少爷这边走。” 秋丽引着芽芽姐弟往角门走去。 余光里,黑影一闪,好似又是那只白头黄嘴的鸟从墙头略了过去。 芽芽心里微微讶异,这鸟看着眼熟,在哪里见过呢? 角门一开,远远的便看到肖家三位姑娘都带着面纱不远不近的坐在廊下。 大房的肖双双住的近,来的最快,她正坐在卫望楚跟前,一双凤目囧囧的注视着郎中,眼波流转,似是情意绵绵。 呵,肖双双的老把戏。 卫望楚面色冷峻,正隔着帕子摸着她的脉。 瞥间角门开了,转头看过去,果然是他的小黑妞浅笑嫣然的领着安柏走了进来,眉眼一弯,给了她一个笑容,收回了摸脉的手。 肖双双微微讶异的回头,看到是芽芽姐弟,面纱下的嘴角一瞥,一双杏眼却弯了弯。 “芽芽表妹,安柏表弟,好久不见了。” 芽芽和安柏都回给她一个憨憨的笑容。 卫望楚看着他的小黑妞一步一步走近,指了指身边的座位,“坐,说了那么久的话,可要喝水?” 身后的丫头立刻转身要去倒水。 芽芽忙道:“不用了,在大表嫂那里喝过了,不用麻烦了。” 说完,并未坐在卫望楚身边,而是走到后面挨着肖淼儿、肖香儿姐妹坐了,转头看着肖双双,又看看同样蒙着面纱的肖淼儿、肖香儿。 “双双表姐,淼儿表姐,香儿表妹,你们这是怎么了?” 又歪头看着肖淼儿和肖香儿,“昨日见你们还好好的呢。” 肖双双半张脸遮在面纱里,露出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又小又红的小疙瘩,小疙瘩一路往上直慢慢延伸到头皮里,额头有些地方已经被她挠破了皮,微微的渗着血丝。 肖淼儿和肖香儿比她的情况略微好一点,红疙瘩少一些,也未曾延伸到头皮里,二女病情轻一些,忍耐力也好一点,未曾挠破。 嚣张跋扈的肖双双也有今日。 安柏已经忍不住嘴角翘起。 “也不知道是碰了什么脏东西,起了一身脏疙瘩。” 肖香儿没好气的瞥了一眼芽芽,意有所指的道。 肖双双的杏眼微微一瞪,“我就说,我这脏疙瘩是你们传染给我的,我昨日,可没见什么总东西!” 话里有话。 卫望楚面色一沉。 第117章:议亲 “谁知道你昨日见没见脏东西?你说没见就没见啊。” 肖香儿年纪小,耍赖的功夫现在还没人和她比。 肖双双顿时被堵的一愣,她总不能让芽芽给她作证,她昨日的确没见过她吧? 一双杏眼只恨恨的剜了肖香儿一眼,又瞅了一旁的芽芽一眼。 肖淼儿淡笑着,似是无意,似是有心的瞥了一眼芽芽。 “行了,你们俩,不要吵了,在卫大夫面前吵吵闹闹,也不怕被人笑话。” 芽芽面色如常,浅笑嫣然。 小安柏双手紧握,垂下眼睑,默不作声。 卫望楚面色淡淡,眼观鼻,鼻观心,“肖家医女的方子呢?” 肖双双身后的丫鬟连忙将方子奉上,男人瞥了一眼。 “继续用。” “继续用?” 肖双双不敢置信的等着眼前的男人。 二哥肖武不是说他多厉害吗?还叫她一定要对他态度恭敬,巴拉巴拉一大堆有的没的嘱咐。 她对他不恭敬吗?就差给他提鞋了。 可是他就这点本事?叫她继续用医女开的方子。 “那方子洗了,不管用,还是痒的很,还越洗越痒!” 语气已然不如刚刚温柔,眼神也没有了刚刚的情意绵绵,凶悍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卫望楚挑眉看她,眼神冷漠。 脸上就差写上几个大字:与我何干? “你什么意思?” 肖双双一直忍着巨痒陪着笑脸和他说话,他没本事开新的方子治她也就罢了,如今还一副干我屁事的表情,瞬间惹恼了她。 “你既然是家里请来的郎中,和医女一个本事,那请你还有何用?” 远远的,西边角门微微开了一条缝。 “二夫人,咱要过去吗?” 肖二夫人刚刚安排完厨房的事,才要进门,便听见肖双双和卫望楚吵起来的声音,顿时停住脚步。 “她要作死,我们何苦去拦着她?” 说着,嘴角挂起一抹微笑,“由她去。” 肖大夫人性子跋扈,仗着娘家家世显赫,眼睛长在头顶上,从来不给她这个掌家弟妹个好脸色,对她侄女也是又打又骂。 可她从不叫人抓住把柄。 肖双双学了她娘的跋扈,却没学她娘的一丝狡猾。 安柏双手握拳,猛地站起来,“卫大哥是二表哥请来给大舅母治病的,有没有用,也要问一问大舅母。” 芽芽暗叹一声,傻小子,怕是刚刚就想站起来怼肖双双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 肖双双怒气瞬间转到安柏身上。 芽芽立刻站了起来,拉着安柏的手轻笑道:“安柏自然是人,当然,双双姐姐也不是个东西。” “你才不是个东西!乡下来的土包子!” 肖双双顺手抄过身边的茶碗,举起来就要扔过去。 不知为何手肘一软,那碗茶水便兜头向自己泼了过去。 登时,热茶透过面纱,浇到了她的脸上。 本就满是红疹又热又痒,又有多处抓破的破口,被茶水一烫,登时尖锐的刺痛便布满了全脸。 “啊——疼——” 肖双双尖叫出声,捂着脸,哭叫不止。 “小姐——” 身后的丫鬟手足无措,想上前去扶她,又不敢伸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暗道一声活该。 肖二夫人隐在角门处,捂嘴偷笑。 卫望楚眉头一皱,大手一挥,似乎扇了扇眼前的灰尘。 肖双双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芽芽,嘴里发出嗤嗤的笑声。 “土包子,你得意什么?不就是要和伯爵府的嫡三少爷议亲吗?有什么好得意的?你根本不知道那嫡三少爷是个什么东西,他要是好好的,凭什么会和你这个土包子议亲?又丑又土的村姑,还妄想一步上青天?他是个什么东西呀,他根本就不是个人——” “啪——” 她的话还没说完,肖文媳妇搀扶着肖大夫人从堂屋里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肖大夫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巴掌打在女儿的脸上。 肖双双被打的从椅子上滚了下去,面纱被打掉了,脸上的红疹子和斑斑点点的破口便显露在眼前。 肖大夫人用力过猛,人也摔在地上。 肖文媳妇赶忙上前去扶。 肖双双一双杏眼被紧皱的眉头压的硬生生变成了三角眼。 三角眼翻着白眼,恶狠狠的盯着她娘,“你这个死老太婆,你敢打我?你除了打我你还会干什么?明明你才是肖家长媳,却让二房把持着肖家,你看看你这秋水院,破破烂烂,和叫花子——” 不等她说完,肖大夫人大喘着气,嘶哑着嗓音大叫,“把她嘴给我堵上!” 身后的丫鬟应声而上,按胳膊的按胳膊,按腿的按腿。 “不要抓我,凭什么抓我——死老太婆,你就会欺负我,你去打二房啊!生不了儿子……唔唔……” 话音最终消失在一嘴的帕子里,丫鬟们架着她飞快的从大门出去了。 “哎哟,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肖二夫人步履焦急的赶了过来,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肖大夫人靠着肖文媳妇稳住身子,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刚刚肖双双说起芽芽和伯爵府的事,这二夫人比谁都急,要不是角门那里太远,一巴掌打肖双双的就是她这个二弟妹了。 “芽芽,你不要听双双胡说八道,也不知道她从哪听了什么谣言。” 明亮的院子里,肖大夫人的脸色显得更黄,好似一张金纸。 芽芽微微笑着,不吱声。 伯爵府的嫡三子,那她也是听说过的。 大梦里,最开始议亲的是肖淼儿,但最终嫁给他的,好像是—— 呵呵,原来外祖母和肖二夫人打的是这个主意。 怪不得又是衣裳,又是丫鬟的。 肖大夫人冲她抱歉的笑笑,又转头略带歉意的看着卫望楚。 “双双忽然得了这种急疹,又痒又疼,她也是心情烦躁,这才口不择言。还请卫大夫,不要和她小姑娘一般见识。” 卫望楚冷着脸不说话。 肖大夫人忽然挣脱了肖文媳妇的搀扶,轻轻福下身去,给卫望楚行了一个十足的礼。 “女不教,母之过,双双这般无礼,我这个当娘的,给她赔罪了。” 卫望楚依旧不说话。 肖大夫人的身子摇摇欲坠,随时像要倒下去。 一副你不原谅她,我就不起来的架势。 “大嫂,您这是做什么?你这样,不是让卫大夫难堪吗?” 肖二夫人不顾她的挣扎,硬生生的将她从地上给扯了起来。 别看她病的不轻,力气还不小。 “行了,柳儿,你扶你婆母进去休息吧。” 肖文媳妇应声上来,扶住婆母的胳膊。 肖大夫人似乎想说什么,轻轻哼了一声,软软的倒在儿媳的肩上。 晕了? 芽芽淡笑着看着肖大夫人的脚随着肖文媳妇一步一步的向屋里迈去。 晕了还会走,真厉害。 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不少。 肖二夫人亲手将倒在地上的椅子扶了起来,陪着笑脸道:“卫大夫,实在对不住,家里——唉,让您看笑话了。” 说着,自顾自的弯腰将他的药箱打开一条缝,扔了一张银票进去。 “我家淼儿和香儿的脸,还要麻烦您给看看。” 肖二夫人看男人表情淡淡的,也不知他是同意还是不同意,略一犹豫,便对着肖淼儿招了招手。 “淼儿来。” 肖淼儿和肖香儿已经被眼前的一切吓懵了。 此刻回过神来,乖巧的站起来,走到卫望楚跟前,福了福,矜持的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卫望楚大剌剌的打开药箱,一箱子宝物登时便见了天日。 站在一边的芽芽和安柏顿时瞪大了双眼。 感情,这货是来搂钱来了。 男人取出一个两指宽、两指长的小包。 “一日涂一次,三天。只有三天的量,少一天烂脸。” 肖二夫人明白他每一句话的意思,却又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您的意思是这要只够淼儿涂三天就能好?” 男人点点头不说话。 肖二夫人笑着应下,将药收了起来。 “淼儿,快谢过卫大夫。” 不管怎样,对比刚刚卫望楚对肖双双的态度,肯给她闺女治病,这就是天大的幸事。 肖淼儿起身盈盈一拜。 “淼儿谢过卫大夫救命之恩。” 卫望楚不看她,微微点了点头。 “香儿,来。” 肖二夫人如法炮制,又在药箱里放了一张银票。 卫望楚却伸手拦着了她,将那银票捡出来,放在桌子上。 “肖二夫人请收回,不诊病,卫某不收诊金。” 嗯? 什么意思? 他这是不给肖香儿看病? 肖二夫人不解的看着卫望楚,“不知卫大夫是何意?” “字面意思。” 男人转头看着芽芽和安柏,“你下午还要治眼疾,早点回去吧。” 芽芽应了一声,拉着安柏,柔柔的看着肖二夫人。 “二舅母,我进去再看看大舅母,和她说一声,我就先回春晓院了。” 肖二夫人焦急肖香儿的疹子,自也顾不上和她多说,当即点点头,“去吧。” 芽芽和安柏进了屋,肖文媳妇迎了出来,嘘了一声。 “婆母刚睡着,你们先回去吧,不用进去了。” 看着肖文媳妇微微泛红的眼睛,芽芽没说什么,淡淡的应了一声便走了。 有些事,即使看到,她也管不了。 芽芽前脚出门,卫望楚便淡淡的站了起来,手拎药箱。 “肖二夫人,在下还有事,告辞。” 有事? 现在他人住在肖家,能有什么事? “卫大夫,您,麻烦您给香儿看看,她和淼儿的问题差不多……” 肖二夫人跟在卫望楚身后,亦步亦趋。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肖香儿,对妇人淡淡的道:“既然是惹脏东西带来的病,我一个郎中,能有什么办法。” 说着,脚步不停的出去了,肖二夫人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想追上去问明白,被他三两步便远远的落在后面,不得不气喘吁吁的停下来。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肖香儿和肖淼儿看起来就是一样的毛病,为何肖淼儿能治,肖香儿却不能治? 第118章:夫人出墙 回到春晓院。 安柏立刻松了一口气,连滚带爬歪到榻上,一声不吭。 芽芽坐到他身边,没说话,轻轻抚摸着小少年消瘦的背。 这一上午,惊涛骇浪,这小孩一定吓坏了。 安静了半晌,听见夏和在外面大声的安排新来的丫鬟婆子干活,这边要打扫,那边要擦洗,还要春枝去大厨房领他们姐弟二人的午饭。 小少年忽然抬起头来,一脸贼笑的看着姐姐。 芽芽还当他害怕,一看他的表情,顿时无语。 小少年一骨碌爬起来,坐到姐姐身边,俏声问,“姐,卫大哥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肖家一个一个的都那么怕他?还给他送银子送珠宝?” 芽芽嗔怪的白了他一眼,小声道:“他不是你卫大哥,你问我?” 安柏嘿嘿憨笑,“我是听娘的,娘说卫大哥不错,值得依靠。” “娘会和你说这个?” 芽芽才不信,一个八九岁的小萝卜头,娘怎么可能会和他说这些。 “嘿嘿黑,我偷听的。” 小少年挠挠头,“爹说卫大哥不好,会把自己毒死。娘说,卫大哥好,能护住你。” 芽芽想起在张山家那日周明智看卫望楚的眼神,忍不住想笑。 爹是被卫望楚吓坏了。 “我信娘的,娘说好,一定好。” 小少年靠近姐姐,面带得意的说,“刚刚肖双双要拿茶碗打你,我看到卫大哥手里的银针一下子扎到她胳膊肘里去了,她这才倒了自己一身。” 芽芽一愣,她猜到是卫望楚出手的,却不知道他怎如何出手的。 “你看的清?” 安柏点点头,“看的清啊,卫大哥手指一弹,一根银针,不是给你针灸的那种极细的针,是粗一点的,有点短,就这样飞、飞、飞,然后插进了肖双双的这里。” 小少年指着自己的胳膊肘某处。 “然后,不知怎么又弹了回来,又到了卫大哥手里了。” 银针弹了出去可以理解。 又弹了回来是什么鬼? “你确定又弹了回来?” 安柏认真的点点头,“确定,我看见了。” 芽芽自然相信弟弟不会信口胡言。 可她也一直盯着卫望楚,的确没看到什么银针飞过去又飞回来,那说明银针很小,而且速度很快。 弟弟却能看清。 忽然想起安柏很小的时候和大家一起上山大鸟,他的准头就比周谭周平两位大哥还好。 芽芽看着安柏,忽然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本事。 安柏被她看的、笑的发懵,“怎么了?” “你很棒!安柏,你真的很棒!我也一直盯着卫大夫呢,可我只看到他手指动了动,别的什么都看不到,安柏,你真厉害!” 芽芽不遗余力的夸赞,安柏顿时红了脸,一双杏仁眼目光炯炯的看着姐姐。 “真的吗?那银针速度并不快……”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似乎都没有反应,难道她们都看不到那银针? 安柏不禁咧嘴笑了起来。 以前,跟着哥哥姐姐们用弹弓打鸟,他只觉得鸟飞的慢,他可以预判出鸟的飞行距离,很容易便打到了。 难道,别人竟然看着鸟飞的是快的? 饭后,姐弟两人歪在软榻的两边,安柏看《左氏春秋》,芽芽看娘的手薄。 二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他们在等卫望楚,等着问一个答复。 卫望楚这时候正在夏雨阁依山傍水的亭子里,给肖二爷和肖二夫人诊脉。 不得不说,夏雨阁建的漂亮,集肖家之灵秀,集肖家之气运,集肖家之财源。 就说这亭子,坐落在夏雨阁的后院深处,依水而建,只这打在湖底的桩子,就不知道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时值四月末,湖边圆圆的莲叶一个接一个,慢慢的向湖中铺展开去,好似谁在湖面上打下的一个有一个梅花桩。 有红色、银色、黑色的各色金鱼在莲叶中穿梭,不时地,跳出水面,吐个泡泡。 卫望楚眉头微皱,似乎是不敢确定。 肖二爷和肖二夫人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卫大夫,是有什么问题吗?” 卫望楚不置可否,取了一根中间带空的银管针,“肖二爷可怕痛?” “不怕。” 他就是想知道知道他的身子到底是出了什么毛病,自从九年前肖香儿出生,他虽然御女无数,却再也不能让她们成功有孕。 他看了很多郎中,皆说他的身体没有毛病。 他只当是妻子的毛病,是家里姨娘的毛病,他不断的往家里领女人,甚至在外面养外室,可是,个个都肚子平平,一无所出。 “需取你的心头血。” 什么? 肖二爷略一犹豫,便宽衣解袍,将健硕的胸膛露了出来。 “扎吧。” 卫望楚手握银管针往他胸口刺去,随着银针没入,肖二爷微微闷哼出声,额头豆大的汗珠嘀哩咕噜的滚落了下来。 肖二夫人吓的脸色发白,想给丈夫擦汗,却又不敢轻易动他,只好担忧的看着他。 暗黑色的血从银管针的另一端滴了出来,卫望楚取了一小瓷瓶接在下面,约么积攒了小半瓶,这才一下拔出银针,迅速敷上止血药粉。 细小的伤口很快就止住了流血。 肖二夫人靠过去,一层一层给他穿好衣裳。 肖二爷捂着胸口,面色沉沉的盯着地上几滴发乌的血,静静的沉默了许久。 “这血为何是暗红色的?” 卫望楚望着他淡淡的道:“毒。” “毒?” 肖二夫人不由失声叫了出来,“可,可,府州、京城,我们去看了很多郎中,都没——” 卫望楚静静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正因为,别人看不出来,但是卫大夫看的出来,这才正是卫大夫年纪轻轻便在京城声名远扬的道理。” 肖二爷抬起头,敬佩的望着卫望楚。 “敢问,是什么毒?我的性命可有忧患?” 卫望楚摇摇头,“这毒年岁已久,暂时还不能分辨,我需要回去细细研究。” 年岁已久? “有多久?” “至少,十几年,具体时间也要细看。” 肖二爷点头表示明白,却忽然又盯着他,问道:“我子嗣单薄,是不是跟这毒有关?” “有一定关系。” 卫望楚点点头,将那小瓷瓶收了起来,对肖二夫人点头示意。 “二夫人?” 肖二夫人却似乎尚未从丈夫被下毒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被卫望楚再三示意,这才将胳膊放在脉枕上,并盖上一方帕子。 “夫人和肖二爷的情况很是相似。” 嗯? 肖二夫人脸色一白,也要取心口血? “只是,夫人中毒时日浅一些,毒素还未尽归心肺,只需取颈间血即可。” 卫望楚另取了一根银管针,“请夫人看向肖二爷。” 肖二夫人脸色微微发白,一把拉住丈夫的胳膊,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将左侧脖颈露给卫望楚。 与取心头血的快狠准不一样,这次卫望楚将银管针贴着她的肌肤向上一挑,银针入皮瞬间,扎入血管,滴出来的血颜色也发暗,只是比肖二爷的要赤红一些。 同样收集了半瓷瓶,卫望楚给她敷上止血药。 肖二夫人用帕子捂住脖子,低头去看瓷瓶里暗红的血,眼眶一红,眼泪倏的掉下来。 肖家,是什么吃人的地方?! 她和相公竟然双双被下了毒! 用手随意抹了抹眼泪,她颤抖的问:“卫大夫,您确定我也中了毒?” 卫望楚点点头,“确定。” “有多少时间了?” “八九年。” 她的香儿刚刚九岁,怪不得再也怀不上了,怪不得—— 肖二夫人的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肖二爷脸色忽然一白,“卫大夫,您说我中毒已有十几年?” 他有三个女儿,大的不过才十七岁,小的才九岁,若他中毒已经十几年了,那女儿—— 肖二夫人的身子忍不住一僵,也抬头望向卫大夫,含泪的凤眼暗带期盼。 卫望楚恍若未闻,“毒气已入心腑,少说也有十年了。” 十年! 他的香儿才九岁! 一根炫拉、拉、拉,猛地,砰一声,断了。 “我还有救吗?” 肖二爷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 “有。” 卫望楚已经拎着药箱站了起来。 “具体解药,我这几日会配出来。” 肖二爷将身边的一个雕花盒子往卫望楚身边一推,“这是定金,若卫大夫能解我身体之毒,我再给您十倍报酬。” 肖二夫人心头一跳。 这盒子里有万两银票,本是请卫望楚看病的所有报酬,顺便想请他给香儿诊治一下疹子。 十倍报酬,十万两银子,这差不多要将肖家掏空了。 “卫大夫,请留步,我女儿香儿——” 卫望楚好似没听见,一手药箱,一手银票,飘飘然去了。 肖二爷抬手压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要起身去追的动作。 “二爷?” 肖二夫人心里一虚,眼神便有些抖。 “香儿是谁的种?” “什么?” 肖二夫人凤眼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二爷,您,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中毒至少十年,香儿却才九岁——” 肖二爷的牙齿咬的咯咯做响。 “二爷,您不能这样说啊,卫大夫说了,这毒对子嗣只是有一定影响,不一定就说是不能生呀,二爷,我,我是清白的,您想想,香儿长的多像您呀——二爷——” 肖二夫人声泪俱下。 香儿的眉眼在眼前晃过,香儿是肖家典型的长相,杏仁眼、鹅蛋脸—— “是他——?” 肖二爷再也忍不住,大胳膊抡起,大耳刮子“啪”的一下抽在她的脸上。 妇人顿时被打到地上,几乎要疼晕了过去,半张脸弹起来肿的像猪头一样。 男人仍不解气,一把抓住她的后腰,拎着腰带拎了起来,一个旋转,直接给扔到了湖里。 第119章:万里挑一 从夏雨阁出来,卫望楚快步走向春晓院。 他的小姑娘想必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此刻应该正等着他呢。 “卫大夫,您来了,小姐正在堂屋里等您呢!” 春枝的声音在院门口想起来,芽芽和安柏对视一笑,齐齐站了起来。 夏和也听到声音,从耳房里跑出去迎了过去。 “小姐,少爷,卫大夫来了。” “嗯,请他进来。” 卫望楚一迈进来,就看到了他的芽芽,一脸期待的微笑看着他, 眉眼一弯,男人笑了。 正准备出门去倒茶夏和被他的笑容晃了眼,步子一顿,绊到了门栏上,一个趔趄摔了出去。 “夏和姐姐你没事吧?” 芽芽心里觉得很好笑,面上却好似没看见她的失态,关切的问。 “没,没事,多谢小姐关心。” 夏和面红耳赤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向耳房。 “卫大哥!” 安柏三两步迎上来,拉住男人的胳膊,将他拉到八仙桌前。 “请坐。” 小小的人儿有很多问题想问,却抿嘴笑着不出声。 芽芽也跟过来,在他旁边坐了。 卫望楚将药箱往桌子上一放,却没坐,围着整个屋子转了一圈,不时的用手翘一翘墙壁。 娇娇说,郑家的凤翔院很有意思,主屋的厢房的整面西墙都是空心里,想必里面应该套着一层夹层,还有密道。 芽芽看着他的动作,心头一动,也想到了郑家的凤翔院。 果然,卫望楚见识多广。 安柏却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迷茫,这是在干嘛? 在夏和送茶进来之前,卫望楚已经视察完毕走到芽芽身边坐下。 取了银针,点了蜡烛。 “卫大夫,您喝茶。” 夏和脸上的红晕还未褪,语气也有些瑟瑟。 芽芽轻笑了一声,“夏和姐姐,我要治眼疾,不用你伺候了,你先下去吧。” 夏和应声去了。 卫望楚看着芽芽,笑道:“问吧。” 芽芽微微上前凑了凑,压低了生意,道:“上午的时候你是不是用银针打肖双双了?” 嗯? 还以为她会问伯爵府的事。 男人轻轻笑了,“是,你怎么知道?” 芽芽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悄声道:“你小点声。小心隔墙右耳,昨天咱们针灸的时候,就有老嬷嬷在角门那里偷看呢。” 男人看看自己的胳膊,轻笑出声。 “怕什么,昨天是故意让她看到的,今天不想让她听就没人能听。” 芽芽撇嘴,“这是人家家。” 你凭什么说了算。 “你俩平时就这么说话?” 芽芽点点头,安柏悄声补充了一句:“我们俩说话还要更小声一点。” 男人哑然失笑,“用不着这样小心,有护卫在房顶。” 嗯? 姐弟二人不明所以,难道卫望楚安排了人在上面? 男人起身打开旁边的一扇格楞窗,吹了一声口哨,一只白头黄嘴的巨隼猛地从房顶上略了下来,“砰”的一声扑到格楞窗上,只扑的那扇窗户发出吱呦呦的声音。 茶色的鹰眼挑衅的望向屋里的人。 “那,那只大鸟——” 芽芽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它,刚刚还在大表嫂的秋云堂见过。 “它是你的鸟?” 少女的语气微微上扬,带着不敢相信的确信。 安柏猛地站起来,兴奋的看着窗户上的巨隼。 “它,它是鹰?” 男人从药箱里拿出一瓷瓶,巨隼看到那瓶子登时兴奋的发出一声低哑的鸣啼,飞了进来,落在桌子上,直勾勾的瞪着卫望楚。 “它是隼,比鹰更容易训练。” 取了一只青头灰身的虫子,往空中一扔,巨隼翅膀微掠,尖嘴一下子就将那虫子咬住,往上一甩,瞬间吞下。 “隼?好帅啊。” 安柏的眼光都直了。 芽芽不确信的看着卫望楚:“你,你叫它一直跟着我?” 男人微顿,“肖家于你,无异于龙潭虎穴,你一个人进出我不放心。” 芽芽外头斜睨着他,“我可不是只在肖家才见过它。” 卫望楚扶额,略尴尬的咳了咳,竟被她早就发现了?他的少女总是这样敏锐。 “它有名字吗?” “小米。” “你做个它睡觉的窝,挂在我屋子的廊下,就叫它在那睡吧。” 芽芽不客气的把那装虫子的瓶子握在手里。 男人的眼睛微微一亮,少女第一次对他如此不客气。 巨隼看了看少女手中的瓷瓶,忽然在桌子上蹦跳了两步,蹲到少女跟前,一双茶色的鹰眼无害的看着她。 求食? 芽芽学着卫望楚的样子,丢了一条虫给它。 巨隼兴奋的双脚直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开瓶、拿虫、扔虫,往前冲了两步,头一歪,大嘴朝上一迎,就把虫子吞下了。 安柏也觉得新奇,兴冲冲的也跑过来喂隼。 巨隼难得一日能吃三只药虫,兴奋的又蹦又跳,站在芽芽和安柏身边,得意的望着卫望楚。 “这是药虫,不可喂食过多,一日一条最为适宜。” 芽芽和安柏还想再喂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巨隼歪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满的啊了一声。 卫望楚挥了挥手,“上去。” 巨隼不舍的一步三回头,最终不敢违命,从窗户飞了出去。 “哇,它好听话啊。” 安柏双眼冒出小心心,不舍的看着巨隼出去的方向。 “今后,它就住在这里,你想和它玩,吹哨子即可。” 卫望楚递给安柏和芽芽一人一个哨子,芽芽的大一点。 安柏稀罕的拿着哨子左看右看,想吹又不敢吹的样子,他忽然抬起头,问道:“要是两只哨子同时吹它会找谁?” 男人面不改色,“你姐。” “嘿嘿嘿,明白了。” 小安柏看着男人和姐姐,贼笑出声。 芽芽顿时有些脸红,白了一眼男人,又白了一眼弟弟。 “好了,现在可以放心说了。” 卫望楚看着少女微粉的脸颊,嘴角几乎要拉扯到耳根。“你怎么知道我用银针扎了她?” “我,我看到了。” 安柏求表扬一般的看着他。 “你看得到?” 卫望楚忽然伸出手,两根手指向一侧弹出,眨眼手指又一弯,成握拳状。 “看到了什么?” 芽芽一懵,只看到他手动了动。 安柏却肯定的道:“两根银针,飞出去,又飞回来。” 想了想,少你又不确定的道:“是连着一根极细的丝吗?” 要不然,实在不能解释银针又自己回来的道理。 卫望楚眼眸发出灼灼的光,“安柏,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能看到别人看不到东西?” 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安柏摇摇头,“也没有,大家都能看到,只是因为快,大家便没注意。” 卫望楚从右手手腕取下一皮制护腕,两根手指套入两个极细的丝做的环里,对着桌子,手指一拉,两根银针登时射入桌面。 安柏凑过去,“真的有丝!” 是两根极细的丝,比头发丝很细,半透明的白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再一拉,细丝猛地回弹,银针“嗖”的一声又收回到护腕里。 卫望楚转头看着芽芽,“安柏是一个练武奇才。” 芽芽也已经看明白了这个小机关,速度极快,一般人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安柏看的到,甚至看到那极细的丝。 卫望楚解释道:“你们知道猫为何特别容易扑到鸟吗?鸟在我们一般人眼里是这样飞的。” 说着,以手做鸟,做了一个飞快滑翔的动作。 “但是,在猫眼里是这样飞的。” 说着,以手做鸟,做了一个极慢的上下起伏缓缓前行的动作。 “所以,猫特别容易捕到鸟。安柏的眼睛便是万里挑一的猫眼。” 男人顿了顿,“不,怕是百万里挑一。” “真的吗?这么厉害吗?” 虽是问句,却是只是感叹。 芽芽甚至差点忘记眯眯眼,她觉得安柏实在太厉害了。 安柏有点懵,不解的看着卫望楚。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却偏偏能将快识破,你眼里的快和别人眼里的快不是一个级别,所以你能达到的快,也是别人达不到的。” 安柏还是有些懵。 他自小识字学习,虽然打鸟比别人准,但也仅此而已。 可卫大哥说他是百万里挑一,那意味着什么呢? “等回去,我给你找个师傅,你好好跟着他学,学了功夫,可以保护爹娘、姐姐。” 安柏呆呆咧嘴一笑,点点头。忽然又抬头问,“那功夫好的话,可以上战场当将军吗?” “上什么战场?爹娘就你一个儿子,你是要爹娘哭死啊?” 芽芽毫不犹豫的打断他。 “你想当将军?”卫望楚倒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你知道将军是干什么的?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你当好玩啊?” 芽芽恶狠狠的瞪着弟弟,恨不得给他一巴掌打醒他。 安柏嘿嘿一笑,“我就问问,姐姐,你别急嘛。” “安柏,你是不是不想参加明年的童试?” 芽芽心头一动,难道小孩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安柏摇摇头,“不是。我以前听母亲说,外祖父在滇西任六品通判的时候,在那种偏僻地方,他的月银也不够养活自己,常常要祖母给他送银子。上一届的状元郎也不过得了个翰林院编修从七品的职位,芝麻小官,月银不是更少的可怜?” 小少年人小鬼大的叹了口气,“那若是一般的进士,不是更穷了?我想给爹娘、给姐姐过好日子呢,自己都不够养活自己,咋养活爹娘、姐姐?” 九岁多的少年郎,想的还挺多。 第120章:传说中的百御丸 心里鼓鼓荡荡的都是暖意。 那场大梦里,爹娘和有她都死了,安柏最后孤身走天涯,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这世上他再也没有亲人,只剩下孤零零的他一个小小的人儿—— 犹如有一只手,猛地攥住她的心,用力的一攥。 芽芽眼眶微红,嗔怪的看了弟弟一眼。 “咋叫好日子?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才是好日子。叫你识文断字,也不是要你考进士的,是希望你能辩是非、懂道理,等你长大了,你想要做什么,考进士、种田、算账、杀猪、押镖都行,爹娘肯定都随你的。” 杀猪…… 安柏哭笑不得。 少女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上战场可不行!刀剑无眼,太危险。” 卫望楚看着两姐弟对话,眼里渐渐溢出笑意,这就是家人。 “你姐姐说的对,战场不适合你。” 男人先是肯定了芽芽,又道:“但安柏分析的也极有道理,文官升迁之路的确是难了些,要熬时间。武官的确要快一些,尤其是天子近臣。” 安柏目露精光,扳着手指头,说的头头是道。“上一届的武状元,当场便被封为正五品三等御前带刀侍卫,去年秋季围猎,从刺客刀下救了圣驾,便被提拔为正三品的一等侍卫了。” “啪!” 芽芽伸手就拍了安柏后脑勺一巴掌。 柳眉倒竖,一双眯眯眼狠狠的瞪着他。 “救个驾?能到围猎场刺杀皇上的,那能是一般人吗?那不比战场上的士兵功夫厉害多了?你知道当时有那多危险?那是拿命换来的!” 安柏吐舌,嘿嘿干笑。 卫望楚深深的看了一眼芽芽,“不如这样吧,你跟我学,练一练功夫的基本功,再学一些基础医理。” 男人晃了晃手里的皮质护腕,“想用好这个,功夫和医理都不可缺。” 安柏兴奋的眨眨眼,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这,这是要给我吗?” 男人点头,“你现在带着,只能简单的防身,你跟我学好了,你可以无声无息的,杀人。” 杀人? 小少年愣了一愣,转瞬却把护腕接了过去,双膝跪下。 “师傅,请受徒儿一拜。” 卫望楚点点头,“起来吧。” 安柏笑嘻嘻的起身,拿着护腕左看右看,套在手腕上,轻轻的将两个极细的环挂在手指上。 “这样挂着容易让人看出来,要用的时候,手指向下一捞就可以了。” 卫望楚指点着安柏,教他如何使用。 安柏第一次,还不娴熟。 “多练习一下就好了。” 芽芽看着高兴的弟弟,感激的看了一眼卫望楚,没说话。 男人却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镶嵌银缠枝叶的白玉镯子,银质枝叶形貌逼真,白玉细腻没有一丝杂质,“这是你的。” “我不要。” 少女毫不犹豫的拒绝。 卫望楚挑眉,“确定?” “确定。” 无功不受禄,弟弟要他护腕已是不该,可那是能在关键时候保命的东西,要就要了。 这值钱的白玉镯子——还不知道是肖家哪位付的诊金,她才不要! 男人双手握住镯子,猛地一拔,镯子登时从中间断成两半。 …… 她不要,就毁了? 好大的脾气! 好大的豪气! 有钱烧的? 芽芽顿时无语。 安柏却猛地靠了过去,发出惊叹的声音,“哇,这是什么?” 镯子的四个宽口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密密麻麻的细针。 针极细,且短,发着幽幽的蓝光。 “毒针。” 芽芽一愣,俯身过去细看。 “这镯子我在十几天前就开始做了,原石是我挑的,根据你的手腕设计的,也是我一点一点雕出来的,这毛细针也是我做的,毒也是我淬的。” 男人略得意的看着她,“毛细针扎在人身上不留任何针眼,这蛇口毒却瞬间可以进入人的身体,数不到五个数就能游走至血液,让中毒者昏迷,半个时辰左右可以醒来,若不服解药,三日后,将死于心肺麻痹。” 这么厉害! 不但可以让人逃离瞬间的危险,还可以让人大摇大摆的离去,洗脱杀人嫌疑。 “要不要?” 芽芽咬牙看着他,犹豫一瞬,细声道:“要。” 这保命的东西自然要了! 不要她是傻瓜。 卫望楚轻笑出声,将镯子合在一起,递了过去,“按压这个叶子便可以轻松把镯子分开。” 芽芽略戴羞赧的接了过去,毫不犹豫的套在手腕上。 真是按照她的尺寸做的,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既不空荡显大,又不紧箍着她,让她难受。 “怕你伤人的时候不小心划到自己。” 男人看着她腕上的银白镯子,眼睛里的笑意更浓,又取出一个小瓷瓶,到了一粒药出来。 “吃了它。” 卫望楚看她毫不犹豫的便接过去吃了,心里一暖。 “它号称可御百毒,实际却没有那么大的功效,只是对付你的蛇口毒,还是绰绰有余。” 嗯? 芽芽顿时愣住。 “百御丸?” 传说中,明空道人的师傅炼化的,全天下只且只有这一颗。 这下轮到卫望楚吃惊了,他歪头审视的看着少女,“你听说过?” 这世上,知道这百御丸的只有他和他的师傅明空道人。 明空道人花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想要破解这药的配方,却始终做不出来,只勉强做出一款十御丸。 少女摸着自己肚子,懊恼自己手太快,怎么就一下子就吃进去了。 这是真真正正价值连城的东西。 “我,我能吐出来给你吗?” 芽芽羞赧交加,又心虚不已,不敢直视卫望楚的眼睛。 “百御丸遇水即化,此刻便已经流遍你的四肢百骸,除非生吃了你——” 他说的狠辣,表情却略显轻佻,语气更是陡然暧昧。 少女不由往后退了半步。 什么意思? 难道要了她的身子,就也能解百毒? 安柏听不懂他话里的暧昧,心头一紧,“如果被别人知道我姐吃了百御丸,那不是都要来生吃她?” 男人轻笑出声,睨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少女,又看着安柏。 “你当你姐姐是唐僧肉呀?既然被吃了,那这世上便再无百御丸了。” 安柏顿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本来这世上知道百御丸的便不出三个人。” 男人转头看着少女,追问道:“你如何知道百御丸?” …… 芽芽的手紧紧攥着,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它的名字真的就是百御丸吗?我只是听你说可御百毒,随口叫的。” 这心虚的不能再虚的表情,这假的不能再假的托词。 男人轻轻一笑,没再追问。 他的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迷,他在等她自己开口解释的那一天。 打开满是宝物的药箱,翻了翻,找出一大红色瓷瓶,倒出一粒递给安柏。 “十御丸,我师傅模拟百御丸做的,名字差了十倍,效果怕要差出几十倍来。” 安柏接过来也是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 “聊胜于无,算是强身健体吧。” 男人说完,指了指身边的椅子,对芽芽道,“坐下,针灸了。” 少女略带不安的看了他一眼,乖巧的坐下。 喂糖,针灸,药熏,一条龙。 安柏静静的看着,卫望楚简单的讲解了一下这几个穴位。 “这是四神聪穴,主治失眠、多思、抑郁。” “这是鱼腰穴,可镇静安神,疏风通络。” …… 小安柏暗暗记着一个一个的穴位和功效,不明白的问。 “师傅,我姐不是治眼疾吗?为什么您给她通的都是管失眠多思的穴位?” 卫望楚面不改色,“你姐的眼疾本就是因脑病而起,失眠抑郁与眼疾是分不开的,一好百好,一堵百堵。” 安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您昨天打三表姐的是哪个穴位?” 男人指了指胳膊肘处,“此为少海穴,少阴心经经水所汇之处,人体少阴为六经之最里,海纳诸川之汇,牵多经之病。封住此穴,瞬间可使她的小臂、手腕、手掌失去控制,猛地放开,她必然自然回收,便尽数泼到自己身上了。” 安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等会儿我绘一张人体穴位图给你,标注几处要害大穴,你先记住,至少危急关头可自保。” 男人看了看少女安静聆听的侧脸,眉眼一弯,“其余的,慢慢来。” “嗯。” 小少年用力的点头应下。 “师傅,肖家这几位表姐的脸——” “我给下了点药,没什么大碍,只是三天之内若不能止痒,怕是要留疤了。” 果然是他。 安柏看了一眼绷着身子不敢动的姐姐,轻声问,“是因为他们说姐姐的坏话吗?” 男人未置可否,只淡淡道:“肖家,脏污之地。” 背后说他的小姑娘的坏话只是小惩大戒,想用他的小姑娘顶替她们去受罪,才是罪无可赦。 一方面,她们个个都不肯嫁去伯爵府,不肯屈就那个半人半鬼。 另一方面,她们又眼红芽芽即将嫁入勋贵之家,享受让她们嫉妒到眼红的富贵荣华。 “三表姐昨天说的我姐姐要和伯爵府议亲是怎么回事?” 安柏最不安的便是这个了。 伯爵府,祖上曾是勋贵人家,如今虽然败落了,可怎么会愿意和农家女议亲? 实在诡异,除非—— “你姐议亲的对象是我,和他伯爵府没有半点关系。” 嗯…… 芽芽斜着眼睛睨着他,她什么时候要和他议亲了? 安柏也愣住了,这,来的有点突然。 “不出意外,今日媒婆便会上门向你爹娘提亲了,想必,你爹娘想等你回家问问你的意思。” 芽芽和安柏两脸懵圈。 “你既然吃了我的聘礼,想必也是不会拒绝了。” 什么聘礼?吃了? 第121章:伯爵府的秘密 传说中的百御丸是聘礼? 价值连城的丸子,作为聘礼也实在是非常非常非常超纲了。 只是,只是—— 男人笑吟吟的看着她,“你放心,我的聘礼不止这个丸子,还会有别的的。” 安柏终于反应过来,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大哥变师傅,还没一个时辰,又变成姐夫了。 有这样一个厉害姐夫在,姐姐还怕什么肖家? “我什么——” “嘘——” 男人的温热干燥的手指忽然压在少女水润的唇上,“别说话,小心银针动了位置。” 一切被安排的妥了,在这让她不安的肖家,她终于靠上了这棵大树。 只是,为什么觉得有什么不对呢? 男人感受着指腹传来的微凉水润的触感,忍不住轻轻摩挲了一下。 少女登时猛地往后一躲,动作太急,晃动脸上的银针,额头上那只点燃的药熏包顿时掉了下来,滚到少女脸颊上。 “啊——” 芽芽闭上眼睛,痛的轻呼出声。 卫望楚即时出手,徒手捡药包,扔在地上。 少女娇嫩的脸颊转瞬就跳起来几个晶莹剔透的水泡。 “你——” 芽芽睁开眼睛,斜着眼看了他一眼。 你傻吗?那药包是点燃的,徒手去抓,不烫吗? “你怎么徒手去拿,不烫吗?” 顾不得脸上传来的热辣辣的刺痛,少女忍不住轻声责怪。 安柏被这一系列的变故吓了一跳,终于反应过来。 “姐,你怎样?你脸上起泡了!” 男人盯着她脸颊上烫起来的水泡,脸色晦暗不明。 早知道她特别抗拒肢体接触,为何在她治疗的时候忍不住去动她? “你,你的手指怎样?” 男人的眼神让少女有些不自在,瞥了一眼他的手指,轻声问道。 这个时候,不问自己的脸,却关心他的手指。 “有点痛,忍着点。” 卫望楚暗叹一声,烧了一根银针,挨个刺破少女脸上的水泡。 本就火辣辣的刺痛,针扎上反而一点感觉也没有了。 男人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瓶软膏,厚厚的糊了一层在她的脸上。 冰凉的触感顿时缓解了火辣辣的痛感。 芽芽轻轻嘘了口气。 “只要疼,就抹一层。” 芽芽轻轻应了一声,垂下眼睑去看他的手。 “我的手没事,皮糙肉厚,不怕烫。” 男人举起手在她面前翻了翻,果然两根手指上甚至没留下什么红色痕迹。 少女顿时不吱声了。 卫望楚心里懊恼的很,也不说话。 安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忽然问道。 “师傅,那伯爵府门第显赫,为何想要在肖家找媳妇?大舅舅和大表哥虽然都是秀才,可毕竟还是没有功名,肖家只能算是小商户。” 卫望楚眉眼已经回复沉静,淡淡的反问安柏。 “伯爵府上的嫡三少爷是我的病人,你可知他得的是什么病?” 安柏摇摇头。 “这三少爷天生残疾,从娘胎里背出来一个大如婴儿头的瘤子,随着年纪长大,脑袋越长越大,瘤子越长越大,偏偏身体却不长,到如今已是弱冠之年,头大如斗,瘤大如斗,身子却仍就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头大如斗,背后瘤大如斗,整个身子却如婴儿? 完全想象不出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怪不得肖双双说根本不是人。 安柏惊诧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芽芽却面色淡淡,嘴角微勾。 她早知道。 卫望楚看着芽芽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的少女似乎总是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用了好久,安柏才将这消息消化完。 “这样的人为何还要成亲啊?” 卫望楚不说话。 芽芽轻声道:“富贵人家愚人愚己的把戏,你理他作甚?” 不过是娶妻留后,致于怎么留,无非是过继、借种两种路子,只是伯爵府三少爷的毛病知道的人甚少,就算是肖家也未必知道的多清楚。 卫望楚轻声道:“伯爵府看上的是肖家二房的二姑娘。” 现在已经及笄的肖淼儿。 “肖家老夫人和二夫人知道内情,肖家老夫人又早就和贺经历家通过气,要把这姑娘嫁给他家二少爷。可是,又不舍得放弃伯爵府这门贵亲——” 说着,看了看他的芽芽。 “所以,她们想让我姐去嫁给这个怪物?” 安柏心寒似冰。 只当,肖家对姐姐就像对肖萍儿表姐一样的,搭上门有利于肖家的亲家。 没想到,她们这么恶毒,竟然是想将姐姐直接推进火坑。 小小少年手脚冰凉,气的有些微微发抖。 嫁给那个怪物,姐姐这一辈子不就完了?! “肖双双开始应是不知道内情,不满意这样的好的婚事不给肖家的姑娘,却反而要给芽芽,跑去肖老夫人那里闹事,却偷听到老夫人和二夫人的对话,知道了一丝半点。” 知道了,仍旧是矛盾的嫉恨。 嫉伯爵府显贵的门楣,恨怎么不是一个完整的丈夫。 “那现在怎么办?她们若是强行要姐姐嫁到伯爵府怎么办?当年娘——” 难道要姐姐像娘一样,跳崖毁容? 安柏急的都快哭了。 芽芽拍拍他的手,“别急,安柏。” 有看着卫望楚,“到时间拔针了吧?” 少女倒是真的不急,一脸的淡定。 卫望楚把银针一根一根拔出来,少女晃了晃脖子,舒服的叹了口气。 “我和娘可不一样,娘是在肖家长大的,对肖家有情分,宁肯伤害自己也不会伤害肖家。” 芽芽笃定的看着弟弟,“肖家看不起爹爹,自小便欺他辱他,肖家也对不起娘,若不是为了我还有点用处,怕是一直也不会理会娘。” 安柏点点头。 “肖家于我可没什么情分、恩德,逼急了,我到伯爵府落住脚的第一件事就是借伯爵府的力量,灭了肖家!” “所以,她们不会强迫我的,我们就等着看她们有什么欺骗的手段能哄着我心甘情愿嫁给那个怪物!” 卫望楚欣赏的望着分析的头头是道的少女,及时的打断了她。 “你已经与我议亲,还说什么嫁不嫁给别人的?” 少女目光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一丝犹豫是不是该和他和盘说出一切? 若是,他因为把她当成脏污的怪物,再也不理会她了,怎么办? 芽芽不忍直视的闭了闭眼。 往事不堪回首。 天哪,她这样一个被千人万人折磨过的脏女人,怎么配—— 如果眼前有一摊沙子,她会毫不犹豫的把头埋进去。 “肖家有这么多姑娘,怎么也轮不到你去。” 安柏看看淡定的姐姐,又看看更加淡定的师傅,顿时放了一半的心。 第122章:失魂 安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师傅,那天肖双双怎么会忽然发疯一样的把事情都说出来的?” 芽芽也好奇的看着他。 肖双双的后来表现实在是奇怪之极。 纵然她一向骄纵娇蛮,却也没有做过如此没脑子的事。 先是说出了肖家藏着掖着秘密,又大骂自己亲娘,说什么二房把持肖家之类的话。 简直是大逆不道。 男人轻飘飘的道:“寒食散。” “魏晋时期曾风靡全朝的寒食散?我看书上说,寒食散可使人癫狂,需赤衣裸怀,快走发汗以散热,竟然还有这种作用?” 安柏呆呆的看着卫望楚。 “我精炼改良了,在里面又加了一味曼陀罗,闻之便可失魂,若是不小心吃了,那便会勾起肚子里最恶的鬼。” 卫望楚看安柏好似不甚明白,轻轻笑了笑。 “那鬼也是她,只是平日里被她深深的藏在心底,从不放出来咬人。吃了我的药,不过让她说出了心底的话而已。” 小少年似懂非懂。 芽芽却明白了。 肖双双的那些话,不管是讥讽她,还是谩骂她的亲娘,都是她心底压抑已久的真话。 可笑她以前还当她是个率真的好姑娘,只是被宠坏了,有些任性跋扈。 呸! 卫望楚轻轻敲了敲桌面,道:“不出意外,她们应该快来了。” “谁?” “痒的受不住的那些人。” “肖双双和肖香儿?她们来干什么?” “来求你姐姐原谅,来求我治病。” 过了这半天的时间,她们也该反应过来他选择性治疗的原因了吧。 是反应过来了,只是她们可能一时半会过不来。 用了卫望楚的药,肖淼儿的痒转瞬就止住了。 肖香儿想用她一点药,她却不给。 “卫大夫说了,这药只适合我用,也只够我用的,给你一点,我就不够了,少用一点,我会烂脸的!” “什么只适合你用,我们不是一样的毛病?你用得我就用的!” 肖香儿痒的不行,可想想肖双双抠破的皮,又不敢抓,心里又是烦闷,又是郁燥。 快疯了。 “你要用,你找卫大夫要去!我就这么点——” 肖香儿见姐姐怎么都不松口,对着丫鬟使了个颜色,直接朝拿药的丫鬟攻去。 一个抓胳膊,一个抓腿,肖香儿直接亲自上手去掏。 肖淼儿的丫头见状,也连忙迎了上去,只是丫鬟只敢打丫鬟,却不敢打主子。 肖香儿只差一点就拿到了。 肖淼儿亲自上去,一手捏住妹妹的手。 “你是想害的我烂脸吗?” 肖香儿用另一只手去抠她的手,“我不用我就要烂脸了!” 肖淼儿控制住她的另一只手,“卫大夫说了,你是惹了脏东西才得的病,和我的病不一样。” 妹妹到底打不过姐姐,很快便败下阵来。 大哭着道:“我哪里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我说的脏东西不就是说乡下来的那个土包子——” 哭声戛然而止。 姐妹俩你看我我看你,忽然想到了什么。 肖淼儿伸出一根手指,点出了重点。 “双双也说芽芽是脏东西、土包子,卫大夫也没给她治——” 肖香儿擦了擦眼泪,“难道,卫大夫是为那个土包子出头?” “去,快找娘去,让娘给你作主!” 姐妹俩也不打了,双双向夏雨阁跑去。 气喘吁吁的穿过花园,拐过回廊,终于到了爹娘的堂屋。 “娘,娘——” 姐妹俩也没敲门,直接冲了进去。 这是什么凌乱的画面? 两姐妹顿时呆在了当地。 肖二爷双目赤红,骑在一个女子身上。 她们娘亲,半边脸都是红肿的,浑身湿漉漉的呆坐在地上,目光呆滞,看到女儿们进来,眼里亮光一闪,狠厉的大喝:“滚出去!” 姐妹俩齐齐一哆嗦,却没有挪步。 肖二爷身上动作不停,一双失了理智的眼睛去直勾勾的盯住年仅九岁的肖香儿,嘴角一勾,挂一起一个阴森的笑来。 肖二夫人顿时被吓的魂飞魄散,猛地从地上扑过来,一把抱住肖二爷的腰,对着女儿大喊:“走!” 肖淼儿先回过神来,一把拉住妹妹猛地回头往门外蹿去。 离秋云堂不远有个小院子,叫秋意楼,肖双双住在这里。 此刻,一向安静的闺房里传出来支支吾吾嗯嗯啊啊的声音,间或有什么重物或者瓷器被摔到地上,发出闷响声,或者碎裂声。 肖双双的双手双脚都被捆住,最里也塞了好几条帕子,堵的严实 她像一条离了水的鱼一扬,上下翻腾,扭曲,挣扎。 她双目赤红,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的几个人,眸子里尽是怨恨、愤怒和杀意。 她的脸色发着不正常的潮红,脸上的疹子也比之前更红,那些破口处正往外渗着血水,额头脖子等凡是裸露的肌肤具是汗哒哒的。 “娘,您看,双双这是怎么了?我就这一个女儿……” 肖大爷站在肖老夫人身旁,忧虑的望着自己女儿。 肖大夫人坐在肖老夫人身边,靠着丫头,勉强撑着不让身子倒下去。 听到丈夫的话,一双细长的眸子不由上挑,眼风凌厉的扫了丈夫一眼。 肖老夫人拍了拍大儿媳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看着像是服用了五石散,只是又与五石散有些不一样。” “五石散?” 肖大爷不由轻轻跟着念了一遍,“这药不是早在很多年前就被全部清毁了?” 毁了? 呵呵,善用毒的人家,哪家不备着点禁药,她们肖家不也有吗。 肖老夫人没说话,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儿子,眼里难掩恨铁不成钢的鄙夷。 “来,说一说,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一开口,肖双双的贴身丫头便被绑着押了上来 双眼通红,双颊红肿,身上也满是脚印尘土,想来已经挨了不少打。 “那日二夫人叫小姐亲自去秋云堂找卫大夫看诊,小姐说,不就是咱家请来给人看病的一个破郎中,还要本小姐去将就他,耍什么破架子?正好二少爷在,二少爷说,就是京城的达官贵人请卫大夫去看病也是供着哄着,这人乖张的很,从不为了银子给人看病。小姐说,装什么清高?不为银子,还能为了什么……” 小丫头声音微微颤抖,却仍强撑着,尽量一字一句的说清楚在场每一个人的的每一个动作和每一句话。 “后来,小姐到了秋云堂,二夫人说,双双啊,你也太没有忍耐性了,就一晚上就抓破了,这么大的姑娘了,破了相,怎么找好人家?小姐说,二婶您管好自家两个姑娘就得了,我的事,有祖母有亲娘,还用不着您操心。小姐对卫大夫行了福礼,说,听闻卫大夫医术高超,享誉京城,特来求您救救小女子,小女子的脸痒的人家一晚上都没睡好……” 小丫头只鹦鹉学舌,说了每句话,却不敢学主子的语气,只是听到这里,众人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蝉,不自觉套上肖双双的语气——狠厉起来就像个母老虎,撒起娇来,就像是个青楼女子。 耐着性子,一字一句的听完。 老太太久久没说话。 “肖家三个姑娘都得了疹子,却独独只治了一个……真是祸从口出啊!” “娘,您的意思是卫大夫是为芽芽出头?” 肖大爷、肖大夫人也都听明白了关窍。 肖大夫人冷哼一声,“卫大夫也是见多识广的,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值得——” 话头一止,转脸看着身后战战兢兢的丫头,“去叫武儿来。” “难道卫大夫和芽芽有什么瓜葛?芽芽这丫头现在看来,又黑又土,倒是不知道如何能吸引了卫大夫青睐?” 从男人的眼光来看,芽芽眼小脸黑,身材瘪瘪的,实在看不出什么吸引力。 肖大夫人哼了一声,“有人爱媚色,有人爱娈童,有人——爱**,这有什么好不能理解的?” 肖大爷呼吸不由一滞,低下头没说话。 肖老夫人不满的看了一眼大儿媳,“你身子不好,就少管点事吧!你伺候不了他,还不能让别人伺候伺候他了?” “我,我哪里是——” 肖大夫人气息有些不稳,想争辩,却又在婆母的注视下住了口。 “这么多年,老二房里断断续续添了多少人?他房里呢?没有一个姨娘、通房,也没往家里领什么烟花柳巷出来的不三不四的,给足了你脸面,男人,偶尔贪个新鲜,你就知足吧。” 肖老夫人再度开口,语气已经带了淡淡的不悦。 “若是他早些年便风流一些,我也不至于只有两个孙子了。” 肖大夫人低下头,轻声认错,“是,娘,我错了。” 眼波流转,恨意绵绵。 肖武很快便来了,看到妹妹的样子吓了一跳。 “妹妹,这是怎么了?” “你先不要问你妹妹,祖母问你,你是不是喜欢芽芽?” 肖老夫人的问话叫肖大夫人微微侧目瞟了她一眼。 小时候,肖武喜欢芽芽还说的过去,长的好看,比肖家几位姑娘都长的好看,如今,又黑又土,有什么好喜欢的。 肖武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关联,不敢轻易作答,只道:“那是多小的时候的事了,祖母为何这样问啊?” 肖老夫人定定的看了看孙子,“那我问你的芽芽的事,你如实说。” 肖武点点头,“那自然会如实说啊。” “卫大夫和芽芽什么关系?” 第123章:叫个小倌伺候 肖武心头一跳,余光里妹妹还在如一条被捕的鱼一样的挣扎. 难道妹妹如今的样子和芽芽有关系? 为何忽然问芽芽和卫望楚的关系? 肖家一向重规矩,女子私下与人定终身有损女子闺名,不管芽芽和双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应该毁了芽芽名声。 “没什么关系啊。一个村的?也不是,卫大夫事武家庄的,咱芽芽是春山村的。” “没什么关系,他为何替芽芽出头?” 肖大夫人不满婆母如此审儿子,直接让丫头再说一遍事情的经过。 肖武听完,不满的看看肖老夫人又看看爹娘。 “这跟芽芽有什么关系?卫大夫这人本就是特别乖张,给不给人看病全看自己心情,双双和香儿本来就性格跋扈,显然让他很不喜欢。再说,芽芽找他看病已经好几个月,关系也不错,见人欺负她,就替她出头不也很正常?” 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兀自挣扎的妹妹,“我早就告诫过她,对卫大夫态度好点,就是不听。” “他俩没有私定终身?” 肖老夫人关注的显然并不是卫望楚给不给肖双双看病。 肖双双如今理智全失,显然是中了五石散,等药性散了,也便没事了。 生疹子更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但芽芽和卫望楚的关系牵扯到肖家和伯爵府的亲事。 若是卫望楚真的看上了芽芽,那伯爵府这事就要换人了。 “没有,怎么会?” 肖武说的斩钉截铁,“小姑管的多严啊,再说,卫大夫多大年纪了,见过的姑娘不得挤满一屋子了,他哪能看上芽芽呀?” 肖大爷认同的点点头。 芽芽现在生的的确不好看。 肖老夫人想想卫望楚对芽芽的态度,没吱声,目光却不断瞟向床上被绳子捆的结实的肖双双。 不得不说,肖双双和肖淼儿姐妹自小吃的不错,身材都骗高大一些,此刻捆的结实,也算山峦起伏、玲珑有致。 只是,若是嫁到伯爵府,肖双双的性格能活几天? 肖大夫人看着婆母的目光,心头一跳,婆母这神情是什么意思? 若是芽芽跟了卫望楚,那伯爵府的亲事不是要换人? 婆母一向主张肖淼儿嫁入贺经历家,肖香儿太小—— 那她的双双不是要惨了? “武儿在春山村住了一个月,想来还是了解的。看来,他二人并没有什么儿女私情。” 妇人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婆母,试探的问:“娘,卫大夫这么大年纪一直没有成亲,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隐情? “比如,他可能喜欢的不是女子呢?” 肖武垂下头,无语。 肖老夫人摇摇头,“卫大夫这个人,极少与人来往交际,我早年间便打听过他,什么也打听不到。” “不如,我们送个小倌给他,试试?” “娘,你不要瞎弄了,万一惹恼了他——” 肖武立马抬头阻止。 肖大夫人倚着丫头换了个姿势,“又不是要送到他床上,就找个长的好的、有经验的小倌去他院里伺候,勾一勾试试呗,说不准就投其所好了呢。” 我的天呢,事情这是要朝哪个方向发展啊。 肖武无奈的看着他亲娘,“娘,不就是要找卫大夫给妹妹看病吗?他也不是小气的人,叫妹妹给他认个错,给芽芽道个歉,这事还不容易吗?” 肖武对于伯爵府的事一无所知。 单纯以为就是妹妹看病的事。 那不简单嘛! 只要芽芽一开口,卫大夫立刻给治。 肖大夫人白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臭小子。 “你妹妹这样怎么道歉?” 肖武拍着胸脯道:“我去,我去给芽芽说说,一定能请了卫大夫来给妹妹治病!” 肖大夫人却不理他,看着婆母道:“娘,你觉得呢?万一他没有这方面的喜好,也不过是换了个人伺候他,若是他有,那不是——” 肖老夫人沉吟不语。 肖武停下要离开的步子,无奈的回头看着自己亲娘,“娘,卫大夫真没有那方面的爱好!我在春山村住了一个多月,我看的明白呢,他真没有。” 肖老夫人浑浊的眼睛忽然抬起来,看着孙子。 “芽芽说,都是她每日上武家庄找卫大夫看病,你也不是天天能见到卫大夫,你如何这么确定?还是说,卫大夫和芽芽的关系不一般?” 肖武语塞。 又回到了芽芽私定终身的问题。 “感觉!” 肖武略带羞赧的道,“感觉!是不是喜欢男人,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肖大夫人微微敛了神色,“又有人骚扰你?” 肖武生的貌美,那些有断袖龙阳之好的,见到他难免会动点心思。 只有,肖家的势力更强大了,才能保肖武免于被那些龌龊骚扰。 肖武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只是,卫大夫眼神清明,我可以断定,他绝对没有那个心思。” 肖大爷也审视的看着儿子。 他年轻的时候,也少不了遇到这样那样的权贵,对他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少年郎被一家三口看的有点发毛。 “祖母,爹娘,不就是给妹妹看病这点事吗?我现在就去找芽芽和卫大夫,这会子,卫大夫肯定在给芽芽治眼疾,我这就去,你们别胡来。” 说着,肖武三两步冲了出去。 肖大夫人幽幽的看向婆母。 “娘,我们怎么都要试试,武儿如今在外奔走,文儿若是明年能高中,也要初官场,若是咱朝中无人,他俩少不了又——” 说着看了看自家相公。 “淼儿若是嫁入贺经历家,她公爹的兄长已经是五品京官,再加上我爹爹,得他们的照料,文儿不管是留在京中,还是外放,想必都容易的多。” 言下之意,肖淼儿和贺家的亲事不能动。 大儿媳到底是官家出身,看的清形势,知道贺家对肖家的重要性。 肖老夫人心里到底是顺畅了许多。 相比之下,肖二夫人商家出身真是扶不上席面了。 “贺经历家的嫡二少爷,也是个可造之才,日后,若他也能高中,那他和文儿互相扶持,由文儿替咱家看着他,于淼儿也是一大幸事。” 肖大夫人说的,可谓是思虑周全了。 与贺家结亲,可不是只有我们肖文赚便宜,肖文日后能替淼儿撑腰,也卜算亏待了淼儿。 “再说伯爵府,毕竟是勋贵之家,瘦死骆驼比马大,他们在朝中的人脉势力,那可能贺家都不能比。” 肖大爷看着侃侃而谈的妻子,没有说话。 “只是,双双是个没本事的,性子直,心里又藏不住事——” 肖大夫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伯爵府水深,这说亲的三少爷又是那样的情况,双双这样的性子,怕是活不过两天去。若是双双但凡是个能忍的,能在伯爵府上站稳脚跟,这好事也便宜不到芽芽头上。” 肖老夫人看了看床上躺着的肖双双,神色不明没有说话。 肖双双容色不俗,只是的确是被娇惯坏了。 跋扈有余,心机不足。 “老大媳妇,不是我说你,你爹爹如今在贺州安抚使司任从六品副使,你们钱氏也算是贺州大户,你虽然是庶女,可到底是在大宅子里长大的,见惯了大宅子里的阴私,怎么教养个女儿就教养成这个样子?” 肖大夫人低头不说话。 “你看看双双,任性跋扈,心机城府却一点也没有,如何能担得起肖家嫡女的大任?” 肖家嫡女的大任就是以己之身,换肖家之富贵。 肖大爷看了看亲娘,“娘,双双的事也不能全怪她娘,双双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事事宠着她,才把她——” “行了!” 肖老夫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刚刚被媳妇怼,她这个当娘的替他出头。 现在反过来又替她媳妇出头来说她这个娘,真是个笨蛋儿子! “没说你就无辜!双双如今这个德行,你们两口子都要负责任!” 肖老夫人叹了口气,继续道:“双双这个德行,以后嫁个小门小户,只求不给肖家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肖大夫人垂着头,嘴角微微勾起。 她本就打算让她的双双低嫁,小门小户最好,肖家势大,给能给她撑腰。最好婆母、妯娌关系再简单一点…… “娘,都是我不好,把双双养的不知天高地厚,您罚我吧!” 姿态做的不错。 娘家毕竟是从六品的朝廷大员,虽然不是嫡出的,可到底也算是家学渊源,能做如此的低姿态,已经是很不错了。 肖老夫人脸色微微和缓一些,“罚你有什么用?双双已然成了现在的性子。只求她吃一堑,长一智吧,这次吃了亏,看她以后嘴巴有没有把门的!” “这次,儿媳一定好好教训她!” 肖大夫人眼里精光微闪,“只是,芽芽和伯爵府这边——?” 老太太看了看大儿媳,“如果卫大夫和芽芽没什么特殊关系,你又能笼络住芽芽,芽芽这步棋,是个好棋。” 肖大夫人低眉顺眼的道:“按武儿说的,卫大夫和芽芽应该没什么,只是——” 妇人眼珠子一转,“我毕竟只是大舅母,成日病着,在肖家又不管事,毕竟掌家的事二弟妹,笼络芽芽的事,儿媳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太太忍不住呼吸一滞。 “不过,儿媳这边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可以送到卫大夫院子里,这人长的乖巧,做事也很有谱,倒是可以一试。” 肖大爷脸色微微一变。 肖老夫人点点头,“那就这么办,试试吧。” 若是他真的喜欢小倌,那芽芽和伯爵府这事也就明朗了。 第124章:都发疯 “小姐?小姐!” 肖淼儿和肖香儿的丫鬟跑的慢,才在夏雨阁后院站住脚,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就看见自家小姐惨白着脸慌慌张张的从堂屋里跑了出来。 半掩未掩的房门吱吱悠悠的带出来一丝屋里的景色。 有眼尖的丫头看见了一丝半点。 瞬间,一个个都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丫鬟们看到主子的不堪,被卖或者被毒哑都是好下场,不知不觉的找个由头处理了,才是可怕。 丫鬟们低眉敛目,不等小姐们跑过来,便齐刷刷往外退。 直退到大门外,看小姐们跑过去了,这才齐刷刷的跟在后面跑。 装模做样的大喊,“小姐,慢点,慢点!” 肖家二房两姐妹实是被吓的不轻,压根儿没注意丫鬟们的异常,只顾看着脚下一路狂奔,直到进了肖淼儿的夏福馆。 哐当一声,姐妹二人把大门紧紧关上。 仿佛身后跟着恶魔在追她们,根本顾不得身后的一众丫鬟。 门栓落锁,姐妹二人虚脱般的坐到地上。 肖淼儿脸色惨白,大口喘息不止。 她才14岁,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虽然已经对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那么无知,可看到活生生的人实情实景的演绎出来,尤其男主角还是自己的父亲,这震撼不可谓不大。 肖香儿更惨,还不到十岁,这一路跟着姐姐狂奔,身体已经完全吃不消,心好似要跳出胸膛,嗓子干的好似糊了一张干巴巴的宣纸,什么也说不出,只能坐在地上不断的咳嗽和干呕。 她对男女之事完全不懂,只隐隐的猜测父亲大概是在做什么事情。 对她冲击更大的是父亲看他阴恻恻的眼神,和半边脸都肿起来的母亲扑到父亲身边,抱住父亲冲她大喊的神情。 父亲一向儒雅,从未见过他如此狰狞的表情,更没见过他如此阴森的眼神。 那是个什么眼神? 好似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那眼神让她从头麻到脚后跟。 而且,母亲那带着巨大恐惧的神情是什么意思呢? 父亲,要杀了她? 留在夏福馆伺候的丫头应声赶来,看到小姐们的样子,不明所以的道:“二小姐,四小姐?” “这是怎么了?奴婢扶您起来吧?” “四小姐,要喝点水吗?” 肖淼儿恍若未闻,只自顾自的坐着一动不动。 肖香儿终于缓缓止住了又咳又呕,一脸鼻涕和眼泪的望着姐姐,甚至忘了用帕子去擦一擦。 身后的丫头们都追了上来,站在门外大口喘着气,你看我,我看,谁都不敢上前敲门。 好半晌,肖淼儿渐渐回神,冲丫鬟们伸伸手,无力的道:“扶我起来。“ 有丫鬟上前,去扶两位小姐。 肖淼儿腿软的不行,靠在丫鬟身上勉强站了起来。 “小姐,外面?” 外面的丫鬟适时的出声,“小姐,您给开门,奴婢进去服侍您。” 肖淼儿挥了挥手,有婆子赶紧过去开门。 肖香儿的丫鬟惨白着一张脸走到自家小姐跟前,问道:“四小姐,您要去洗把脸吗?” 肖香儿本就一脸红彤彤的疹子,此刻眼泪鼻涕糊了一层,更显得可怜又狰狞。 只是她此刻却顾不上。 心里巨大的恐惧好似把她给吞噬了,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管她那恼人的疹子。 “不要,不要,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她不敢离开肖淼儿半步。 丫鬟想给她擦擦,又怕弄到她的疹子惹恼她,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 姐妹俩好不容易被丫鬟们连扶带抱,弄到了堂屋里,坐到软榻上。 “去打点水,给她擦擦。” 肖淼儿看了看妹妹可怜的样子,深吸一口气,吩咐丫鬟。 只是声音还是能听出微微的颤抖。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看见实情的丫头,不长眼的问。 肖淼儿严厉的扫了她一眼,色厉内荏的喊:“掌嘴!主子的事轮得到你来打听!” “是,是,奴婢错了!” 跪下求饶声,掌嘴噼啪声,哭声连成一片。 肖香儿忍不住一个哆嗦,恐惧的看着姐姐。 “行了,都下去!” 丫鬟们如临大赦,一个个你推我我推你的逃似的下去了,只留了抖如筛糠的姐妹俩。 “姐,爹爹,爹爹是发生了什么事?” 肖香儿抱住膝盖,无助的看着姐姐。 “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吓人?” 肖淼儿想起那不堪入目的画面,忍不住闭了闭眼。 “不知道,别问我。”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别说,别想!” “小姐,水,水来了。” 门外丫鬟端着一盆温水,哆哆嗦嗦的问。 “放着吧,出去。” 肖淼儿逐渐恢复了镇定,亲自捞出水里的帕子,拧干了递给肖香儿。 “擦擦,越是有脏东西,越痒。” 肖香儿看到姐姐的镇定,心里的慌乱终于好了一些,结果帕子,轻轻的按压在脸上。 本来有点麻的脸,一接触温热的帕子,那些暂时休整的疹子,好似立刻醒了,叫嚣着又痛又痒。 小姑娘难受的立刻闷哼出声。 忍不住用帕子去蹭那痒的透骨的疹子。 “你想破相?” 肖淼儿看着妹妹的脸越蹭越红,忍不住提醒道。 肖香儿咬牙扔下帕子,一捂脸,哭了起来。 “我痒!姐姐,你给我点药用用吧,我快痒死了!” 肖淼儿坚定的摇头。 “卫大夫给我开的药,只够我一个人用,他特意说了,必须用三天,用不够就要烂脸。若是咱们俩平摊,谁都不够药,谁都治不好,都会烂脸!” “呜呜呜,那我怎么办?我忍不住了,要抓破了就会和双双姐姐一样吗?” 肖香儿捂着脸哭个不停。 “双双?” 肖淼儿忽然想起肖双双最后发疯一样的咒骂来。 素日里,肖双双虽然跋扈,就算咒骂芽芽算是正常,可这样恶毒、直接的咒骂肖大夫人实在是诡异的很。 “双双最后为何会那样咒骂大娘?她那是发什么疯?” 肖香儿觉得肖双双本就跋扈,因为痒的受不了,发个疯也没什么。 “双双姐姐本来就泼辣,痒的受不了吧,发个疯也可以理解,可是,” 小姑娘话头一转,“你说,爹为什么要守着娘和那贱女人亲热?爹是发疯了吗?” 肖香儿猛地撒开手,看向对面的姐姐。 肖淼儿本已经淡然的脸顿时又白了几分。 爹虽然姨娘、通房众多,可对她娘向来尊敬,她也不懂今日这一出是为何?百思不得其解。 只能说是爹爹发疯。 肖双双发疯,爹爹发疯,这是为什么? 肖香儿忽然更大声的哭起来,“爹为什么要打娘?娘的脸都肿起来了,爹不会把她打死吧?” 肖二夫人浑身湿漉漉、半边肿脸的可怜样子浮上心头。 太诡异了! 肖淼儿猛地站了起来。 “走,我们去找祖母求救!” 第125章:一出接一出 才从秋云堂回来,肖老夫人疲惫的往软榻上一靠。 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肖双双这一事件的始末。 她是如何知道的? “这阵子,三小姐可有来过这里?” 这阵子,她常与肖二夫人商讨细节,难免说了一丝伯爵府的事情,难道这么巧被她听了去? 董嬷嬷神色不明的上前一步,“老奴刚刚问了,前天夜里,三小姐一个人来过了。” 果然。 “一个人?没带丫鬟?” “没带。” 老太太面色一沉,“三小姐既然来了,怎么不通报一声?” “翠儿说,当时看三小姐来的时候,谁都没注意,是她自己悄无声息进来的,后来,她要走的时候才看到她。翠儿以为她刚来,要给她通报一声,三小姐说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天色晚了,她明天再来。” 董嬷嬷说完,轻轻抬头看了一眼老夫人。 “翠儿办事不利,老奴刚刚叫人罚了她二十鞭子。” 就这么巧? 肖老夫人气的有点发闷。 “你是怎么看管这松柏院的?这么大个人进来,谁都没看见?这要是芽芽进来听了去,那不是全毁了!” 董嬷嬷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是,老奴知错了,那天晚上,您和二夫人说悄悄话,让丫头们都下去了,谁知道叫三小姐插空进来了,老奴已经自罚了十鞭子,但老奴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老夫人再惩罚。” 老嬷嬷匍匐在地上,脊背微微的颤抖。 肖老夫人顿时哑住了。 当晚,让大家都下去是她的吩咐,伯爵府的秘事本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自然不能让丫头们听了去,谁知道肖双双怎么自己进来了。 这事说到底,董嬷嬷的责任也不大,她自罚也罚的重了,老太太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当晚看门的丫头是谁?不好好看着大门,干什么去了?” “是翠儿,她就是解个手的时间,三小姐就自己进来了。翠儿说,她是把门栓拴着的,也不知道三小姐是怎么开的大门。” “哼!责任倒是推的干净!她一个大小姐,如何会从外面开门?” 老太太脸上阴狠之色一闪,“你罚她倒是罚轻了!直接找个人伢子卖了吧。” 董嬷嬷闷声应下。 “三小姐大晚上的来这里干什么?” 董嬷嬷依旧跪在地上,轻声道:“毕竟是大夫人院子里的事情,老奴不敢明里去查,私下打听了一下。三小姐院里的人说,三小姐当时在院子里吼了一声,倒是透漏了几分意思。” 老太太眼皮一跳,“她说了什么?” “三小姐说:这么好的门第,祖母宁愿说给那个乡下土妞,也不说给我,我倒要去问问祖母什么意思?” 不出意外,她说的好门第应该是指伯爵府。 伯爵府的确门第高,若不是嫡出的三少爷有那个毛病,这怎么看都是门高攀不起的亲事。 肖双双不明就里,眼红眼热倒也正常。 谁知道,在祖母这里倒听了一个天大的秘密去。 伯爵府的亲事她一直捂得严实,是谁在她面前嚼舌根呢? “老夫人,三小姐的样子虽然像是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可到底五石散会让人燥热多汗,上午三小姐疯了一样,竟然连大夫人都辱骂了,那样子,倒像是——” 老嬷嬷犹豫了一会,还是继续道,“倒像是被人下了降头。” 肖老夫人没说话。 她也有些疑虑,肖双双虽然跋扈,可要说她直接辱骂亲娘,还是有些说不过去。 “当时,卫大夫就在她身边,你说会不会是他做了手脚?” 董嬷嬷想了想,“老女后来去查验了当时的茶水和杯子,都没有问题。若是卫大夫,那他是如何做手脚的呢?在场的丫鬟都说,当时他被三小姐骂了几句,便冷着脸一直坐着,动也没动。这样看,倒是不像。” 老太太也想不通,肖双双是如何被控制的。 “再说了,老夫人,卫大夫以往从未和咱肖家有什么往来,和三小姐更是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出手对付三小姐呢?” “为了芽芽呢?” 老太太琢磨来琢磨去,芽芽始终是避不过去的一环,总觉得卫望楚对她态度不一般。 董嬷嬷摇摇头,“若说卫大夫为了芽芽,不肯给跋扈的三小姐和四小姐治病,老奴觉得尚能说得通,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姑娘们几句斗嘴的话,犯不着下这样的狠手。” 肖老太太顿时不说话了。 伯爵府想和肖家结亲也不过是这几天的事,肖家也没几个人知道,更没几个人通晓内情,就算是肖二夫人也是一知半解。 在肖双双发疯之前,知道肖家打算用芽芽和伯爵府结亲的人不超过5个人,就连伯爵府也不知道肖家会给他们哪个姑娘。 她相信卫望楚一定也是在肖双双发疯之后才知道。 若真是卫望楚为芽芽出头,几个姑娘家的**,真真是犯不着对一个14岁的少女下这样的狠手,他又不是个疯子。 肖双双发疯在她眼里就是个谜。 她和董嬷嬷都略通医术,既然董嬷嬷说茶水、杯子都没问题,那到底是中了什么招?如何中的呢?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你起来吧,你一个老东西,打自己这么多鞭子,你受的住啊?对自己出手倒是狠。” 董嬷嬷感动的抹着眼泪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 “若是没有三小姐后来发疯的事,也便罢了,可三小姐这一发疯,就那么大剌剌的把事情吆喝出去了,老奴怕她坏了您的大事。” 肖老夫人摆摆手,“若是芽芽和卫大夫没什么关系,这倒好办,她毕竟是个乡下来的,好哄,明儿叫她来,好好哄哄。” “唉,我就怕卫大夫和芽芽有什么牵扯呀。” “您不相信二少爷说的?” 老太太想着肖武的样子,摇摇头,“武儿心粗,有些事看不明白,我们且看着吧,两手准备,先哄好了芽芽,找个时机提一提伯爵府的富贵看看她什么反应。” 董嬷嬷垂手道:“芽芽是乡下来的,怕是不知道伯爵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富贵。” “不如,找个时机,带她去见识见识?说起来伯爵府的别院还在咱镇上,嫡三少爷听说一直住在别院里。” “你说的也有理。” 老太太点头,还要说什么,就听院门口传来肖淼儿、肖香儿微微颤抖的声音。 “祖母?” 有丫头赶忙在门外敲门,“老夫人,二小姐和四小姐来了。” “她们来干什么?” 老太太语气有些不耐。 外面的丫鬟补充道:“老夫人,二小姐和四小姐哭的来的。” 哭着来的? 肖老夫人长叹一口气,儿孙多了事情多啊。 董嬷嬷退到她身后,轻声吩咐:“叫她们进来吧。” 肖淼儿和肖香儿一进门,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的声嘶力竭。 老太太这才看清这姐妹二人。 肖淼儿脸上的疹子几乎已经完全消了,一张俏脸惨白惨白,哭的梨花带雨,很是惹人怜爱。 肖香儿一张脸微微的发着红肿,疹子已经红红的连成一大片,看起来有些可怖。也不知道是哭的,还是疹子闹的,一双眼睛肿成了肿眼泡,鼻头也圆滚滚的,看起来丑陋无比。 “哭什么哭?有事说事。” 加上肖双双的事,家里三个姑娘个个不让人省心,老太太心头烦闷的很,没有演祖孙和乐的戏码,厉声喝道。 肖淼儿姐妹立刻止住了哭声,一双眼睛带着微微的恐慌讶异的看着自己一向慈爱的祖母。 “祖,母。” 肖淼儿被肖老夫人阴翳的表情吓的有点结巴,迟疑着,缓缓的开口。 “我,我爹,疯了,在,在堂屋里,守着我娘的面,面,和,和,和姨娘,姨娘,”小姑娘的脸顿时红了,支支吾吾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肖香儿擦了擦眼泪,“祖母,我爹在我娘面前和姨娘行郭伦之礼,还,恶狠狠的看着我们姐妹,好像要吃了我们一样,还是娘抱着他,才叫我们姐妹逃出来的。”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到底还不甚明白郭伦之礼是什么,没羞没臊的就说出来了。 只是,信息来的太多,肖老夫人的脑子似乎都不够用了。 顿时一懵。 肖二爷也发疯了? 肖二爷自小便性格随和,左右逢源,极少发脾气,和二夫人的关系,虽然不像肖大爷和大夫人的美满,可也算是相敬如宾,这是怎么一出? 肖淼儿扑通一声跪下,道:“祖母,我爹还打我娘呢,打的她半边脸都又红又肿的,可怜极了,求您,求您去救救她吧!” 这不但在妻子面前与别的女人亲热,还对她拳打脚踢了? 肖二爷这是唱的哪出? 老太太阴森森的问:“你看见了?” 肖淼儿点点头,“是,我和香儿本是去求母亲找芽芽和卫大夫说说,让他给香儿治脸的,谁知道,谁,爹爹从来不这样吓人的,呜呜呜。” 少女想着那香艳又诡异的画面,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了。 肖香儿也扑通一声,跪下,“祖母,求您找卫大夫给我看看脸吧,痒的人受不了了!求您了!” 小姑娘匍匐在祖母膝上,下意识的用她的腿摩擦着额角的疹子。 “跪好了!” 老太太厉喝一声。 肖香儿立刻跪直了身子,怯怯的看着祖母。 “卫大夫为何不给你和双双看病,明白了道理没有?” 肖香儿擦擦眼泪,强忍着哭泣,道:“明白了,孙女不该说芽芽坏话。” “明白了去找芽芽道歉!跪在这里,卫大夫就给你治了?” 老太太的表情有几分狰狞。 肖香儿被吓的一哆嗦,呆呆的看着自家祖母。 “去!今天治不好脸上的疹子,就不要回来。” 老太太的声音严厉又不容置喙。 肖香儿下意识的应下,“是,祖母。” 肖淼儿却猛地以额叩地,颤抖着道:“祖母,我和香儿一道去给芽芽道歉,求您去救救母亲。” 老太太疲惫的点点头,“去吧,你娘那里我去看看。” 第126章:傻白甜 “手少阴为心经,起于极泉穴,至于少冲穴,上午我打肖双双的少海穴为手少阴经水所汇之眼。” 安柏看着手里的穴位图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芽芽歪头看着卫望楚手里的穴位图在一旁认真默诵着。 “今日,就只学手少阴的九处腧穴,极泉、青灵、少海、灵道、通里、阴郄、神门、少府、少冲。每处的作用都记住了,明日考你。” 说着将手里的穴位图递给芽芽,刚刚一排严肃的清俊面容立刻便柔和了三分。 芽芽伸手接过来,手腕上的银镶白玉镯子晃了晃,卫望楚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意。 “啊——” 夏和惊叫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紧接着便传来摔倒的声音。 “我去看看。” 芽芽将穴位图收起来,塞到马面裙的口袋里,蹦跳着去开门。 白头黄嘴的小米将军一样站在廊下门前,双翅微微张开,一脸挑衅的看着夏和。 不知夏和是被吓的还是被咬了,跌坐在院子里,捂着一侧手臂一脸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大鸟。 看到芽芽出来,小米立刻收拢了翅膀,往芽芽脚下一站。 “小姐,不知道从哪里,哪里跑出来一只,一只,这是?” 显而易见,这是表小姐的鸟。 “夏和姐姐,你没事吧?” 芽芽一脸的关切。 “这是我在家养的鸟,它叫小米,让它在家好好等我的呢,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偷偷跟着我来了,每吓着你吧?” 夏和心有余惊的摇摇头,“没有,没有。” “那就好,小米既然从春山村寻到这里来了,就住在咱院里了,就住在廊下吧。” 芽芽满意的看了看巨隼,“小米喜欢吃虫,夏和姐姐咱院里也没什么活,你们几个没事啊就帮我给它捉点虫子去吧,厨房若是有生牛肉,也给它准备点。” “是。” 夏和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小姐,到时候摆饭了,卫大夫的饭也要一起摆在这里吗?” 夏和试探的朝屋里看了看。 “摆这里吧,卫大夫是安柏的师傅,他以后都要和安柏一起吃饭。” “是。” 夏和应声要下去。 芽芽又加了一句,“夏和姐姐,我这鸟有点怪癖,就是我门不开着的时候,谁都不能上前来,它要攻击人的,我开着门的时候就没事了。” 夏和垂下眼睑,“是,奴婢明白了。” 晚饭一摆上桌,安柏才要动筷,忽然想起什么来。 “师傅,肖双双和肖香儿明天就是第三天生疹子了吧?再不治就得留疤了?” 既然姐姐不能与伯爵府联姻,那肖家的姑娘们是不是还要联姻呢?她们这个时候肯定是不能毁容的。 卫望楚盛了一碗鱼汤递给芽芽,又给安柏舀了一碗。 “嗯,放心,莲心疹奇痒无比,她们该是忍不过今晚的。” 男人自顾自喝了一口鱼汤,心里暗道到这个时候肖双双的寒食散也差不多散药完了,肖香儿倒不知道是如何耽搁了。 想起大梦里这肖家姐妹一个比一个狠辣的手段,芽芽撇撇嘴,真的留疤了,就是折了恶硬的翅膀,少给她们点害人的机会。 一看门口低头吃肉的小米,顿时又呸了一声。 鹰还是好鹰,可比人强多了。 卫望楚看着芽芽的反应,忍不住会心一笑。 看来,肖家姐妹和芽芽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过节。 三人闷头吃饭,春晓院一下子安静下来。 白头黄嘴的小米嘟嘟嘟的啄肉声,倒让耳房里吃饭的丫头婆子们心里一惊一跳的。 忽然,小米啄肉的动作一停,双翅猛地微张,转头看向大门处。 不一会,大门外便传来叩门声。 “芽芽?在吗?” 是肖武。 春枝利落的跑去开门。 “二少爷好。” “表小姐在里面吗?” “在。” 春枝看着肖武大踏步往堂屋走,想张嘴提醒他小心门口的大鸟,还么张嘴就见那大鸟忽然敛翅低头,继续安静的吃肉去了。 “哪里来的大鹰?” 肖武随口一问,脚步不停,直接闯入廊下。 春枝想着刚刚夏和被大鸟攻击的惨样,不由后退了两步,闭眼等待二少爷被攻击。 谁知,肖武竟然轻松的便到了门前,轻轻叩门。 那鸟好似没看到他一样。 夏和在耳房里看见,捂着胳膊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鸟,心里愤愤不平。 咋,一只破鸟,还会分主子丫鬟? “芽芽?” 安柏打开房门,脸色淡淡的看着肖武。 “二表哥。” 少年人到底心里藏不住事。 伯爵府这个火坑,肖老夫人显然是谋划已久,才将芽芽给坑了来。 肖武是当事人,也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只是看他的眼神已经不如之前友好。 肖武看到安柏的样子,只道他是在为肖双双和肖香儿骂他们姐弟是脏东西生气。 略带歉疚的摸了摸少年头。 “对不住啊安柏,双双和香儿两个不懂事,让你和芽芽受委屈了。” 安柏不自在的躲开他的大手,往后退了一步。 肖武尴尬的收回手,看向里面的芽芽和卫望楚。 冲卫望楚点点头,然后看着少女道:“芽芽,对不起,我来替双双给你道歉,也不知她是中了什么邪,满口的胡言乱语,现在已经被我爹绑起来了。” 芽芽也不确定肖武知道多少内情,只淡淡的笑着点点头。 “二表哥,吃饭了吗?要一起吃吗?” 肖武点点头,上前几步坐在卫望楚旁边。 今日的芽芽和安柏都有些不一样,气氛有些冷凝。 “芽芽,双双今日确实做的不对,你,” 芽芽打断了他的话,“二表哥,双双姐姐今日说起了什么我和伯爵府的议亲的事,我不大明白,我爹娘说我还小,不着急议亲。可双双姐姐那么说,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肖武摇摇头,“别听她胡说八道的,我也从未听说什么伯爵府的亲事。” 他是真当肖双双胡说的,伯爵府是什么门第,别说和农家出身的芽芽了,就是肖家的姑娘们一个一个的也是配不上的。 安柏不确定的看着他,“双双姐姐那么说不是听到了什么吧?” 肖武摇头,“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丫头片子能听到啥,许是她自己想嫁入高门,魔怔了。” 脸上挂上一个嘲讽的笑,“双双一向觉得我们外祖父身居从六品副使,她便是出身官家小姐,且不说我母亲也只是钱家的庶女,就算是嫡女,那也改变不了她肖双双是商户肖家女的身份。” 说着摇摇头,脸上讽刺的笑意更浓。 “也怨不得别人,都是我爹娘教的。” “也不知道商户怎么了,一个个的看不上商户,明明吃的喝的用的,都是二叔经商得来的,我爹娘一面心安理得的用肖家的钱,一面死气白咧的要考秋闱,秋闱是那么好中吗?中了也只能分个芝麻小官,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芽芽看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便笑了笑。 “那就好。我一个农家女,就连咱肖家这样的大户人家也是不能肖想的,别说什么伯爵府了,从未听过。” 肖武看着芽芽,诚心的道:“芽芽,双双和香儿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们,她们是被教坏了,看不破肖家所谓高嫁是什么,就像大姐,嫁了一个死了原配的学正,过的日子照小姑那是差远了。” 那倒是,安柏同意的点点头。 肖家重官轻商。 肖老太太和肖大夫人一直极力反对他入商场,都是二叔偷偷带着他去应酬。 “你别妄自菲薄,芽芽,真的,士农工商,士农工商,在他们眼里官是排第一位的,经商才是排最后一位的。” 芽芽看着她笑。 “他们不许我经商,整**着我读书,要我考童试,我都多大了,还考童试?安柏这样的年纪才应该去考童试呢。” 以前怎么没发现肖武表哥竟然是个傻白甜呢? 若是她们真的有心阻拦,肖武能有那么多机会和肖二爷一起出去谈生意? 卫望楚停下筷子,看傻子一样看着肖武。 安柏不明就里,单纯无辜的看着他。 肖武被三人看的有点发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童试,有个童字,是指小童,我都快十九了。再说,我就喜欢经商,就喜欢跟着二叔在外面和人打交道。” 芽芽轻笑出声,“没有不对,挺对的。” 只是,看你什么时候能看出真相。 “那,芽芽你不生气了?” 肖武认真的审视着少女,见她脸上只是客气疏离的微笑,没有别的恼怒什么的。 转头看向卫望楚,“卫大夫,你看芽芽都不气了,你能给我妹妹双双看看去吗?” 卫望楚脸色淡淡,看着他不说话。 肖武拍拍胸脯,“就当给我个面子了,行不行?双双现在好像犯了什么失心疯,被我爹捆着着,要不然,我一定押了她来给芽芽道歉。” 还以为是肖双双辱骂芽芽导致的。 呵呵。 芽芽摆手,“没什么好道歉的,不过是一句口角,我也不在意。” “你看!” 肖武一拍手,指着芽芽,“我就知道你不是小气的人。” “那,卫大夫?” 卫望楚看了一眼芽芽,弯腰从药箱里取了一小包药,“泡到水里洗脸,一日两次,三日疹子可痊愈。” 肖武接过药,“你不去看看双双?她上午明显是失心疯了,胡言乱语的,被我爹捆在床上还一副要杀人的疯样呢!你就去看看她吧。” “不用看了,她疯癫的样子已经见过。” 卫望楚又从药箱里取出一粒药。 “给她服下去,看看她的耳朵里会不会爬出来蛊虫。” 在场的三人都神情一禀。 蛊虫?! 肖双双中蛊了? 第127章:又是五石散 肖老太太坐在藤椅上,由两个粗壮的婆子抬着,往夏雨阁方向而去。 董嬷嬷亦步亦趋的跟在一边。 “叫你在院里歇着,非要跟着来。” 老太太瞥了一眼额头见汗的老嬷嬷,语气比之前要软了三分。 董嬷嬷垂目道:“这阵子咱肖家不太平,老奴毕竟略通一些医术,跟着您身边,多少能给些判断。” 老太太没再吱声,幽幽的叹了口气。 从松柏院一路往夏雨阁而去,古朴沉稳的设计慢慢变成明快明艳的装饰,就连路边的草、脚下的石子路,都变的富贵起来,处处似乎都闪耀着金光。 老太太看着夏雨阁恢弘的大门,跋扈的匾牌,嘴角微抽。 好一个富贵堂皇的肖二爷。 看门的丫头战战兢兢的过来开门,见是老夫人,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董嬷嬷矜持的站着,淡淡的看着她。“去,去通禀一声。” 丫鬟犹豫了一会儿,咬牙道:“二老爷吩咐,不许人打扰。” “哼,肖二爷好大的派头。” 肖老夫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大手一挥,“进!” 一进夏雨阁,便是一条环绕整个院子的溪水,将整个院子隔成了一个小岛。 过了旺财桥,便是夏雨阁的前院,绕过招财山,绕过进宝湖,这才算是进了夏雨阁的内院。内院又分东西两个小院,肖二夫人住的是正屋,单独一个院子,其他的姨娘通房便都挤在另一处院子。 夏雨阁一处地方,倒是能抵的上寻常富贵人家的一处三进的院子。 好一个奢靡铺张的肖二爷。 肖二夫人的小院此刻很是安静,堂屋的正门紧紧关着。 想着肖淼儿姐妹说的,老太太这次倒是没直接闯门,叫了董嬷嬷前去叩门。 “二夫人,老夫人来了,您可在?”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了起来,过了良久,肖二夫人挂着面纱前来开门。 面纱遮不住的额头,茶碗大的紫红色的包分外显眼。 叫了一声娘,妇人的丹凤眼便红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滑了下去,洇湿了面纱,微微露出一丝红肿的脸颊。 肖老夫人好似看不见,“不请我进去坐坐?” 肖二夫人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里面乱的很,没收拾,不如请娘去前头坐坐。” 老夫人懒得兜圈子,直接问道:“权儿在里面?” 二夫人点点头,眼里的泪又嘀哩咕噜滚下来。 “我进去看看。” 肖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 “连个男人也管不住,挨打了,还有脸哭?” 老太太说着,从藤椅上走了下来,扶着董嬷嬷的手,往堂屋里走去。 二夫人不言语,闪到一边。 一进门,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子靡靡之气掺着浓郁的催情香。 肖老夫人皱了皱眉,依旧走了进去。 厢房里,肖二爷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躺在床上,印堂发乌,眼下发青。 董嬷嬷得了老太太的示意,上前去,摸了摸肖二爷的脉。 “老夫人,二老爷纵欲过度,这会子是昏了过去。” 肖老夫人的脸色登时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 “刚刚谁伺候的?” 她眸色阴阴的看着肖二夫人,“是你?” 肖二夫人立刻跪在地上,“不是儿媳,是二爷的三姨娘。” “狐媚惑主,拉出去打杀了!” 有婆子应声去了隔壁小院,不一会儿,便听到三姨娘哭闹求饶的声音。 “不是奴,不是奴啊!那香是二爷自己点的!” 应是帕子及时的塞到了最里,后面的话便嘀哩咕噜的听不清了,转瞬,便没了声响。 “都下去吧。” 堂屋里,转瞬只剩下肖老夫人、董嬷嬷和肖二夫人。 “说说吧,怎么回事?他为何打你,为何又这般辱你?” 把小妾带到主母的屋里,当着主母的面宠幸她,这是何等的侮辱! 肖二夫人不敢隐瞒,当下便把卫望楚上门看病的事情说了。 妇人哭的匍匐在肖老夫人的脚下,“娘,儿媳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对不起二爷,若,若香儿不是二爷的种,儿媳宁愿一死!” 肖老夫人神色不明的看着妇人。 “你说,卫大夫说权儿十年前便中毒了?你也中毒了,有八九年时间?” 二夫人跪直了,抹了抹眼泪,抽噎着点点头,“是,卫大夫是这么说的,他说这毒会影响子嗣。” 肖老夫人心头重重的跳了跳,她不由直了直腰,和董嬷嬷对视一眼。 “影响子嗣,他有说什么毒吗?” “他没说,只说要回去研究一下,取了二爷的心头血,取了我的颈间血。” 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也就是说,他不知道什么毒?” “是这个意思。可是卫大夫说这毒会影响子嗣,所以我自从生了香儿便再也没有怀上过,可,他说可二爷的毒中了有十年了,二爷,二爷,便觉得香儿不是他的种!呜呜呜。” 肖二夫人忽然又捂着嘴哭了起来,“可,可是香儿真是二爷的骨肉啊!二爷,刚刚二爷点了香,羞,羞辱儿媳,也就罢了,可那时候他像疯了一样,看到香儿,竟然,竟然——” 妇人说不下去,匍匐在婆母身前大哭出声。 “香儿是他的亲闺女,他要是,他要是,呜呜呜,糟蹋自己的亲闺女,他,他天打雷劈啊!他!” 想起刚刚肖淼儿异样的神情,老太太闭了闭眼。 肖香儿才十岁,自然什么也不懂,肖淼儿到底大了,想来她是看出来什么了。 “哼!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连什么毒都没说清楚呢,就敢说影响子嗣?” 老太太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肖二爷,哼了哼。 “行了,我知道你是个本分的,香儿自然是肖家的骨肉。” “娘!” 肖二夫人跪着往前行了两步,将头埋在老太太的膝头,呜呜的哭。 董嬷嬷心头一动,走到床前,仔细了摸了摸肖二爷的脉,又摸了摸额头和后背。 “老夫人,二老爷这样子,倒也像是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 五石散? 肖二夫人呆呆的看着董嬷嬷,“五石散是什么?” 董嬷嬷朝着二夫人躬了躬身,“五石散是一种药,服用后会让人兴奋乃至癫狂,失去理智。散药后,脉滑而浮,浑身大汗。因二老爷刚刚行房完成,脉本就滑浮,故而刚刚倒是迷惑了老奴,未曾发觉。” 癫狂?失去理智? 肖二爷刚刚那一系列的操作,的确像疯了一样的。 肖老夫人看着无知的二儿媳,“今日,权儿可有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尤其是卫大夫来的时候?” 肖二夫人仔细的回想,摇了摇头,“卫大夫在的时候,二爷什么都没吃,连我准备的茶水二人都一口没喝。” “可有什么特别的接触?” “没有,卫大夫总共接近二爷两次,一次把脉,一次取血,我都在跟前,看的真切,卫大夫手上空空,什么都没有。” 老太太和董嬷嬷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卫大夫走后,呜呜呜。” 肖二夫人抹了抹眼泪,“二爷便打了我一巴掌,还把我扔到了湖里,他,他就去了西苑,在那里呆了大半个时辰,这才,发疯一样,掐着三姨娘的脖子去了,去了主屋。” 大半个时辰? “查!查查刚刚二爷到底和谁在一起,都干了什么?” 第128章:蛊虫? “行了,别哭了,去叫医女来,治一治你的脸。这样肿着像什么样子?” 肖二夫人抹着眼泪,“儿媳这样子,叫医女看了不知道怎么编排呢?算了,反正也不出门,也没脸出门。” “权儿偏听偏信,便动手打了你,是他不对,等他醒了,叫他给你赔不是。” 肖二夫人趁机表忠心,“也不用爷给我赔不是,只要他信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老太太点点头,态度和缓了不少。 “你这脸,该治还要治。过阵子,还要带着一众小辈去伯爵府别院去玩一玩呢,你这脸好不了,怎么去?” 说着,从怀里取了一瓶药出来,递给她。 “这是消肿去淤的良药,当年宫里头用的也就是这个方子,你拿去擦吧,这肿明日就能消了。” 肖二夫人感恩戴德的接过来,“谢谢娘。” 宫里的方子,那自然是好东西了。 婆母出身虽然不高,可毕竟大姑子当年曾是先太子侧妃,她手里的好东西可多了呢。 “老夫人,西苑的人都在门口候着了。”有丫鬟在门外回禀。 “娘,我这样子可没法见人,我进去躲躲。” 叫那帮姨娘通房看到她如今的落魄样子,那还了得。 肖老夫人点了点头,见二儿媳进去了,对丫鬟招了招手,“都进来吧。” 左右不过几个姨娘、通房,挨个问一问得了。 谁曾想,姨娘、通房、丫鬟呼啦啦的涌进来,竟然跪了一地。 肖老夫人看的有些头大。 肖二爷这些年到底弄了多少女人回来? 董嬷嬷立在一侧,看着一众莺莺燕燕,眉目微敛。 “今日,没见过二爷的,就可以回去了。” 呼啦啦,立刻少了一大半人。 董嬷嬷才要说话,看到门外的有小丫头一闪身,立刻回头望向老夫人。 “进来说话。” 小丫头是大房秋云堂的丫头。 她不卑不亢的走进来,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莺莺燕燕,径直走到董嬷嬷身边,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去,叫二夫人出来。” 肖二夫人正在里屋抹药,听到婆母叫,立刻挂上面纱走了出来。 “就这几个人了,你好好审,看看到底哪个可疑!” 老太太也不管她的反应,说完拔腿就往外走去。 “娘,娘,您去哪?二爷从不许我插手西苑的事,您,您不能不管了?” 肖二夫人有点急眼,肖二爷从不许她插手西苑的事,这叫她来审,算怎么回事? 本就有夫妻矛盾呢,这一弄,那位爷醒了,不得闹翻天? “去,把人都带去松柏院审,审完了就在院子里等我,他还能在松柏院把你怎样了?” 老太太已经出了门去,坐上了藤椅。 “去,秋月楼。” 肖二夫人看着婆母一行人离开,脑子一转。 刚刚董嬷嬷说肖二爷也是服用了过量的五石散,难道还有人也服用了? 秋月楼,肖双双! 上午肖双双面目狰狞的样子顿时浮现脑海。 天哪,造了什么孽? 肖家这是怎么了? 肖二夫人不敢停留,带着丫鬟,押着一众莺莺燕燕直接去了松柏院。 秋月楼。 肖双双已经安静下来,身上捆绑的绳子也都已经解开了。 她乖巧的坐在床边,迷茫的看着屋子里的众人。 “祖母,母亲,为何你们都在这里?” 肖武上前一步,关切的看着妹妹,“双双,你记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肖双双迷茫的看着他,摇摇头,“发生了什么事?” 脑海里,她忽然爆发大骂芽芽、又大骂亲娘的画面一闪而过。 她不知道那个时候,她为何忽然就爆发了,什么恶毒说什么,那好像不是她! 忍不住闭了闭眼,这个时候,她必须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怎么了?” 肖大爷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 “爹,我头好疼,我脸好痒。” 肖双双心里又急又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亲娘的狂风暴雨,尤其脸上的疹子又痒的她心里烦躁不已,只好求助的看着爹爹。 “卫大夫已经给你开了药,一会洗一洗脸,就好了。” 董嬷嬷仔细研究了那洗脸的药粉,摇摇头,“看不出是什么,是精炼过的,只是闻味道的话,好像有合欢种子。” 肖武跑过来,指了指肖双双,“先给妹妹用吧,这脸都抓破了,别再留疤。” 肖老夫人点点头,肖武立刻让丫鬟拿了药粉去给肖双双擦脸。 老太太看着那颗花生大的药丸,对董嬷嬷道:“你再看看这颗是什么?” 董嬷嬷摇摇头,“只看外表看不出什么,又不敢切开看,怕坏了药效。” “他说双双是中了蛊,被人控制?” 老太太看着肖武,不敢确定的又问了一遍。 肖大夫人远远的靠在角落的椅子上看着屋里的众人。 肖武上前,“祖母,您都问了我三四遍了,真的,卫大夫说,双双是别人下蛊了,只要吃了这个药丸,那蛊虫就能从耳朵里出来。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蛊虫,从未听说过可以这样引出来。 是她孤陋寡闻了吗? 还是卫望楚医术太过高明? 董嬷嬷的神色也若有所思。 “听闻,卫大夫小时候曾跟着师傅在滇南住了五六载,想来对蛊虫也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不如,就让三小姐试试?” 肖双双才用了洗药,脸上的疹子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了下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疹子已经褪了红,只剩下微微的凸起。 众人盯着她把那药丸吞了下去。 可她似乎没有一点反应,就那样乖巧的坐着,只是看起来有些疲累,一个劲儿的打哈欠。 一盏茶的时间眨眼过去,众人表情各异,有的微微松了一口气,有的微微悬了一颗心。 “没有蛊虫。” 肖双双一双手不自主的扭在一起,没有蛊虫,也就是说她没被别人控制,那些大逆不道的言论该如何解释? 肖武也讶异的挠挠头,看卫望楚的意思,应该会有蛊虫啊。 双双又不是疯子,为何会辱骂自己亲娘呢? “等一下!” 董嬷嬷忽然大叫一声,伸手拿起一只空茶碗,递给丫头,“去倒些香油来。” 丫头跑去跑去,倒了一碗底的香油。 香气四溢。 董嬷嬷将茶碗举到肖双双的耳边。 “疼!” 肖双双忽然皱起眉头,伸手就像去抓耳朵,被董嬷嬷死死的按住。 众人不由紧紧盯着她的耳朵。 “疼!好疼!” 随着她叫疼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蛊虫缓缓的从耳洞深处慢悠悠的爬了出来。 真的有虫! 第129章:不够坏 “表小姐,在吗?” 春晓院的门口,肖淼儿和肖香儿带着两个丫鬟瑟瑟的站着。 春枝前来开门。 “二小姐,四小姐,快请进,表小姐正等着你们呢。” 肖香儿闻言微微一愣,摩擦着鬓角的手不自觉顿了顿。 贱人!早知道她们会来求她,所以一早就等着了! 芽芽三人正坐在廊下玩鸟。 堂屋门大开,能看到安柏和卫望楚似乎在里面下棋。 看到她们姐妹俩进来,芽芽眼睛一弯,笑了。 “淼儿姐姐,香儿妹妹,你们来了,快来看,我在村里养的鸟,竟然自己飞了来找我了。” 夏和和春枝远远的看到那鸟都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肖淼儿看了看桌子上的鸟,“它真好看,是鹰吧?” “淼儿姐姐真是见识多广,都认识。” 肖淼儿笑了笑,拉着妹妹过去坐了。 “以前在一本杂书上看过,也只是觉得像,没想到真是。” 肖香儿难掩嫌弃的看了看那只鸟,挑了一个离它最远的座坐了。 “芽芽姐姐,真不知道你这是什么爱好?我见过的大家闺秀养的都是鹦鹉鹩哥这样可爱的鸟,从来没有养这么凶猛的鸟的。” 芽芽眯着眼睛笑,“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啊,我就是个农家女。” “你说,奇怪不奇怪,伯爵府放着你们这样的大家闺秀不要,为何要和我这个农家女议亲啊?” 肖淼儿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肖双双已经把事情吆喝出来了,她问也是正常的吧。 只是,她这笑,是得意? 肖香儿忍不住呼吸一滞,“芽芽姐姐,能和伯爵府议亲,你也不用这样得意吧?” 真是小人得志,等你见到真人就知道什么是后悔了! “为什么不得意啊?伯爵府唉,勋贵之家呀,听闻他们祖宅还是先帝提的字呢。” 芽芽细细观察这两姐妹的脸色。 “是,听闻是这样的。” 肖淼儿笑着附和着芽芽。 肖香儿轻轻用手蹭着额头的疹子,嘴角微勾,挂起一抹嘲讽的表情。 “勋贵之家,厉害啊!芽芽姐姐,你这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呀?” 芽芽不理会她的嘲讽,笑嘻嘻的道:“那算是吧,听外祖母说,这次议亲的是伯爵府的嫡二少爷,那可是伯爵府的世子呢。” 肖淼儿一愣,不能吧,她娘明明说是那个身有残疾的嫡三少爷。 肖香儿也一愣,她抬头看着芽芽,“怎么可能?世子早就说了亲的,这次是三少爷。” “不是,外祖母和我说是二少爷。” 芽芽笃定的说。 “二少爷连我姐也看不上,何况是你?要不是三少爷身有残疾,也轮不到你——” 肖香儿的话在肖淼儿的制止下忽然停住。 芽芽笑着看了看她俩,“原来是这么回事,双双姐姐说的是真的呀。这下,我可得和外祖母说说了,我可不愿意嫁给一个残疾,谢谢两位了。” 肖淼儿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三少爷身有残疾一事,也是道听途说,做不得真的。说出来,也只是给妹妹你参考参考的,你不愿意,祖母也肯定不会勉强你的。” 少女一副为你好的表情,“只是,妹妹千万不要说是香儿妹妹告诉你的,我怕祖母罚她,毕竟女儿家不能这样大剌剌的说自己的婚事。” 又扮好人,还忍不住要挤兑她。 芽芽笑着点头,“自然。” 肖香儿也琢磨过劲儿来,咳了咳,“芽芽姐姐,我告诉了你一个这样大的消息,你欠我一个人情呀。” 芽芽呲牙一笑。“香儿妹妹,你想让卫大夫给你看病是吗?可惜,你来的不太巧,卫大夫的药都分完了,二表哥刚刚替三表姐拿走了一些,现在没有了呢。” 肖香儿顿时石化在当地。 没有了?! 小丫头到底心里藏不住事,脸色一垮,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 芽芽看了她一眼,“你别哭啊,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以前我们村里也有人不知道沾染了什么脏东西得了你们这样的疹子,村里有个土办法可以治好的。” 土办法? 医女的方子都试过了,都不行,他们农家能有什么土办法能行? 肖香儿刚要开口骂回去,就听肖淼儿轻声问:“不知道是什么办法?卫大夫说可行?” 芽芽摸了摸小米的脑袋,滑溜溜的羽毛,手感极好。 “看过了呀,他说也很有效呢。” 肖香儿看到救星一样的看着她,“什么土方法?” 芽芽弯弯的眼睛笑的和狐狸一样。 “淼儿姐姐手里不是还有药吗?” 肖淼儿脸色一沉,“卫大夫说了,那药只够我一个人用的,用的少了会烂脸的。若是分给香儿用了,我们俩个都不够用的,岂不是都要烂脸?” 芽芽笑的更欢。 “不是呀,掺上点东西,就可以让两个人一起分着用了。” 肖香儿急迫的问:“掺什么?” 芽芽笑吟吟的道:“说出来,怕你们接受不了,只是,你们这样的疹子,若是再不治疗,过了明天,就要留疤了,大罗神仙都帮不了你了。” “到底要掺什么?” 肖香儿的胃口被吊的足足的,恨不得上去撕开她的嘴。 芽芽露齿一笑。 “马尿。” “什么?!” 肖淼儿和肖香儿几乎是同时猛地站了起来。 芽芽不好意思的捂嘴笑,“我知道你们听见了的。” “你在逗我们吗?” “什么病要用马尿治?!” 芽芽无奈的摊了摊手,“你们别看不起马尿,在我们乡下,马尿可是好东西呢,能治许多病呢!而且,卫大夫说了,马尿可以的。” 肖淼儿姐妹怒目而视。 直觉上,他们觉得芽芽在戏耍他们,可他们又毫无办法。 “你是认真的吗?” 芽芽笑了笑,“淼儿姐姐,香儿妹妹,我说话从来都是有一说一的,当然是认真的了。不像你们,一会二少爷,一会三少爷的,叫我分不清真假。” 肖淼儿歪头看着她,“什么二少爷,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二少爷呀?我们说的一直是伯爵府的三少爷。” 芽芽眨了眨眼睛,戏谑的看着她。 “那天你不是对双双姐姐说,伯爵府嫡二少爷要来提亲吗?外祖母心里觉得对不起我娘,所以决定把这门好亲事,说给我。” 两姐妹脸色齐齐一变。 那天只有她们肖家姐妹三人在,当时说的话为何芽芽会知道? 她们那天骗肖双双,不过是想鼓动她来整芽芽的,谁知道,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吆喝出来了。 不对,肖双双吆喝的可是伯爵府的三少爷呀? “芽芽妹妹,双双今日说的也是伯爵府的三少爷,没说二少爷呀。” 肖淼儿脸上挂上一抹笑意,“妹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 芽芽摇摇头,“我来肖家的那天,双双姐姐借故出去了,躲着不见我,想来,是生气我抢了她的好姻缘。后来她气势汹汹的来了,想要找我的晦气,结果我睡的早,没给她开门,她便去找祖母评理去了。” 肖淼儿心头一沉。 肖双双这个大蠢货去找祖母评理? 怪不得祖母这几天对她们一直不冷不热的,祖母知道了是她们把伯爵府的事情说去的? 是祖母告诉肖双双伯爵府的三少爷身有残疾,不是个囫囵人? 看着两人的神色变换,芽芽笑的更开心了。 “记起来了?” 肖淼儿摇摇头,“真不知道妹妹说的是什么?我们从来都没提过伯爵府的二少爷,那是世子,可不是一般人能肖想的。” 死鸭子嘴硬,活该往脸上涂马尿。 芽芽长长的叹了口气,“那许是我听岔了?可我没说岔呀,你们要想都治好疹子不留疤的话,要用马尿来兑药呢。” 少女眼珠子骨溜溜的转了转,“要用新鲜的热呼呼的马尿哦,冷了就不管用了。” “师傅,你说,姐姐怎么这么坏?” 安柏远远的看着院子里随意发挥的姐姐,听她竟然要两个大姑娘往脸上擦马尿,忍不住又是叫好,又是叫赞。 多少次了,都是她们欺负他们姐弟。 多少次了,都是她们挤兑他们父子。 多少次了,都是她们嘲讽她们母女。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终于风水轮流转了。 “不坏。” 卫望楚看着芽芽窈窕的背影,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若是人家打到左脸了,还要再给他右脸让他打,那是蠢。” 男人看了看安柏,“我也才知道,往年你们来肖家都是被她们欺辱的,这一次,全还回来。” 若是早知道芽芽她们在肖家受屈,早就打回去了。 安柏贼笑的望着他,“我娘说,受屈辱也不过就是一两天,忍忍就过去了,我们和肖家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卫望楚点点头,“你娘心善,所以死过一次。” 安柏神色微凛,心头暗道一声没错。 这几日,芽芽断断续续的给他讲了很多娘的事。 当年,他娘是从送她去向京城的马车上跳下来的。 一路狂奔上了春山,被身后的众人逼的从崖上一跃而下,在山脚下硬生生昏迷了三天,没摔死是为一幸,没被狼吃了是为二幸,被爹遇见是为三幸,爹爹心好,尽管她看起来像死了一样,还是照旧抱到医馆,花了他自己全部的积蓄让大夫救治是为四幸,大夫以为救不回来了,爹爹硬是坚持给她灌药,终于还是救了回来,是为五幸。 五次大幸,但凡缺一,他娘就死翘翘了。 死过一回,毫不夸张。 第130章:狐儿脸姨娘 松柏院。 肖老夫人刚坐下,桌子上的热粥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见肖二夫人风风火火的进来了,身后的婆子押着一个狐儿脸的年轻女子。 “娘!找到人了!” 肖二夫人擦了药,脸上的肿胀已经消下去大半,只是额角处的包还比较明显。 老太太本就没什么胃口,看到碗就想起那在香油里游来游去的蛊虫,本想忍着恶心勉强吃几口,被二儿媳一打断,顿时也没有吃东西的想法。 当啷一声,把勺子扔在桌子上。 董嬷嬷也不理肖二夫人,躬身轻声道:“老夫人,还是吃几口吧,晚上还一口没吃呢,这身子怎能受的住?” 肖老夫人摆摆手,“算了,撤下去吧。” “娘,还没吃饭呢,要不您先吃点,我再说。” 肖二夫人陪着笑脸,回头剜了一眼那女子,“反正,我这抓到人了,她也不会跑,您安心吃吧。” “说吧,抓了什么人?” 肖老夫人身子往后倾,靠在太师椅上,打量着被婆子押着的女人。 细眼翘鼻,一丁点樱桃小唇,尖尖的狐儿脸,乌发如云,此刻被撤去了钗环,乌黑的头发乌泱泱的披在肩膀上,更显得身量娇小,玲珑有致。 “娘,儿媳细细问了,今日和二爷有过接触的就她们二人,一个是在院子里遇到了二爷,就问了声好,另一个,就是她,张昭儿,那大半个时辰二爷就一直在她屋里。” 肖二夫人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张昭儿,“她说,二爷就是和她说话了,没吃任何东西,可丫头从外面看见,二爷吃桌子上的点心了,她说谎!” 肖老夫人看着那张昭儿无力的摆摆手,“你是谁?” 张昭儿倒是淡定,一双眼睛也没有乱瞟,安分的回道:“奴叫张昭儿,奴的爹爹是个秀才,家里揭不开锅了,就要把奴卖了,正好遇见二爷,他说奴的名字好听,昭儿,招儿,就把奴带回了家。” “二爷在你那吃点心了?” 老太太看着她,神色淡淡。 “回老夫人话,奴的桌子上放着一盘瓜子酥,是奴自己做的,奴是真的没看到二爷吃,只是开始有一会儿,奴转身去倒茶,兴许没看见也可能。” 被主母绑了,还这么淡定,回答问题还这么有条不紊。 “几岁了?什么时候进的肖家?” 张昭儿轻声道:“十六,年后才进的门。” 老太太顿时想起来,有一段日子肖二夫人常常过来抱怨,说肖二爷自从领了个狐媚子进门,就再也不上她那里去了,也不去别的姨娘、通房那里,几乎是夜夜专宠她一人。 原来就是这个狐儿脸的张昭儿。 名字好听,呵呵,还是想要个儿子。 “哪里人啊?” “奴家是花窑镇的。” “刚刚和二爷还干了什么?” 张昭儿脸色微微带上一丝羞赧。 “二爷平日里从不在白日里胡来,今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拉着奴胡闹了一回。” 狐儿脸红晕乍现,顿时更添了几分妩媚。 “奴年纪小,身子又不好,不经折腾,二爷觉得无趣,便走了,奴听见外头三姐姐叫二爷的声音很是高兴,想来应该去找三姐姐了。” “二爷去找别人,你不难过?” 张昭儿垂下头,“奴真心喜欢二爷,自然希望能多多陪在他身边,可是,二爷子嗣单薄,奴的身子又不好,怕耽误了二爷,不敢难过。” 这话说的,若是男人听了,怕不是要感动的心都要逃出来给她了。 肖二夫人有点着急,眼看着这婆母的脸色越来越和缓,这张昭儿这是要把婆母拿下了? “娘!” 二夫人急急的往前走了两步。 “双双不是也那个了?” 双双二字一处来,婆母冷飕飕的眼神便砍了过来,二夫人顿时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顿了顿,又道:“娘,这个张昭儿和三小姐关系可好着呢!” 今日,不是肖二爷和肖双双齐齐犯了毛病,就像疯魔了一样。 这俩人可都和张昭儿关系好呢。 肖老夫人淡淡的看着张昭儿,“怎么,你和双双的关系不错?” 张昭儿低眉顺眼的道:“奴就是一个奴婢,怎么敢和三小姐交好?不过是三小姐心善,偶尔会赏些东西给奴罢了。” 说肖双双心善的,她怕是肖家的头一份了。 “昨日,你去三小姐院子干嘛了?” 肖二夫人趾高气昂的看着她,眼里却满是气急败坏,生怕她又笼络了老夫人。 “三小姐几日前叫奴给她绣个荷包,奴昨日绣好了,就给她送过去了,并没有见到三小姐本人,就交给她院里的丫头了。” 院子传来小丫头的声音,道是二老爷醒了,正找昭儿姨娘呢。 “去请二老爷过来吧。” 老太太淡淡的吩咐道,丫头领命而去。 转头看着董嬷嬷,又道:“一会儿,你给他看看,可有伤到身子。” 董嬷嬷躬身应下。 这一场胡闹,竟把自己闹到晕倒,年纪也不小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掏空了身子。 肖二夫人眉头一跳,刚刚消肿的那半边脸忍不住一个抽搐。 “行了,老二家的,你就先在松柏院安顿下来,住一晚上再说,去吧。” 肖老夫人又转头看着张昭儿,“被主母绑了,神色淡定,你倒是好城府。我院子里也缺人伺候,你先留下伺候我吧。” 说着,冲董嬷嬷招招手,“带她下去吧。” 转瞬,屋子里便只剩下老太太一人。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神色沉沉。 脑海里翻来覆去的不过就是这几天儿女们的琐事。 肖家似乎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捏住了咽喉,一个一个的都闹腾起来。 各人都只在乎自己面前的那一亩三分地,你争我夺,闹的不可开交。 院门口忽然传来些许噪杂,老太太强打起精神招了个丫头过来。 “可是二老爷到了?” 丫头道:“不是二老爷,是二小姐和四小姐到了。” 老太太不由有些心烦,“她俩又来干什么?不是去找卫大夫看病去了?” 丫头垂下头,怯怯的道:“两位小姐好像吵起来了。” 又吵? 老太太扶额,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祖母!” 肖香儿已经冲了进来,头上发髻歪斜,钗环似掉未掉,半挂在那里。 一脸的疹子发的更厉害了,红红肿肿的连成一片,眼睛肿的只剩下一条缝。 实在是狼狈之极。 “求祖母救我!” 肖老夫人眸色沉沉的看着她。 “你看看你,姑娘家的礼仪规矩都不要了?成何体统?” 肖淼儿双手虚放在身前,缓步走了进来。 虽然尽量的整理了,头发依旧有些散乱,身上锦衣也皱皱巴巴了。 “跪下!” 老太太面色冷凝,看着膝下两个孙女。 “淼儿,你都已经及笄,算是大姑娘了,头发乱七八糟,衣裳也不整齐,这像什么样子?” 肖淼儿直挺挺的跪着不说话。 肖香儿忍不住用手背去蹭痒的不行的脸颊。 “祖母,卫大夫的药已经用完了,一份给了姐姐,一份给了肖武哥哥,芽芽姐姐给了一个方子,既可以治姐姐的脸,又可以治我的脸,可是姐姐却不同意,祖母,求您救我,我不想毁容!” 芽芽? “什么方子?” 肖淼儿面色冷硬,“芽芽的方子是用新鲜的马尿溶解了这药粉,然后两个人分着用。可是祖母,孙女觉得,马尿和水有什么差别?不过是芽芽在戏弄我们姐妹罢了。” 少女顿了顿,又加了一句。 “卫大夫说了,这药若是用的不够量,会烂脸的,芽芽这方子,我们姐妹俩要分着用这药粉,显然谁都不够,她这是要害我们姐妹毁容。” 肖香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什么害我们毁容?这对芽芽姐姐有什么好处?” 小姑娘可怜巴巴的看着祖母,“祖母,卫大夫也说了,这方子是可行的。” “卫大夫哪有说,从头到尾都是芽芽一个人在说。” “卫大夫就在堂屋里,大门开着,我都看到了,若是芽芽胡说,他怎么会不出来反驳她?” “行了!” 肖老夫人已经听明白了前后,招了招手,“去叫董嬷嬷来。” 董嬷嬷仔细的看了看肖淼儿的药粉。 “是精炼提纯过的,看起来和三小姐的那份倒是差不多,气味也有些类似,只是也不能确定。” “那马尿之说?” 董嬷嬷想了想道:“乡下人缺少医药的时候,倒是经常用马尿、牛粪来治病,效果倒也是有的,只是卫大夫的用药,老奴都看不明白,不敢妄言。” 肖老夫人沉吟半晌,“去,派人去询一下卫大夫,这法子是否可行,若他说可行,就这么办了。” “祖母!” 肖淼儿还想说什么,被肖老太太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你们是亲姐妹,既然有方子可以治好你们两个的脸,便不能只考虑你自己。” 肖淼儿垂头不语。 “不过是往脸上抹点马尿,你就不愿意救你妹妹,以后肖家还敢指望你什么?” 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椅子扶手上,质问的盯着肖淼儿,直把她看的抬不起头来。 “你是肖家出去的闺女,和肖家便是捆在一起的,肖家荣,你在夫家才有地位,肖家损,你在夫家有何脸面?” “香儿既是你妹妹,又是肖家的一份子,她日后嫁人也和你一样,要事事以肖家为重!” “你若是执意如此自私,只考虑自己,不考虑肖家,那祖母如何敢把你嫁入高门?” 第131章:小倌儿 不一会儿,询问的小丫头便回来了。 “老夫人,卫大夫只回了一个字,可。” 肖淼儿脸色顿时一白。 她真的要往脸上擦马尿吗? 肖香儿得意的看了一眼姐姐。 早晚还不是要这样治。 肖老夫人过过苦日子,实在不觉得往脸上抹点马尿能怎么样,摆摆手。 “董嬷嬷,你带他俩去东厢房,她二人疹子好之前都住在那边,你亲自替她们涂药。” 董嬷嬷应下,自带着两个神色各异的小姐去了东厢。 老太太独坐堂屋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肖二爷的质问。 只是,夕阳缓缓沉至地平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还未到。 “老夫人,要掌灯吗?” 小丫鬟在身边怯怯的问。 老太太点点头,“掌吧,派人去看看二老爷是怎么回事,怎么还不过来。” 油灯一只接一只的点了起来,昏暗的屋里渐渐又明亮起来。 老太太孤身一人坐在灯下,安静的等着。 不多会儿,询话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老夫人,二老爷说身子不适,今儿就不过来给您请安了。” 请安? 呵呵! 肖二爷一向敏感多思,这一下又不知想到哪里去了。 罢了。 老太太拍了拍闷到发疼的胸口,“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董嬷嬷伺候完两位小姐上药,又回来堂屋,安静陪在老太太一侧。 主仆二人安静了半晌。 “春晖,你说,权儿是不是在怨我?” 老嬷嬷安慰道:“老夫人,您别多想。” “二老爷想来对卫大夫很是信任,真觉得自己中了毒,心里一时难以接受。” 是谁都无法接受。 中了十多年的毒,影响子嗣,谁能不往那方面想呢? 老太太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路都甩开。 忽然转头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老嬷嬷。 “你说,你觉不觉得张昭儿长的像一个人?” “老夫人可是说大姨娘?” 站在背光处的老嬷嬷,脸色看起来格外暗沉,眉眼俱是看不真切,她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却显得格外的阴森,倒叫肖老夫人忍不住背后一麻。 “董春晖?” 老太太的声音带了三分急迫。 董嬷嬷上前一步,殷切的看着老太太。 “老奴在呢,老夫人有何吩咐?” 肖老夫人看着她和顺的眉眼,暗暗松了一口气,“你刚刚笑什么?” “老奴第一眼见到张昭儿便觉得她长的像已经去了的大姨娘,老太太这样问,倒和老奴想到一块去了。” 大姨娘是肖老爷肖理的表妹,也是肖理的心尖宠,曾经一度要被娶为平妻,和肖老夫人不分大小。肖老夫人虽一力将事情压了下去,可从此夫妻情薄,断了子嗣。 后来肖理前往赴任,也只带了大姨娘一人。 老太太冷笑三声,“也就是那做派有一丝相像罢了,大姨娘酸腐,带着股子书香气,这个张昭儿倒是更多了几分狐媚气。” “是,老夫人说的有道理。” 老太太摆摆手,“不说这些死人了,都死了二十几年了,提她们干什么。” 董嬷嬷躬身后退半步,不再言语。 “卫大夫说老二两口子都中了毒,你怎么看?” 董嬷嬷摇头,“老奴医术浅薄,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卫大夫既然敢说,想必也是有一定把握。” 她也是这样判断。 卫望楚既然敢张口,便必定不是信口胡说。 老太太扶额,“老二中了毒,生不了男娃,你说得利的是谁?” 董嬷嬷不说话。 很显然,肖家一共就两儿子。 老大有后,老二无后,那以后肖家是谁的呢? 更何况,肖大夫人明面上不让肖武跟着肖二爷学习经商,暗地里却也没做什么阻拦,甚至还推波助澜一下。 若真是他两口子做的,好大的手笔! 一个儿子肖文从文从政,一个儿子肖武经商掌家。 一个主权,一个主钱。 权钱富贵,双双落入肖家大房之手。 好狠辣的手段! 老太太忽然从嗓子眼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笑着笑着就像抽气一样,变成了呃呃呃的哭声。 “肖慎之考了十几年的秋闱,闭门读书,心思虽不说单纯,却不至于歹毒到要给自家亲弟弟下毒。” 老太太话锋一转,“可,除了他,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心思给权儿下这样的毒。” 董嬷嬷不吱声。 “钱氏!一定氏钱氏!” 老太太猛地一把攥住椅子扶手,“钱氏出身官家,本就是个庶女,自小就见惯了后宅里的阴私活儿,一定是她出的主意,一定是她做的!” “老夫人。” 老太太抹了一把眼泪,转头不明就里的看着董嬷嬷。 “大夫人的娘家如今是从六品的副使。” 肖老夫人浑浊的眼珠子一顿。 “再说,二老爷未必就真的中了毒呢。” 董嬷嬷垂手道:“卫大夫已经取了二爷的心头血,不如等一等他的结果。说不定误判了,也是可能的。” 老太太眼睑猛地下垂,遮住了泛黄的眼球。 “不错,卫大夫已经取了权儿的心头血,不如等一等,也许,也许,也未必。” 主仆二人双双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老太太忽然又道:“香儿一副肖家人的长相,呵呵,难道是老大的?” 董嬷嬷低眉敛目,“卫大夫没有明说那毒会让二老爷完全不能生育,只说了会影响。” “你不用替他说话。老大那个龌龊东西,男女都不限,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董嬷嬷躬身不再说话。 秋水院。 肖大爷不满的看着肖大夫人。 “你少打小民的主意,我不同意。” 肖大夫人蜡黄的脸微微一转,做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嗔非嗔的表情。 “知道他是你的心头肉,可就是借他的手试一试卫大夫,武儿不是说了,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呢。” 肖大爷杏眼一瞪,“既然不是,还试什么试?” 肖大夫人脸上的笑意眨眼便没了,冷冷的盯着自家相公。 “你是想让双双嫁入伯爵府?” 妇人冷哼一声,“你只道伯爵府的三少爷是个残疾,可你知道他残疾到什么程度?” 脸色的焦黄的妇人,一字一句说起来都有些咬牙切齿,更增添了几分诡异。 “头大如斗,身子却如婴儿一般,背上还背着一个比头还大的肉瘤,一到夏天,那肉瘤便会溃烂,往外流着黑黄的脓血。” 肖大爷的杏眼不由瞪大。 怪不得,这样好的亲事母亲竟然要说给妹妹家。 伯爵府来提亲,肖家必不能得罪了。 淼儿已经说给了贺经历家的二少爷。 那剩下的适龄姑娘便只有双双。 “听闻三少爷有几个通房丫鬟,一到夏天,她们便要用嘴将他肉瘤里的的秽物吸出来,怎么,你想你的宝贝女儿过这样的生活?” 男人的脸色变得惨白。 可是—— “不过,借小民一用,若是卫大夫喜好男色,那芽芽自然会被母亲送到伯爵府上去。若卫大夫不好这一口,呵呵,芽芽和他到底什么关系,且得看呢!若是芽芽得了他的庇佑,呵呵,你那宝贝女儿,可危险着呢!” 肖大夫人颤巍巍的站起身,往床上走去。 厚重的床帘拉下来,挡住了妇人似笑非笑的脸,却传出了轻飘飘的一句话。 “你就期待,小民能将卫大夫拿下吧!若不然,你的宝贝女儿可就遭殃了。” 肖大爷石雕一般坐在桌子前,久久未动。 卫望楚被安排住在肖家的前院,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叫星罗院,院子不大,但设计简洁,很是精致。 卫望楚从春晓院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三竿。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瓜子脸柳叶眉眉清目秀的小伙计。 换人了。 “卫大夫,原来伺候您的二桂哥家里出事了,回家去了,以后由我来伺候您。” 小哥儿陪笑着,上前去拎卫望楚的药箱。 一只细致白嫩的手向男人肩膀上摸去,目标似乎是肩带,却又彷佛不经意间撩向男人的前胸。 卫望楚条件反射般的一拧身子,后退了一步,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身量娇小,皮肤白嫩,显然平日不常在日头下干活。 一双手细致没有一丝茧子,显然也不常干粗活。 瓜子脸下巴尖尖,丹凤眼微微上挑,鼻梁不高不低,唇色自带樱色。 呵呵,好一个男生女相。 竟然比肖家的男儿们也丝毫不逊色。 少年略带羞涩的由着他上下打量,一双水润的大眼睛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敢与他对视,怯怯里又透出丝丝欢欣。 “奴才叫小民,原来是在大老爷前院书房里伺候的。” 肖家的前院和后院比起来,小的多了。 一个厅堂,两个花厅,素日里招待的都是二老爷的客人。 唯独有两个书房,算是肖家两位老爷一人一个,听闻肖大爷的书房里,只有一次伺候笔墨的小厮。 “奴才小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死了,多亏了一个路过的赤脚大夫将奴才的病治好了,救了奴才一命,奴才自小就对大夫充满了感激和敬意,能来伺候您,是奴才三生修来的福分。” 小民说起话来,慢悠悠的,条理却清楚的很。 一张清秀的脸更是满脸仰慕之情。 卫望楚冷着脸点点头,侧身从他跟前闪过,进了屋子。 小民不着痕迹的轻轻嘘了一口气,转身跟了上去。 “卫大夫,您吃饭了吗?奴才会煲汤,下午的时候便煲上了一锅绿箩卜枸杞羊骨汤,这时候正是好喝的时候,您要不要试试?” “不必。” 卫望楚头也不回,“不必跟进来。” 堂屋的门哐当一声关上了,小民被关在门外,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然后慢慢褪去。 单薄的身子转向北方后院方向,神色微微带着一丝凄惶。 夜色渐深,一轮弯月闪进了浓云里,天光忽暗。 星罗院的房门极轻极慢的打开了,黑影一闪,房门又轻轻的关上。 眨眼院子里便又恢复了安静。 ” 第132章:夜会 “娘,您是我娘,为何,为何要一再逼迫我?” 肖蝶儿瘦的几乎脱了形,眼窝深陷,颧骨凸出,整个人好似一具行走的骷髅。 她苍白的脸满是悲怆,眼泪从眼窝汩汩而下。 “是你一直在逼我!” 肖老太太一脸的淡然,侧目看向自己的女儿,“既然生为肖家女,便该做肖家女该做的事情。可你呢?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 “你当初逃婚,毁容、瘸腿、嫁给一个农夫,给肖家惹了多大的篓子?肖家是花了怎样的代价才将它平息?” “芽芽总算容貌不俗,本可以借肖家高嫁京官,也为肖家出一份力,你却不等她出孝期便将她嫁给一个土地主,如今她被害眼盲,你这个当母亲的不该负责吗?” 肖蝶儿痛苦的闭了闭眼,眼泪滚滚落下。 “如今,安柏有机会榜上大树,日后升官发财指日可待,你有什么好不满?” “呵呵呵,升官发财?靠出卖色相吗?娘,您让安柏去伺候一个老男人?呵呵呵,您可真是我的亲娘!” 肖蝶儿猛地睁开眼睛,“安柏绝对不可能去!死也不可能去!” “这由不得你,我让安柏选。” 肖老夫人脸色挂上一个讽刺的笑。 “去了,高官厚禄,还能拯救瞎眼的姐姐,不去,娘死姐受辱,你说,他会怎么选?” 老太太往前逼了一步,“你可知,如今你的芽芽过着什么日子?一个容貌不俗的瞎眼少妇,被你选的好女婿用香控制,一点朱唇万人尝,那滋味想必不太好受。” “你是要儿子,还是救闺女?” “啊!呜呜呜。啊——” 肖蝶儿悲恸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好似将窗外偷听少女的心一刀劈成两半。 一片漆黑的周围,只剩下亲娘撕心裂肺的哭喊。 “芽芽!” “安柏!” “娘!” 芽芽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叫,猛地坐了起来。 梦。 廊下闭着眼的巨隼猛地睁开眼睛,发出一声低沉的啸声。 芽芽不由捂住脸,想着梦里肖蝶儿绝望痛苦的样子,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大梦太长,有很多她已经记不清楚,只有那被熏香控制的恐惧深刻心头。 经过卫望楚每日的针灸和熏药调理,那些被各色男人支配的噩梦渐渐淡去了,她的脑海里被勾起了另外一些断断续续的记忆。 这是肖蝶儿死前的几天,她那时候还不知道郑济陈将她出卖,熏香一熏,她意识全无,熏香一过,她记忆不在。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她被自家相公出卖了。 肖老夫人早就知道她过的是什么非人日子,她不但不施救,反而利用她的事情给安柏施压,叫安柏屈服。 “啊!” 芽芽压抑的大喊一声。 安柏,她的安柏曾经为了她—— 不敢想! 心里激荡的好似有万只雄鹰被网住了,四处找寻逃脱的点,四处乱撞,却四处碰壁。 痛苦、折磨、抑郁、烦躁。 芽芽在床上坐不住了,跳下床,在床前来来回回的踱步。 来来回回,走了上千遍,腿都软了,依旧不能压抑心里那激荡的情绪。 少女走到窗前,猛地打开窗户。 四月底阴凉的夜风带着雾蒙蒙的水气吹到她的脸上,少女顿时一抖,情绪却终于一凉。 “做噩梦了?” 低沉的男声。 芽芽转头看着他,一袭黑色夜行衣更显得他身量颀长,素日里半披散的长发齐齐拢在头顶,露出修长的脖颈,低头的瞬间微微弯曲的弧度带着一丝静谧的优雅。 “你可有查到你要查的事情?” 男人摇头。 “不过是些过往,查到不查到无关紧要。倒是你,你似乎对肖家很是仇视?” 芽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你的身世怎么会无关紧要?你自己不想知道真相吗?” 男人靠在墙上,微微侧头,细长的眸子闪着淡淡的亮光。 “真相?什么是真相?” “比如,万一你真的是肖梦儿的儿子呢?” 芽芽歪头看他,“我琢磨了好久,你说外祖母似乎早就知道先太子谋逆的事,那只能是我大姨肖梦儿告诉她的。” “你不知道我大姨这个人,心思缜密,如果她早有安排,救下自己的儿子也是可以想像的。” 男人眉眼一弯,“那又如何?” “那你便是当今皇上的亲孙子,皇亲国戚,肖家是你的母族,和你同气连枝,将来自然要靠着你青云直上。” 卫望楚轻笑出声,“你在担心我会和你为敌?” 芽芽不吱声,默默的看着他。 若真是这样,卫望楚日后会是什么选择的确值得商榷。 男人转过身,面对着她。 “就算那是真相,一个被祖父亲自下令绞杀的孙子算什么皇亲国戚?一个被母族抛弃的弃子,如何同他们同气连枝?” 芽芽仰头看他,弯月正落在他头顶,好似发髻上插了一根白玉弯月簪。 “何况,那未必就是真相。” “我自记忆起,便跟着师傅东奔西走,看似走的毫无头绪,其实踏遍了大周朝的边防线,在各个地方都留下了少年神医的名声,其实那都是师傅救治的,却偏偏落在了我的名下,将一众将军、士兵、百姓、官贵笼络于药下。” 男人的双眸黑白分明,看似清澈透亮,又好似罩了一层浓雾。 “我的人生似乎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安排好的,也许下一步,他就要为先太子平反,然后曝光我的身世。” “他是谁?你师傅?” “不知道。也许,我师傅只是他的一个棋子也说不准。” 卫望楚摸了摸少女的头,理了理她披散的发。 “师傅夸我医术大成的那天,他便失踪了。” 看着呆滞的少女,男人忍不住轻声一笑。 “在我大概十几岁的时候,意识到我的一切似乎都是被安排好的,甚至我遇上的每一个人都似乎是被安排在那里等着我的。于是,我便开始谁也不相信,包括我师傅。” “我背着他建立了一些只属于我的组织,散了很多鱼进到不同的水里,想查一个真相,没有头绪。” “师傅消失后,我寻了他很久,也找不到,好像这世上就查无此人。” 男人轻轻一笑,“我跟他在一起十六年,可他留给我的信息全是假的,他的出身,他的过往,甚至他的名字。” 芽芽仰着脸看着他,心头忍不住一紧,心底隐隐的发出丝丝的疼痛。 一个被从头欺骗到尾的人生。 一个被无形的手牵引着走向某个固定点的人生。 如同一个**控的傀儡。 男人的温热的大手覆上少女的脸颊,拇指无意识的擦去她眼角已经干涸的泪痕。 “不管人生被什么控制,我就是我,身世出身、真相阴谋,是我想要去探究的事实,但是它左右不了我的判断和选择。” “你是我的选择,永远是。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就算我是肖梦儿的儿子,是肖家的外孙,但是只要你想,我就会将肖家踏平。” 男人的话轻柔,却又字字千金。 芽芽的心软的几乎要化成水。 男人却忽然抬手用力敲了敲她的额头。 “别急着感动,如此容易被感动,肖老太太分分钟拿下你。” 心头一颤,芽芽捂着头,略带尴尬的看着他。 男人一笑,“放心,我不是肖梦儿的儿子,和肖家没什么瓜葛。” 芽芽一双大眼睛自然张开,咧嘴一笑,“确定?你查到什么了?” 月光下的少女,眼里不仅有星星,还有月亮。 “确定。” 男人宠溺的一笑,“你做什么噩梦了?为什么这么烦躁?” 芽芽低下头,避重就轻的道:“刚刚是陷在梦里的情绪里出不来了,现在已经好了。” 总之,绝对不让大梦里的旧事再发生就是了。 爹没死,娘没病,安柏更不会去以身饲狼,她,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还是不愿意说她的心事。 卫望楚摸摸她的头。 少女忽然抬头问道:“你下午不是去给肖二爷和肖二夫人诊病了?他们中了什么毒?” 男人审视的看着她。 “你知道肖二爷夫妇中了毒?” 芽芽瞥了他一眼,转过脸看着廊下打瞌睡的巨隼。 “我猜的。二舅舅这么多年四处求医,又不断的纳妾娶姨娘,为的不过是想要个儿子,可他也不是一直便不能生,后来忽然变不能生了,我猜应该是中了毒。” 少女不自在的摸了摸耳朵,“你知道吗?二舅舅的一个外室,是曾经生了儿子的,只是那儿子没养活,不过一岁多久夭折了。” 卫望楚道:“什么时候的事?” 芽芽算了算时间,“十几年前?那孩子如果活着的话应该是比肖香儿大一两岁的。” 男人道:“肖二爷的毒是十一年前中的,想来对方应该是查到了外室的事情,杀了那孩子,又直接给肖二爷下了毒,以防再有外室生子。” 十一年前? 那肖香儿? “肖二夫人呢?她的毒是什么时候中的?” “生了肖香儿之后。” 芽芽一双杏眼微转,“那你知道肖香儿是谁的孩子?” 肖香儿生的杏眼梅腮,是典型的肖家女模样。 “肖家也没有旁支,难道——是肖大爷?” 深情人设的肖慎之? 据说,他对肖大夫人钱氏很是专情,后院里只有婚前的两个通房,成亲后不是在大夫人的主屋里过夜,便是在前院书房,极少踏入那两个通房的房间。 卫望楚淡淡一笑,“左不过是肖慎之、肖文父子中的一人。” “肖文?不可能,那时候他才十二三岁。” 男人挑眉,没有说话。 芽芽忽然拍了他一下,“你还没说他们中的是什么毒呢?“ 卫望楚扫了一眼胳膊,“和我师傅的一味毒药极其相似,夺人精魂,再难受孕,名为精破。” 第133章:我方主力 “你师傅给肖二爷下毒?” 难道卫望楚的师傅和肖家有什么牵扯? 假设,他是肖梦儿的儿子,他师傅没理由害肖家人。 假设,他不是肖梦儿的儿子,他师傅更没例由害肖家人。 除非—— “只是像。毕竟下毒年岁已久,我也很难准确判断。” 男人摇头,“况且,肖二爷中毒的时候,师傅尚与我在滇南,不一定是他。” 不是他最好。 芽芽笑了笑,调侃道:“你师傅为何会研究这种毒药?害人断子绝孙,也忒缺德了点。” “为了我。” 嗯? 卫望楚轻笑出声,“多年前,漠北有一个不世出的少年将军,年纪轻轻便以3万弱兵破了北蛮10万精兵,为了将他拿下,师傅叫我诊出这个少年将军精魄无力,子嗣困难,这药便是下给他的。几年后,我们游历归来,少年将军已然快要到而立之年,果然还是没有子嗣,求到我门下来,自然便将他治好了。” 漠北不世出的少年将军? 想来便是在秦家倒下后上位的征北将军家的武学天才赵柯。 皇帝手上一等一的天子忠臣。 果然是老骗子。 放长线,骗大鱼。 “所以,赵将军是你的人?” 卫望楚看着月光下的神秘少女,“你听说过他?” “听三叔将兵法的时候听过他的事情。” 少女躲过这个话题,又仰脸问道:“你明日打算如何回复肖二爷?” “你希望我如何回复?” 芽芽双眸斜挑,“先别回复,等我找个盟军。” 男人略带不满的撸了撸她的头顶,用力颇大,青丝都给揉乱了。 “有我这个盟军还不够?” 这话说的,竟然有几分娇嗔。 少女瞄了他一眼,低头轻声道:“你是我方主力,算什么盟军。” 男人顿时愣住。 我方主力? 心里好似炸开了烟花。 芽芽耳根微热,“你等一下。“ 转身跑到床边,跪在床边,翻弄着里面的包袱。 月光下,少女曲线玲珑的背影叫男人心里忍不住升起些许旖旎。 “这是什么?” 少女手里拿着一个绣青竹的灰色细布扇套。 “扇套。” 芽芽低着头,有些支支吾吾,“你,我不过一句话,你就把肖家这潭水搅混了,这,这是谢礼。” 男人将少女的手连同扇套一并握在手里,紧紧攥住。 芽芽抽了抽,没抽动,不由抬头看着他。 “放开!” 男人不情愿的松开手,略带委屈的道:“立了这么大功,握个手也不行?” 越来越奶气,竟然有几分安柏撒娇的样子。 芽芽揉着手,抿着嘴,犹豫了半晌,“要不,你画个大小,我给你做双鞋?” 卫望楚嗔笑的看了她一眼,“做这干嘛,有闲心做做小玩意儿也就罢了,纳鞋底多累?” 少女听的心里又是一热。 男人回过身,借着月光看着手里的扇套,弯月当空,细竹祥云,“这礼物我很喜欢。小姐,往后,我都随时听你调遣哦。” 呸,轻佻! “快回去睡觉!” 少女逃似的把窗户关上了。 ***在窗外笑的一脸荡漾。 少女站在窗内,笑意却慢慢僵在脸上。 弯月西移,挣扎着落入山脚下,日头跳跃着从树杈里窜出来,天光转瞬大亮。 芽芽拾掇整齐,对着在院子里看书的安柏道:“走吧。” “去哪?” “去给外祖母请安。” 小安柏拉住姐姐的手,趴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外祖母都要把你卖了,你还上赶着去?” 芽芽弯着眼睛一笑。 “躲,又能躲到哪去?” 四月底的天气,晨间还有些微凉,松柏院里的松针上挂着些许的露珠,朝阳一照,一个一个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董嬷嬷迎了出来,神情里带了七分热情,三分矜持。 “嬷嬷早。“ 芽芽送上一个弯弯的笑颜。 “表小姐,表少爷,这么早就过来了,快里面坐。” 说着,将芽芽姐弟让进了一侧的厢房。 “表小姐、表少爷,请喝茶。” “外祖母,可起床了?我和安柏来给她请安了。” 芽芽微黑的面庞难掩少女的娇俏,眯眯眼弯弯的更增添了几分甜美。 董嬷嬷自矜的笑笑,道:“老夫人昨夜睡得不好,刚刚又眯了一个回笼觉,这会子怕正睡着呢。” 芽芽点点头,“那我们还是不打扰外祖母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表小姐体贴,您对老夫人的心哪,老奴一定转告。” “如此就谢谢嬷嬷了。” 少女无害的笑着点点头,“嬷嬷,能不能请你借一步说句话?” 董嬷嬷看了看身后伺候的丫鬟,笑着点点头。 “安柏,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芽芽随董嬷嬷一道去了耳房。 “嬷嬷,我想跟您打听个人。” 董嬷嬷神色淡淡的审视着少女,未置可否。 芽芽轻轻笑了笑,“嬷嬷,不知道您可听过肖谨之这个名字?” 肖谨之! 董嬷嬷心头如有雷击,面上却依旧一片淡定,歪头看着芽芽,似乎在思考。 “是肖家的人吗?表小姐为何要打听这个人?” 芽芽咧嘴一笑,白白的牙齿在幽暗的耳房分外显眼。 “昨儿个,卫大夫给二舅舅和二舅母看诊,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听说都闹到外祖母院子里来了,您应该也听说了吧?” 昨天下午、晚上发生的事,一天没出春晓院大门的表小姐竟然知道了。 呵呵,肖蝶儿这是在肖家留了眼线? “能随时知道松柏院的消息,表小姐好厉害的耳报神呀。” 董嬷嬷敛神,重新打量着年纪小小的丫头。 “只是,不知道这些事和你打听的肖谨之有何关系?” 芽芽弯着眼睛笑,“关系可大了,我听说是肖谨之给他们下的毒呢。” “一派胡言!” 董嬷嬷的脸色沉沉,语气也不自觉的严厉。 “表小姐,不知道您从哪里听来了这些闲话,还请您不要以讹传讹的好。叫老夫人听到一句半句,怕是要重重罚你。” 芽芽毫不在意,“嬷嬷你又不知道肖谨之是谁,怎么知道我是在胡说呢?” “说不定,这就是事实啊,即时不是肖谨之本人下的毒,那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呀。” 董嬷嬷一时语塞,只淡淡的看着她。 心里,却如有擂鼓。 眼神,不着痕迹的有些飘忽。 “嬷嬷,卫大夫说,二舅舅中的毒虽不致命,却可夺起精魄,让他再不能让人受孕。这毒药还有一个名字,您知道是什么吗?” 第134章:美人如刀 肖二爷中的毒? 董嬷嬷的态度恭谨了许多。“卫大夫还未明说,老奴不知。” 芽芽笑了笑,“按说,二舅舅不能有后,大舅舅是最得利的,毕竟日后文表哥主战官场,二表哥掌控肖家经济,是不是?”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二舅舅就要被害的无人送终呢?这里面的原因,我猜嬷嬷你最清楚了。” 董嬷嬷垂手,“老奴听不懂表小姐在说什么。卫大夫只说二老爷中了毒,却没说是什么毒,也没说就不能有子嗣。表小姐的这些话,老奴听不明白。” 少女微微靠近她,“嬷嬷,我和爹娘每次来肖家,受的白眼鄙视不少,可得了您的帮助也不少,我不想与您作对哦。” 说着,杏眼大睁,又轻轻的眨了眨。 煞那间,眼里的风情尽现,完全不似一个未及笄的少女,倒更像一个久经杀场的美人。 美人眼波流转,刀刀致命。 董嬷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芽芽刚刚一大早来,和私下里你说了什么?” 肖老夫人昨夜睡的显然不好,脸色微微泛黄,浑浊的双眼尽是憔悴之色。 董嬷嬷舀了一碗粳米白粥递给她,轻笑道:“昨日听三小姐提到了伯爵府的事,表小姐想来是琢磨了一晚上,一大早便想来问问情况,见您还睡着,便找我私下问了几句。” 老太太哼哼笑了几声,“还是沉不住气,这气度照着她亲娘,那可是差远了。” 吃了一口酱菜,喝了一勺稀粥,老妇人满意的咂咂嘴。 “说说,她都问了什么?” 董嬷嬷,又夹了一块酱菜放到她的小碟子里。 “表小姐说,在春山村里的时候,从未听爹娘说起过什么亲事,咋听三小姐说出来,很是吃惊,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问问清楚。” “嗯,正常,你怎么回她的。” “老奴说,伯爵府的三老太太和咱们老夫人私交甚笃,倒是的确在老太太跟前儿提了一嘴,说他们家有个适龄的少爷想要说亲,毕竟伯爵府是勋贵之家,一般人都高攀不起,也就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儿上,才得了信儿。这事,没准儿呢。” 肖老夫人忍不住给董嬷嬷竖起了大拇指,“你个老东西,说的好。” “芽芽又说什么了?” “表小姐倒是朴实,说她不过是给农家女,是万万不敢高攀的。” 董嬷嬷,又夹了酱菜放到老太太碗里。 “老奴看啊,表小姐倒不是那贪恋富贵的。” “嗯,蝶儿教出来的。” 肖老太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家里这几个姑娘,自小在富贵堆里长大,没受过穷,倒是见了不少权贵的做派,便个个一门心思的想嫁入高门,越贵越好。” 又喝了一口粥,略带含糊的道:“也就是伯爵府的三少爷是个怪物,但凡他只是有些微的残疾,不影响正常的夫妻生活,淼儿也好、双双也罢,指不定要争成什么样呢!” 董嬷嬷不置可否。 家里的姑娘,老太太可以编排,她一个奴婢却不能胡说。 说起昨日为了马尿吵的不可开交的两个丫头,老太太问道:“二房的两个姑娘今儿个怎么样?” 董嬷嬷道:“昨夜都抹了药,我今日去看,二小姐基本上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四小姐也消了肿,好多了。” 顿了顿,老嬷嬷忽然抿嘴,露出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只是,抹了马尿,两位小姐便开始不吃不喝了,吃什么吐什么,喝什么吐什么,现如今都躺在床上哭呢。” “哼!让她们哭。” 老太太一口咬掉了半个包子,“都是惯出来的臭毛病,不过是往脸上抹了点马尿就这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真到了灾年,没有吃没有喝,能喝口马尿都是救命。” 董嬷嬷点头应是。 “张昭儿怎样?可有问出什么?” 董嬷嬷摇头,“也不知道是嘴巴严实,还是真的无辜,昨夜老奴和她聊了半宿,什么都套不出来,您看,是不是要用点手段?” 肖老夫人搁下筷子,“该用刑,就用刑,顺便派人去花窑镇,查查她的情况,看看是不是属实。” “是。” 董嬷嬷立刻递上一杯茶水,老太太就着她的手漱了口。 “行了,走吧,带上昨日庄子里送来的樱桃,咱们去会一会卫大夫。” 坐着藤椅小轿,肖老夫人眯了眯眼,“今儿的天真不错。” 董嬷嬷跟在一边道是,“马上就五月了,还能过一阵子好天,等到六七月份,那就开始热了。” “哦,对了,你背上的伤如何了?” 老嬷嬷感激的笑笑,“得您老惦记,老奴好多了。” “别逞强,该用药的就要用药,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狠得下心给自己十鞭子的?” 老太太嗔怪的看了她一眼。 早晨的前院比后院要安静多了,一路上也遇不到几个人。 星罗院的院门一开,一身天蓝色细布短打的清秀小哥垂手问好。 “见过老夫人,见过嬷嬷。” 肖老夫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番,细皮嫩肉,身量娇小,要说是女扮男装,怕也是有人信的。 董嬷嬷带着轻轻浅浅的笑问:“卫大夫在不在?” 小民面带恭谨的道:“卫大夫一大早就出门去后院了,小的偷偷跟着看了看,毕竟后院小的们也不能进,远远的看着,卫大夫去的像是春晓院的方向。” 一大早的就去找芽芽? 肖老夫人的心忍不住一沉。 董嬷嬷道:“老夫人,不如咱们也去看看表小姐和表少爷吧,也不知道他们在咱肖家住的还习惯不习惯?” 一行人,又掉头往回走,直奔春晓院。 不远处,一小伙计露了露头,又躲了回去。 才到春晓院的门口,便听到安柏神采飞扬的声音。 “师傅,我扔的可准?” 师傅? 卫望楚淡淡的声音:“有进步。” 卫望楚是安柏师傅? 怪不得芽芽死活不肯答应向卫望楚表明肖家想学他的针灸之术呢。 肖老夫人不动声色的从藤椅上下来,亲自上前叩门。 “老夫人!” 春枝开了门,见是老夫人吓了一跳,立刻跪下行礼。 “行了,起来吧,我来看看芽芽和安柏。” 老太太自顾自的走进去。 卫望楚坐在廊下,安柏坐在他旁边,一脸濡慕的看着他。 听到声音,二人齐齐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外祖母。” 安柏站起身,拘谨的叫人,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卫望楚身边靠了靠。 “安柏。” 肖老夫人和蔼的笑着,走了过来,不着痕迹的扫一眼二人隔得极近的距离。 “卫大夫也在呢。” 卫望楚站起来,冲她微微颔首。 “安柏,姐姐呢?” “姐姐在屋里绣花,外祖母,您请坐。” 安柏已经略略淡定下来,有了一丝小书生的样子。 他本就生的好看,柳眉杏眼,粉面樱唇,一身合体的浅灰色直缀,更显得斯文有礼,很是养眼。 “外祖母,您吃过早饭了吗?” 肖老夫人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吃过了,安柏,你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 “吃的可还习惯?” 安柏乖巧的道:“挺好的,就是安柏还是想娘做的葱油饼了。” “葱油饼啊,明儿早晨叫小厨房给你做。” 安柏想说娘做的,自然和你那小厨房做的不一样。 芽芽从屋里走了出来,“外祖母,您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姐弟,说起来,也来了好几天了,家里事多,也没顾上你们,不知道你们两姐弟在这住的怎么样呢?” 肖老夫人今日脸上的表情倒是比第一日的时候浓郁了许多。 芽芽弯着眼睛笑,“挺好的,就是我们俩都有点想爹娘了。” 老太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院子,原来就是你娘住的,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是她亲自选的,亲自种的,她虽然嫁人了,这院子这么多年,我都没动过,就想着,想她了就来看看。” 呸,说的和真的似的。 芽芽弯着眼睛笑,不吱声。 “你娘小时候啊,皮的很,一个姑娘家,和个小伙子似的,就那边那棵歪脖子枣树,就是被她压歪的,伺候的丫鬟婆子一没注意,你娘就上树了,那时候那棵树还小,劲不动她,就硬生生的被她压歪了。” 芽芽和安柏还是直笑,不吱声。 肖老太太打亲情牌没收到回应,自顾自的笑了笑。 转脸看了看卫大夫,“没想到,一大早,卫大夫竟然在这里,芽芽,安柏,你们可是有谁身子不大舒服?可别瞒着外祖母啊,有什么不爽利的,都要和外祖母说。” 芽芽嘿嘿笑了笑,“没有不舒服,是卫大夫说安柏脑子好使,收了他当徒弟。” 怪不得让芽芽去和卫望楚说项,让肖家医女学他的针灸之术,她不肯了。 肖老夫人一脸的惊喜,笑道:“那感情好,卫大夫的医术天下闻名,老婆子还担心日后他走了,芽芽的眼睛谁来治呢,这下可好了,安柏若是学会了,那可就不愁了。” 少女眼睛一弯,“外祖母,安柏刚开始跟着卫大夫学,那可还早呢。” 肖老夫人呵呵笑了笑,“不急,不急,安柏年纪小,慢慢学,咱肖家日后可就有指靠了。” 转头看着安柏,语重心长的道:“你要好好跟着卫大夫学,不要怕吃苦,知道吗?” 安柏笑着应下。 老太太轻轻咳了咳,“芽芽,安柏,你们俩个去屋里待一会,关于你们二舅舅的病情,外祖母有几句话想问一问卫大夫。” 芽芽和安柏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卫望楚,牵着手进了屋里。 丫头也都下去了,只留了董嬷嬷伺候。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卫大夫,您昨日给我们家二老爷看了诊,说是中了毒,不知道是什么毒?” 卫望楚微微摇头,“肖二爷中毒时候已久,卫某暂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毒。” 第135章:喜欢过一个姑娘 真的中了毒。 肖老夫人眼神微抖,追问道:“这毒可会致命?” “不会。” “这毒可会影响子嗣?” 男人细细看着老太太的表情,缓缓点头。 “肖二爷再无致孕能力。” 老太太的目光不由一沉,转瞬又精光一闪。 “可有药可解?” 卫望楚摸索着手里安柏的书,没有说话。 老太太看清了书名《左氏春秋》。 肖老夫人摆了摆手,董嬷嬷上前一步,递上一个枣红色锦盒。 “卫大夫,老身跟您要一个准话,我家二老爷可还有药可医?” 卫望楚将锦盒随意往桌子上一放,嘴角一勾,“老太太是希望有,还是没有?” 诛心之问。 肖家如今呈现一个微妙的平衡,大房主攻官场,二房掌家,但二房无后,肖武已然有了接手肖家经济命脉之趋势,倘若,此时,二房有后,肖家的平衡将土崩瓦解。 老太太微微一顿,脸色一沉,昏黄的老眼精光一闪。 久居上位者的威压沉沉压了下来。 “卫大夫此话何意?” 男人面不改色,依旧抚摸着那本《左氏春秋》,“字面意思。” “我肖家子嗣一向不旺,肖家能有更多香火延续,我既然是肖二爷的母亲,又怎会不愿意?肖家人丁兴旺,是老婆子的心愿。” 肖老夫人不由咯咯笑了一声,“卫大夫此问,倒像是别有用心。” “鱼虾之争。” 卫望楚面无表情的抬头,一只白头黄嘴的巨隼从天直冲而下,在他手边堪堪停住。 “燕雀鸿鹄各自纷飞,卫某只爱鹰隼。” 被巨隼的翅膀一掠,肖老夫人只觉得气息一下子变得有些不稳。 燕雀鸿鹄他都看不上,何况肖家在他眼里只是不上台面的小鱼小虾? 这话说的何其刻薄。 这话说的何其高傲。 这话说的又何其真实。 他一个享誉全朝的不世出的天才医者,就算是正一品当朝太傅太保,要请他来诊病也要看他三分脸色。 话是实话,却极难入耳。 毕竟肖家在青田镇,乃至整个府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肖老夫人自二十几年前肖理离世,便一手掌控肖家,叱咤风云,久居上位,何曾被人当面如此羞辱? 到底也是久经风云,心里能容沟壑。 老太太很快便平静下来。 “卫大夫所言极是,还请全力救治我家二老爷,若能老来得子,也是肖家之福。” 卫望楚点点头,表示应下。 肖老夫人露出一个诚恳的笑容,“老身在此多谢卫大夫了。” 湛蓝的天空猛地滑过一道白影,白头巨隼鹰眼一眨,巨翅一略,瞬间冲至天上,将那白影扑个正着。 老太太看着那巨隼抓着白影落入墙边花丛,似乎能嗅道血腥的味道。 “老身问个不当问的,不知卫大夫这次为何而来?” 卫望楚往堂屋方向瞥了一瞥,大手仍旧无意识的摸索着手里的书籍。 扉页角落,是安柏清秀却有力的字体,周氏安柏惠存。 “治病救人。” 冠冕堂皇。 肖老夫人笑了笑,“得您诊治,我大儿媳有福。” “刚刚说起,安柏拜了您做师傅,不知他资质如何?” 卫望楚将书放到桌子上,“尚可。” 肖老夫人细细看着男人的脸,指了指堂屋方向,“我这外孙女虽说是农家女出身,可生的容貌不俗,一双眼睛灵动有力,眼疾来的突然,大大影响了她的容貌,很是可惜。她有幸得您的诊治,是她之福。” 卫望楚无动于衷。 “老身也略通一点医理,明白这眼部经络受损,治疗起来要费些功夫,日后,万一卫大夫离开,她这眼疾怕是就断了治疗。安柏能得您的青眼,就是只学了些皮毛,到时候也可以替他姐姐继续治疗。” 卫望楚点点头。 “安柏自幼在私塾读书,但科考一途并不容易,犹如万人过独木桥,能挤上去的少之又少。安柏是您的徒弟,若能学您的医术,是他之福。” 卫望楚又点点头。 “老身替安柏姐弟谢过卫大夫。” 卫望楚微微颔首,眼睑垂下,遮住眼里的哭笑不得。 终于送走了老太太,春晓院热闹了一上午,终于安静下来。 芽芽端着一碗蜜饯,一面吃着,一面看着安柏在院子里扎马步。 小少年很是吃苦,脸颊已是双侧飘红,额头见汗,仍然坚持忍着。 卫望楚细长的眸子闪着幽怨的光,看着她。 “为何不让老太太知道我们的事?” 少女白了他一眼,“我们什么事?” 男人瞥了瞥她的手腕,那白玉镶银的镯子藏在袖口若隐若现。 “亲事。” 少女脸上微微飘红,心里却悄悄打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娘又没说。” 卫望楚以手撑脸,斜睨着她。 “你想让你外祖母继续给你和伯爵府继续牵线?” 芽芽不置可否,幽幽的叹了口气。 安柏和卫望楚一绑定,也不知道外祖母还有没有勇气继续给她牵线。 还得让董嬷嬷使使劲儿。 “你今日让肖老夫人误会我与安柏,安的什么心?” 少女嗔了他一眼,“哪有误会?你既然是安柏的师傅自然该对安柏上上心,我只是安柏的姐姐,你爱屋及乌治治眼疾罢了。” “你外祖母怕不会这么单纯的思考问题。” 能把小倌都送到他院子里去,还能有什么正直的想法? 芽芽捂嘴而笑。 “伺候你那小倌模样该是不错吧?” 毕竟,把她那自诩正人君子的大舅舅都掰弯了呢。 卫望楚静静的看着她。 少女娇嗔的咳了咳,清了清嗓,“你这么大年纪了,一直没成亲,难免别人会有所猜测。” “你也这样猜测?” 少女没做答,扔了一颗蜜饯进了嘴巴,极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你要真是就好了。” 她心甘情愿做他明面上的夫人,心甘情愿做他的挡箭牌。 卫望楚抬手,对着她的脑门来了一弹。 少女躲闪不及,被弹个正着,却也不恼,只斜了他一眼,便继续吃她的蜜饯。 心却开始蹦蹦蹦跳着渐渐下沉。 如果,他知道一切了,会怎样? 还会这样帮她吗? 等肖家的事过一段落,理清日后的障碍了,也许便是时候摊牌了。 男人看着她的飘忽的眼神,轻声道:“以前遇到一个姑娘,我觉得她生的很不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 芽芽一口咬住了唇下的一块嫩肉,似乎有血腥味慢慢溢满整个口腔。 他在说他喜欢过一个姑娘。 他说她很好看。 果然也是个看脸的。 少女微微转头,看着他。 卫望楚似乎陷入某种回忆,嘴角带着微微笑意,眼神柔和散漫,似乎在看她,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别人。 忍不住的,心里一揪。 “我在一边默默看着她,快六年的时间,她看不见我。后来我常去她身边晃荡,她也一直对我视而不见,甚至完全不认识我是谁。” 一个暗恋的故事?单恋的故事。 只是卫望楚生的极其高大,若他在身边晃悠,很难看不到他吧。 “你认识她,她不认识你?” 卫望楚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极轻的一笑。 少女心里微微的有点别扭。 “你很喜欢她?” 男人轻轻一笑,“应该是。原先不觉得,看到她和别人笑语嫣嫣,就有点嫉妒那个男子,所以,应该是挺喜欢的。” 他爱她,她爱别的他。 “那你有没有告诉她?” 男人目光聚焦在芽芽身上,淡淡一笑,“她若是喜欢别人,我说了不是徒给她增添烦恼?” 心里到底泛起了丝丝的酸味,碗里的蜜饯都不香了,少女把碗放在桌子上,看似毫不在意的问道。 “你是为了她才一直没有成亲?” “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 “她成亲了?” 男人摇摇头,“没有。” 芽芽心头大跳。 那个姑娘没成亲? 卫望楚喜欢的姑娘,那应该也不小了,竟然还没成亲?那不是老姑娘了? “还没成亲?那你还有机会呀。” 男人点点头,嗯了一声。 芽芽心头没来由升起一阵烦躁。 压下那股躁意,少女看着安柏终于起身了,擦了擦汗,又在活动手脚。 “她为何还没成亲啊?” 卫望楚眼里升起丝丝笑意。 “她还小。” “小?” 芽芽讶异的转头看他,“你六年前喜欢她,现在,她还小?” “嗯,不大。” 不大? 吼吼,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六年前算她及笄,十五,那现在也二十一了,还不大? 在村里,这样的年纪孩子都回跑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 男人忽然绽开一个笑容,“找了。” 芽芽心下一沉。 找了? 探究的看着一侧的男人,试探的问:“她,拒绝了你?” 眼里不自觉带出一丝期冀。 “那倒没有。” 男人眼里带着自负的光忙。 一沉到底。 芽芽暗暗切了一声,“那看来我要恭喜你了,卫大夫,等待多年,终于抱得美人归。” “你觉得我会抱得美人归?” 芽芽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 卫望楚这棵大树终究是要落到旁人手里了? 少女心头不由变得沉甸甸的。 可惜、惋惜、郁郁、难过,那负面的情绪一步步升级。 转眼又腾的升起一股燥火。 这货刚刚还说什么和她的亲事? 难不成,他一边等那姑娘的回复,一边撩拨着她? 她就是他的备选?还是他打算纳她为小妾? 呸! 贱男! “哼!” 少梦猛地站起来,转身就走。 第136章:一身同侍几男 卫望楚闷笑着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干嘛去?” 芽芽抽了抽,没抽出来,对他怒目而视。 “要你管!” 一声低喝,少女另一只手已经化手为掌砍向他的上臂。 男人顺势钳住她的胳膊,将她轻轻一带。 少女顿时跌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 少女瞥了瞥那边自顾自练习的安柏,杏眼圆瞪,恶狠狠的瞪着卫望楚。 “放开!” “你好好坐着听我说话,我就放开。” 少女挣扎无果,又怕惊动安柏,咬牙点点头。 卫望楚将她的椅子往自己什么拖了拖,冲她示意,“坐。” 少女不情不愿的坐了过去,一手捞过桌上的碗,往嘴巴里塞了一大口蜜饯。 “你就不想知道那姑娘是谁?” 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清明,芽芽心头微动。 “不想。” “那你怒什么?” 男人戏谑的看着她。 少女白了他一眼,“你一边等那姑娘的回复,一边和我说亲事,你觉得我一个农家女很开心给你做小?” 卫望楚闷笑出声。 “你懂我的意思。” 芽芽强撑着,不自在的转头,“不懂。” 男人拉起她的手腕,看了看那只白玉镯子,满意的笑了笑。 “那姑娘吃了我的聘礼,收了我的信物,却告诉我她听爹娘的,你说可不可恨?” “呸!” 芽芽抽出手来,“别逗我了,你当我傻,六年前,我才不到九岁,你喜欢我?” 你该不是娈童癖吧你! 卫望楚笑着看她。 “六年前见你,只觉得心生亲近,看着你一点一点长大,一点点变成我想象中的样子,才慢慢开始喜欢你。看到你笑,会觉得天都更明媚了,看到你哭,会觉得一整天心情都恨糟糕。” 芽芽呆呆的看着他,心里一个声音大起:不可能!别信他! 男人露出丝丝认真的表情,“只是,我性子向来清冷,也不大在意感情事,便不知道那就是喜欢。” 不可能,别信他。 “直到,我看到郑济陈频繁的出现在你身边,嘘寒问暖,送珠钗,送美食,而你,似乎也对他不错,见到他会含羞带怯,和他说话会笑容满面……” 眼里露出丝丝伤痛,卫望楚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里,会痛。” 芽芽的心跳猛地少了一拍,好似一个人走在悬崖边上,猛地失足摔了下去一般。 丝丝的痛,丝丝的酸,慢慢溢上心头。 “我曾经想要离开福山镇,一路向西,走到了蜀地,吃了一碗酸辣面皮汤,又觉得就这样离开太过憋屈,你甚至都不认识我呢。” 怪不得,那时候她沉浸在那场磨人的大梦里,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时候,爹爹到处找他找不到呢。 那时候爹娘终日靠灌肉汤来维持她的生命,而她终于也从那场大梦里挣扎着醒了过来。 好似只是大病一场,其实是暗暗过了半生。 卫望楚静静看着少女眸子里的风云变幻,继续道。 “还好,我回来了。回来的当天,在镇上看到你,偷了你的荷包,假装捡到,拍了拍你的肩膀,把它还给你,本以为能和你说几句话,结果,你看也不看我,说了句谢谢,接了荷包便转过去了。” 男人笑出声来,只是笑声里又多少有些酸涩。 “后来,便看到你对着张山叫卫大夫,呵呵,你果真是不认识我呀!” 芽芽多少有些囧,她以前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没病没灾,谁没事会去在意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夫呢? “后来,你便开始刻意接近我,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我很开心。” 卫望楚拉过芽芽的手,用他的大手,完全的将少女的小手包裹住。 “我很开心,芽芽。” 即使,你在利用我。 少女任由他拉着手,心里好似打翻了五味瓶,甜蜜、酸楚、苦涩、忐忑、纠结,无数种情绪拧在一起,她的心有些火辣辣的疼。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有很多恐惧,有很多难言之隐。” 男人的手干燥温热,女人的手带着微凉的汗意,微微的颤抖。 “没关系,芽芽,我可以帮你。虽然不知你从何而知,但我知道,你知道我很多事情,不管是肖家还是伯爵府,甚至是几品京官、皇亲贵胄,你都可以交给我,我来帮你对付他们。” 芽芽的心抖成了筛糠。 不感动是假的,不动心也是假的。 可是,她却忽然觉得自己的血有些凉。 故事很好听,情感很动人,但她却有些游离。 她其实不是她,至少不全是她,她更像是悬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对年轻男女的灵魂。 若没有那大梦般的半生经历,也许她和卫望楚会是相亲相爱的一对。 很遗憾,非常遗憾,没有如果。 她清醒的清楚,一旦她把真相说出来,她和他未必会如何发展。 她只能相信她自己。 “为什么是我?九岁的我,比如今的安柏更要无知,是有什么吸引了你?” 少女的声音轻如蚊蝇,可卫望楚却听的清楚。 男人攥着她的手,看向远方、天外。 “我虽名为卫家子,实际却对卫氏爹娘没有丝毫印象。我四岁跟随师傅游历,二十岁回到故乡。虽名为故乡,可我对它却没有一丝记忆,我脑海里模糊的童年印象,是红色的立柱、黑色的高门、灰色的石狮子、幽静的园林、满是楼台亭阁的湖边和伺候的仆妇,还有一位极其模糊的窈窕身影。” 非富即贵的出身。 “是你娘?” 男人摇摇头,“不知道,也许是。” “我对她的印象一直是模糊的,看不清面容的,直到遇到你。你的眼睛似乎一下子就点亮了她的影子,虽然那时候你很小,眼睛黑白分明,又清亮透彻,和那成年少妇有很多不同,但是你笑的样子,你哭的样子,甚至你气的样子,都会不自觉的和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重合。” 芽芽心里一沉。 她的眼睛生的好看,可但凡是肖家的血脉,几乎都有一模一样的眼睛。 肖梦儿的儿子显仁据说生了一双肖家的眼睛,当时肖老夫人很高兴,说如果有朝一日显仁能得登大宝,用的便是她肖家的眼睛看天下,她或许能讨个一品诰命夫人当当云云。 “你觉得是肖梦儿?” 卫望楚摇摇头,“不是。” 芽芽抬头看他,“你如何这样确定?” “我这阵子一直在给自己用古法针疗,试图勾起脑海深处那些埋藏的记忆,倒是断断续续的想起一些画面。” 芽芽的针灸熏药也是他新开发的古法针疗,难道她忽然放下那些噩梦的纠缠,开始梦到以前没注意到的细节,也是这个的作用? “那女子以己一身同侍几个男子,你觉得身为先太子侧妃的肖梦儿敢吗?” 太子侧妃给太子戴绿帽子? 那是嫌肖家人命短了。 第137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爷,卫大夫这会子在春晓院,正在给表小姐治眼疾。” 心腹小厮从星罗院一路小跑进了前院肖二爷的书房。 肖二爷盘着腿窝在太师椅上,耷拉着眼睑,面色阴沉,眼下乌青,印堂里透着一股纵欲过度的颓废感。 闻言,唔的一声,“那等等吧。” 小厮微微上前一步,低声道:“爷,有件事挺奇怪的,这星罗院里伺候的小厮换人了。” 肖二爷不耐烦听这些乱七八糟,这一向都是肖二夫人安排,才要发火,就听小厮又道:“这星罗院原来一直是二桂负责看门打扫,今儿个不知道为何忽然换成了小民,大爷书房里的小民。” 肖二爷眼睑微抬。 “小民?” 如今的肖家,谁人不知道小民是肖大爷的心头宠,说是在书房里伺候,可重活不让干一点,具体伺候啥,明眼人都知道。 “呵呵,那可是大哥的心头肉,心腹中的心腹,竟然舍得放到星罗院去伺候别人?” 心腹上前一步,“小的刚刚顺道打听了一下,小民是昨夜被大夫人安排进星罗院的,说是老夫人的意思。” “难不成卫大夫也又这方面的爱好?” 肖二爷盘着手里的两只老红色文玩核桃,“他今年得有二十八九了吧?一直也没娶妻生子,极有可能也是断袖龙阳。” 就是心腹,这个时候也不敢轻易搭腔,只垂手听着。 “大哥这些年可就只有小民一人,他竟舍得拱手让人?” 把自己心爱的人都送到了郎中的床上,呵呵,是什么事情值得他如此割爱呢? 肖二爷摸了摸昨日卫望楚取心头血的地方,眉头微皱。 “爷,怎么了?可是胸口疼了?” 心腹小厮一脸的关切。 肖二爷摆摆手,“你说,怎么会有人给我下毒不是要我性命,而是绝我子嗣?” 小厮不敢说话,普通跪在地上。 “你说,我断了后,谁最得利?” 肖二爷一脚踢在小厮的脖子上,将他踢的往侧滚了一滚。 “说!” “小的,小的,不敢说。” “咕咕咕,不敢说?你怕谁?” 肖二爷的笑声从嗓子眼里发出来,咕咕咕的,好似什么被吞噬的声音。 “肖家,如今,还是我说了算。” “说!“ 小厮趴在地上,颤抖着嗓音,道:“是,是,是大爷。” “二少爷跟在您身边跟您学做生意也有几年了,大爷、大夫人,甚至老夫人,嘴上说着不同意,要他继续科举之路,可,可,实际上,一直也没真正的出手阻拦,小的,小的,瞧着,他们倒像是顺水推舟。” 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厮。 肖二爷站起身,抬脚便朝小厮踹过去,这一脚用的力气足,小厮直接飞了出去,直撞到了墙边的书架,架子上的文玩稀里哗啦的掉了下来,砸了小厮一身。 “敢挑拨我们兄弟感情,我看你是活腻了!” 小厮匍匐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里,痛苦又颤抖的道:“小的不敢,不敢,小的只是,是,实话实说。” 肖二爷又窝回太师椅里,沉默的看着格棱窗外的天空。 “二,爷?” 书房外,有小厮颤巍巍的声音响起。 “什么事?” 肖二爷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问。 “卫大夫已经给表小姐诊治完了,但是,但是,他说他要教表少爷学医,暂时脱不开身。” 肖二爷盘核桃的手不由收紧。 “呵,脱不开身?” 他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怀里取出钥匙,开了身后柜子的三层锁。 金银珠宝,琳琅满目。 他看了不看,伸手到最里面,取了一方锦盒出来,又将锁一重重的锁上。 “他来不了,那我只好亲自去了。” 肖二爷进门的时候,芽芽躲在堂屋的临窗处,透过格棱窗上的缝隙,看了过去。 素日里一直打着儒商旗号的肖二爷,她的二舅舅,一夜之间似乎衰老了不少,眉尾下拉,眼角内扣,眼下的乌青一直延伸到笑肌,好似生生在笑肌上挖了一块。 “你姐姐呢?” 安柏乖巧的回:“姐姐做完治疗便睡了。” 肖二爷看着廊下桌子上的两人,点点头。 “安柏,庄子上送来了一些新鲜的瓜果,有新乡的樱桃,你跟着小厮去挑一些新鲜的来吧,你姐姐爱吃。” 安柏看了看卫望楚,见他点头,便起身应了声是。 “我姐姐不爱吃樱桃,不过,既是二舅舅一番好意,安柏去就是了。” 肖二爷没理会安柏的小九九,在卫望楚面前坐下。 “卫大夫,昨日您取了我的心头血,研究是何种毒素,不知如今可有结果?” 卫望楚摇头,“并无。” 肖二爷心下一沉。 “您昨日说?罢了,是分辨不出来吗?” 卫望楚淡淡的点头,“中毒时日已久,的确不易分辨。” 肖二爷心里隐隐有些失望,昨日卫望楚说可以治,他一早起来便心心念念的有些期待。 他如今不过三十多岁,或许,经这个名扬京城的郎中一治,他还有机会再做父亲,生一个带把的也未尝不可。 “那可还能治?” 卫望楚眸色晦暗不明,“不好说。” 肖二爷脸色更暗,“卫大夫这样说是何意?昨日,您明明说可治,只待你配出解药即可。” 大手轻轻抚了抚太阳穴,“昨日倒是我低估了这药的毒性,本就不清楚到底是何毒,又有十年之期,毒入脏腑,想要完全清除,的确很难。” “十年?” “十年。” 肖二爷猛地想起来他这半辈子唯一的一个儿子,若是没记错,如今正好是他死去的十年之期。 可他儿子死的时候才只有一岁,尸骨早就化成泥,已经无从考究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唯一的儿子身亡,他又被立刻下了断子绝孙的毒药,呵呵。 “我的性命可有威胁?” 卫望楚摇头,“暂时无碍性命。” “确定?” 肖二爷再三确认,“您不知道到底是何毒药,为何如此确定它不会损我性命?” 男人淡淡一笑,“无碍性命,却不是不损你性命。此毒入你体内十年之久,肺腑皆毒,若要你性命,二爷怕是早就魂归九天了。” “只是,但凡毒药入了脏腑,而脏腑无力排出,多少会损伤一二,五脏六腑皆受损伤,损你寿命也是必然。” 肖二爷苦笑一声。 “那我还有多少时日好活?” 男人忽然打开药箱,取出脉枕,示意肖二爷放上手。 肖二爷忍不住瞥了一眼他的药箱。 名为药箱,如今却堆满了杂七杂八的金玉珠宝,角落里,一只枣红色锦盒分外显眼。 他将手放在脉枕上,抬头看着卫望楚。 “卫大夫,您在我肖家也住了几日,想来很是忙碌,看的病人不少,不知道您可有空替我母亲把过平安脉?她的身体可康健?” “不曾。” 卫望楚细细摸着他脉,漫不经心的回答。 肖二爷眸色一沉。 “母亲年纪大了,有空还要烦请卫大夫看顾一二。” 卫望楚未置可否,闭眼仔细感受脉搏。 肖二爷不由心跳慢慢加快。 “脉象上看,肖二爷五脏六腑受损颇重,若不治疗,至多还有二十年阳寿。” 二十年! 二十年后,肖武三十多岁,正是壮年好时候。 肖二爷心里激荡,面色却越发平静。 “可若治疗?” 男人长眸轻挑,“若治疗得当,毒素清除,不说阳寿延长,就是再当父亲却也有可能。” 肖二爷眼里微光一闪,“您可有法治疗?” “不好说。” “什么意思?” 卫望楚收回手,将脉枕往药箱里一扔,正好敲在那枣红色锦盒上,将它砸的动了动,里面似乎有什么重物滚了一滚。 “我刚刚说了,二爷中毒时间已久,具体中的什么毒不好分辨,若能知道是谁下的毒,是下什么毒,那对毒解药,自然诊治得当,可若不知道,犹如盲人摸象一般,不敢有十成的把握。” “您的意思是,我要尽快找出是下毒之人?” 卫望楚敲了敲桌子,“已过了十年之久,想要找到下毒人谈何容易?好在,你的性命一时也是无忧的,可勉强一试。” 肖二爷脑海里翻腾不已,找下毒人?就算找到下毒人,他就会告诉他是什么毒吗? “若是一直不知道什么毒,要您摸索着治疗,您有几成把握?” 卫望楚掐着指头算了算。 “八成把握,只是那两成的意外怕二爷不能承受。” 八成,听起来治好的概率很高。 肖二爷心微微上扬,“您只说最恶劣的后果就行了。” 卫望楚双手一摊,“当场毙命,七窍流血而亡,这个结果,也是我一介郎中不愿承担的。” 治死了自己,他名声大毁不说,还要何肖家结仇,他当然不愿意。 肖二爷沉吟不语。 卫望楚抬起头,看向身后的格棱窗。 明明他什么都看不见,可他那眉毛上扬,双眸微闪的样子,又分明是看见了。 芽芽忍不住缩头,捂嘴偷笑。 卫望楚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真像个人渣。 肖二爷走后,芽芽戏谑的看着卫望楚,“你真是个天生的骗子。” 男人捏了一颗樱桃放到嘴里,“永远不会骗你。” 少女哼了一声,没理他。 男人递给她一颗红到发紫的樱桃,“为什么不喜欢吃樱桃了?” “你小时候很喜欢吃的,我记得你说过樱桃是要和苏锦记的肉包子并列第一的。” 芽芽微微侧目看他,“我怎么不记得?” “你小时候喜欢赶集,喜欢站着看董师傅画糖人,喜欢蹲着看张大婶的首饰,却从来不买,你爹爹都叫你小抠门。” 少女心下微甜,不好意思的别过头去。 第138章:伯爵府的邀约 彩衣铺把赶制的春装送来的时候,芽芽有点不会笑了。 虽说是大红配大绿、玫红配湛蓝的奇葩配色,可显然裁缝师傅是费了心的,竟然有别出心裁的美感。 比如那套松花绿绣红牡丹广袖曲裾配橘红百褶裙,曲裾的前脸后背用大红色的丝线绣了大红色渐变橘红色的牡丹,从上到下,牡丹依次变大,橘色渐渐铺开,正好和橘红色底裙交响呼应,有一种奇特的美感。 董嬷嬷亲自服侍芽芽试穿。 芽芽伸着手,任由她一件一件往身上套。 “嬷嬷,听说,外祖父当年身边有好几个姨娘啊?” 董嬷嬷一边整理着衣裳,一边抬眼看了看看似无害的少女。 “表小姐的耳报神真是厉害,老奴来了肖家十几年,才偶尔听别人提起一字半句的,表小姐才来了几天,倒是知道的比老奴还多了。” “那怎么会?” 芽芽无辜的看着老嬷嬷。 “还是嬷嬷厉害,有些话,我说的,别人就之会当我乱说,但是嬷嬷说的,那就一定是真的了。” 董嬷嬷不解的看着她。 芽芽弯着眼睛看回去,“嬷嬷,二舅舅每天都来找卫大夫,有时候也不看诊,就那么干坐着。” 少女套上最后一件腰带,董嬷嬷从后面给她系上。 “卫大夫叫二舅舅去寻下毒的人呢,要不然可解不开那毒。” 少女眯着眼睛一笑,“我在想,外祖父那么多姨娘,指不定那个记恨我外祖母这个当家主母,出手下了毒,也是可能的,是不是?” 董嬷嬷蹲下,整理着曲裾下面的百褶裙。 眼睑不自然的颤了颤。 “也不对,外祖父去世后,姨娘们都遣散了,二舅舅中毒的时候,家里便只有外祖母在了。” 少女捂了捂嘴,“哎哟,你可别误会,我可不是说是外祖母下的毒,外祖母哪里会下毒害自己的孩子呀。” 董嬷嬷心头重重一跳。 “不知道表小姐想要什么?” 芽芽停下浮夸的表演,安静的看着董嬷嬷。 “嬷嬷是聪明人,我要伯爵府的亲事。” 董嬷嬷本是单眼皮,如今皮肤松垮,眼睑下垂,遮住了小半眼睛,看起来,倒像是三角眼一般。 此刻她是真心有些吃惊,小眼睛微微瞪大,露出一丝不解的意味。 表小姐是聪明人。 那日肖双双被蛊虫控制,已经吆喝了出来,伯爵府的三少爷不人不鬼,为何她还要上赶着往上凑? 为了攀权附贵? “好,老奴会尽力将伯爵府的亲事放到表小姐面前,请表小姐管好您的嘴。” 董嬷嬷不知道芽芽到底知道多少内情,只是,她不敢冒险。 “表小姐,老奴极善用毒,也许老奴捞不着好果子吃,但是,临走前,一定会带上表小姐的命。” 芽芽笑了笑,“我和嬷嬷目标一致,放心吧。” 什么叫目标一致? 芽芽一身锦衣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肖老夫人看着,眼前不由一亮。 虽然少女皮肤微黑,眼睛眯着也有些不精神,素日里穿的都是细布衣裳,更显得人土又寒酸。 今日这样一打扮,倒有了几分肖家小姐的做派。 本来松花绿偏老气,怕一个少女压不住,谁知道芽芽看着长的幼稚,气质倒算是沉稳,和这松花绿绣红牡丹的广袖曲裾一衬,红绿相映,活泼之余,又显得多了几分大气端庄。 “表小姐,能把这牡丹松花绿曲裾穿出这种韵味,不像个未及笄的姑娘,倒像个富贵人家的主母。” 董嬷嬷冲老夫人笑的意有所指。 芽芽对着镜子照了照,“嬷嬷说笑了,我就是一介农家女,借着外祖母的面儿,才能摸一摸这锦衣华服,哪里就能当什么主母了。” 肖老夫人满意的笑道:“你是我肖家的外孙女,哪里就是什么普通的农家女了?你是肖家的四小姐,真真的大家闺秀,自然能当一家主母。” 芽芽只笑不语。 老太太又指了指旁边另一套,嫩绿滚雪细纱罗衫配玫红齐胸襦裙,只在襦裙上加了几笔飘落的嫩叶,一切便看起来和谐无比。 “去,再去试试那套。” 董嬷嬷捧了衣裳,跟着芽芽进了厢房。 “表小姐,有些事不能看表面的,伯爵府看着门第极高,实则是个,呵呵,来提亲的三少爷更是——” 她的话在房门响起的瞬间戛然而止。 房门打开,帘子掀起,来人是闻讯赶来的肖二夫人。 她的脸已经消了肿,只是不过三两日的功夫,她人已经瘦了一大圈,之前圆润的脸如今凹了下去,嘴巴微凸,多了几分刻薄的苦相。 “二夫人。” 肖二夫人一脸的笑意,“哎哟,我的芽芽呀,穿着这身曲裾真是太好看了,这气度,真真是好,怪不得老祖宗在你们几个姐妹里最嘱意你呢。” 芽芽笑嘻嘻的任由董嬷嬷解开曲裾的腰带,“二舅母,好几天没见你了,你忙什么呢?” “还不是这家里的里里外外,听说你上午要跟着先生学弹琴、学歌舞,下午还要治眼疾,你比我这个管家的还要忙呢。” 芽芽低头委屈的看了看指尖,没吱声。 “指头疼吧?每个大家闺秀都是这么过来的,淼儿、香儿、双双她们几个现在忙着治病没跟你一起学,她们以前学的时候,指头都磨破的也有的,不吃苦中苦,哪能成为人上人呀?是不是?这也是你外祖母的一片苦心啊。” 芽芽套上那件嫩绿色的罗衫,点点头。 肖二夫人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董嬷嬷。 “嬷嬷刚刚正在和芽芽说什么呢?” 董嬷嬷伺候的动作不停,躬了躬身,道:“老奴正同表小姐说起伯爵府的富贵呢,光一个别院就比咱肖家的宅子还要大,正要说这嫡出的二少爷,模样生的好。” “那倒是,伯爵府的别院什么样,只有咱们老祖宗和嬷嬷知道了,咱们都没有福气去逛一逛的。” 肖二夫人自然是要附和一下。 老嬷嬷道:“如今正是院子里花开的时候,过阵子,伯爵府的三老夫人要请咱们老夫人带着女眷一起去别院逛逛呢,二夫人到时候可以带着两位小姐一起去了。” “那可太好了,去见识见识那泼天的富贵。” 董嬷嬷将芽芽齐胸襦裙的带子在胸前打了一个蝴蝶结,玫红色的襦裙,嫩绿色的罗衫,嫩绿色的蝴蝶结飘带。 “哎哟,快出去给你外祖母看看,这可真是美艳又娇俏的一个妙人!” 肖二夫人簇拥着芽芽去了堂屋。 “娘,您快来看看,看看我们芽芽好不好看?” 肖二夫人的声音又尖又高,廊下看书的两人齐齐一顿。 安柏道:“进去看看?” 卫望楚合上手里的医书,“走。” 一个一小两个男子推门而入。 正听见肖老夫人夸奖芽芽,“哎呀,我们芽芽啊,真真是好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在乡下长大的丫头。比你娘小时候好看多了。” 卫望楚忍不住抖了一抖。 嫩绿、玫红都是挑肤色的颜色,白芽芽穿上这样鲜艳明丽的颜色,可能还会好看一点点。 黑芽芽这样一打扮,只显得肤色更黑,再配上芽芽憨厚的笑意,又土了三分。 安柏嘴角微抽,硬生生的压住了嘴边的笑意。 董嬷嬷笑容慢慢的对着老太太道:“老奴看啊,表小姐就是天生的小姐身子,和二小姐她们一个样,都是肖家的血脉,天生贵气,稍微一打扮就好看极了。” “那可不是,本来就是亲姐妹嘛!” 肖二夫人脸上的笑真诚的让人觉得芽芽就是她的亲闺女。 肖老太太转头看到安柏,“哎,安柏,快来看看姐姐好不好看?” 说着,不着痕迹的瞥了瞥一旁的卫望楚,似乎在他脸上看出一丝嫌弃,又觉得不可能,再去看时,男人已经转身出去了。 安柏终于憋不住笑起来了,“这还是我姐姐吗?” 他的笑带着太明显的嘲笑意味,芽芽不满的白了他一眼。 “看,我们表少爷都认不出表小姐了。” 董嬷嬷及时救场,“果然还是要人靠衣装呀。” 肖二夫人忙指着旁边的盒子,“安柏学完了?快,也去试试你的新衣服,今日啊,彩衣铺先赶着将你们的春装送来了,等过几天,夏装也就都来了。” 芽芽拉过安柏的手,“走,姐姐给你换。” 安柏的衣服要正经多了,天蓝色、灰色、黑色的锦袍或者直缀,他本就生的好看,身量颀长,又时时跟着爹爹下地干活,身材结实,不胖不瘦,穿一身布袍像个书生,换了一身灰色锦袍,便像富贵人家的小公子哥了。 “哎哟哟,看看我们的小安柏,可比你两位表哥好看多了,比你大表哥硬朗,比你二表哥文气,这相貌,这要是长大了还了得?” 肖二夫人夸张的赞美好像唱戏,安柏被她夸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芽芽好似想起了什么,笑嘻嘻的道:“今日好像卫大夫也穿了一身灰色的?安柏这衣裳看起来倒是和卫大夫的是一套的。” 肖二夫人道:“要不怎么说是师傅徒弟是一家呢?” “我去给师傅看看。” 安柏蹦跳着出去了。 肖老夫人侧耳倾听,卫望楚淡淡的声音在廊下响起,“不错,挺精神的。” 第139章:兜头一巴掌 肖二夫人拉着芽芽在一旁坐了,“哎,果真是我们肖家的少爷小姐,好看!过几天啊,外祖母、二舅母带着你们多出去转转,都叫大家认认我们家的大美人!小郎君!” 迎着光线,芽芽看了看她脸上脂粉遮不住的淤痕,冲她一笑。 “二舅母取笑我呢,我娘常叫我小黑妞,我哪里能和淼儿表姐、双双表姐和香儿表妹比呀,她们才是咱家的美人呢。” 董嬷嬷看了看老夫人,轻声道:“伯爵府的三老夫人这阵子一直在青田别院里修养,前阵子,她给咱们老夫人送信,说今年暖的晚,别院里的牡丹到现在才要开,邀请咱们老夫人带着家里的夫人、小姐一起去看花呢。” 肖老夫人闻言自负的一笑,“说起来,我和这伯爵府三老夫人也是手帕交了,关系不错,你们如果想去,我就应她一声。” 董嬷嬷看了看芽芽,又看了看肖二夫人,“伯爵府的世子如今也在别院里呢。” “嗯,是,伯爵府大老夫人和二老夫人走的早,伯爵大人和世子都是在三老夫人膝下长大的,和三老夫人的感情好的不得了,三老夫人不过在别院住了个把月,世子便追来了,不放心呢,也是个孝顺孩子。” 肖老夫人应和着老嬷嬷解释了一两句。 “这世子真是孝顺,要儿媳说啊,这还是三老夫人有福气哦。” 肖二夫人话头一转,“托老祖宗的福,叫家里的小姐们一起都去伯爵府别院看看,长长见识。” 芽芽低头,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我就不去了吧,外祖母,我,我不懂规矩,别给肖家丢了人。” 肖老夫人还没说话,肖二夫人抢着道:“哎,怎么能这么说?” 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啊是咱们肖家最懂事、最乖巧的姑娘了,淼儿都不能和你比呢!可不能妄自菲薄。” 芽芽继续低头轻声道:“我哪里能和淼儿表姐比,我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诗词歌赋样样不懂,就不出去给肖家丢人了。” 这话说的有些幽怨了。 和肖家姑娘们自小培养相比,芽芽就算临时磨枪也教不出什么。 肖老夫人摇摇头,“你娘这些年,过的不容易,也没精力教你这些,不过,不要紧的,去赏花就是看看花说说话,也不是要才艺比拼,放心。” 芽芽淡笑着,听出了她的潜台词,你不会才艺是你娘没教你,和我们肖家可没什么关系。 肖二夫人笑着拍拍手,“淼儿她们几个也不会什么才艺,没关系啊,都一样的。” “那姐姐妹妹们也都会去吗?” 芽芽终于松了口。 肖二夫人道:“去的,自然要去的,伯爵府的这别院听说是当年皇上赏赐的,去一次不容易呢。” 回松柏院的路上,肖老夫人看了看跟在一侧的董嬷嬷,轻声道:“你觉得怎样?” 董嬷嬷垂手敛神,回道:“今日看到彩衣铺的衣裳,表小姐倒是难得的眼睛亮了些,到底还是小姑娘,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锦衣华服。” 老太太点点头,“卫大夫看起来和安柏关系不错,不知道他会不会掺和进来?” 若是送了芽芽进伯爵府,倒和卫望楚结了仇,那可不划算。 “说起来,这还是要看表小姐的意思,若她自己愿意,不要说卫大夫,就是表少爷,也不好多说什么。” 董嬷嬷回头看了看春晓院门口拉着芽芽说话的肖二夫人,又轻声道:“伯爵府门第高,若是表小姐愿意去,那也要看他们会不会答应,毕竟,表小姐出身农家,说出去,不太好听。” 老太太哼了一声,“就说她自小就在肖家长大的,伯爵府三少爷那个鬼样子,还想上哪里找什么大家闺秀?” “是,老夫人说的是。” 董嬷嬷好似想起了什么,又道:“我看了看表小姐的首饰,就只有一根样式老气的金钗,不太适合她的年纪。” “叫武儿吧,带着去逛一逛珍宝阁,买几根时新的。” 好不容易送走了热情的肖二夫人,芽芽捏着笑僵了的脸回了院子。 一大一小两个男子看着她的红衫绿裙,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放飞了。 就连廊下吊环上的巨隼小米,一双严肃的鹰眼里似乎也满是笑意。 芽芽装作看不见的,由着他们嘲笑,径直进了堂屋。 安柏跳到院子里练功,卫望楚一脸笑意的跟着进了屋。 “该针灸了。” 芽芽怎么看都觉得他脸上的笑是嘲笑,而且意味太浓,哼了一声没理他。 “时辰过了,不利于你的病情。” 男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过来。” 少女哦了一声,非常没有形象的一撩裙边,大剌剌的在椅子上坐下。 “等等,容我喝口水先。” 夸张的动作掩饰被嘲的心虚。 “都针灸了这么多次了,还怕?” “谁怕了?” 没有别人,少女的眼睛不自觉的就睁开了,虽然还是黑黑的,却立刻变的有了灵气,就连身上的红配绿的衣裳,也不显得土了。 “只是,你这针灸一点用都没有,我都不想积极配合了。” 这话说的更是底气不足。 之前那夜夜缠着她的噩梦,其实已经悄悄换了内容。 虽然同是大梦里的一些纷争,现在的噩梦比起以前,倒是更容易平复一些了。 “还是做梦?” “唔。” “还做什么梦?” 少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噩梦。” 男人忽然低头吃吃笑了出来。 “好了,你这样穿很好看,就像远古树林里出没的妖女一样。” 男人哄人的语气,宠溺的眼神,让少女不由心跳多了一拍。 仅一拍而已。 “你知道,妖女喜欢做什么吗?” 芽芽斜睨着他,眼神略戴挑衅。 “就喜欢勾搭过路的书生,吃他们的心,喝他们的血。” 卫望楚身子微微往前一压,两只眼睛好似带了钩子。 “来呀,掏出我的心,喝我的血。” 他的脸与她相距不足一尺,少女好似被他眼里的钩子钩住了,竟然没有退。 心里暗暗感叹,郎中生的一副好皮囊。 男人被她呆萌的反应逗笑了,奶声奶气的说:“掏心喝血之前,妖女不得给书生些甜头吗?亲亲抱抱什么的?” 呸! 轻佻! 少女一把扔了钩子,伸手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 少女一愣,她胆子什么时候这么肥了,敢打卫望楚? 当他是安柏吗? 第140章:都不正经 你打我? 傲娇男人一脸的震惊。 芽芽呆愣愣的看着他,觉得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然后惊怒交加的质问她。 男人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卫望楚本想再吓唬戏耍一下少女,只是心里烟花太盛,面上自然也压抑不住喜悦的笑意了。 小猫终于伸出了她的猫爪。 这是不是意味着小猫对他的戒心已经没那么强了? 少女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看他笑了,也觉得好笑,抿着嘴忍了一会儿,实在也忍不住,便跟着一起笑了。 “别笑了,坐好,针灸了。” 男人的笑转瞬就收起来了,一脸严肃的轻喝。 芽芽讪讪的理了理衣裳,乖乖的坐好。 银针一根一根没入体内,卫望楚看着她黑溜溜却莹润的脸,轻声道:“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竟然动手打人了。” 芽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有些理亏。 素日里,安柏犯错,她会毫不犹豫的拍他的头,打他的肩,可安柏才九岁是个稚童,作为姐姐可教可打。 卫望楚已经二十五六,都快到而立之年了,不能说是她的父辈,可做她叔叔绰绰有余了,这样被打了脑门儿,她不但理亏,还有点得意忘形的忐忑。 将草药包一个一个点燃,置到银针的尾端,男人的嘴角又忍不住翘了起来,“终于是养熟了点。” 这一只戒心奇重的小猫,能走出这一步,很是不易。 芽芽不敢乱动,只轻轻转了转眼珠子,看了他一眼,含含糊糊的道:“你不介意?” 卫望楚捏着她的耳垂,随意的揉着,“小猫该晾爪子的时候,自然要晾爪子,一直不晾爪子还当你的爪子被剪了?” 芽芽想躲开他的手,又不敢乱动,生怕草药包再掉下来烫到脸,只好拉着脸,瞅他。 男人好似看不懂她的意思,一脸无辜的继续揉捏。 痒痒酥酥。 少女微微往后撤着身子,怒道:“松开,干嘛捏我。” 男人解释道:“此乃听会穴、翳风穴,久按可缓解脸颊疼痛。” “不用。” 少女嫌弃的白了他一眼,都针灸了这么多次了,没按压这里也没多疼。 男人恋恋不舍的松开手,状似不经意的问,“小猫是不是都喜欢被捏耳朵?” “不是。“ 安柏还未出生的时候,芽芽的玩伴便是隔壁王奶奶家的猫,她对猫倒是熟悉的很 “不是吗?那小猫喜欢被捏哪里?” 男人一副虚心求教的表情。 芽芽想起小时候那只又凶又萌的大橘猫,嘴角微勾,脸上挂起丝丝笑意。 “隔壁奶奶的家的大橘最喜欢挠脖子,挠它后面,它就咕噜噜的打呼,痒它前面,它就仰起脖子眯着眼享受。” 少女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它后来去了哪,忽然就不见了。” 卫望楚抬手摸上她的后脖颈,少女一个激灵,几乎条件反射般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男人眼疾手快,一手抓她一只胳膊,将晃荡的银针稳住了。 “干什么?脸上烫的泡才刚好,又想被烫?” 芽芽一副你有脸问我的表情,“你干什么?” “好好坐着,别动。” 卫望楚将她按到椅子上,“不是你说,小猫喜欢被挠脖子吗?” “我说的是猫,我又不是——” 少女的话在他戏谑的视线里戛然而止,这货不止一次说她是只猫了。 “哼!” 芽芽略带气不顺的白了他一眼,“你是从哪里学的这些动手动脚的坏毛病?” 男人好笑的看着她,“嗯?” “也就是我知道你勉强还算是个好人,如果换了别的好人家的姑娘,你这般动手动脚,人家爹爹、哥哥,不得活剥了你?” 芽芽这话说的没毛病,只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教训口吻,叫男人有些哭笑不得。 接着,就听她继续道:“你是不是经常与那些不正经的姑娘打交道?” 说完,少女歪头斜睨着他,看似说的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些试探审视的味道。 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芽芽被他笑的发毛,心头微微起了丝丝不满,眼里便多了些内容。 男人只觉得她眼波千回百转,媚意万般横生。 心跳好似被阻截了,前一次心跳和后一次心跳之间隔了好些时候,心便悬在那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空的他有些心悸。 他便有些失神。 芽芽的心跳也忍不住缺了一拍,只觉得他此刻略有呆萌的惊艳神色似乎是对她,又似乎越过了她看到了别人。 怎会? 卫望楚说四岁之后的事,他皆有记忆,他记不清的那个妖娆的身影想来是在他二三岁的时候,一个二三岁的娃娃,一个二三十的少妇,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什么男女情事的交集。 “你想问什么?” 男人转瞬收起了那失神的表情,戏谑的看着少女。 “二十岁之前,我一直随师傅四处游历,二十岁之后,便一直在等你,没有机会去接触你说的那些不正经的姑娘。” 男人细长的眸子忽然一弯,“第一次见面,便肆无忌惮的看我,还要跟着我回家继续看我,说起来,你是我见过的最不正经的姑娘了。” 芽芽不由微微有些羞赧,耳根泛起了丝丝的热意。 那时候,急着救爹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快速的和卫望楚熟悉起来,便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本以为会处处碰壁的,谁知道这男人倒是好撩。 “呸!” 忍不住轻轻呸了一声,少女没好气的道:“你才不正经。” “我们两个既然都不正经,看来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说的,呸,孟浪。 芽芽别过头,不理他。 肖蝶儿曾经说过,胆大的男子喜欢上姑娘,就会变得胆小,生怕唐突了她。胆小的男子恰恰相反,就会变的胆大,他怕错过了她。 怎么看卫望楚都不是胆子小的。 “你平日里胆子大,还是小?” 过了好久,银针尾端的草药包热意慢慢下降,芽芽没回头,轻声的问。 “胆子?” 男人托着下巴,看着她优美的下颌线,“你指的哪方面?” 胆子大小还能分什么方面? “比如面对猛兽虫蚁,我胆子应该是大的,自小便没怕过这些。” “比如面对喜欢的姑娘,我胆子应该是小的,要不然也不能生生看了你六年,默默的,单方面的。” 芽芽心头跳了挑。 男人的语气似惋惜似幽怨,“你竟然真的一直都不认识我。” “你不知道,当初你对着张山叫卫大夫的时候,我心里有难过,心凉,心寒。” 少女微微侧过头,瞥了他一眼。 被男人抓住视线,冲她挑了挑眉。 芽芽不自在的转过头去。 “你,你那时候是大人,我、小杏、阿娇,我们是小孩,隔着辈分呢,我自然是不会多注意你了。” 相差十多岁,差不了一辈人,也差了半辈人多了。 卫望楚哑然失笑,捂着胸口道:“隔着辈分?心不大就得被你气死。” 芽芽忍不住抿嘴直笑,她又没说错。 “转过来,拔针了。” 少女乖巧的面朝他,不自在的垂着眼睑不去看他,不知道是因为针灸熏药,还是因为害羞,她双颊略飞起一点淡淡的粉色,幸亏涂了乌粉,红的不是那么明显。 男人低头看她,只觉得少女娇羞又温柔,叫他心里忍不住想要荡漾。 拔了针,少女放松的转了转脖子,揉了揉略僵的脸。 男人看着她微红的指尖,蹙了蹙眉。 “不过学了一上午的琴,看你的手。” 芽芽翻开手掌,前后看了看,撇嘴道:“我这还是再三躲懒呢,要不然手都得肿了。” 长长的叹了一口,又道:“看来,大家闺秀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还是农家女舒服。” 卫望楚一脸的不认同,“何苦?” 芽芽笑了笑,“也挺好的,至少尝试尝试当大家闺秀的滋味,要不然这辈子也没机会试。” 永远顾左右而言他。 卫望楚一把捞过她的手。 “回春山村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卫望楚轻轻伸手握住少女的手,一个微凉,一个灼热。 少女心头大跳,毫不犹豫的抽出手,微垂眼睑,遮住眼里微微的暗淡。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娘未必同意呢。” 卫望楚手上用力,握的更结实,“你同意吗?” 少女不吱声。 男人轻轻晃了晃她的手。 少女心下大沉,她这副鬼样子,怎么嫁人? 比买副画挂着还不如。 “我还未及笄呢。” “嗯,那等你及笄,我们就成亲。” 卫望楚势在必得,不容拒绝。 芽芽微微低头看着她涂了乌粉的手竟然比男人的手还黑。 心下更是涩涩。 松柏院。 肖老夫人午睡刚起身,董嬷嬷站在身后顺着她的发。 “二老爷最近一直没回夏雨阁?” 跪着的小厮是夏雨阁的当差,轻声道:“是,二老爷最近事忙,一直住在前院。” 呵呵,怪不得他妻子和最宠爱的小妾都在她松柏院住了好几天了,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去,派人去前院给他留个话,就说我生病了,要二夫人和张姨娘留着这里侍疾。” 自己发现不了,那就只好请人告诉他了。 小厮应声去了,董嬷嬷利落的给老太太挽了一个居家圆髻,未带任何钗环,只在额间带了一个绣花抹额。 “这抹额是芽芽做的那个?” “正是。” 第141章:推波助澜 前院肖二爷的书房外种了一墩硕大的美人蕉,往年这时候,花苞都要冒出几个了,今年是个寒年,都快到五月了,仍然乍暖还寒,美人蕉到如今也不过高及人的小腿。 此刻,书房的格楞窗大开着,肖二爷窝在软榻上眯着眼睛,叼着旱烟,吞云吐雾。也不知道抽了多久了,开着窗,整个书房依旧被白蒙蒙的烟雾给糊住了。 几日的光景,这位爷迅速的消瘦下去,昔日略显圆润的脸颊凹陷了下去,少了几分儒雅,多了几分凌厉。 鬓边、下巴的胡须也不知道几日未整理,乌麻麻的一片,加上眼下的乌青比之前更严重,身上的袍子也皱巴的不像样,整个人隐隐泛着透支的疲累。 “爷,皮子蛤回来了。” 小厮在书房外,轻轻敲了敲门,通报道。 “进来。” 肖二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达拉的眉眼却微微透漏了他此刻的沮丧。 他派出去寻找当年从府里出去的老人,已经陆陆续续回来了。 给他的汇报几乎都是大同小异。 不是老人已经去世,家人过的穷困潦倒,就是宅子已经人去楼空,不知道搬去哪了。 这些老人都是那几年断断续续的放出去的,虽说是肖家的老人,但是年纪都并不大,到今年为止,大的也不过六七十,小的也就四五十。 “二爷!” 皮子蛤是他最信任的属下,去查的是最关键的人。 风尘仆仆,显然是一路急赶回来。 “怎样?” 肖二爷眼皮微抬,问的淡然,心底到底还是升起了一丝希冀。 “荣婆子一家搬走了,乡里乡亲都不知道他们搬到哪里去了。” 手里的旱烟袋几乎要被折断了,肖二爷就这这股子猛劲儿,狠狠的吸了一口,浓浓的白烟喷出来,屋里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听说,荣婆子的儿子好赌,我就去附近几个镇上的赌场都去转了钻,说来倒是巧,我本来是不抱什么希望,只是去碰碰运气,谁知道竟然真的变碰上了。” 皮子蛤刚说完,肖二爷嘴里的烟雾便尽数吞了下去,又从鼻子里不知不觉的冒了粗来。 找到了!? “荣婆子还活着?” 皮子蛤摇摇头,“人不在了。” 荣婆子也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便人不在了? 一个个都是这样,倒好似在掩盖什么秘密。 皮子蛤上前一步轻身道:“不过,属下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荣婆子因为儿媳出事,家里美人照顾的理由当年出府,肖大夫人看在是她奶娘的份上,没要她赎身银子,还给了她一点盘缠。” 荣婆子是肖大夫人小时候的奶娘,一路伺候她长大、成亲、生子、伺候月子、照顾孩子。 她离开,肖大夫人给她行了不少便利。 只是,到底肖家大房自身底子薄,给她银子补贴的不多。 “府里的人都说大夫人心善,给了荣婆子二十两银子,其实真正的银子不超过十两。可如今她儿子整日游手好闲,可银钱上从未短缺了,不但盖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甚至还有闲钱娶了三房姨奶奶。” 不过是一个庄稼汉,没有收入,却不却银钱? “姨娘都是什么背景?” 难不成是吃软饭的? “属下调查了,这三个姨娘都是镇上青楼的姑娘,当年赎身费都是这荣公子出的。” 还有银子给姑娘赎身? 肖二爷眼里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嘴角却微微勾起,似笑,却更显阴狠。 以为换了个镇子生活,就万事大吉了? 还不是被他找到了。 “他人呢?” 皮子蛤轻声道:“属下给了赌坊点银子,叫他们做了个局,让荣公子欠了赌坊五千两银子,现在这会子,正关在赌坊呢。爷,您看是我带他过来,还是您过去审审他?” 肖二爷中毒的事情捂的严实,别说家里小厮,就是肖大爷和肖大夫人,也都不知道。 皮子蛤也不知道。 但给肖二爷做了多年下属,他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肖二爷忽然要调查肖大夫人的奶娘,呵呵,在肖家除了争权夺利还能有啥? 既然是关键人证,便不能贸贸然的往家里带,毕竟家里敌情不甚明朗。 “我自己去,正好也有买卖要去谈一下。” 皮子蛤躬身道:“什么侍候出发?我马上准备?” 肖二爷才要应下,就听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 “二爷,老夫人说病了,叫二夫人和张姨娘留在松柏院侍疾。” 娘病了? 想着卫望楚药箱里的那熟悉的枣红锦盒,肖二爷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夕阳西下的姿态,用不了几个时辰就要天黑了。 “明日一大早动身。” “是。”皮子蛤应声道。 “去看看老夫人吧。” 肖二爷扔下手里的旱烟袋,才要动身,猛地想起来,不由伸手摸了摸满脸的胡子。 “叫人来伺候洗漱。” 洗了脸,刮了胡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肖二爷终于又变成素日里的儒商,只是以往合体的直缀,如今已经逛逛荡荡,好似穿了别人的衣裳一般。 哼! 一声轻笑,肖二爷出了门,径直去了松柏院。 “娘,您身子可是有什么不适?” 到底是亲娘,肖二爷脸上的关切不似作伪。 肖老夫人心里略顺了顺。 “已经好多了,这几日辛苦老二媳妇和张姨娘了,她们一个泼辣爽利,一个温柔小意,又不嫌弃我老太婆事多,倒是比我这里的人都贴心。” 肖二爷自然知道肖二夫人搬到了松柏院,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带着张昭儿,倒猜不出这贱妇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十几年前就红杏出了墙,还装的一副和他相亲相爱的模样,他恨不得立刻一剑杀了她! 躲到这松柏院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和母亲说什么。 当下微微颔首,“娘觉得她们好用,便叫她们留在松柏院伺候即可,就是不为侍疾,儿媳伺候婆母也是天经地义的。” “哎,你有这个心,我就知足了。” 肖老夫人笑的一脸褶子,“只是,你呀,到底还是缺个后,不如趁着卫大夫在,你们夫妻俩都去找他看看,虽说你们俩这些年看了不少大夫,可卫大夫到底名声比御医还好,叫他看看,没准你们俩今年能怀个嫡子。” 肖二爷不动声色的听完,心里明明悲痛的要死,面上却淡淡笑着点头。 “儿子记下了,有空就去找卫大夫看看。” 说完,话头一转,看着母亲有道:“娘,您身子不适,可有找卫大夫看过?” 肖老夫人摆摆手,“我这是多年的**病了,你上次去京城给我淘换的药我吃着极好,也不用去麻烦卫大夫了。” 肖二爷脑海里不由闪过那棕红色锦盒。 “母亲身子要紧,卫大夫医术堪比御医,让他看看,我们也好放心。” 老太太点点头,“行,娘答应你,找个空闲就去找他看看,你也答应娘,要去找卫大夫看看,你还年小,想要个带把的,总要努力努力才是。” 肖二爷含笑应下。 肖老夫人又道:“不过,生男生女,全凭天意,你也不要有压力。” 肖二爷自然是笑着道是,母子二人又闲话了几句,说的不过是肖家庄子上的事。 从松柏院一出来,肖二爷脸上的笑便迅速的淡了下去。 “二爷,花窑镇的吕爷跟您约的是明日午饭,您一大早去庆镇,怕是赶不过去。” 皮子蛤已经收拾整齐,干净清爽的站在书房门口,试探着开口道:“要不要叫二少爷替您跑一趟?吕爷跟他也熟。” 这几年,肖武已渐渐有了独当一面的势头,很多肖二爷脱不开身的应酬,便叫肖武替他去。 肖二爷想也不想便拒绝了,“不必了,我们现在发,明日午时应当能赶上。” “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皮子蛤下去了,肖二爷皱眉跌坐在椅子上。 娘为何骗他? 肖老夫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权儿果然是要面子,得亏我装作不知道他病情的样子呢。” 董嬷嬷从丫鬟手里接过一道道的菜,摆在桌子上,闻言轻声道:“还是老夫人明智,老奴不过是多嘴说了一句。到底还是老夫人了解二老爷,不想让旁人知道他不能生育的毛病。” “唉,这么算起来,香儿不是权儿的闺女,也不知道权儿自己怎么难过呢。” 肖老夫人换上一副凶恶的表情,“老二媳妇这个不守妇道的东西,连自己大伯子都能勾搭,若不是她亲哥哥就在青田镇上当父母官,一碗药就了结了他!” 董嬷嬷垂手不语。 “淼儿、香儿还得说亲,她一个当娘的,也死不得,没得让家里孩子还得守孝,耽误她们婚嫁。” 老太太端起一旁的一杯老酒,一饮而下。 “**我肖家,千刀万剐都死不足惜!且让她多活几年,多活一年受一年罪。” 董嬷嬷又给她斟满酒杯。 “老夫人的毒使的出神入化,二夫人落在您手里,那是她倒霉。 肖老夫人未置可否,转头看着她问:“张昭儿招了没?“ 董嬷嬷摇头,“刑罚也上了,但是没用,这人心智坚定,曼陀罗都不能迷惑她。” 呵呵。 肖老夫人冷笑不已,这些年,能叫董嬷嬷摇头说难的,张昭儿当属第一人。 “只是,二老爷和三小姐同一天魔怔,恰好她前天晚上见过三小姐,第二天上午见过二老爷,有点太巧合了。” 第142:肖双双的任务 “二叔,二叔!“ 肖武刚从外面回来,还未下马,便看到肖二爷带着皮子蛤从前院书房策马出来,顿时迎了上去。 “二少爷!“ 皮子蛤能干,素日里替肖武做事也不少,对肖武还算尊敬。 肖二爷望着对面马上意气风发、一表人才的肖武,心里拧成了一团。 曾经,他也是玉树临风、叱咤商场的响当当的人物,想嫁给他的姑娘从街这头都能到街那头。 为了肖家,他娶了碳脉大户王家的闺女。 容貌不出彩,性格也不出挑。 若不是有个有钱的娘家,有个担着青田镇父母官的哥哥,早把她大卸八块了。 打的是什么主意? 呵呵,偏不能如你们所愿! “二叔,您去哪?可是去见吕爷?一起去吧,上次,他托我寻一门制陶的古籍,我找到了,正好一起给他送去。“ 肖武对肖二爷一脸的敬慕,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虽不至于像上位者一样命令口吻,可这样不经商量,便不着痕迹的提出参与肖家这种大买卖的做法,却让肖二爷没来由的一阵反感。 “不是去见吕爷,我要去岳丈大人家,先走一步。“ 肖武看着他不愿多说的策马离去,心里觉得怪怪的,又说不上那里怪。 回到秋风楼,肖双双早就坐在梧桐树下等他。 “哥!“ 看到他,肖双双立刻蹦了起来,难得的露出几分少女的娇俏。 经过这一场又病又药的闹剧,少女少了几分骄横、天真,多了几分阴沉、躁郁。 肖武摸了摸妹妹的头,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破口结的痂,“怎么跑出来了?昨日给你的祛疤膏可用了?” 她脸上的疹子已经尽数褪了,几乎算是恢复了少女白皙的皮肤,只剩她之前挠破的十几处结痂未褪。 “那祛疤膏是芽芽叫你给我的,还是卫大夫叫你给我的?” 肖武不知道她与芽芽是生了什么龌龊,若是只因为那日被蛊虫控制胡言乱语了几句,那也算不上什么过节。 想着,缓和她和芽芽之间的关系,便道:“自然是芽芽,卫大夫虽医者,到底是个大男人,心粗的很,怎会注意祛疤膏之类的东西?” “哦。” 少女淡淡的应了一声,眉眼间瞬间暗淡了三分。 “双双,你和芽芽是表姐妹,这次也多亏了她替你说话,卫大夫才答应给你瞧病的,你好些了记得去谢谢她。” 肖武不这样说还好,越这也是,肖双双心里越是反感。 本来她心里就为伯爵府的事耿耿于怀。 尽管伯爵府来提亲的三少爷不人不鬼,可芽芽这个农家女竟然能得了门第这么显著的亲事,肖家几个姐妹怕都没有可能超过她了。 如今,找个大夫看病,竟然还要看她一个农家女的求情。 她肖双双样貌才学,哪一样不比她强? “我知道了,哥,我想麻烦卫大夫再帮我看看,我这蛊虫虽然出来了,可总是觉得身子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蛊虫对我有影响?” “行啊,卫大夫住在星罗院,你一个姑娘家去是不方便,走吧,我带你去。” 少女眼珠子一转,“听说,卫大夫收了安柏做徒弟,这会子正教安柏学医呢。” 她今日都已经去了星罗院三次了,卫望楚根本不在那里。 小民说,他在春晓院。 一整天了! 肖双双心里更不舒坦,芽芽这个贱女人,没及笄就不用避嫌了? 虽说是她弟弟的师傅,到底不是她的,天天在一块算怎么回事? 昨天夜里,肖大夫人拉着问她,觉得卫大夫长的怎么样? 肖双双与卫望楚不过见了一次,还是被蛊虫控制了,有些神志不清。 根本记不住他长的什么样子,只觉得极其高大,比肖家所有的男人个子都高。 “还行吧。” 肖大夫人轻笑一声,“你可知道京城里一品、二品大员家的大家闺秀,有多少想要嫁给他?” 肖双双愣住了,不是吧,不就是土郎中? “不说那些远的,州府柳家比我们肖家如何?怕是是个肖家都不及一个柳家,他们嫡出的十三小姐,放话非他不嫁。” 肖大夫人意味深长的道:“他明面上是个扑通郎中,可你知道京城的一品宰辅大人想请他看病,也是要敬他三分、尊他三分的?” 肖双双震惊不已,完全想象不到。 “卫大夫现今二十六岁,已经称为各皇子的拉拢对象,四王爷更是要把九郡主许给他,要他做郡马。” 皇亲国戚。 “可他拒绝了。” 这么——不识时务? “为娘仔细看过了,卫大夫生的眉如剑,目如星,鼻若悬胆,是人中龙凤之长相,又如此年少有为,有胆量有资本拒绝皇亲贵胄,他的未来不可限量。你懂为娘的意思?” 她懂,她娘这是想让她去撩一撩卫望楚。 肖双双低下头,“不是已经派小民去伺候他了?” 胆敢拒绝郡主,没准就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咯。 肖大夫人摇摇头,“小民的手段,呵呵,他到了星罗院几日了,并未取得一点成果。” 小民都搞不定,难道卫望楚喜欢的是女人? 因为外祖父是从六品朝廷大员,肖大夫人眼睛自来就长头顶上,就肖双双认识的那些权贵子弟,她娘从未夸奖过什么。 竟然如此夸赞卫望楚。 肖双双心思不由一动。 而且,若是嫁给他,就凭拒绝九郡主这一条,她就足以傲视肖家姐妹。 肖大夫人忽然敛了神色,“你要知道,伯爵府这边,你祖母绝对不会放弃,可若是芽芽和卫大夫有了牵扯,那嫁入伯爵府的不是淼儿便是你了,而且,你要知道,淼儿和贺经历家已经在说项。” 少女心下一沉,也就是说,若是让芽芽和卫望楚搞在一起,那嫁给那个不人不鬼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卫大夫八成在春晓院。” 肖武看了看天色,“都这么晚了,卫大夫应该回星罗院了吧,你确定?” 肖双双点点头。 “你去过?” 肖武敏感的感觉到了什么。 肖双双立刻摆手,“没有没有,我身子不舒服,叫丫头去找了他几次,最后小民才说,他这几日一直呆在春晓院,天黑透了才回去睡个觉,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走了。” 肖武顿时了然,叫他是卫望楚,他也这么办。星罗院里小民虎视眈眈,也不好做什么过激的,只好日日躲在春晓院,只晚上回去睡个觉。 “行吧,走,正好我得了一些新鲜的桑葚,给芽芽送一些过去。” 肖双双立刻酸不溜秋的道:“哥,到没见你这么上赶着给我送东西。” 肖武拍了拍她的头,“没良心的,也被你备了一份的,不想要是吧?” “要要要。” 肖双双撇撇嘴,暗暗翻了个白眼。 第143章:唬蛊 夕阳如一颗埋入了云朵里的咸蛋黄,不知被谁勾破了一个角,赤红、橘黄的蛋黄液便洒了出来,将层层叠叠的云朵染的红红黄黄,艳丽不已。 艳云拉扯着夕阳,一会儿云占了上风,一会阳落了榜首,天色忽明忽暗,终于在夕阳逃脱了云朵的魔抓隐入剪影般的树梢时,忽然暗淡下来。 卫望楚一手执书,半晌却未翻一页,他的全副精神全都在余光里的少女身上。 少女眉头微皱,神色严肃,正在看一本书。 从肖蝶儿的藏书柜里找到了这本《制香》,她便一直抱在怀里聚精会神的看,小半个时辰没换姿势,只是一页一页的翻书。 从不用熏香,即使是治疗她恶梦的药香也坚决不用。 可却看一本制备熏香的书入了迷。 真是个矛盾的姑娘。 安柏在一旁静静的写字,忽然笔一搁,颓然的趴在桌上。 “也不知道娘和爹这会子在干嘛?” 小家伙从未离开爹娘,第一次就这么长时间,也是为难他了。 芽芽将正在看的书页折了起来做记号,合上书,看着弟弟道:“娘这会子肯定在给小杏和阿娇还有爹爹做饭呢,也不知道做什么好吃的。” 安柏舔了舔嘴唇,“我想吃娘做的豆腐盒子了。” “姐,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 “快了。” 芽芽摸了摸弟弟的头,转头看着卫望楚。 “我今日听武表哥说,肖双双的耳朵里真的出来一只蛊虫,她真的是被人用蛊虫控制了?” 男人答非所问的道:“你什么时候见他了?” “上午,墨大家折磨我的时候,他去打了打岔,让我喘了口气。” 芽芽下意识的捻着仍旧红肿的指腹,给了卫望楚一个你懂的眼神,“他这几天好似挺闲的,经常在家里晃荡。” 肖二爷在知晓中毒的第一时间,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必然是肖家大房,肖大爷和肖大夫人嫌疑最大,肖文、肖武兄弟的嫌疑也不能免除。 尤其,肖武一直跟随他做生意,大有将来接手肖家经济之意图。 猛虎已经小露利牙,肖二爷第一件事必然是将肖武架空。 “师傅的药真的引出了蛊虫?” 安柏震惊的抬起头,那日,卫望楚一句蛊虫把他们都惊呆了,毕竟这种东西只是在戏文话本里见过,而且,书里记载滇南苗人的蛊虫十分珍贵,实在想象不出,谁会用这种东西对付一个小门小户的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芽芽点点头,“武表哥说,当时外祖母、大舅舅和大舅母都在,大家都看到了,一只半个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蛊虫从肖双双的耳朵里钻了出来。” 天哪,这么大! 芽芽也很震惊,这么大的虫子在身体里游走,怎么会没有感觉呢? 卫望楚轻声笑了一声,“不是什么蛊虫,是我新培育了一种长相与蛊虫极其相似的小虫,唬人用的。” 嗯? 芽芽和安柏姐弟俩不由瞪大了眼睛,还能这么唬人? 想想他和他师傅都敢给漠北大将军家的嫡子下药,也没什么是他们办不出来的吧。 “那小虫是藏在你给武表哥的药里吗?那怎么会从她耳朵里出来?” 安柏对卫望楚满是敬仰,对他行骗一事还不太了解。 “小虫在这。” 卫望楚打开药箱,取了一只扁圆的盒子,一打开,芽芽和安柏忍不住齐齐跳了起来,一脸惊悚。 密密麻麻的小虫,有的米粒大小,有的玉米粒大小,挤在那狭小的盒子里,上千上万跟短腿动来动去,极其让人感觉不适。 “怕?” 卫望楚道:“这小虫空有蛊虫的外表,连咬人都不会,不要怕。” 芽芽往后退了一步,“你,你弄这些东西干什么?还这么多。” 男人看她着实害怕,便将盖子合上,扔回药箱里。 “它们虽然不是真的蛊虫,有时候却可以当蛊虫来用,效果一点都不亚于蛊虫的。” 无语,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对的。 真的假的无所谓,能控制人心最关键。 滇南的蛊虫多难培育啊,往往还要用人血来养着。 这东西,一盒可以喂养那么多,想来容易的很。 安柏坐回座位上,歪头看着卫望楚,“师傅,我还是不明白,这小虫是如何到肖双双耳朵里去了。 “这还不简单?“ 芽芽也坐了回来,“自然是跟着武表哥去的。” 给了少女一个赞许的目光,卫望楚道:“给肖武的那颗药,里面有小虫喜欢的味道,小虫循着味道便爬到了肖武身上,后来肖双双服下,小虫自然要想尽办法躲开人的视线去找它想要找的味道。” 安柏还是不明白,“那药都吃到肚子里了,那小虫怎么会到耳朵里去呢?” 芽芽指了指一旁的放蜜饯的碗,“董嬷嬷当肖双双的体内真的有蛊虫,便拿对付蛊虫的法子对付它,拿了香油放在肖双双的耳边,引的那虫子只能往耳朵里爬了。” 安柏恍然大悟,“姐姐,你真厉害。” 芽芽笑了笑,“那你以后是不是都听我的话?” 安柏嘿嘿笑着点头,又问:“师傅,您为何要大家以为肖双双身体里有蛊虫啊?” 芽芽瞥了一眼正要开口的卫望楚,抢着解释道:“肖双双那日讲了那么多的疯话,要是不是被蛊虫给控制了,那卫大夫给她下药的事不就容易被人怀疑了?” “那,有谁会对肖双双下蛊啊?她就是一个讨人厌的任性大小姐而已。” 少女眉毛微挑,“有时候,未必是想给她下蛊啊,比如,那人可能想针对的是大舅舅或者肖文表哥,可能肖双双只是阴差阳错顶了包而已呢。” “原来是这样啊。” 安柏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他自幼学习古史,庙堂里的阴谋阳谋他看了不少,到底年纪小,不能完全理解和明白。 对后宅里的阴私脏活儿,更是完全不了解。 卫望楚思量着芽芽的话,原来,她是想这样用他这个神来之笔? 遂轻笑道:“当时也没想这么多,正要这小虫培育出来了,便想着找个人试试,正好肖双双撞了上来。” 嗯…… 芽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我上午还在想,肖家这是得罪了谁,竟然这么大手笔,用蛊虫来对付他们。” 卫望楚看着少女,“你觉得会有人想用这样法子对付肖大爷或者肖文?我这无毒无害的小虫多的是,可以再送给他们一人一只。” 肖大爷和肖文明年是要参加秋闱的,一旦高中了,那便是朝廷一员了,有人为了掌控他们,提前给他们下了蛊虫也再好理解不过了。 想要往肖大爷和肖文身上引,容易的很。 “不必。” 芽芽余光瞥了一眼弟弟,冲卫望楚眨了眨眼,“这东西这么贵重,你还自己留着吧。” 蛊虫这种东西,一只会让肖家整家人猜来猜去。 可若是人人身上有一只了,那就虚了,让人怀疑这蛊虫的厉害性和真实性了。 而且,这些阴私的争斗,她并不想让安柏知道太多。 安柏是跟在周俊臣身边长大的小君子,对他来说,只知道要肖家不是单纯亲戚,日后有所防备就够了。 这些背地里、阴暗处的龌龊,就让她一个人来搞定就好了。 明白了少女的意思,卫望楚笑了笑,没吱声。 “师傅,这小虫叫什么名字?不会就叫小虫吧?” 卫望楚摇摇头,“没有起名字,它对我而言就是一个编号,0131。” 安柏不明白的看着他,“0131是什么意思?” “每一种我培育的或者合成的药或者虫,药性从0到10依次递增。后面的数字,1是动物类,第31个新品。” 冷冰冰的数字编号,一如男人一贯的冷冰冰的处事风格,没有情绪,只有理智。 芽芽歪头审视的看着一侧的男人,为何他对自己会这么的不一样? 他梦里那个模糊的影子到底是谁? 安柏咧嘴笑道:“一串数字多冷冰冰,这小虫这么能唬人,又长的和蛊虫一样,比如就叫唬蛊,不知道的,还以为滇南苗人培育的新蛊虫呢。” “唬蛊,以后0131就叫唬蛊虫了。” 院门忽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芽芽,安柏,开门,我是肖武表哥。” “武表哥来了,我去问问他怕不怕唬蛊?“ 安柏眼里都是戏谑的笑,蹦跳着跑去开门。 卫望楚微微靠近芽芽,轻声道:“你不必事事都要扛在前面,与其躲在你身后做个孩子,不如让安柏和你一起并肩,做个男人。” 芽芽看着安柏蹦跳的身影,“他才九岁。“ 本就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卫望楚道:“我九岁的时候,已经能给人摸脉问诊了。” 芽芽故作讶异,“谁敢叫个孩子看病?心也太大了。” 又压低了声音道:“尤其,还是你和你师傅这样的老骗子和小骗子。” 安柏还是个孩子,可她也不过十五岁不到。 卫望楚哑然失笑,“你想护着他也无可厚非,我只是觉得与其将他护在羽翼下,不如让他自己长满羽翼。” 大门打开,肖武一脸笑意的叫安柏。 肖双双一身丁香色褙子,沉稳又端庄,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和素日里跋扈任性的样子截然不同。 看着他们走了进来,男人转头看着芽芽,又轻轻加了一句,“放心,你有我这个出了徒的大骗子。” 第144章:明晃晃的勾搭 安柏摆手,让春枝退了下去,自己跑过去兴冲冲的打开门,看到肖武,刚要问蛊虫的事情,一眼看到肖双双站在一边,立刻住了嘴。 “二表哥,三表姐,请进。” 肖武举着手里的一个小竹篮,“新鲜的桑葚,这可是庄子里第一批,尝尝鲜。” 安柏歪着头笑了笑,“谢谢二表哥。” 转头对着姐姐和卫望楚道:“姐,师傅,二表哥和三表姐来了。” 说着,对二人挤了挤眼睛。 芽芽和卫望楚相视会心一笑,看着小少年带着两位锦衣客走了进来。 肖武早已见怪不怪,落拓的便拎着篮子进来了,肖双双看到两人的对视,心里却咯噔一下,脸色已经不如刚刚和煦温婉。 芽芽把手里的书卷起来,握在手里,另一手接过篮子,“表哥、表姐坐,我去洗桑葚。” 肖双双看她要进屋,轻盈的跳过来,一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芽芽在看什么好书?给我也看看吧?” 说着,一双手便顺势往下一捋,要去抢她的书。 芽芽到底是干惯了农活的,力气大,只轻轻一挣,便成功逃脱了她两手的堵截,将书高高举了起来。 “表姐,这可不是我看的书,是卫大夫给安柏的书,讲的是他不能传给外人看的医术,真是对不住了,不能给你看。” “哦,是这样啊,那是我唐突了。” 肖双双的眼里闪过一丝怨怒,眨眼便挂起一抹略带羞涩的笑意看向卫望楚。 “这几日在屋里养病,不能跟着庄先生读书,也不能去跟着墨大家跳舞弹琴,实在是闷坏了我了,看到芽芽那么宝贝的拿着书,想着应该是很有意思的好书,便想看一看,倒是我鲁莽了,卫大夫,我不是有意要窥探您的医术,对不住。” 嘿,肖双双会道歉? 真是天下奇观。 芽芽侧对着肖双双看不见,这姑娘眼里的情谊流转,似羞似喜似忧似怨,一双杏眼好似会说话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卫望楚。 这时候,男子不是应该问,姑娘喜欢看书?不知道喜欢什么书? 或者,姑娘喜欢跳舞弹琴,不知能否演奏一曲? 不管是书还是琴曲,她都是有备而来,不管问什么都能投其所好,应答一番。 可男人却好似没听见一般。 自他们进来便低头看着手里的书,甚至听见她叫他的名字也无动于衷,头也未抬。 肖双双眼里透出三分不甘,七分幽怨。 安柏从后面走了过来,“三表姐,没关系的,你下一次还想要什么的时候提前说一声就好了,能给的,姐姐一定会给的。” 不问自取,恍若一切东西都是她的,一贯是肖双双的作风。 可如此被安柏一个小少年大剌剌的说出来,少女的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那略带羞涩的端庄微笑差点撑不下去。 肖武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柏说的对,你不要一上来就直接去拿,先问一问。” 肖武这时候选择帮理不帮亲,毕竟他自小也深受其害,他房里但凡有肖双双看上的东西,隔天不见了,那一定是被她自顾自拿走了。 “是,小安柏说表姐说的对,姐姐受教了。” 好家伙,一家人都冲着她来了。 几乎是咬着银牙才说出来的,顺道暗暗讽刺了一把安柏以小训大,不懂礼数。 肖双双心里默念亲娘对她的教导,切不可在卫望楚面前露了跋扈的小性子。 芽芽冲安柏挑了挑眉,拎着篮子进屋了。 剩下的四人围着廊下的桌子而坐,肖双双想也不想便占据了芽芽的位子,挨着卫望楚坐了。 安柏在卫望楚的另一侧,看到这里,不由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肖双双,只见她已经没有了刚刚的恼怒,一张俏脸微微泛红,带着羞涩的喜悦,侧头正看着卫望楚。 而男人恍若未见,淡然的将手里的书翻了一页。 “卫大夫,我早前被蛊虫控制,身不由己,说了一些没有礼数的话,对您多有冒犯,实在是汗颜。我今日来便是来给您道歉的,请您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卫望楚未抬手,只淡淡的嗯了一声,忽然想起来什么来,抬眼看了看端着桑葚走过来芽芽,道:“你冒犯的是芽芽。” 肖双双呼吸微微一滞,笑道:“那天被蛊虫控制,说什么做什么全不由自己作主,自己说了什么话,自己也都不记得了,听娘说我对您多有不敬,对芽芽表妹,我娘许是忘记告诉我了。” 呵呵,蛊虫,推的倒是一干二净。 卫望楚终于转头,冷峻的脸上一双冰寒的眸子向她扫了过来。 “我说的不是那天,我说的是现在。” 嗯?现在? 所有人都有点懵,今日肖双双大变活人,没有一丝往日的嚣张跋扈,哪里有冒犯芽芽? 安柏恨恨的想,冲着师傅大送秋波,明显是来挖墙脚的,这算不算冒犯姐姐? 肖双双余光里瞥见芽芽越走越近,一双杏眸露出疑惑的光,歪头道:“现在?不知道我今日何时冒犯了芽芽表妹?” 男人敲了敲桌子上芽芽的茶杯。 “你坐了她的位子。” 噗…… 若是嘴里有水,安柏非得喷出来不可。 肖双双脸上的笑意一下子僵住了,握帕子的手微微颤抖,心态有点崩,深吸了几口气,都不能调整过来。 肖武往边上挪了一个位子,拍拍他刚刚的椅子,道:“双双过来坐。” 肖双双看着芽芽走近,袅袅娜娜的站了起来,幽怨的斜睨了卫望楚一眼。 “芽芽,你请坐。” 芽芽将桑葚放在桌子上,“表姐,你坐着吧。” 肖双双半开玩笑的道:“我还是坐哥哥旁边吧,你的茶杯占着位子呢。” “这茶杯占了什么脏东西,我也不喝了。” 虽然这么说着,芽芽还是在位子上坐了,极淡的瞟了一眼卫望楚。 肖武敏感的看了一眼肖双双。 不是吧? 不过是见了一次面,还被蛊虫控制着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也能看对眼? “尝尝桑葚,味甜汁多,很是不错。” 安柏满意如今的座位安排,笑吟吟的道:“哇,好大的桑葚啊,我们村里的桑葚都是小小的,还没见过这么大个的呢。” 肖双双把盘子往安柏跟前一推,“快吃吧,你们春山村能有什么好东西。“ 鄙夷忍不住便露出一丝狐狸尾巴,少女不自在的笑了笑。 “这大果子是从京城那边拿来的枝芽,前年接上,今年才第一次结果,以前我也没见过呢。“ 说着,转头绕过芽芽,看向卫望楚。 “听说卫大夫经常混迹京城、府州,想必是见过的。” 一双眼睛放着热烈的仰慕的光。 倒把中间的芽芽灼了一下。 什么意思? 这变化挺快的呀,前几天还一口一个不过是家里请来的郎中云云,今日便如此倾慕了?还知道卫望楚常在京城混,看来是被灌输了不少东西。 少女看着卫望楚等他的回答,男人却对她的话恍若未闻。 肖武不想妹妹再自讨没趣,便递给妹妹一把桑葚,道:“尝尝吧,今年的新品。” 肖双双不肯在卫望楚面前嘴巴牙齿黑黑的,便没有接过,“我不要,你给芽芽吧。” 转头看着芽芽道:“听说,多吃桑葚可以美白,芽芽表妹,你多吃点。” 呵呵,笑话芽芽黑。 肖武大汗,芽芽擦掉了那层乌粉,比你可白多了。 芽芽自小便被村里人夸赞皮肤白皙,虽然抹了黑,也从未觉得黑不好,毫不在意。 卫望楚的睫毛却微微动了动。 肖武看了一眼脸色冷峻的郎中,伸出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说他已经对芽芽死了心,在这个占有欲极强的男人面前,他如此这般不是找事? 芽芽笑了笑,“表哥你自己吃吧。” 卫望楚抬头取了一个最大最紫的递给芽芽。 “此乃乌葚,性寒,少食利水排湿,你体内虚寒,尝尝味道便罢了。” 芽芽接过来,丢到嘴里,余光看到肖双双的脸都黑了几分,心里不由一爽。 “安柏,你火旺,可以多吃点。” 安柏已经在吃了,嘴巴吃的黑黑的,听到姐姐话,呲牙一笑,露出染黑的牙齿,甚是可爱。 肖武吃了一嘴狗粮,默默怜悯了一下妹妹,抓了一把桑葚自顾自吃了起来。 “我也火旺,得多吃。” 肖双双看看卫望楚,看看芽芽,心头一沉。 卫望楚连京城里的九郡主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一个黑不溜秋的村女? 不可能。 她不过就是他的一个病人而已! 转眼看看安柏,兴许珍爱这小少年的学医天赋,爱屋及乌也有可能。 “卫大夫,虽然前几天我体内的蛊虫已经取出来了,可这几日,还是会觉得身子不适,能麻烦您给看看吗?” 肖双双见卫望楚也不吃桑葚,便隔着芽芽遥遥的看了过去。 被卫望楚冷待了多次,一双美目丝毫不见恼怒,依旧盈盈含羞,袅袅含情。 芽芽都要忍不住给她鼓掌了,一场小病,倒叫肖双双刷刷刷的成长起来了。 “三表姐,你坐这。” 安柏不等卫望楚说话,便站了起来,让出了自己的位子。 他不让,姐姐就得让。 卫望楚脸色微沉,明显的不悦。 果然很是在意安柏这个徒弟。 肖双双忙摆手,“不用不用,就这样也可以看的。” 说着,轻撸袖子,将一只白玉般的胳膊横在桌子上,曲泽穴上的朱红色守宫砂便如同镶嵌在白玉上的一颗红豆。 玲珑筛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不知。 “噗——” 安柏刚坐下,就笑了出来。 “三表姐,诊脉只需露出手腕就可以了。” 芽芽长手一捞,从肖双双协下取了她的帕子,覆盖在她的胳膊上。 “三表姐,外男面前,还是要庄重一些。” 说着,将她的袖子往下撸了撸,堪堪将那红豆遮住。 第145章:引 他的小姑娘终于吃醋了? 卫望楚脸色顿时和缓了不少。 “对,对不住,让您见笑了。” 肖双双脸色微红,含羞带怯的瞄了一眼面色忽然柔和的郎中,看他根本没看自己,正歪着头看身边的芽芽,心里便忍不住一沉。 卫望楚看着芽芽,他的少女却没看他,别着头给他一个后脑勺。 “卫大夫?” 肖武看妹妹伸着胳膊,郎中却没有要诊脉的样子,只盯着芽芽,便忍不住提醒道。 “麻烦您给舍妹诊诊脉。” 芽芽闻言转过头看向男人,怎么,看姑娘胳膊看的忘了诊脉了? 一回头,正对上男人戏谑的眼睛。 心里一跳,哼了一声。 “三表姐等你诊脉呢,诊不诊啊?” 卫望楚看着她,“不诊。” 嗯…… 什么意思? 肖双双的脸色顿时有点不好看,这男人又拒绝给她看病? 肖武也心下一跳,不是吧?肖双双今日也没做什么过激惹人烦的事情吧?不由看向芽芽。 芽芽斜睨着男人,“怎么了?” 卫望楚看着他的姑娘,轻声道:“她本就不是那蛊虫的宿主,不会受那蛊虫影响的。” 嗯? 肖双双脸色微黑。 心头大跳。 不是吧,她那日虽然不知道为何控制不住脾气,但是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她的确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装失忆,不过是不知道如何和亲娘交待。 这下要被拆穿了? 肖武也面色微黑的看着郎中,“卫大夫,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双双为何不是蛊虫你的宿主?” “蛊主给人下蛊,首先要饲以宿主的鲜血,然后用药引将蛊虫引至宿主身上。肖三小姐应是误吃了蛊虫的药引,这才将蛊虫引渡而来。” 卫望楚信口胡诌的本事真是让芽芽和安柏极为佩服。 肖双双微微松了一口气。 “肖三小姐的血液虽然极为接近之前饲养蛊虫的宿主血液,但毕竟还是有所差别,所以蛊虫便极难与她融合,这才能被我一颗药便引了出来。” 肖武面色微敛,“宿主不是双双,是与双双体内血液极其接近的人?那什么人的血液会与她的极为接近呢?” 卫望楚道:“血缘关系密切的近亲。” 芽芽暗暗给男人竖了大拇指,歪头问道:“怎么才算是血缘关系密切的近亲呢?” 整个肖家全都是有血缘的近亲,毕竟都是一个肖老夫人一脉传下来的。 男人细长的眸子轻轻的瞥了一眼他的姑娘,嘴角微勾。 “亲生父母、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 肖武面色沉了沉。 如此,这蛊虫真正的宿主便落在四个人头上。 肖大爷、肖大夫人、肖文和他自己。 显然,背后下蛊的人,他的目的并不是肖双双,他的目的是谁? “如何才能找到蛊虫真正的宿主?靠那只蛊虫还能找到宿主吗?” 卫望楚摇摇头,“蛊虫破体而出,坏了与蛊主的契约,便失去执行任务的能力,当然,它也活不成了。” 到底是谁要他们身上下蛊,试图控制他们? “那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卫望楚想了想,看了看肖双双,“你想一想,你发狂的前三天,可有吃过别人的东西?” 别人的东西? 肖双双一脸警惕,她怎么会吃别人的东西? “就是,有没有东西本来不是给你吃的,是给大舅舅、大舅母或者两位表哥准备的,但是被你吃了的?” 芽芽补充道。 这样的事情不要太多哦,肖双双霸道任性,不要说抢吃的,抢首饰衣裳也是常事。 肖双双低下头想了半晌,忽然抬起头,“没有。” 杏花眼微转,眼神略有飘忽。 “既然是给爹爹、娘亲和哥哥们准备的,我怎么会偷吃呢?” 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必然是不能贪吃的。 “那有什么,我就经常偷吃娘给爹爹做的好吃的。” 安柏一边吃桑葚,一边用怀疑的眼神看肖双双:是的,你不偷吃,你都是明抢。 卫望楚垂下头继续看书,“想想吧,也没别的好办法。” 夕阳终于完全隐没在地平线下,天色微暗起来。 “丫鬟们呢?怎么不来点灯?” 肖双双关切的看着卫望楚,“卫大夫,这么暗,您看书不是要伤了眼睛了?” “嗯,我去点灯。” 说着,芽芽站起身,顺便把桌子上的盘子收了。 贯会装勤劳,博好感。 “芽芽,坐下。” 肖双双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起身的少女,轻声道。 芽芽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嗯?” 肖双双扫了一眼光秃秃的院子,“你怎么能把丫鬟们的活都干了呢?难道这院子里的活,都是要你自己做的?伺候的丫鬟们都去哪里去了?” 芽芽指了指那边大门紧闭的耳房。 “我不习惯她们在一边伺候,叫她们在耳房里歇着。” “她们歇着,你来干吗?你是肖家的表小姐,怎么好让丫鬟们这么欺负的?” 肖武也觉得春晓院的丫鬟们太懒了,从他们进门到现在,竟然没一个出来伺候的。 “双双说的对,芽芽,有事让丫鬟们做,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的。” 得了哥哥的支持,肖双双底气更足了,杏眼一瞪,瞥向耳房。 “夏和、春枝!” 两丫头听见传唤,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躬身问好。 肖双双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不满的看着两个丫头。 “门是表少爷开的,桑葚是表小姐洗的,天黑了也没人出来点灯,到饭点了也不知道去大厨房拿饭,怎么?如今你们一个个的都成了主子小姐了?你们贯会偷奸耍滑,是欺负表小姐、表少爷才来不敢骂你们是吗?还是你们一个个的佛大的很,肖家这座小庙容不下你们了?” 今日来春晓院,处处碰壁受气,肖双双一股子火此刻全撒在丫头身上,虽极力压抑,仍是眼神有些凌厉,语气也颇为不善。 俩丫头慌忙跪下,“奴婢不敢,求三小姐饶恕,嬷嬷已经去大厨房拿饭了。” 芽芽拍了拍桌子,将肖双双继续骂人的话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三表姐,是我不用她们洗的,门也是安柏自愿去开的,我自愿去点灯,你不必因此责罚她们。” “芽芽妹妹,你不要替她们求情。” 肖双双似笑非笑的看着芽芽,“你自小在村里长大,不知道,这大门大户人家,不能这么惯着丫头的,到时候她们要爬到你的头顶上作威作福了。” 笑话芽芽小门小户出身? 芽芽不在意的轻轻一笑,“三表姐,是我叫她们不必在跟前伺候的,她们若硬在跟前伺候,我还要不高兴呢。这事,怪不着她们,再说,你何必管我院里的事?” “姐姐是在教你呀。” 肖双双一副你不识好人心的表情,还要说什么,却被卫望楚打断了。 “教她什么?作威作福?” “不劳你费心。” 第146章:绣花草包 秋水院。 肖大夫人半躺在床上,看着气急败坏的女儿,眼里有淡淡的失落。 “娘,你不知道,那个,那个卫大夫太讨厌了,气死我了!” “我叫你去多和卫大夫接触接触,不是叫你去和他结仇的。” 肖大夫人看着跋扈任性的闺女,有些无力。 为了不让闺女成为肖家的筹码,她刻意把肖双双培养成一个任性跋扈但是心无城府的大小姐。 如今,真的成了绣花枕头,她又止不住的有些后悔。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哪里是我要跟他结仇,我刻意的和他聊天,哄着他说话,可他呢,他根本一句话都不理我,哦,就理了我一句,还说我作威作福!” 肖双双眼眶微红,她自小生的美貌,又是肖家长房的嫡女,外祖父又是从六品的朝廷大员,肖家二房的几个闺女没一个敢跟她别苗头,外面一起玩的小姐妹也都是供着她、哄着她,那些少年郎对她更是客气有礼,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待遇? 肖大夫人不着痕迹的皱皱眉,压下心底那股厌烦,拍拍女儿的肩头,“行了,和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肖双双擦了擦眼泪,开始描述。 “娘,我都是按你教的说的,我说看书,他不问我看什么书,我怎么接着说?我说跳舞弹琴,他也不接话,我能怎么办?我还特意让丫头带着我的琴,想着可以展示一下我的琴艺?可他根本不理人!” 少女沮丧的坐在床边,扣着手指甲。 “我低三下四,我投他所好,我还厚着脸皮关心他,唉……他都不和我说话,我,我怎么办?” 肖大夫人听她絮絮叨叨,心里那股厌烦有点压不住。 用草包来形容她这个亲闺女一点都没错。 也就这还算娇俏的相貌能吸引一下没经过世事的小儿郎,像卫望楚这种历经千帆、看遍世上繁花的成熟男子—— 唉,熟男多爱**。 期望卫望楚能喜欢这种没有心机的白、幼、蠢吧。 就算不成,到底给肖双双长点教训,这比她这个当娘的和她唠叨一百句至理名言都有用。 少女见母亲呆愣愣的看着她,对她说的一点反应也没有,忍不住一把拉起衣袖,露出光洁的白玉一般的胳膊和那颗红艳艳的朱砂。 “你说我这颗朱砂痣就好比红豆镶在白玉上,我,我都露出来给他看了,可他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能怎么办?” 肖大夫人哑然失笑,怒极反笑。 “我的傻闺女。” 她忍着掐闺女脖子的欲望,抬手摸了摸她的头。 “都是娘没和你说清楚。投其所好的聊天,关心他的身体,还有不经意的给他展示你美好的身体,就比如你这玲珑骰子,那都只能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多人呢,你怎么能露出大面积的肌肤呢?” 肖双双不服气的瞪着亲娘。 “那,那我脸上现在结痂还没退,可能不好看,他不知道我其实皮肤白嫩光滑细腻,我,我露个胳膊给他看看,等我的脸好了,也会像胳膊一样好看。” 肖大夫人看着闺女脸色大大小小七八个结痂,违心的道:“你脸上虽然有痂,但并不影响你的美貌,你想给他看你的肌肤,要分场合,若是他单独给你诊脉,便没问题了,毕竟守着那么多人,还有他的徒弟,你想想看他能给你什么反应?” 肖双双低下头去。 “男人啊,喜欢的女子不外乎是,出得厅堂便是端庄有礼的大家闺秀,入得卧房,还要变成娇嗔俏丽,勾人魂魄的小妖精,你直接在众人面前拉起衣袖,这像什么样子?” “那怎么办?已经拉起来了。” 肖双双此刻才觉出丢人来,快要哭出来了。 肖大夫人摇摇头,“没事,所幸也没有旁人,你哥哥和你表弟也不算外男,他没说话不代表他没看见,你这白玉胳膊红豆朱砂,对比芽芽一脸乌黑,想必也是印象深刻的。” 换上一个戏谑的微笑,妇人又道:“兴许,卫大夫从未见过你这样大胆张狂的大家闺秀呢,被你吓了一跳,反而更容易记住上心。” 肖双双破涕而笑。 扭捏着靠在妇人身上,“娘,他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我看他就一身土布衣裳,挽发的也不过是一根木簪子,实在看不出特别来。”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有些人锦衣华服,其实内里早就被掏空了,不管是家世还是他本身,都是绣花枕头一般经不起推敲。” 肖大夫人叹了口气,到底是她教歪了她。 “你没去过京城,你道那些一品二品大员不上朝的时候都是锦衣锦袍吗?” 少女一脸想当然,都是一品大员了,怎么可能还穿布袍子? “他们平日里都是半旧的素衣素袍,甚至家里用的也都是半旧的家具物件,可往往是这些半旧的东西,每一样可能都有所出处,价值可比那些新鲜的东西高多了。” 少女一副不相信的表情。 肖大夫人闭了闭眼,“卫大夫头上那支木簪子,你可知道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就是一指头粗细的破木头呗。 “那是南番国进贡给皇上的降香黄金檀驱魔簪,传说可避百虫千蚁,驱恶鬼浊息。” 少女眼睛微睁,这么厉害? “这种木头只能生长在极南的热国,每年只有气候微凉的一两个月里才能生长,其余的时候,便都是闭息休眠,往往十年也长不了一个指头粗细,所以,你可以想象它是多么珍贵?” 这么贵重?果然人不可貌相。 肖双双眼睛微亮,过了一会儿,又目露疑惑。 “既然是在微凉的气候才能生长,为何不在我们北国种呢?那不就长的快了?” “这木头及不耐寒,不用说冬天,就是春秋天的凉风,也能生生将它冻死。” “那也是个木头啊,还能贵过黄金去?” 肖大夫人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黄金?木比金贵的可多了去了,还有一种鸭子比黄金贵呢,千金难求一鸭你可听说过?” 鸭子? 肖双双摇摇头,一双眼睛瞪的铜铃一般大,吃到肚子里不就化成了屎,还要千金? “京城有一种香酥鸭,据说入口极化,口感极好,被王侯贵族们纷纷追捧,只是这鸭子是食冬虫夏草长大的,极其难养,有些贵人舍了千金也求不来一只香酥鸭。” 肖大夫人摇摇头,“扯远了,那都是京城贵人们的事,咱们这种人家,想也不要想的,有钱也买不到的。” 肖双双还待说什么,就听到丫头在门外轻轻叩了叩门。 “何事?” “大夫人,大少爷过来了,大老爷请您一起去书房。” 肖双双还想听亲娘将京城权贵的事,拉着她道:“让爹爹哥哥们去商量去,娘,你再给我讲一讲京城的事嘛。” 肖大夫人郑重的看了她一眼。 “你二哥一回来便拉着你爹爹进了书房,现在又把你大哥请了过来,又来请我,想必是重要的事,双双,平日里你可以胡闹,但是你要记住,永远要分清主次。” 肖大夫人一进书房,看到肖大爷和肖文肖武兄弟具是一脸冷凝,心下一颤,问:“发生了什么事?” 肖武扶着亲娘坐下,将下午卫望楚的话细细讲了一遍。 妇人心里更沉,闺女拉着她说了半天的话,竟然一句蛊虫的事都没提,只想着男人是不是富贵,是不是理她。 不分轻重! 本就有些头重脚轻,又有些烦躁,此刻被这消息一激,便忍不住有些眩晕。 微微晃了晃,便靠在肖武身上。 肖大爷看了看她,对肖武道:“我说不要告诉你娘,她的身子受不住!” 肖武为难的看了看娘,没吱声。 肖大夫人摆摆手,沉沉的道:“这么说来,有人是想试图用蛊虫控制我们大房?” 众人点点头。 “去叫小姐来。” 妇人看了一眼肖大爷,“擒贼先擒王,若是我,我会选择给老爷你下蛊。” 转眼又看了看肖文,“只是文儿是上一届童试三连案首,明年秋闱高中的概率也很大,又是肖家长孙,代表了肖家官场的未来,若是控制了文儿,那便是掌控了肖家的未来。” 肖文摇摇头,“明眼人都知道我这案首之名是怎么来的,倒是武儿,如今跟着二叔做生意,已经开始崭露头角,我的几个同窗,全都听过肖家二少爷的大名,说实话,武儿才是肖家未来的掌舵人。” 肖大夫人微微颔首,转头看向肖武,“如今肖家的生意,你接触到了几成?” 肖武想了想,“四成。若是这几天和二叔再去谈一谈吕家的生意,那便有七八成了,只是,二叔今日告诉我,他和吕爷的会面取消了,也不知道为何。” 妇人心里一动,“叫人偷偷跟着你二叔,看看他是不是还继续和吕爷碰头。” 肖武摆手,“二叔刚刚匆匆忙忙的出去了,今晚上可能不回来了。” “不是吧?娘,你怀疑二叔?” 肖大夫人没说话,肖大爷和肖文的脸色却齐齐一沉。 自古皇家无亲情,他们大房醉心科考,肖家的富贵尽被二房占据,只是二房无后,肖家势必还是要落到大房手里。 若是肖二爷忽然开始防备肖武的话? “难道,二叔有了后人?” 此话一处,屋里所有人的面色都忍不住一黑。 肖双双很快便到了,看到四人的表情,愣了愣,她今日并未犯大错,难道——她假装被蛊虫控制的事情被拆穿了? 忐忑站在那里等候发落,就听母亲问道:“你前几天是不是偷吃什么东西了?” 偷吃? 这该算不上什么大错吧? 至少比假装被蛊虫控制大骂亲娘来的好多了。 不安的点点头,“我,我吃了爹爹的一碗老参汤。” “嗯?我每日的老参甲鱼汤从未断过。” 肖大爷一愣,自从去年冬天,病了一场,他便每日一碗老参甲鱼汤补身体,从未断过。 肖双双怯怯的看着他,“我,我喝了,怕爹爹怪罪,便用又放上了老参鸡汤充,充数。” 第147章:和小倌儿聊聊天 入夜。 卫望楚背着药箱缓步回了星罗院。 “卫大夫,卫爷,您回来了?” 小民早早的便守在门口,听到外面不轻不缓的脚步声,立刻拉开门,一脸欢欣的迎了出去。 卫望楚寡淡的点点头,侧身从他旁边绕了进去。 小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脸上带着柔媚的笑意。 “爷,您在春晓院用的晚饭吗?小的今日隔水炖的山药鸽子野菌汤,已经炖了好几个时辰了,您要不要尝尝?” 卫望楚脚步不停,只入堂屋而去。 “端进来吧。” “哎,好来!” 小民欢喜的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惊的不远处一团灌木丛里飞出去几只黑黑的野鸟。 星罗院的大门,砰的关上了。 一只狸花头黄嘴的巨隼从树顶上鹞子一般滑翔下来,站上了星罗院的墙头。 一双鹰眼在昏暗的夜里幽幽的发着绿光,看着那俊美的小倌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小民欢快的跑向耳房,端了一盅热气腾腾的菌汤配一碟凉瓜小菜,敲响了堂屋的门。 “进。” 卫望楚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疏离冷淡。 小民不以为意,俊美的脸上满是满足和欢喜。 “爷,趁热喝。” 汤盅一打开,一股淡淡的肉香便溢了出来。 菌汤呈淡黄色,鸽子肉、山药和野菌菇都被滤出去了,汤色清亮通透,没有一丝杂质。 “花姐的功夫汤你倒是学的不错。” 还没喝,卫望楚只闻味道,便可肯定,这手功夫汤,必定出自风六娘花姐的亲传。 小民咧嘴而笑,只是不同于刚刚在院子里的妩媚灿烂,这一刻的他笑的一脸恭谨。 “您喜欢就好,得了您的夸,等回去,东家必定给我涨月钱。” 卫望楚喝了一口热汤,点点头。 “什么时候来的?” “过了年,便进来了。” 来的到早,那时候他还在蜀地。 “花姐叫你来的?” 小民轻轻颔首,又微微摇头,“本来,花姐是要我留在京城的,十三爷也有这爱好。肖家这里是个小活,花姐本来是派给了一个新人,只是,我和肖家有点不共戴天的私仇,便主动要求来了这里。” 被安排去伺候十三王爷,卫望楚不由抬眼看了看他。 十三王爷历经千男万女,水平稍微次一点,便被踢出局去了。 “私仇?如果不愿意,你也可以不说。” 卫望楚不是八卦的人,只是,这里面牵扯到芽芽,他便不能不多上点心。 小民轻轻笑了笑,“跟您没有什么事不能说。” 少年眼里轻轻现出一抹怨恨。 “大概十一年前,肖家大爷上京参加秋闱,在崖州遇上了百年不遇的洪水,无数考生都过不了江,便都堵在崖州府上。当时,客栈爆满,他无处寄宿,便求到我家里来。” 一双桃花眼折出怨毒的角度。 “我娘心善,见他是一介书生,又只带了一个文弱的书童,便借了前院给他住,他一住便是月余。” “临走,这人面兽心的东西,见色起意,糟蹋了我娘,正巧被我哥哥遇见,上去阻拦,他那书童竟然是个练家子,一举将我哥哥给杀了,投到井里。” 小民眼里的伤痛如烈日灼心,“那时,我不足六岁,跟着邻居家婶子赶集回来,在家门口遇见他们离开,人来人往的道上,他们只看了我一眼,便走了。我回到家,我娘已经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看到我便挣扎着叫我去救哥哥。” “哥哥自然是死绝了,我娘怕他们赶尽杀绝,叫我连夜逃走,怕我不走,自己一个人投了井。我这次没听娘的话,没走,到了晚上那练家子书童果然来了,不过,他没杀了我,倒叫过路的花姐一刀宰了。” 少年的语气有大刀阔斧的快意。 “我跟着花姐学了十年本事,是时候报效她了,只是,这私仇缠在我心里数十年,不拔不痛快,正巧花姐接了任务,要派人来,我这私仇既然不与花姐的事冲突,便自请来了,了了花姐的事,再了我的私仇。” 小民讲完故事的瞬间,脸色变恢复了轻松与恭敬,好似刚刚他说的不是他的事。 卫望楚静静的听完,脸色未变,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惋惜。 花姐的人,几乎每一个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报了前怨,过上新生,未尝不是一件人间痛快事。 “花姐的任务是外接的?” 少年轻轻颔首,道是。 “对付肖家?” 卫望楚微微露出一丝讶异,“以花姐的手段,灭了肖家满门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何必?” 何必派你来监视旁人这么麻烦? 少年点点头,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您说的对,所以与其说是对付,倒更像是折磨。” 小民轻吐了一个名字。 “他是这事的主力,我名义上来监视他,实际上还要辅助他。” 卫望楚听到名字,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意。 “别的事我不理,只一条,肖家的表小姐是我的女人,她,也有一些小目的,你们的事都给她让路,她要干什么你们也都配合点,等她的事了了,你们随意。” “是,一切按您的吩咐。我一会儿便去通知他,不要轻举妄动。” 卫望楚摇摇头,“不用通知了,你暂时静静看着,如有变故,我通知你。” “是。” 小民脸上挂起一个诚恳的笑意,“要恭喜爷身边终于有佳人相伴,花姐若知道了,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呢。” 风六知道,她定然已经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杀过来。 卫望楚淡淡颔首。 “肖二爷今日去见的是你安排的人?” 小民躬身道:“什么都瞒不过您的法眼,是小的安排的。” “行,下去吧。” 少年刚要走,又转过头看着灯下的男人,他正用雕刻刀细细刻画着一块婴儿手掌大小青绿翡翠原石。 “爷,小的能问问您,什么时候认出小的的吗?小的虽然跟在花姐身边,可自信您从未见过小的。” 卫望楚未抬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淡淡笑了笑。 “三月初。” 那时候芽芽送上门去,他自然不能再将她放走,她的一切,他都要了解个透彻。 一不小心看到花姐在这里安了个重要人。 三月初? 那时候他不过才来不足俩月,这位爷已经知道他了。 小民服气的点点头,“前阵子,花姐听闻您要过来,特意嘱咐小的暗地里照顾您,但是不能轻易叫您知道小的身份,小的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前来复命。” “无碍。” 卫望楚忽然看着他,“你第一晚见我,太紧张了,想来没发挥出你一向的水准,这样的水准,我不相信你能拿下肖大爷。所以,即使我预先不知情,第一次见面你就露了马脚。” 小民脸色微赧,“在您身边,小的不敢,不敢造次。” 肖大爷不过是一个色中饿鬼,稍微调弄一下,便轻易扳倒了。 卫望楚是谁? 花姐的主子,就是花姐在他面前也活不过两个回合,何况是他? “心态。不管面对谁,守住心态,便可要别人命,否则便是要自己命。” 小明拱手深深的弯下腰去,半晌没有起身。 传言卫望楚性子清冷,看病纯看心情,心情好了,达官贵人也治,心情不好,乞丐流民也不理,除了病情,更是从不过问别人半句闲事。 今日,能令他开口指点,确是万般不易。 后来,花姐问他,为何会对一个小倌儿高看一眼。 卫望楚淡淡的给她两个惹她翻白眼的字:缘分。 并不是他的故事多么凄惨得他同情,也不是他的故事多么励志得他敬佩,纯粹是喜欢他的讲自己故事的心态。 用别人的视线看自己的故事。 不卖惨,不卖悲,虽然命苦如黄连,可心态稳如泰山,该蛰伏便潜藏,该报仇便出手,干脆果决,理智凌驾情感之上。 更可喜的是,他虽遭遇不公,甚至以身饲狼,可他不抱怨命格,不怨恨上天,了了私仇,仍旧是一个乐观积极的上年。 小民从堂屋里出来,微红的脸上难掩兴奋。 狸花隼鹰眼一瞥,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鸣,长翅掠过,扑到格棱窗上。 少年听到声响,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一双桃花眼灼灼盯着那隼。 传说中的万里传息黄嘴隼! 格棱窗开了一条缝,巨隼闪身飞了进去。 末了,一双鹰眼极淡的扫了一眼犹如被点穴的少年,面无表情,眸无情绪。 物随著人形。 小民一颗心激荡不已,难以平静。 今夜注定难眠,被卫望楚点拨,还得黄嘴隼看了一眼,真是上天怜我! 卫望楚取下狸花隼脚上的小桶,卷纸倒出来,轻轻展开。 “西戎境,奎攸现。” 奎攸果真去了西戎? 送命去吗? 男人取了小纸,写了三个字:助,保命。 奎攸在西戎,那春山村的姜夔是谁? 刻意让他看到奎家军亲军的玉牌,引导他以为他是奎攸,有何目的? 将纸卷了塞到小桶里,挂到狸花隼的脚踝。 “去吧,小狸。” 狸花隼却没动,歪着头看他,嗓子眼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想见小米?” 听到小米两个字,狸花隼的鹰眼忽然一亮。 “稍等。” 一人一隼,一黑一灰,静悄悄的出了门。 白头黄嘴的小米正蹲在廊下的吊杆上假寐,忽然猛地抬起头,长翅掠开,扑向门外。 倒是对痴情的隼。 “争取叫你们早日团聚。” 卫望楚望着东厢房格棱窗上玲珑的剪影,嘴角勾起。 第148章:等不及了 “表小姐,董嬷嬷来了。” 夏和的声音在院子高高扬起。 白头黄嘴的大鸟凶神恶煞的很,往廊下一缩,不管是丫鬟还是婆子都不敢轻易往前凑。 这玩意儿听不懂人话,不和你讲道理,但凡靠近了半步,它便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你,躲都躲不及。 夏和上一次被它啄了胳膊,虽然没破皮,可也青紫了好一大块。 她们都知道那次它是杀鸡儆猴,刻意没用力道。 以它一嘴撕烂鸽子鹌鹑的力道,身上这点夏季衣裳,怕不是瞬间便被她撕碎了。 芽芽今日装病,实在和墨大家纠缠够了。 我的天,一个琴舞大家,油盐不进,可怕。 少女摸出雕花小铜镜照了照,黑不溜秋的好看,蹦下床去,开了堂屋的大门,笑吟吟的站在那里问道:“嬷嬷,有事?” 董嬷嬷不敢小觑这小村女,恭谨的笑着行了礼。 “表小姐病了?老夫人惦记的很,炖了清爽微甜的雪蛤汤,特意叫老奴送过来。” 说着,微微侧头,叫身后的小丫鬟将汤水端了过去。 芽芽笑眯眯的道:“多谢外祖母,就放在廊下吧,我这就喝。” 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嬷嬷有事吗?不如我们说说话呀?” 董嬷嬷笑着点头,“自然有空,就是再忙,陪表小姐说话的功夫还是有的。” 转头看着端托盘的小丫头,“你回去和老夫人回禀一声,老奴陪表小姐聊聊天。” 小丫鬟应声去了。 卫望楚从西厢房里转了出来,对董嬷嬷微微颔首,走到廊下桌子前,拿起桌上放的书,看到汤盅,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雪蛤润肺滋阴,你可多饮。” “知道了。” 芽芽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真是个多疑的郎中,现在肖家有求于她,怎会下毒? 卫望楚想的却是别的,他日日守在这春晓院,自然不会有人傻到下毒,只是,他的小丫头偏瘦,不说小笼包几个月都没有变化,便是体型也比肖家的几位姑娘小了几号,虽然看着更娇弱可爱,到底觉得该给她补补。 只是她身子自去年大病过后就没完全恢复,外来的汤水,就怕一味的添加各种名贵补药,反而更让她虚不受补。 “你进去。” 芽芽直接命令道。 郎中乖巧的拿着书,听话的回了西厢房。 董嬷嬷静静看着,不动声色。 “嬷嬷,坐。” 董嬷嬷谦卑的道:“老奴不敢。” 芽芽无所谓的哎了一声,“你站着我们怎么聊?放心,我院里的事,外祖母不会知道。” 董嬷嬷心头微跳,不知道表小姐哪里来的自信? 这院子里每一个丫鬟婆子都不是她的人,二房、大房、老夫人,三足鼎立。 却还是依言坐了。 “表小姐,您想同老奴聊什么?” 芽芽喝了几口汤,太甜,很合她的胃口。 “嬷嬷,我说我知道您一直在做的事,您信吗?” 董嬷嬷心头一慌,面上却一片淡然,“老奴听不懂表小姐的意思。” 少女一口气喝光了盅里的甜汤,擦了擦嘴。 “嬷嬷,没有我的帮忙,你的事,至少要到一年后,才能显出一点点效果,真正闹僵起来,可能要两年后。” 董嬷嬷只觉得心里一紧。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一年后引出芯子,两年后才引爆**。 只是—— 老嬷嬷淡淡的笑了笑,“表小姐,老奴能给您提个醒吗?这院子里人多眼杂口也杂,您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少女指了指那边的耳房,“嬷嬷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您可以过去看看。” 董嬷嬷微微明白了什么,笑意浓了些,“倒是老奴多想了,有卫大夫这位医毒圣手在,想来素日里,那几个人都是什么都听不到的。” 芽芽玩弄着手里勺子,勺子把上烧着好看的花,看样子倒是有点像医书上的曼陀罗。 “嬷嬷,安柏想娘了,我也想家了,按照您的计划,太慢了,我等不了了。” “我想回家。” 董嬷嬷觉得她的心跳有点快,只是面上却仍旧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 “表小姐,老奴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您问。” “您初入肖家的时候,老奴观您并不想与伯爵府扯上关系,当时还想着帮您一把,不知道,您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帮她? 芽芽笑了笑,有些人不管做没做,好话总是要说到位的。 “想起来一些事,包括董嬷嬷您的事,就想淌一淌伯爵府这趟浑水了。” 老嬷嬷心头疑惑更盛,她有些听不明白,什么叫想起来一些事? 少女说的模糊,便是不想多说,老嬷嬷不好硬问,便只好接着自己的思路往下聊。 “您真的想嫁入伯爵府?您可知道伯爵府来提亲的是什么人?老奴看来,真不是什么良配。” 这样的提醒倒是好心,好话。 “老奴观卫大夫对您一往情深,您何苦弃明珠而择烂蚌?” 卫望楚在屋里听到这话,嘴角一勾,这老嬷嬷虽说是为了她自己,只是这几句话说的还不错。 芽芽猛地睁开一直眯着的眼睛,波光潋滟,灼色生辉,“嬷嬷是真心善,还是怕我坏您的好事?” 董嬷嬷顿时一愣,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两个字。 妖瞳。 可蛊惑人心的妖瞳。 怪不得,她要一直眯着眼睛见人。 坚如磐石的心底好似下了一场暴雨,泥土被浸泡的开始变得泥泞。 芽芽这双眼睛除了卫望楚,便只对张山睁开过,张山人憨单纯,虽然有一瞬间的沉迷,转瞬便清醒过来。 董嬷嬷杂念太多,执念太深,只一眼便陷了进去。 芽芽倒是没想到她是这副反应。 虽然对镜自怜,她觉得如今她这双眼睛和之前大不一样,魅惑妖娆,可是董嬷嬷到底是个女人,还是个老女人,这副反应也太夸张了。 遂,又眯了眯眼。 “嬷嬷?” 董嬷嬷好似从一场大梦里忽然抽身,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见她又眯起眼睛,立刻敛神肃目,道:“表小姐,伯爵府真不是良配,就算不是这残疾如妖怪的三少爷,便是玉树临风的世子二少爷,也未必就是良人。” 芽芽抬头看了看天,湛蓝,没有一丝云彩。 “我想见一见这位世子,有些事要了一了。” 董嬷嬷了然三分,这副样子定然不是情事,那边是恨事。 “表小姐,伯爵府虽说是没落了,可依旧不是肖家这样的商户能惹的起的,何况,您?” 何况您只是一介村女? 第149章:拉锯 伯爵府的世子? 一个州府没落三流贵族的纨绔世子,和村女芽芽的生活隔了十万八千里,怎会扯上干系? 厢房里的男人和董嬷嬷几乎在同一时间做了同样的反应。 芽芽对着董嬷嬷笑了笑,“肖家惹不起伯爵府,不才正好遂了嬷嬷您的心意?” 董嬷嬷垂下眼睑,遮住眼里的起伏。 “表小姐慎言,若被人当了真,肖家要我一个老奴才的命,却如碾一只蝼蚁。”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言语间颇为谨慎。 芽芽不吱声,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董嬷嬷虽然垂着眼,却依旧可以感觉到少女的注视,耐着性子继续垂头敛目,不去看她。 沉默。 芽芽故意不说话,董嬷嬷已经表明态度,无话可说,只是忍着抬头看她的欲望一动也不动。 良久,老嬷嬷只觉得心里有一丝脆响,哀叹一声。 “表小姐,您的母亲是肖家的四小姐,待人谦和有礼,对事却干脆果决,老奴对她一向很是仰慕。您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老奴能办到的,就尽量去办。” 冲着肖蝶儿的面子? 绕了个大圈子,把自己身上的问题推的一干二净,芽芽听出了她的顺水推舟、敷衍了事。 少女叹了一声气。 “嬷嬷,不对,您说我是该叫您大姨奶,还是姑祖母?” 肖理的大姨娘,也是肖理的表妹。 若论大姨娘的辈分,芽芽该称她一声大姨奶,若她没嫁给肖理,却是应该叫一声姑祖母的。 重锤出击! 只是少女的话音一落,董嬷嬷却笑了。 老妇人眼睑依旧垂着,嘴角的皱纹忽的拉起,弓起来一个极淡的笑意。 “表小姐,您的年纪小,想必不知道,咱们老太爷的大姨娘早在十几年前就随着老太爷一并去了,殉情而亡,还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芽芽看着她忽然放松下来,面上依旧保持淡定,心头却疑惑大起。 难道她竟然猜错了? 董嬷嬷抬起头,双手交握搁在腹前,挺胸直背,既像大户人家的小姐,又像宫里出来的训导嬷嬷。 “表小姐,您这个笑话讲的不错,可是,到底是个笑话,没人会当真。” 芽芽挑了挑眉,那挑眉的动作极其神似卫望楚。 “为何?” 董嬷嬷耐心解惑道:“您知道,老夫人和大姨娘争宠多年,而且,说句公道话,老夫人从未赢过。” 芽芽仔细观察,没在她脸上看到似乎骄傲、得意的表情。 难道她真的猜错了? “老夫人对大姨娘不说是恨之入骨,也是入木三分,且不说对她的脸,哪怕是对她的身子也是熟的不能再熟了,千万人里,一眼就能认出她来。” 少女有点不敢确定了,董嬷嬷大姨娘的身份本来就是她猜的,之前,董嬷嬷不知她的深浅,心虚的很,她便一直确信自己猜对了。 如今,这老嬷嬷忽然这般淡然,到叫芽芽心里打了鼓。 “嬷嬷,听闻您来肖家的时候,我外祖父和大姨娘都已经去世了,您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呢?” 董嬷嬷自持一笑,“老奴年轻的时候,得老夫人恩惠,侥幸留下性命,从此便留在老夫人身边尽心伺候,老夫人待老奴信任有加,与我说了这许多内里的弯弯绕绕,老奴若不是看在您母亲的份上,也不会对您多说这些。” 有些怪异,又说不上哪里怪异。 见少女久久没说话,董嬷嬷又笑了笑,“表小姐,老奴不知道您从哪听来了些许闲话,便拿来胁迫老奴为您办事……” 尾音拉的有点长,临到最后,忽然一挑,“您大可不必如此,为了您的母亲,老奴也愿意出手帮衬您一二。” 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是就是不对,总觉得哪里矛盾。 少女歪头思考。 老嬷嬷矜持又自得的道:“当然,杀人害命、伤害肖家、伤害老夫人的事老奴是不能做的,老奴不能违背良心。” 芽芽换了个方向歪头,斜睨着老嬷嬷,“嬷嬷,素日里觉得您话极少,今日您的话怎么这么多呀?” 董嬷嬷的呼吸不着痕迹的放缓了些许。 “表小姐,老奴看着您母亲的份上,忍不住多言了几句,句句肺腑,可能不太好听,却都是为了您好。” 一个老狐狸,什么都往肖蝶儿身上推。 说了半天,如今倒是老姜占了上风,占了主动权。 “告诉他,肖谨之还活着。” 卫望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芽芽不由看向董嬷嬷,见她没有一点反应。 她听不到卫望楚说话? 卫望楚被他的小姑娘单纯的模样逗笑了,“你不知道江湖上有一种功夫叫秘音传话?” “这么厉害?但是怎么可能?” 芽芽小声含糊的嘀咕。 董嬷嬷目露疑惑,“表小姐,您说什么?” 卫望楚却听清楚了,这么厉害说的是他的功夫,得他的小姑娘夸奖可不容易,男人不由得意一笑。 怎么可能说的却是肖谨之了。 肖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便夭折了,因为是死胎,不太吉利,便没有上族谱。 “大肖谨之自然是死了,告诉她小肖谨之还活着。” 芽芽心头一动,还有小肖谨之一事? 当下少女挂上一个自诩神秘的笑意,在老嬷嬷看来,这笑容却有些暗自得意的味道,不知道她还有什么杀招。 “嬷嬷,您可知道肖谨之还活着?” 董嬷嬷的笑顿时变的有些僵硬,转瞬却又恢复如常了。 “表小姐说笑了,当年这个孩子生出来就是死的,老夫人对他耿耿于怀,亲自检验过的。” 那个孩子是刻在肖老夫人心头的一根刺,用足了手段弄死了他,可依旧不能抵消心里那股怨气。 新婚丈夫,琵琶别抱,她还没圆房呢,对方的孩子都怀上了。 可笑,可悲。 但那个孩子,确实是死透了的。 只是不知道小肖谨之是何意?难道是大姨娘后来和外祖父生的孩子? 卫望楚自然很是牛逼,可小肖谨之这种存在连她这个重来一次的人都不知道,郎中的情报系统再厉害,还能比她这个来过一次的人更厉害? 芽芽心有点虚,眼神有点飘。 “我说的是小肖谨之。” 只是,小肖谨之一出,董嬷嬷的眼神立刻便有些涣散。 “小,肖谨之?老奴不明白您的意思。” 芽芽只笑不说话。 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男人却在这时候收声了,一句也不给她解释。 少女不敢乱说,万一说错被这老嬷嬷抓到把柄,又被她压制了。 良久,良久。 久到芽芽脸上的肌肉酸疼不已,久到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了。 董嬷嬷叹了口气,“表小姐,能问您个问题吗?” 芽芽暗暗松了口气,“您问。” “您刚刚说,您之所以想淌一淌伯爵府的浑水,是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情,包括老奴的事,老奴不明白您这想起了是什么意思?” 厢房里的卫望楚也忍不住竖起耳朵。 这个问题,他也想知道。 少女却笑了,这次换她放松下来了。 “这是个,”杏眼睁开,潋滟的水波一圈一圈的推开,她笑的诡秘又动人。 “秘密。” 董嬷嬷呆愣了一瞬,低下头去。 她与少女相差两个辈分,但是在这一场竞争中,她没占到丝毫便宜。 少女从头到尾说了很多秘事,但一回想,竟全是引着她这个老婆子往既定的方向走,而她全程没暴露一丝弱点。 少女只隐晦的表示出,她想接近伯爵府的目的,和她是一样的。 只是,怎么会一样呢? 隔着血海深仇的沟壑,怎么会一样呢? “嬷嬷,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会助你,你且行且看。” 少女微微回头瞥了一眼西厢房的方向,“曝出二舅舅和二舅母的毒,不是变相的把你的计划提前了?” 董嬷嬷未置可否,“表小姐,三小姐的蛊——” “嬷嬷,您今日问的问题太多了,下次换我来问您了。” 老妇人轻轻笑了笑,“罢了,表小姐,您需要老奴做什么?” 芽芽看着远处湛蓝的天。 “伯爵府世子既然到了别院,肖家的姑娘们也该出门去见一见了。” 董嬷嬷审视着她,“您也要去?” “当然。” 送走了董嬷嬷,卫望楚阔步从西厢房走了出来。 “一定要去?” 芽芽看了看他,没有回答。 “安柏还没醒?” “龟息吐纳之道,利于他浑身经脉通顺,多睡会没坏处。” 芽芽点点头,“你说的小肖谨之是谁?” 男人在少女旁边坐了,倒了一杯茶水,“你知道大姨娘的事?” “听过,她是我外祖父的表妹,从小和外祖父青梅竹马,曾外祖母嫌她的出身低,不肯要她做正妻,外祖父便娶了外祖母。” 芽芽只道他是在问,便娓娓道来。 “外祖母出身京郊大族孟家,掌家人做到了从三品光禄寺卿,她的父亲是孟家的旁支,当时也是从八品委署前锋校家,外祖母是家里的庶女,自小便见贯了后宅阴私,肯到商户来做长媳,定是有深谋远虑的打算,只是官家女下嫁,自然容不得庶长子的存在。” 卫望楚点点头,“你可知大姨娘生了死胎后,曾经被山贼掳走?” 芽芽点点头,又苦笑摇头,“想来也不是什么真山贼,多半是外祖母找人雇的。” 官家女下嫁商户,自己丈夫却一心宠爱别人,怎么能忍? “你道后来大姨娘是怎么回来的?” “她应,是受了不少折磨,后来流落到农家,托人送信给外祖父,这才又回了肖家。” 卫望楚摇摇头。 “她受了不少折磨是真,流落农家是假。” 芽芽微感讶异,这里面还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第150章:魅族 “想知道?” 卫望楚微微侧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少女。 不会要来那套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的纨绔套路吧? 芽芽警觉的白了他一眼,“不想。” 卫望楚哑然失笑,“你这几天睡的不好,我帮你按按肩膀吧,顺便说给你听。” 给她按肩膀,不是又想趁机揩她油吧? 看着她一脸戒备的眼神,男人露出一丝委屈的神情,“芽芽,我是个郎中,推拿也是郎中的必修课。” 少女不为所动。 “要不,你给我按按?” 男人试探着看着她,“这几日教安柏练功,我也是颈肩酸痛的很呢。” 这货的确也是辛苦了点,尤其安柏明显的眼高手低,眼睛看的到,手脚速度跟不上,常要劳他接住才能免于受伤。 “你这是年纪大了的表现。” 芽芽一边嘟哝,一边起身走到他背后,一双手轻轻按压在他的肩头,不轻不重的揉捏。 “可以说了吧?” 卫望楚享受的闭起眼睛。 他的小姑娘不是那种娇滴滴纤弱弱的小姐,人看着消瘦,平日里干惯了农家活,一双手倒是力气不小,揉捏起来恰到好处。 “真的很舒服,等你给我按完了,我给你按一按,好不好?” 学什么不好,一个老男人偏偏学安柏祈求、耍懒的语气,叫芽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一胳膊肘顶在他的肩窝里,用足了力气,叫男人忍不住闷哼一声。 “说不说了?” “好好,我说。” 卫望楚轻笑出声,这小猫越来越野了。 “你外祖父的大姨娘本名叫程素英,生了死胎后没几天,在一次上山庙为死去的孩子起伏的路上,被肖老夫人花钱雇的人掳了去,本想卖到窑子里,又怕太容易被发现,便扔到了山里山匪常出没的那一带。” 窑子?山匪? 不得不说,女人狠起来真的没有男人什么事。 不过是争宠的小事,男人决斗一场罢了,女人呢,下黑手,下死手。 “大姨娘便进了山匪窝,受了不少非人的折磨,后来有个将军领命前来剿匪,便把被山匪困住的那些女子都救了,他见当时所有的女子竟然都听一个女子的,便打听了一下。” 芽芽听的入了迷,手上忘了动作。 男人抖了抖肩,“继续。” 小黑手忍不住又下了一把黑手,只把男人捏的哼笑出声。 少女捋了捋他的头发,全都撇到前胸去,露出修长的脖颈,一手搭上去轻轻揉着,一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继续。” 少女微凉的手摸在男人的肌肤上,惬意的男人浑身忍不住一酥。 满足的喟叹一声,又继续往下讲。 “将军发现大姨娘会医术,若不是她那些女子大概也活不下几个来。而且,大姨娘生性坚韧,不怨天有人,不叫苦喊疼,便起了培育之心。” 芽芽心头一动。 “死士?” 男人微微仰头看了看他的小黑妞,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 “聪明,死士,大姨娘便成了将军旗下的一名死士,不出几年,便替将军组建了一支女子死士暗杀队。” 少女恍然道:“魅族。” 魅族这个名字,就连许多朝廷大员也未必听过,可她他的芽芽却知道。 不得不说这个少女是神秘又博闻识广的。 尤其在这些隐秘的、奇怪的信息方面,出奇的“博学”,早已经叫男人见怪不怪了。 “没错,这是一支让西戎、南番、北蛮都闻风丧胆的女子死士,她们个个坚忍不拔,极有耐心,暗杀思路和男子大不相同,从不按常理出牌,叫人防不胜防。” 少女的杏眼闪着微微讶异的光。 “大姨娘是这支队伍的首领?” “曾经是,而且是第一个队长。这支狼队每四年便竞争一次队长,分文考、医考和武考,程素英医术勉强过关,武考和文考却都不行,便落了选,只是那群女死士毕竟都是她一手培育起来的,对她仍旧言听计从,算是精神领袖。” 芽芽沉思半晌,微微侧身前倾,扶着卫望楚的肩膀,从一侧看着他。 “我猜一猜,大姨娘是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外祖父身边?是不是在肖梦儿进了太子府做侧妃以后?” 男人的身子不由一僵。 少女靠的他很近,腰腹几乎贴在他的肩膀上,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毫不避嫌的主动与他有肢体接触。 微黑的小脸离他不足两尺,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莹润的光。 一双水光充盈的眼睛妩媚中带着似调皮、似笃定、似傲娇的光,似乎还有一丝等待夸奖的期盼。 机械的转过头,男人像摸小狗一样的摸了摸她的头。 “说的不错,真聪明。” 大姨娘那样显赫的身份,若是想报仇,分分钟屠杀了肖家满门。 若是还有什么让她顾忌的,那边是肖梦儿的侧妃身份了。 少女得了夸奖,勾唇一笑,脸上媚意更甚,得意的哼了一声站直了身子。 “那我再猜猜,大姨娘是哪位殿下的死士?” 一双小黑手在男人宽厚的背上轻轻写了一个数字。 卫望楚只觉得背上一片**,少女的手似乎是灼人的利器,划到哪里,哪里便一片战栗。 心里荡漾的不行,根本没试着到底是哪个字,只胡乱的点点头。 “那小肖谨之是谁?” 男人不自在的清咳了两声,道:“理论上说,应该是你的小舅舅。” “大姨娘回到肖家,一是为了助那位殿下灭太子,二定然是为了报复肖家的杀子之仇、折辱之恨,她又精通医术,怎么会?” 怎么会肯给外祖父再生孩子? 卫望楚抬起头,幽幽的看着天上你追我赶的云。 “感情这事最难说,程素英曾被山匪糟蹋,你外祖父非但不因此嫌弃她,还想着给她平妻之位,让她与你外祖母平起平坐,想来,对她也的确是真爱。” 芽芽手里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 “你说,大姨娘又爱上了我外祖父?” 一个死过一次的死士,再度爱上了以前的爱人。 这么狗血的情节吗?话本子里都不敢这么写。 “这只是我的猜测。” 卫望楚哧笑一声,“在我看来,你外祖父实在不值得她爱,先是做不了自己婚姻的主,后又管束不了自己的妻子,护不住自己爱的女人,却给她让后院女人都嫉妒的宠爱,等于把她送上了风口浪尖,送上了靶子。” “程素英也是愚蠢至极,这样一个废物,也实在不值得她费尽心思替他周全。” “替他周全?大姨娘后来为了外祖父背叛了主子?” 芽芽这一次真是震惊大了。 无论如何,大姨娘的主子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只是爱情和恩情,两厢抉择,也着实是难为了她了。 卫望楚摇头,“也不算背叛,她并没有反过来帮助承德太子,她只是在想办法留你外祖父一条性命,肖家别的人她自然是不管的,甚至,还会上去捅两刀。” 那怎么可能呢? 外祖父怎么可能会舍弃整个肖家呢,尤其他已经有了两子两女,大女儿还是先太子侧妃,他将来升官发财前途光明。 “外祖父不知道她的身份吧?若是知道了,呵,一定立刻毫不手软的手刃了她。” 卫望楚微微回头看了看芽芽。 这个少女对人性似乎有着近乎悲观的解读。 悲观却到位。 “这我便不知道了。” 芽芽看着侧身回头的男人近乎完美的侧颜,嗔道:“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那多了,比如我的小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 男人戏谑的笑里带着一丝认真。 “呸,又不正经。” 芽芽将他的头摆正了,“后来外祖父为了保护边防军事图被西戎刺客杀了是怎么回事?” 卫望楚无声的笑了笑。 他的小野猫如今摆弄起他来,毫不客气,毫不手软。 “这我也不知道,只是,” 男人顿了顿,“你外祖母在那场变故里应该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外祖母?” 芽芽歪头想了想,“那时候外祖父带着大姨娘在滇西上任,外祖母却一直住在在青田镇,她怎么会有参与?而且,外祖父已经任了从六品的通判,是肖家的顶梁柱,她怎么舍得?” 男人往后撤了撤身子,仰头,从下往上看着他的少女。 “不清楚,只是巧合的是,那时候你外祖母装作去庙里养病祈福,其实带着亲随夜奔滇西,并且与你外祖父偷偷见了一面。” 男人伸出三个手指头。 “没出三天,便出了你外祖父喂饱军防图被斩杀的事。” 这么巧合? 思考的少女太过可爱,男人的三根手指微微往前伸,揉乱了他的额发。 芽芽毫不客气的把他的手给拍了下去,又将他的头压了下去。 “大姨娘和外祖父分属两个阵营,本就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而且要通过外祖父来加害先承德太子的话,那带给肖家的必定是灭族之灾。” 杀一个丈夫,换整个肖家一个平安,外祖母的尿性会毫不犹豫的动手吧。 男人笑道:“而且,那时候大姨娘生了一个男胎,你外祖父把肖谨之这名字给了他,这本是他长子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大姨娘在那场刺杀里真的死了吗?董嬷嬷到底是不是大姨娘?” 第151章:劝 “嬷嬷,您这是去哪了呀?” 肖双双看了看董嬷嬷来的方向,摆明是从春晓院过来。 “三小姐好,老奴去看了看表小姐,今日她身子不太爽利,老夫人惦记着,叫老奴来看看。” 少女脸色微微露出一丝不自在。 “她今日没去学琴啊?卫大夫在不在安柏那?” 董嬷嬷微微一笑,姑娘家的直奔男人而去,连遮掩都不会,在肖家也就三小姐一人了。 “不清楚,老奴一直和表小姐说话,并没有见到表少爷和卫大夫。” 也就是说,卫望楚没和芽芽在一起。 肖双双脸色瞬间明媚了几分。 “那行,嬷嬷,您忙去吧,我,我去看看芽芽。” 回了松柏院。 肖老夫人正坐在软榻上,手上拿着库房的入库册子,看到董嬷嬷回来了,冲她一笑,问道。 “怎样?芽芽身体怎么了?” 老嬷嬷上前一步,给老夫人福了福,微微笑道:“老奴看表小姐身体康健的很,不像有病的样子,老奴寻思她是不是不想去学弹琴跳舞,到底还是有些小姑娘的脾性,怕吃苦。” “我就知道。” 肖老夫人哼了两声,“小家子气!自己意识不到自己琴棋书画样貌身段哪哪都不行,不思进取,肖蝶儿真是教出来的好闺女。” 董嬷嬷微微颔首,“若是和咱肖家的姑娘比的话,那的确是样样都不那么出彩。” 顿了顿,又道:“不过,到底是肖家的血脉,底子好,如今已算是知书达理,等将来好好将养一下,皮肤白一点了,也是个肤白貌美的美人儿。” 肖老夫人点点头,“若是这样又懒又不吃苦的性子,想培养起来也难呢。” 忽然想起什么,老夫人看着董嬷嬷,问道:“卫大夫这几天一直在春晓院呢?” 董嬷嬷摇摇头,又点点头。 “往日什么情况不晓得,今日倒是在的,只不过,老奴去的时候,他和表少爷在表少爷的西厢房不知道做什么,等老奴走的时候,俩人也一直都没有出来。” 一直和安柏窝在安柏的房间里? 这么明目张胆吗? “芽芽什么意思?不管管?” 董嬷嬷道:“我看表小姐倒是没说什么,一直说卫大夫是安柏的师傅,想来,她没往那方面想。一来她年纪小,又是在村里长大的,应该也没见过喜欢童男的男子。” “也是,到底是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肖老夫人脸上鄙夷的神色大起,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伯爵府能不能看上她。” 董嬷嬷想了想,道:“老奴说句公道话,咱们肖家的姑娘出的门去,那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虽然表小姐在咱们肖家不出众,若是出去了,那还是比其他别家的姑娘要耐看多了。” 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老嬷嬷又道:“老奴觉得就伯爵府三少爷那样子,娶个媳妇回去也不过是摆设,出身过的去,姿色过的去,就行了,若是姿色太好了,引得其他院里的兄弟叔伯虎视眈眈了,反而容易出事。” 肖老夫人拍了拍老奴婢的手,“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三少爷行房是不用直望了,一辈子活寡就是了,若是但凡闹出点桃色传闻来,我们肖家的脸面就全没了。” 董嬷嬷点点头,“都是老夫人思虑周全,老奴也是听您一言半语才想到这些的。” 这样的夸赞,肖老夫人很是受用,脸色都和缓了不少。 “老奴觉得,表小姐没有劲头学习琴舞,可能是没有动力,若是有富贵前程在那里摆着,一边还有姐妹彼此竞争着,是不是就会有心思多学习一点了?” “你说的不无道理,你有什么好办法?” 董嬷嬷道:“伯爵府的三老夫人不是邀请您带着女眷去别院赏花吗?老奴觉得正是个机会叫表小姐见识一下什么是富贵?” “而且,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也叫她们一起比较一下规矩、才艺了。正好在临去伯爵府别院之前,给表小姐好好上一堂礼仪课,省的她到时候去了伯爵府丢人。” “正好,咱们园子里的芍药、牡丹也都开了,就举办个牡丹宴吧,叫姑娘们每个人都出个节目,不管是弹琴还是跳舞,都行。“ 肖老夫人和董嬷嬷一拍即合,都多少年不办什么赏花会、诗社之类的了。 “哎,老夫人您的这个主意真是高明!表小姐第一次亮相,也不请外面的人了,万一不懂礼数,丢了人。“ 董嬷嬷补充道。 “没错,村丫头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别给肖家丢面子。不过,家里的媳妇姨娘的都来参加参加,人多,芽芽这丫头的压力才大嘛。“ 肖老夫人说完,又想到什么,问道:“双双那脸上的结痂褪了没?” “老奴看倒是褪了一些,听闻卫大夫给她开了去疤去印的药膏,说是抹着很有效。对了,老奴回来的路上还见到三小姐了,她正好去春晓院找卫大夫。” 肖老夫人冷笑一声,“最近这几天,听闻她天天去春晓院,她想干什么?” “老大家的这些小心思,哼,真是上不了台面!送个男宠过去,接过卫大夫天天躲到春晓院去,现在看着男宠不行,就又送个姑娘去——” 董嬷嬷道:“若是三小姐能将卫大夫笼络住,那不也是一桩美事?” “呵呵!” 肖老夫人哧笑出声,“就双双?那呆子样子,她能笼络住七窍玲珑心的卫大夫?我看算了吧,把他卖了还给人数钱。” 老太太想着那日被捆在床上死鱼一样挣扎的孙女,又想想那个躺在床上指点江山,敢给他儿子下绝子药的恶毒妇人,恨恨的咬牙切齿道。 “呵,也不知道那个毒妇是怎么教的她!娘倒是心眼多到嗓子眼儿了,闺女连一个心眼儿都没有,真是报应啊!” 董嬷嬷垂头道:“老奴觉得,若论城府,表小姐倒是出众,只是颜色又差了几分。” 老太太道:“芽芽比双双强一些,只是实在土了些,像样的权贵谁能看上她?” 董嬷嬷忽然笑了起来,“说起来,老夫人您教养的二小姐,城府倒也不比表小姐逊色几分,容貌又好,身段也好,尤其微微丰腴的身子,该肥肥该瘦瘦,有腰有胯,有胸有脸,哪个男人不喜欢?贺经历家的少爷不是一见就拔不动腿了?” 肖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没错,淼儿是个有大用的。” 举了举手里的库房单子,“芽芽那丫头没件像样的首饰,本想着给她挑两件,不如这样,你替我选出几件来,就当这个赏花会的彩头,头筹的奖弄的大一点,到时候赏给淼儿,好叫芽芽羡慕羡慕。” “哎,老夫人英明。” 董嬷嬷接了单子过来,收好,又抬头看着老太太,“老夫人,刚刚老奴回来看到您的脸色不大好?要不要老奴给您把把脉?” 老太太伸出手来递给她,“都是叫老二气的,现在他和他媳妇就好比猫和耗子,他在外面跑,彻夜不归也罢了,他一回来,就对着媳妇动手,吓的媳妇劳往我这里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 董嬷嬷放开老太太的手,“您啊,就是虚火太旺了,老奴给您按按,去去火气。” 一边按着,一边道:“到底二夫人是肖家正经的掌家夫人,是要出门见客的,二老爷手重,一不小心留点痕迹,不好看。” 老太太闭上眼睛,忍不住替儿子辩解,“老二到底是男人,妻子红杏出墙去了,到底心里头窝憋的慌。” “要不,老奴去隐晦的提点一下,打人出气,也不一定都要留下痕迹的。” “嗯,你懂我。” 第152章:情敌 芽芽坐在廊下,招手将小米招了下来,拿出瓷瓶,取了药虫一丢。 小米兴奋的鹰眼闪亮,脖子一伸,一弯,就把药虫叼进嘴里,吃完往少女跟前挪了挪,就地一趴。 少女抬手摸着它雪白的脑袋,它顺势闭起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不远处陪安柏练功的男人心里暗暗嫉妒一只破鸟。 芽芽看着小米和猫一样的反应,忍不住笑了笑,心思去跑远了。 这都已经巳时末了,肖双双还不来,难道安柏猜对了? 昨夜,卫望楚离开后,安柏悄悄的对姐姐说:“姐姐,我感觉肖双双在监视我们?” 少女:“嗯?” “这几天,你不是都被抓去学弹琴、学跳舞吗?只要你一出门,不出一炷香的功夫,肖双双就会来春晓院敲门。” 小安柏掐着指头数:“第一次,她说来给我送点心,却让丫鬟抱着琴来的,说天气好,正适合弹琴唱曲,就在廊下摆起了阵势又弹又唱了起来。” 芽芽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小少年安慰似的拍拍姐姐的手,“放心,师傅一眼都没看她。” 又伸出两个手指头,“第二天,她说来给我送甜汤,是她亲手煮的,还让师傅一起吃,师傅特别冷淡的说,他不吃甜食。” 小少年指了指开的最艳丽的那处花丛,“就在那儿,肖双双说花开的好,正好陪她的舞,就跳起来了,又嫌没有琴声相配,就叫师傅弹琴,师傅说,不会。” 少女嘴角的笑意更浓,眼里却开始泛起丝丝冷光。 “师傅不耐烦她在一边,也不指点我练功了,就去房间里了,肖双双正扭着呢,弯成蛇一样的,一看师傅走了,那腰就变成棒槌一样直不楞腾的了,丑死了!” “还有第三天,她说是在找你的,我说叫她去墨大家的院子去找,她偏要在咱院子里等,见我写字呢,就抢了我的纸笔,画起画来了,你猜她画了什么?” 芽芽眼睛一弯,“画的卫望楚。” 小安柏一拍大腿,“就是!太不要脸了,不过你放心,小米可给力了,一爪子掀翻了砚台,把师傅的画像给糊住了!” 肖双双这样没受过委屈、吃过亏的性子,既然是要勾男人,自然是直截了当的。 芽芽摸着小米,余光瞥见男人看了过来,暗暗哼了一声,假装没看到。 臭男人! 闭眼假寐的白头黄嘴巨隼忽然睁开眼,看了看卫望楚和安柏的方向,发出一声长而低沉的肃鸣。 安柏眼珠子一转,抬头看向师傅,“是不是肖双双又来了?” 一连几天,只要肖双双来之前,小米便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小少年摸出了些许规律。 卫望楚赞许的看了他一眼,“观察力不错。” 安柏满足的对他一笑,回头跑到姐姐跟前,挤了挤眼睛,又撇了撇嘴。 “肖双双这几天每天都来,今日倒来晚了,姐姐没去学琴,我还以为她不来了呢。” 芽芽嗔了他一眼,“肖双双是你叫的?” 小少年嘿嘿一笑,“不是没有外人吗?” 男人也走了过来,正在药箱里翻找东西,闻言给了小少年一个赞许的笑。 拿出一瓷瓶,用刷子蘸了些药粉,往小米爪子上一扫,轻道:“去吧。” 小米长翅一掠,已到了丫鬟婆子们住的耳房,从格棱窗的缝隙里跻身进去,三个年轻的丫鬟或躺在床上或者趴在桌上,年纪大点的婆子坐在小凳子上,倚着墙,都睡的安稳。 小米踮着脚,在每个人的头顶挨个踩了踩。 春晓院的大门响起了不轻不重的叩门声。 夏和放下手里的绣绷子,跑去开门。 “三小姐好。” 肖双双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身后跟着一个抱琴丫鬟。 “夏和,芽芽在不在?” “在的,在的。” 夏和忙让开请她进来,回头喊道:“表小姐,三小姐来了。” 肖双双闪身进门,远远的瞥到廊下的三人,脸上挂起一抹温柔和煦的笑意,轻摆腰肢,缓步走进来。 “夏和,你的头发是怎么了?早上起晚了忘记梳头了?” 温柔的嗓音带着丝丝戏谑,活脱脱一个没有架子又娇俏调皮的大家小姐。 夏和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头,“嗯?不整齐吗?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 肖双双嗔笑的看了她一眼,“没关系,就是一缕头发翘起来了,回去梳一梳便好了。” “是,是。” 夏和一手压住那缕跳起来的头发,心有余惊的看了看肖双双。 肖双双却没再看她,一双美目盈盈的看向廊下的芽芽。 “芽芽,来找你好几次了,你都不在,今儿可抓住你了。” 芽芽笑了笑,看着刻意打扮过的肖双双。 上着梅子红萝丝收腰半臂短衫,露出紧贴胳膊的半透粉色纱衣,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肌肤白嫩光滑,很是好看。 下着浅青绣梅子红三角萼梅的高腰百褶裙,体态修长,玲珑有致,丰胸之下尽是长腿。腰间被一根浅青纱质腰带紧紧束起,显得小腰纤细不盈一握。 不得不说,肖家的姑娘们都长的不错。 “三表姐,你脸上的结痂都褪了?怎么不去墨大家那儿陪我练琴?我一个人能在那,可无聊呢。” 肖双双脸上的结痂大半都是被她抠下来的,露出极嫩的、肉红的、尚未长好的肌肤,被她用颜色细细修了,画成了开在脸上一朵一朵的桃花,配和眼周桃粉色的眼妆,倒像是刻意画的桃花妆,更添了几分妖娆之气。 “没好呢,墨大家那么重规矩的人,我这样带着一脸的疤痕便去了,那不得挨她数落?” 少女轻盈的迈步走上台阶,腰肢微摆,便到了廊下。 “我虽然想见你,可是,却更害怕墨大家罚我。” 说着嗔笑的看着芽芽一眼,“你呀,可不值得我为你挨罚。” 这一番话说的,既解释了她为何不去墨大家那找芽芽,又完美的体现了她娇俏的少女本色,不明所以的人定然以为她和芽芽是多么亲厚的姐妹。 芽芽呵呵而笑,笑意不达眼底。 肖双双这是得高人指点了呀,举手投足、言谈表情,细微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眉眼表情,不出意外的话,这是肖大夫人集训的结果吧。 “呐,给你的,我亲手做的点心,快尝尝。” 第153章:投怀送抱 肖双双将一直抱在手里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放,一双妙目含羞带怯的飞快的瞟了一眼卫望楚,又仿佛受了惊吓的垂下眼去。 这做派,呵呵,倒让芽芽想起了祝青莲和周凤翎,已经过了七八日,倒不知道春山村的那边如今怎样了。 也不知大梦里欺负周阿娇的那混蛋来了没,帐且要好好算算呢。 “这里有莲花酥、百花包、凤头糕、马蹄果。” 一盒十二小格子,每一格里放着一块小点心,一共四个品种。 莲花酥形似莲花,粉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的展开,看起来酥软香脆。 百花包形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圆滚滚的身子外面用五片新鲜的玫瑰花瓣裹着,不说是点心,倒叫人以为是一朵装饰的花。 凤头糕和马蹄果到没什么特色,因这在表面用花瓣切丝拼就了一个双字,便看起来很是精致。 肖双双眉眼低垂,轻声道:“我要特意说一下这百花包,是按照滇南玫瑰饼的做法,选了牡丹、桂花、百合、木槿、菊花、晚香玉……一共二十多种鲜花,提前用蜂蜜浸渍腌了,做成花饯,再用酥皮一层层裹上,哦,这酥皮也是有讲究的,这里面我特意添加了玫瑰花汁,不但闻起来香气四溢,更是可以美容养颜。” 真真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做派。 芽芽和安柏笑吟吟的看着她表演,卫望楚则一直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书。 “芽芽,安柏,尝尝吗?” 肖双双盛情的邀请,芽芽和安柏点头说好。 少女又看向那个冷面郎中,男人的书斜斜的倚在桌子边上,让她这下终于看清了他看的书名——制香。 “卫大夫,您也尝一个吧?” “不必了,我不喜甜食。” 男人忽然抬头,看着芽芽,“你浅尝一下便好,甜食过腻,一会午饭便没了胃口。” 不待芽芽回答,肖双双指着一边的马蹄果,道:“卫大夫,您不妨尝一尝着马蹄果,看着虽然普通,但我在里面添加了乌青莲、胡桃、山药、枸杞、杜仲,都是补、补肾益阳的——” 她话没说话,安柏一口茶水并着皭的细碎的百花包喷了出来,正喷了肖双双一胳膊,顺带着越过她的胳膊飞到了桌子上的点心盒子里。 安柏不喜甜食,百花包的馅料实在太甜,不好吐出来,便想用水冲下去,才喝了一大口水,正咕噜呢,就听肖双双来了这么一句,一时没忍住,便喷了出来。 “啊,三表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安柏一脸的抱歉和惶恐,连声道歉。 卫望楚也终于抬起头,看向肖双双。 温热的水在她胳膊轻轻的流动,那些百花包里面黏糊糊的馅料和皭的细碎的饼皮粘在她崭新的罗纱衣袖上,间或一两块脏东西慢慢往下掉。 肖双双只觉得心里似乎有地方炸了,气的手都有些哆嗦。 “你是故意的吧?”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安柏忙摆手,“我,真不是,故意的。” 肖双双一双杏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嘴角却轻抿,硬生生的勾出一个笑意来。 “没关系,姐姐不会怪你的。” 芽芽嗔怪的看了一眼安柏,不是故意的才怪。 “三表姐,我给你擦擦吧?” 肖双双掩下眸子里的怨毒,笑道:“没关系,就是一点饼渣渣,我去洗洗好了。” 芽芽忙起身,“来吧,去我房间里洗一洗。” 姑娘们走了,卫望楚看了看安柏,轻声道:“干得好。” 安柏脸上的惶恐尽数消失,得意的笑了。 丫鬟用帕子蘸了水去擦肖双双袖子上的脏污。 肖双双嘶一声,甩手一巴掌打了过去,压低了声音骂道:“你想烫死我!” 小丫鬟立刻跪下,“奴婢不敢,那奴婢再兑点凉水?” 肖双双唔了一声,“不必了,擦吧。” 芽芽似笑非笑的看着,感情肖双双的好性子都是做给卫望楚看的,稍微离开的视线,便回归本色了。 肖双双抬眼看了看一侧的芽芽,抬了抬下巴,略显矜贵的道:“芽芽,你今日怎么不去练琴了?我可是听说了,你的琴技可不大好。” 芽芽笑,“哪里是不大好,是一窍不通,再练也练不好的。” “你这琴不行,舞也不行,那怎么办?大户人家娶媳妇,这些都是要看的。” 肖双双一脸为你好的表情。 芽芽笑嘻嘻的道:“娶媳妇还要看这些?让媳妇去卖艺吗?” 肖双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对牛弹琴。 百花包里的馅料颜色浓郁,半根袖子都湿透了,还残留着些许色块。 肖双双抬腿就给了丫鬟一脚,“你怎么做事的?擦了半天就擦成这样?” 小丫鬟匍匐在地上求饶,声音颤巍巍的,带着哭腔。 芽芽到底有些看不过去,“你打她有什么用?我这里还有从未穿过的新衣服,你要不要换一件?” 肖双双用干帕子吸着胳膊上的水,上下打量了一眼红配绿的芽芽,嘴角一抽。 “你们村里的审美,我可欣赏不来,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若是平时,被她这样取笑,芽芽根本不会在意。 可今日有些不同,可能是看她欺负丫头气着了? 芽芽心态有些不稳,想回骂她两句,发现她穿的的确是挺美的,没的骂,只好干愣愣的看着她傲娇的扭腰出去了。 小丫鬟端着盆和脏帕子也出去了。 “卫大夫,您在看制香的书吗?您也喜欢熏香啊?真巧了,我也很喜欢,平日里就喜欢自己调一调香,我那有一本《天香传》,不知道您看过没有?里面记载了好多制香的法子。” 肖双双清脆又做作的声音陆陆续续的传来。 芽芽往床上一躺,帕子往脸上一盖,烦! 房门被轻轻推开,似乎有人进来了。 八成是安柏——安柏进屋来了,那卫望楚不是和肖双双单独相处了? 一把拉下帕子,翻身坐了起来,却看到郎中笑吟吟的站在床前看着她。 “你……” 少女一时有些语塞,转瞬杏眼倒竖,恶狠狠的道:“你进来干嘛?出去。” 卫望楚也不生气,看着少女炸毛一样的发怒,反而笑的更欢了。 “出去!出去!” 芽芽被他一笑,心里更是恼的很,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就去推他。 男人顺势一退,闪的少女一个趔趄,往前一扑。 男人长手一伸,正好将“投怀送抱”的少女搂个正着。 第154章:你喜欢我 整个被卫望楚搂在怀里了,被他身上的皂角清香和淡淡的药香整个笼罩住。 芽芽一愣,呆呆的仰头看着他。 男人低头看着少女呆萌的表情,一双长眸弯出欢喜的弧度,轻笑出声。 “这还是你第一次投怀送抱呢。” 卫望楚低头,以额头触了触她的头顶的小揪揪。 “什么投,投,呸!放开!” 芽芽耳根微热,伸手去推他。 “外面多的是人等着给你投怀送抱呢,放开我,去外面找她们去!” 男人自然不肯松开,长手拢的更紧,“你从床上直接扑过来,扑到我怀里,不是投怀送抱,难道?” 一双眸子换上了戏谑的目光,“难道你是想直接把我扑倒?” 不待少女恼怒,又接着道:“不好,不行,我虽然不介意躺到地上,但是你爹娘还正式答应我的求亲,他们等着你回去问你意见呢,我们不好直接就到那一步了,进展的太快了。” 说的是什么话! “呸!什么,那一步,步,发展,卫望楚你少自说自话,放开我,快点的。” 芽芽的心跳不自觉的快了起来,心里却愈加恼怒。 “你这些不要脸的话去对着肖双双说去,她巴不得听你说一两句呢。” “哈哈哈……” 男人大笑着一把将少女按到他的胸前,紧紧抱着,笑声震得胸膛一鼓一鼓,芽芽的头也跟着起起伏伏。 “放开!你放开!卫望楚——” 芽芽的声音不自觉提高。 男人收了笑声,喟叹道:“叫吧,让大家都来看看,正好顺便挑明了我们俩的关系,你也不用去什么伯爵府见什么无所谓的世子,直接回村成亲去了。” 芽芽顿时闭嘴,伯爵府她是一定要去的。 只是心里还是恼怒的很,怒气就像一头猛然被关系起来的小兽,四处撞着,妄图找到出口。 一双小手攀上男人的腰,想捏住一块软肉狠狠的掐一掐,竟然发现掐不起来,这郎中素日里也没见他锻炼,怎的这么结实? 小手上滑,行至背上,化为爪状,狠狠的隔着衣服抓了他两把。 少女指甲被墨大家修的尖且长,虽隔着一层薄薄的夏衣,依旧把男人的背抓的火辣辣的疼,就这个力度,八成抓血洇了。 “放不放开?” “不放。” 男人笑的一脸荡漾,下巴抵在少女的头顶,满足的闭起眼睛。 少女见他搂的更紧,自己的头几乎是动也不能动了,两手向上又是狠狠的两下。 男人低声笑道:“猫爪子倒是锋利。” “那你还不放手?” 少女闷闷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来。 男人笑的更欢,“不放,挠死我也不放。” …… 忒不要脸! 少女又狠狠的挠了几下,只是也不知是力气用完了,还是怎么,一下比一下轻,到后面,男人几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少女无奈的扭了扭身子,拍拍了他的后背,又娇又嗔又嗲的道:“松开,松开,松开我!” 男人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哑声道:“芽芽,你喜欢我。” 不是询问,是肯定。 芽芽头被他压在他怀里,动不了,一双大眼骨溜溜的转了两下,喜欢吗? “你在吃醋,芽芽。” 吃醋? 芽芽猛地想起大梦里,周凤翎隔三岔五的便去给郑济陈送这送那,她那时候也是恼怒异常,那和现在比呢? “芽芽,我很高兴,你在意我。” 男人猛地低头,亲了亲少女的头顶,满足的一声叹息,又把下巴搁上,用力的蹭了蹭,直到把少女的青丝蹭乱了。 “芽芽,我,我很高兴,有点高兴的疯了,你终于不再排斥我了。” 排斥? 少女彻底愣住。 这一次,大梦里那些折磨着她的画面竟然没有因为他的拥抱而出现、继而将她整个淹没? 她,她只顾生气、恼怒、担心,完全忘记了男人那令人作呕的、最原始的本能。 男人终于放开手,后退一步,弯腰平视着芽芽。 他的少女一脸讳莫如深,一双黑瞳里看着波云起伏,却分不清是喜是怒,是悲是怨。 “芽芽?” 少女微微抬眼,看着眼前这种近乎完美的脸。 眉骨微凸,长眉入鬓,眼窝深陷,星眸点漆,鼻梁高挺,驼峰微挺,俊朗非凡。 只是,一张棱角起伏却略显单薄的唇,看起来有些薄情。 “肖双双喜欢你。” 男人嘴角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她喜欢的是我背后的势力和资源。” 芽芽心头一跳。 “我当初接近你也是有目的的。” 男人的呼吸不着痕迹的一顿。 “我能对你有用,我很欢喜。” 芽芽嘴角升起一个苦笑。 “为什么肖双双你不喜欢?她长的和我其实很像,一样的脸型,一样的眼睛。” 少女瞪大了她的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卫望楚。 “她的眼睛和我的一样,都是肖家的眼睛。” 男人望着这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看着里面薄云诡异的翻腾,下意识的道:“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芽芽歪头疑惑的看着他,“肖家人都生了一模一样的眼睛。” 男人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的眼睛,这双好似会吸人魂魄的眼睛,脑海里似乎有什么妖娆的身影在慢慢清晰。 少女心头更加疑惑,不由想起那日董嬷嬷的失态。 “卫望楚?” 男人忽然勾唇轻笑,“我同你说过,我儿时的记忆深处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你的眼睛点亮了她的眼睛。” “那个一身侍几男的女子?” 芽芽心跳微微加速,她大梦里那场不堪的人生,算她一身侍几男吗? “嗯,这样仔细的看你的眼睛,不由又想起来一些。” 卫望楚抬手摸了摸少女的眼角,道:“说起来,她与你的容貌也有几分相似。” “肖家血脉长相都差不多的,我十分怀疑你记忆里的是我大姨肖梦儿。” 芽芽苦笑,“肖双双也和我很像。” 男人摇头,“不像。她的眼神很脏,而我有洁癖。” duang—— 一声巨响,芽芽心头大跳,又骤停,又大跳。 若是,若是他知道了一切,他定然会头也不回的离去吧? “芽芽,看,我给你摘了一把花,我们来插瓶吧,放在床头,一觉醒来就能看见,赏心悦目。” 眼神很脏的肖双双忽然推门进来。 第155章:荣婆子 “二老爷在不在?” 夏雨阁门口,董嬷嬷拎着一个雕花食盒,轻声问看门的丫鬟。 丫鬟恭敬的道:“回嬷嬷,这会子二爷去了前院,应该是在书房,二夫人一个人在。” 说完,丫鬟左右看了看,上前行了半步,靠近董嬷嬷的耳朵,轻声道:“二老爷和二夫人又吵架了,我在这都隐隐听到二老爷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二夫人的哭声呢。” 董嬷嬷点点头,“里面的姨娘们可消停?” 丫鬟轻轻摇了摇头,“二老爷昨日刚收用了一个丫头,不,奴婢说错了,是欣姨娘,二老爷说西苑住不下了,就叫欣姨娘住到了二夫人东苑的西厢房里去了,其他的姨娘见了也是蠢蠢欲动的。” 老嬷嬷面上依旧挂着波澜不惊的淡笑,抬手塞给丫鬟一块碎银子。 “行了,你做的不错,就像盯着就行。” 丫鬟欢天喜地的接过来,福了福,“谢嬷嬷。” “行了,我去前院书房找二老爷。” 肖二爷的书房外种了一从美人蕉,前几天还只到人的小腿,下过一场雨后,忽然就窜高了,如今已有半人高了。 肖二爷坐在书房的椅子里,一脸阴翳的盯着手里的一张纸。 “二爷?” 小厮在窗外露了露头。 “小的看到董嬷嬷朝这边走过来了,看样子是来找爷您的,您要见吗?” 肖二爷略一琢磨,点了点头,把手里的纸折好了放在了抽屉里,转头拿了一本账本翻弄起来。 “二爷,董嬷嬷来了。” “快请进。” 看到董嬷嬷进了门,肖二爷放下手里拿倒了的账本,换上一脸平和的表情站了起来。 “嬷嬷怎么有空来?快进来坐。” “二老爷,您忙吗?老奴没打扰您的正事吧?” 董嬷嬷笑的一脸慈爱。 肖二爷脸上的笑意真诚了几分,“怎么会?我这里什么侍候都欢迎嬷嬷来。” 董嬷嬷笑着躬了躬身子,“二爷客气,老奴感恩。” 说着,将手里的食盒放到一侧的雕花小几上。 “您这阵子一直忙,老夫人见不到您,就一直惦记着您的身子,听说您今日在府上,特意叫小厨房做了几个您爱吃的小菜,趁着大厨房还未放饭,叫我端过来,给您补一补。” 肖二爷在小几一侧坐了,点头,“叫母亲费心了,劳嬷嬷跑一趟。” 小厮端来茶水,一边上了一杯。 “嬷嬷坐坐,喝一杯茶吧。” “不敢不敢,老奴哪敢僭越呀。” 说着,董嬷嬷把食盒里的小菜一样一样拿了出来,曼陀罗花的瓷盘是松柏院独有的花色,一盘爆炒鸭胗,一盘卤牛肚,一盘松花鳜鱼,一盘时令绿叶菜。 的确都是肖二爷的喜好。 肖二爷看着盘子上紫色的曼陀罗花,神色微动,看着董嬷嬷道:“嬷嬷,虽说您不是看着我长大的,可自您陪在母亲身边,您给我的帮助很多,我都记着呢,嬷嬷,您就是我亲姨,是我亲姑,咱们之间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您就坐下陪我吃一顿饭,聊两句天,行不行?” 董嬷嬷神色微微露出一丝犹豫。 肖二爷又加了一句,“求您了,嬷嬷。” “好吧,老奴今日就僭越一回。” 肖二爷高兴的道:“就知道嬷嬷对我好,来,再拿一副碗筷来。” 董嬷嬷在小几的另一侧,虚虚的坐了。 小厮很快就将碗筷拿了上来,青花白瓷,薄若可透光,价值不菲。 肖二爷拿起董嬷嬷送来的碗筷,用筷子指着碗底那两朵盛开的曼陀罗花,笑问:“嬷嬷,自小就见母亲院子里的瓷器用的是这花色,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呢?” 董嬷嬷笑着道:“说起这个呀,老奴还闹了个笑话。” “怎么了呢?” “老奴刚来的时候,以为这是喇叭花呢,惹得老夫人他们笑得不行,还是大夫人给老奴解了惑,这个呀是曼陀罗花。” “大夫人?大嫂?”肖二爷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董嬷嬷点点头,“老奴小时候跟着村里的赤脚医生学了些皮毛医术,只会给人看病,对这些有毒的东西一点也不懂,这曼陀罗花呀,看着好看,其实是有毒的。” 肖二爷点点头,“大嫂倒是渊博,我也从未听说过什么曼陀罗。” “老奴听说大夫人的娘家贺州,有处小岛,岛上盛产曼陀罗,家家户户都种这花,不说这紫色的,粉的、红的、绿的什么颜色都有,不同颜色的花带的毒性也不一样,岛上的人都会炼化这曼陀罗,能将一大盆的花炼成一个小丸子,那毒性可大了。” 肖二爷默不作声。 董嬷嬷略戴尴尬的轻轻咳了一声,“二老爷,对不住啊,老奴是学医的,一说起这草药来,就停不下来了。” “无妨,我也跟着您长长见识,您要不说,我倒以为这是喇叭花了。” 肖二爷和煦的笑了笑,一副儒商的模样。 “嬷嬷,我近日啊,遇到了以前咱府上的一个老奴,过的穷困潦倒,他跟我打听府上的一个人,说欠了他银子,一直没还,我听着他打听的那个人有点耳熟,不知道嬷嬷有没有听过?” 董嬷嬷认真的看着他,“您说说看,老奴来府上也十多年了,借着老太太的面儿啊,认识的老人还真不少。” “说是叫荣婆子,他的意思好像这荣婆子以前曾经是我大哥院子里伺候的。” 董嬷嬷一副了然的样子,眉目舒展,“她呀,真是巧了,老奴还真的知道。荣婆子,我们叫她荣嬷嬷,原来是大夫人的奶娘,看着大夫人长大的,后来陪嫁到了咱们肖家,”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我只觉得耳熟,却记不清是哪个呢?” 肖二爷吃了一口牛肚,随意的问:“她后来怎么离开肖家了呢?咱们肖家也不是那没良心的主顾,就算是年纪大了,也会给她养老送终的。” “哦,这老奴倒不知道了,当时她走的挺匆忙的,老奴和她交情也算不错,临走也没来打个招呼,忽然就回老家了。” 董嬷嬷喝了一口茶,“这荣嬷嬷啊,小时候就是在那个岛上长大的,后来嫁人才从岛上出来,也是命苦,嫁的丈夫对她不好,家里穷不说,还打她,还拿着她的嫁妆养妓子,婆婆不但不管,还叫她拿出她的嫁妆来替其他的儿子娶媳妇,不听就打,唉,可怜。” “嬷嬷,您吃。” 肖二爷指了指那盘松花鳜鱼,“这鱼不错,嫩。” “哎,哎,谢二老爷。” 董嬷嬷含蓄的夹了一筷子,算是尝了尝。 肖二爷也夹了一筷子,“那后来呢?” 董嬷嬷忙放下筷子。 “后来,她那口子不知怎么就忽然死了,她的婆婆小叔子就一股脑的把她的嫁妆抢了去,分了,她那时候正好刚生了儿子,一气之下就带着儿子走了,也是有运气,就去了大夫人府上当奶娘了。” 肖二爷眉毛一挑,“还有这样的事?” 董嬷嬷点点头,“是啊,这世上啊,恶人当道,不过啊,人在做,天在看,说起来也是报应,荣嬷嬷的夫家不知道做了什么孽,家里六七个儿子,就荣嬷嬷一个媳妇生了儿子,还带走了,其余的媳妇,别说儿子了,就连闺女也没生出来一个,那家人家从此就绝后咯。” 第156章:打人不打脸 说到绝后,肖二爷脸色不由一沉。 谁都知道他膝下无子,只有三个闺女,可不也是绝后了? 董嬷嬷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讪讪的住了嘴,往椅子外挪了挪,只坐了一个椅子边边,正襟危坐,垂头不敢再言语。 肖二爷面色沉沉的吃了几口鱼,缓了缓心里的火气。 “嬷嬷,你说荣婆子夫家几个兄弟都没能生孩子?可有看郎中?” 董嬷嬷抬头细细的看了看二老爷的脸色,见他面色平和,便点头道:“看了的,到处都去看了,郎中都说没毛病,身体挺好的,但就是生不出孩子。” 肖二爷猜到些什么,心头不由扬起了无法言说的愤懑。 “六七个兄弟一样的情况?” 董嬷嬷摇摇头,“是啊,他们家老二开始还嫌弃找的媳妇不会生,硬生生把人休了,另娶了一个,结果那媳妇回头嫁了人,不过俩月就怀上了,来年就生了个胖小子!” “要我说,就是这家人作孽,您看荣婆子,本来也是好人家的闺女,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过去,长嫂如母,又管弟弟又管妹妹,可到头来没捞着一点好,她那个男人不是个东西,天天打她。” “荣婆子娘家不是在那个种曼陀罗花的岛上?她父母就不管管?” 肖二爷一边吃着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董嬷嬷点头如捣蒜,“管了,怎么没管,一副药给她那口子灌下去,在床上躺俩月!可没用。” “什么药这么厉害?” “就是他们种的曼陀罗的一种,荣婆子说是可以麻痹心肺,叫人喘不动气。” 肖二爷感兴趣的,偏偏董嬷嬷一笔带过,继续叨叨她们的姑婆经。 “那男人在床上躺着,什么都好好好,行行行,一给了他解药,起来床了,第一时间就把荣婆子关起来了,继续打!专门打在那种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露着的脸啊、手啊、胳膊啊,外人看起来都好好的,可身上衣裳遮着的地方,一块青一块紫,没一点好地方。不让她回娘家,乱跑出去、在外面乱说,就会往死里打。” 老嬷嬷说着姐妹的悲惨遭遇,眼眶都红了,抹着眼泪直喊造孽。 “荣婆子不容易啊,丈夫不好,婆婆不善,就连其他的兄弟姐妹也都是想法设法的欺负她,抢她嫁妆,抢她银子,唉,荣婆子说啊,就是他们家作孽太多,老天爷看不过去了,才收了他们家的香火。” 肖二爷却不耐烦听她说这些,耐着性子听完她唠叨。 “荣婆子后来到了大嫂家?” “这事说起来也是巧合,荣婆子本来是去做洒扫丫头的,结果大夫人的奶娘忽然就没了奶水,大夫人饿的直哭,正好给了荣婆子机会,一下就成了奶娘了。” 肖二爷嘴角微勾,冷笑连连,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掩人耳目的人为。 “荣婆子也是苦尽甘来,大夫人自小和她感情好,带着嫁到咱们肖家,老夫人心善,听说了她的遭遇,对她也是高看三分,常常邀请她一起讨论药理。” 药理? 一个种曼陀罗花的,除了毒理还懂什么药理? 倒不知母亲也有这方面的爱好。 老嬷嬷顿了顿,“后来她忽然要走,老奴虽然不知道理由,猜一猜八成是想衣锦还乡,让儿子回老家认祖归宗,继承祖业,唉,要说啊,这荣婆子后半生也是过的不错了。” 继承祖业? 事实上,却是荣婆子身亡,儿子远走他乡。 董嬷嬷抬头看了看肖二爷,神色微微露出一丝为难。 “那个,二老爷,老奴今日唠叨的有点多,您担待。” 肖二爷搁下筷子,拿帕子擦了擦嘴,了然的看着董嬷嬷。 “嬷嬷可是有话说?以往多次邀您坐下吃顿饭,您都忙的没空,今儿难得有空,可是有话与我说?” 老婆子这一番作为显然是带着目的来的,许是老夫人给她的任务。 董嬷嬷由衷佩服的看了肖二爷一眼。 “要老奴说,二老爷果然是看人高手,都把老奴心里那点事都看出来了。” 老嬷嬷的三角眼微微闪烁,一拍大腿。 “老奴就直说了,老夫人见二老爷和二夫人最近总是有些小摩擦,觉得许是二夫人哪里做的不对,惹恼了您——” 肖二爷脸色未变,嘴角的冷笑却更足。 董嬷嬷搓了搓手,“二老爷,不是老夫人要管您屋里头的事,二夫人毕竟是个女流之辈,眼界难免窄了些,哪里做的不好了,您该教育教育,该管束管束,只是吧,她毕竟是咱肖家的当家夫人,是不是?” “这家里的里里外外都要靠她操持,就是不说苦劳,可她也要出门见人不是?不说远的,就说过几天,老夫人要带着家里的女眷、姑娘们一起去伯爵府赏花,二夫人是咱们府上的女主子,代表的是肖家的颜面,这脸上、手上有伤,叫别人看见,不好看。” 肖二爷再一琢磨这老婆子一直说的什么荣婆子男人打她专门打看不见的地方云云,顿时明白了三分,感情这婆子是来提点自己的。 顿时,冷笑变淡笑,颔首道:“嬷嬷的提点,我记下了。” 董嬷嬷嘘了一口大气,仿佛终于完成任务般的轻松。 “不敢说提点,老奴就是替老夫人来传个话。二老爷自小变聪明剔透,老夫人一直对您是放心的。” 回到松柏院,肖淼儿和肖香儿姐妹正陪着肖老夫人用午膳。 自从肖二爷发狂,这两姐妹就赖在老太太这里了,不肯回自己院子。 老太太自然明白其中的关窍,只是有小辈承欢膝下,热闹的松柏院倒比以前更舒坦。 “吃饱了吗?” 老夫人笑吟吟的看着两个孙女,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又道:“吃饱了就回房去吧,消消食,等一会儿就午休了。” 肖淼儿瞥了一眼刚回来的董嬷嬷,率先起身,福了福,肖香儿自然跟在后面。 “怎样?老二可明白了?” 两个孙女一出门,肖老夫人就拉着董嬷嬷坐在了软榻上。 董嬷嬷点点头,“明白了,咱们二老爷呀聪明的很,老奴不过讲了一个家乡恶汉惩懒妇的故事,二老爷转瞬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说谢谢老夫人您的提点呢。” “恶汉惩懒妇?得亏你编的出来。” 肖老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眨眼又叹了一声气道:“这个老二啊,自小读书不如老大,我便让他放弃读书,跟我学经商,他也听话了,到底心里有些不服气,凭什么他就要放弃人人向往的青云路,去走被权贵唾弃的商途?” 董嬷嬷安慰道:“二老爷这么多年应该明白了,您这是因材施教。” 肖老夫人摆摆手,“明白什么?他,他心思多,又敏感,到底还是有些怨言的。” 说着,拍了拍董嬷嬷的手,“多亏了你这些年委婉的劝他,要不然,我们母子不定得闹到什么程度呢。” 董嬷嬷垂眼轻声道:“能给老夫人分忧,是老奴的福分。” 第157章:野猫可爱 听到肖双双的声音,芽芽一愣。 她和卫望楚独处一室,叫肖双双说出去,那她和伯爵府不是无望了? 看卫望楚的眼神顿时冷了一分,怨了三分。 卫望楚难得和芽芽有如此温情的时候,却被肖双双猛地打断。 门响的瞬间,男人大手挥出,一缕极淡的粉穿过狭小的门缝,只扑来人的脸面而去,紧接着刚开了一丝的屋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闷声一响,紧接着是接连两声倒地的声音。 芽芽狐疑的看着郎中,“你干什么了?” 郎中无辜的道:“关门。” 屁,明明是下毒,她都看到了,淡粉色的东西喷到肖双双和丫鬟的脸上了。 芽芽绕过卫望楚要出去看看,被男人一把扯住胳膊。 “还没说完。” 下意识的挣了挣胳膊,“说什么?” 男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你的眼睛啊。” 少女不解,不是说完了,肖双双的眼神脏,她的估计干净透彻什么之类的,反正话本子上写的,那些书生都是这么夸心爱的姑娘的。 卫望楚伸出一根手指头,隔着远远的距离,虚虚的描画着他的小姑娘的眼睛。 “自古肖家出美人,肖家的血脉都有一双杏仁般大而圆的眼睛,和黑潭一般的瞳仁。” 芽芽看着严肃认真的郎中,下意识的点点头。 “可你的眼睛其实和他们的不一样。” 怎么会?她的眼睛明明完全遗传自肖蝶儿,是肖家人典型的眼睛。 男人的手指指向她的内眼角,“肖家的眼角,圆而顿,单纯的人便显得呆滞,城府极深的,便显得油滑,而你的眼角尖而长,略带弯勾,自有一股妩媚意味,更有凌厉之气。” 妩媚意味?凌厉之气? 芽芽心头一跳,她负大梦而归,等于是生了两世的人。 妩媚意味当是与她被控制的人生有关,熏香的教养,不说深入骨髓,到也叫她与别的少女自有不同。 可哪里有凌厉之气? 她满身伤痕,满心仇恨,她更觉得那是欲报仇雪恨的坚定之气,怨毒之气,甚至是想杀人的戾气! 男人看着少女黑色的瞳仁又起了些许的薄云诡异,淡笑着道:“我第一次尖你的时候,你年纪尚小,妩媚自然没有,可已经或多或少的有了这凌厉之气,单纯呆萌的表情和你眼里的若有若无的凌厉极不相称,却又极度和谐。” 小时候? 芽芽白了他一眼,又略带怀疑的看着他,“小时候大家都叫我包子美人,说我生了一对死鱼眼,你确定,你见的是我的小时候?” 男人轻笑出声,微微靠近了少女少许,“无比确定。” 少女却依旧一脸的怀疑。 “别人只看得见你的表层,却看不到眼底,说你呆萌也没有不对。” 卫望楚觉得少女脸上怀疑的表情太过可爱,忍不住伸手刮了刮她坚挺的笔尖,换来她嫌弃的躲避,和小猫一样威胁的眼神。 笑意更浓,接着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你去年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我以为你和郑济陈两情相悦,便西去川蜀,没看到你到底是怎么了,回来再见你,只觉得你的眼神大变。” 芽芽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你眼里的呆萌之气尽去,生出了些许妩媚之意,但更多的是那股子压不住的凌厉之气,我真的很好奇,你在那场病里,究竟经历了什么?” 少女垂下眸子,遮住眼里的巨浪翻腾。 “你信任我吗?芽芽。” 一向自负的男人,难得露出丝丝不确信。 少女心里暗暗道:不信任。 嘴角挂上一丝苦笑,“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毕竟差点死了。” 卫望楚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郁郁,到了这种地步,少女的身子已经不排斥他了,可少女的心依旧是封闭的,不肯为他打开的。 不是没见过真正两情相悦的恋人,比如周明智和肖蝶儿。 郎中都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了。 曾经他看不上眼的那些贵女们,费尽心思接近他,讨他欢心,最后被他冷冷的拒绝,也是这么无力吗? 不,不一样的。 他的芽芽明显是喜欢他的,他只要再多一些耐心,相信这个小姑娘总有把心打开的时候。 他说:“没关系,芽芽,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我等着你肯和我说的那一天。” 芽芽的睫毛不自觉的抖了抖。 等肖家的一切摆平,也许,她可以告诉他一切。 荒诞却真实的一切。 肮脏却悲催的大梦。 那时候,也许就是分别的时候了吧。 心猛地一揪,好似被谁的手,硬生生扭起来一块,散发真钝钝的痛。 大梦里,郑济陈和周凤翎搞在一起,她也没有如此痛过。 看来,她还是喜欢上这个如此好撩的郎中了。 芽芽双手握拳,紧紧握着,喜欢又有什么用? 正如小尾巴所说,她配不上他。 “咦,三表姐,你怎么了?” 安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芽芽收拾表情,快步走了过去。 打开门,便看到肖双双和她的丫鬟齐齐躺在地上,肖双双的额头上鼓起了一个粉红的大包。 安柏正蹲在她跟前好笑的看着她,见姐姐出来,咧嘴一笑,“肖双双晕倒了。” 卫望楚站在门里,不咸不淡的道:“我刚刚看到她跑的太快撞门上了。” 芽芽微微侧头白了他一眼,“现在怎么办?你把她弄那边软榻上躺着?” 男人眉头微皱,“今日不行,我后背受了点伤,没有力气。” 安柏立刻抬头看着他,“师傅,你受伤了?” “唔,被只野猫抓伤了背。” 男人说的一本正经,芽芽却不自觉的耳根有点泛红。 小少年一脸疑惑,“您院子里有野猫?以您的功夫打一只野猫不是容易?再说,您还可以撒它一把毒粉,毒晕了它。” 卫望楚看着少女粉嫩的耳垂,轻笑,“那野猫生的可爱,我不忍心。” “师傅,您也喜欢猫吗?” 安柏笑道:“那不如把它抓住养起来,野猫流浪在外,饱一顿、饥一顿的,给它点好吃的,它肯定就愿意跟着你了。” 卫望楚淡笑着点头,“主意不错。” 他正有此意。 芽芽耳根更红。 小少年贼笑着道:“我姐姐也喜欢小猫,隔壁王奶奶经常给我讲她小时候和猫的故事,我都能背过了。“ “安柏!” 芽芽红着脸瞪了弟弟一眼,“少胡说八道。” 卫望楚给了小少年一个了解的表情,“我也听过。” 第158章:爽不爽 最终还是丫鬟婆子把肖双双和她的丫鬟齐齐架到了堂屋里的软榻上。 直到过了午时,卫望楚和芽芽姐弟用过了午饭,才让这主仆二人“幽幽”醒了过来。 肖双双摸着自己火辣辣的额头,不明所以的看着芽芽。 少女换了一身衣服,不是上午那身玫红配嫩绿的齐胸襦裙,换成了一身烟灰粉绣金丝雀鸟藤缠枝的窄袖褙子配金丝雾霭蓝百褶裙。 虽说金丝配烟粉有些不伦不类,经过彩衣铺大师傅的精心调整,搭配了些许珠光白、翠鸟蓝等丝线,到现在和谐许多,清纯中透着丝丝调皮。 芽芽不好意思的道:“对不住啊三表姐,我当时在屋里换衣服,不知道进门的是你,怕是什么不长眼的小厮,想也没想就急急的把门关上了,没想到,我力气大,倒是把你碰晕了。” 肖双双眼里有不敢置信,也有压不住的怒火。 “你,是你把我砸晕了?你没听到我在外面说话叫你?” 芽芽低头做恐慌的样子,“对不起,三表姐,我当时正在换衣服,以为你在院子里说话呢。虽说我是农家女,可也不能叫不怀好意的小厮看到衣衫不整的样子,是不是?” 心里暗骂卫望楚混蛋,他出手伤人,倒是她替他挨骂。 “后院里哪里来的小厮?你个蠢妇!” 肖双双抬手就想一巴掌打过去,余光一瞥,却见卫望楚施施然走了进来。 抬起来的手便斜向上撩向自己头发,脸上挂上一个大度的笑容,“没关系,我原谅你了,芽芽。” 语气生硬,牙齿相磨,芽芽都替她牙酸。 “三表姐,你真大方,我还想着你若生气的话,可以打我两下出出气呢。” 肖双双皮笑肉不笑,“怎么会?姐姐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呀。” 芽芽呵呵憨笑,“是是,三表姐一向大度。” 转头看着郎中,“卫大夫,你有没有那种快速生肌祛疤的药膏呀?我三表姐脸上还有些小小的粉疤,虽说也不影响她的花容月貌,若是彻底祛了,就更好了。” 肖双双一听立刻一脸期待的看着卫望楚。 她脸上大大小小的粉疤十几个,大多数是小的,叫她都用粉遮住了,几个大的遮不住的,用胭脂画成了几朵桃花,看上去又妩媚又别致。 只是,到底是用来遮盖疤痕的,若是没有这些疤痕,桃花的位置倒是可以调整一二。 郎中想也不想,“没有。” 芽芽白了他一眼,“真的没有吗?卫大夫,你可不要小气呀,过几天我三表姐可是要去伯爵府做客的,你不要耽误了人家。” 卫望楚明白芽芽的意思,她是真的想只好肖双双脸上的疤,难道,她想推肖双双出去和伯爵府联姻? 只是,他的药千提百练,可不是给肖双双用来浪费的。 略一沉吟,男人道:“我这里倒没什么速效的药,不过听闻肖老夫人手里有一瓶宫廷里出来的秘膏,不但可以祛疤消粉,还可以迅速去肿,像三小姐额头这样的包,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抚平了。” 祖母? 肖双双暗暗记下。 “谢卫大夫好心告知。” 少女柔柔的看了男人一眼,“无以为报,明儿小女子亲自做一份咸点心送过来,以表谢意,卫大夫,您到时候可千万要尝一尝呀。” 又是送点心? 芽芽抬眼看着男人。 一连三天,这姑娘上赶着送吃送喝送人,若照卫望楚清冷的性子,早该叫小米一翅膀给扇回去了,也不用费劲儿的躲来躲去,一面说她眼神儿脏,一面却又容她在春晓院张狂,还跳舞唱曲,还弹琴摘花。 怕不是也看上了她的皮囊了吧? 卫望楚看着眯眼芽芽满眼的警惕,长眸里笑意闪过,该吃的醋已经吃完了,再多,他的小妞就要炸毛了。 “不必了,我不爱点心。” “我还会煲汤,放足了材料,细细熬上一整夜,汤清味却浓,爹爹和母亲都喜欢,可否请您尝尝?” 肖双双不折不挠、不依不饶。 卫望楚脸色猛地一沉,双眸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不劳你费心,我对你,做的东西没有兴趣。” 肖双双满腔热情顿时被浇了一盆冷水,还是守着一个她看不起的土包子的面儿,一时尴尬、难堪、怨恨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看芽芽的目光又多了三分怨毒。 卫望楚再加一锤。 “三小姐,请出去,卫某要给芽芽治眼了。” 肖双双脸上的笑已维持不住,冷着脸从榻上下来,冷冷的瞥了一眼低眉敛目好似什么都没听到的芽芽一眼,暗暗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 “三小姐,表小姐给您留了饭,您现在要用吗?” 夏和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 “啪”的一声,肖双双冷不防就给了她一个耳光。 “三小姐——”夏和跪地不敢言语。 肖双双冷哼一声,拔腿走了。 芽芽在格棱窗边看着一切,幽幽的叹了口气,回头看着卫望楚,“你倒是爽了,害的丫头们受气。” 男人正点着蜡烛,闻言抬头看她,“你爽不爽?” 芽芽哼了一声不回答。 爽。 就算她以后和卫望楚没有可能,肖双双也绝对不能是那个和他有可能的人。 肖家的姑娘们都不行! 那到底谁行,她也不知道,反正,她们就是不行。 男人轻笑一声,“你也爽就行了。” 看郎中银针已经备好,芽芽轻轻关上格棱窗,走到他对面坐下,闭上眼等待被扎针。 她闭眼等待的样子太可人,男人一时便没动,只笑着看着她,少女的眸子太过明亮,睁开的时候便将整张脸的风头都抢了,闭起来以后,就显得格外的乖巧。 少女忽然睁开眼,瞪着他,倒叫男人一时有些被抓包的心慌。 芽芽道:“你真的没有祛疤的药膏?” “有。” 男人手执银针绕到少女背后,在脖颈处来了一止痛针。 “那你不给肖双双用用?” 少女满脸都写着你真小气。 卫望楚手上动作不停,一针一针扎了进去。 “她是你选中的人?” 芽芽唔了一声,又摇摇头,“也不一定,看她们谁会撞上来。” “那老夫人那里的药足够了,你可知道那药老夫人给谁了?” “不知道?“ 芽芽摇摇头,银针在脸上乱晃,男人一手捧一侧脸颊,“不要乱动。” 一边点燃了草药包,一边往银针尾端安置。 “给了肖二夫人。” 芽芽一听,就明白了郎中的意思,不由抿唇一笑。 “肖双双这下知道了那药膏,定会去二房闹着讨要,二夫人最近伤势颇多,也指着那药膏救命,定不想给。哈哈,这下她们又要热闹一下了。” 第159章:君子不立危墙 芽芽刚针灸完,正活动脖颈,就听到大门外有人敲门。 春枝打开门,行礼叫道:“大少奶奶。” 芽芽透过敞开的屋门,远远的看到来人竟是肖文媳妇小王氏。 离上一次见她,已经过去了六七日,她人看起来更消瘦了,憔悴的脸上微微泛黄,一副劳累过度却营养不良的样子。 和卫望楚对视一眼,俏声问:“她真的被人偷偷给她服了避子丸?” 避子丸不是什么稀缺的药物,寻常的药店里都能买到,房事后吃一粒,可免怀孕,对身体也没什么大碍。 卫望楚点点头。 芽芽想了想,“可有法子防备?” 男人摇摇头,“又不是什么毒药,只是懂些医理的人都能闻出来。” 芽芽还待说什么,春枝已经引着肖文媳妇到门口了。 “小姐,大少奶奶来了。” 芽芽放下手里的绣绷子,笑道:“大表嫂来了,快进来。” 夏和端着茶水也跟着走了进来。 “大表嫂,卫大夫和安柏在这里读书,不如我们去我屋里说话?” 肖文媳妇有些欲言又止,芽芽当即明白了,她不是来找她的,她是来找卫望楚的。 “夏和姐姐,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先下去吧,我和大表嫂进里头去说说话。” 夏和乖巧的应声去了。 芽芽拉着肖文媳妇没进厢房,转而在堂屋一侧的软榻的坐了。 “大表嫂,你是来找卫大夫看病的?” 肖文媳妇看着善解人意的少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他们?婆母好不容易睡下,我才得了一点空偷偷跑出来,实在对不住。” 芽芽心念一动,“大表嫂,你吃过饭了吗?” 肖文媳妇点点头,想说吃了,到底不大会撒谎,耳根红了也没说出什么来。 芽芽顿时明白了,这就是没吃了。 “我刚刚给三表姐留出了一些饭菜,她有事急匆匆走了,也没动,大表嫂,你要不要先吃一点?” 肖文媳妇立刻摆手,“不用不用了,我时间不多,想先,先——” 说着,不好意思的瞥了瞥那边看书的郎中。 芽芽对这个大表嫂印象极好,就冲着她对肖蝶儿的一份心意,也和其他的肖家人不一样。 “嗯好,那我们就先看诊。卫大夫?你过来一下。” 卫望楚听话的放下书,抬步走了过来。 肖文媳妇立刻拘谨的站了起来。 “要不,我们去我屋里看诊吧。” 芽芽想了想,安柏到底是个小少年,有些事被他听了总归不好。 三人进了芽芽的东厢房,依次围着桌子坐了,卫望楚隔着帕子给肖文媳妇把了把脉。 她一脸期待的看着郎中。 芽芽有些忐忑,在那场大梦里,这个大表嫂一直没能生育,后来的结局也不算好,至少,在她死之前,过的并不如意。 “卫大夫,我已经十分注意饮食,每日宁肯不吃,也不吃不知道底细的食物,请您看看,我这体内可还有避子丸?” 卫望楚淡淡的道:“有,今日上午想必才刚刚服用过。” 肖文媳妇一愣,眼里的希冀慢慢淡去,喃喃的重复着男人的话。 “上午才刚刚服用?” 芽芽同情的看着她,“大表嫂,你上午可是吃了什么别人给的东西?” 肖文媳妇脸上一片迷蒙,摇头道:“不曾。早饭是我亲自煮的,后来在婆母院子里,我一口水都不敢喝……” 似乎想起了什么,她的话戛然而止,脸色倏地一白。 芽芽脑海里也跳出了一个人名。 肖家对肖文是有大期待的,这个期待甚至超过了他爹肖慎之。 肖文自小便展现了惊人的过目不忘的天分,教过他的师傅无不夸赞他天资聪颖,将来必是栋梁之材。 尽管在童试的时候走了不少后门,可肖文这童试三连案首到底是他自己的本事还是后门出的力气,的确不太好说。 肖文媳妇作为青田县丞的女儿,配一个商户家的秀才的确是绰绰有余了,可若是肖文将来有了大出息,比如高中秋闱,比如高中春闱,甚至有幸进入大殿成为天子门生呢? 肖家从不把肖文媳妇真正当作长孙媳妇,不过是一个权宜之计,不过是一个跳板。 “大表嫂?” 肖文媳妇白着脸惨淡的笑了笑。 “没事,许是错吃了什么东西,等我回去再好好检查一下院子里的吃食。” 说着,猛地站了起来,“你们忙,我就先回去了,婆母醒了看不见我,要着急的。” 芽芽及时的扶住了她摇晃的身子,“大表嫂,你不如吃了饭再回去吧。” 肖文媳妇对少女笑了笑,“谢谢你了芽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说完,推开芽芽扶她的手,颤巍巍却又急匆匆走了。 芽芽不自觉的睁开眼,眼里难得露出一丝同情。 卫望楚看着他的少女,问:“你很同情她?” 芽芽点点头,“她是真的喜欢大表哥,嫁过来也是满心期待,到底,到底是肖家践踏人心。” “未必。” 男人却摇摇头。 “她是一镇县丞之女,配商户家的秀才儿郎绰绰有余,但她却处处表现出心虚、自卑,她嫁过来的时候就明白,肖文的将来是她高攀不起的,如今娶她也不过是作为临时的踏板,所以才心虚自卑,所以才妄想赶紧生个儿子好巩固她在肖家的地位。” “这样想不对吗?她喜欢大表哥,所以才要争一争,努力一把,让自己能在他身边呆下去,这样不对吗?” 芽芽看着卫望楚,她实在不觉得肖文媳妇有错,既然喜欢的人来提亲,那怎么都要博一博的吧。 男人嘴角一弯,“若你是她,你会吗?” 少女一愣。 以前的她,肯定会说会。 现在的她,却说不出来。 卫望楚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君子不立危墙,明知墙要倒,依旧固执的站在墙下面,却反过来要怪墙倒吗?” 少女挣扎的替她辩驳道:“可她喜欢大表哥呀。” “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他的才,还是他将来不可限量的官途?” 男人的话冰冷又一语中的。 肖文媳妇认识肖文的时候,肖文便是青田镇有名的才子,人人都在说着他聪明无双,前途无量。 喜欢他什么? 芽芽审视的看着卫望楚,那她呢?她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这个人,还是他的医毒之术,还是他背后庞大的她即使重生也看不透的势力? “芽芽,你不一样,我是真心喜欢你。” 男人无奈的叹口气,这少女什么都好,就是太敏感,什么都能往自己身上想。 “那大表哥就不是真心喜欢大表嫂吗?” 芽芽的声音听起来一点底气也没有。 男人讽刺一笑,“你觉得呢?” 第160章:那青年是谁 三位年轻的锦衣公子坐在竹林前的亭台里,面前摆着小几,几上摆着三五盘小菜、一户水酒。 不远处,一个黑衣少女端坐在马车前,一动不动,她的双眼被黑布缚起,神情有些呆滞,不知道的还当这是一个木偶假人。 着赤色云锦绣仙鹤祥云直缀的公子看着黑衣女子笑了起来。 “白日里,这妇人是这般无趣的模样吗?若不是已经体会过她夜里的癫狂,倒要叫她如今的模样给欺骗了。” 旁边月白色苏缎绣竹子暗纹的青年表情微微一滞,垂下眼眸,没有吱声。 深海蓝蜀锦绣飞鸟纹的青年却自得一笑,阴翳的双眼难得露出欢欣的表情,“她呀,正是这种鲜明对比才更显得有趣,若是白日里也放荡不羁,那不是和青楼楚馆里的下贱货色一样了?” 赤衣公子举杯冲他一举,“你深得我心。” 深蓝衣裳的青年似是受宠若惊,赶紧举杯,低低的在他的杯沿下方轻轻碰了碰,“得世子赏识,那是彭某三生修来的福分。” 月白衣裳的公子赶紧也举了杯子,想要去碰杯,却发现二人齐齐都已经收回杯子,举到了嘴边,赶紧讪讪的收回手,自饮了一杯,算是陪酒。 赤衣公子瞥了他一眼,讽刺的一笑。 深蓝衣裳的公子见状,拍了拍一旁月白衣裳的青年。 “我说兄台,得成老青睐,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你想想,成老是谁?那是十三殿下身边的大红人!你得了他的助力,别说中举子,就是你想要进士,他也分分钟给你搞来。” 说着,顿了顿,“我等没有你这姿色,若有,这等好事哪里还轮得到你?” 月白衣裳的青年脸色青红交加,也不知是饮酒所致,还是被调侃的。 赤衣公子哼了一声。 月白衣裳的青年似是下了什么决心,抬头道:“我年纪已大,皮肤松弛,怎么好再去成老面前献丑?” 深蓝衣裳的公子耻笑一声,“不识抬举。” 月白衣裳的青年立刻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这里有个更合适的人选。” 顿了顿,他又道:“他的名字叫周安柏。” 马车边上的黑衣女子忽然歪了歪头,把脸朝向了那边的三人,黑布蒙着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们,银牙紧咬,双手紧握。 “叮!” 一声轻响,少女猛地睁开眼睛。 夜色已深,春晓未至。 芽芽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脑海里尽是刚刚梦里的那三个身影和他们的对话。 一个已经定了脸谱,一个待她前去伯爵府确认。 最后只剩一个月白衣裳的青年不知到底是谁? 只恨她当时眼瞎心盲,竟不能分辨。 推开窗户,芽芽深深的吸了一口半夜湿漉漉的空气。 白头黄嘴的小米从廊下吊杆上掠了下来,踩到格棱窗的窗棱上,一双鹰眼精神矍铄的看着新进女主人。 芽芽摸了摸它的头,“你晚上都不睡觉吗?怪不得白天一直睡。” 一人一隼,对月到天明。 吃罢早饭,别了卫望楚和安柏,芽芽极不精神的去了墨大家的墨生楼。 肖武竟然在,一袭月白绣星月暗纹的锦缎直缀,如松柏一般的站在门口,见芽芽来了,咧嘴一笑,“芽芽,你来了?” 月白的袍子? 呵呵,芽芽恨上这颜色,连带着看肖武也极不顺眼,唔了一声不再理他。 肖武也不生气,凑到她跟前,“我这几日没事,可日日陪你来学琴,墨大家就不会一直逮着你折磨了。” 少女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很忙的吗?” 少年郎苦笑一声,“二叔说,今年生意不景气,最近都没什么事要做,就放我假了。” 芽芽低头没吱声,心道,哪里是生意不景气,是你二叔开始要干你们大房了,第一步就是把你踢出肖家的经济圈。 “这几日,墨大家在教你什么曲子?” 这下轮到芽芽苦笑连连。 “《秋风词》,呵呵,我连音阶都认不全呢,对这曲子的指法纯属硬背。” 肖武同情的看了看她,“这曲子我小时候也学过,对初学者难是难了些,不过,你只要记住了这曲子的指法,音阶也就认得差不多了。” 少女唔了一声,趴伏在桌子上闭眼假寐。 肖武稍稍靠近了她,俏声道:“芽芽,你干嘛要学这些?你和卫大夫不是挺好?伯爵府门第听着高,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家里有人生了什么疑难杂症,还不得求到卫大夫这里来?” 这倒是好心的话。 芽芽微微睁开眯着的眼,笑了笑,“我知道的,武表哥。” 肖武沉吟了一会,“你自己一个姑娘家也不好和祖母说什么,要不我递个消息给小姑,让她给祖母来个信,说一说你和卫大夫已经定亲的事?” 少女诚心的道:“武表哥,我和卫大夫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别胡说。我虽然没有忤逆外祖母,乖乖来学琴,不过你放下,伯爵府什么门第啊,他们且看不上我这个农家女呢。” 肖武嘟囔道:“那可未必,一旦他见了你,那不得求着你嫁给他呢。” 芽芽生的好,性子好,肖家几个姐妹哪个都不能和她比。 少女假装没听见,继续趴下假装睡觉。 被墨大家按着谈了七八遍《秋风词》,芽芽觉得左手的手指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一个个麻、疼、红肿,本就没有睡好,这一折磨更是没了精神头。 得亏肖武在一边斜插打诨,要不然这一上午十几遍不止。 日头终于跑到正头顶,饭点到了。 芽芽拖着疲惫的身曲和疼的不能自已的手指往回走。 肖武看她可怜,“芽芽,你晚上有事没有?” 芽芽摇摇头,她能有什么事?不比在春山村,她可以和姐妹们四处乱跑。在肖家,她就像被关在春晓院的一只鸟,哪都去不了。 “那晚上我带你出去玩吧?一直说带你去逛逛青田镇的夜市,也没能成行,这下我终于闲下来了,多带你和安柏去逛逛,你想买什么表哥都买给你。” “夜市?” 肖香儿的声音从路边传来。 “二哥,只带芽芽一个人去吗?我也要去!” 肖淼儿也跳了出来,“还有我,是不是我们要什么,二哥也都给我们买呀?” 芽芽摆摆手,“你们去吧,我今天太累了,不去了。” 说着,快步走了。 “二哥,还去不去呀?” 肖武笑了笑,“不能只咱们去不带芽芽和安柏呀,还有双双,等明儿他们都有空了,我们一起去,你们想买什么,二哥都给你们买。” 说完,他也快步走了。 肖香儿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看着姐姐道:“看,二哥果然在陪着芽芽学琴,我说吧,他就是喜欢芽芽,你还不信,赶紧去和祖母说吧,别让二哥耽误了祖母的事。” 第161章:掉进粪池子 卫望楚拉着芽芽的手,往她的手指头上一点一点的抹着去肿化瘀的药膏,然后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挨个揉过去,眼里有清晰可见的心疼。 “至于吗?” 芽芽头上扎着针,针尾点着草药包,不敢乱动,只“唔”了一声,任他一个一个揉过去。 揉着揉着,指腹间的麻、疼倒是都减轻了不少。 当然至于了。 那些为了他们自己的前程谋害过爹娘、安柏和她的人,不置之于死地,怎敢放心? 还有周阿娇和周杏的那些帐,她早晚都要一一讨回来。 “你想对付谁,我帮你,何苦?” 何苦让自己这么受罪呢?好好的农家女却学什么古琴? 芽芽嘴角微弯,没有吱声。 大梦里的教训告诉她,别轻易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没得到的时候,什么都是好好好。 得到了以后,什么都是颠过来的。 “肖双双今日来了没有?”少女生硬的换了话题。 卫望楚无语的顿了顿,手上的动作不由一停。 “没有。”说完,继续沾着药膏揉她的指腹。 “没有?” 少女显然不信,肖双双是容易打退堂鼓的,可肖大夫人不是。 男人瞥了一眼廊下趴在吊杆上闭眼睡觉的小米,“她没到春晓院,在她花园子边上,被一只鸟给拱到了肖家发酵花肥的粪池子里了。” 噗…… 发酵花肥粪池子? 芽芽忍俊不禁,又怕燃着的草药包掉下来烫着自己,忙收了笑声,不敢乱动。 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却戏谑的瞥向郎中,“是被一只白头黄嘴的大鸟拱的吗?” 想着小米回来时候蹦蹦跳跳的兴奋样子,卫望楚也忍不住笑起来。 “本来也不知道那里有个粪池子,纯属意外。” 芽芽似是幽怨,似是嗔怪的瞥了他一眼。 “真是个狠心的郎中,我真庆幸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没让小米把我拱进粪池子。” 庄稼人几乎人人家里都有一个与茅房相连的粪池子,每次出恭,都要盖上一层薄土,一是为了防臭,二是为了发酵肥料,等春秋两季给田里上肥料。 郎中停下手里动作,抬手捏了捏她的耳垂。 “真是个没良心的,难道我要把她请进来,你才开心?” 芽芽撤了撤身子,躲着他的大手,嘟囔道:“你请不请她进来,关我什么事?” 口是心非。 卫望楚轻笑不已,眉眼带笑的继续揉她的手指。 “你昨夜又没睡好?” 少女“唔”了一声。“也还行。” 至少是睡了半宿的,和以前那种成宿成宿睡不着的时候想比,已经是好很多了。 男人看了她一眼,“小米竟然愿意陪着你不睡,对你倒是上心。” 芽芽瞥了一眼半开的格棱窗,白头黄嘴的大鸟窝在吊杆上,睡的正香。 眉眼一弯,“小米和我好像上辈子认识似的,总觉得格外熟悉,我一摸它,它就闭上眼睛一副享受的样子——” 少女忽然转头,脸上银针微微颤抖,“它,它不是王奶奶家的那只猫转世吧?” 卫望楚哑然失笑,“什么转世?你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芽芽只笑不作声。 怎么是无稽之谈,她不就是活生生的一个例子? “小米是公的还是母的?” “母的。” 男人心里暗道,他怎么可能送一只公鸟在自己女人身边,日夜照顾。 “王奶奶家的大橘猫也是母的。” 卫望楚没接她的话茬,道:“我还有一只狸花头的巨隼,名字叫小狸,和小米是相亲相爱的一对。” “小米还有相公?” 芽芽惊喜的道:“在哪里呢?我怎么没见过。” 卫望楚看着少女难得露出十足少女的表情,眉眼更加柔软,“替我跑腿去了,等它回来,我带它来见你。” “不过。” 男人话头一转,少女询问的看着他。 “它来了,可能也顾不上你,只要小米在,它眼里就只有小米。” 芽芽不由笑出声来。 “倒是痴情的,小米有福气。” “小米有福气,小狸何尝不是有福气?在巨隼的世界里,一生只能找一个伴侣,一旦认定了,便是一辈子,若是一个死了,另一个也不肯独活。” 芽芽顿时有些感慨,鸟比人更懂感情,只是也太过决绝了些。 卫望楚握住她的手,捏了捏,“我也有这福气,你也有。” 少女看向他,心里有清浅的浪花轻轻的翻腾。 这样的男人,很难叫人不喜欢吧? 可是,鸟没有誓言,却一生忠贞。 人的誓言无比好听,却也只是听听就算了。 等到一切真相大白,这男人怕不是要把她当成怪物吧?可能他跑的比谁都快呢。 微微垂下眼睑,极轻的一笑。 男人脸上的柔情不由一顿,她不信他。 万丈柔情扑向了万丈深渊,怎一个虚空能解。 松柏院。 “祖母,真的,我和姐姐亲眼看到,二哥陪芽芽学琴,还阻拦墨大家惩罚她呢。” 肖香儿说的信誓旦旦。 肖老夫人淡笑着,“武儿心善,也就是过去关心一下,不用在意。” 肖淼儿点头道是,又加了一句。 “的确是二哥心善,他还说要陪芽芽去逛夜市,不管芽芽想要什么都给他买。” 少女换上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我都有点嫉妒芽芽了,还以为她和二哥才是亲兄妹呢。” 老太太依旧一脸的淡然,“武儿带你们去逛的还少?那一次不是你们想要什么就给你们买什么?” “祖母,我们和二哥从小一起——” “行了,都是大家闺秀,不要这样小家子气,过几天,让武儿带你们所有姐妹一起去逛逛,想买什么,祖母出银子。” “是,谢祖母。” 肖香儿还想说什么,被肖淼儿按住了。 回房以后,肖香儿一脸不满的道:“姐你干嘛不让我说?二哥明明就是喜欢芽芽,明眼人都看的出来。” “祖母不让说了,你还说,不是要惹祖母不高兴了?” 肖淼儿轻轻道,“我琢磨了一下,以后这样的话我们还是少说,若是流言蜚语传到外头去,芽芽名声毁了,祖母还怎么把芽芽嫁到伯爵府?再说,和一个农家女不清不楚,对二哥以后找媳妇不好。” 肖香儿点点头,“我明白了,姐姐。” “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肖淼儿见妹妹依旧不太高兴,俏声道:“你知道吗?听说今上午双双掉进花园子里的粪池子里了。” “什么?真的?那不是要臭死了?” 肖香儿立刻换上一副幸灾乐祸的笑脸。 “我们去秋月楼看看双双姐姐吧?” 第162章:喜欢肖武? 虽然夜里没有睡好,芽芽白日却不敢多睡,怕睡多了到了晚上更睡不着,不成了恶性循环。 只草草的打了个盹,她便起身了。 坐在廊下,一边翻弄着那本《制香》,一边等着看看是谁先找上门来。 小米名义上是她的鸟,白头黄嘴,体型巨大,但凡来过春晓院的人想必都认识它。 肖双双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定然不会轻易罢休,也不知是她亲自打上门来呢,还是肖大夫人替她出马。 没翻了两页纸,春晓院的大门就被叩响了。 春枝连忙去开门,“嬷嬷,您怎么来了?” “表小姐午休可睡醒了?” 好耳熟的声音,芽芽抬头看了看。 董嬷嬷?肖老夫人的人出马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醒了,醒了,在廊下看书呢,嬷嬷请进。”春枝把董嬷嬷引了进来。 芽芽站起身,乖巧的看着老嬷嬷笑。 “嬷嬷来了,快坐。” 董嬷嬷看了一眼吊杆上闭眼打盹的小米,轻声道:“老奴不敢僭越。” 芽芽亲自拎了茶壶到了一杯茶,搁在桌子上,转头拍了拍春枝的胳膊,“我和嬷嬷说说话,你下去吧。” 春枝早已习惯芽芽不要人伺候,应了一声便回了耳房。 董嬷嬷看到人进了耳房,才笑吟吟的道:“表小姐如今下毒的本事越发的高超了。” 少女微微一笑,也不反驳,“嬷嬷现在可以坐了吧?” “那老奴便治好僭越了。” 说着,董嬷嬷挨着芽芽坐了,不似在肖二爷书房里那样坐的椅子边边,手脚拘谨,这一次董嬷嬷坐的似乎很随意。 芽芽弯着眼睛笑吟吟道:“嬷嬷可是为了三表姐来的?” 董嬷嬷眼里不见讶异,嘴上却惊道:“表小姐好快的耳报神,老夫人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把事情捂住了,没想到表小姐还是这么快便知道了。” “嬷嬷这话说的,外祖母把消息捂着就好像是特意不让我知道,特意提防我似的。” “没有没有,是老奴表达的不够清楚,老夫人把消息捂着,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三小姐,毕竟大家闺秀掉进粪池子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名声,不是美谈。” “二是,毕竟这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这巨鸟是表小姐您养的,若是传出去了,定会应影响外界对您和三小姐关系的猜测,姐妹不和对你们两个来说,都是不好的名声。“ 芽芽道:“嬷嬷说的对,谨遵嬷嬷教诲。” 董嬷嬷忙摆手,“不敢当教诲,不过是得了消息,前来给您送个信儿,能对您有用,老奴也就心满意足了。只是,看来您的耳报神厉害,倒是用不着老奴了。“ 少女忙道:“哪里,哪里,都有用,有用。“ “说起来那是早上发生的事,现在这会子,府里真关心的、看热闹的,怕不是都已经去三表姐的秋月楼看望过了,我这还没动身,就是在等您呢。” 卫望楚隔着格楞窗忍不住微微一笑,这小丫头如今装模作样起来,倒挺像回事的。 董嬷嬷眼里起了微微的探究之意。 “老奴真是佩服表小姐,这才来了七八日,倒像是来了七八年一般,各院里仿佛都安了您的眼线一般。” 芽芽不置可否,只淡淡笑着。 “嬷嬷说笑了,我哪里有那通天的本事?嬷嬷今日来,可是有什么安排?“ 董嬷嬷道:“老夫人晚上请您过去吃饭,特意叫老奴来说一声,老奴担心您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想着给您提个醒。” 少女眼睛一弯,“多谢嬷嬷。” 看来晚上是有一场鸿门宴了。 到了松柏院,芽芽发现倒是她估计错了。 今晚这场面倒不大,只有肖老夫人和肖二夫人在,女眷没凑齐,男眷一个没有。 “芽芽,快来,坐这边。” 肖老夫人指着身边的座位,笑容慈爱的道。 芽芽弯着眼睛怯生生的叫了外祖母、二舅母,乖巧的走过去坐了。 肖二夫人神色憔悴,笑意淡淡。 “今日,跟着墨大家学《秋风词》了?墨大家跟我夸你学的快呢。” 肖老夫人眉眼具是慈爱,就像一个关爱孙辈的老太太。 芽芽不好意思的道:“我底子太差了,到如今连音阶也记不全,这首入门曲学了好几天了,也还不能完整的背下来,给外祖母丢人了。” 肖老夫人摇头而笑,肖二夫人趁机道:“虽然你之前都没学过,但是墨大家说你学的很快,进步很大,好好练练,过几天去伯爵府别院赏花,说不准可以弹一曲给大家伙听听呢。” 芽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可不敢在人前献丑。” 老太太看着少女的样子,目光微冷。 “武儿去给你捣乱了?” 芽芽摇摇头,“二表哥没捣乱,他许是也喜欢跟墨大家学琴吧,去听了听。” 老太太冷笑一声,还护着肖武了。 “芽芽,外祖母问你,你觉得武儿怎么样?” 芽芽故作不知一脸呆萌道:“二表哥弹琴比我好。” 肖二夫人笑着道:“昨日,有个姐姐给武儿说了一门亲事,京城的一个贵女,身份高了些,可是模样呢,差了点,你说你二表哥会喜欢吗?” 太可笑了,芽芽心里乐开了花,这帮人不会当她是傻瓜吧? 给肖武说亲,不找大夫人找二夫人? 二夫人不问别人意见,却跑来问她的? 芽芽道:“这事还得问二表哥吧,我自小和二表哥隔得远,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肖老夫人道:“你二表哥说觉得你不错。” 少女失笑出声,“我?论相貌才艺,我哪一点能和舅舅家的几个姐姐妹妹们比?我和二表哥可隔了十万八千里呢。” 两位妇人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肖武看上芽芽不要紧,有他娘在,他也做不了什么大孽。 若是芽芽看上了肖武,那可就麻烦了,不让她嫁给肖武容易,可要让她心甘情愿去伯爵府,那可就头疼咯。 “来,芽芽,吃点鱼,你呀就是太瘦了,要多补补。” 芽芽点头道好,张嘴就吃。 老太太状似无意的问道:“听董嬷嬷说,你院子里养了一只大鸟?” 芽芽点点头,“是一只**,自己从春山村跑来找我来了。” “哦,怎么会养那种东西?多吓人?” 肖二夫人摆手道,“小姑娘家的,还是养一些画眉鸟、金丝雀比较好,就是小鹦鹉也行的。” 芽芽笑了笑,“说是我养的,其实是卫大夫送给安柏的,安柏没耐心养,我便替他喂一喂罢了。” 肖老夫人不确信的又道:“是卫大夫送给安柏的?” “是呢,当初安柏拜师的时候,卫大夫送的。” 肖老夫人一脸的嗔怪,“卫大夫既是安柏的师傅,你怎么不早说呢?” 芽芽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卫大夫这个人为人低调,他不让安柏在村里说,到了这里也便没说。” 第163:逛夜市 再见到肖双双是隔了两日后了。 少女不知道熏了多少香,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香味,好似把香炉直接穿到了身上一般。 她来的时候,芽芽正好针灸完,隔着一整个院子,都能闻到她浓郁的味道。 “芽芽,你针灸做完了没有?” 肖双双一脸灿烂的笑容,丝毫看不出前几日刚刚因为芽芽的鸟掉到粪池子里来。 芽芽点点头,“做完了。三表姐要找卫大夫看病吗?” “没有,我好好的,看什么病呀。” 肖双双似乎清减了些,脸蛋小了几分,衬得一双杏眼更大了。 黑黑的瞳仁一转,“今日可是我们青田镇的大集哦,祖母叫二哥带我们出去逛逛呢,你和安柏要不要一起去?” 芽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一点不高兴都看不出来呢?又仔细观察了她一番,还是丝毫看不出与平时的不同来。 肖双双掩饰的功力都这么厉害了? 不知道她在憋什么招呢。 “好啊,我正也想去夜市上逛逛。” 说话的是卫望楚,肖双双登时高兴的脸色都一僵。 “真的吗?卫大夫您也和我们一起去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安排。” 少女身子一转,不盈一握的小腰扭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哦,对了,卫大夫,您是坐马车还是骑马?” 卫望楚淡淡的点点头,“骑马。” “嗯好,那等下我们出发的时候,来教你们。”肖双双回眸娇俏的一笑,蹦跳着跑走了。 安柏不安的对郎中道:“师傅,小米害肖双双掉进粪池子,她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我们真的要去吗?” 卫望楚看了看吊杆上的小米,又看了看芽芽,“去呀,不去怎么知道她想耍什么花招?” 出发的时候,一共备了两辆马车,两匹马。 肖双双、肖淼儿和肖香儿加上她们各自带的一个丫鬟,坐在第一辆马车里。 “芽芽,二哥说你不喜欢熏香的味道,那你们姐弟上第二辆马车吧。” 肖双双从马车厢的窗户里探出头来,浓郁的香味熏的芽芽忍不住往后一倒。 “行,我们在后面的车了。” 芽芽巴不得不和肖双双同一辆车,怕被熏晕了。 拉着和安柏的手跳上了第二辆马车。 卫望楚紧跟在后面,抬脚也上去了。 “哎,卫大夫,你不是骑马吗?” 肖双双脸色一白,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子,大着嗓门询问。 卫望楚淡淡的声音从马车厢里传出来。 “忽然胸口疼,怕是骑不了马了。” 芽芽望着郎中轻声道:“你怕她对付我?放心吧,肖家指望我替她们嫁如伯爵府呢,不会对我动手的。” 安柏却紧紧抓住师傅的胳膊,“师傅在这里才让人放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肖武一人骑马走在前端,“出发了,去镇上要大半个时辰,到了的时候天色也不差多黑了,正好一边看花灯,一边逛。” 马车咕噜咕噜的滚过斑驳的石子路,从肖家庄往青田镇集市缓缓行去。 一路倒也相安无事,只是肖双双的脸色不太好看,全程拉着脸。 肖香儿撇撇嘴,“不过一个郎中,至于吗?” “你懂什么?” 肖双双抬手就要打肖香儿,瞬间又想到什么,又收回了手。 青田镇的夜市果然繁华,比福山镇大白天的集市还要大,人还要多。 肖武骑到马车边上,对着弹出头的芽芽和安柏道:“芽芽、安柏,咱青田的夜市最热闹的地方就集中在这肖富河的两边,我们一会停在夜市西头,从北面这条街逛过去,然后从南面那条街穿过来,正好坐马车回家。” 安柏小少年心性,早就被花红柳绿的花灯映花了眼,闻言连连点头,道好呀好呀。 芽芽也觉得新奇,虽然经历两生,到底大梦里那场她几乎后半程都是瞎眼的,错过的风景太多,此刻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夜市,也很是开心。 “北街主要是吃喝,南面首饰铺子、脂粉铺子和成衣铺子比较多,一会介绍这里最好吃的东西给你。” 一行人下了车,步行往里走,遇见好玩的、好吃的,肖武便耐心的一一给她们解释。 这是海棠糕,反面的糖被烤成焦黄色,微苦,却带着特别的香气。 芽芽说:“真好吃。” 卫望楚轻声道:“少吃点,这是糯米做的,晚上吃多了不消化。” 肖双双翻个白眼,扔了手里的半个糕点。 这是梅花糕,里面包的是满满红豆沙,上面撒上来自南番的葡萄干、话梅干,酸中带甜,非常好吃。 安柏说:“真好吃。” 卫望楚拍了拍他的头。 这是走马灯,里面有个小巧的机关,触动了,外面的画卷就自动转起来了,看起来好像这些画面会动了一般。 肖香儿指着一副春耕的画面,一个丰腴的村妇正在拉着牛犁地。 “芽芽表姐,这是不是就是你在你们村里的样子?” 肖武道:“芽芽哪有这么胖?” 肖双双道:“芽芽哪有这么白?” 芽芽嘿嘿笑着继续吃海棠糕,不说话。 卫望楚摸了摸少女头,也没说话。 众人一路吃吃喝喝,眨眼到了小河的尽头,南北街的衔接点——一座小桥。 桥下面不远处,有一伙卖艺的街头杂耍,有一个七八尺高的壮汉正拎着两个锁链锁着的金桶,桶里面装了满满的燃烧的木炭。 壮汉抓着锁链舞了起来,两根锁链直接舞成了一个密闭空间,桶里的火苗子直接甩成了风火轮,安柏顿时看迷了, 肖家兄妹们自然早就见怪不怪了,见安柏爱看勉强陪他看了一会。 “行了,走吧,我们还要去逛首饰铺子呢!” 肖香儿第一个不耐烦的道。 肖双双第二个举手,拉扯着芽芽的胳膊,推着她向前走。 “快走吧,看杂耍要钱的,你们有钱吗?” 安柏不满的道:“人家都说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再看一会儿嘛。” 芽芽闪身躲开肖双双的推搡,回到安柏旁边,“不如这样,表姐、表妹,你们去前面逛首饰铺子,我和安柏再看一会儿吧。” 肖武道:“不行,我们不能分开,大家再看一会儿吧,铺子又不会关门。” 肖双双看了一眼卫望楚,抿嘴不说话。 肖淼儿姐妹自然也只好等在一边。 安柏直看到那铁通里的木炭火苗几乎要熄灭了才算完。 肖双双和肖香儿催了无数次,就连肖淼儿都开始催了。 肖双双拉着肖武走在最前面第一个,肖淼儿姐妹紧紧跟在后面,卫望楚护着芽芽和安柏走在最后面。 玩杂耍的壮汉正准备收起铁通收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桶热碳一上一下,一个没收稳,齐齐的朝芽芽的后背泼了过来。 当身后的风声响起来的时候,男人几乎是想也不想,一手抱芽芽,一手包安柏,猛地往一侧弹去,好似窑子一般,平滑的掠进了河里乌篷船的船舱。 第164章:连环计 芽芽一路都在防备,总觉得肖双双会耍什么花招,毕竟这姑娘自打她记事起便从未吃过什么闷亏,这阵子在芽芽这里连连受挫,若还是鸵鸟一般藏着,实在不符合她的人设。 当男人长手拢过来的时候,芽芽其实并未发觉什么不妥,只是本能的、信任的、想也不想的就立刻回扑过去,紧紧抓住他的腰肢。 男人心头一热,低低一笑,一手抓住另一侧小少年的腰带,双脚一提,猛地斜向上掠去,轻巧的越过肖富河的围栏,朝河中央的乌篷船掠去。 因着一侧挂了一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巨大的鹞子,平缓的滑进了船舱。 只是,街两边的人却都无心欣赏郎中此刻的风姿,只因那边桥头已经发生了大乱。 本来只是常年在这里舞炭火的壮汉忽然失了手,桶里的残留着火渣渣的木炭尽数到向行人,本来芽芽的后背是首当其冲的,但卫望楚的动作太过利索,登时便把肖淼儿和肖香儿姐妹的后背露了出来。 滚烫的木炭劈里啪啦的到在后脑勺和后背上,瞬间熔断了了不少头发,直烫的头皮吱吱作响。 春末夏初的时节,肖淼儿姐妹穿的都很单薄,真丝的面料瞬间便被烫破了口,后背顿时被烫的犹如烤猪。 “啊——” 姐妹俩的叫声凄惨无比,嚎叫着往一边往前跑,一边往商户一侧躲。 肖淼儿大惊之下,尚余了三分理智,慌忙之下,用宽大的袖子将脸遮了严实,还不忘记提醒妹妹,“香儿,遮住脸。” 同时,其他被烫的在河边看灯的行人,也尖叫着往同一方向跑。 半条街登时乱成一锅粥。 肖武护着肖双双往前紧跑了几步,想起芽芽姐弟,不由焦急的回头看去,却发现完全找不到姐弟的身影。 芽芽和安柏在乌篷船上将将站稳了身形,顾不得去看周围人,便朝街上看去。 街边卖炸货的摊子,不知道被谁掀翻了,滚烫的油锅直冲着行人泼去。 肖淼儿和肖香儿一味的抱头猛窜,似乎完全没看到前面的炸货锅子,更没看到那滚烫的油锅已经被掀翻,当滚油浇在腿上的时候,姐妹俩才放下手,大叫着、蹦跳着、躲闪着,一如热锅上的蚂蚁。 “淼儿、香儿!” 肖武安置好一脸苍白的肖双双,回身去救两个堂妹,脚踩在热油上,也被烫的直蹦。 可想而知,肖淼儿和肖香儿两姐妹得有多痛,尤其肖淼儿首当其冲,那热油几乎是从腰上泼了下来,真个腰腹和左腿尽数被油滚过。 肖香儿好一些,也伤了半根小腿。 芽芽远远的看着,心下一寒。 这一个连环计的目标本是她。 她以为肖双双毕竟是十四岁的小姑娘,就是平日里狠辣一些,也不过是甩甩耳光、踢踢屁股的小把戏,虽然她也防备着,却全没有放在心上。 哪里知道她一出手就是如此狠辣的连环计。 妙就妙在,这毒计看似狠辣,却并不致命,更不会让她“毁容”,至少明面上看起来,不会影响什么容貌,更不会影响她嫁入伯爵府。 反正嫁给一个不人不鬼的,他也不会在意你的后背和双腿是不是完好无损。 安柏也看懂了,一双小手紧紧抓着师傅的手,微微的有些战栗。 “是肖双双安排的?” 芽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有些飘,带着一股子不真实。 卫望楚大手一直揽在少女腰间,见她没有丝毫的抗拒,心头已是酥了八分,此刻听到少女冷冷的话,略一敛神,侧头看着他的姑娘。 “不全是。” 少女转头看着他,“这破木炭的破招数定然是肖双双的手笔了,那接踵而来的油锅,呵呵,既要详尽的知道肖双双的安排,还要不动声色的安排下一步棋。” 少女的双眸不由微微睁开,借着河边五颜六色的灯笼,闪着七彩缤纷的光芒。 “大夫人还是老夫人?” 男人赞许的点点头,“我不知道,但我猜想,应该也不外乎这两个人。” 安柏呆呆的看着忽然睁开眼睛的姐姐,有些不敢置信。 “她们,她们是要害我姐姐?可,她们不是想让姐姐替肖家嫁入伯爵府吗?怎么会?” 卫望楚低头看着小徒弟,“因为你武表哥喜欢你姐,她们这是在断芽芽和你武表哥的路。” 姐姐和武表哥? 不同意就不同意,断他们的路就要这样狠毒的伤害姐姐吗? 若不是她们还想利用姐姐去讨好伯爵府,怕出的毒计比这要毒多了。 “真歹毒!” 男人转头看着芽芽,“你一直在肖家几个姐妹中犹犹豫豫,觉得她们是无辜的?如今,可还要发这滥好心?” 芽芽微微讶异的看着男人,他是她心里到虫子吗?连她偶尔的小思量都看得出来。 卫望楚紧了紧揽她的手,低声道:“你可知你那嫁给州学学正的大表姐最近干了什么事?” 肖萍儿? 被迫为了家族嫁给一个逼死原配的老男人,还能干什么? 男人嘴角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她学了一把祖母以往的把戏,请了匪徒趁着家里老姨娘带着学正的两个儿子出门上香的功夫,连人带车推下山去,姨娘和两个孩子外加一个丫鬟,无一生还。” 什么? 芽芽和安柏齐齐愣住了。 他们一直以为肖萍儿是一个受害者的角色,他们同情她,可怜她。 可她这一出手就是四条无辜的人命——不管那老学正多不是东西,他的两个稚子都是无辜的,老姨娘和丫鬟也纯属被牵累。 “四条人命?” 卫望楚看着湖面倒映的红灯笼,“你外祖母对此只说了四个字,孺子可教。” 呵呵,这不正是肖老夫人对付大姨娘的手段? 可不是孺子可教吗? “学正逼死原配,自然不会说是他的过错,孩子也只会把仇恨记在财富滔天的肖家身上,尤其是这个年轻漂亮的继母。” 芽芽微微摇头,“大表姐一向亲善,却正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斩草除根。” “肖家培育出来的孩子,达到他们想要的结果才是衡量一切的手段,只以成败论英雄,当然你娘是一个列外。” 男人看着芽芽,“你不该犹豫,更不该手软。” 少女抬头看着近在身侧的男人,嘲讽的笑道:“我是不是该和你要一筐毒药,直接将肖家几十口子全灭了?那岂不是容易?” 男人挑眉,“未尝不可。” 少女摇头,“那我和这吃人的肖家人有何不同?” “冤有头,债有主,何必让人无辜受难?” 第165章:夜问 街上的一切都归于平静,芽芽才发觉这货竟然一直搂着她的腰。 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轻喝:“放开。” 安柏却惊喜的叫道:“姐,你的眼睛睁开了!” 芽芽才想起来她刚刚只顾和卫望楚聊天,忘记安柏也在了。 “保密。” 安柏兴奋的不行,想问为什么,转眼一向肖家的可怕,顿时点头如捣蒜。 “哇,姐,你的眼睛好好看啊,好像和以前不一样呢?” 少女一面感概少年的敏感,一面糊弄他道:“你是看多了我眯眯眼,猛地看我眼睛大了,才觉得好看。” 说着,四下打量了一下所在的乌篷船。 船舱很小,却很精致整洁,他们几人站在舱门口,原来舱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出去,在乌篷船的船尾静静站着,姿态随意,神态却显得有些恭敬。 心念一动,芽芽抬头看着卫望楚,“你的人?” “你早知道?” 卫望楚点点头,“早告诉你了,放心,有我。” 芽芽心头微暖,这男人如今在她身上花的心思真的很多,尽管他并不知道她想干嘛,却出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去帮助她、保护她。 面上去故作嗔怒,“那你还让我来?” 男人抬手捏了捏她没有二两肉的脸,“你不来看清楚肖家的人,怎么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 他急于想知道她要对付的是伯爵府的谁? 不管是爵爷还是世子,看起来都离她的生活很遥远。 “芽芽!安柏!” 肖武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卫望楚远远看了看,“走吧,肖武找我们来了。” 夜市之行,最终不欢而散。 一行人好好的出门,等回家的时候,只有卫望楚、芽芽和安柏完好无损,就算是肖武也多少被那燃烧的木炭伤了手臂。 松柏院彻夜灯火未眠。 肖淼儿和肖香儿哭着叫疼的声音起起伏伏,从未停歇。 肖老夫人脸色灰暗的坐在软榻,肖武坐在她的下手,已经把今夜的事情详细的说给祖母听。 “祖母,今夜的事倒像是有人专门针对我们肖家来的,不管是那玩火的壮汉还是炸果子的摊贩,都在一瞬间跑的无影无踪,孙儿安置好几个受伤的妹妹立刻就去找了集市的理事,让他派人去抓人,可惜晚到了一步,这两伙人早走了,那摊贩甚至还收拾了细软,显然是早有准备。” 老太太点点头,“如此看来,倒是了,咱们肖家也不知道是阻拦了谁的道?” 肖武想了想,“这两伙人的目标,似乎都是淼儿妹妹——” 肖二爷和肖二夫人登时脸色微变。 “我淼儿也没甚仇家,怎么会?难道是与贺经历家的亲事有关?” 肖二爷说完,不着痕迹的瞥了瞥肖大爷和他旁边靠着丫鬟昏昏欲睡的肖大夫人。 若说肖淼儿挡了谁的道,那肖双双自然要算一个。 贺经历虽然目前官位不算高,可毕竟他哥哥已经做到五品京官,这嫡出的二少爷生的又是又是一表人才,学问也好,明年的秋闱高中应该没不是问题。 他们二房看的上这个女婿,未必大房就看不上。 肖老夫人摇摇头,“先不要胡乱猜测,这一下大海捞针似的的,也猜不着头绪,白白乱了自己的阵脚。” “不如,我们报官吧?” 肖武被两个妹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吓的有些心慌,提议道。 肖文却摇摇头,“一旦报官,咱们家的丫头们就都要上公堂,抛头露面不说,这次受的伤也就要曝光天下了,哪个儿郎愿意迎娶以为满身伤疤的女子为妻?” 肖文媳妇脸色憔悴,看了一眼相公,又看了看肖老夫人,轻声道:“祖母,我倒觉得可以报官。” 肖文不满意的扫了一眼媳妇。 她却继续道:“一是可以替妹妹们讨回个公道,二是,这帮人既然敢公然如此残忍的害妹妹们,说不定以后会出什么别的狠毒招数对付我们肖家呢?也是替肖家永除后患。” 肖文不悦的道:“那妹妹们的名声不要了?日后如何找好人家?” 肖文媳妇一向听肖文的,这次却固执的道:“好人家未必就一定在意这点疤痕,而且,就算抓到人犯了,我可以请我爹不公开审讯,不会对妹妹们名声造成多少影响的。” 肖老夫人赞许的看了看肖文媳妇,点点头。 “文儿媳妇说的有条有理,该查还是要查,只是,文儿顾忌的也对,毕竟淼儿已经说给贺经历家,就算贺家不介意,贺二少爷不介意,可毕竟他们如今家大业大,传出去大家都知道他们嫡出的少爷娶了一个满身伤疤的媳妇,总归不好听。” 肖文想了想立刻道:“不如这样,祖母,明日我去岳丈家打个招呼,叫岳丈安排人私下去查一查,不要声张,更不要惊动镇上的人。” 肖大夫人微微睁开眼,眼里带着笑意看着大儿子。 “文儿思虑周全,不错。” 肖家姐妹吃了这样大的亏,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没有人愿意去报官? 肖文媳妇垂下眸子,遮住眼里的冷笑。 肖二爷看了看大房的几个人,嘴角也是微微勾起,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他也不愿意肖淼儿影响名声、声誉,可她如今已经满身伤痕了,万一留下疤,那贺家少爷又不瞎,怎会看不见? 一家人在打什么主意当他看不见? 肖老夫人扫了一圈神态各异的小辈,心头微凉。 “行了,都回去吧,这事慢慢查,总要给姑娘们一个公道的。老二家的,你去照顾两个闺女吧,武儿你留下。” 屋里只剩下肖老夫人、董嬷嬷和肖武。 “武儿,你说实话,卫大夫和芽芽是什么关系?” 肖武低下头,如今瞒是瞒不住了。 “我今日见卫大夫救芽芽丝毫不顾男女之嫌,才人不住出声质问了两句,芽芽毕竟是未婚女子,这般被一个男子当众抱在怀里成何体统?” “他怎么说?” 肖武道:“他说,他已经叫人去小姑家提亲了。” “什么?提亲?” 肖老夫人心猛地一沉。 “是,他说,小姑和小姑父似乎都挺喜欢的他的,说等芽芽回去,只要她点头,这么亲事就算定了。” “卫大夫,私下里问了芽芽,她没说不愿意。” 姑娘家到底面皮薄,就算愿意也不会明说,没说不愿意就是愿意了? “你在春山村住了那么些日子,就当真没有看出一点来?” 肖武低着头,“我成日出们跑生意,也不怎么在小姑家,而且,芽芽日日去卫大夫家里治病,我就算在家也见不到她,的确没看出什么来。” 第166章:借种 “老夫人,您打算怎么办?” 自从肖武也走了,肖老夫人变独自一人坐在灯下,看着烛火的幽幽暗暗,董嬷嬷忍不住了,轻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 老太太苦笑不已,“卫大夫今日露的这一手——呵,怕是早有准备了。对双双和老大媳妇的安排,他怕是早就知道了。” 董嬷嬷垂手道:“老夫人英明,老奴也是有这种感觉,那木炭还没到身上,卫大夫就抱起芽芽姐弟飞到河里的船上,若不是提前知道,反应当没这么快,而且那船出现在那里也太过巧合了些。” 肖老夫人冷笑一声,“室外除了这样的乱子,正常人都会往街边的铺子里跑,好躲开漫天乱飞的热碳,可他倒好,直接反方向飞,就这一个举动,就足以说明他事先是知道内情的。” “第一次来我肖家,却对我肖家发生的事了然于掌,卫大夫看来是对我肖家伸的手很长呀。” 董嬷嬷想着芽芽的安排,迟疑的道:“老夫人,您这是打算放弃表小姐和伯爵府了?” 老太太微微讶异的抬头看她,“难道你还有什么高招?” “虽然二少爷这么说,可老奴觉得还是应该当面问问表小姐的意思,说不定她看不上卫大夫呢?” 老太太摇头,“卫大夫这个人,唉,深不可测,他既然看上了芽芽,芽芽便只能是他的了。我若硬把芽芽嫁入伯爵府,这不是和卫大夫结仇?” 芽芽不过是一个棋子,她的意愿是最没有参考价值的。 董嬷嬷乖乖闭嘴。 老太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能用芽芽这个村女笼络住卫大夫这棵大树,也值当的。” “那伯爵府那边?” 董嬷嬷一边心里暗暗琢磨明日怎么去和芽芽交待,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肖老夫人对着昏暗的烛火,眉头紧皱,“淼儿如今伤的这架势,怕是要留疤了,好好的闺女,一腿的疤,就算嫁给贺家少爷了,那能笼络住他的人?哪个男人会喜欢一腿疤痕的女人呢?” 董嬷嬷顿时了然。 “您是打算让三小姐和二小姐换亲?” 老嬷嬷嘴角微微带笑,“您是想让二小姐嫁入伯爵府,让三小姐嫁入贺家?” 肖老夫人没看伺候多年的老嬷嬷,自然没看到她嘴角诡异的笑。 对着烛光良久,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淼儿是我的骄傲,不论是容貌身材,还是琴棋书画,还是心机城府,都远在双双之上,也更适合放到更有前景的权贵之家,可惜啊可惜……“ 董嬷嬷垂手道:“老夫人,不如进等医术的诊治过一段落,看看小姐们恢复的情况再说?” 老夫人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你说的对,在观察观察,兴许疤痕全褪了也不好说。” 窗外,一个小丫头听到此处,猫着身子跑了。 前院肖二爷书房。 听完汇报,肖二爷猛地抬手,“啪”的一声脆响,身边的一个杯子就扔了出去,摔在墙上,顿时细碎的落下抵赖。 “她真这么说?” 皮子蛤点头道是。 “爷,这荣婆子的婆家田家如今继承了田家祖业的是田家唯一的孙子,是田家小儿子儿媳生的。荣婆子和儿子并没有回老家继承祖业。” 肖二爷面色沉沉的道:“田家七个儿子,除了大儿子早死以外,剩下的儿子一个个的连个蛋都生不出,为何这老小会有个儿子?“ 略有些肥胖的皮子蛤面上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 “属下也觉得奇怪,就派人抓了这小儿子的儿媳来,没打两下,她就全招了。” “借种?“ 肖二爷脸上露出一个讽刺从笑。 “正是。她看这田家七个儿子各个都生不出孩子,唯一的大嫂生了儿子,还被田家给挤兑走了,她就想,若是她能生一个儿子,不就可以继承整个田家的家业了?所以,就跟人借种了,说是借种,其实是红杏出墙了,她跟那男人在一起偷偷摸摸好多年了。” 皮子蛤还在絮絮叨叨,肖二爷脸上的笑却慢慢有些僵硬,眼神里慢慢升起一丝冷光。 他多年无子,肖二夫人为求地位稳固,是不是也打着借种目的? 肖家的人长相太特殊,既然想冒充肖家后人,那注定便不能和外面人借。 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年轻的肖二夫人和肖大爷在床上翻滚在一起的画面,被翻红浪,男人的肤色比女人还白,还扎眼。 肖二爷不由微微闭上一双阴沉的眸子。 是借一次就怀上了,还是从此以后就你情我愿搞上了? 肖二夫人姿色不是多好,但到底和他是年少夫妻,夫妻之间的房事和私密的小动作很多。 一想到这些她都可能向着自己的亲大哥做了,肖二爷心里犹如万只猫在挠痒痒,丝丝生疼,却偏偏都抓不到地方。 他随手摸起桌子上一方云砚,“guang”的一声砸到格楞窗上,砚台破窗而出,留在格楞窗上一个巨大的洞了。 夜上三更。 肖二爷一身酒气的出现在松柏院。 开门的丫头吓了一跳,“二老爷?” “我来看看我闺女还疼不疼,你不用声张。” 丫鬟应是,带着他去了肖淼儿的房间。 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草药味,肖淼儿哭累了,此时也不知是疼晕了过去,还是怎么,这一刻正闭着眼睡着,眉头紧皱,一脸的苦相。 “爷。” 他点点头,伺候的丫头轻轻上前,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与贺家结亲的要换成肖双双?” 大哥真是打的一手好牌! 先是杀了他唯一的儿子,后是直接给他下了断子绝孙的毒药,霸占了他的妻子,让他这个已经被“绝育”的人喜当爹,还用他的女儿换肖文的前程—— 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肖双双毫发无损,还得了一个前途无量的亲家。 老太太让肖双双和肖淼儿换亲,大房完全得利。 不得不让他怀疑这件事是他的好大哥、好大嫂一手策划。 从肖淼儿房里摇摇晃晃的出来,转头进了肖香儿的房间。 “二老爷。” 伺候的丫头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怎么?不让我进?” 肖二爷眉眼俱是嘲讽,看看这防备的,果真不是亲生的。 “滚开!” 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二老爷忽然变了脸,抬脚狠狠的踢向跪着的丫头,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直将她踢的一个往后一滚,撞到身后的房门上。 第167章:嘿咻 月夜,竹林。 月白苏缎绣暗竹的华服公子和深蓝蜀锦绣飞鸟纹锦衣少年并排而立。 深蓝蜀锦的公子回过头来,阴翳的双眼微微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嘴角轻撇,淡声道:“文兄好手段。” 说话间松了松领口,露出一小截赤红色的里衣。 福山镇首富彭强西。 芽芽远远的站着,眼上虽然蒙着黑色缎带,却直勾勾的盯着那边的月白华服的公子,哪个被彭强西叫做“文兄”的人。 “文兄”终于回过头来,一张柔和的鹅蛋脸,一双微微上挑的杏仁眼,睫毛轻扇,烟波微转,端的是人间好样貌。 肖文! “彭兄客气,好歹我奉上的是我嫡亲的表弟,是我亲小姑生的,若能讨成老一丝欢心,也是我肖家之福。” 嘴角微勾,弯起一丝美好的弧度。 “倒是彭兄更厉害一下,得伯爵府世子的欢心,用的竟然是我嫡亲的表妹。” 言下之意,我讨人欢喜好歹用的是我们家的人,你讨人欢喜用的也是我们家的人,我说什么来? 彭强西意味深长的一笑。 “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肖文挺着腰背,回以淡淡一笑,“那是,既然都是为十三殿下效力,本就不分你我。” 二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 另一侧,蒙眼少女芽芽只觉得心头似有什么轻轻的裂开了。 “肖文!” 猛地,芽芽从床上坐了起来。 果然是他! 自小便文质彬彬、亲善可人的大表哥,面上一副端庄板正的读书人模样,背地里却是与彭强西一样的卑鄙货色。 少女呆坐床头,脑海里翻江倒海一般一遍又一遍的演绎着大梦里的那些场景。 廊下的小米忽然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却预约的叫声。 芽芽心里一动,起床穿衣,开门走了出去。 卫望楚果然站在门外,一袭黑色劲装,更显得身量颀长,一张玉面在月下散发着莹莹的光泽。 “做噩梦了?” 男人脸上带着些许的担忧。 少女没理他,转头看向另一侧交颈缠绵的两只巨隼。 以往觉得小米的体型已经足够大了,可在小狸面前,顿时显得有些小鸟依人了。 小狸隼如其名,浑身狸花色,有一只硕大的黄嘴巴,一双鹰眼也更大更有神,看到芽芽出来,微微瞥了她一眼,眼里似乎有什么情绪流转,只是少女却看不明白。 郎中取出一身黑色的衣裳,递给她。 “去换上,我带你去看戏。” “去哪?” 少女有一丝犹疑。 男人轻声道:“去看看你那好表哥现在在干什么。” 肖武? 不是,肖武从然从商,为人颇为圆滑,却本性不坏,不管是现实还是大梦里,都不曾做什么恶事。 “肖文。” 少女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个名字,言语里的恨意倒叫男人微微一愣。 没等男人回应,少女抱着那身黑色夜行衣便进了房间,再出来,好似变了一个人。 一头黑色青丝束在了头顶,素日里从不露面的额头和脖颈发着莹润白皙的光。 一身黑色合体的劲装,腰是腰,小笼包是小笼包,臀是臀,曲线玲珑,小巧可人。 “合身。” 男人不着调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吐出两个字。 少女顿时耳根微热,心头又有些微微的恼意。 这货从未要过她的尺寸,也从未给她量过尺寸,却把她的尺寸精确的一丝不差。 抱过就知道尺寸? 也不知道是抱过多少女人,才练就了这样的本事。 卫望楚揽过少女的腰,“走吧。” 芽芽没有拒绝,反手抓着他后背的衣裳,被他带着轻轻掠上房顶,往北而去。 “从没有抱过别的姑娘,从小到大也只抱过你而已。” 男人的声音忽然幽幽的响起。 “呸,我才不信。” 卫望楚长叹一口气,“这一路,投怀送抱的有之,双手捧心的有之,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个都不想多看一眼,直到遇见了你。” 花言巧语额。 “我是用手偷偷丈量了你的腰身,至于……上面不过加了两只小笼包,下面略丰盈一些,多加了两个大馒头。” 小笼包? 大馒头? 呸! 芽芽脸颊耳根甚至脖颈都呼呼热了起来,这叫她以后如何直视包子馒头? 一只小手松开他的衣裳,狠狠的往里一扭,这男人不动的时候都捏不起什么肉来,这样蹦跳飞行的时候,浑身肌肉紧绷,更是捏不起来了。 一只猫抓恨恨的使劲挠上了他的后背。 男人轻笑出声。 “我说的是认真的。” 又被狠狠的挠了一下。 “好了,好了,不说了。” 男人求饶似的说道。 芽芽还觉得尴尬难堪,小猫爪不依不饶的又来了三五下。 “啊!” 男人一个趔趄,忽然从房顶跌了下去,少女吓的发出一声讶异的惊呼,双手猛地抱住他的腰身。 男人一声闷笑,踩在了一旁的树枝上,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肩膀的少女。 “你想摔下去?” 少女惊魂未定,仰头看着一脸戏谑的男人,恨恨的道:“你,故意的!” 月光皎洁,清风拂面。 少女的表情三分嗔怒,三分惊惧,三分羞赧,外加一份小鹿暗撞,太过娇美,惹的男人不由看直了眼。 气氛有些微妙。 他压抑着低头亲过去的欲望。 芽芽被他看的更不自在,双手齐上,一只挠后背,一只挠前胸。 “看什么看?不是去看肖文?” 少女恶狠狠的声音响起,瞬间破坏了暧昧的气氛。 男人搂着她的腰大笑出声,“抱紧我,走了。” 芽芽低下头,嘴角不由弯出一丝笑意,眼底却是一片忧伤。 肖文住的秋云堂离春晓院并不远,可窝在男人怀里飞呀飞,竟然飞了好一段路。 “怎么飞着去也不必走着去便利多少?” 少女狐疑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惬意的男人的侧脸。 笑意太浓,男人刚毅的脸柔和了不少。 “那边有巡逻的家仆,所以我绕了一下。” 巡逻的家仆? 哼哼。 少女又抬爪给了他一挠。 “好了,到了。” 男人猛地搂紧他的姑娘,从树梢略了下去,落脚点正是秋云堂的那从湘妃竹。 秋云堂的堂屋厢房里传出来些许异样的声音。 女人的闷哼,男人的喘息。 芽芽的身子一僵,不是吧?这都下半夜了,难道肖文他们夫妻二人还在嘿咻? 第168章:肖文 “噗……” 卫望楚轻笑出声,“懂的还挺多。” 芽芽面红耳赤彻底石化在当场。 心里无力的挣扎,暗暗的腹诽,却不敢说出声来,不就男女那点破事,而且她有说什么吗? 借着月光看少女尴尬的模样,男人的笑容渐渐扩大。 芽芽恼羞成怒,一爪子挠到他的后背。 男人长手一拢,将少女往胸前一压,低头看着她笑道:“别逮着一个地方挠。” 芽芽这才发现,刚刚太过紧张,竟然一直让他搂着腰。 红着脸呸了一声,一把推开了他。 “来这里看什么?” 少女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裳,压低了声音,不满的道。 卫望楚长手一捞,牵住她的手,“走吧。” 却是往人家夫妻住的堂屋东厢房方向。 “哎,哎……” 少女扯着身子不往前走。 活的春宫,她没兴趣。 “你,你要我看,非礼勿视,你懂不懂?” 压低的声音带着一股恼怒,若不是一个人翻墙出不去,她真想甩手走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过来。” 厢房里的声音还断断续续的传来,只是女子的声音已经很是无力,男人的喘息倒是依旧。 不是那样? 芽芽狐疑的被男人拖着往前走,直到东厢房的格棱窗前。 格棱窗没有关上,微微开了半掌宽的缝隙,透过这个缝隙,少女看到了里面的情形,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一股怒气从丹田腾的升起。 素日里温文尔雅的肖文手持皮鞭背对他们站着,而肖文媳妇只着里衣,躺在地上,里衣多处被抽烂,虽说不至于皮开肉绽,却也血迹斑斑。 唯独一张脸和一双手,白白净净没有丝毫的伤痕。 “文哥哥,呵呵呵,你既然看不上我,当初何必娶我?就为了我爹能给你一个县试案首之名?” 肖文媳妇带着笑意的声音听起来嘶哑而颤抖,充满了讽刺。 “哈哈哈,也是,没有这县试案首,你后面的两个案首之名怎么得到?哈哈哈,好一个不世出的少年天才。” 肖文似乎已经打的力竭,后退两步,坐在了屋中央那把太师椅上,呼哧呼哧的喘气,闻言一把扔了手里的鞭子。 “你又何必一直激怒我?” 肖文媳妇本就憔悴不堪,消瘦的纸片人一般,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此刻咯咯咯笑起来,犹如从地狱来的鬼。 她似乎往格棱窗方向瞥了一眼,芽芽下意识的往后一躲,正躲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一手揽住她的肩膀,捏了捏,嘴角未动,却传了一声密语入她的耳朵。 “害怕?” 少女摇摇头,微微上前半步,看着屋里的情形。 “我激怒你?肖家两姐妹受了如此重的伤,我不过说了句报官的话,你的怒气何以来的如此不可理喻?” 妇人的眼睛生的眼角微钝,眼尾下拉,本是毫无攻击性的长相,此刻因为眼睑肿了,反而显得眼睛细长,眼角眼尾具是尖角,此刻满怀怨恨的抬起头来,更是增添了几分凌厉。 “还是,这本就是你们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为的就是让双双取代淼儿嫁入贺经历府?我提议报官,便是在与你们肖家大房为敌,便激怒了你,是吗?” 肖文背对着芽芽二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气息已然平稳,此刻静静的不说话,看不出喜怒。 “还是,我拆穿你每次行房后给我服用的助孕丸其实是避子丸,彻底撕开了你虚伪的面具,而激怒了你?” “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猜测。” 肖文的声音冷冷的,似乎不带一丝情绪,却带着压抑的、隐忍的怒意。 “猜测?” 肖文媳妇又发出一阵极其沙哑的笑声。 “我服用避子丸是猜测?还是双双即将与淼儿换嫁是猜测?还是你发了疯一般打我是猜测?” 肖文似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打你自是我不对,可是我却不得不打你。” 男人起身,走到妻子跟前,半蹲下。 “你今日说的话,都是你的猜测,刚刚医女已经来过,你并没有服用什么避子丸,我给你吃的,也是货真价实的助孕丸。” 妇人讽刺而笑,“医女?连几个妹妹的疹子都看不好,她能摸得出我服用了什么药?而且,肖家的医女,不就是你们大房的人吗?卫大夫在府上,为何不请卫大夫给我诊脉?” 肖文一个没忍住,一把揪起她的衣裳,将她拖离了地面。 “别以为你和二婶私下偷偷摸摸找卫大夫诊脉我不知道,不揭穿你不过是给你留点情面!” “我找卫大夫看病光明正大,何需偷偷摸摸?” “一个江湖郎中,来我肖家就是搂钱来了,你看看他那药箱子,满满的都是钱,他收了人家钱来离间你我,为何你就是相信他不相信我?” 肖文猛地站了起来,照着妇人的肚子狠狠的踹了过去。 “啊——” 妇人痛的颤抖着卷起身子,再说不出话来。 “我再和你说一遍,你今日说的都是你没有根据的猜测。双双今日走在最前面,又有肖武沪浙,所幸伤的不多,淼儿虽然受了伤,也只是左腿被热油浇了一下,烫的都是前表层,未必会留疤,她与贺家的婚事已经互相见过面了,不可能轻易换嫁。” 肖文高高站着俯视着她。 “闭好你的嘴,不要把你发癔症的话到处乱说,我们大房和二房从来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容不得你在这里上蹿下跳的离间。” 妇人痛过最难忍的那一阵,又嘿嘿嘿笑了。 “你们大房和二房也就是在对付芽芽上面相亲相爱吧?举家之力卯足了劲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小丫头,你们真是相亲相爱。” 肖文又是一脚踢了过去,“胡说什么?芽芽是我表妹,岂容你这样诋毁她?” 说着又是几脚加身。 妇人痛的扭曲着脸,看向窗外,“我昨日偷听到你和婆母之间的谈话,伯爵府来提亲的是个什么东西,你,你最清楚!” “你们今晚要对付的人本是芽芽,怕她勾搭肖武,可你们没想到卫大夫功夫那么厉害,不但抱着她飞走了,还在四周安排了人让你们伤不了她,所以你们退而求其次,才把矛头对准了淼儿!” “胡说八道!” “芽芽有了卫大夫,那双双便要嫁入伯爵府,可若是淼儿有了半身疤,不能嫁到贺家,那双双就可以和她换嫁,你们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第169章:想毁你清白很久了 肖文又拾起一侧的鞭子,一下一下抽打在妇人的身上。 妇人卷着身子,先是痛苦的哀嚎,后又低低的哧笑,一双红肿的眼睛不时的瞥向窗外。 芽芽和她对了眼。 她眼神冷冽,没有一丝求救的神色。 芽芽心头沉甸甸的,后退了一步,靠在卫望楚身上,低低的道:“走吧。” “好。” 男人一把搂住少女的腰,猛地斜向上掠去。 二人在房顶穿梭,却没有回春晓院,而是去了前院的瞭望台。 二十多米的高台,上面是一个两米宽两米长的亭子。 “你不问我为何不救我大表嫂?” 芽芽站着高台上,望着脚下此起彼伏的亭台阁楼、绿树花丛,轻轻的问。 卫望楚转头看着她,“为何要救?她知道肖家人的计策以后,也没有给你示警,你为何要救她?” 被他一怼,芽芽顿时有些语塞。 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恶人作恶而没有任何作为,心里还是很难受。 “他们除了那两桶木炭和两口油锅,还有什么别的安排?” “还有馄饨铺的两锅滚水、干货瓜子铺一桶热沙和一口烤炉。” 芽芽苦笑,“就算我侥幸躲过了热油,也还有滚水和烤炉等着我,不会要我命,也不会毁我容,他们要的就是我浑身是疤,好死了嫁给肖武的心。” 男人不知可否,“哦,他们还在前面胡同里安排了两只吃人的鬼。” “鬼?那是什么?” “两个极其龌龊的男人,若你能侥幸躲过一关又一关,他们为便的是毁你清白。” “毁我清白?” 芽芽微微瞪大眼睛,“我若心甘情愿嫁入伯爵府他们便会想办法替我遮掩,我若不情愿,他们便要毁了我?” 少女苦笑摇头,“也是,清白都毁了,那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嫁入伯爵府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嫁,身败名裂,被人唾弃,甚至青灯古佛相伴余生。” 卫望楚微微弯腰,眼里都是戏谑的笑,“怎么你这么容易就许嫁吗?那我是不是考虑现在就毁了你清白?” “嗯?什么?” 芽芽无语的看着他。 “一到关键时刻就听不见吗?” 男人一脸的严肃,“我是认真的,我想毁了你清白很久了。” 我想毁了你清白很久了…… 这是什么话? 芽芽面红耳赤的呸了一声,“你就不能正经点?” 男人一脸委屈,“我很正经呀,就是想娶你吗?” 芽芽别过脸去,不理他。 “要不,我做点认真的?” 说着,男人的魔爪就要往少女的肩头摸去。 少女“啪”一巴掌,把他的大手拍到一边。 “找揍啊?” “嗯,你嫁给我,以后随便你揍。” 男人半认真半玩笑的道。 “你这样的条件,找什么样的找不到,为何是我?” 芽芽微微侧头,斜睨着他。 “难道就因为我能点亮你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 看着男人近乎完美的脸,看着男人细长上扬的眸,看着男人黑白分明瞳仁,看着男人清澈的似乎可以见到底的眼神,少女心里微微震荡。 “可你有没有想过,肖家人都长的极其类似,如果你第一个见到的肖家人不是我,是别人,比如肖双双、肖淼儿,那点亮你记忆里人影的就会使她。” 少女的眼神带着淡淡的忧伤。 “那样的话,你就会帮着他们来对付我?” 男人脸上的委屈和戏谑尽数去了,轻轻抓住少女的手,紧紧的握在手里。 “你并不是我第一个见到的肖家人,而她也没有点亮我心里的影子。” 芽芽一脸的怀疑,“你以前来过肖家?你见过肖家的姑娘们?” 男人笑,“谁说肖家的姑娘们就都在肖家?我和你说过的,肖谨之。” 小肖谨之? “她是女的?” 卫望楚点点头,“是我师傅在遇见我之前救助的女婴。” “她是你的人?” 芽芽心头不知为何升起些许不舒服的感觉,话也问的酸溜溜的。 “她在替我做事,也在查找当年的真相。可当年的一些事,只有三个当事人知道,你外祖父和大姨娘已经去了,也就是说只剩下你外祖母一个人知道真相。” 想了想,卫望楚歪头一笑,“还有一个人,我师傅,兴许也知道。只是他在那里面是什么角色,我也不清楚。” “你说,我娘会知道吗?” 芽芽忽然道。 肖蝶儿为何忽然那样决绝的反抗肖家?她自小在肖家长大,早就被外祖母驯化了才对,为何会那样决绝的宁死也不愿听肖家的话? “嗯,也许会知道一些,你娘,嗯,很特别。” 男人拽了拽她的手,“说远了,芽芽,我想说的是,你在我心里就是独一无二的,你和肖家的姑娘们从来都不一样,长的不一样,性格不一样,完全没有关系。” 芽芽低了低头,“可我总觉得你小时候记忆里的人就是肖梦儿。” 卫望楚哑然失笑,“不管她是谁,和你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因为她才喜欢你。诚然,我对你最初的关注或许与你能点亮我心里的影子多少有关系,但是我是在慢慢看着你长大的过程中喜欢你的,芽芽,我喜欢你,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我喜欢你,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芽芽心里的一池春水被这场柔和的风,吹的皱起一把一把的涟漪。 涟漪荡开,那块又黑又大的石头猛地矗立池中央。 少女微笑,看了看认真的男人。 “等肖家这一切结束了,我给你说个故事,那时候你再说是不是还喜欢我。” 男人心里一动,他的姑娘终于要把事情说给他听了? “那芽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想让肖家是何结局?” 只有知道她的目的,才能赶紧的推动这一切往前走。 芽芽不语,她没想过,本来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 “举家覆灭?”男人开始举例子。 少女摇头,“肖家也不是全都是坏的,何必赶尽杀绝?” “比如?” “比如?比如武表哥,他就不曾做什么恶事。” 卫望楚一挑眉头,“你就想保肖武一人?” 男人明显表示出不悦,芽芽低头又加了一句。 “比如大表嫂,她虽然自私了一些,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甚至昨日知道我今夜有危险也不曾来相告,也许她只是走不开,而且我与她本就是第一次见面,没有情分,她不帮我也是正常。” 少女耸了耸肩,“她不救我,我刚刚也没救她,扯平了。“ 男人忽然叹了一口气,“整个肖家,也的确是肖武尚有几分热血。” 第170章:一起睡觉觉 卫望楚低头看她,长发高高束在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他的姑娘真是人间绝色。 芽芽没看他,看着天际微微透出的薄光,无奈的叹了口气。 “今日你来这么一出,肖家基本上就能确定你我的关系了,我和伯爵府无望了。” 男人眼里挂起一抹戏谑。 “你我什么关系?” 白了他一眼,少女没好气的道:“本来没关系,现在在肖家人眼里也有关系了。没准我外祖母还会说我,年纪轻轻就自甘堕落、招男人,无耻至极!” 这是大梦里,肖老夫人知道芽芽匆忙嫁给郑济陈后说的话,一字不差,语气都像极了。 “她不敢。” 好大的语气。 芽芽抬头看了一眼脸色微沉的男人,哼了一声。 “芽芽,把你打上我的烙印,才能彻底绝了肖家这帮宵小的心,他们今夜如此设计你,所幸有我护着,可万一我稍有顾及不到呢?我不敢想这后果。” 少女低头,几不可见的点点头。 “我明白,谢谢你。” 卫望楚嘴角一勾,“以身相许?” 芽芽暗暗翻了个白眼。 “行了,回去吧,天都快亮了,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 借着男人的怀抱,芽芽眨眼便回了春晓院。 正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 还未睁眼,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头上枕着的枕头有些热呼呼的? 一睁眼,微微侧头,她的“枕头”竟然是一只男人胳膊? 这一下,惊吓不小,芽芽瞬间清醒,猛地爬了起来。 卫望楚! “你在这里干嘛?” 男人委屈的眨眨眼,“我一会去,发现那个小民衣衫不整的躺在我床上,我,我无处可去,便只好跟着小狸花来你这里了。” 小民? 少女不满的道:“你来就来了,你不去找安柏,你找我?男女有别你不知道吗?” “安柏门关着,我进不去。” 少女指了指外面的软榻,“你,你不会睡软榻上啊?” “我是想要睡那儿的,我就是进来和你打个招呼,谁知道你叫我在你身边随便躺躺,我就只好躺下了,然后你就自己滚过来了,抱着我不撒手,我差点叫非礼。” “放屁!” 少女气的炸毛,都飙脏话了。 卫望楚笑吟吟道:“芽芽,你骂人的样子也好看。” “去死!” 芽芽忽然想到,“等等,我刚刚回来也关着门,才睡觉的!” 男人不要脸的道:“你这门太好开了,我觉得不安全,一会儿我给你修一修。” 芽芽气的抡起枕头砸了过去。 男人一闪躲过了一击,顺势拉住少女的手,轻轻一拉,少女顿时趴在床上。 他趁机躺在她的一侧,压住她的一根胳膊,闭上眼睛,“给你当了一晚上的枕头,我胳膊都麻了,乖,让我睡个回笼觉。” “去死啊,卫望楚!” 芽芽想起身,胳膊却被压的结实,怎么拽都拽不出来,又不敢大声吵吵,只好拿另一只手狠狠的去掐他,却怎么也掐不起来。 男人看着少女炸毛的脸,闷笑出声。 董嬷嬷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表小姐还未起床吗?是不是昨夜受惊了,睡的不好?” 芽芽拍了拍男人的肩,“完了,董嬷嬷要进来了,你怎么走?” 男人笑的更欢,“那就不走了。” 少女瞪着他,“你是真想毁了我的名声?” 看着男人的笑脸,芽芽气不打一处来。 “现在他们都觉得我定是和你私定终身了,虽说是危急关头,可毕竟是在大集上,就敢搂搂抱抱的,现在又要他们发现你夜里睡在我床上——你,你,你是不毁了我的名声不算完是吗?” 少女说着,眼眶微红。 女子到底还是重视名声。 “别哭。” 男人终于敛了神色。 “昨夜我回星罗院,发现有人往我屋里放了许多毒物,我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正好你不知道做了什么噩梦,浑身颤抖,边哭边叫娘,我,我于心不忍,便假装了一把你娘。” 男人一手举至耳朵边,“我发誓,我昨夜对你绝没有起什么歹念,只是想安抚你。” 少女眼睛里眼泪骨溜溜的打转。 “那你现在怎么走?” 声音娇嗔,带着些许颤颤的鼻音。 “我去安柏那里就好了,放心。” 卫望楚起身,简单理了理头发衣裳,堂而皇之的走了。 不一会,董嬷嬷在夏和的带领下进了门。 “表小姐,您醒了吗?” 芽芽唔了一声,从床上站起来迎了上去。 “董嬷嬷?您怎么来了?” 董嬷嬷带着一个拎着雕花食盒的丫头走了进来。 “昨夜,老夫人听闻了你们在集市上的事情,因为忙着两位小姐的救治,没来及过来看您,心里对您很是担忧,这不,一大早不顾自己的身体,叫老奴做了早点,给您送过来,顺便看看您的情况。” 芽芽笑了笑,“叫外祖母担忧了,是外孙女的不是。” “哎,这哪能怪你?出了这种事,还是肖家对表小姐照顾不周。” 芽芽低笑不语。 小丫头一样一样的将食盒里的吃食拿出来,摆在一侧的小几上。 “来,表小姐,快来尝尝松柏院小厨房的手艺。” 说着扶着芽芽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 “表小姐,老奴看您的气色不是很好,可有请卫大夫看看?” 芽芽道:“不要紧的,不过是昨夜吓了一跳,没事。” “哦,老奴看卫大夫一大早就来了后院,还当是给您看病的。” 芽芽抬眼皮看着这老太太,“卫大夫每日来这院子都是教安柏读书的,他本来觉得男孩子应该去前院跟他学习医术的,可他的院子里,不干净,不说安柏,就是他自己也不想多呆,没办法,便只好每日麻烦他多跑跑。“ “是,卫大夫顾虑的对。” 董嬷嬷瞥了一眼小丫头,道:“行了,你先回去给老夫人汇报一下,表小姐无碍,老奴陪她说说话。” “是。” 小丫头领命下去了,老嬷嬷看着芽芽道:“如今,您和卫大夫的事也算是明朗了,您和伯爵府的事情怕是成不了了,老夫人说什么都是不肯轻易得罪卫大夫的。” 芽芽不置可否,“嬷嬷,可以和伯爵府不结亲,那过几天去他们别院赏花,我总能去吧?” 芽芽这是典型的退而求其次。 董嬷嬷点点头,“老奴尽力安排。” 第171章:上吊了 “二表姐和四表妹她们的伤如何?” 喝着碗里的稀粥,芽芽轻声问道。 如果不是卫望楚,今日躺在床上受疼,受累的,就是她了。 董嬷嬷道:“二小姐伤的很重,滚烫的油直接从腰腹位置一只泼到小腿,整个小腹、屁股还有整个左腿全都烫的一个压一个的水泡,又是丝质的衣裳,一烫便收缩,紧紧箍在身上,怎么也脱不下来,后来,医女不得已给她剪开了衣裳。” “唉,”老嬷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也是可怜,昨夜回来的路上,又是走路,又是马车的,身上的水泡磨破了好些地方,血糊溜啦的,躺着也不是,趴着也不是,嚎叫了半夜,这会子刚醒,又开始哭叫了。” 芽芽叹了一口气,“知道是什么人这么心狠了嘛?今日对一个无辜少女出手?” 董嬷嬷摇摇头,“不知道呢。” “可有报官?” 董嬷嬷再次摇头,“老夫人说了,关系到一个少女的名声,不好报官的,叫人家都知道咱们肖家姑娘毁了身子,身子上都是疤痕了,以后还怎么结好亲家?” “不报官?难道就不查了?” “查还是要查的,只是尽量不让外人知道内情。” 芽芽撇撇嘴,受了这样大的委屈却不报官,想来只有一个解释。 这意思就是肖老夫人也是知道其中内幕的。 肖家果然是一窝狼。 对自家狼崽子们的竞争视而不见,只捡最优良的儿孙往下延续血脉。 “哦,四表妹如何?” “四小姐情况好多了,只在腿上烫了一些水泡,昨夜二老爷不放心,去看望两个姐妹,也不知道为何,四小姐竟然害怕,躲进了衣柜里,不肯出来,二老爷就拽,四小姐就躲,拉拉扯扯,腿上的水泡都磨烂了。” 嗯? 还有这事? 芽芽探究的看着老嬷嬷,“二舅舅不知道四表妹受伤了?怎么这么粗鲁?” 董嬷嬷微微讶异的扬眉,“表小姐不知道二老爷中毒的事情?” 少女了然,因为这? 董嬷嬷意味深长的一笑,“二老爷昨夜酒醉,若不是老夫人拦着,怕是要当场撕了四小姐。” 哎哟,我去,这个暧昧的眼神。 这意思是肖二爷知道肖香儿不是自己亲生的闺女了,想要直接霸王硬上弓了她? 好歹是当了十年的闺女,从小抱着长大的,这一朝变脸,就直接要那啥了? 昨夜真该去看看这出好戏。 “嬷嬷,如今二表姐和四表妹受伤了,过几天自然去不了伯爵府别院了,那三表姐呢?她去不去?” 董嬷嬷看着她,今日的芽芽比往日多了几分少女的味道,少了些许算计的精明,多了几分少女娇憨。 ”表小姐是希望她去吗” “自然,我想去,但我一个人去总归不太好。” “老奴明白了,老奴尽力安排。” 送走了董嬷嬷,芽芽又滚上床补了一大觉,一醒来已经日头西垂,饭点都过了。 安柏和卫望楚二人竟然双双没吃饭,一直在等着她。 匆匆洗漱一番,三人围坐堂屋,开始吃饭。 “不好了,大少奶奶上吊自缢了!” 院子里,夏和远远的冲堂屋里叫道。 芽芽猛地抬头,看了看卫望楚,起身打开门。 “谁,上吊了?” 夏和身后跟着秋云堂的小丫鬟,福了福,“回表小姐的话,是大少奶奶。” 到底是上吊还是被人吊上去啊? “人可有事?” “人暂时没事,只是不知道为何就是昏迷不醒,大少奶奶的娘家来人了,听说卫大夫在咱府上,想请卫大夫过去看看。” 肖文媳妇的娘家来人了? “好的,知道了,卫大夫马上就去。” 说着,回屋轻声对卫望楚道:“走吧,随我过去看一看,我怀疑是肖文下的手。” 卫望楚拎着药箱,协同芽芽一道,随着小丫鬟去了秋云堂。 “卫大夫,快,快来,请您看看我夫人这是怎么了?” 肖文一脸悲痛的迎在门口,看到卫望楚的时候,激动的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 “求您,一定要救救她,她从梁上被我救了下来便一只昏迷不醒,求您了。” 声音微微的颤抖,恰到好处的演了一个好丈夫的角色。 手却往卫望楚手里塞了一个东西。 银票,想来是张大额的,这是要他不要救治他媳妇,希望他媳妇永远不会说话。 芽芽看着他演戏,脸上挂上一个焦虑的神色,道:“大表哥,大表嫂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好好就上吊了?” 肖文不着痕迹的看了看院子里的人,悲痛的道:“昨夜她与我拌了几句嘴,我说了她几句,她便有些不高兴,后来,见我和丫头多说了几句话,便以为我是要收房纳妾,一气之下就上吊了。” 王家的人来的好快! 也不知道是他媳妇传出去的消息还是肖二夫人传出去的消息。 昨夜闹的矛盾,今日便已经打上门来了。 王家来的是一个年纪颇大的婆子,号称是王婆子。 她道:“不知道昨日和姑爷多说话的是那个丫头?” 肖文看着她道:“王嬷嬷,先让卫大夫进去给柳儿诊治一下,不管是丫头还是我,一会儿都随您处置。” 王婆子哼了一声,没在作声。 卫望楚拎着药箱往里走。 芽芽亦步亦趋的跟着,“我进去看看大表嫂。” 王婆子和肖文亦是一步不离的跟着。 一番诊脉,卫望楚对着肖文道:”无碍,我来针灸,大少奶奶想必一会就能醒。” “嗯?哦,好好。” 肖文的表情顿时有些精彩。 给足了银子,这郎中这是听不懂他的意思? 还是他觉得拿了他的银子,就一定要把他妻子救活? “有劳卫大夫,内人这样昏迷不醒,倒是有福了,肖家如今多事之秋,肖某都也想长睡不醒了。” 吃果果的提醒,昏迷不醒好呀。 卫望楚却好似听不懂,几针下去,床上的夫人已经隐隐有了呼吸。 肖文心头一紧。 昨夜他妻子态度坚决又凶狠,导致他下手极重,这一下醒来,那还了得? 不多时,床上的人幽幽转醒,一双大眼微微扫了扫周围的人,目光锁定在肖文身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文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嗯? 什么情况? “柳儿,你可醒了,这是我们的家呀,我当然在这。” 第172章:失忆了? “我们家?” 肖文媳妇脸上忽然挂起一抹红晕,“文哥哥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我还没嫁给你呢。” 在场的人具是一愣。 肖文脸色一僵,“柳儿,你说什么呢?我们成亲都一年多了。” “啊?” 肖文媳妇一脸的吃惊,“怎么可能呢?我昨天还和娘一起去选嫁妆呢,怎么会?” 说着,眼睛骨溜溜转了一圈,扫视着屋里的众人,越看神色越是凄惶,最后转头看着肖文,一脸的依赖。 “我,我,我怎么都不认识?文哥哥,这些人都是谁?” 肖文心下狐疑,面上却温柔和煦,道:“这是请来给你看病的卫大夫,这是咱家小姑家的表妹,这两个是伺候你的丫头,你都不认识了?” 肖文媳妇依赖的看着他,摇摇头。 “不认识,我,我这是怎么了?我们已经成亲了吗?我,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肖文心里疑惑不已,指了指旁边的王婆子。 “她,你认识吗?” “小姐,您怎么样?” 王婆子满脸担忧的往前一步,关切的看着自家小姐。 看到王婆子,肖文媳妇顿时眼睛一红,眼泪骨溜溜的在眼底打转。 “嬷嬷,我身上怎么这么疼?” “疼?哪里疼?” 王婆子说着伸手就去摸自家小姐。 肖文却一把把她拦住了,“王嬷嬷,不如我们让卫大夫看看吧。昨夜,柳儿非要爬梯子摘廊下的灯笼,一不小心摔了下来,又从廊下滚了下去,想来身上是有伤的,让卫大夫给看看吧。” 王婆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刚刚说是上……,现在怎么又说从梯子上摔下去了?姑爷,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卫大夫,麻烦您给我夫人再看看。” 肖文拉着王婆子出了房门,“嬷嬷你来。” “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文叹了一口气,“也是怪我,昨日,柳儿从梯子上摔下去,又从廊下这台阶上滚下去,我心急如焚,没有第一时间去关心她的身子疼不疼,就先说了她几句,她就和我怄气,不许我进房,我便宿在了书房。” 王婆子没吱声。 肖文继续道:“她便以为我和丫鬟……唉,说到底,是我不该说她,她本就心思敏感,这才一气之下上吊了。” 这一下前前后后的倒是解释的通了。 王婆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姑爷,不是老奴说您,我家小姐一个官家小姐,在家里那是爹爹宠亲娘疼的,从没吃过什么苦,若不是老奴来替我家夫人送点东西,这还不知道小姐的日子过的这么苦呢!” 肖文低眉敛目,“是,这次都是我的不是。也是赶巧了,我本来是紧张她的身子,才说的她,好好的一个大家小姐,怎么能自己爬高爬低的,对自己的身子极其不负责任,万一,我是说万一,她有了身子可怎么整?” 王婆子一惊,“小姐有身子了?” 肖文摇摇头,“没有呢,最近一直在调理身子,就想着赶紧怀个一男半女,这拖的时间越久,柳儿压力越大。” 王婆子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卫大夫是誉满京城的医科圣手,这一下把他请来,正好给柳儿好好调理一下身子,想来喜讯也很快就会有了。” 肖文笑起来极其和煦儒雅,王婆子心里的那股疑虑顿时全消。 “是,老奴也是听过卫大夫的名号的,这来来往往的官家大人,不管是谁提起卫大夫,那都是要竖起大拇指的。有他给小姐调理身子,相信您很快就可以儿女双全了。” 肖文脸上喜色顿显,“借您吉言了,若真是那样,于肖家、王家都是同喜之乐。”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道:“嬷嬷,柳儿既然不记得昨日上吊之事,您可千万别再在她面前提起了,我怕她想不开。” “那是,那是,老奴明白。” 二人说了一会话,见卫望楚独自出来,都迎了上去。 “卫大夫,您怎么出来了?” 卫望楚道:“少奶奶和表小姐一见如故,想说说私房话。” 肖文心头一紧,她和芽芽有什么好说的? 想着,抬腿就要往屋里走,却听王婆子问道。 “卫大夫,我们小姐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为何不记得她已经已经成亲的事?她那神态,倒是和在家里做小姐的时候一模一样。” 肖文立刻顿住脚步。 是了,他妻子已经完全忘记了,甚至把他们已经成亲的事情也忘记了。 卫望楚沉吟了半晌,“许是上吊时间过长,心肺受损,导致记忆缺失。” “您的意思是,我们大小姐失去记忆了?” 王婆子喃喃的追问了一句。 “看情况是这样。” 肖文心头暗喜,回头道:“夫人不知道我们已经成亲,您的意思是她把成亲后的一切都忘记了?” 卫望楚点点头。 “这,这可如何是好?” 肖文眸子里有掩盖不住的欢喜,面上却一片担忧,“可有法子可治?” 卫望楚摇摇头,“并无完全之法,心肺受损,只能先将养着,我开个方子,先吃着吧,养一养心肺。” 厢房内,肖文媳妇歪头看着芽芽,“你是文哥哥表妹?你叫什么名字?” 芽芽微微一笑,“我叫芽芽,大表嫂。” 肖文媳妇红了脸,“我都不记得我和文哥哥成亲了,你叫我柳儿吧,我今年十五,唉,我忘了我已经成亲一年了,那我今年十六了,你多大了?” 芽芽眼睛弯弯,“我十四了。” 肖文媳妇忽然抬手摸了摸肚子,看了一眼一侧伺候的两个丫鬟,“你们两个是伺候我的?” 秋丽上前一步,“是,奴婢叫秋丽,她叫秋蝉。” “嗯,我饿了,你们去弄点吃的来。” 肖文媳妇眼神里透出些许娇俏,“这么热,如今是夏季吗?可有瓜果?西瓜、甜瓜之类的?” 秋丽躬身道:“如今是春末夏初,厨房里还没有西瓜、甜瓜,不过,前几日庄子里送来了一些樱桃,您要尝尝吗?” “要,你们去拿。” 两个丫鬟应声下去了,肖文媳妇一手撑床,似乎是想坐起来,却眨眼又摔到床上。 “哎哟,怎么这么疼?” 肖文应声跑了进来,“怎么了?” 肖文媳妇泪汪汪的看着他,“文哥哥,我,我怎么这么疼?” 肖文眼里有一刷那的不自在,转身坐在床边,柔声道:“昨夜,你在廊下摘灯笼,从梯子上摔下来了,正好摔在台阶上,又滚了下去,弄的一身的伤,疼吗?我让大夫给你开点止疼药吃吃?” 肖文媳妇可怜巴巴的嗯了一声。 第173章:愿嫁入伯爵府 “大表嫂是真的吗?” 回春晓院的路上,芽芽靠近了卫望楚,轻声问道。 “你觉得呢?” 男人低头看着她紧贴着他的肩膀,嘴角忍不住上翘。 芽芽捏着手指头,小眼一转,“我总觉得怪怪的。” “为何?” 少女伸出一个手指头,“大表嫂如今境遇并不好,她嫁过来一年多没有子嗣,大表哥也未曾纳妾,真的闹翻了,娘家未必会替她出这个头,毕竟如今王家和肖家也算是深度绑定了。” “嗯。” “大表嫂昨夜闹起来,既不是为了肖淼儿,更不是为了我,她主要还是气恨大表哥偷偷给她吃避子丸,也许从她知道是大表哥下药开始,就一直在和大表哥闹,所以昨夜两个人才会撕破脸皮。” “嗯。” “真要闹到和离的话,她以后要常住娘家,爹娘面子全无,哥哥嫂嫂也要闹意见。前无去路,后无退路,也许把这阵子的种种忘记了,对她是最好的选择。” “看的明白,那你大表哥呢?为何会忽然对她大打出手?” 芽芽想了想,“被戳到了痛点?大表嫂说出了大房的秘密,若万一被二房的人听见了,肖家就要内斗了。” 男人点点头,“还有你,肖家想靠你笼络伯爵府,必然不会和你闹翻,而你大表嫂说的,若被你听了去,必然要和他们闹翻。” 卫望楚看着少女略带忧伤的侧面,继续道:“为了肖家大房,肖文不得不出手对付她,甚至取了她的性命。” 芽芽冷笑一声,“一个为了自己不惜付出别人性命的渣男罢了。” “这话说的也没错,但是,”男人看了她一眼,“之前肖文不让她生孩子也许是在帮她。” 少女一愣。 难道肖文对肖文媳妇也并非完全没有感情? “等日后肖文高中,势必要迎娶一个权贵之妻,以无子的名义把她降为妾室或许还可保她一命,若是生了肖家曾长孙,你想肖家会如何做?” “去母留子。” 说完,芽芽顿时沉默下来。想着刚刚肖文和肖文媳妇甜甜蜜蜜的小模样,顿时觉得充满了讽刺。 男人之爱,什么玩意! 傍晚,夕阳西垂,晚霞映红了半边天。 肖老夫人坐在窗前,看着漫天的红霞,神色冷峻。 “怎么样?” 医女跪在下面,“回老夫人,二小姐的烫伤很严重,烫的深,面积又大,这几日天气又热,伤情不好控制,恐,恐会留疤。” “不是用冰了?” 老太太回头看着董嬷嬷,“冰库里的冰没送过去吗?” 董嬷嬷点头,“送过去了的。” 医女匍匐在地上,“用冰了的,若是没用冰,情况还要糟糕,甚至会影响二小姐日后行走。” “那如今呢?可会影响她行走?” 医女摇头,“二小姐日后行动无虞,只是腰腹臀部和左大腿会有较深的疤痕。” 肖老夫人长叹一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医女一身冷汗的下去,老太太看着窗外的的红霞,眸色沉沉。 “老大家的这一次出手太狠了!热油、滚水、火炉,躲过这一劫,还有下一劫,淼儿难逃此劫。” 董嬷嬷垂手站着一旁不吱声。 “淼儿如今这样子,我都不忍心去看,她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呀,唉,我心痛。” 老太太拍着胸口,眼眶微红。 肖二爷因为二胎又是个闺女心头很是不满,直接将肖淼儿送到松柏院来呆了好些年,此后虽然搬回了夏雨阁,因为情分不一样,肖淼儿便常到松柏院来。 董嬷嬷叹了声气,“老奴也心疼的紧。” “走吧,我们去看看淼儿,有些事早知道早好。” 董嬷嬷搀扶着肖老夫人去了肖淼儿的房间,一进门便感到一股刺骨的寒冷,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药味。 “祖母……” 肖淼儿侧躺在床上,用唯一完好的右侧腰腹和大腿支撑着身子,身上清浅的覆着一层棉麻的白布,遮住了半身的疤痕,又不阻碍烫伤散热。 看到祖母,她颤抖着想要问好,却欲语泪先流,模样甚是娇怜。 “淼儿怎么样?还疼不疼?” 老太太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眼泪汪汪。 “医女擦的药膏极好,孙女不疼了。” 老太太微微掀开那盖布一角,只见血肉模糊的一片,整个腰腹和左大腿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好皮。 她知道现实情况比医女说的只怕还要糟糕。 “行了,你们都下去,老夫人和二小姐说说话。” 董嬷嬷将医女丫头都赶了出去,在老太太身上披了一件半厚的斗篷。 “淼儿,你可知现在什么情况?” 老太太他单刀直入。 肖淼儿眼泪倏的就掉下来了,却没有哭出声,边默默流泪,边点头。 她最看好的孙女,依旧是那样的识大体,明白时局,老太太一时也哽咽的不能说话。 祖孙二人便无言对着默默流泪。 半晌,肖淼儿哑着声音道:“孙女明白,以孙女如今的残破之躯,再难嫁贺家高头之门,即使勉强嫁了,那也是拢不住丈夫的心的可怜糟糠。” 恐怕,新婚第一晚,新郎官就要被她这半身的疤痕吓跑。 “孙女愿意嫁入伯爵府。” 肖淼儿坚定的说。 肖老太太擦擦眼泪,赞许的看着她。 “淼儿看的通透,祖母便允了。” 肖淼儿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祖母,过几天的伯爵府之行,孙女也想去,您可有什么好办法?” 既然决定要嫁入伯爵府,那这次的伯爵府别院之行,不去怎么说的过去? 肖老太太点点头,“祖母会尽力拖延几天,你放心,一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孙女谢过祖母。” 从肖淼儿房间出来,肖老太太已然换上一副壮志酬酬的表情。 “恭喜老夫人,二小姐心智坚韧,她其实比三小姐更适宜入伯爵府。” 董嬷嬷适时的道。 老太太点点头,“淼儿看得明白,不亏是我带出来的!她如此心智在伯爵府想必定能站稳脚跟,助我肖家。” “那表小姐?” 董嬷嬷忽而抿嘴一笑,“表小姐不妨也一同钱往伯爵府,她生的黑,举止又颇有易趣,有她在,倒是更能衬得肖家的姑娘貌美礼持。” 肖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既得了卫大夫的青睐,去不去的。” “老奴觉得,您带她出门见客,倒是给足了卫大夫面子,毕竟,他一介名医,自然也是希望自家媳妇能拿得出门去。” 第174章:肖武杀人 五月初的天气,早起还阳光普照,眨眼就阴雨绵绵。 芽芽坐在廊下一边看着《制香》,一边看着卫望楚在廊下教安柏功夫,不过几日的时间,安柏扎起马步来已经很是稳扎稳打,耍起拳脚来也有模有样。 前院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噪杂,隔得远,听不真切,只听着吵吵闹闹好似来了很多人。 芽芽摇了摇铃,夏和从耳房里走了出来,“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前院怎么了?夏和姐姐,麻烦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不一会,夏和就回来了,气喘吁吁,脸色惨白。 “不好了,表小姐,二少爷杀人了!” 肖武杀人了? 不可能。 “怎么说?” 夏和大口喘了几口气,“外面来了好些官差,说是来抓捕二少爷的,有人看到他在什么酒楼和府州的什么少爷吵架,还大打出手了,然后现在那个人死了,二少爷成了最大的嫌疑犯。” “那二少爷在家吗?” 夏和摇摇头,“福伯说不在,昨日二少爷一大早就和二老爷一起出门去了,二老爷午后就回来了,二少爷却一直到现在没回来。” 芽芽暗道坏了,肖二爷这是开始对大房动手了,对付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肖武! 也是,肖武跟着他做生意多年,对付他是最容易的。 只是,一来就下杀招会不会太狠了了点?说到底,就算是大房给他下药,那肖武也没无辜的。 “那官差走了吗?” “没有,都在前院里坐着呢,二老爷在招待着。” 芽芽嗯了一声,“夏和姐姐,麻烦你再去前面看着,有什么消息回来说一声。” 夏和去了,芽芽看向卫望楚,“怎么办?” 男人面色淡淡的道:“什么怎么办?” 芽芽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武表哥呀,二舅舅一出手就是要他命呀,怎么办?” 男人低头看着她:“你很担心他?” 芽芽不确信的看着他,这货一脸的不满,这是在吃醋? 小安柏收了马步,“武表哥素日里对我和姐姐还是很好的,师傅,你就救救他吧。” 不管是大梦里还是现在,肖武都不曾做什么恶事来伤害她。 “肖家若说还有个好的,那一定就是武表哥。可二舅舅偏偏选了他做出头鸟,人命关天,你,你——” 你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你什么。 男人大剌剌的坐下,芽芽忙给他倒了一杯茶,端过去。 “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你急什么?” 男人接过茶杯,脸上却没有半丝喜色。 “那你叫人去打听打听什么情况?” 男人却好似没听见,少女拍了拍桌子,“哎,你听到没有?” 男人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对我倒是不客气。” 芽芽白了他一眼,“那你帮不帮?” “怎么敢不帮?” 男人取了纸笔,随意的写了几个字,招了招手,唤了小米下来,将信塞到小桶里,挂在它的脚芽上。 “去吧。” 芽芽冲他一笑,便不再说话,安静的等待着。 不一会儿夏和气喘吁吁的又回来了。 “怎么样?可有什么消息?” 夏和摆摆手,“二少爷一直没回来,那些官差说他是什么畏罪潜逃了,分了几波人,出去找去了,留了两个守在前院。” “死的到底是什么人?” 官差看起来很是重视的样子。 夏和摇摇头,“不清楚,看官差好像对他很尊敬似的。” 少女想了想,冲安柏摆摆手,“走,我们去给外祖母请安去。” 卫望楚不满的道:“干嘛去?” “去找外祖母问问情况。” 松柏院里,人满为患,肖家除了二老爷在前院待客,几乎一股脑儿的都来了。 就连因病很少出门的肖大夫人此刻也来了。 看到芽芽,众人没空理她,只冲她点了点头。 “外祖母,我听闻——武表哥他没事吧?” 肖老夫人本也不想理芽芽,恼她恼的很。 本来,芽芽被定去往伯爵府,淼儿去往贺家,双双的亲事待定,大房和二房都没意见,可芽芽与外男私定终身,对方还是卫望楚这么个摸不清底细的京城名医,顿时便把肖双双和肖淼儿挤得斗到一块去。 肖武不是说他二人在春山村并无苟且吗? 老太太不由有些怀疑,是不是芽芽知道了他们的安排,才刻意勾搭了郎中去。 可一想到卫望楚背后的势力庞大,万一肖武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人,到时候倒是可以请卫望楚帮忙递个话。 老太太顿时又强打起精神应付她。 “大家正在等消息,你坐吧。” 肖大夫人脸色焦黄的瞥了一眼芽芽,“大人商量事呢,小姑娘还是回避一下吧。” 老太太摆摆手,“双双不是也在吗,不是外人,她也是担心她表哥。” 肖大夫人还待说什么,被老太太打断了,“给你娘家去信了?” 肖大夫人点头道:“去了,快马加鞭,明日上午就可以送到,只要死的这个侯公子背景不牵扯到皇亲国戚,我爹爹应该都能捞一捞。” 大夫人眉眼间难得露出一丝傲娇的神色。 不就是杀个把商贾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她爹爹是从六品的副使,这点事还是能帮上的。 肖老夫人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什么捞不捞的?先打声招呼,武儿还没回来,是不是他杀的还两说呢。” 肖大夫人垂头道是。 肖老太太又看向肖二夫人,“你家兄长这次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可有和你透露什么情况?” 肖二夫人摇头,“这事发生的匆忙,儿媳派人去问了,还没回来。” 一直到午时,仍旧没有任何信息传来,老太太便让各房都散了,有消息了再来回禀一声。 芽芽和安柏回了春晓院。 用了饭,针了灸,一直到月上三竿,都没有任何消息。 芽芽开始有些焦急,“武表哥能去哪呢?不会被二舅舅直接给杀了吧?” 卫望楚不言语,静静的看着她。 “二舅舅怎么不对大表哥下手呢?单单对准了他?” 芽芽絮絮叨叨,卫望楚站起了,拍了拍她的脑门,转身走了。 安柏好笑的看着姐姐,“看,叫你守着他的面儿担心别的男人,师傅生气了。” 少女拍了拍他的头,“懂什么,臭小子。” 月落乌啼,斗转星移,已到子时。 芽芽从床上骨溜怕了起来,一袭黑衣,头发束在头顶,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看着窗外。 “唔……” 小米发出极其低沉的一声,少女三蹦两跳的跑到窗前,猛地拉开窗户。 没人。 “怎么会?不是说三更天出发吗?” 第175章:假的 少女嘟嘟囔囔,小米一掠翅膀,从吊杆上飞到她跟前,一双鹰眼晶亮晶亮的,“咕……” 芽芽心里一动,猛地往外一探身子。 呵,卫望楚果然正靠墙站着,一袭黑衣,帅出天际。 芽芽不由分说,立刻抬腿往窗户上爬。 男人下意识的往前一步,长手一捞,将她抱了下来,好笑的看着她,“你不会走门?” 少女眼睛亮晶晶的,讨好的说,“半夜出门,还是走窗户更有感觉。” 卫望楚拍了拍她的脑袋,“谁说三更天出发了?” 芽芽故作轻松的揉揉脑门,“你不是拍了我脑袋三下?西游记里,菩提祖师也是拍了孙悟空三下脑门,说的不是三更天吗?” 男人瞥了她一眼,“就这么想救你表哥?” 芽芽点点头,“说到底,他其实是因为我才落的这个境地,我推动肖家大房和二房之战,他也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不喜欢他?他少年才俊,容貌不凡,是许多小姑娘心里的良人。” 卫望楚故意道。 少女低下头,耳根红的可以滴出血,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 “要说良人,他哪里及得上你……” 男人一愣,倒没想到他的姑娘忽然会说情话。 话头一转,少女继续道:“京城不是有很多大家小姐想嫁给你吗?你不喜欢她们吗?个个都是少女坏怀春,妩媚多情,是许多少年郎心里的梦中情人。” 男人戏谑一笑,“我只喜欢你,所以自然看不见她们,你的意思是你只喜欢我?” 少女低头不说话。 卫望楚了然一笑,一手搂住少女的腰,“走了。” 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飞檐走壁,前几次夜逛肖家,地方小,完全施展不开,飞的极慢,还有绕圈的嫌疑。 这一次,卫望楚辗转腾挪,带着芽芽飞速的往前掠去。 少女既兴奋又忐忑,下意识的紧紧抓着男人的腰带。 直到出了肖家好久,男人才堪堪落地,抱着少女上了早就侯在路边的马。 两人一马,飞奔向青田镇镇中央方向驶去。 最终的落脚点是一处小院,院门口单单写了一个字:禅。 卫望楚翻身下马,又伸手托着芽芽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这是哪?” 芽芽压低了声音,偷偷的问。 卫望楚低笑,“是我的地盘,你可以不用这样讲话。” 少女抿嘴笑了笑,跟着男人进了门。 肖武端坐在堂屋,看到来人,一脸讶异的神情。 “是,是你们?” 芽芽也一脸茫然,“是我们?我们什么?” 肖武苦笑摇头,看着卫望楚。 男人扬眉,“今日救你的人是我。” “救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今日被人追杀,正巧我的人路过,把他救了。” 男人解释的言简意赅。 芽芽问:“什么人追杀他?” 卫望楚摇头,“不知道,抓了一个活口,正在审。” 肖武长手作揖,“多谢卫大夫救命之恩。” “嗯,只是巧合。” 芽芽看了看肖武,“武表哥,你昨日和什么人动手了?” 肖武讶异的看了看表妹,这她都知道。 “是一个姓侯的公子,说是吕爷的朋友。” “那你知道他死了吗?” 少年郎先是一惊,“他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芽芽遂把家里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 肖武苦笑一声,“我这边被人追杀,那边官差却说我杀了人?我这是得罪了谁呢?” 卫望楚淡淡的看着肖武,“你可知道这侯公子是什么人?” 肖武摇头,“不知。” 芽芽微微讶异,“那你怎么和他打起来的?” 肖武不自在的看了看芽芽,他这微赧的表情叫芽芽心里升起一丝清明。 “抢女人?” 肖武连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你们几个姐妹,口口声声想要你们坐陪,我气不过,就和他打起来了。” 我们几个姐妹? “肖家的姐妹?” 肖武摇摇头,“周家的姐妹,说是福山镇春山村三朵金花。” 周杏、周阿娇和芽芽。 三个村女,怪不得侯公子口出不逊,直言叫她们作陪了。 肖家的小姐,他自然是不敢的。 芽芽问:“你把他打死的?” 肖武摇头,“怎么可能,他的功夫比我好,我凭着一股子气愤,虽然没吃亏,但也没赚什么便宜。” 芽芽这才注意到,肖武的嘴角、眉梢都有或轻或重的淤痕。 少女咂咂嘴,转头看向卫望楚。 “这侯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卫望楚细长的眸子冷光一闪而过,“这侯公子的父亲是府州一商贾,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他的母亲确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翔鹤公主。” 什么?公主? 芽芽和肖武都一愣,这下他不是捅了马蜂窝? “侯公子是翔鹤公主在外的私生子,不好养在驸马府,便交给侯家抚养,侯家也得以发家,众人都猜测这侯父正是当年公主偷偷养的面首。” 公主和面首的私生子。 芽芽同情的看了看肖武,“现在官差在家里等着抓你,说你杀了他。怪不得官差来的这么快,而且,二舅母哥哥那边提前一点消息都没有提前给外祖母放出来,原来这侯公子来头这么大。” 肖武抬头看这卫望楚,“卫大夫,您知道他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吗?” 卫望楚道:“仵作给的验尸结果是毒。” “什么毒?” “蛇毒,七步封喉。” 这种蛇常常出没在青田周边的山脉里,尤其在矿脉周围更多。猎户捏着蛇嘴,将它的两颗毒牙卡在碗口上,毒蛇的毒液就会不断的喷射到碗里。 早些年,可以说青田镇的猎户,家家户户都会做这毒药。他们把毒液抹在匕首上,上山的时候,用来防身。 只是这毒药太过凶猛,见血无解,所以后来慢慢的猎户们便也不用它来防身了。 从毒药上来解除嫌疑已经不太可能。 肖武道:“刺杀我的那帮人,不是抓住一个活口,他可以替我作不在场证明吗?” 芽芽摇头,看傻子一样的看他,“一个奉命来杀你的人,你觉得他会给你作证证明你清白吗?” 肖武苦笑,“那现在要怎么办?无解了。” “躲着。” “总不能躲一辈子?” “真相不大白,你一露面便会成为那些人的攻击目标,他们要的不是真相,他们要的是宁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 回肖家的路上,芽芽窝在卫望楚前面,有些昏昏欲睡。 “侯公子真的是公主的私生子?” 大梦里,这位翔鹤公主也算是个名人了,从未听过她有什么私生子。 卫望楚嗅着少女的发香,“假的。” “嗯?” “我编的,肖家风雨欲来,你想保肖武,我便让他躲一躲。” 第176章:覆巢之下 “你说什么?侯公子是翔鹤公主的私生子?真的假的?” 肖老夫人一时不敢确信,讶异的看着肖二夫人。 肖大夫人也顿时没了傲气,一手抚胸,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略含期待的盯着弟妹。 肖二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表情有些怪异,似有担忧,又隐有暗爽,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哎哟,真的!刚刚我哥哥叫人偷偷给我递了消息,说这侯公子是翔鹤公主的私生子,现在他都做不了主了,府州知府大人都来了!” 肖大夫人顿时跌坐在椅子上,一脸的灰白。 肖老夫人半晌没有言语。 董嬷嬷轻轻上前,捋着老太太的后背,轻声道:“老夫人,二少爷还没回来呢。” 肖大夫人哆哆嗦嗦的道:“怎么给,给他传个消息,叫他在外面躲着,别回来了。” 老太太沉吟了半晌,颓然的摆摆手,“老大媳妇,你先回去歇着,我叫人想办法给武儿传递消息。” “我,我不回……” “你留在这里有什么用?” 肖老夫人打断她的话,不容分说的道:“来,送大夫人回去。” 肖大夫人不情不愿的被丫鬟搀扶着送走了,她前脚刚出门,老太太后脚便道:“去叫二老爷过来。” 肖二夫人垂下眸子遮住里面异样的光彩,掩饰的又端过来茶杯,一手执盖,轻轻的拨弄着里面漂浮的茶叶。 老太太小三角眼凌厉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吱声。 肖二爷不多久就到了。 “母亲。” 肖老夫人嗯了一声,“老二,肖武和侯公子起冲突的时候,你也在场?” “是,儿子当时也在。” 肖二爷面色沉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眼风灼灼,紧盯着儿子。 “那日,本来我带着武儿约吕爷见面,吕爷带了一个自称姓侯的公子一道去了,那侯公子不知在哪里曾经见过咱家芽芽和她在周家的两个姐妹,说这周家三朵金花杏芽娇个个貌美如花,他想让武儿引荐引荐,叫她们都出来陪他喝两杯,言语间这侯公子颇为轻浮,惹怒了武儿。” 肖老夫人听完,一脸鄙夷。 “就为这?” 继而一脸的沉痛与懊恼,“你,你这个当二叔的怎么不拦着点?” 肖二夫人不满的放下茶杯,“娘,您这话说的,武儿那脾气,我们二爷怎么拦得住?” 这两口子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好如初了? 肖二爷略带沉痛的点点头,“谁说不是呢,武儿猛地冲上去就给了他一拳,我拦也拦不住。” 看母亲脸色不愉,他话头一转,“不过,那侯公子会些功夫,武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俩在酒楼打的那一场,武儿倒是吃亏很多。” 肖老夫人在他夫妻二人脸上转了一圈,淡淡的问:“然后呢?” “那侯公子将武儿打趴在地,还是吕爷给说了说情,这才作罢,跟着吕爷扬长去了,我便说了武儿几句,叫他以后不要这样冲动,武儿一生气也不理我了,爬起来就跑了。” “然后呢?” 肖二爷沉痛的摇摇头,“然后,我便找不到他了,派人找了大半个青田镇也没找到,猜想他是不是先回肖家庄了,就只好先回家来了。” 肖老夫人定定的看着他,没有言语。 肖二夫人不满的看着婆母,“娘,您这么看我们二爷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事还是我们二爷的不是了?” “住嘴。” 肖二爷瞥了一眼自己妻子,轻声喝道。 “母亲自有自己的考量,轮得到你胡说八道。” 肖老夫人脸色微微和缓了一分,“老二,我敢确信武儿跟这所谓侯公子的死没有关系,不过是几句口角,他心胸还不至于狭隘到要杀人的地步,况且,周家那几个姑娘和他也不过是几面之缘。” 肖二爷微微颔首,“儿子也是这样想的。” “只是,如今人死了,那些个大人们求的不是什么真相,他们不过是想赶紧抓一个可能的嫌疑人,好给公主交差。” 肖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能做的,就是赶紧给他们一个‘真相’,武儿才能脱身。” 肖二爷不明白的看着母亲,“您的意思是?” “哪怕是编也要编一个真相!” 肖老夫人语气笃定。 肖二爷却心下一沉,脸色也跟着一沉,不敢置信的看着母亲,“母亲,您有没有想过,万一被他们发现这凶手是我们编的,我们肖家就完了。” 肖老夫人冷笑的看着他,“你以为这锅武儿背了,我们肖家就能有好果子吃了?” 肖二爷不说话,脸色略有犹疑。 “老二,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武儿若真成了杀害公子儿子的凶手,你觉得公主能放过咱们家?诛我们九族可能都不能解她心头之恨!” 肖二爷沉吟半晌,问道:“母亲有何高见?” “你首先要找一个凶手,比如侯公子挑戏他的妹子或者妻子,他愤而出手,祖辈都是猎户的,会制造七步蛇毒的不在少数。” 肖老夫人看着儿子,又道:“你还要找一个目击证人,看到了这场凶案,来指证凶手。” 肖二爷点点头,“儿子明白了,这就去做。” “你还要给武儿找一个不在场的人证——我倒是想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肖老夫人忽然笑了笑,“你去吧,去武儿常去的地方找一找,争取把他找到,和他对一对口供。” 肖二爷道:“母亲,在这个时候敢为肖武作证的人,怕没有几个。” 肖老夫人歪头看着他,“你觉得卫大夫有这个胆子吗?” “卫大夫?” 肖二爷下意识的重复,他自然是有这个胆子。 “卫大夫既然想娶我的外孙女,那总要为肖家出一份力,不然,以芽芽这样好的条件,嫁一个高门换武儿一个平安也不是难事。” “是,母亲高明,儿子这就去办。” 肖二爷起身要走,肖二夫人脸色略有不忿的跟着站了起来。 肖老夫人看着二人出门的背影,忽然叫了一声,“老二!” 声音高亢,语气严厉。 二人不明所以的回头。 肖老夫人道:“你们要明白,肖家是一个整体,覆巢之下,没有一个能有好果子吃。” 第177章:伯爵府别院 又是一日的傍晚,又是晚霞漫天。 董嬷嬷踏着最后一丝霞彩进了春晓院的大门。 “表小姐,这是彩衣铺新送来的衣裳,您试试合身吗?” 芽芽看了看那套浅丁香绣浅粉百花暗纹罗纱褙子和同色百褶裙,甚至还配了一双同色绣鞋,微微笑了笑,“嬷嬷费心了。” 这套算是夏装了,设计也简单大方,唯一的不足就是芽芽有点黑,这浅紫色的衣裳一上身就更显得黑了两分,顺带着年长了几岁。 董嬷嬷上下打量了芽芽一番,“表小姐身量修长,这若是脸上这层黑粉擦掉了,定是一个惊艳四座的大美人。” 前提是得把那双妖瞳露出来。 芽芽憨憨一笑,这她都能看出来?厉害厉害。 面上却装没听见的,笑道:“挺合适的。” 少女弯弯的眉眼一转,“嬷嬷,这是要去伯爵府别院做客了?” 董嬷嬷点头,“表小姐聪慧,后日上午,用过早膳后便出门。老夫人特意要求彩衣铺给咱家姑娘们做了不同花色的夏装,既然要出门去,肖家的小姐们自然都得要整整齐齐才行。” 后日? 肖淼儿不去? 她的烫伤可没那么容易好吧? “嬷嬷,姐妹们都是谁去?” 董嬷嬷意味深长的笑,“自然是都去。” “嗯,都去?二表姐的伤好了吗?” 董嬷嬷淡笑不语。 到了出发的那日,果然见肖家三姐妹齐刷刷的出场了。 肖淼儿排行老二,年龄最大,一袭粉蓝绣飞鹤祥云暗纹撒花白缎交领褙子,配白色绣粉蓝竹影马面裙,端庄又活泼,柔美又娇俏。 看来,老太太今日主推的就是她了。 她将养了三五日,看起来似乎是丰腴了不少,尤其是臀部,显得格外的丰盈,衬得纤纤小腰不盈一握。 芽芽暗道,伤口可以用软布缠起来,可这疼痛到底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可见她行走间自然大方,完全看不出在忍耐来,不由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肖双双排行老三,今日穿了一袭杏子红绣粉白曼陀罗花藤缠枝的罗纱褙子,配粉白绣杏子红虞美人百褶裙,艳丽、热辣,很是娇艳。 肖香儿也不似受了伤的样子,一袭嫩粉色绣深粉色重瓣海棠的立领褙子,配深粉色的马面裙,娇嫩的如一朵盛开的海棠花。 相比之下,芽芽这一身略显老气的浅丁香色褙子就不够看了,加上她又黑,站着肖家的姑娘里,显得有些另类。 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出现肖家姑娘集体取笑芽芽的场面,几个姑娘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理谁,静静的站在门口等待着老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 不一会,她们便出来了,一同来的还有肖大爷、肖二爷和肖文。 举家前往,除了“失踪”的的肖武和卧病在床的大少奶奶肖文媳妇。 “淼儿和芽芽跟我坐头一辆马车,你们坐后面的两辆。” 肖老夫人大手一挥,定了基调。 “是。” 众人连声应下,肖大爷、肖大夫人带着肖双双上了第二辆车,肖二爷、肖二夫人带着肖香儿上了第三辆车。 董嬷嬷搀扶着老太太走到肖淼儿跟前,“来,淼儿,扶祖母一下。” “是。” 肖淼儿的声音柔美又乖巧,她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您慢点。” “撑的住吗?” 老太太压低了声音问道。 肖淼儿抬头冲她一笑,“祖母给的神药真是神奇了,孙女一点都不痛的。” 芽芽落后半步,暗暗猜想神药是什么? 董嬷嬷扶着老太太和肖淼儿上了马车,又来扶芽芽。 “表小姐,您慢点。” 青田镇是府州最为富庶的所在,连绵的脉矿几乎连绵了大半个青田镇,引的不少达官贵人来此开别院,为的也不过是捞一点油水。 伯爵府便是来的最早的那一波人。 伯爵府的别院坐落在肖家庄和砮连山脉之间,算上周边占据的庄子,整个别院占地尽百顷,仅仅一个主院也要几百亩大了。 肖家的马车凭着邀请贴,穿过别院的大门,一路往北,直接行到了主院门口。 芽芽几次想拉开帘子往外看看,均被董嬷嬷不着痕迹的挡了回去。 芽芽第一个下了马车,瞥了一眼高耸的院门上的几个大字:观山院,这便是伯爵府老一辈唯一幸存在世的三老夫人的院子了。 回头和董嬷嬷一起,一左一右,搀扶着肖淼儿下车。 肖淼儿对她柔柔一笑,“多谢表妹,换我来扶老祖宗吧。” 芽芽笑了笑,立刻闪到一边。 “好的,三表姐。” 看样子,肖淼儿已经与肖老夫人达成共识了,她便是下一个要嫁入伯爵府的人选了。 芽芽自然不会碍着她来表现。 乖巧的站在路边等着,不着痕迹的四下看了看,与观山院隔路相望的,是别院里最大的百花园,透过矮小的篱笆墙可以看到里面万紫千红、百花争艳。 这伯爵府的确曾经富贵滔天,不说这高耸的院门,只说这小院之间的马路,倒比外面的马路还宽敞、还齐整的。 肖家大房和二房的其他的众人也一一下了马车。 观山院的大门忽然打开了,一众丫鬟簇拥着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走了出来。 这妇人一身锦衣,头发只简单的挽了圆髻,鬓边插了一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钗,耳上坠着同色翡翠耳环,再无别的装饰。 “哎哟,肖老夫人,您可来了,我们老祖宗啊,这几天一直在念叨您呢!” 边说便走,行至肖老夫人跟前,郑重的福了下去。 “肖老夫人,奴婢给您请安了!” “徐姑姑,您啊快别和我客气。” 老太太连忙虚扶她起来。 徐姑姑听话的站起身,转头又看了看肖家两位爷及两位夫人,微微躬了躬身,“肖大爷、肖二爷、肖大夫人、肖二夫人,奴婢给诸位问安。” “徐姑姑客气。” 众人皆是一脸随和,笑意里带着三分讨好。 “徐姑姑,几年不见,怎得您还越发年轻了?越来越好看了。” 肖老夫人一脸笑意,脸上的褶子拧成了一朵花。 徐姑姑自然的取代了董嬷嬷的位子,与肖淼儿一边一个搀扶着老太太。 “肖老夫人,奴婢哪里及得上您呢,几年不见,您这身子越发的硬朗了,您与奴婢站在一道啊,人家指定分不出谁大谁小来!” 肖老夫人笑道:“就你个猴儿会说话。” 徐姑姑看了看一侧的肖淼儿,又看了看后面几位姑娘,“这都是咱肖家的姑娘吧?一个一个的,水灵的比前头园子里的花还好看,怪不得咱老祖宗念叨呢。” 第178章:拉关系 徐姑姑引着众人一路到了观山院的正厅,丫鬟上了茶水点心。 她道:“肖老夫人,咱们老祖宗正在把平安脉,要请您先坐坐,等一会了。” 肖老夫人忙道:“无妨,无妨,您要进去伺候吧?我那三姐姐有您伺候惯了,一时离开您该不方便了。” 徐姑姑笑着摆手,“老祖宗叮嘱我一定要陪好老夫人您呢,若不是卫大夫轻易碰不见,咱老祖宗也不能今日让他把平安脉了。” “卫大夫?可是誉满京城的卫望楚大夫?” 肖大爷脸上一喜,抬头问道。 “是呢,是呢,正是肖大爷说的那位,您知道呀,他有多难约的,这赶巧了他竟然也在咱青田镇,正好遇见了咱们世子,便把他请过来了。” 徐姑姑一脸的笑容,眼里带着三分的傲娇。 肖老夫人脸上的笑登时便矜持了几分,“说起来,卫大夫在青田镇倒是与我大儿媳有些关系。” 说着指了指身边脸色蜡黄的妇人。 徐姑姑笑着瞥了瞥她,从六品副使家的女儿,商户的媳妇,倒不知如何能和卫望楚扯上关系。 “哦?还有这等渊源?” 肖大夫人矜贵的一笑,“卫大夫这次来青田镇,正是我儿肖武请来的,为的是给我瞧病。” 和侯公子扯上命案的肖武? 徐姑姑不动声色的笑了笑,“肖大夫人这是怎么了?您看着起色不错,和女儿站在一起,活像姐妹两个,身子怎么不好了?” 肖大夫人笑道:“徐姑姑说笑了,在您面前,我可不敢说年轻。我这啊,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算是心疾,都是**病了。” “哦,倒看不出来,卫大夫怎么说?” 肖大夫人道:“卫大夫给针灸熏药调理着呢,已经调理了快半月了,也没什么别的好办法。” 徐姑姑看了看肖老夫人,“卫大夫很难请到的,看来还是咱们肖家的少爷有本事,竟能让卫大夫在府上住上十天半月,我们老祖宗知道了,怕是要羡慕嫉妒了。” “三祖母嫉妒谁了?” 人未至,声先闻。 芽芽站在肖老夫人身后,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 只听见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一绛红绣如意暗纹的锦衣公子从厅外踏步走了进来。 他生的也算高大,只略略比卫望楚矮了半头,肩膀宽厚,腰圆背阔,一看就是练武之人。 “世子来了。” 徐姑姑起身福了福,肖家众人也连忙起身,行礼的行礼,拱手的拱手。 伯爵府世子扫了众人一眼,在看到芽芽时,嘴角一抖,勾出一个讽刺的哧笑。 “都是三祖母请来的客人,不用客气。” 芽芽站直了身子,微微垂着头,余光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眼角眉梢具是冷意。 伯爵府世子上前一步,坐在主人位的太师椅上。 “姑姑刚刚说祖母要嫉妒谁了?” 徐姑姑扫了一眼肖家众人,“奴婢说笑呢,肖大夫人正说起卫大夫已经在肖府住了半个月,为的是给她调理身子,奴婢要羡慕肖府和卫大夫的渊源了。” “哦,还有这种事?倒是不知道肖府和卫大夫有什么渊源?” 伯爵府世子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肖家的几个姑娘,目光在肖淼儿和肖双双身上流连的时间久一点,对芽芽几乎是一掠而过。 难道卫望楚看上了肖家的姑娘? “渊源颇深,近的说,卫大夫和我次孙肖武关系匪浅,可以算是半个肖家人了。” 肖老夫人矜持的笑,“不过,以老身和三姐姐的关系,卫大夫是肖家的人,便是伯爵府的人。早知道三姐姐需要卫大夫来把平安脉,老身早就嘱咐卫大夫过来了。” “肖武?” 伯爵府世子挑眉想了想,“可是与侯公子扯上人命官司的那位?” 肖老夫人忽的红了眼眶,“也是我孙儿命苦,年少气盛,也是为了维护他表妹。” 说着,指了指身后的芽芽,“他表妹自小在村里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武儿也是护妹心切,言语上才和侯公子摩擦了两句。” 伯爵府世子抬眼看了看芽芽,黑妞一个,怪不得呢,原来是村里长大的。 “哦,是有这么回事,这侯公子也是没眼界的,不该拿肖家的女儿调侃。” 肖老夫人抹了抹眼泪,“好在现在有人看到侯公子在别处又和人起了冲突,还打了起了,最后闹到中毒收场,要不然,我孙儿这清白就说不清了。” 伯爵府世子嘴角微勾,“所以说公道自在人心,肖家少爷既然是无辜的,总不会被冤枉的。” “是呢,要老身说,那猎户也太心狠了些,侯公子只是言语上逗弄了一下他妻子,他竟一气之下,用带毒的刀给了侯公子一下,唉,也是心狠呀。” 肖老夫人已经恢复了平静,淡淡的说着,好似在说别人的事。 先是调戏肖家黑溜溜的表小姐,借着又调戏猎户家的妻子,不得不说这周公子是什么审美呀? 伯爵府世子点点头,“是哪,这侯公子也是大意了,先把那猎户一刀杀了再说,想干嘛不行,偏偏守着——也是该。” 芽芽暗暗冷笑,肖家这个故事编的不错,带她来伯爵府别院就是来证明那侯公子眼光奇葩的? 伯爵府世子这番言论,呵呵,看上人家老婆了,就要先一刀把人家杀了,再强抢民女? 什么德行! “正儿不许胡说八道!” 一声威严、慈蔼的声音从侧门传了过来,众人闻声,齐齐站了起来,。 “三老夫人。” “三祖母。” 一个身着赤红绣松鹤纹襦裙的老太太被丫鬟扶着从侧门缓步走了进来,卫望楚缓步跟在一边。 老太太个头矮小,堪堪只到卫望楚胸膛,更显得男人身量极高。 “三姐姐,您身子挺好的吧?” 肖老夫人迎了上去,一脸关切的看着来人。 三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好着呢,卫大夫刚刚把了脉,说我好着呢,肖妹妹,你怎样?” “也好,也好,姐姐看着脸色红润,精神极好,倒叫我叫姐姐有点叫不出口了。” “就你个老东西嘴甜。” 三老夫人拉着肖老夫人的手,“刚刚我才知道,原来卫大夫一直住在你那的,早知道,姐姐早叫你来了。” 肖老夫人看了一眼一侧的卫望楚,笑:“早知道姐姐想请卫大夫把平安脉,我早就不请自来了。” 两个老太太相视一笑,携手入座。 “行了,正儿,你也别杵在这里了,肖家的妹妹都在呢,你在这里,她们都不敢抬头了。卫大夫和肖家的爷们儿都是熟人,你们就去隔壁厅里说说话,我们几个娘们儿和丫头说说话。” “是,三祖母。” 伯爵府世子起身,对卫望楚拱手道:“卫兄,这边请。” 卫望楚点点头,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低眉敛目不看他的芽芽,起身去了。 “肖大爷,肖二爷,请。” “世子请。” 男人们都走了,三老夫人顿时摆手道:“快来,几个丫头先过来叫我认认。” 第179章:男人面儿老大了 “哦,这是咱二房的淼儿吧?真真是好模样,听说是在我肖妹妹身边长大的?” 三老夫人一把拉住肖淼儿,上下打量一番,着重的扫了扫她略显丰腴的臀部。 “淼儿见过三老夫人。” 肖淼儿俏生生的行了礼,声音如出谷黄鹂,清脆动听,动作自然洒脱,不见丝毫扭捏作态之势。 “哎,哎,好丫头,来,拿着,这是三祖母给的。” 说着,从旁边丫头手里接过一个锦囊,塞了过去。 肖淼儿红着脸收了,又行了一礼,“谢谢三老夫人。” “不用叫的那么生分,我和你祖母是好姐妹,你就叫我三祖母就行了。” 肖淼儿红着脸,轻轻叫了一声“三祖母”,三老夫人顿时眉开眼笑,“哎,哎,真是好听,我们姑娘的声音呀,比那黄鹂鸟还好听。” 说着,从手上撸下来一对碧绿莹润的祖母绿玉镯子,硬套在肖淼儿纤细的手腕上。 老太太人胖,镯子大,挂在肖淼儿手腕上,显得逛荡荡的,好似她一垂手就能掉到地上一般。 肖淼儿看着手上的镯子,脸上不见喜色,只道:“三祖母,这太贵重,孙女不敢收。” “有什么不敢的,既叫我一声三祖母,就是收的。” 肖淼儿一脸为难的看向自己祖母,见她点头,这才放心的笑了,又重重的行了一礼,“谢谢三祖母赏。” 轮到肖双双和肖香儿,无一例外的只给了锦囊。 肖双双脸色顿时有些不愉,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到了芽芽,三老夫人多看了她一眼,“这位是咱姑娘的闺女?怎么这么,瘦啊?” 芽芽猜想她想说的是怎么这么黑呀,临了又改成了瘦。 “是,是我那四闺女的长女。” 肖老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自小在村里长大,没吃着什么好东西,又黑又瘦的,和卫大夫一起来的我这里,养了半个月了,一两肉也没养出来。” 三老夫人敏感的捕捉到了三个字:卫大夫。 “闺女,你叫什么名字?” 芽芽微微笑着行了一礼,“三老夫人,孙女的闺名叫芽芽。” “哎,芽芽这名字好听,果然是蝶儿教养出来的闺女,知理识趣,不错。” 三老夫人上下打量了芽芽一番,“丫头,你和卫大夫一道来的外祖母家?” 芽芽眯着眼笑,“是,卫大夫和孙女是邻村的,隔得近。” 哦,邻村的。 “芽芽这丫头的眼睛本来是和其他几个姑娘一样的,骨溜溜的杏眼,去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生了一场病,眼睛倒是睁不开了,这不就一直在卫大夫那里调理,这也好几个月了吧。” 肖老夫人补充道,一双昏黄的三角眼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三老夫人。 哦,这是日久生情了。 “哦,是呢,这眼睛是有些睁不开,不过不要紧,弯弯的眼睛也是个美人。” 说着,三老夫人看了看芽芽光秃秃的发髻,从自己发髻上取下来一只紫罗兰翡翠雕紫藤花玉簪,轻轻的插到她的头上。 “今日这身衣裳倒是素净,配这只紫藤花簪子正好相得益彰。” 芽芽连忙摇头,“谢谢三老夫人的好意,您的好意孙女心领了,外祖母也给了孙女一些簪子,孙女自小在村里长大,戴不得这样好的东西,也戴不习惯。” 说着,抬手就要把簪子拿下来。 三老夫“哎”了一声,按住她的手,“姑娘家哪能不戴花簪的,难不成等老了才戴吗?” 说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眯眯眼笑着又道:“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快及笄了吧?及笄了就快要嫁人了。这呀,算是三祖母送你的及笄礼了,长者赠,不能拒。” 芽芽便只好勉为其难的行了礼,道:“谢谢三老夫人。” “哎,叫什么老夫人,和你姐姐妹妹一样,叫三祖母就行了,三祖母膝下无女,有你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孙女,三祖母不知道多高兴呢。” 芽芽低头,轻轻的叫了一声“三祖母”。 肖家三姐妹神色各异。 谁都看得出来,芽芽之所以得了伯爵府三老夫人的青睐,凭的全是卫望楚。 她这一声三祖母和肖淼儿的可不一样。 肖淼儿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的冷意。 本来这场龌龊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可偏偏肖家大房硬生生的把她拉进这场灾难里,她不好过,大家都不要好过。 肖双双咬住嘴唇,也垂下眸子。 如果是她勾搭上卫望楚,今日得了那紫罗兰翡翠簪子的就是她了! 肖香儿年纪小,眼巴巴的看看姐姐手上的镯子,又看看芽芽头上的簪子,眼里满是羡慕。 “老妹妹,你有福气呀,正如我们徐儿说的,老姐姐我都要嫉妒你了。” 三老夫人半认真半玩笑的道。 肖老夫人脸上笑意浓的可以化出水来,“姐姐说笑了,就咱们的关系,妹妹我的就是姐姐你的,不是吗?” 三老夫人一副了然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说的没错,等日后咱姑娘嫁过来,咱就是一家人了,不分你我。” 说着,看了看一边的姑娘们,“徐儿,你带她们几个丫头去逛逛咱们的园子吧。” 徐姑姑应声道:“奴婢在园子的香湘阁设了一席面,不如请姑娘们去那里坐坐,喝喝茶、吃吃果子?” 三老夫人点点头。 肖老夫人笑看着徐姑姑,“有劳徐姑姑了,她们几个第一次来咱们伯爵府的别院,还没见识过真正的富贵呢,倒要叫她们好好见识一番。” “什么富贵不富贵的,就你会瞎说。” 徐姑姑带着丫头们去了,肖老夫人转头看着三老夫人道:“老姐姐,为了咱们的情谊,我可是把我最喜欢的丫头送来了,您可满意?” 三老夫人拍拍自己的胸膛,“满意,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你的心意啊,老姐姐我收到了!你放心,只要咱淼儿嫁过来,我就让她住在我身边,绝对会保她周全。” 肖二夫人眼眶红红的,起身行了一礼,“能得了老祖宗的照顾,是淼儿之福,媳妇先行谢过老祖宗了。” 三老夫人点点头,“放心,我和你们婆母是自小的情谊,断不会让她的孙女吃亏的。” 一双细长的眼睛瞥过肖老夫人的脸,她又道:“芽芽和卫大夫是怎么回事?” 说来说去,还是在意卫望楚。 第180章:锦鸡 “是怎么的呢?我看着刚刚卫大夫一进门就直勾勾盯着咱孙女呀?” 三老夫人刚刚细看了,卫望楚盯的是芽芽没错,在几个肖家小辈里,芽芽的容貌可以说是最不出众的,黑干草瘦不说,一双眼睛咪咪小,放在人群里也是挑不出来的那种。 可奇怪的是,卫望楚不看其他几个漂亮的,就专盯着她看了。 肖老夫人矜贵的一笑,“还不就是那回事,我也是刚从我那四闺女那里探听到一点风声。” 三老夫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难得的谦逊。 “芽芽不是一直在卫大夫那里治眼疾吗,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看上了,他也没有爹娘,这不前阵子就自己托人去我闺女、女婿那提亲去了。” 肖老夫人难得扬眉吐气,断断没想到是因为她早已经“放弃”的肖蝶儿。 三老夫人笑的很是灿烂,“都提亲啦?看来是老妹妹是好事将近了,老姐姐等会要提前给你贺贺。” 肖老夫人摆摆手,“八字还没一撇呢,我闺女还没答应呢。” “啊?还没答应?这是为何?你可要知道,不管是府州还是京城,想要和卫大夫结亲的那可不是少数,咱孙女既然得了他的青睐,这蝶儿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三老夫人倒替这老妹妹着急上了。 肖老夫人叹了口气,“村里人不讲究,我那四闺女非要等芽芽自己点头才算,我这外孙女随了她娘,性子倔,就是没松口。” 说着,看着神色犹疑的三老夫人,又笑,“也不知我这外孙女的魅力怎么这么大,这卫大夫就和她耗上了,收了我外孙子当徒弟,天天在我外孙女面前晃荡,以我看呀,也差不多了。” 又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卫望楚竟然收徒弟了?!是芽芽的弟弟,肖家的外孙子! 三老夫人的笑容不由又诚恳了几分,“前几年,咱们当朝太医署的院正大人还想让他儿子拜卫大夫为师,被卫大夫拒绝了,说是年纪轻,当不得人师。这几年,也断断续续不少人想让自己儿子拜在他名下,他一直都没松口……” 老太太羡慕的看了老妹妹一眼,“哎呀,还是妹妹有福气呀!你这外孙子前途不可限量。” 肖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遮不住的眼里的得意,“嗨,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这外孙子也是村里长大的野孩子,能学点手艺勉强吃口饭就行了。” 三老夫人的笑容顿时有些讪讪的。 当年,肖理身亡,肖梦儿同太子府一道覆灭,肖家便有些不成气候,唯一的指望肖蝶儿又嫁了一个村夫,呵,原先贵妇圈子里的人便毫不犹豫的把肖老夫人给挤出去了。 什么嫁个村夫生一窝野孩子,也是很那时候圈子里流行的闲话,她也没少说,此刻听肖老夫人自己说出来,顿时有些怪怪的。 不过,她也是身经百战的,立刻换了一副表情,一副理解老妹妹的神色,拍了拍她的手,“以前那些眼皮子浅的人混说的一些闲话,你理她们作甚?” “谁说不是呢,当时的姐妹里,就属三姐姐对我最好,妹妹我铭记在心呢。” 肖老夫人一副感动的神色,“卫大夫既然是我的外孙女婿,便也是姐姐的孙女婿,有什么事啊,您打声招呼就行。” “这可是你说的啊,等我回了京城,少不得要麻烦卫大夫呢。” 三老夫人一副认真的表情,轻声又道:“不仅我,还有不少达官贵人都想邀请卫大夫把个平安脉呢,这一下,妹妹,你想搭什么路子,随便说。” “还搭什么路子,我都是半根腿踩进棺材里的人了,也就是还放心不下这些小辈。” 肖老夫人摇头苦笑,“我那孙子肖武,虽说没牵扯进侯公子的命案里,可到底在侯公子生前闹了些许的不愉快,妹妹我担心惹的翔鹤公主不快,姐姐,您和翔鹤公主私交不错,您能不能替我孙儿说句话?” 呵呵,这是想预支人情了。 三老夫人答应的很爽快。 “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等我回京城,就去找公主说道说道,她也不是不讲情理的人,知道你们肖家和卫大夫的关系,想必也不会多追究什么了。” 肖大夫人盈盈的站起身,跪了下去。 “三老夫人,请受我一拜,我替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谢谢您了。” 三老夫人摆摆手,“行了,起了起了,肖武既然能请的动卫大夫给你看病,也是你的福气,日后有你享福的时候呢。” 这边夫人们说话的当空,那边徐姑姑已经带着众人进了百花园。 一进门,便是大片大片的牡丹园、芍药园,绕过低矮的花圃,是一大片连绵的竹林,从中间硬劈出来一根羊肠小道,两侧的主子往中间倾斜,交织在一起,编成了一处半透光的隧道。 “这一处竹道,是夏天纳凉的好地方,天气越热,这里越凉爽。”徐姑姑说和,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热烈的阳光经过竹林的过滤,斑斑点点的洒在石子铺就的小路上,凉爽的风从前面吹过来,带来一阵凉飕飕的冷意。 过了竹林,来到一处明镜似的湖前,湖边立着一块巨石,上面写着:思源湖,落款是了闻居士。 呵呵,当朝国师提的字。 湖边有两处亭台,隔湖相对,一边已经被男子占了,徐姑姑便把姑娘们领到了另一边。 桌上摆满了各色美食,各色点心、干果、肉干、肉脯不稀奇,稀奇的是市面上还未见到的西瓜,通红的瓜瓤,仔儿却是白的。 “咦,徐姑姑,这黄瓤的瓜是什么瓜?” 肖香儿看着西瓜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肖家富庶,各色点心肉脯都是常见,唯独西瓜这种时令性的东西,自从去年夏天吃了,已经有快一年的时间没尝过了。 这黄瓤的瓜被雕成球形,摆放在绿色的西瓜皮里,和红瓤西瓜排在一起。 徐姑姑笑道:“这也是西瓜,你看,看它的外皮也看不出什么不同,一切开,里面的瓜瓤却是黄色的,和红色瓤的西瓜比起来,甜味更浓,香气也足,快,姑娘们坐下尝尝。” 芽芽随大流坐下,拿了叉子轻轻叉了一块,一边吃,一边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亭子。 卫望楚身材极高,鹤立鸡群之势,一眼就看到了。 伯爵府世子,一袭暗红色锦袍,犹如一群灰毛鸭里的一只锦鸡,第二个蹦入芽芽的视线。 第181章:去摘花吧,少女 同芽芽一样往男宾那边瞥去的还有肖双双。 杏子红的罗纱褙子的少女,挺直了腰背,矜持的捡了一块最小的西瓜,用手遮着,轻巧的放入口中,一双杏眼左右瞥了一眼,微微抬起,快速的向对面扫去。 极其高大的男人在一众男宾席上显得格外的凸出。 说来很奇怪,当初是肖大夫人要她去撩一撩这个大龄未婚男青年,她本是有些不屑一顾的,不过是一介土郎中。 如今,肖大夫人告诉她,不用费心在这个郎中身上了,怕是芽芽已经将她拿下了。 嘿,见了鬼了,越是知道他是别人的了,越是觉得他前所未有的好。 就连伯爵府的三老夫人对他都是高看一眼。 男宾席上已经到了无话可聊的境地。 尽管肖二爷不断的在热场子,挑起了一个有一个话题,可耐不住一个主人翁眼里瞧不上他们,懒得与他们周旋,总想和郎中聊几句,奈何郎中太冷,话都是单字崩的。 比如西边的战事,伯爵府世子略感兴趣,对着郎中抒发己见,奈何郎中一声不吭。 比如明年的童试、秋闱,伯爵府世子兴致缺缺,肖二爷说起安柏会不会参加,卫望楚才勉强应了两声,参不参加全看少年自己的安排。 伯爵府世子顿时来了行去,“安柏是谁?” 肖二爷嘘了一口气,“安柏是我四妹家的嫡子,如今师从于卫大夫学习医术。” “哦,卫大夫收徒了?这可是要震惊天下的大事。” 伯爵府世子脸上的哈欠终于收了兵,“安柏少爷今日没来吗?” 肖大爷道:“卫大夫这个师傅对他很是严格,每日都有任务,今日安柏便留在家里安心学习了。” “哦,他的姐姐来了,就是刚刚传丁香色衣裳的少女。” 肖二爷好似无意的补充道。 “哦?” 伯爵府世子抬头望女宾席看了过去。 呵,那个土包子? 土包子没找到,倒是和那位杏子红热烈又明艳的少女对了眼。 一双杏眼本是在看卫望楚,看到有人朝她看过来,顿时毫不犹豫的看了回去。 伯爵府世子忍不住嘴角一勾,笑了出来。 好个明艳的少女。 肖双双被他笑的一愣,眨眼想到了什么,立刻转眼去看卫望楚,见他没有看到,短时嘘了一口气,垂下头去。 被赤果果的忽视了。 伯爵府世子歪头看了看一侧极其高大的男人,笑着摇摇头。 他犯得着和这郎中置什么气,王爷家的郡主都上赶着要嫁给他呢,何况商户之家拿不上台面的小姐? 徐姑姑看到肖双双异常,转头看去,正看到自家世子对着这边的笑容,顿时心里有些了然。 少年多爱俏,少女多爱骄。 只是,这肖家的闺女也太自不量力了些,自家什么水平不知道吗?竟然连伯爵府世子也敢肖想? 芽芽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低头微笑。 “咱们这个园子呀,这思源湖是正中央,刚刚咱们过来经过的牡丹园、芍药园,竹林,那东边还有樱桃园、梅园、桑葚园,那西边有玫瑰园、桃花园,杏园、樱园等,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园子不止,稍微歇歇脚,可以去逛逛。” 徐姑姑指着思源湖一周,挨个简单介绍了一番。 “这个时候樱桃园可以采摘樱桃,杏园的杏子也熟的差不多了,还有梅园的梅子、桃园的桃子,都可以捡先熟的摘了,你们若是有兴趣可以去玩一玩,看中哪个就要丫鬟摘哪个。” 肖香儿咽下嘴里的西瓜,擦了擦嘴,“听起来真有意思,我们庄子里也种了一些瓜果,应季的时候,也会亲自去摘一些,挺有意思的,姐,我们去看看吧?” 小少女挑衅的看着只吃了一口西瓜便端庄坐着的肖淼儿,眼角扫过她腕间的碧玉桌子,挑衅更甚。 她的腿都疼呢,她就不相信肖淼儿那么大面积的伤口不疼! 肖淼儿淡淡的笑笑,“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别调皮,有什么喜欢的就让丫鬟摘。” 果然不去,肖香儿暗暗翻了个白眼,“姐姐,不如你陪我去吧?” “真抱歉,妹妹,不能陪你去摘果子了,我叫丫鬟陪你去可以吗?” 肖淼儿转头看着徐姑姑,又道:“祖母爱吃我做的鲜花饼,姑姑,我可以去摘一些玫瑰、牡丹吗?” “二小姐真是孝顺,自然是可以的。” 徐姑姑点头笑道,“不过,牡丹园在咱来的那边,玫瑰园却是在望亭后面。” 望亭正是男宾所在的湖边亭。 肖淼儿摸了摸自己的腿,“我前阵子腿上受了点小伤,怕是走不了那么远,双双妹妹,你能替我去给祖母采一些新鲜的玫瑰吗?祖母知道是你采的,定要高兴上几分。” 肖双双登时一愣,心有防备的看着肖淼儿。 这是伯爵府别院,她应该做不了什么恶事吧? 心念一转,“芽芽表妹,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芽芽看了一眼肖淼儿,笑了笑,“自然可以。” 徐姑姑关切的看着肖淼儿,“二小姐的腿受伤了?没事吧?” 肖淼儿回了她一个极友善的笑,“多谢姑姑关心,没什么事,不过是扭了一下,走路多了会有些痛,无碍的。” 徐姑姑嘘了一口气,“那就好,有表小姐陪三小姐摘玫瑰,那姑姑就陪二小姐摘牡丹去吧,说起来,牡丹真国色,的确是花中之王。” 一语双关。 肖双双脸色微微暗淡了几分。 肖香儿撅着嘴,“啊,那谁陪我去摘樱桃呀。” 徐姑姑笑道:“摘樱桃这种事,姑姑安排个身手利落的丫鬟陪你好不好?” 肖香儿脸色瞬间转晴,“好呀,谢谢姑姑。” 于是一行人分成三路各自去了。 芽芽和肖双双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一路向玫瑰园走去。 伯爵府的玫瑰园在男宾湖边亭的斜后方,经过的湖边亭的时候,亭子里的男宾不由都看了过来。 二女身高相似,可芽芽消瘦且皮肤黑,又穿了浅紫色,更显得黑上三分。衬的一边一袭杏子红锦衣的肖双双更是肤白貌美,娇艳俏丽。 肖双双看了看芽芽黑黑的手,不由暗暗得意,杏眼微转瞥向亭子里的卫望楚,倒要叫他比较比较看看,谁才是肖家的美人? 卫望楚却没看她,一双眼睛只看着他的丑姑娘。 伯爵府世子看着美艳的肖双双,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第182章:落水的美貌少女 “世子,您现在还是常驻京城吗?还是要在咱青田镇多住一段时间?” 肖大爷老套的和伯爵府世子客气着。 世子笑了笑,“我也是不放心三祖母才过来看看,过阵子就回京城了,毕竟也是有公事在身的人。” 肖大爷笑着连连点头,“是了,是了,听闻世子已被加封,过阵子就要去太仆寺上任了。” 不过是靠银子买了了太仆寺马厂委署协领的差事,勉强算是从九品的官员,分管朝廷马匹、车辆的衙门,有什么可得瑟的。 “小差事,勉强做做,算是给天家个面子。” 伯爵府世子脸上略有得意,银子砸出来的差事是不错,可你肖家也家财万贯呀,你砸一个官给我看看? 说到底,还是爷的人脉厉害。 卫望楚忽然站起身,“还有事,告辞。” 伯爵府世子赶紧站起来,“卫大夫,难得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吧。” 卫望楚摆摆手,“多谢世子好意,只是卫某有要事,先告辞了。” “那我送您。” 世子冲肖家几位拱了拱手,“诸位,我送一送卫大夫,你们自便。” 说话的功夫,卫望楚已经迈下亭子,世子不敢耽误,匆忙的追了上去。 一直将卫望楚送到观山院大门口的马车上,看着他上了车。 “卫大夫,您这阵子若还在青田,过几天我请您喝酒,请您赏脸。” 卫望楚点点头,“能和世子喝酒,是卫某荣幸。” 马车缓缓望庄园外驶去,世子慢悠悠的往百花园里走去。 “什么?你说谁掉水里了?” 是肖淼儿的声音,也是他已经内定的三弟妹,端庄有余、活泼不足,清秀有余、娇艳不足。 “嗯,是,说是那个红色褙子的小姐。” 说话的是侍候的丫头。 “红色褙子?哎呀,那是我双双妹妹?她没事吧?” 肖淼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着急。 双双? 那个杏子红娇艳俏丽却只盯着卫望楚看的姑娘? 世子绕过那片矮墙,“怎么回事?” 小丫头立刻跪地,垂头遮住脸颊,“回,回世子,那边好像说谁掉水里了,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肖淼儿微微上前半步,福了福,“见过世子,听描述应该是我双双妹妹,我正要去看看。” 说着,便看着丫头道:“走吧,你带我去看看。” 小丫头却没动,依旧跪在地上,“徐姑姑说您的腿受伤了,不能走这么多路,而且姑姑让您在这里等她,还请姑娘听姑姑一言。” 世子看了看丫头,又看了看肖淼儿略先丰腴的身材,玩味一笑。 这个虽说不够艳丽,身材倒是凹凸有致,尤其一双滚圆的臀部,看起来很是有弹性,很是可口。 不急,日后嫁到伯爵府上了,有的是机会亲近。 “这位妹妹不要着急,府上都是伺候的丫鬟,就算真掉水里了,也有人伺候的。” 世子眼神轻佻的很,让肖淼儿很是不适,却生生忍住了。 “双双妹妹不识水性,若是真掉水里了,不知道要怕成什么样子了。徐姑姑要我等她,我也不好走开……” 肖淼儿眼睛猛地一亮,“世子爷,能不能麻烦您过去看一下,若是没事的话,烦您差个丫鬟同我说一声,行不行?” “行,自然行。” 世子正要去看看那掉水里的少女呢,听到这话,又卖了个好。 “你是叫淼儿吗?我就叫你淼儿妹妹吧,淼儿妹妹的吩咐,我自然是要办好的,你就在这里等我消息吧,不管有事没事,我都遣人同你说一声。” 肖淼儿顿时脸颊飘红,她回身取了一朵刚剪下来的牡丹花,递到世子面前。 “得您帮衬,无以为报,送一朵开的正好的牡丹,聊表谢意。” 粉橘色的牡丹开的正艳,拿花的姑娘一身粉蓝的衣裳,胸脯饱满,臀瓣丰盈,又低垂着脸,只觉得双颊飞满红霞,更是增添了几分妩媚。 伯爵府世子乐开了花,看不出,肖家的姑娘们都如此热情如火,只可惜那杏子红少女的热情给的不是他。 他接过那朵花,“淼儿妹妹无需客气,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是吧?不过既然是妹妹所赠,哥哥便收了。” 二人又客套几句,伯爵府世子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跪在一侧的丫鬟轻轻站起了身,“小姐放心,花蕊上的药量极小,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散没了,不会留下什么把柄的。” 肖淼儿点点头,看着世子远去的背影,抿嘴笑了。 世子从竹林绕了个方向,躲过了湖边亭,朝玫瑰园走去。 玫瑰园有个天然小泉,就势建了个不足半亩的小池子,池子里养着专供伯爵府主子食用的泉水鱼,肖家的小姐们去摘玫瑰花,若要掉到池子里的话也就是这个泉水池了。 世子甩着那朵牡丹花进了玫瑰园,才拐进门就看到杏子红的影子一闪,进了玫瑰园一侧的小木屋。 木屋前面,滴滴答答的水滴一团一簇的。 真掉水里了? 伯爵府世子嘴角一扯,露出一丝邪笑。 看来,今日是要有艳福了。 只这样一想,心里便忽然有些躁动,似乎有一只小手从他的嘴角沿着脖颈一路往下游弋。 凸起的喉结,蹦跳的胸肌,界线分明的八块腹肌,优美的人鱼线,翘挺的臀瓣…… 不得不说,他的身材是极好的,但凡看到的姑娘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燥热的左思右想,世子已经到了,门口。 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没人?怎么会? 他明明看到杏子红衣裳的姑娘刚刚走进来,难道在侧间换衣服没听到? 他轻轻推了推门,竟然没锁? 心下暗喜,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侧身挤了进去。 杏子红的衣裳搭载隔间的屏风上,屏风里面有个隐约的窈窕身影。 “双双妹妹?是你吗?” 伯爵府世子心头狂跳,胯下那头小兽几乎要破体而出。 他不待里面回答,大步闪了进去。 一只着里衣的少女浑身湿哒哒的回过头来打散的头发湿漉漉的披散了下来,遮住了小半个脸,可挡不住她诱人的美貌,杏眼梅腮,翘鼻樱唇,岂一个美貌能形容。 天仙下凡。 惊恐似小鹿的眼眸里,水光流转,端的是蛊惑人心。 “双双妹妹……” 世子呢喃着,走了过去。 第183章:杀人,见春 世子的胯下已经起了帐篷,他往前走一步,少女便往后退一步。 他双眸赤红的看着眼前蛊惑人心的少女,哄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别怕,我,我就是和你说说话。” 少女依旧惊恐的瞪着眼睛看他,他上前一步,她后退两步。 “双双妹妹,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我一会就去禀告三祖母,我,我娶你好不好?” 男人的双眸越来越赤红,他一边哄着一边猛地朝少女扑了过去。 少女腕间有什么东西一闪,白玉镯子登时变为两半,一手持一段,齐齐抵在他的胸上。 男人只觉得胸口一阵针扎般的钝痛,眨眼便没了知觉,软塌塌的躺了下去。 人横了,身上某物却一直直立着。 “好玩吗?” 卫望楚抱胸立在门边,看着里面双眼放光的少女。 芽芽抬起湿漉漉的脸,乌粉早已擦没了,白皙莹润带着晶莹剔透的水珠,一双大眼不见恐惧害怕,只有兴奋和坚定。 “我杀人了,第一次。” 少女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 “不算,他后日才会暴毙,你今日算什么杀人?” 卫望楚看了看地上横躺的男人,“你费了这么多心思,就为了杀他?” 芽芽却不理他了,径自走到放恭桶的隔间,双手架到同样湿漉漉的肖双双胳膊下,拖着她一点一点往外拖。 男人见状,想要来帮忙,被少女喝停。 “不要动!” 男人眉眼终于带了一丝笑模样,“不让我动别的女人?” 芽芽翻了个白眼给他,“想多了,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当然是由我和她来解决了。” 卫望楚只道少女嘴硬,也不去戳穿她,只是冷眼站在一边看着。 芽芽看着瘦小,力气却不小,弄肖双双倒是容易的很。 “肖淼儿不知怎么买通的伯爵府的人,要害的是肖双双,她竟然把我一块拽下水去了,这个贱人!” 少女抬脚踢了肖双双屁股一脚。 “还好,我正愁怎么给她下药呢,在水里正好是好机会。” 少女一边嘟嘟囔囔,一边半抱半拖着肖双双到了伯爵府世子旁边,将她狠狠的往世子身上一甩。 顿时肖双双便压在了世子身子,鼓鼓囊囊的胸部正好怼在那处高耸处。 “他要半个时辰才能醒?” 芽芽指着地上横躺的男人问道,“能早一点吗?” “我给肖双双下的**也就两盏茶的功夫,在水里一冲,怕是醒的还要早一点。” 这俩货不一起醒,那多没意思呀。 卫望楚取了一个瓷瓶,扔给她。“给他喝点。” 少女接过来,打开一看,液体的。 刚蹲下,要去撬伯爵府世子的嘴,男人走了过来,大手一捏,世子顿时张嘴,芽芽倒了半瓶进去。 把瓷瓶又丢给男人,芽芽走到屏风跟前,拿下那件湿哒哒的丁香色褙子,套在身上,从口袋里取了乌粉和那枚雕花铜镜,对镜在脸上抹了抹,不一会儿便又变成了一个小黑妞。 小黑妞把镜子和乌粉收好,随意的挽了挽头发,又把刚刚三老夫人赏给她的那枚紫罗兰翡翠雕紫藤花的簪子拿在手里晃了晃。 “你消失吧,我要去找三老夫人刚刚赏给我的‘簪子’了。” 男人无语的看着她,“丫鬟们一个去观山院报信、拿毛巾、一个去肖家马车取衣服,可得要一段时间呢,你急什么?” 小黑妞杏眼一瞪,“做戏就要做的足一点,不得给他们点时间多相处相处啊。” 她给伯爵府世子灌药灌的过,万一他醒了,嘿嘿,他中了那什么药,看见自己怀里只穿着里衣的少女—— 哎呀,天雷地火,那场面指定比现在这“摆拍”好看多了。 “走走走,消失!” 芽芽蹦跳着出了门,奔到那泉池旁边,将手里的簪子往水里一扔。 清澈的泉水下,紫罗兰的簪子在水底清晰可见。 这泉池据说是去年才忽然开始冒水的,这池子也是去年才修建的,泉池底部铺了一层大小不一的鹅软石,因为时间短,还未生绿苔,池水格外的清澈。 这小木屋却是今年才建的,建好了一间,还有一间才刚上了顶,门窗都还没安,因为今日姑娘们来看花,这才将干活的奴才赶出去了。 这倒是省了芽芽的**,要不然还得把伺候的丫头都迷住。 少女晃荡着四处找了找,最终在小木屋旁边找到一根胳膊粗的圆木,抱着就出来了。 卫望楚隔着窗户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疑惑。 这不足十五岁的少女第一次“杀人”,就如吃了一餐饭,喝了一杯水一样,丝毫看不出恐惧害怕。 遥想当年,他第一次杀人,手还抖了半宿呢。 真是个奇怪的大力少女。 “大力少女”扛着圆木在池便,捞啊捞,够啊够。 等徐姑姑带着一帮丫头们到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画面,不由好笑又鄙夷。 这是在捞鱼? 到底是村姑,也实在是拿不出门去,乖乖的在房间里等着不好吗? “表小姐,您在干什么呢?” 芽芽抚了抚凌乱的头发,嘿嘿一笑,“三祖母送我的簪子掉水里了,我捞一捞。” “在哪呢?” 众人看着被她搅浑的一池水,无语的看着她。 不要说簪子,就是之前清晰可见的鱼也见不到了。 “在——哎,这会子看不见了,等一下,让水里的土沉一沉就看见了。” 芽芽笃定的说,“我试了七八次了,沉一沉就看见了,就是捞不上来。” 捞了七八次了? 敢情从水里爬出来就一直在这捞簪子了。 “哎哟,我的大小姐,这活儿,您怎么能干呢?去,快去屋里擦擦,姑姑叫丫鬟们下去给你捞。” 芽芽支支吾吾的了一会,“我,我,我去那边换。” 指着小木屋旁边尚未盖好的另外一间木屋,才上了顶,门窗都没上呢。 “那怎么行?还是……” 徐姑姑的话忽然顿住了,她听到小木屋里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是男人意乱情迷的喘息,是女人似欢愉似痛苦的惊叫。 她到底是过来人,瞬间便反应过来了。 只是,那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耳熟。 世子! 世子好色在伯爵府也不是什么秘密,哪个院里的漂亮丫头都逃不过他的甜言蜜语,徐姑姑听这样的声音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由看了看一脸赧意的芽芽,脸色冷了几分。 “表小姐,肖三小姐呢?” 第184章:干孙女 小木屋里又传来一阵异样的声音,在场的小丫鬟们不由都低了下了头,垂手敛目,装作听不见的样子。 芽芽羞涩的扫了一眼徐姑姑,迅速低下头去,脸颊红红的,不言不语。 徐姑姑心里咯噔一声,暗道坏了,面上却忽然绽开一个笑容,“行,表小姐,您请这边来,姑姑亲自帮您更衣。” “有劳姑姑了。” 芽芽乖巧的福了福,面上忽然又现出一丝难为之色。 “姑姑,我那簪子?” 徐姑姑笑了笑,“放心,姑姑叫会水的丫鬟下去捞去。” 说罢,搀扶着芽芽的胳膊,“快来吧,这样湿漉漉的吹风,一会该得风寒了。” 芽芽咧嘴一笑,“不要紧,我身子壮实着呢。” 身后的丫鬟都偷偷抿嘴无声的笑,徐姑姑也笑了,倒是个实诚孩子。 “想来表小姐一直都是个稳重的,所以这次来赏花,肖府没给表小姐备着换洗的衣裳,这一身衣裳是咱们老祖宗年轻时候的衣裳,虽说是旧衣,却实实在在是全新的。” 徐姑姑捧着一袭奶白偏橘粉的素色衣裳,隐有暗纹。 “这料子啊,是毫州出产的顶级轻容纱,表小姐,您看,这裙子,当真是举之若无,真若烟雾。” 轻容纱芽芽自然是听过的,可谓当今纱中贵族,价格也是一般纱衣的几百倍甚至几千倍,能被宫里出来的徐姑姑说是顶级的,那价值自然也是贵不可言了。 “您看到这暗纹没有,这暗纹看着面积不大,只在裙角,却是真真是螺丝壳里做道场,这么小的地方硬生生绣出了鹤舞九天的名画来,足足有八时一直仙鹤呢,是宫里的顶级绣娘费了三个多月才绣好的。” 徐姑姑讲的声情并茂,就像讲故事一样的。 芽芽暗暗想,若是她去说书应该效果不错的。 “表小姐,您看啊,绣暗纹用的是珠光海丝,在室内看是珠光,在阳光下看,就会泛着金光了。” 芽芽乖巧的笑着听她讲。 这三老夫人出手可谓阔绰,先是给了难得一见的紫罗兰翡翠簪子,这又把压箱底的宝贝衣裳翻出来了。 “当年,宫里的顶级绣娘给还是姑娘的老祖宗做的这件衣裳,一做就做了三个月才做好,当时老祖宗年纪小,长的快,三个月身子拔高了不少,这衣裳就穿着不合适了,所以从没穿过,又不舍得送人,便一直压箱底留着。” 徐姑姑终于夸完了,芽芽一脸惶恐的道:“姑姑,我虽然不懂欣赏,可也知道能叫三老夫人珍惜的物件儿,那肯定是珍贵异常的,俗话说,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太贵中了,我不能收。” 歪头看了看一侧的丫鬟们,咧嘴笑道:“您给我件丫鬟们不要的衣裳穿穿就行了。” 徐姑姑嗔了她一眼,“哎,丫鬟们的衣裳是什么料?您穿着能舒服吗?” 说着,拍了拍她的手,“没什么夺不夺人所好的,这府上这么多小姐夫人的,老祖宗怎么都没给她们呀?老祖宗看着您呀合她的眼缘,既然是赏给您的,您啊就踏踏实实安心穿吧。” 芽芽又客气的一番,便收下了。 “姑姑,我,我平日里一个人穿衣服习惯了,我,我进去自己穿吧,不劳烦您了。” “说什么客气话,能服侍您哪,是我的福气。” 芽芽忙摆手,执拗的道:“不必了,谢谢姑姑,我,我自己进去穿。” 说着,抱着衣裳就进了屏风后头。 徐姑姑踮着脚,轻手轻脚的走到一边,偷偷往里看去。 小姑娘褪掉外面的衣裳和里衣,露出身上白皙细腻的肌肤,与露在外面的手和脸完全不是一个颜色。 “表小姐,你,你身上的皮肤好白呀。” 徐姑姑讶异的说着,拿着帕子走了进去。 芽芽匆匆忙忙套上那件轻容纱衣,面色微赧的回过头来,“叫姑姑见笑了,我是在村里长大的,整日在地里干活,晒黑了脸,身上晒不到,可能要好一些。” “哎哟,表小姐,真不敢想象,您这脸要是和身上一般白,得好看成什么样子哦。” 徐姑姑说着,绕到芽芽身后,“表小姐,姑姑帮您绞绞头发吧。” 芽芽想拒绝,见她已经用帕子捧起了自己的头发,便只好道谢。 徐姑姑一边拿帕子一点一点绞着芽芽的头发,一边道:“表小姐,您也知道咱们府上的老祖宗膝下无子、无女,一手养大了家里的几位老爷,包括咱府上的爵爷,老爷们又一个一个的生了好些公子少爷,独独没有一个孙女。” 芽芽心头一动,这是什么意思? 摆牌面? 看看三老夫人多厉害,伯爵府的老爷们可都是她养大的呢。 “咱老祖宗啊,和您一见如故,想收您为干孙女,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要认她为干孙女? 她是来杀她伯爵府世子的,结果还要被认为干孙女? 到底是卫望楚的面子大吧。 “谢谢三老夫人抬爱,我,我不过是一介村女,哪里敢高攀?” 徐姑姑笑了笑,“老祖宗发了话,谁敢说您高攀?您不会不愿意吧?” 芽芽笑了笑,“怎么会?只是我家里有爹娘长辈,我自己不好做主。” “肖老夫人是您的外祖母,也是嫡亲的长辈了,她已经点头了,不过咱老祖宗看重您,所以还是要问一下您的意见。” 徐姑姑眼神里隐隐有些不快,这丫头有点不识抬举。 就算搭上卫望楚这条大船,怎么的,还看不上伯爵府了? 芽芽听出她话里的压迫,你家里长辈已经发话了,现在就看你自己的意见了。 “如此,我这个村姑就僭越了,谢谢三老夫人抬爱。” “哎,这才是识大体的好姑娘,那您以后就是咱府上的小姐了,老祖宗知道非得高兴坏了。” 徐姑姑利落的给芽芽挽了一个娇俏的单螺髻,把丫鬟们从湖里捞上来的紫罗兰翡翠簪子插到她头上。 “小姐真是好样貌,若是养的和身上一样白了呀,更是美若天仙了。” 一低头看到芽芽手上的镯子,“咦,这玉镯子成色倒是极好,这是和田玉吧?” 芽芽低头一笑,不吱声。 徐姑姑猜想这丫头估计也不知道什么是和田玉,便道:“这样好的和田玉却用银来包裹雕花,平白拉低了这玉镯的价位,不如姑姑给你换成金的,金镶玉、金镶玉,金和玉才是天生一对。” 说着就要去摸少女的镯子。 芽芽手一缩,躲开了她的手,耳根微红道:“这,这是卫大夫送的……” 声音小如蚊蝇,可徐姑姑还是听明白了,再看这姑娘的神色,哎哟,这感情是两人早已暗通款曲了。 抿嘴了然一笑,“姑姑明白,信物,信物。” 第185章:小仙女来了 芽芽收拾停当,跟在徐姑姑身后乖巧的走了起来。 室外的丫头顿时看愣了眼。 头顶俏丽单螺髻,斜插着一只紫罗兰翡翠簪子,余发如缎披散肩头,耳后两小撮头发编了四股小辫,乖巧的垂在胸前。 一袭奶白轻容纱襦裙,广袖如云,好似烟笼雾照,小步行走间,裙角珠光海丝绣的鹤舞九天,若隐若现的闪着金光,自带一股仙气。 可惜了了。 若是脸色在白皙一点,那真真就是仙女下凡了。 芽芽脸上挂着羞涩的笑意,冲丫头们点点头。 隔壁的声音已经歇了。 “走吧,姑姑带您去见咱们老祖宗,她知道你答应做她孙女的事啊,不知道多高兴。” 徐姑姑挽着芽芽胳膊一路往外走,一双九曲十八拐的眼睛却瞥了瞥一侧的丫头。 芽芽看也不看那紧密大门的小木屋,却瞥了一眼那边的竹篮。 “姑姑,我能去拿着我们刚刚采摘的玫瑰花吗?淼儿姐姐还等着给外祖母做鲜花饼。” “可以,当然可以了。” 徐姑姑摆摆手,叫身后的丫头去拿。 “小姐会做鲜花饼吗?” 芽芽嘿嘿笑了两声,“我是村里长大的,哪里会做什么鲜花饼,韭菜大饼倒是会做。” “噗……” 徐姑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姐说话真有意思。” 芽芽继续嘿嘿傻笑,“我们村里人都这样说话,姑姑若是到了我们村里不得笑死?” 徐姑姑大笑不止。 二人说说笑笑的去了,身后的丫鬟走到小木屋门前敲了敲。 “世子,您在吗?” 里面却没有一丝动静。 小丫鬟你看我,我看你,眼里具是疑问,“怎么办?” “还是等姑姑回来吧。” 这种情况谁敢贸贸然进去,不得被世子劈了? 才进观山院的大门,芽芽便看到三老夫人和肖老夫人及肖家两位夫人、小姐站在廊下。 看到徐姑姑只带了她一人进来,肖老夫人和肖大夫人脸色一沉,肖二夫人和肖淼儿却脸色淡淡,肖香儿目露讶异。 各怀鬼胎的几个人。 徐姑姑大老远的就冲三老夫人笑道:“老祖宗,恭喜了,咱们芽芽小姐答应做您的干孙女了,奴婢给您道喜了!” 她的话一出口,肖家人的脸色顿时有些精彩。 尤其肖老夫人脸上挂着笑,眼里却冷冰冰。 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老东西竟然就撬了她的墙角了。 肖家两位夫人脸色也是面上笑的欢,眸子里却阴晴不定,只是因为芽芽这死丫头勾搭上了卫望楚,便有如此际遇,她们的姑娘差在哪里了? 肖淼儿神色有些僵硬起来,做了三老夫人的干孙女等于有了伯爵府这座大靠山,芽芽一个村姑何德何能? 她出身比她好,样貌比她好,身材比她好,才艺比她好——她样样都好,为何却要落得嫁给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的局面? 肖双双明明和芽芽一起去摘玫瑰花,为何只有芽芽一人回来了? 肖香儿已经不是一个羡慕能说明了,她都有些嫉妒了。 “如此可是太好了,来,来,到祖母这里来。” 三老夫人笑容和蔼的冲芽芽摆摆手,芽芽乖巧的走了过去,轻容纱巧若云朵,行走间珠光海丝的暗绣闪着金光,好似破云层而出的金芒。 “哎,这裙子你果然是穿着合适,这毫州顶级的轻容纱终于有见天日的一天了。” 听到轻容纱三个字,懂行的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三老夫人好大的手笔。 “老姐姐,她就是一个小丫头,您这礼物太贵重了。” 肖老夫人一副芽芽嫡亲长辈的样子,客套着。 “不贵重,这裙子压在我箱子底也有些年头了,这还是我没嫁人前,宫里的绣娘给我做的,当时她们为了用着海丝绣鹤舞九天,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谁知道,只过了三个月我就长胖了,穿不上了,这轻容纱金贵,也不能拼接,便只好忍痛压在箱子底了,一压就是六七十年了。” 三老夫人看着芽芽这一身衣裳,回忆起往事,不由有些感慨。 “果然天生就是我的孙女的命,这裙子多少人讨要呢,我都没舍得给,原来是留着给你的。” 肖老夫人皮笑肉不笑的道:“芽芽,还不谢谢三祖母赏赐?” “哎,老妹妹,什么三祖母,我既然收了芽芽做孙女,那就是嫡亲的祖母了。” 三老夫人嗔笑着扫了一眼老妹妹,和蔼的看着芽芽。 芽芽乖巧的福了福,“谢谢祖母赏赐。” 刚刚还是三祖母,现在已经成了祖母了。 怎一个嫉妒了得,肖淼儿尚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肖香儿彻底笑不出来了。 “嗯,这簪子和这轻容纱裙子倒是相配,只是,还是少了点什么?” 三老夫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徐姑姑,你去我房里,把我压箱底的配套的紫罗兰翡翠雕紫藤花的耳环和那只紫罗兰雕花翡翠镯子拿出来,今日给我孙女配齐了。” 徐姑姑笑着应了一声,转头往后院走。 “徐姑姑,请等一等,请问,我们双双哪里去了?” 肖大夫人心里不安,刚刚说双双和芽芽一道掉了水里,这怎么芽芽一个人锦衣玉饰的回来了,她的双双呢? 徐姑姑意味深长笑的看着肖大夫人,“三小姐还没收拾好呢,一会儿收拾好了就来了,烦请夫人等一等。” “嗯嗯,有劳徐姑姑费心了,这俩丫头平日里看着老成稳重的,今日怕是玩疯了,竟然都掉到水里去了,真是失礼了,对不住了。” 肖大夫人说的客气。 徐姑姑福了福,“奴婢先去给咱家小姐拿东西了。“ 三老夫人看了看肖大夫人,“不能这么说!孩子都是好孩子,肯定是丫头们没看好。” 说着,又面带笑容的看了看芽芽,“我这孙女一看就是乖巧懂事的,都是伺候的丫头不好。” 芽芽羞涩的笑,不说话。 怎的没人问她到底是如何掉水里的呢?想必伯爵府的人会审问一旁伺候的丫头,害人的总要付出代价,她等着。 “丫头,过来,现在伺候你的人有几个呀?够不够?祖母在补几个丫头给你好不好?都是徐姑姑训练出来的伶俐人儿,又听话又懂事的。” 老太太话一出,肖家的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芽芽笑道:“谢祖母好意,外祖母家里伺候的人很多,等过阵子,孙女和安柏回了村,可用不着伺候的人了,农家小院,住没地方住的。” 第186章:被糟蹋的少女 徐姑姑捧着两只锦盒走了过来,“老祖宗,您点名要的紫翡翠。” 三老夫人笑吟吟的接过来,先打开了那只小盒,取出来一对紫罗兰翡翠雕花团锦簇紫藤花的耳环。 通透的紫色的翡翠雕成了栩栩如生的紫藤花样子,一只是三朵花配两片叶,一只是五朵花配三片叶,一只小巧,一只夸张。 “来,芽芽,到祖母这来。” 芽芽才坐下,又被唤了起来,脸上挂上一个温婉的笑,乖巧的走了过去。 “看,这一对不对称的耳环也是祖母的心头好,一直在想谁能配得上它们,一直没舍得给人,看了,它们呀就是在等你呢,来带上看看?” “祖母,孙女虽然不懂,也知道这也太贵重了,孙女这样的村姑,真是埋汰了这样的好东西。” “老姐姐,这也太贵重了,她一个丫头,压不住……” 肖老夫人这个嫡亲的长辈出来替芽芽拒绝起来。 “哎,既然是我孙女,什么戴到她身上都不贵重,什么都不如我孙女贵重。” 三老夫人的表情浮夸,言语更浮夸,肖老夫人只好笑着道:“别把她惯坏了。” “孙女,千金之躯,区区一对翡翠耳环,算什么惯坏,老妹妹,你也是家财万贯的人,别这么小气。” 说着,抓着芽芽的耳垂,就把耳环往她耳洞里塞。 芽芽心里有些抗拒,面上却一派乖巧,任由老太太把那对耳环挂在她的耳垂上。 肖二夫人抚掌道:“哎哟,真好看,我们芽芽今日被老夫人这么一打扮,可真是好看极了。” “是呀,是呀,真是人靠衣装,芽芽这么一打扮,真真是千金贵胄了。” 肖大夫人也附和,肖家姐妹垂着头默不作声。 三老夫人笑着又打开了那只大锦盒,拿出了一只紫罗兰翡翠雕花镯子,通体紫色,外圈雕着花开富贵的牡丹花。 咦,怎么这么眼熟? 哈,祝青莲有一只一模一样的镯子! “这镯子呀,是府州一位大师的闭山之作,用一块翡翠原石做了这么两只镯子,这是其中一只,另一只已经早在十几年前就遗失了,虽然不能和你的簪子和耳环凑成一套,也算一个色系,带着玩玩吧。” 芽芽笑着低下头,“谢谢祖母好意,但是镯子,孙女就不要了。” “为何?” 少女轻轻掀起一点袖子,“孙女有了。” 老太太看着那只和田玉银雕花镯子,“这玉镯子成色也不错,只是比起这紫翡翠还是,不一样的。” 老太太在徐姑姑的眼色下,改了说辞。 徐姑姑抿嘴笑道:“老祖宗,这白玉镯子是卫大夫送给咱家小姐的,小姐这是打算一只带着呢。” 芽芽不由脸红了,一直红到耳根。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老糊涂了,行了,这紫翡翠镯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不要便不要罢,姑姑,叫厨房摆饭吧,我看我孙女瘦的很,得好好补一补。” “奴婢已经让厨房准备了,因为炖着花胶甲鱼汤,还再等要一会儿。” 徐姑姑一双九曲十八拐的眼睛冲三老夫人眨呀眨,“老祖宗,咱小姐刚刚掉进水里,吓了一跳,不如奴婢让认带她和两位肖家小姐进去躺一躺,歇一歇?您再和肖家老夫人说说话?咱们再用膳好不好?” 不止三老夫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了她话里有话。 不止芽芽,甚至肖淼儿和肖香儿都想留下来听一听肖双双的“英雄事迹”,可惜她们自然是做不得主的。 三个姑娘被丫头们簇拥着往后院去了。 徐姑姑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又看了看自家老祖宗,轻声把事情说了一遍。 “什么?世子,世子,毁了我家双双?” 肖大夫人一下子瘫在椅子上,心里飞快的衡量着,她费心设计肖淼儿,不是为了什么贺家的亲事,为的是躲开伯爵府那不人不鬼的玩意儿,可如今她的双双和伯爵府世子扯上关系,这可如何是好? 肖老夫人脸色也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老姐姐,您怎么说?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我也送了我最满意的孙女到你府上来,宁肯她守活寡也要为你伯爵府遮掩,可现在世子这样对我孙女……” 老太太说不下去了,眼眶红红的,眼泪渗过皱纹,湿了脸颊。 徐姑姑看了看神色各异的肖家众人,“老夫人,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刚刚咱们说话的功夫,已经叫府上的郎中看过了,我们世子爷被人喂食了纵情的药物,而贵府三小姐的香包虽然浸了水,可尚有残留的药物没有被完全冲走。” “徐姑姑,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老夫人厉声喝问。 三老夫人拍拍老妹妹的手,“你不要着急,我们问清楚了,若是我那孙子的不是,我立刻让他八抬大轿娶了你孙女,你放心,我说话算数!” 说着,看了看隐在肖老夫人身后默不出声的董嬷嬷道:“听闻董嬷嬷会一些医术,不如,就请董嬷嬷给我们世子看看,到底是不是和我们家郎中说的一样?也顺便烦请嬷嬷一起,看一看贵府三小姐的荷包。” 肖大夫人脸色黄了又白,她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肖二夫人,心头猛跳。 难道? “老夫人,能不能先让我见一见我女儿?” 肖大夫人脸上已然恢复了镇静。 三老夫人转头看着徐姑姑,后者道:“已经安排在隔壁院子休息了,夫人可以去看。” 老太太点点头,“走吧,一起去看看。”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隔壁望湖楼。 肖双双被丫鬟们套上一身柳绿的衣裳,用一顶小轿抬到了这里来,安置在东厢房。 她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床顶,一动也不动,眼泪如溪水汩汩而下,没在乌黑的头发里。 听到响声,看到人影,依旧动也不动。 “双双?” 肖大夫人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呢喃着叫着女儿的名字扑了过去。 还未碰到人,肖双双却如弹簧一般从床上弹了起来,扑到床脚,瑟缩的看着她。 “不要,不要!” 沙哑的嗓音,让在场的人面色不由变了一变。 肖老夫人也走了过来,神色复杂的看着床上的小人,“双双?” 肖大夫人用手撑着床边,将女儿护在里面,也挡住了女儿看别人的视线,轻轻挪动身子靠近了她一点,尽量放轻了声音,柔柔的叫:“双双,是我,我是娘,双双,我是娘。” 肖双双看了看她,忽然嘴巴一咧,哭了出来,“娘,娘——” 第187章:又是媚儿娇 三老夫人让徐姑姑带着去了隔壁厢房看孙子去了,肖大夫人抱着哭的累到睡着的女儿,默默摸着眼泪。 肖老夫人回头看了看董嬷嬷,后者立刻躬身走了过去。 “大夫人,让老奴给三小姐把把脉吧?” 肖大夫人将肖双双的胳膊从被子里抽出来,微微掀开衣袖,顿时露出一截粉白的小臂,上面布满了斑驳的青紫淤痕,满是被糟蹋的痕迹。 妇人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来。 “哭什么哭?” 肖老夫人一声轻喝,将妇人的哭声硬生生压了回去。 “让董嬷嬷看看,若是双双是无辜的,伯爵府定然会给你一个答复,你哭有什么用。” 老太太在这短短的时间,心思活动了不少。 还好是被伯爵府世子糟蹋了,正妻是不用肖想了,伯爵府早就和京城户部员外郎过了明路,从五品的员外郎家,算是低嫁女了。 也只能是做个妾室。 只是姐姐肖淼儿要嫁给伯爵府三少爷做嫡妻,妹妹肖双双嫁给世子二少爷做妾室,这传出去不好听。 毁谁的婚? 肖淼儿半身疤痕,不嫁给不人不鬼的三少爷,还能嫁给谁? 肖双双被世子破了身子,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 董嬷嬷细细了摸了摸肖双双的脉象,“三小姐受了不小的惊吓,其他的,都正常。” “有没有用药?” 肖老夫人老眼囧囧。 董嬷嬷摇摇头,“没有。” “哪里需要用什么药,双双力气小,还不是任他摆布?” 肖大夫人哭咧咧的道。 “双双不是和芽芽一道的吗?怎么芽芽没事?就双双有事?伯爵府是不是看人下菜碟?” “闭嘴!” 肖老夫人喝道。 “当当当。”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一小丫鬟怯生生的走了进来,“肖老夫人,我们老夫人请您和董嬷嬷过去一趟。” “好,就来。” 在董嬷嬷的搀扶下,肖老夫人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向西厢房走去。 一进门,就看到刚刚还活蹦乱跳的世子爷脸色惨白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好似被抽干了精气神。 “老妹妹,你来。” 三老夫人指了指八仙桌对面的太师椅,“坐,嬷嬷也坐。” “不敢,奴婢站着就好。” 董嬷嬷站到肖老夫人身后,轻声道。 “老妹妹,你看看,这两样东西。” 三老夫人指着八仙桌上的两样东西,一样是肖双双今日戴在身上的荷包,一样是一朵有些发蔫的牡丹。 肖老夫人心念一动,轻轻拿过那个荷包,细细闻了了闻,只觉得浓郁的香气下面有一股不明的靡靡之气。 她脸色一沉,递给董嬷嬷。 三老夫人又拿起卓上那朵牡丹递给她,“你在看看这个。” 肖老夫人接过牡丹,轻轻拨开花瓣,露出里面带着水珠的花心,并未看出什么不同。 三老夫人淡淡一笑,看了看董嬷嬷,“不如妹妹请董嬷嬷看看?” 董嬷嬷颔首接过牡丹,放在鼻下轻轻一闻,脸色不由微变。 “怎么?” 肖老夫人见一向淡定的董嬷嬷都变了脸色,顿时心里一惊。 “老夫人,奴婢浅薄,并不能确定,只是觉得这牡丹花蕊上面似乎被人加了一些失传已久的东西。” “失传已久?” 肖老夫人一脸蒙圈。 三老夫人点点头,“老妹妹可听过乌家堡?” 肖老夫人心下一沉。 乌家堡是先承德太子的门下,与她的女儿肖梦儿渊源破深,她怎么会没听过? 声音不由带上了三分不易察觉的抖,“媚儿娇?” 董嬷嬷嘴角轻勾,“奴婢也是这样想,只是,毕竟乌家堡灭门已久,这药也早就失传,奴婢也未曾见过真的,并不能十分确信。” 三老夫人指了指那边几乎掏空了自己的世子,“董嬷嬷见识多广,老身佩服,麻烦你给我们世子把把脉,看看他中的是不是这乌家堡的独门秘药?” “老夫人谬赞,奴婢愧不敢当。” 董嬷嬷站着不动,一脸的歉疚。 刚刚徐姑姑说,郎中猜想是荷包里的纵情药的祸,可三老夫人一来,便立刻抓住了关键,可见她医术精湛,她叫董嬷嬷去把脉,也不过是为了给肖家一个交待。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董嬷嬷还上赶着去给世子把脉,是不相信她三老夫人吗? 肖老夫人面色沉沉,看着老姐姐,“姐姐,有何高见?” 三老夫人苦笑着摇摇头,“我哪里有什么高见?这人下手颇狠,给我孙儿用的药量极大,若不是徐姑姑听着里面的声音不对劲,强行破门进去,我孙儿怕是要精尽而亡了。” 这严重? 肖老夫人后背不由起了一阵冷汗,若是伯爵府世子死在肖双双的身上,那肖家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能被伯爵府给灭了。 看她害怕,三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刚刚给我孙儿灌了一碗降温药,我孙儿醒了一瞬,勉强回答了我几个问题。” “这花是哪里来的?” 肖老夫人急急问道。 “是你家二小姐淼儿给他的。” 什么? 肖老夫人脸色更沉。“怎么会?淼儿为何会给世子牡丹花?” 三老夫人摇摇头,“我孙儿精神状态极差,没有细问,一会,我们倒可以问问淼儿。” 顿了顿,老太太又道:“我问孙儿,可知道他刚刚与谁亲近了?他知道是双双,并表示愿意娶她。” 娶肖双双? 叹了一口气,“老妹妹,你也知道,我孙儿已经和户部员外郎孙大人家的千金过了明路,明媒正娶,老姐姐是给不了你这孙女了,你看?” 肖老夫人眉头微皱,“姐姐,咱就不查了?您就不想知道是谁来陷害咱们两家?” “查!” 三老夫人眼睛一瞪,“当然要查!敢对我孙儿下这样的毒手,就算我肯善罢甘休,我们爵爷也不肯。” 肖老夫人被她眼里的狠厉唬的顿时一愣。 真的拼起狠来,十个肖家也敌不过一个伯爵府。 老太太话头一转,同情的看着老妹妹,“只是,双双毕竟是姑娘家,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如何嫁人?所幸世子喜欢她,虽说是被有心人给陷害了,可世子身份高贵,就算是做个贵妾也不算辱没了她,只是到底也是有些委屈了。” 沉吟了半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老姐姐,我也很为难,我这孙女也是和贺经历家通了气的,是要嫁给贺家二少爷做嫡妻的。” 第188章:不是真牡丹 三老夫人面色不由一沉。 若不是看在卫望楚的面子上,她断断不会和肖老夫人多废话,不管是谁设计的谁,目的是什么,这件事一发生,男子一提裤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吃亏的到底是姑娘家。 肖老夫人看着老姐姐面色变的不愉,轻轻一笑,“老姐姐,妹妹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只是我这边刚同意我家淼儿嫁给您伯爵府的三少爷,我家双双就被设计和贵府世子发生这样的事。” 老太太略略沉吟了一会儿,又继续道:“妹妹总觉得这事是针对伯爵府来的,姐姐您想一想,这若是正常人家,妹妹既然已经嫁给哥哥做妾室,姐姐还怎么再嫁给弟弟做嫡妻?都是一个的女儿,都是一家的兄弟,这说出去太难听了。” 三老夫人看肖老夫人的眼神微冷,“妹妹的意思,是想毁了淼儿好和我家三儿的亲事?” 让一个模样标志、教养良好的少女嫁给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的确是为难她了,可是,伯爵府的三少爷既然活着,就要娶妻生子,若是三儿但凡有个人样,她也不必如此求嫁一家商户了。 再说,她既然敢开口,就得保证肖家不敢拒绝。 “自然不是。” 肖老夫人摆摆手,“妹妹既然答应了姐姐,岂有反悔的道理?伯爵府的三少爷是姐姐的心病,我能帮姐姐解决个心病,那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 三老夫人面色稍缓。 “姐姐我只是觉得世子和双双这事来的蹊跷,我们且观察一下后效,抓一抓幕后之人,理顺了,再说他们两个的亲事也不迟。” 两个老太太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轻轻一笑。 “走吧,去见见我孙女淼儿吧。” 肖淼儿被叫到了花厅。 观山院的花厅窗外有一从极其浓密的不知名的灌木,将那窗户遮了一多半,正是从里面看不见外面,从外面看不见里面。 肖淼儿路过那从灌木的时候,不由脚步慢了几分。 只是,灌木后面的花厅却一丝动静也没有,她不着痕迹的握紧了手里的帕子,脸上挂着端庄又娴雅的微笑,绕过灌木,转身走向花厅。 才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一深衣曲裾的丫头俏生生的站在一边,“二小姐,快请进,老夫人等着呢。” 少女冲她微微颔首,袅袅的走了进去,看着主座上的两位老夫人,轻轻福了福,“见过祖母,见过三祖母。” 肖老夫人看见姿态优良的孙女,看着她脸上娴静的微笑,心里一时有股子怒气,聪明如肖淼儿,怎么会被人利用呢? 她将桌子上的牡丹花往地上一扔。 “你看看,眼熟吗?” 肖淼儿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柔柔的笑着上前一步,捡起来那只蔫巴的牡丹花。 “这朵,乳白色的花瓣上有几条粉色的线条,看起来有点像我刚刚送给世子爷的那朵。” 三老夫人锐利的眼神在她身上来回扫了几圈,继而审视的盯着她的眼睛,“哦?为何要送给世子爷?” 肖淼儿的杏眼里露出一抹惊慌,她垂下头,耳根升起一抹可疑的红晕。 “孙女听丫鬟说双双和芽芽双双落水了,孙女很担心,想过去看看情况,奈何腿受了些伤,走不动,正巧世子爷经过,答应替我去看看,并说会让人给我带个消息,我,我身边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只有这半框刚刚采摘的牡丹,便借花献佛,选了一只最好看的送给了世子爷。” 听起来也没什么毛病,也符合世子一贯的德行。 他自小便爱在言语上撩拨人,被他撩过的丫头无数,看到肖淼儿生的好看,趁机撩一撩,卖个好,倒也似乎正常。 “当时,你身边可还有其他的人?” 三老夫人的眼神淡淡的,追问道。 肖淼儿轻声回道:“有的,是贵府的一个粉衣丫鬟,具体是叫什么名字,孙女也不知道。” 三老夫人审视、怀疑的目光让肖老夫人心里有些不舒服,既然知道这花蕊里被人添加了乌家堡的独门秘药,那她的肖淼儿便一定是无辜的,这样像审犯人一样的审问,是何意思? 遂,柔声道:“淼儿,不要怕,你想一想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当时?” 肖淼儿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肖老夫人,“祖母这么一说,孙女倒是想起来了,说起来这朵牡丹花还是那丫鬟帮孙女摘的呢。” “哦?怎么说?” 两位老太太对视一眼,肖老夫人轻声问道。 肖淼儿指着那朵牡丹乳白花瓣上的粉色丝条,道:“当时那丫鬟摘了这朵花,问孙女好不好看,她说这园子里的牡丹不是红色就是粉色,这朵通体乳白色,花瓣上还带着丝丝粉色的倒是少见。” 少女看着那多牡丹,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 “孙女也觉得很特别,而且,孙女看博文杂记看到过,说有一种茶花,也是这样,通体乳白色,但是在花瓣上却有一道一道的粉色、红色的痕迹,就像被人抓过的美人肌肤一样,所以这花又叫美人爪,也叫猫儿爪。” 肖老夫人苦笑的摇头,“我的傻孩子,你不觉得这朵牡丹和别的牡丹不一样?” 肖淼儿不解的看着自家祖母,“孙女是觉得有些不一样,可正是这不一样这朵花才显得有些特别呀,一般的牡丹花瓣薄而无力,这朵花瓣肉厚显得格外的莹润。” “你就没想过这朵不是真正的牡丹?” 肖老夫人看着自家是男女那傻样,怪不得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只好耐着性子提醒。 “不是真正的牡丹?” 肖淼儿脸上的不解更浓,“怎么会?这是从伯爵府的牡丹园里摘的呀,孙女亲眼看着那丫鬟从牡丹花秧上剪下来的。” 她说的非常笃定,显然是真的看到了。 肖老夫人想说障眼法,却被三老夫人打断了。 “你可还记得那丫鬟的模样?” 肖淼儿点点头,“记得。” 猛地,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疑惑,似乎有些犹豫和不确信的加了一句,“刚刚说起那丫鬟,我还清楚的记得她的模样,真的去回忆她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模糊,这是怎么回事?” 少女脸上的疑惑慢慢变成震惊。 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主座上的两位老夫人,“毫不谦虚的说,从进门到现在见过的每一个丫鬟,孙女都能说上来,而且记得是在哪里见过她们的,可为何那粉衣丫鬟的模样越想越模糊是怎么回事?” 第189章:认人 “这位姐姐是一进门的时候见过的,她站在左边数第三位。” 肖淼儿开始认人,伯爵府别院把所有的在册丫鬟都召集了过来,不管粉衣还是橘衣,一排十人,齐齐整整的站了八九排。 “这位姐姐是在观山院见过的,当时看她在耳房门口忙活。” “这位姐姐是在正厅里见过的,她站在东墙边上,在我家大伯的斜后方。” ……不得不说,肖淼儿的脑子极其好使,她一个丫鬟一个丫鬟的看过去,但凡出现过的,她都一一记住了。 只是八九十个人一一看遍了,就是没找到那位所谓的粉衣丫鬟。 少女有些手足无措,她好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她摘了一朵不是牡丹的“牡丹”花送给了世子,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吧? “没有?” 少女忐忑的摇摇头,“没,算是没有吧,孙女记得清楚是粉色衣裳,可她的脸……孙女却有些记不清楚了。” 迎上三老夫人锐利的审视目光,肖淼儿又加了一句,“哦对了,世子也见过她的,当时世子还问她话了的。” 这意思很明确,你们别只逮着我问呀,世子和她是熟人。 “行吧,既然是我伯爵府的丫鬟,就总有找到的时候。” 三老夫人挥挥手,“也不早了,摆饭吧。” 本来,男宾的午饭摆在正厅大厅,女眷则摆在偏厅,可世子中药昏迷,自然做不得陪,边索性将男女都混在一起了。 肖淼儿挨着肖二夫人坐了,芽芽则被安排到了三老夫人身边。 “都是自家亲戚,没有什么外人,也就不分男女了,就当你们这群小辈陪我老婆子吃餐饭了。” 三老夫人这么说,众人自然都说好。 “能陪老夫人吃饭,是我等的荣幸。只是怎么不见世子?我们要等一等世子吗?” 肖二爷一边客气着,一边暗暗观察着在场众人的表情。 “世子临时有急事,匆匆去了,也没来得及和各位打声招呼,老身在这里敬大家一杯,权当替他个诸位赔个不是。” “不敢不敢,世子事忙,这都是可以理解的,还是晚辈敬您一杯吧。” 肖二爷一说,众人皆齐齐举起杯子。 “老夫人,我干了,您随意。” 一杯下肚,众人脸上皆有些热辣辣的。 好一杯烈酒。 三老夫人笑着道:“这酒浓郁,是有名的折汉子,大家慢点喝。” “真是好酒!” 肖大爷忍不住感叹道。 “大爷喜欢,一会回去的时候,老身让认给你装上几坛。” “如此就先谢谢老夫人了。” “没甚吗好谢的,都是实在亲戚。” 三老夫人转头看着芽芽,脸上的笑意渐渐扩大,最后开了花,好似刚刚那龌龊事不曾发生过一般。 “今日是个好日子,收了芽芽这么一个乖巧可人的乖孙女,今日这宴是小宴,过几日,我们摆桌大的,叫这镇子上的贵人门都来认认我这乖孙女。” 肖老夫人也笑,“能得姐姐您的青睐,是我这外宿女的福气,咱们算是亲上加亲了。” 这边长辈们在互相客套,芽芽低头轻笑,不做声。 那边,肖香儿却忽然隔着肖淼儿问向肖二夫人,“娘,大伯母和双双姐姐呢?她们怎么不来吃饭?” 三老夫人闻声转头看向她,淡淡一笑,“你双双姐姐刚刚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吓到了,如今你大伯母在里屋陪她呢。” “哦,原来是这样。” 肖香儿忽然歪头看着芽芽,“芽芽表姐,你不也掉水里了?” 芽芽抬起头,呲牙一笑,“我皮糙肉厚的,又胆子大,不要紧。” 说着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广袖下滑,露出一截葱白似的小臂,和她黑黝黝的手成了鲜明的对比。 肖香儿抿嘴一笑,已有所指的道:“表姐,你真有意思。” 三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锐利的眼神扫向肖香儿,“怎么,四小姐?我孙女怎么有意思了?” 肖香儿一愣,一双杏眼里露出丝丝不安。 “没,没,芽芽表姐一向说话都,都是极有意思的。” 三老夫人笑了笑,没再看她,转头拉起芽芽的手,轻轻翻起一小截衣袖,瞄了一眼。 笑意渐浓,拍了拍芽芽的手,“我孙女的一双小手虽然晒的有点颜色,可我孙女的胳膊白的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是个白面美人。” 芽芽嘿嘿一笑,“整日在地里干活,晒黑了也是正常的。” 老太太嗔笑的看了她一眼,“我孙女不是个故作娇滴滴的大小姐,好,朴实、质朴,祖母喜欢。” 说着似有意似无意的瞥了一眼肖香儿姐妹。 顿时,她二人的脸色微微一僵。 三老夫人满意一笑,看着芽芽,“乖孙,在坐的各位都是你的嫡亲、至亲,你这样露出一截胳膊也不算什么出格,但是,若是有外人在,万不可做这样的动作,知道吗?这是姑娘家的教养。” 芽芽点点头,“谢祖母教诲。” 这一下,肖老夫人脸色也微微有些挂不住了。 “村里长大的,图的就是自由洒脱,我也是稀罕她身上那股子质朴劲儿,也没过多束缚她。不过,姐姐说的对,有些礼数还是要教一教的。” 一餐饭,每个人都吃的不安生,各有鬼胎。 “芽芽,等下你回到肖府,能见到卫大夫吗?” 三老夫人看着芽芽,笑吟吟的问道。 芽芽脸颊露出一丝红晕,却依旧大大方方的点点头,“能的,祖母找他有事?” 老太太拍拍胸口,“祖母心口忽然有些不舒服,想再找他看看。” “行的,没问题,我叫他一会再过来一下。” 芽芽一口答应下来,好似说的不是难请的卫望楚,反而是她家什么丫鬟仆人。 果然关系是不一般。 三老夫人笑着点头,“如此,祖母就要托芽芽的福咯。” 回程的时候,芽芽依旧没有见到肖大夫人和肖双双,说是提前进到马车里了。 少女弯着眼睛笑着和三老夫人告别,上了肖老夫人的第一辆马车。 路上,肖老夫人看着芽芽手腕上的那只桌子,老眼微眯,问道:“芽芽,你手上这玉镯子,外祖母倒是头一次见。” 芽芽故作羞涩的一低头,“这个,是卫大夫自己做的,我也戴了也没几天。” “卫大夫做的?” 老太太眼光一闪,“看不出卫大夫会会做这个。” 芽芽淡笑不语。 第190章:董嬷嬷真身 马车一路驶进肖家,直到了松柏院门口。 肖老夫人下了车,“淼儿,你下来,我有话问你。” 说着,又看了看董嬷嬷,“嬷嬷,你送芽芽回去。” 芽芽这才发现,另外的两辆马车不见了,想来去了大房、二房各自的院子。 第一次坐着马车从松柏院到春晓院。 董嬷嬷轻笑着,“恭喜表小姐找到了大靠山。” 这话说的暧昧,也不知道是说伯爵府还是卫望楚。 芽芽看了看她,“嬷嬷,可知道肖双双发生了什么事?” “表小姐和三小姐一道在玫瑰园待了那么久的时间,不是比老奴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董嬷嬷似笑非笑。 芽芽也笑,“看嬷嬷说的,三表姐在屋里,我被关在门外,我怎么会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 少女神秘一笑,“不过,嬷嬷,卫大夫离开的时候,说看到嬷嬷往牡丹园方向去了。” “表小姐已经见过卫大夫了?” 董嬷嬷想了想,“难道卫大夫名义上说是走了,其实又偷偷回了伯爵府?” 芽芽不由一滞,继而低头笑了。 “能在戒备森严的伯爵府别院进出自如,看不出卫大夫的功夫也是这般厉害,怪不得表少爷也在跟着他学武功呢。” 芽芽还要说什么,马车的车帘忽然被撩开,卫望楚施施然跨了进来。 “卫大夫?” 车厢里的两个人都是一惊。 这货一直在? “脚疼,走不动了,希望小姐的马车能载我一程。” 郎中大剌剌的在芽芽身边坐下,淡淡的看着董嬷嬷。 “乌家堡的娇儿媚,董嬷嬷好大的手笔。” 董嬷嬷笑了笑,“卫大夫何以确认是老奴的手笔?老奴从未见过传说中的娇儿媚。” 卫望楚伸出一只大手,隔着远远的距离在董嬷嬷头上虚虚的比量了一下。 “头骨。” “嗯?不知卫大夫是何意思?” 郎中轻声道:“嬷嬷知道我的医术是如何学的?” 董嬷嬷不言语,芽芽歪头看着他。 “我的医术第一课便是解剖人体,从头骨开始,解剖的多了,不用解剖,甚至不用摸,我就可以知道这人的头骨是什么样的。” 郎中说的话很轻巧,芽芽却心头微微一紧,四岁的孩子,第一次解剖头骨,那是什么样的心境? “人好似长的都差不多,其实头骨却都不一样的,比如嬷嬷你,年轻的时候受过伤,左侧太阳穴斜上方便留了一处小小的凹陷,如玉米粒大小的一块,这使你这些年常常受头风困扰,是吗?” 董嬷嬷由衷佩服的看着眼前的青年郎中。 “卫大夫说的不错。” “嬷嬷的障眼法不错,摄魂术更是厉害。” 董嬷嬷不再说话,只看着卫望楚笑,心底却有什么在一丝一丝裂开。 “老奴的障眼法也就只能骗骗一般人,在卫大夫面前不敢卖弄,至于摄魂术。” 老嬷嬷忽然转头看向一侧歪头静听的芽芽,“在表小姐面前,恐无人能出其左右。” 什么? 芽芽一脸懵逼,她什么似乎学会摄魂术了,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卫望楚低头轻笑。 “嬷嬷,卫某曾听师傅说过,乌家堡的大小姐身边有两位得力手下,号称东婆西姐,当年西姐被抓,下场自不用言说,可那东婆却凭着一身的毒术和摄魂术,逃之夭夭。” 芽芽如听天书一般。 乌家堡是什么地方?什么大小姐、东婆西姐? 董嬷嬷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东婆在逃亡过程中,身上的毒药撒完了,摄魂术也耗尽了内力,不得不与十三皇子的人拼武力,被一箭射中头部,差一寸便射中太阳穴。” 射中头部,就算不是太阳穴也非死即伤吧? 芽芽不由看向董嬷嬷的左侧太阳穴,在头发的遮掩下什么都看不出来,倒是不知道卫望楚是呵呵看出来的。 卫望楚淡淡的继续道:“幸好,那支箭是支无头箭,自然无法穿头而过,却将东婆的头骨伤了一块。” 董嬷嬷已经不会笑了。 “卫大夫好本事,竟将老婆子的底细查的一清二楚。” 已经不再自称老奴,董嬷嬷身上的气质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完全不似之前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圆滑嬷嬷,此刻的她眉目未变,气韵却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芽芽觉得很是诡异,却又说不上到底哪里诡异。 “东婆婆,好久不见。” 卫望楚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东婆微微讶异的看着他,“咱们以前见过?” 男人点点头,“我也是这几日才想起来,那时候卫某三四岁的年纪,曾随师傅与东婆婆有过一面之缘。” 东婆脸上依旧一片疑惑,她没有丝毫印象。 卫望楚只当她装傻,“当时,我师傅说你欠他一个人情,你可记得?” 东婆的眼神微微露出一丝了然,又有一丝不确信。 她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卫望楚,好似要透过他看到当年那个小屁孩的影子。 忽然,她笑了。 “原来,原来,哈哈,怪不得。” 没头没脑的几个字。 卫望楚静静的看着她,“嬷嬷现在在做的事情,卫某不会干涉,甚至卫某可以出手相帮。” 既然她要做的事情和芽芽要的不谋而合,卫望楚自然不会阻拦。 东婆忽然敛了身上的锋芒,又再度变成那个厚道圆滑的董嬷嬷。 “不知卫大夫所求是什么?”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我师傅是谁?” 卫望楚紧紧盯着她,“我师傅的真实身份是谁?” 董嬷嬷却扑哧笑了出来,“卫大夫,你自己的师傅你却问老婆子是谁?老婆子不过和他有过几面之缘,怎会知道?” 撒谎,刚刚她那复杂的神情摆明她认识卫望楚的师傅。 卫望楚看着她的笑,也笑了,“不愿意说,就算了。” 转头看着少女,“我们走吧,芽芽。” 芽芽乖巧的点头,回身拉开了车帘,见车夫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坐在车辕上动也不动。 “表小姐,老奴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芽芽回头,不解的看着她。 “您可以睁开眼睛吗?” 董嬷嬷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激动。 少女和卫望楚对望一眼,猛地将眼睛睁大。 深入幽潭的瞳仁波光闪烁,好似刮起了什么旋风。 董嬷嬷躲闪般的垂下眸子,“敢问表小姐,可听说过乌家堡?” 第191章:生而知之 芽芽勾唇一笑,眼里光华肆意,嘴角媚意横生。 “卫大夫师傅是谁?” 你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董嬷嬷的呼吸顿时一滞,现世报来的太快。 她苦笑摇摇头,“老奴的确不知,无法相告。” 少女继续眯起眼睛,“我也是,如果你想起什么来,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们。” 说着,少女当头从马车里跳了下去,卫望楚紧跟其后,临下车,衣袖冲马车夫不经意间一扫,马车夫一个机灵坐直了。 “我给表小姐赶车竟然睡着了?幸亏没出事。” 在马车夫的嘟囔声中,芽芽和卫望楚打开春晓院的大门走了进去。 “姐,师傅,你们回来了?” 安柏听到声音已经迎了出来,一起飞奔过来的还有巨隼小米和小狸,小少年一扫刚刚一脸焦虑的样子,满眼都是放松。 芽芽有一肚子话想问卫望楚,只是安柏在,也不好问太过暴力血腥的,便只好暂时憋在了心里。 卫望楚考了安柏几个医理问题,又拎着他去院子里扎马步,自己却晃悠悠的到了廊下,挨着芽芽坐好。 “唉,卫大夫,伯爵府的三老夫人还想让你再去给她看看,你还去吗?” 卫望楚拍了拍她的头顶,“你刚刚那么爽快的就替我答应下来了,我怎么能不去?” 芽芽顿时有些尴尬,“我哪有?” 她在观山院正厅说的话,怎么卫望楚立刻就知道了?只能耍赖。 男人宠溺的笑,“是谁说,没问题,她叫我一会就过去的?” 呵,原话都出来了,这是在伯爵府安了眼线? 少女哼了一声,“那你是要现在去?” “不去。” 芽芽斜睨着他,“不去?” 男人捏了捏她的脸,“我刚刚已经去过了,未婚妻发话,我怎敢不去?” 呸,芽芽的脸颊微红,谁是他未婚妻。 “你还不知道吗?你祖母已经着令你娘答应了我的求亲,等你回家,我的聘礼都摆在你家院子里了。” 男人神色很是自得,少女却白了他一眼,“这事可没准呢,我娘可未必听我外祖母的。” 卫望楚笑了笑,“别的事不好说,这件事,正和你娘的心意。” 芽芽低下头,不说话。 等她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卫望楚,那时候只怕他跑的比谁都快,那时候她大概要丢人丢大了。 无所谓,丢人怕什么。 “你刚去伯爵府给谁看病?” “世子。” 芽芽抬头看着他,“他可有事?” 说着,下意识的摸着手上的镯子。 卫望楚道:“暂时无碍,只是这毒和乌家堡的独门秘药一冲,死亡时间要提前。” “会提前到什么时候?” 卫望楚笑了笑,“今日,三老夫人同我商议,她收你做干孙女大宴宾客的日子,我想了想,不能让世子的死冲了你的霉头,便自作主张把他的死亡时间提到了今晚。” 今晚? 芽芽抿嘴一笑,“今天他死了,我还认什么干亲戚?三老夫人想必也没这心情了。” “你猜,我让他怎么死法?” 男人邀宠似的看着少女。 精尽而亡。 少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几个字。 对于伯爵府世子这样用下半身思考问题,用下半身左右逢源的人,这样的死法才符合他的身份,才解她的心头之恨。 只是她一个少女,却不能宣之于口的。 卫望楚笑了笑,“没错,正是你想的。” 什么?这货会读心吗? 芽芽侧目看他,他却微微一笑。 “你知道为何董嬷嬷觉得你会摄魂术吗?” 芽芽还想问他呢,董嬷嬷那个怀疑简直不可理解。 “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什么摄魂术。” 两辈子都没听过。 男人笑,用眼神一笔一划的描画着她的眼睛。 杏眼滚圆,睫毛微翘,瞳孔如黑色的磁石,不但看不到底,还会被紧紧的吸住。 “你的眼睛,能照出人心底最深层的秘密。” “什么?你在说笑吗?” 她的眼睛要有这功能,直接看谁谁死,她哪里还要这么复杂的去报仇。 卫望楚摇摇头,“你想想看,自从你大病之后,看过你眼睛的都有几人?” 男人伸出一个手指,“张山,算一个,他心底清明,没有杂念,是不是?” 没错,张山虽然有一瞬间的震惊,但转瞬就清明了。 男人伸出两个手指,“周凤翎算一个,她心底想的不过是那几个男人,所以她惧怕你出**夺,和祝青莲对你连出下作招数,是不是?” 那日在九必居,周凤翎的神色看起来极其古怪。 男人伸出三个手指,“董嬷嬷算一个,她的摄魂术独步天下,但她却迷失在你的眼睛里,甚至从此不敢再直视你的眼睛,是不是?” 董嬷嬷第一个看到芽芽的瞳孔,瞬间便失神了,当时芽芽还奇怪不已。 “那你呢?你是见到我的眼睛最多的人,你怎么不被摄魂?” 这也是卫望楚也想不通的地方。 说他心无杂念,他自己都不信。 “可能,因为,我爱你。” 噗…… 芽芽不敢置信的歪头看着他,这货说什么? 男人轻笑出声,“呵呵呵,我爱你,很难接受吗?” 少女哼了一声,“花言巧语,我爹爹从来不对我娘说爱不爱的。” “我又不是你爹爹,你也不是你娘。” 卫望楚说的理所当然,芽芽听的却有些不是滋味。 “我也一直在琢磨为何我对你的眼睛免疫,除了因为我爱你,我想不出别的原因,或许,是因为你爱我?” 噗…… 芽芽眼珠子震惊的都要瞪出来了。 她爱他? 不至于吧。 “你的意思是我真的会摄魂术?为什么我不知道?” 卫望楚笑看着她,“你可以不用任何途径就可以知道那么多的消息,会摄魂术很奇怪吗?” 芽芽撇嘴,“不可能,我从没听过摄魂术。” 男人静静的看着她,“你可听过生而知之的先贤?” “生而知之?是什么意思?” 芽芽心头一跳,她的确不能算生而知之,她只是病了一场,多了很多年痛苦的记忆。 “传闻,了闻大师便是这种生而知之的人。” “所以,他预言了地龙翻身?” 芽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天哪,传闻中了不起的了闻大师竟然是靠着记忆出卖预言、还当上了一国国师的重生之人? 第192章:好辣 夜深人静,芽芽却如同煎饼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失眠了。 以往爱做恶梦的时候,她也不曾这样难以入眠——那时候,她倒是想不要睡呢,奈何她太好睡,一睡就进入恶梦,半宿都转不出来,等她挣扎着从噩梦里出来,往往已经倒了下半夜,她痛苦难忍,睁眼到天明。 这一开始就失眠倒是少见。 “呵呵呵……” 窗外忽然传来男人的一声轻笑。 芽芽哼了一声,翻身朝里。 “开门。” 男人说着,却敲了敲窗户。 “干什么?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还不让我睡觉?” 芽芽没好气的怼了他一句。 “你睡的着?” 男人的声音透着一股笑意,嘲笑! 少女哼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 卫望楚靠在墙上,闷声笑道,“我来了都大半个时辰了,听你翻了三千次身,再翻,你屁股都要磨破了。” “你,你**才磨破了!” 芽芽俏脸微红,屁股两个字说的极不真切,呼噜一声就过了。 “你不开,我自己进了?” 男人如是说。 芽芽猛地转头,仔细看了看门窗,都栓的结实着呢。 “你进吧,我们先说好,不可以弄坏了我的门窗,要不然我多不安全呢。” 卫望楚嗯了一声,没了动静。 芽芽起身胡乱套了一件衣裳,仔细的、防备的看着门窗。 没有任何动静。 还以为他有什么本事能把门窗开开呢。 “咔嚓咔嚓!” 房顶上忽然传来声响。 这货在掀开瓦? 这是要从房顶开个洞? 那这房子以后如何住人? 少女猛地打开门,就要冲出去。 才开了一道门缝,一道黑色的身影猛地挤了进来,将少女拢了个满怀。 “你!” 芽芽仰头看他,脸上神色有震惊、有恍然、有羞恼、有气愤。 男人揽着她的腰,笑道,“不是我干的,是小米看到房顶上有只老鼠,它可是天生的捕鼠高手。” 竟然要小米和他搭配和! “臭小米,看我以后还给不给它吃药虫。” 男人点头,“好,以后都不给它吃。” 少女猛地推了男人一把,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大半夜的跑到姑娘家的闺房里,你干嘛?我看,这种事情你是不是经常做?” 卫望楚缓步走到桌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闻言抬起头来。 “天地良心,我只进过你的闺房。” 不可能,他给那些闺秀看病不进人家房间的? “你给我大舅母看病都进的她闺房不是?” 男人哑然失笑,“她是妇人,看病自然不需要避讳。” 顿了顿,男人眼珠子一转,斜睨着她,“你在套我话,还是在吃醋?” 哼。 少女也在桌子前做了,男人自觉地给她倒了一杯茶。 “还以为你多厉害,第一次杀人竟然和没事人一样的,结果,晚上竟然吓的睡不着了。” 芽芽差点呛到,不满的瞪着他,“谁吓的睡不着了?我只是有点烦躁,不知道他到底死绝了没有,所以有点心烦。” 男人笑了笑,“死绝了,我刚刚去看过了,精尽而亡。” 少女的心跳猛地跳了起来,快到她有点眩晕,手脚有些发软。 如果大梦也算一生,那她两世为人,从来都是人负她,她还未曾负过别人,更何况杀人。 她下意识的摸着手上那只白玉镯子。 “怎么,他不是被我镯子上的毒药毒死的?我这里的毒药可不是这种死法。” 卫望楚道:“死因自然是你这毒药,只是我做了点手脚,让伯爵府的三老夫人以为死因是乌家堡的娇儿媚。” “哦,这样。” 少女手微微有些颤抖,她放下茶杯将手收进衣袖。 男人拉过她的手,用温热干燥的大手将她的手连同衣袖一起包裹起来。 “你可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少女摇头,他继续道:“六岁。” 六岁便第一次杀人了? 芽芽不由有些同情他,“是什么人?是你的仇人?” 男人摇头,“不知道,师傅说是追杀我的人,我后来想了想觉得说不通,怎么会派一个蹩脚的杀手来杀我?更何况,我身边那时候已经有了不少暗卫,他们竟然一个都没有出现,只让我一人对付他。” “你师傅也在?” 男人点头,“师傅去买酒,呵呵,就是那么巧,他一走,那杀手就来了,我用的便是安柏手腕的银针,几经周旋,终于击中他的命门,他当场便死透了。” 芽芽心头微紧。 她当时用镯子里的毛细针扎世子,她是知道他只是晕厥了,半个时辰后就会醒来,活蹦乱跳两天才会忽然暴毙。 若是她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她的针下,她不敢想象。 “你比我厉害多了,我杀了他,用的这只手。” 男人举了举右手,“那晚上,这只手便哆嗦了半宿未停,饭吃不了,觉睡不着。” 芽芽目带怜悯的看着他,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反手握住他的。 男人微微低头,看着那只微凉的小手握在他的大手之上,嘴角一勾笑了。 说起来,他好久好久都忘记用装病这一招了。 原来,说一些小时候的惨事,他的少女也会心软。 卖惨大法好。 “那后来呢?” 男人看着他的姑娘,笑道:“后来,我师傅给我灌了大半桶白酒,直到把我灌醉了,我才睡着的。” “灌醉?你没吐?” 芽芽戏谑的看着他。 “哈哈哈,”男人大笑出声,“被你发现了,吐了,吐的昏天黑地,吐空了,师傅就再灌,最后吐的苦胆都出来了,苦的我立刻醒酒了。” 少女眼睛里的怜悯耿胜,“你师傅这么狠心吗?” 男人未置可否,“原来,那日师傅就是去给我买酒,酒壮怂人胆,喝了酒就不怕了。” 说着,男人从袖子里掏了一小白瓷瓶来。 “给,喝吧。” 芽芽翻了个白眼,手却老实的把那酒接了过来。 打开塞子,一股酒香顿时溢满了全屋。 想也不想,芽芽一仰头,将那瓶酒水尽数灌了下去。 热!辣! 从嘴巴到嗓子,一路向下,一只烧到心里,火辣辣的,却把心底那股压不住的阴凉驱散一空。 六十二度的烧刀子,男人以为女人几口便会醉大了,结果? 少女瞪着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他,“真难喝,好辣,比我爹的酒辣多了。” 第193章:还要杀谁 噩耗在第二天傍晚传来。 肖家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慌。 肖老夫人一瞬间好似老了十几岁。 “你怎么看?” 老太太昏黄的眼眸更浊了几分,她难得露出了丝丝无助的神情。 董嬷嬷摇摇头,“昨日老奴并未给世子把脉,实在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情况,只是那朵美人爪茶花里的药,量的确是大了些,一般人恐怕难以承受。” “我总觉得这件事有些奇怪,三老夫人医术之高明恐怕还在你之上,她当时已经将世子的情况控制住了,怎么会忽然暴毙而亡呢?” 董嬷嬷顾左右而言它的道:“伯爵府内部也不是那么团结一致,爵爷有世子和三少爷两个嫡子,可知道的都明白三少爷不人不鬼,不可能继承爵位,这世子一去……不说爵爷的庶子们,伯爵府的其他老爷们也未必不动心思。” 肖老夫人眼睛眨了眨,“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伯爵府的自己人动的手?” 其实她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心思她也只能想一想,是断断不能对三老夫人说的。 肖淼儿被人利用,冲在第一线上,若是她是三老夫人,她定然也会迁怒肖淼儿,甚至灭了肖家也不足解恨。 不,三老夫人毕竟不是亲生,也许可以试试突破一下。 爵爷和伯爵夫人才是难啃的骨头,毕竟世子是他们唯一的指望了,尤其是伯爵夫人,虽育有两子,一子自小畸形,不能人道,更不能继承爵位,这唯一有指望的儿子又挂了,这…… 春晓院。 芽芽捂着头和卫望楚在下棋。 围棋、象棋对少女来说难了些,卫望楚便教了她五子棋。 少女玲珑剔透,不过下了几局,男人让她俩子的情况下,想赢她已经是不容易了,棋子已经快摆满了棋盘。 芽芽拍了拍脑袋,“头疼,那酒不醉人,倒叫我好头疼。” 男人无语的笑,六十二度的酒,他的少女说不醉人? “若不是头疼,这一局一定能赢了你。” 少女哼哼的继续道。 卫望楚忽然抬起头,看了看前院方向,嘴角一笑。 “伯爵府世子去世的消息该是传到肖家了。” 芽芽竖起耳朵听了听,什么也没听到。 “你是顺风耳?我怎么什么都听不到?” 卫望楚笑,“自小我便耳聪目明,视力、听力都比常人要好上几分。” “视力?你和安柏比的话,如何?” 芽芽心念一动。 男人自信一笑,“我能看到的速度是安柏几倍不止。” 芽芽当他吹牛,他却其实是谦虚了。 男人招了招手,将一侧练拳的安柏招了过来。 “用你腕子上的银针来攻击我?” “嗯?师傅,你确定?” 安柏练习过日,对银针的控制已经熟练很多,虽说不能准确的打中穴位,可伤人已经能够。 “确定,用你用厉害的招数来攻击,哪里软弱攻击哪里,以你现在的技术,可以试试眼睛。” 安柏见他笃定,道了一声,“师傅小心!” 芽芽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男人似乎不慌不忙的一抬手,安柏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男人将银针夹住了,还垫了一截衣袖。 “看清楚了,不可随意空手接别人的暗器,一般习惯用暗器的人,都习惯用毒。” 安柏点点头,“知道了,师傅,银针那么快那么小,您是怎么接住的?” 男人送了手指,银针倏的飞了回去。 “你有两处明显破绽,一你要打我眼睛,便直勾勾盯着我眼睛,看哪打哪,这事变相的告诉人家我要打你这里了。二是你手腕动作太大,容易引人提前防备。” 安柏道:“我本来准头就不够好,不看着,就更打不准了。” 卫望楚笑:“你若要单纯的用银针伤人,的确要精准到每一处穴位,不管是想让他笑、让他哭,还是想一针毙命,便一定要准。若淬了毒,便只需要击中他便可,这么大的目标,何须瞄准?” 少年笑道,“明白了师傅,您就当我这银针是淬了毒的吧!” “毒”字才说完,少年手脚未动,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和卫望楚谈笑风生,手腕上的银针却猛地射向卫望楚大腿。 卫望楚淡淡一笑,长手一捞,便用衣袖将银针裹了正着。 “孺子可教。” 芽芽看的目瞪口呆。 安柏嘻嘻笑着道:“师傅,我认输了,您快放开我的银针。” 男人松手,银针猛地窜回。 安柏转头看着姐姐,“姐,我发现了,我师傅看东西只怕比我看到的还要慢上几十倍甚至上百倍。” “倍”字音才落下,腕上银针直勾勾的冲着卫望楚门面儿去。 男人长袖一挥,银针猛地跑偏,“砰”一声轻响,钉在了桌面上。 “小滑头。” 男人轻笑出声。 安柏也嘻嘻笑出声来,“师傅,您教我的,兵不厌诈。” 卫望楚摸摸少年的头,“继续练你的准头吧,毒药只可救你几次,真正保命的,还是要你有技术。” 少年点点头,射过几个人,毒药就没了,真正要保命,就要把这个当成真正的武器,用之不绝。 看着少年去院子里练习,男人转头看着他的姑娘,只见她一脸的神色复杂。 遂笑道:“怎么?吓着了?安柏底子不错,经我训练,武学与医毒并进,不管是江湖高手,还是用毒世家,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少女嗯了一声,低下头,一个一个的捡起棋盘上的白棋,空旷的棋盘只剩二十几颗男人的黑棋,五子连成一线,早就赢了。 “你,你早就赢了,你没发现?” 男人但笑不语,少女恍然,是她没发现,他不过是在逗弄她玩罢了。 男人低下头,不着痕迹的挑挑眉,一把将黑棋拢到一边,“还下吗?” “不下了。” 少女拍着脑门,哼哼道:“头疼。” 让了两颗棋,好容易没让男人赢的那么容易,结果,只是她没看见。 总是输,还输的彻底,谁要下? 男人笑:“你还想杀谁?” 芽芽看着他,轻声道:“肖文。” 这下男人有些讶异,“你大表哥?虽然狭隘自私、虚伪心狠,到底是你大表哥,你确定?你娘?” 若是肖蝶儿知道了,怕是不会同你善罢甘休。 肖家如此对她,她也没有彻底和肖家决裂,可见她内心深处对肖家还是很有感情。 更何况,肖家当家作主的是肖老夫人,那些恶事几乎都是挂在她的名下,肖慎之和肖文对肖蝶儿来说还是不错的哥哥和侄子,尤其肖文小时候和她感情不错。 芽芽笑了笑,“确定。” 等到,肖家的一切都落下帷幕,她也是时候和娘坦白一切了。 “好,交给我。” 男人手蘸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名字。 第194章:出事 “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 福伯跌跌撞撞的从马上下来,也不经通报,直接便冲进了松柏院。 肖二夫人站在廊下,回过身来,“福伯,您这般大呼小叫的,成什么体统?” “是,是,二夫人,老奴错了。” 福伯大口喘着气,给肖二夫人鞠了一躬。 “老夫人在吗?老奴找她有急事。” 肖二夫人才要说话,董嬷嬷却搀扶着肖老夫人从堂屋里走了出来。 “怎么了,阿福,难得还能见到你失态的时候?” 肖老夫人脸上虽然笑着,眼底却没几分笑意,她淡淡瞥了一眼在她院子里作威作福的二儿媳,转脸看着福伯。 “怎么了?可是武儿有消息了?” 福伯摇摇头。 “不是,是,是大老爷出事了!” 肖慎之? “慎之怎么了?” 肖老夫人的眼皮不自觉跳了几下,她看福伯顿时便有些模糊。 福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大老爷在镇上的花田戏院和人大打出手,被,被人打伤了!重伤!” 重伤? 肖老夫人顿时眼前一花。 “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去戏院?他可真行!他人呢?” “在,在前院,伤的不轻,已经派人去请卫大夫了。” 肖老夫人紧紧抓着董嬷嬷的手,稳住自己的身子,“卫大夫可在?” “在,在,今日没见他出门,星罗院是空的,应该在春晓院。” 福伯看着肖老夫人惨败的脸色,脸带犹豫,欲言又止。 “怎么了?还有别的事?” 肖老夫人心里忽然加速跳了起来。 福伯看了一眼董嬷嬷,心一横,道:“和大老爷一起去戏院的,还有大少爷和,和小民。” 呵,这一家没心没肺的! 伯爵府世子死了,他们肖家也被搅和在里面,他们父子俩竟然有闲心带着男宠去戏院看戏,还和人产生纷争大打出手? 这都是什么人啊! 肖二夫人冷哼一声,“呵,大哥和大侄子可真有闲心,双双都这样了,淼儿也被伯爵府记恨上了,合着都和他们夫子俩无关,是吧?” 肖老夫人忍不住心下一滞,却被儿媳怼的无话可说,只淡淡的道:“文儿也不是这么不自爱的,肯定是有些缘由的,你也不用这里挑拨。” 福伯双手在腹前搓了搓,“大少爷和小民被,被镇上衙门抓起来了。” “为什么?” 福伯摇摇头,“不清楚,大老爷重伤说不出话来,也没有别的小厮跟着,暂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屋漏偏逢连夜雨说的就是此时的肖家了。 肖老夫人刚嫌弃了儿媳,这时候却不得不指望她。 “老二家的,你派人去你哥哥那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 肖二夫人的哥哥是青田县丞,想必能知道什么。 “我不去,问回来什么您不爱听的,又说我在挑拨了。” 肖二夫人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的道。 “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肖老夫人心里恍如什么砰的一声炸了。 炸的她腿软,炸的她头疼。 肖二夫人一向圆滑嘴甜,从未这样对她说话。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的嘴脸忽然变的这样快。 “老二家的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肖二夫人哼了一声,“别,娘,您别给儿媳扣高帽子,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能压死人的!儿媳刚刚可没对您态度不好,儿媳只是实话实说罢了,我这个人直,只会说实话,可您听着却是儿媳在挑拨,天地良心啊,娘!” 肖老夫人忍不住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行,就算娘用词不当,给你赔不是了,你回去歇着吧。” 肖二夫人福了福,“娘,儿媳先回去了。” 说完,竟然站起来就走向大门。 “老董,去,把张姨娘送到夏雨阁,不,送到前院书房吧,老二如今整日宿在书房,没个可心人伺候怎么行,以后就让张姨娘留在前院书房伺候吧。” 董嬷嬷轻声道是。 肖二夫人的身影微微一顿,却仍旧不停步的走了。 松柏院的大门一响,又重重的关了回来。 “砰!” 肖老夫人略显佝偻的身影微微摇晃了一下。 “老夫人!” 董嬷嬷和福伯同时出声。 老太太摆摆手,“不要紧,走吧,我们去秋云堂。” 董嬷嬷点头应道:“是,大少奶奶是王大人的嫡女,有她出面询问询问,其实比二夫人更合适。” 说着,对身后的丫头摆摆手,“叫婆子抬个藤椅过来。” 肖老夫人拍拍老嬷嬷的手,“幸亏你在我身边。” 董嬷嬷笑了笑,“不管二夫人是发生了何事,才这样对您,您都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这个家,还要您看着呢。” 坐着藤椅,肖老夫人觉得胸口有些憋闷,深吸了几口气,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阿福,你去前院看着,卫大夫到了没有,你盯着点那边的情况。” “是。” 福伯领命去了,肖老夫人一行人转而先去秋云堂行去。 “柳儿,文儿可能出事了?” 肖文媳妇闻言,一脸的惊诧,“祖母,您说的是真的?” 肖老夫人遂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肖文媳妇脸色顿时变得微白,她怯懦的道:“文哥哥今日和我说,他今日去的是学堂拜访周先生,怎么会去了戏院?” “柳儿,文儿一向不是个孟浪的,他去戏院一定有原因的。” 肖文媳妇一脸受伤的表情,“不管是什么原因,他和我说实话,难道我会不让他去吗?为何要骗我呢?” 肖老夫人心底升起一阵无力感。 这个时候了,她关心的不是肖文被衙门抓了,而是去什么戏院?为什么骗她? 这是什么奇葩的脑回路! 唉,这个孙媳妇不怪肖慎之两口之看不上眼,实在是扶不上台面。 “柳儿,都这个时候了,我们先不要在意戏院的事,祖母向你保证,文儿一定是有原因的。你先派个心腹丫鬟回娘家,问问你爹,文儿到底是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被抓了?等把文儿救了回来,你再好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文媳妇恍然的点点头,“好,好的,我的奶嬷嬷正好在呢,我叫丫鬟和她一起回去,问问我爹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95章:我养他 从秋云堂出来,肖老夫人马不停蹄的赶往了前院。 一进肖大爷书房,便看到地上堆着像是从血里捞出来的直缀,肖老夫人不由脚下一软。 福伯说是重伤,她没想到是重到这个地步。 董嬷嬷搀扶着她,走向桌前正在写方子的卫望楚,恭谨的问道:“卫大夫,我们大老爷怎么样?” 卫望楚没作声,依旧低头写着手里的方子。 桌子上已经放了三张写满了药名的纸张。 肖老夫人和董嬷嬷遂都不敢再出声,紧张的站在一边看他一边琢磨,一边写。 终于写好,五张纸一一摆在她们面前。 “肖大爷伤的很重,外伤虽然断胳膊、断腿,却不是很紧要,紧要的伤有三处。” 断胳膊、断腿? 这都不算紧要的伤? 老太太一个站立不稳,直直的倒了下去,董嬷嬷搀扶不住她,眼看着她便要倒地。 卫望楚却忽然勾住一侧的一个脚凳,往老太太身后一甩,脚凳打在老太太腿弯,老太太一个屈膝,顿时跌坐在脚凳上。 “老夫人!” 福伯和丫鬟们围了上来,齐声叫道。 肖老夫人脸色蜡黄,一双浑浊的眼睛直翻白眼,呼吸也是呼气多进气少。 董嬷嬷想也不想,一手托住她的肩膀,一手掐在她的人中,半长的指甲几乎要破皮而入。 老太太猛地长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咦”的声音,睁开眼睛。 卫望楚在药箱里翻了翻,找出一瓶药递给董嬷嬷。 “这是什么?” “保心丸。“ 董嬷嬷点点头,取了一颗,就着福伯倒的水,喂到老太太嘴里。 一丸下肚,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肖老夫人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董嬷嬷着急的问:“老夫人好点没?” 老太太点点头,看着卫望楚,哑着嗓子道:“卫大夫,您请继续说。” 卫望楚看了看她的脸色,道:“一处伤在肺腑,为内家子用内力震伤,虽不致命,日后恐为肺疾所困扰。” 后半辈子肺疾相伴。 “第二处在腰椎,伤了椎骨,一时半刻恐会影响左腿,咱不能行走,日后有可能会将养好。” 左腿不能动了?不会走路了? 肖老夫人的心一沉再沉。 “第三处呢?” “伤了子孙根,日后再不能人道。” 肖大爷成了太监,入仕再无可能。 肖老夫人的身子忍不住又晃了晃,无力的依在董嬷嬷身上。 卫望楚看着她的样子,道:“再喂一粒吧。” 又吃了一粒保心丸,卫望楚却没有再等她恢复,直接把药方递给福伯。 “这是三幅方子,一副调养肺疾,一副调养椎骨,一副为药浴,促进断骨结合,去拿药吧。” “唉,唉,是,老奴这就去。” 肖二爷从角落里慢悠悠的走了出来,看着肖老夫人蜡黄的脸,嘴角一勾,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来。 “母亲,大哥一身是血的回来,吓人一跳,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若不是卫大夫,他这一身的伤,恐怕熬不了几晚。” 肖老夫人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锐利的盯着他的眼睛。 “老二,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肖二爷笑了笑,“实话啊,母亲。您一进门看到大哥的衣裳就要晕倒,儿子觉得您和大哥真是母子情深,您听到大哥伤了肺腑、脊椎都尚能保持平静,独独听到伤了子孙根便如此激动,母亲,为何呀?难不成您还指望大哥再接再厉,再生第三个儿子?” 肖老夫人不作声,直勾勾的盯着他。 “母亲,大哥命好,正好卫大夫在,若不然……算了,如今,不过是不能人道,以后还有可能行走,这已经很好了,是不是?” 肖二爷说话有些阴阳怪气。 “老二,你说的不错,你大哥能保住命就是万幸了。” 肖二爷咂咂嘴,“可惜了,可惜大哥不能再参加秋闱了,更不用提春闱了,大哥这一身的残疾,下半辈子与仕途无缘了。” 呵呵,一语中的,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不要紧,大哥就算变成一个废物,我日后养他,母亲放心。” 这话说的极刺耳。 “老二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死呢,轮不到你养他。” 肖老夫人脸色微微和缓了不少。 这句回击的漂亮,肖家如今是她当年做主,轮得到肖二爷在这里废什么话? 肖二爷轻笑一僧,道:“这二三十年了,肖家的每一粒米、每一口饭都是我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大哥吃的喝的用的,哪一样不是靠我养?哪怕是为他娶媳妇,为他考同试打关系、走路子、为肖文买案首,哪一样用的不是我的银子?”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母亲,“母亲,就连你身上的一针一线也都是靠我才有银子买的。” 整个肖家都是靠我,你凭什么指手画脚? “你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肖家就已经有了今日之盛况,真个肖家的财富便是肖家缸里的水,而你不过借瓢舀水罢了,说什么嘛肖家全靠你一人,未免太不自量力了。” 肖老夫人露出一丝冷笑,“今日你们夫妻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都来针对我,哼!别被人耍了给人当刀使。” 肖二爷冷哼一声,“已经给人当刀使了几十年,也不在意这一天半天了,母亲安心照顾大哥,不用理会我。” “你大侄子出事的事,你知道吗?” 肖老夫人审视的看着她的儿子,一转眼不过几天功夫,好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大侄子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福伯没和你说?” 肖二爷不置可否,没有吱声。 呵,二房夫妻这德行,这是想置大房的生死不顾了? “文儿被县衙抓了,叫你夫人派人回娘家问问情况,她也不去。” 肖二爷打断了她的话,“肖家二夫人不是母亲一手选的?她都不停您的话,怎么会听我的话?” 这是什么话? “难道二房现在是由女人当家作主了?” 肖老夫人眼色通红,已是压不住内心的燥欲。 肖二爷双手一摊,“要不怎么办?休了她?” 一句话怼的老夫人又开始翻白眼。 卫望楚对董嬷嬷点点头,“继续喂。” 他怕老太太撑不下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第196章:肖谨之其人 “二老爷,您就少说两句吧。” 董嬷嬷一边给老太太顺气,一边看了看肖二爷,神色未见不忿,语气却没有多少恭敬。 肖二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怎么,董嬷嬷也要来教训我?” “老奴不敢。” 董嬷嬷微微垂头,说着不敢,态度却有些不卑不亢。 肖二爷眼看就要发作,肖老夫人却忽然睁开眼睛。 “老二,你想干什么?” 肖二爷看着脸色白了又黄、黄了又白的老妇人,这是一手带大了他的母亲,这是手把手教他做生意的女强人,如今,半头白发,一脸皱纹,憔悴不堪,他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很快被怨毒所替带。 “母亲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大哥受伤了,我陪着卫大夫给大哥治疗,母亲一进来就为大哥担心到晕厥,稍微好了就质问我知不知道肖文被抓,说我夫人不听话,母亲,到底是我想干什么,还是您想干什么?” 肖老夫人闭了闭眼,没接他的话,转头看着卫望楚。 “卫大夫,叫您见笑了,我儿慎之,如今情况如何?” 这是赶人了。 卫望楚道:“断开的骨头已经接好,也用木板固定了,吃的药尽量喂,七日后,可泡药浴,不可屈腿,不可弯臂。” 董嬷嬷一一记下,“唉,记下了。” “好,告辞。” 说完,拎起药箱,往门外走去。 肖老夫人立刻站起身相送。 “老二,你跟我来。” 卫望楚走了,肖老夫人扶着董嬷嬷的手往书房一侧的花厅走去。 肖二爷脸带冷笑的跟在后面。 “老二,说吧,你到底听了什么闲言闲语。” 老太太做在主位,董嬷嬷垂手立在她身后。 肖二爷施施然在她旁边坐了,脸上挂着今日一贯的似笑非笑,“母亲,关于父亲的死,您从未给我们交代过什么,儿子今日想听一听当年的往事。” 肖理之死? 肖老太太脸上也挂起一丝冷笑,“那都是十几年、二十年前的事了,为何忽然提起这个?” 肖二爷拨弄着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老妇人。 “母亲,您可认识肖谨之?” 不仅肖老夫人,就连她身后的董嬷嬷脸色都变了变。 肖谨之,芽芽也曾经问过董嬷嬷这个问题。 “怎么不认识?不过是个混淆肖家血脉的野种,生下来就是个死胎,你父亲心善,仍给他起了名字,只是到底是来路不清,故而并未入肖家族谱。” 肖老夫人脸色沉沉的看着儿子,“权儿为何问起肖谨之?” 肖二爷摇摇头,“谨慎权贵,父亲大姨娘生的这个儿子,虽然没入族谱,可依旧很得父亲的欢心,就算一出生就是死胎,父亲还是把肖家第一个名字给了他,肖谨之,真是个好名字。” 他眼下乌青颇重,在略显阴暗的厢房不觉得,在明亮的花厅便显得格外明显。 “大哥是母亲所生的嫡子,仍旧沿用了大姨娘野种的名字,肖慎之排在肖谨之的后面呀,母亲。” 肖老夫人不在意的笑了笑,“的确,纵然这个野种来路不明,你父亲依旧爱屋及乌,对他很是宠爱,把本该属于我儿的名字给了他。只是,他到底未出生就死了,我气量还未狭窄到和一个死人计较,再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何必在意。” 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何必在意? 一句话倒把肖二爷的问题给堵住了。 他哧笑一声,“母亲说的不错,只是父亲给儿子起名,沿用的是谨慎权贵四个字,到了儿子,为何不是肖权之,而是只有单单两个肖权?” “这要问你父亲了,当年你们的名字都是他起的。” 肖老夫人始终看不懂儿子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忽然问这些是为什么? 肖二爷忽然从怀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母亲看看这个?” 董嬷嬷上前一步,接了过来,递给老夫人。 吾已有三子,谨之、慎之、权之,若素英再得一子,便名贵之,奈何素英反对,云谨慎权贵四字对吾及肖家不利,吾思量许久,觉汝言甚好,四子名甚难倒吾也,夜不能寐,思之念之,不能抉择。素英忽云,若为一女,当名甚?更是难为,嗟乎。 肖理的字迹,看的肖老夫人脸色越见阴沉。 素英,全名程素英,是他的大姨娘,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 “母亲,大姨娘随父亲在滇西任上的时候,又怀了身子,生的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 “从未听说过。” 肖老夫人将纸折了起来,递给他,“你父亲的字迹不难模仿,纸张做旧,也不能什么难事,这些莫须有的事,你还是不要太过相信的好。” 肖二爷却忽然笑了,“是妹妹,儿子见过她了,和儿子长的极像,不管是谁一看都能一眼分辨出我们是嫡亲的兄妹。” 肖老夫人默不作声,嘴角微勾,勾起一抹冷笑。 “你可知父亲最终给她取了什么名字?” “肖谨之。” 肖二爷定定的看着老太太略显刚毅的侧颜,看着她刀刻般的下颌角,“母亲,父亲把原本大哥的名字给了她。” 肖老夫人扬了扬眉,“是吗?既然是肖家的骨血,为何不来见我?若是真的,我自然会让她认祖归宗。” 肖二爷笑,“她说她从母亲手底下死里逃生出来,断断不敢轻易再回来。” “荒谬!” 肖老夫人嘲讽似的看着儿子,“我连她的存在都没听说过,谈什么从我手里逃出去?” “当年,大姨娘死的时候,她还在大姨娘肚子里,是被一个云游的赤脚大夫遇到,剖腹取子将她取出来的。” “既然她出声的时候,你父亲和大姨娘都死了,她又如何知道你父亲给她取名肖谨之呢?前言不搭后语,权儿,你竟也相信她?” 肖老夫人脸上的讽刺笑意更浓。 肖二爷叹了口气,“大姨娘厉害,虽然没斗的过母亲,可到底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了很多东西,包括母亲前半辈子做的恶事。”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旧纸,“这只是其中一点点,我找人与父亲的笔迹核对过,五位书法大师,皆认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模仿一个人的字迹,形似、神似,骨却未必一致,父亲颇有风骨,实然很难模仿,比如这张,模仿的九成九,偏偏在风骨上差了一招。” 说着,将另一张纸轻轻放在老太太跟前。 肖老夫人眼光扫到,脸色顿时僵住了。 第197章:母子对质 “母亲,您模仿父亲笔迹叫人杀的这个程素青,是谁?” 肖二爷脸上带笑,一双杏眼微微眯起,却依旧遮不住眼底里的冰霜和怨毒。 肖老夫人捕捉到他的冷意和恨意,微微露出不解的表情,却强压着性子耐心的解释道。 “程素青是大姨娘程素英的远方表妹,打着来投奔大姨娘的旗号,暗地里却勾搭你父亲,勾搭也就算了,不过是家里多张嘴吃饭,可谁知道,她狼子野心,竟然是别人的细作!” “细作?” 肖二爷嘿嘿而笑,“好大的高帽子!” “她一个地地道道村里长大的村姑,一不会武功,二不同医术,倒不知道是如何当上那些皇亲贵胄的细作的?” 肖老夫人微微歪头看向他,嘴角微勾,露出一丝讽刺的笑意。 “肖二爷,原来是在套老身的话,刚刚说什么不认识,一转头却又说她是什么村姑,你是如何知道她不会武功、不通医毒的呢?” 老太太一双皱巴巴的手下意识的敲着桌面。 “那时候,你父亲是六品通判,你大姐嫁给了先承德太子做侧妃,肖家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程素青领了任务而来,要借助肖家的手,陷害先承德太子……那时候,皇子们斗的厉害,先承德太子并不是多得皇帝欢心,肖家和他又深度绑定,那时候想通过肖家害他的人不在少数。”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皇家秘事,不说也罢。只是,母亲既然发现了程素青的身份,自然不能让她得逞。” 肖二爷未置可否,笑了笑,眼底一片冷意,“所以,母亲便杀了她?这信事您写的?” 老太太看了看桌子上的那封信,“这信的确是我找人模仿你父亲写的,可你父亲却也是知情的!别说他只对大姨娘有情,就算是对这程素青有情,为了肖家,为了你大姐和先太子府,他也不能由着她去。” “好,很好。” 肖二爷从怀里掏出两只小瓶,一一打开。 “母亲,觉得这是什么?” 肖老夫人摇头,“不知。” 肖二爷怀疑的笑着看了她一眼,“母亲,若是程素英说不知道这是什么,我兴许还能信。您?您还能不知道?您院子里盘子上画的都是这花呢。” “曼陀罗?” “看,母亲,您还是知道的呀,何必在儿子面前还演戏呢?” 肖老夫人似乎有些压不住心底的怒火,看着儿子。 “肖权,你到底想说什么,直说吧。” 肖二爷哈哈大笑,“母亲,真的要儿子说实话?” 他晃着手里的两瓶药,“儿子不通医术,更不同毒理,可儿子问了好些人,包括卫大夫,这是两种曼陀罗花毒,一种可致使人假死,一种却可真的药忍性命,母亲,您当日是怎样劝程素青心甘情愿喝下这致死的毒的?” “骗?何须用骗?” 肖老夫人冷冷的看着他,“主母打杀一个妾室,何须用骗?” 肖二爷点点头,“是啊,您只需要用儿子的命来要挟她,她便言听计从了。” 肖老夫人冷哼一声,“你什么意思?” “母亲,您难道不是用儿子的命威胁的她?” “你是我儿子,如何能威胁得了她?” 肖二爷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咯咯咯,您儿子?我难道不是这勾搭父亲的村姑的儿子?程素青难道不是我的生身亲娘?” “哈哈哈……” 肖老夫人发出一阵讽刺的大笑,笑的眼泪都飙出来了。 “你的生身亲娘?” 她停了大笑,好笑的看着儿子,像在看一个傻瓜。 她拍了怕自己的肚皮,“肖二爷,她是你娘,那我是谁?我这个肚皮里跑出来的儿子是谁?” 笑着笑着,眼泪从眼角默默的流了下来。 肖二爷的呼吸微微一滞,老妇人的样子楚楚可怜,叫他心里不由一紧。 转眼却又想起什么,道:“母亲好演技。” 他指了指厢房,“从您肚子里跑出来的那位不是躺在那里?” 肖老夫人的伤痛更加明显,眼泪却默默止住了。 “你怀疑你不是我亲生的?” 肖二爷摇头。 “不是怀疑,是确信。” 他好笑的看着老太太,“母亲演技了得,儿子领教多年,今日必然不会再上当了。” 肖老夫人捂着胸口看着他,不作声。 “当日,王氏早已将我中毒不能致妇人怀孕的事告诉了母亲,母亲和董嬷嬷不是一直在我面前演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生生骗了儿子好些时候。” 肖二爷笑着摇摇头,“儿子实在是不敢再信母亲了。” “你,我当日装作不知道,只是不像给你压力,既然卫大夫能查出你中了毒,那便能替你解了毒,母亲连肖家祖传的老物件都给了他,就是希望他能解了你的毒,好让你再生一个自己的儿子,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卫大夫!” 肖老夫人着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肖二爷看她撒急的样子,却越发的淡定和怀疑。 “母亲急了,何必?” 肖二爷歪着头,幽幽的道:“母亲,从小到大,儿子很少看您撒急,唯一一次撒急,是儿子不想从商,咯咯咯,儿子一直想不通,凭什么大哥就可以天天在家打着读书的旗号养花遛鸟,此次考,次次落榜,依旧在家里逍遥,而我,不到十五岁便被您强行赶到了生意场,整日给人赔小心、装孙子,受尽别人的冷眼……” 他说的很慢,一字一字,字字仿若泣血。 “您说,我适合做生意,没错,我做生意做的不错,可大哥就适合读书做官吗?他考了这么多年,不过中了一个秀才,还是儿子拿银子砸出来的!换成儿子,就比他差吗?” 肖老夫人想说什么,被他一抬手打断。 “母亲,别再说什么因材施教那一套了!咯咯咯……母亲好狠的心呀!” 说着,眼角一闪,一行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另一只眼角的泪都囤积在鼻梁下,水光荡漾。 “肖权,就因为这,你就怀疑你不是娘亲生的?儿子,你在伤你娘的心呀!” 肖老夫人咧着嘴想哭,却哭不出眼泪,只扭曲着一张脸,看起来分外赧看。 “母亲,您伙同大哥、大嫂给我下毒的时候,可曾想过,您不仅在伤儿子的心?您还要儿子的命啊!” 说着,肖二爷又从怀里摸出一封信,甩到桌子上。 第198章:证据 “下毒?” 肖老夫人一脸震惊的看着儿子,“你说什么下毒?” 肖二爷眼角的那一窝泪倏的流了出来。 “别装了,母亲!我中的什么毒,您不知道吗?” 肖老夫人看着儿子近乎癫狂的样子,一手抚胸,“娘知道,可娘是听你媳妇说的,又询问了卫大夫,才知道的!” 老太太一拍桌子,狠厉的看着儿子,喝道:“你,你凭什么说是娘给你下的毒?你凭什么说是你大哥给你下的毒!” “凭什么?” 肖二爷疯狂的拍着桌面上那封微微泛黄的信纸,“就凭这个!” “啪啪啪!” 一巴掌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桌子都被拍的跳了起来。 “就凭您杀了我的亲娘!” “啪啪啪!” “够了吗?够吗?!” 肖二爷对着老太太的脸,咆哮。 “杀了你亲娘?” 肖老夫人发出一阵笑声,脸上却是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我才是你亲娘!我才是!” “哈哈哈!” 肖二爷眼泪直飙,“您是我亲娘,那您是怎么下手断我的后的?!” 肖老夫人一把捞起卓上的信纸,打开一看,有两张。 一张上书:福山镇西街八十号,杀子。 另一张上述=书:求药,断子不断欲。 字迹和刚刚那张叫人杀程素青的字迹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 肖二爷笑着哭道:“别装了,孟氏,我找人验过了,五位书法大师,一致认为,这三张纸出自同一人之手!” 男人敲了敲第一张,“福山镇西街八十号,是我养在福山镇的外室,那年她为我生了一个儿子,我也有过儿子的!可他还不到一岁,便被人下了曼陀罗!曼陀罗!他死的时候还不到一岁!” 肖老夫人失神的看着他,“你曾有个儿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肖二爷哼了一声,不接她的话茬,又敲了敲第二张,“断子不断欲,孟氏,您好狠的心呀,好缜密的思考呀!” “若是我年纪轻轻连对女人的欲望也没有了,我定会满世界求医,若是早日求到卫大夫名下,不就早日发现你们这一家子的恶毒了嘛?” 男人失神的跌坐在椅子上,“我曾有三女一子,虽然儿子没保住性命,可终究还是有过的,谁曾想会中了这样额度的毒药呢!您说您是我的亲生母亲,就问问您,天底下有您这么恶毒的亲生母亲嘛?” “不是我!” 肖老夫人一把抓住肖二爷的手,“儿子,你相信娘,真的不是娘做的!你真的是娘亲生的,儿子……” 老太太说着,忽然伏在他的手上哭了起来,嘴里不住的念叨,“儿子,儿子,我真的是你娘,真的是你亲生的娘啊。” “咯咯咯,亲娘啊,您的心长的偏啊,要我断子绝孙,却要我教导肖武——官路也是大哥、大侄子的,肖家日后也是小侄子的,什么都是他们的?您说您是我的亲娘?!” 肖二爷一把甩开她的手,老太太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一直隐在角落里的董嬷嬷上前一步,轻轻扶住她的胳膊。 “老夫人,小心。” 肖老夫人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董嬷嬷,你问董嬷嬷,她知道,我这么多年对你好不好,她最知道。” 董嬷嬷垂头,“二老爷,这些年,老夫人对您真的狠好啊,您不能这样冤枉老夫人呀,当日老夫人听了卫大夫说的,曾经怀疑是不是大夫人给您下的毒,可查来查去也没有证据。” “是是,是,你大哥每日读书遛鸟,断然没有这样的狠心,更不懂什么医术毒理,可你大嫂就不一样了,她自小跟着荣婆子学毒理的,对,曼陀罗花这种东西,娘还是听她说的,如果,是大房给你下毒,那一定是她,一定是她!” “大夫人?” 肖二爷哈哈大小,“好一个金蝉脱壳啊!您是打算拉大嫂出来顶包吗?她一个从六品副使家的庶女,打胎避孕可能还是能手,这断子不断欲的高级货,大嫂亲娘也不懂,要不然早用在她那个色胚子爹身上了!” “或者,是荣婆子懂也说不准的,二老爷,您不能偏听偏信呀。” 董嬷嬷说话,轻声细语。 肖二爷猛地拉开衣裳,指着自己协下一处暗色“胎记”,道:“孟氏,您说这是什么?” 肖老夫人泪眼婆娑,“那是你的胎记,你打从我肚子里出来,就带着这个胎记。” “放屁!” 肖二爷狠狠的呸了她一口。 “这是我亲娘用烙铁给我烫的伤疤!” “胡说!” 肖老夫人颤巍巍的指着他的那处记号,“你,你,你胡说八道啊!” 肖武从袖袋里掏出一水晶镜片,一把塞到老太太手里。 “看!用这个仔细看!” 肖老夫人不解的看着他,“看什么?” 肖二爷讽刺的看着她,“看了你就知道了。” 老太太颤抖的举高了那水晶镜片,看过过去。 那处胎记上竟然刻了字! 青儿权之。 “不可能!不可能!” 肖老夫人一把扔了手里的水晶,惊慌失措又不敢确信的看着肖二爷。 肖二爷忽然发出一阵极其诡异的笑声,“孟氏,当年你的确生了一个儿子,与我相差不过五天,是不是?” 他看着肖老夫人越来越恐惧的样子,笑意越来越浓。“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当年,你出手对付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亲手将他推下山去,你还记得吗?” 老太太摇头似拨浪鼓,“不会,不会,没有,没有。” “当年,你对大姨娘和肖谨之出手狠毒,我娘害怕,早就把我和你那儿子换了,被你推下山的,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 被你推下山的,是你自己的亲生儿子! “不可能!” 肖老夫人狠厉的看着他,“你自从出生,从未离开我半步,如何被她掉包?” “这样蹩脚的谎话,你也相信?” “我娘是怎么做到的,我不清楚,这要留给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了。” 肖二爷将桌子上的纸,一把收了起来,“对了,还没告诉你,孟氏,肖文因为打杀了一个戏子,被关在牢里了,那戏子是府州知府大人的想好,肖文可能活着出不来了。” 说完,拍了拍手。 “来人,请老夫人回松柏院。” 应声而来了几个眼生的婆子,将肖老夫人和董嬷嬷分别架了起来。 “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出松柏院。” 第199章:配合 前院书房的事是在半夜传到的春晓院。 董嬷嬷被卫望楚拎了过来,她言简意赅的把下午的事讲了讲。 芽芽佩服的拍拍手,“厉害,董嬷嬷,不,是东婆婆办事真是逻辑严谨,我来猜一猜,肖二爷其实就是肖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对吗?” “表小姐聪慧。” 董嬷嬷笑道:“若是肖二爷如表小姐一般的聪慧,我这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那胎记?” 董嬷嬷道:“十几年前,我潜入二老爷房间迷晕了他,用绣花针刻的。” “第二天他醒了不疼吗?” 芽芽十分怀疑,虽说是四个小字,可一针一针刺下去不疼吗,肖二爷又不傻。 “表小姐怎么在细节上犯了糊涂?四个字,老奴一共刺了五百六十六针,每日一针,今日刺青,明日便刺之,他只觉得像是被蚊子咬了一口而已。” 五百六十六针! 不得不佩服董嬷嬷的耐性!为了埋下一个伏笔,竟然用了近两年的时间。 芽芽竖起大拇哥,“厉害!” 少女杏眼微睁,眼波荡漾,“我再来猜一猜,肖二爷的那毒是你下的?” 董嬷嬷摇摇头,“是,也不是,不只是老奴。” 芽芽斜睨着她,“还有肖大爷和肖大夫人?” “自然,老奴既然只身前来肖家办事,便要利用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人。” 董嬷嬷躲闪着少女的目光,“表小姐,您能告诉我,您和乌家堡是什么关系吗?” 少女没接她的话头,却问道:“那,肖文表哥知道吗?” 董嬷嬷摇摇头,“老奴不知,老奴只是和肖大爷和大夫人联络,不曾和大少爷说过什么。” 少女眼珠子转了转,“婆婆,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您是乌家堡的人,为何要和肖家老夫人过不去吗?” “老奴是奉了命来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董嬷嬷抬头飞快的扫了一眼芽芽,“表小姐,您不必问老奴买主是谁,就是打死老奴也不敢说的。” “您这买主真是奇怪,若是要你杀了肖家,您也是分分钟的事,他却提出这么奇葩的要求……婆婆,他买了您十几年的时间,花了多少银子?” 少女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卫望楚忍不住笑出声来。 “东婆,你能说便说,不能说犯不着撒谎骗她。” 董嬷嬷摇头苦笑,“老奴真的没有撒谎……” “呵,你曾经是魅族的队员,你是程素英一手带出来的,是也不是?” 卫望楚歪头看着她。 “是,乌家堡毁于一旦,我也九死一生,是英姐救了我。” “你接下这单买卖,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 “是。” “你的买主和程素英有关系?” 说完,男人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董嬷嬷笑了,“卫大夫,表小姐与吴家堡很有渊源,老奴要是能说,早就说了。” 男人挑眉,“你可知,这天下我寻不到信息的人,不出五个。” “卫大夫实力雄厚,老奴知道。” 董嬷嬷垂手敛目,不敢看他的眼睛。 顿了顿,她忽然道,“卫大夫,老奴有个不情之请,老奴能否见一见肖谨之?” “自然。” 芽芽没看卫望楚,却不自觉的竖起耳朵。 卫望楚好笑的瞥了一眼少女,道:“只是她今日忙于和肖二爷纠缠,过阵子吧。” 男人忽然转头看着老嬷嬷,“嬷嬷和我师傅可还有联络?” “嗯?” 老嬷嬷忽然一顿,继而摇头,“很久不曾联络了。” “是吗?” 男人嘴角微微翘起,“嬷嬷还记得最后一次见我师傅是什么时候吗?” 董嬷嬷似乎是思考了许久,不确定的道:“许是十几年前,老奴记不真切了。” 芽芽忽然插嘴道:“那嬷嬷你欠卫大夫师傅的人情还来没?” 董嬷嬷一顿,低头笑道:“还了。” “十几年前,卫某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日日与师傅在一起,倒是不记得见过嬷嬷。” 卫望楚忽然笑出声来,“倒是,卫某记得,四岁那年,曾与师傅一道去见过你,师傅说你欠他一条命的人情,倒不知道嬷嬷是怎么还得这人情?” 董嬷嬷道:“那夜,你,应该是睡着的。” “巧了,师傅点我睡穴的时候,我刚学会了穴位迁移。” “四岁幼儿便学会了穴位迁移,老奴佩服。” 卫望楚淡淡一笑,“没什么,我天生学东西便快。” 芽芽扳着手指,“事关性命的大恩,婆婆是怎么还得?” 董嬷嬷沉默了半晌,“怎么,卫大夫这是要来替你师傅索恩?” “不可吗?” “那夜你。既然没睡,就当听见了,你师傅说不需要我报恩。” 芽芽讶异的看着她,“卫大夫的师傅只是客气客气,婆婆怎么还当真了?” 董嬷嬷转头看着男人,“卫大夫也当您师傅只是在客气客气?” 男人不置可否的扬眉。 董嬷嬷忽然低头笑了起来。 直笑得芽芽心头一沉。 男人拍了拍少女手,对她一笑。 “婆婆,笑什么?” 到底还是芽芽撑不住了,问道。 董嬷嬷好不容易止了笑声:“卫大夫,您何必套老奴的话呢?那晚您要是没睡着,就该什么都听到了,何须在这里问老奴?” 什么都听到了? 何必问她? 她的意思是那晚上的事和如今他们问道是同一件事?! 芽芽转头看了看董嬷嬷,不敢置信的道:“婆婆,你的买主是卫大夫的师傅?” 卫望楚赞许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能这么说,应该说,这是东婆的报恩。” “你师傅救她一命,换她十几年留在肖家布一个天大的局?” 少女惊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你师傅和肖家这是有多大的仇?” 男人嬷摸摸她的头顶,“估计不小,杀妻夺子?” “你师傅有过妻子,生过孩子?” “应该是有过的,我看师傅常常看着我却又不是看着我,仿佛透过我看到了另一个人。” 芽芽斜眼看他,“你有时候看我,也好似透过我看到别人吧?” “怎么会?” 一对小情人儿自顾自的聊着,好似董嬷嬷不在一旁一般。 男人的余光却一直关注着老嬷嬷。的神情。 老嬷嬷先是微愣,后又苦笑,最后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她甚至想关了五感,被男人伸手阻止了。 她苦笑道:“卫大夫早已猜到了,今日不过是找老奴确认?“ 说着摇了摇头,”表小姐和您一唱一和,老婆子只顾防备她的摄魂术,却不想栽在你们的言语之下,果然英雄出少年,老婆子自叹不如,服气服气。” 第200章:抓包 董嬷嬷悄无声息的回了松柏院。 才推开她一贯住的耳房,借着月光,看到一个黑影如磐石般坐在她的床前。 “春晖,大半夜的你不睡觉,跑哪里去了?” 是肖老夫人。 她没开灯,腰背挺直坐在老嬷嬷床前,昏暗的月光下,看不清她的神色,说话的声音里也没有喜怒。 “老夫人,您怎么不点灯?” 董嬷嬷毫无停顿的缓步走了进来,自如的走到一边,取了火折子,将边桌上的油灯点了。 屋里,灯火初亮,肖老夫人忍不住闭了闭眼。 “刚刚卫大夫把我叫了去。” 董嬷嬷面色坦然,端着油灯走到床前,将油灯放在床头的一张矮凳上。 “卫大夫?” 肖老夫人浑浊的眸子更加的昏黄,“他找你做什么?” 董嬷嬷苦笑道:“二老爷认定了是您给他下的毒,也认定了我是您的帮凶,卫大夫要给他解毒,想要知道具体的毒药都有什么东西,便把我叫过去审问了。” 说着,老嬷嬷抹了抹眼泪,“只是,老奴才疏学浅,连这什么断子不断欲的药都没听过,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一番话说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肖老夫人脸色微微和缓了几分。 “他们对你用刑了?” 董嬷嬷摇摇头,“那倒没有。” “那就好。” 肖老夫人叹了口气,又道:“在等你的这段时间,我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是谁在布置这个局?” 老太太一脸疲惫,看老嬷嬷的目光既有审视,又有信赖,矛盾又和谐。 “之前,我的确是怀疑老大媳妇,可今日权儿拿出那几封信,我倒觉得老大家的正好洗脱了嫌疑,她没那个资源。” 董嬷嬷微微点头,“老夫人,您仔细看过那信,您觉得那信是做旧的还是真的是十几年前便布下了如今的这个局?” 老太太摇头,又点头。 “我仔细看过那信纸,一点做旧痕迹都看不出来。” 说着,她的脸上现出浓浓的迷茫之色,又坚定的摇摇头,“不,也许是他做旧的本事太厉害,连我也骗过了。” 若真是十几年前布局,也太欠儿了! 既然有能力去布这样一个大的局,那自然也有能力当年便把肖家灭了——那时候肖家先后经历不少磨难,官家死,女儿亡,正是最薄弱的时候,他那时候为何不动手?反而给了他们肖家十几年修养生息的时间,让肖家成就了如今的势力。 怎么想都不通。 而且,他挑拨离间肖权和肖慎之—— 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天空,紧接着,“砰!”的一声惊雷接踵而至。 “春晖,你说,你说,慎之和文儿的事,是不是,是不是,是肖权做的?” 当年,肖家的掌舵人肖理命丧滇西,她没有抖过。 当年,先承德太子被天子押解午门斩首示众,她也没有结巴。 如今,如今,她的二儿子磨刀霍霍,直接斩向大儿子和大孙子的命脉,她慌了。 千年一遇。 董嬷嬷嘴角忽然压不住的想往上翘。 幸好,屋里灯光昏暗。 幸好,她背光而坐。 “老夫人怎么会这么想?” 董嬷嬷轻声道,“二老爷不是说了,大老爷和戏子起了冲突,才被打伤至此,大少爷失手杀了了那戏子,才会被衙门抓了起来。若是,那戏子攻击人在先,咱们大少爷防备在后,失手误杀了他,也算不得大少爷的错。” 肖老夫人神色微凛,微微转头,看向跟随她多年的老嬷嬷。 春晓院。 芽芽看到卫望楚披着星月进门,顺手倒了一杯茶水给他。 “想不到,竟然真的是你师傅。” 顿了顿,又一脸疑惑的道:“你师傅和肖家到底有什么仇啊?” 花费这样的时间和心血,先给希望,再抽干一切。 这不是普通的仇怨吧? 卫望楚接过她的茶水,淡笑着摇头,“我不知道,他留给我的身份都是假的,更何况这些事情,他不会告诉我的。” 少女咂咂嘴,“我觉得你师傅是冲着我外祖母来的,你看,他多毒,先是断了肖二爷的子嗣,再嫁祸给肖大爷和老太太,啧啧,如今肖二爷掌家,肖大爷又没高中,等于整个肖家都在肖二爷手里,虽然以一对二,我看我外祖母和肖大爷不是对手。” 她歪头看着男人,“你不知道,我外祖母这个人特别要强,为了所谓肖家的成就,不择手段,不惜牺牲一切,这个人给了她十几年的时间,眼看着肖家就要崛起了,忽然来了个釜底抽薪,叫肖家两个儿子死你我活的斗起来,他要的不是要我外祖母死,而是要摧毁她的意志,啧啧,这得是多大的仇恨?” 男人也转头看着她,“怎么?心疼了?” 芽芽哼了一声,“那到也没有。” 卫望楚轻声一笑。 少女杀伯爵府世子出手不可谓不利落,可真到了了自己外祖母身上,就算没什么情分,可到底还是要考虑肖蝶儿的感受,不管如何,她始终是肖蝶儿的亲娘。 “你说,你师傅到底是谁?” “嗯?” 男人琢磨了一会儿,“十几年前能和肖家产生这么大仇恨的,应该不是什么普通人。” 隐隐有一个名字在他脑海里晃荡,却又觉得有些离谱。 “十几年前,肖家如日中天,在青田镇横着走,说不准是被肖家压迫剥削的农家人什么的呢?” “普通人能让乌家堡少主身边的东婆心甘情愿付出十几年,只为布这样一个局?劳民伤财,无趣至极。” 那倒是。 “你刚刚说这天底下你查不到的人,不出五个人,是真的还是吹牛?” 芽芽抓起了一个酸梅,放在嘴边老鼠一样的啃咬,大眼睛微微一斜,戏谑的看着男人。 卫望楚不由笑出声来,“自然是吹牛,吓唬东婆的。” 他一双桃花眼斜挑着看向少女,茶色的瞳仁清澈明透,清晰的可以看见少女的倒影。 他说:“我连我的姑娘到底是何方神圣都查不到呢?” 芽芽的睫毛立刻一抖,小翅膀上下翻飞,黑溜溜的瞳仁已经转向别处。 “我就是一个小村女,你都都查不出什么来,那,你的本事也一般般嘛。” 男人立刻点头,“是啊,我就是村里的赤脚郎中,配你这个村女刚刚好。” 第201章:两个表哥 伯爵府的礼是在三日后送到肖家的。 礼是送给芽芽的,肖老夫人却趁机出门见了见客。 除了吃穿用,最紧要的便是一块伯爵府的玉牌和三老夫人送给她的秘章。 来送礼的徐姑姑说,他们老祖宗说了,能认下芽芽这个孙女是她的福气,不管伯爵府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是芽芽的祖母,芽芽此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托人送信给她。 因为伯爵府有丧,所以这认亲宴暂时便不举办了,希望芽芽能体谅,日后到了京城,三老夫人必然安排更大的认亲宴,把芽芽介绍给伯爵府的亲戚朋友。 伯爵府世子一事对三老夫人的打击很大,挺棺七日,她要亲自扶灵归京了,便不来肖府打扰了。 芽芽点头如捣蒜,连道自然自然。 她根本不想认什么干亲戚,伯爵府看的是卫望楚的面子,她以后和这郎中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肖老夫人心里咯噔一声,悄悄拉着徐姑姑到了里屋,道:“那贵府三少爷和我孙女儿的婚事?” “老夫人,奴婢看在咱家芽芽小姐的份上,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老太太一脸感激,“姑姑您说。” 徐姑姑苦笑不已,“咱府上发生了这样的事,等回了京城,不定会发生什么别的事呢?老祖宗如今心里也是一团乱,自然也没什么心里替三少爷张罗了,老夫人您也知道,三少爷那么个情况,说不准……唉,贵府二小姐生的好,先看着别家吧。” 果然。 伯爵府世子一死,伯爵府爵位到底会落到谁头上,还不好说呢! 既然没人保三少爷了,那三老夫人何必做无用功? “明白,明白。” 肖老夫人说着,塞了一个锦囊给徐姑姑,“多谢姑姑直言相告,这,这是老婆子的一片心意。” 徐姑姑推脱再三,最后道谢将锦囊收了起来。 东西一溜烟儿的全都被送进了春晓院。 芽芽看也不看,直接将礼物单子连同那玉牌和秘章一股脑的塞给卫望楚。 “这都是给你的。” 男人扬眉,“这是给我夫人的。” 说着,把礼物单子打开瞄了一眼,轻笑道:“这三老夫人对你倒是大方。” 芽芽撇嘴,“哪里是对我大方,那是对你大方。” 少女忽然杏眼一转,“哎,卫大夫,你平日里去京城给人看病,也是这样大把大把银子的收吗?” “我看病不看银子,看心情,而我一般心情都不太好。换句话说,我很难请的。” 感情,这郎总的人设就是难请? 也是,要是好请了,还怎么出名? “就算有人要死了,花重金请你去看病,你也不一定去?” 男人歪头,“那人和你有关系吗?” 少女下意识的摇头,“我就是假如。” 男人哦了一声,“那他死不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给你很多银子呢?” “物以稀为贵,若是给银子我就要去看病,那我也不会如此金贵了。” 男人笑道:“怎么,小财迷,你缺银子?” “不缺,之前你讹我那八十两,现在带你来了一趟肖家,你八百两也赚够了吧?我那账早该清了吧?” “嗯,以前的帐是清了。” 男人扳着手指头数,“你打着我未婚妻的名义干了不少坏事,杀人嫁祸的,这折算起来,八千两也不止了。” 少女对他怒目而视。 “你就逮着我一个讹呗?” 男人捏了捏她的脸,“你是无价之宝,你嫁给我,我的都是你的,哪里还有算什么帐?” 哼哼。 少女往后扯了扯身子,躲开他的大手。 “少动手动脚的,跟谁学的臭毛病。” 男人笑了笑,“哦,对了,伯爵府的人要对肖文动手了,你要救吗?” “伯爵府对肖文动手?” 芽芽下意识的重复,“他们世子的死就算和肖家有关系,也不是和肖文了,为何对他动手?” 卫望楚扬眉,“肖双双和肖淼儿等于肖家,等于肖家在内的任何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伯爵府不讲理?” 少女心里一动,“肖双双算起来也是受害者,肖淼儿只是被利用,怎么都不能负全部责任吧?” “权贵从来不和你讲道理,凶手他们找不到,便只好迁怒,伯爵府世子之命,杀肖家几个人,算什么?” 男人看着少女,“肖文,你要我救吗?” 芽芽转头看向窗户,透过半开的格棱窗看向湛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彩。 良久。 少女顿声音恍若从远处传来。 “不救。” 她痛恨自己竟然有一瞬间的犹疑。 那场大梦里,肖文通过伯爵府世子将安柏献给那所谓的成老玩弄,可没有一丝一刻的犹豫。 可是,到底,到底—— 少女忽然转头看着男人,问道:“是不是残疾了就不能参加秋闱考试了?” 卫望楚了然的看着她,“你不想肖文死?你想断他前程?” 芽芽低下头,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场梦里,伯爵府世子是子彭强西后接手糟蹋自己的人,死得其所。 他当时算计的是肖文,引成老看上的也是肖文,肖文被逼迫,这才转而打起了安柏的主意。 虽然都是一丘之貉,可到底恶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主要,她不知道娘知道会不会难过。 “你可知,如今肖家倾倒在即,一旦倒塌,只会得到更多人的落井下石,而且,得罪了伯爵府,肖文就算不残疾,也不可能参加秋闱了。” 少女抬头看着他,“那不行,留他一命也就是算了,苦头也不给他吃一点,那怎么行?” 卫望楚审视的看着她,好似要把她看透。 “好,听你的。” 男人说完,又道:“伯爵府也在四处找肖武的下落。” 他们也要对肖武下手? 芽芽道:“你能出面保一下肖武吗?” 男人不置可否的看着她。 “你厉害,伯爵府对肖家出手,却仍旧看在你的面子上认下我这个村姑孙女,若是你出面保一下肖武表哥,那等过了这一阵,希望也不要有人针对他、为难他,希望他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卫望楚仔细的看着她道:“为何都是表哥,要如此区别对待?” 芽芽笑笑,“一个有仇,一个没仇,以后我会告诉你的。” 第202章:肖谨之来了 肖谨之来了。 她来的那日,正好有些阴天,狂风肆虐,好似要将天刮一个窟窿出来。 她堂而皇之的坐在一辆锦绣马车里,马车在肖家大门外停了下来。 看门人不知她的底细,不敢轻易上前,便飞奔至前院,把福伯请了出来。 “您好,请问您要找哪位?” 福伯躬身上前问好,态度恭敬。 绣着凤穿牡丹的马车窗帘,被一只素手轻轻撩起,里面的人若隐若现的露出半张面庞。 她说:“你是阿福?” 声音又娇又脆,带着一股子熟悉的爽利和娇贵。 福伯不由抬头看去,只看了一眼,便呆立在当场。 “大,大,小姐?” “嘻嘻嘻,阿福,你叫我什么?” 马车里的女子微微往前探了探头,狂风吹起她的额发,露出额头两侧各有一处葡萄大的疤痕。 “这位小姐,请问您找谁?” 福伯被她额上的疤吓了一跳,垂眸敛神,恭敬的问。 肖谨之往后撤了撤身子,捋了捋两侧的额发,将两个疤痕遮个严实。 “二哥在家吗?” 二哥? 福伯不由看了看她的相貌,杏眼梅腮,典型的肖家人长相,脸色白皙柔嫩,没有一丝皱纹色斑,头发也没挽妇人髻,想来还是个姑娘。 便道:“姑娘说的可是我家二少爷?” 肖谨之扑哧一笑,“我问的是肖权,听说他现在改名叫肖权之了。” 肖权? 这么直呼肖家二老爷的名号,可见关系不一般。 福伯态度更加恭敬,“请您稍等,容我去通传一声。” 肖二爷正在前院书房,离大门很近,很快便迎了出来。 “五妹,你怎么来了?” 五妹? 福伯垂着头,暗暗讶异,肖家什么时候出了个五姑奶奶? “早就想来了,一直没得空,今日天色不好,正好出门,就来了。”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 肖二爷见怪不怪,跳上马车。 “你也别下车了,我直接带你去见母亲吧。” 说到“母亲”二字,男人有些咬牙切齿,脸上的笑也变得有些狰狞。 肖谨之拍拍二哥的肩膀,“看来二哥对母亲还是很有感情。” 肖二爷不着痕迹的撤了撤身子,让她的手顺势滑下去。 “五妹这是说的什么话?” 肖谨之笑着收回自己的手,环在胸前,“二哥,只有爱,才会恨。一提到母亲,二哥便如此激动,这可不像叱咤商场的肖二爷呀。” 肖二爷不置可否的笑笑。 “走吧,母亲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 肖二爷亲自驾车,将那辆锦绣马车赶进了肖家。 福伯等一众人,直到马车完全看不见了,才恍然醒悟过了,该关门关门,该扫地扫地。 马车一路行至松柏院。 肖谨之就着肖二爷的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姑娘生的高挑,身量看起来瘦却很是劲道,她穿着一身轻容纱绣彩凤穿云的窄袖褙子,既显得轻盈无重,又显得利落整齐。 松柏院早已换成了肖二爷的人,听到马车响就早早的打开门候着。 “二老爷好。” 看门的丫头齐声问好。 肖老夫人在屋里听见了,冷哼了一声。 “老夫人,老奴去看看?” 董嬷嬷决定迎出去,却被老夫人拉住了。 “不用去!且等着吧,他既然来了,自然会自己走进来。” 肖二爷带着肖谨之缓步走了进来。 堂屋的大门一打开,董嬷嬷便看傻了眼。 五月的天,浓云密布,狂风肆虐,屋里的光线便有些暗,肖谨之又背光而立——这实在看不清人,可董嬷嬷却在第一时间愣住了。 门前廊下那几颗松树,在狂风下难得摇晃了记下,树枝摇曳间,光影闪烁,肖谨之的那张脸便在肖老夫人眼前闪闪躲躲。 肖老夫人眯着一双昏黄的老眼,又惊又疑的盯着她,喃喃的道:“梦儿?” “梦儿?” 肖谨之却笑了笑,上前走了两步,“母亲,梦儿姐姐虽然嫁给的是太子,可太子穷,她又要装贤惠、装节俭,想要穿这轻容纱可不容易。” 轻容纱? 肖老夫人不由想起了伯爵府三老夫人送给芽芽的那身衣裳。 “你叫我母亲,我却不记得有过你这样一个女儿。” “怎么会不知道?” 肖谨之撩起了一侧的额发,“您差点把我毒死在我娘的肚子力呢,您怎么能不记得呢?我娘中了你的毒,拼死想要生下我,奈何她中了毒,身上力气不夺,生不出来。” 说着她一边揉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道:“当时我们差点就一尸两命,我都足月了母亲!幸亏一个过路的郎中,想用夹子把我从我娘肚子里家出来,奶还差点夹爆了我的头,也没能拖我我来。” 肖她放下额发,仔细理了理,“你直到我是怎么被生出来的吗?” 肖老夫人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那云游的郎中,把我娘的肚子,从胸部到臀瓣,整个给从当中劈开,这才将快被憋死我给抱了出来。” 说着,肖谨之歪头笑道,“母亲,您再好好看清楚,直到到底我是谁?” “你是谁?” 肖老夫人神色微微闪过一丝慌乱,瞬间又镇定下来。 “难道母亲没忘了我?” 肖谨之往前一步,自顾自的坐在桌前。 “董嬷嬷,不给我倒杯水喝吗?” 董嬷嬷上前,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 ”谢谢嬷嬷。“ 说着,她又回头看着肖老夫人,道:“母亲,我是大姨娘的次女肖谨之呀,真论起来,是要叫你一声母亲的。” “肖谨之?” 老太太脸上挂起一抹冷笑,“我们肖府,从来没有肖谨之这个人,曾经我们老太爷大姨娘的儿子预备叫这个名字,只是他一出生就是死胎,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斜睨着肖谨之道:“你,你刻意模仿肖家的人,是何居心?” 老太太说完也不等她回答,便直勾勾盯着门外的儿子,肖二爷。 “怎么,肖二爷是被这个妖女蛊惑了心去了?” 肖二爷没说话,肖谨之却捂着嘴笑出声来。 “母亲,他是我亲哥哥,我如何能下得去手呀?” 第203章:肖理之死 “不知自重!” 肖老夫人鄙夷道,“这位小姐果然是从死人肚子里扒出来的,没娘生,没娘养,自然也没娘教,不懂礼数,不知廉耻,可悲可叹,你那死人娘看见你如今这样子,怕是要气的半夜爬那野郎中的窗户了。” “哈哈哈……” 肖谨之大笑出声,她的笑声极有感染力,一旁刚刚还脸色微变的肖二爷也跟着露出一丝笑意。 肖老夫人冷眼看着她笑。 董嬷嬷早已隐没在角落里。 “我的娘哎,我娘那种小家碧玉,怎么可能是你这泼妇的对手?” 说完,脸上的神色微冷,身上的气质顿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刚刚,略带轻浮,腰肢柔软,加上言语轻佻,好似风尘之姿。 如今,敛眉收目,冷面冷眼,腰肢也挺直了三分,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肖老夫人顿时想到了以往先太子府上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用别人之死堆砌的高官显贵,带着不可一世的肃杀,带着让你不能逃避的豪横,三分刚强,七分无赖。 “孟氏,我今日来,只问你一句,当年,可是你一手策划了父亲之死?” 肖老夫人低头冷笑,“你父亲?对不住,哪位?” 肖谨之又恢复了刚刚的油滑。 “肖理,肖大人啊,曾经的滇西六品通判,曾经的先承德太子小丈人。”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崭新,上面细细密密的罗列了当时相关的一干人等。 承德太子、太子妃秦氏、太子侧妃肖梦儿、秦将军、肖理、程素英、程素青、肖慎之、肖权之、肖蝶儿等十几个人,好些人之间画了线,标明了关系,芽芽却有些看不清楚,忍不住弯腰低头努力朝下看。 臀下一滑,差点从梁上栽下去。 卫望楚大手一捞,揽着她的腰一提,将她稳稳的放在大腿上,另一只手压上她的樱唇,将她的惊呼压在在嗓子底。 董嬷嬷眼珠子微微一转,嘴角微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肖谨之也笑了,摇摇头,一双素手抚了抚头发,食指却忍不住朝上指了指。 肖老夫人冷笑一声,“姑娘慎言,我肖家只有两子两女,从未有过如此不知检点的闺女。” 肖谨之不理会她的话,指着承德太子的名字道:“当您,你做了二王爷的狗,指证了承德太子,我已有证据,你不必否认。” 肖二爷脸色微变,震惊的看着母亲。 肖谨之又指着肖梦儿的名字,“可她是你亲的不能再亲的女儿,还给先太子生了一个儿子,你为何要致她于死地呢?” 肖二爷脸色惨淡。 肖老夫人脸色沉静,看也不看他们,闭眼道:“一派胡言。” 肖谨之挠挠头,“肖理带着程素英在滇西上任,你驻守青田镇,可在肖理何程素英被刺杀之前,你却暗地里去了一趟滇西,偷偷与肖理见了面。第二天,他们就遇刺了,只是,肖理死于箭下,程素英却是死于鹤顶红!” 她不解的看着肖老夫人,“肖理一直期盼着程素英肚子里的孩子,写了许多许多的寄语,甚至把谨之的这个名字给他,不管他是男是女。” 她一把捏住老太太的下巴,强迫的转过她的脸,看着她闭着的眼睛,缓缓道:“我就想知道一个真相!我就想知道你和肖理说了什么,肖理竟然亲手下毒杀了快要生产的程素英!然后设计自杀!” 肖二爷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你说父亲是自杀?” 他一点也不在意父亲是不是杀了怀着身孕的程素英,他听着肖谨之质问老太太的话,心里一只七上八下,他害怕父亲其实并不是死于西戎刺杀,他害怕父亲其实是死在母亲手下。 那意味着父亲的那以死换来、保全肖家全族性命的丹书铁卷便是欺君! 那,肖家将整个覆灭! 肖谨之回头凉凉的看着他,“怎么,怕了?” “权儿,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她自称是程素英的孽种,既然恨肖家入骨,自然不遗余力的陷害肖家,她若是有证据,早就把我们告上衙门了,何须要通过你来和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肖老夫人一直保持冷静,她看着儿子,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儿子,如今,你可看清楚了?我才是你娘,她不过是要借你的手,报她自己的仇。” 肖二爷有微微的动摇。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父亲不是死在西戎手下,而是听了母亲的谗言,自杀了! 肖谨之看着肖二爷哈哈大笑,“二哥,你果然是被这个女人养废了,她这么几句话,你就动摇了?别忘了,你的亲娘是程素青,是我娘的表妹,而我们的娘都是死在这个女人手下。” 肖二爷不作声,神色却有些复杂。 “肖权之,你可真逗,怎么这时候不记恨她给你下断子绝孙的药了?那个亲娘给自己亲儿子下这种药的?” 男人依旧不作声。 肖谨之不再理他,转头看着肖老夫人,“孟氏,你觉得我没有证据会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瞥了一眼距离她比刚开始远了不少的肖二爷,“若不是顾忌我这个哥哥,我早就把你告上公堂了,可是,肖家就你、你儿子、儿媳和孙子不是个东西,我犯不着害的我二哥、四姐一家几口呀,还有这肖家的家仆,也不都是坏的,是不是啊?董嬷嬷。” 董嬷嬷立在老太太身后,不作声。 肖谨之忽然指着几个陌生的名字,“楚易衡、翁之孟、童言旭、海晏湖、李豪利,这几个名字,孟氏你可有听说过?” 她每念一个名字,肖老夫人的心便跟着多跳一拍。 直到此刻,她才开始正眼看肖谨之。 “不曾听说。” 肖谨之忽然笑了起来,毫无瑕疵的柔伊捋了捋额发,额间的那处伤疤便有些若隐若现,好似从她头发里长出了一只吞噬人心的小恶魔。 这个女人长的有六分像肖梦儿,她穿的衣裳又是肖梦儿以往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在这光线暗淡的阴雨天,六分便变成了八分。 肖老夫人有些惶然。 “这些人和你那令你骄傲无双的大女儿颇有渊源呢。” 第204章:求一个真相 “胡说八道!” 肖老夫人近乎疯狂的用力拍了一下桌子。 屋里的人顿时一静。 梁上的少女撑着身子扭啊扭,想尽量离身后的男人远一点,男人却忽然松了手。 一个不稳,少女被瞬间失重的感觉吓了一跳,转瞬,男人的大手一捞,又将她稳稳的搂在怀里。 少女回头,对他怒目而视,一双大而圆的杏眼里滚着愤怒的红色火焰。 男人嘴角勾起,双唇未动,却传了一句话到少女耳边。 “再乱动就把你丢下去。” 少女瞪他。 “想来听八卦的是你,我辛苦带你过来,被挂在梁上不说,你还要在我怀里动来动去的折磨我?芽芽,我是个男人……” 最后一句真是千回百转,婉转撩人。 少女恨恨的转过头,往下面看。 只是耳根却红了。 她又不是什么纯情少女,自然听得懂卫望楚最后那一句感叹。 短暂的沉默被肖谨之铜铃一般的笑声打破,她的笑声清脆而高亢,略有刺耳。 “孟氏,你急什么?”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肖老夫人,眼角眉梢都是讽刺。 “我只说很有渊源,也每具体说什么关系,是不是?倒不知道你忽然变急了,就像炸毛鸡一样的。” 她的手划过纸张上的人名,楚易衡、翁之孟、童言旭、海晏湖、李豪利…… 每划过一个名字,老太太的心便多跳几下。 她哼了一声,“你不用装模作样,看你这猥琐的表情,就知道你喉咙里卖什么药!不要拿你的龌龊的想法去猜度别人的想法。” 肖谨之又笑了,咯咯咯娇笑,“龌龊?我做什么了吗?我只是提到了这几个名字,你便直接联想到了龌龊?” 她白嫩纤细的手指一一敲过那几个名字。 “这几个,都是先承德太子府上的谋士,说是心腹也为过,他们既然是先太子府的家臣,说是与自己主子的侧妃有些渊源也不为过吧?倒是要问问肖老夫人,为何先太子府上的谋臣,您觉得龌龊呢?” 她杏眼一横,媚意万分。 “还是他们和你的大女儿肖梦儿有什么不可见人的关系呢?” 肖二爷脸色微白,不敢置信的看看肖谨之,又看看母亲。 “呵!” 肖老夫人却不理他,淡淡的一声冷哼,凉凉的看着肖谨之。 “你到底是与我肖家有仇,还是与先承德太子有仇?若是与我肖家果然你有深仇大恨,你要对付肖家,就冲着我来,何必去为难一个去世多年的人?她死都死了,你就算编造出再难听难堪的谎言,她也听不到了,何必?” 芽芽却忽然想起早些时候,卫望楚说他童年记忆里那个以一身伺候多男的少妇,难道真的是肖梦儿? 肖梦儿真的这么牛叉,敢给当朝太子戴绿帽子? 她微微转头,斜睨着卫望楚。 男人歪头和她对视,一脸温柔的笑意。 “怎么?” 芽芽不会秘音传话,自然不敢说话,只是眼珠子向下一瞥,又看着男人。 男人轻笑,“我也不知道,听吧。” 肖谨之摇头,笑道:“孟氏,不要偷换话题,明确的说,我与肖家无仇,与先太子府更没有仇,我与你倒是有仇。” 她自在的撩了撩裙角,“不过,咱们的仇先放一放,我就是想不通,你是如何让肖理杀了怀着孕的程素英的?你是为何不顾自己亲生女儿和外孙的性命,去揭发先太子府的?这两件事是不是之间有什么关系?” 肖老夫人耷拉着眉眼,“我也很好奇,你是如何弄一些假信去欺骗肖权的?” 她垂着头,却忽然抬起眼皮,从下往上看着肖谨之,目光阴翳。 “肖权是我的亲生儿子,你把真相告诉他,我就告诉你真相。” 肖谨之眉眼一挑,“这是交换条件?” 老太太又垂下眼睑,笑了笑,“是。” 肖谨之转头望着一边的肖权,“二哥,真相就是,你是她的儿子,不是程素青的。” 。。。 肖老夫人笑了,“你这样说出真相,他能信才怪。” 肖谨之耸了耸肩,面色诚恳的对肖二爷道:“真的,这就是真相。” 肖二爷一脸无语,他现在根本分不清他们说的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孟氏,说吧。” 肖谨之回头看着肖老夫人。 老太太哼了一声,不作声。 “肖文在牢里比同牢的一个痞子打了,说是伤了肾脏,疼的都站不起来了,不及时救治的话,今后的子嗣可能无望了。” 肖谨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牌扔到桌子上,“怕你不信,还取了个信物,肖家的子孙不是每人都有一块玉牌?这一块,是肖文的,你认识吧?” 肖老夫人看着那块带血的玉牌,眼里藏不住的担忧一闪。 “哦,对了,”肖谨之忽然又想起什么,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扳指,“肖武不是一直每回家吗?因为他,在我那儿,这个是他常戴在手上的扳指,是不是?” 老太太冷笑一声,“为何不是武儿的玉牌?” 肖谨之挑挑眉,“怎么,孟氏你希望我对肖武用武?肖文的玉牌是他讨好那痞子的,肖武的扳指是他送给我的,我暂时还每对他动手,既然你想我对付他,我也可以的。” “啪!” 肖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你到底想怎样?就算老婆子我欠你一条命,我赔给你就是了,文儿、武儿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肖谨之笑了,“你一个快入土的人,我要你的命何用?若是你的命这么值钱,十几年前我就叫人取了,何必等到现在?” 她敲了敲桌子上的纸,“我就想要一个真相,我就想知道为何肖理会杀程素英!” 老太太看她语气越来越急迫,脸上升起一个笑容。 “程素英放浪成性,从来都是身边男人无数,第一次怀孕孩子便不是肖理的,第二次肖理又是喜当爹,你是他你会高兴吗?肖理一直被她蒙在鼓里,一朝知道真相自然要杀了她泄愤,有何想不通?” 肖谨之一个巴掌甩到老太太脸上,用力狠绝,老太太的脸微微肿了起来,她的手也不好过,整个掌心都是红肿的。 “胡说八道!” 她道:“我娘自始至终只有肖理一个男人,肖理都死了,你又何必还在挑拨他们?” “只有肖理一个?” 肖老夫人舔了舔嘴角,笑道,“程素英曾身陷山匪窝月余,身子只怕早就被万人玩弄了!” 第205章:推进 “啪!” 肖谨之又是一个耳刮子抽了过去,老太太的嘴角微微渗出血色。 “那不是拜你所赐?” 她揉着打疼了的手,笑道:“孟氏,这一笔一笔的帐,我没打算现在和你算,我今日来就是求一个真相,你不要逼我。” “不然呢?” 老太太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擦了干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不然就取了老婆子我的命去?” 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昂头挺胸,“来,拿去。” 肖谨之却笑了,“不,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要亲眼看着你用别人性命保下来的肖家和你所在意的你的子嗣,一样一样的在你眼前消失。” 她施施然站了起来,“就从肖文和肖武开始吧,他俩一死,孟氏,你和肖理的子嗣就断干净了吧?” “等一下!” 肖二爷忽然一把按住肖谨之。 “你说替我跟她要毒药的方子的?没有毒药方子,卫大夫没法替我解毒。” 肖谨之好笑的看着他,“她就在这里,你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自己要?” 她抖了抖肩膀,将他的手从肩膀上抖了下去。 “去吧,我在这里看着。” 她的样子太过挑衅和怜悯,那神情分明在说,肖权你被养废了! 肖二爷顿时觉得胸膛一滞,从心底里泛出一丝丝的钝痛。 刚刚看肖谨之对老太太大打出手,他心里既痛快,又痛苦。 这个女人一直以他的母亲自居,嘘寒问暖,教育引导,没感情吗? 怎么可能。 可是,她连同他那好大哥大嫂给他下毒,如此歹毒的毒! “母亲,我要毒药的方子。” 肖二爷阴沉着脸,定定的看着老太太。 肖老夫人眼含热泪,失望的看着他,“你是我亲生亲养的儿子,我怎么舍得给你下那样的毒药?” “别演戏了,母亲!” 他拍了拍协下的那颗所谓“胎记”,“我们都看过了,那‘胎记’时候我娘为了糊弄你烫下的疤,上面有我娘刺下的字。” 肖老夫人含泪笑了,泪水划过微翘的嘴角。 “肖权,你被她骗了,你自从出声便从未离开过我身边,我确信你是我的儿子,确信!” “那这里怎么解释?怎么解释?” 肖二爷双眼变的微红,狼一般的等着老太太。 “这不是新刺的字,它早就长进了我的身体里,孟氏,你的所谓儿子早就被你扔倒山下摔死了!” 肖老太太眼泪入溪,尽数流入嘴角。 眼泪的苦涩,伴着鲜血的血腥,这是生活的味道。 “孟氏,你自己就从未有过怀疑吗?那你为何把我的名字改为肖权?为何!” 肖老太太苦笑摇头,“程素英曾经被山匪撸去,你父亲日日思念她,到处寻她,终于在几年后听闻了她的消息,知道她被撸到山匪窝里去了,被剿匪的军队救了,和一些女人一起关在救助所里,挨个通知家人去认领。那么多的女子,却没有一家人敢去领,只有你父亲心疼又欢欣的去了,程素英却不同他回来,第二日,你父亲再去,程素英自己一个人走了,不知去向。” 肖二爷阴阴的盯着她,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肖谨之却微微有些动容,脸色虽然依旧满脸讽刺和浑不在意,睫毛却忍不住抖了几下。 顿了顿,老太太继续道:“对程素英的绝情,你父亲很是难过,那时候你四岁,他将你名字里的之去掉,说以后再不要肖氏子嗣,断之明志。” “哧——” 肖谨之不由耻笑出声。 “我记得你还生了一个四姑娘叫肖蝶儿吧?你这谎话说的未免太前言不搭后语了。” 老太太摸了一把眼角的泪,“当时我已经怀有身孕,你父亲差点要把你妹妹扼杀在我的肚子里,幸亏她命大才活了下来。” “父亲因为程素英大姨娘的绝情便迁怒于你?要杀了蝶儿妹妹?” 肖二爷忽然古怪的一笑,“孟氏,你是得了不说谎就会死的病吗?” 他握了握拳,压抑住了那想打过去的冲动。 “程素青不是那年到的肖府?父亲若是以后再不要肖氏子嗣,又纳那些妾侍姨娘的干什么?摆在家里看吗?” 肖老夫人怒睁着双眼,“好!你父亲是因为发现了程素英进山匪窝的事与我有关才迁怒于我,你满意了?你不过失手打碎了程素英的一只琉璃簪,他便要将你打死、逐出肖家,赶出族谱,你满意了?是你娘我跪在他面前,求了三天三夜,他才同意留下你,但条件是将你名字改掉,说你不配用程素英起的名字,你满意了?” 她猛地用手拢住膝盖,看着比一般人要大的多的一双膝盖,她吼道:“你小时候,乖巧可爱,又善于观察,你问我,为什么我的膝盖比别人的大?长大了,你孝顺听话,你问我年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落下了这么严重的病根,以前,我怕你记恨你父亲,不敢告诉你,今日我便告诉你,你那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父亲,因为程素英的一根簪子,便要将你逐出肖家,是我跪了三天三爷把自己差点跪瘸了,才将你保住!这腿一辈子疼痛难忍、折磨我,是为你这个不孝子!” 肖二爷愣在当地,老太太自年轻便有腿疼的毛病,她只说是年轻的时候落下了病根,却从未说过因为什么落下病根。 “真是个好听的故事。” 肖谨之拍了拍肖二爷的肩膀,“你信吗?” 肖二爷不作声,眸子里全是挣扎。 “我不信。” 肖谨之道,她看着肖老夫人微微有些狰狞的表情,“既然肖理这么爱程素英,为何还要杀了她?还是在她怀胎十月快生产之时,一尸两命的杀法!” 肖老夫人红着眼瞥了她一眼,“跟你说了,你又不信,爱之深、恨之切,肖理爱程素英爱了数十年,连她被别的男人糟蹋的事都可以不计较,但是唯独不能忍受的是她在他眼皮子底下与他的属下不清不楚、勾勾搭搭,他一直期待程素英生的孩子,甚至希望是个男孩,他便把肖家的一切都给他,可竟然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你说他多恨?” 肖谨之微微歪头,“若是程素英生的是个男孩,肖理想把肖家的一切都给他?” 她往前走了一步,盯着老太太的眼睛,“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想方设法的要除去程素英母子?” 第206章:和情敌同一阵营 “是啊,怎样?来杀了我啊?” 肖老夫人忽然一笑,微红的眸子,带血的嘴角,红肿的半边脸颊,她好似来自地狱的恶鬼。 “你知不知道,程素英时候真的爱上了肖理,为了他不惜……哈哈哈,最后,一尸两命死在自己最爱的人手里,哈哈哈哈……” 老太太发出一阵诡异的笑声,“想必她死前应该很痛苦,很后悔爱上肖理这么个王八蛋吧!” 肖谨之不在意她的讽刺,也不理会她的挑衅,她摸了摸自己脸。 “程素英的肚子里是我,就我这长相,怎么可能不是肖家的种?” 她歪头看了看老太太,“刚刚你不也叫我梦儿吗?我和肖梦儿到底是有多像,你这个亲娘都能认错?我怎么可能不是肖理的种?” 老太太歪头惨笑,“肖理那老东西不知道啊,他又没见过你,他只当他深爱的女人又一次背叛了他呢。” 肖谨之又往前走了一步,“所以,是你骗他的,骗他程素英怀的不是他的孩子?” 她说着说着,自己忽然笑了起来,“肖理是滇西的六品通判,在藩王手下,也不曾吃过什么闷亏,会被你一个恶毒妇人用这么低劣的把戏欺骗?你自己信吗?” 肖老夫人啐了一口,“什么六品通判,若是没有程素英的相助,他能当上六品通判?不过是个吃软饭的宵小!” 程素英相助? 肖二爷不敢相信的看着老太太。 记忆里的程素英就是个老实巴交的老太太,嘿甘草瘦,面相看起来比肖老夫人还要大上几岁,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能耐? “程素英的相助?” 肖谨之眼睛眨阿眨,“程素英不过是一介没有背景、没有财富的弱质女流,如何相助肖理当上六品通判?” “程素英可以陪睡啊!肖理的哪个顶头上司没有睡过程素……” “啪!” 老太太的“英”字还没说出来,便被人从脑后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老太太猛地回头看了过去,眼角冷意一闪,嘴角挂起一个讽刺的笑。 “终于忍不住了?呸!我就知道你是程素英那个贱人的手下!” 董嬷嬷从她身后转了出来,没看她,直直的看着肖谨之,福了下去。 “大小姐。” 大小姐? 不说肖二爷,就是肖谨之也是一脸的懵逼,意外的看着她。 “老奴曾经是英姐,也就是你母亲的属下,你可以叫老奴嬷嬷。” “属下?” 肖谨之上下打量了一番董嬷嬷,“我娘是?” 董嬷嬷道:“之前一直瞒着你,没曾想,大小姐这么厉害,一个人竟然查到了这么多的东西。你娘程素英从山匪窝里出来以后,便被将军收到麾下,成了一名女战士,并且由她组建了一支女子暗杀队,老奴便是这队里的一员。” 肖二爷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女子暗杀队? 程素英这么厉害? 肖谨之想了想,忽然道:“魅族?” 老嬷嬷点头,“大小姐果然博闻强识,连魅族也都知道了。” 魅族是什么? 肖二爷一脸的懵逼。 肖谨之歪头看着肖老夫人,“孟氏,你也知道?” 肖老夫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肖谨之看着她道:“魅族如今属于现太子名下,那时候是二皇子了,而肖理是先太子的人,也就是说,程素英和肖理分属两个阵营?”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局面? 这两个人却彼此相爱了? 先太子和太子? 肖二爷的脑容量有些不够用的,他完全跟不上这几个女人的思路了。 “所以,你就是把程素英魅族这个身份告诉了肖理?肖理无非有两种选择,一是背叛先承德太子,转投二皇子名下,二是杀了程素英,向先太子表功?” 肖谨之脑子转的飞快,不过一会儿便把一切都理顺了,只是,似乎还是解释不通。 “是啊,肖理的选择是杀了你们母子、母女!你还不知道吧,你娘怀的是双胎,你既然是个女子,那个男胎想必已经死了。” 肖老夫人脸上的表情似笑似哭,狰狞异常。 “只可惜肖理没看到,他要是看到自己杀了自己的两个孩子,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孩子,哈哈哈哈,他得高兴成什么样?” 肖谨之摇摇头,“不可能。” 她转头看着董嬷嬷,“我娘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她打算剩下我就只身赴死的。” “我一直以为,我娘是看到了什么,知道有人要杀她,所以才提前备下留给我的东西,我一直奇怪,既然她知道有人要杀她,为何不反抗、不逃跑?” 她苦笑摇头,“我现在知道了,她为了肖理,愿意以自己的死来保住他的命。” 肖老夫人笑着道:“是啊,她可以为了肖理赴死,可肖理却为了自己杀了她!可笑吧,可悲吧?” 肖谨之不说话。 的确是可笑、可悲,她娘程素英的一生凄苦挣扎,好不容易有了些许起色,竟然只是别人的一把刀,要斩向她自己爱的人。 “程素英也是活该,她当初再来肖家的时候,抱的目的就不纯,她不也是想着要杀肖理才来的?” 肖谨之歪头盯着她,“叫山匪掳走她的是你,她为何要杀肖理?” 老太太歪着头略带怜悯的看着她,“傻瓜,她不知道啊?她在山匪手里看到的是肖理的贴身玉牌呀。” 咂咂嘴吧,老太太继续道:“说来,程素英也是犯贱,竟然会第二次爱上一个肖理,明知道山匪是他请的,还能原谅他,再和他再赴前缘,啧啧啧,自己犯贱怪得了谁?” “啪!” 董嬷嬷上前,抡起手又给了老太太一个大耳刮子。 “不过是你这老虔婆太会演戏,装成一幅大剌剌直肠子的样子,才哄得英姐相信你罢了,贱人!” 肖老夫人用舌尖抵了嘴角的一侧,牙齿垫破了脸的内皮,又出血了。 “呵呵,董春晖,有谁比得上你会装,你在我身边装乖卖巧十几年——啊!”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你说,权儿的毒是不是你下的?权儿身上的胎记是不是你弄的?是不是你?” 肖二爷猛地一愣,转头看向董嬷嬷。 董嬷嬷道:“老夫人,药是我下的,可药是你给我的。” 肖谨之却忽然看着肖老夫人道:“那你为何要指证先太子府?你也是二皇子的人?” 那也就是说,肖老夫人和情敌是同一个阵营? 第207章:又是一个爱慕者 “董春晖,你来肖家十几年,你的目的是什么?” 肖老夫人目光灼灼的看着董嬷嬷。 “那日,老大受重伤被抬了回来,跟着的文儿和小民都被抓紧了衙门,那时候县丞大人的消息还没传过来,肖家的人包括权儿,也都不知道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你却知道,你说什么老大和戏子发生了争执,文儿失手打死了那戏子。” 老太太嘴角挂起一丝冷笑,“董春晖,你是怎么知道的?” 董嬷嬷毫不畏怯的和她对视,“我来肖家自然是有任务在身,我要查一个真相。正如我们大小姐所说,当年程素英被毒死的真相。” 肖老夫人看着她摇头,“不对。” 她转头看了看肖二爷,“你来肖家十几年一直谨小慎微,从未审问过什么,打听过什么,你来肖家的目的,就是离间我们母子、他们兄弟,你要让肖权亲手杀了他的亲娘和亲大哥!” 肖二爷一脸震惊的看着董嬷嬷。 董嬷嬷摇头,“肖二爷的确是程素青的儿子,也是我主子的外甥,我怎么会如此对付他?若是我下毒,我定是将毒药下给肖大爷呀,让肖二爷一家子孙满堂,独占肖家不好吗?” 肖二爷点点头,又转头看向老太太。 “春晖,你前言不搭后语了,你刚刚还说毒是你下的?” “是啊,毒是我下的,但当时你并没有和我说明是什么毒?我没想到是这么恶毒的毒药。” 董嬷嬷笑道:“老夫人,您没发现吗?我自从来到肖家,日日与你作伴,极少去和别人说话,我只是想得你的信任,想从你嘴说出一丝当年的真相。” 说完,她神色微敛,脸上一片肃目,“军中之人,自当奉命行事,我的任务便是查找真相,要不然,就凭你冲英姐下毒手一条,我早就杀了你八百次了。” 梁上,芽芽微微侧头冲卫望楚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董嬷嬷这信口开河的本事真是牛叉的很呀。 男人轻笑,传了一句秘语给她。 “董嬷嬷那日从春晓院回去,便暴露身份了,这才传信叫了肖谨之来。”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肖谨之上前一步,贴着窗户问道,“怎么了?” “主子,衙门有消息传来。” 肖谨之打开一跳缝隙,将外面人的东西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肖谨之顿时笑了起来。 “哈,你的大孙子肖文,被人阉了。” 什么? 肖老夫人抬头看着她,不敢置信的道:“你敢?!” 肖谨之将手里的盒子往桌子上一扔,芽芽只看到一片血肉模糊,眨眼便被男人捂住了眼睛。 “没什么好看的,非礼勿视。” “文儿!” 肖老夫人对着那一片血肉模糊却失声叫了出来,她的长孙子孙根自小带有一块黑斑胎记,虽然他长大后,也没再见过那玩意儿,这盒子里的东西,那黑斑胎记和肖文小时候的一模一样,只是尺寸变的大了些。 “怎么不敢?孟氏,你觉得如今的你还能拿什么来和我和二哥对抗?” 肖谨之摇摇脖子,“给你一点时间考虑考虑,若你还不打算全盘交待,那下一个便是肖武了!”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大牢里条件不好,肖文被当中削了命根子,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你要想他活命的话,就早点说。” 说完,她转头看了看肖二爷,“二哥,我饿了,我们吃饭去吧?” 肖二爷一脸震惊的从那盒血肉模糊的东西上移开眼睛,刚看了这么血腥的东西,她还能吃的下去? “哦,好,好。” “嬷嬷,陪我一起去吃点吧,我还想听你聊聊我娘的事。” “是,大小姐。” 几个人结伴出去了,独独留了好似被抽干了血液的肖老夫人和那盒血肉模糊的东西。 芽芽回头看了看卫望楚,眼睛里的意思很明确,咱们还不走? 男人笑着摇头,用手往老太太头上一撒,轻声道:“不想走了,怎么办?” 芽芽“呸”了一口,翻了个白眼,“你要我自己跳下去啊?” 男人挑衅的道:“你跳吧。” 芽芽咬牙想了想,猛地一挣,往下倒去。 “你倒是相信我。” 男人长手一捞,搂着她的腰掠了下去。 才打开大门,就见肖谨之笑吟吟的站在外面,“哟,倒不知道卫大夫什么时候竟然学会听墙角了?” 卫望楚不理她。 芽芽觉得她和卫望楚的态度也太熟悉了些,心里略略有些不舒服。 “算算辈分,我该叫你小姨?” 肖谨之个头生的很高,比芽芽足足高出半个头,“你是肖蝶儿的闺女?” 她的态度有些豪横,芽芽心里更是不舒服了,不作声,只静静的看着她。 “看着你外祖母被人如此欺负,也不出声,你可真是头一份的。” 赤果果的敌意。 “看不出小小年纪,心倒是狠毒?” 芽芽冷笑一声,“承蒙谬赞,不敢和你比。” 她当她是卫望楚的人,所以对她客气三分,好家伙,还蹬着鼻子上脸了。 想也不用想便猜的到,这八成又是喜欢卫望楚的娘子军的一员。 若是她还和卫望楚保持关系,以后这样的人不知道要碰到多少呢。 “哟,伶牙俐齿,心狠嘴也不善,看样子是得了肖家的真传——” 她话还没说完,卫望楚忽然抬手一挥,她顿时哑住了嗓子,张张合合,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 “论肖家真传,你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的。” 说完,芽芽歪头看了一眼男人,“这又是你造的孽吧?” 说完,也不理会男人,冷着脸走了。 卫望楚想解释两句,轻飘飘的瞥了一眼肖谨之,又没出声,只急急忙忙的追了上去。 董嬷嬷从一侧闪身出来,“芽芽小姐,是卫大夫的心尖人,大小姐,您又何必?” 肖谨之刚刚还着急的一张脸都扭曲在一起的,见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跑了,忽然就放松了,嘴角一咧,无声的笑了。 肖谨之斜着眼瞥了她一眼,呲牙咧嘴的笑。 董嬷嬷这倒有些看不懂了,难道肖谨之不是爱慕卫大夫? 卫大夫生的玉树临风,又有本事,被姑娘们惦记自是正常。 只是,大小姐这没心没肺的笑是何意? 第203章:肖文是谁的种 少女忽然停住脚,卫望楚故意不减速,猛地装上去,顺手将少女搂个满怀。 “你怎么忽然停住了?” 赶在少女发怒之前,男人先行耍赖。 芽芽“呸”了一声,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回身看着他。 “刚刚那个肖谨之是你的人?” 卫望楚微微扬眉,谨慎的道:“这么说不准确,她充其量算是我师傅的人,师傅失踪后,他的人便偶尔会向我汇报些事情。” 芽芽想了想,“你有很多事情是不跟她说的?” 比如程素英的身份。 男人点头,“自然,就算是我手下的亲兵,我也未必会把一切都告诉他。” 男人轻轻弯腰,注视着少女的杏眼,轻笑,“我只告诉你。” 砰砰砰,少女的心跳忍不住多跳了几拍,面上却努力保持着平静。 “那刚刚她说肖武在她手里,是你真的把肖武给她了?还是她胡扯的?” 说来说去,原来是惦记肖武的安危。 “你担心肖武?” 芽芽唔了一声,“他们报仇归报仇,冤有头债有主,干嘛对不相干的人下手?” 卫望楚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肖文呢?你不担心他被咔嚓了?” “嗯?肖文不是真的被咔嚓了?” 少女一脸的无所谓。 “哦,明白了,你虽然觉得杀他有些不落忍,咔嚓了他倒是正合你意。” 男人的长眸闪着星星点点的光忙,“他在男女问题上得罪过你?” 难不成,肖文曾经性骚扰过他的姑娘? 少女白了他一眼,撇撇嘴,“别套我话,问你呢,肖武到底在不在她手里?” 以肖谨之对肖家的敌意,肖武要真落在她手里了,定然落不了好,必须得让卫望楚捞出来。 “还在上次你去的那里,安全的很。” 男人无奈的道。 想到了什么,他忽然道:“你在肖家的事结束了没?你不想肖文死,他变成太监,可以吗?” 芽芽看了一眼莫名兴奋的男人,“再等等。” “等什么?” 男人不满的看着她。 “等一个真相啊,”少女目光灼灼的回看着他,“你不想知道真相吗?肖谨之说肖梦儿和那些个谋臣有瓜葛,这不是正好与你记忆里一身侍候几个男子相吻合?” 卫望楚耸耸肩,一副那又如何的样子。 少女急道:“你就不想知道你记忆里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 男人哑然失笑,“不管她是谁,她都只是我童年记忆里的一个过客,那时候我三岁,她看样子至少二三十岁,你在介意什么?” 少女白了他一眼,“才不是介意。” 他毕竟是因为记忆里的女子才对芽她多关注了几分,芽芽想知道真相。 “我也想知道外祖母为何会指证先太子府,她为何要亲手害死她的亲闺女和亲外孙,我知道她是势力的,可我想不出她为何这么做?她这么做,肖家能得到什么好处?” 男人想了想道:“知道了真相就可以回家了?” 少女点点头,又狐疑的问,“你这么着急回家干什么?你有急事啊?” 卫望楚点点头,“自然,很急。” 芽芽头一歪,“你是急着送我回家,然后你好出门去给人看病?府州还是京城?” 男人摇头,“暂时哪都不去,要去也是要带着你一起去。” 芽芽撇嘴,也就是来她外祖家肖家,她和能和他一起来,去别的地方怎么一起去?孤男寡女的,才不可能。 “那你急什么?有人在家里等你?” 少女斜睨着他,杏眼上调,妩媚又傲娇。 男人笑道:“急着回去听你说故事,然后赶着成亲呀。” 芽芽顿时无语。 暗暗“呸”了一声,扭头就走。 已是五月中旬的天气,早晚凉上几分,正午却热若酷暑。 芽芽人瘦,却极怕热,一热脸上的汗便流个不停,那层乌粉便贴合的不是那么牢靠,动不动就别她擦汗擦的一块白一块乌的。 她便躲在春晓院不出门,在卫望楚教授安柏医理的时候,跟着学一学,在他们练功的时候,便抱着那本《制香》看来看去。 如此过了四五天。 “外祖母还不打算开口吗?” 趁着小安柏在树荫下练功,芽芽微微靠近了卫望楚,一边用扇子扇风,一边悄悄问。 男人侧头闻着扇子风带来的少女馨香,惬意的笑了。 “肖老夫人每日吃喝正常,好似没事人一样的过日子,看来她对肖文也不是太上心。” 芽芽暗道,她那样的人对谁会上心? “肖谨之耐心已经全无了,这几个估计会对肖文动手了,不死一个两个,老太太估计不会开口。” 少女摇摇头,“肖文被阉了,已经成了废人,怎么用他再威胁外祖母?也许用肖武还可以一试。” 肖武若再被阉了,那肖家可就真的断子绝孙了。 “舍得对肖武动手了?” 男人戏谑的道。 “又不是真的动手?话说,我很奇怪,外祖母怎么会认出那一团血肉模糊的玩意儿是肖文的?” 虽说是亲祖孙,可那毕竟是那么私密的东西,她怎么认得出来? “肖文自小便带了一块胎记,就生在那个地方。” 男人淡然的道。 芽芽吐舌,“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卫望楚道:“是肖二爷说的。” 怪不得呢,肖二爷为了报仇真是下手狠毒呀! 哎? 芽芽忽然想到了什么,“肖二爷有胎记,肖文也有胎记,倒没听说过肖家还有别人有胎记?” “啊——!” 前院忽然传来妇人凄厉的叫喊声,那声音高亢又悲凉,听的人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是大舅母?” 芽芽不确定的道,说起来自从肖大爷和肖文出事,她还一直没见过这个大舅母呢。 “走,过去看看。” 芽芽拎起裙子,拔脚就跑。 春晓院离前院近,几步路就到了。 哭声、闹声好似是从肖二爷的书房传来的。 书房院子大门紧紧关着,芽芽和卫望楚悄悄走了过去,正听见里面肖二爷凄厉的声音大喊,“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的!你一定是骗我的!” “爷。” 小民人不知鬼不觉的从一侧悄悄走了出来,站在卫望楚身后,轻声道。 “肖大夫人说肖文其实是肖二爷的儿子。” 什么? 肖文是肖二爷的种? 这,这大户人家这么靡乱的吗?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第204章:叔嫂之间有猫腻 肖文竟然是肖二爷的儿子?! 芽芽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大梦里,可没有这一出啊。 董嬷嬷挑拨肖二爷出手对付肖大爷和老太太,整个肖家最终分崩离析,肖双双嫁入伯爵府,伯爵府世子和肖文联手利用安柏讨好太子第一谋臣成老…… “哈哈哈……” 肖大夫人的声音没有一丝往日的病态,她疯了一样大笑不止,反而听起来中气十足,“你自己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都不记得了吗?” 肖二爷不回答她,只是一味的唠叨,“不可能,不可能。” “那次在福来客栈,你不记得了吗?” 肖大夫人脸色狰狞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你这个混蛋当年趁醉酒做了什么混账事,你都忘记了?” 肖二爷看着她,面色也渐渐变的扭曲不止,“那夜与我共度良宵的是春红楼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你?” 肖大夫人嘴角一弯,挂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你这话,你自己信吗?那之后,你躲着我足足有半年之久,是为何?” 肖二爷闭了闭眼,“不可能,我们只有那一次,怎么可能就怀上了?!” 肖大夫人嘲讽的看着他,“肖慎之秋闱之前无心房事,秋闱之后考的不好,从州府回来便郁郁寡欢,终日将自己关在书房,被说和他睡觉,我就是连见他一面都难!” 明明笑着,眼角的泪水却嘀哩咕噜的滚落了下来。 “我却在这时候怀孕了,你说我怀的是谁的孩子?” 肖二爷脸色灰白一片,他,他让人阉了自己的儿子! 肖大夫人哭着道:“我犹豫了很久,一碗药就可以将这个孽种直接变成一抔黄土,荣嬷嬷也劝我将他打掉,可是我不舍得,他在我肚子里已经扎根发芽,我不舍得他,也,也——” 她凄楚的看着他,“也不舍得你。” “哈哈哈哈!” 她红着眼仰天大笑,“肖权,你竟然,竟然让人阉了你自己亲生的儿子!” 透过门缝,芽芽看到肖大夫人一脸的决绝,她恶恨恨的道:“你娶了那么多的女人,却没有生出一个儿子,肖泉,这是老天爷给你的报应!” 报应! 肖二爷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掐住妇人的衣领,“你骗我的,对不对?你知道肖文被阉了成了太监,所以你故意的说谎来骗我的!就是!一定是!你个毒妇!” 他猛地将妇人往地上一掼,妇人登时摔倒廊下的台阶上,额头碰到大理石的尖角,顿时血肉模糊。 “肖权,肖慎之还活着呢,你,你去问他,是不是一直到那年的初冬我才送了参汤去书房给他,然后与他发生了他与我的第二次房事?你去问!你去问!” 肖二爷看着妇人额间鲜红的血慢慢流了下来,她的脸红的红,白的白,好不瘆人。 “你也可以去问问你娘,肖文是不是真的早产?” 肖家全府上下没有不知道肖文是早产的,逗说怀胎十月,他却刚出八月便生了。 肖二爷脸色越来越白。 “肖文不是早产的?为何刚刚生下来的时候那么瘦小?不可能,不可能的。” 肖大夫人哧笑出声,“你只看到他瘦小,你可看到我羸弱?” 她忽然发出一个极其阴森的笑声,“别人怀胎都是养的白白胖胖,偏偏我顿顿不敢吃饱,生怕别人看出他不是早产的婴儿,拼命的少吃少吃,我生完肖文,我竟然比怀他之前瘦了整整二十斤!你可知道我那十个月是怎么熬过来的?” 肖二爷眉眼具是耷拉下来,似乎被谁一下子抽走了魂儿,身子也佝偻起来。 他和肖大夫人那荒唐的一夜,其实是他解酒行凶。 他爱慕大嫂已久,可肖老夫人却把大嫂嫁给了他的亲哥哥。 那夜,大嫂也似乎醉的有些不省人事,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怕,怕她揭发他。 他躲到外地一去半年,谁知回来发现大嫂怀孕了,他既高兴又难过,他知道自己一定安全了,不管大嫂知不知道详情,这件事都过去了,以后她就只是他的大嫂。 谁知道,她竟然一晚就怀孕了? “啊——” 肖二爷忽然抬头,仰天长啸。 肖大夫人倒在廊下,一脸是血。 芽芽被肖二爷忽然的爆发下了一跳,猛地往后一躲,正撞在身后男人的身上。 她回头一看,刚刚才复原的下巴,立刻又惊的要掉下来。 小民来了,而且和卫望楚站的极近。 他们似乎还在窃窃私语。 小民曾经是肖大爷的男宠,被肖大爷和肖大夫人派到卫望楚院子里勾搭卫望楚的。 这架势? 他得逞了? 少女心下一沉,惊诧的看着二人,“你,你们?” “属下见过未来夫人。” 小民敏感的感受到少女眼里的情绪,立刻拱手行礼,顺便变相的解释了他和卫望楚的关系。 属下? 芽芽琢磨着两个字,倒完全没注意什么未来夫人。 卫望楚脸上不由起了一丝笑意。 少女轻轻咳了咳,“你,你回来了?你不是被关到大牢里去了?” 小民轻声道:“今个一大早回来的,肖大少爷也回来了,被送到秋云堂了,肖大夫人这才知道实情,闹到了松柏院老太太那,这才知道是肖二爷干的,就杀过来了。” 原来是从牢里出来了。 芽芽看了看一侧的男人,才要说话,卫望楚却忽然上前一步,揽着她的腰斜向上一跃,登时飘到了了书房的房顶上。 小民也轻飘飘的跟着上来了。 “怎么?” 芽芽才问出来,便看到书房院子外的大道上拐进来一队人马,当头的是一个块头极大的中年汗子,押解着被五花大绑的福伯。 “二老爷!” 福伯颤巍巍的哭着叫道。 肖二爷打开一丝门缝,才要没好气的骂人,忽然大门被人一脚踢开,一股大力扑面而来,他顿时被掀翻在地。 “什么人?!” 当头的大块头超后头指了指,“咱是府州衙门,那是咱们吴大人!肖二爷,您被告种植、贩卖禁药,罪证确凿,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种植、贩卖禁药? 芽芽不解的看向一侧的卫望楚。 男人一副快夸我、快表扬我的欠抽表情。 “你搞的?” 第205章:谁来了 “老爷!” 肖二夫人跟在囚车后面,哭着叫着。 肖二爷回头看着她,嘴角挂上一丝讥笑。 “香儿是不是肖慎之的种?” “什么?” 肖二夫人一脸的不敢相信,“到了这时候,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吗?”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继续装吗?” 肖二爷长叹一声,诡异一笑,“告诉你,文儿是我儿子!我也有儿子了!” 肖二夫人顿住脚,“什么?你说肖文?” “哈哈哈,是,我说肖文!他是我儿子,哈哈哈!” 肖二爷癫狂的一笑,双手紧紧抓住囚车的两边,一边用力的晃,一边高声大喊,“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肖二夫人站在原地,神色一片复杂。 芽芽回头看着卫望楚,“肖香儿是肖大爷的孩子吗?” 肖二爷和肖大夫人有私情,若是肖大爷再和肖二夫人有私情,我的天哪,这是兄弟换妻的游戏吗? 肖家果然是糟烂到骨头里去了。 卫望楚摇头,“不知道。” 少女侧目看他,“你不知道?你不是号称这世上只有五个人你查不到信息吗?” 男人笑,“都说是吹牛了。” 少女不满的哼了一声。 “再说了,肖香儿到底是谁的孩子有关系吗?” 嗯,好像没什么关系。 不管是现在还是大梦里,肖香儿都是个被没长大的坏孩子,心眼儿不好使,脾气也很坏,嘴吧也很臭,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只要她不来主动惹她,就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肖谨之去找老太太了,你还要去看一看吗?” 芽芽从越走越远的那一队人马身上拉回自己的视线,轻声道:“去。” 肖家如愿倒了,她并没有多开心。 男人看了她一眼,一把搂住她的纤腰,猛地向上掠起。 “大白天的,干嘛飞来飞去?飞着去也不见得快。” 少女恨恨的看着他,一副你又想赚我便宜的样子。 卫望楚哑然失笑,“快点去,要不然你听不到信息又着急。” 这一次,飞果然比跑要快多了。 芽芽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就知道之前飞来飞去慢的很是他故意兜圈子。 卫望楚好似看不到,直接上了松柏院外一棵浓密的槐树。 这一次,肖谨之和老太太齐齐坐在廊下竹椅上。 肖谨之神色淡然,老太太消瘦了许多,神色也未见焦灼。 “孟氏,你听到了吧,肖二爷被官府抓走了,如今的肖家被我控制了。” 肖老夫人端茶的手不着痕迹的一抖。 “他既然是程素青的儿子,那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肖谨之扑哧笑出声来,“他又不在,我犯不着和你扯谎了,他是你儿子,如假包换。” 她叹了一口气,“唉,老天无眼,当年被你扔下山崖的的确是程素青的儿子。” “我知道。” 肖老夫人笑了笑,“也就是权儿那种傻子才会上你的当。” 肖谨之也笑,“若是都如孟氏你一样精明,我想掌控肖家还真不容易。” 她伸出一根手指头,“肖慎之和肖文半死不活躺在床上,我想让他们生就生,死就死,肖权被衙门押解道府州,生死也是我一句话,肖家还有些女眷姑娘的,我看看把她们都送去窑子里吧?” 肖老夫人抬头看着她,睫毛微微颤抖。 女人无谓的耸耸肩,“那时候整个肖家大宅,就剩下咱俩了,你说好不好?” “呵呵呵,你不过是个女人,到底还是要嫁人生子,肖家与你有什么用?” 肖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极淡,淡到好似一场梦幻。 “怎么没用?我可以娶几个男人回来陪我过日子呀?鲜嫩鲜嫩的,就安排住在夏雨阁,成熟稳重的就住秋水院,老帅老帅的,就住在你松柏院,就在你那些精心保养的黄花梨桌椅、柜几上欢爱,多过瘾!” “呸!不要脸!” 肖老夫人狠狠的啐了肖谨之一口。 肖谨之也不生气,躲过她的唾液,笑道:“跟我就别装什么清纯主母范儿了,你自己就没几个相好的?你杀了肖理就给他守身如玉了?别骗人了,你自己信,我都不信。” 女人顿了顿,笑吟吟的又道:“我听董嬷嬷说了,你曾经宣称几个发卖了几个小厮,其实是被你囚为禁脔,据说有几个模样还挺俊俏,是不是啊?玩弄够了一刀宰了,扔到乱葬岗。” 肖谨之脸上的笑意带着浓浓的讽刺,肖老夫人的脸色却微微有些泛白。 她说:“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董春晖将假的说成真的,你也信?” “信,不信,你脸白什么?” 肖谨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肖梦儿,她身为先太子侧妃,却又谋臣们勾勾搭搭,她想干什么?她是不是想利用那些谋臣,将太子妃的孩子弄死,好扶持她的儿子上位啊?” 肖老夫人冷着脸不说话。 肖谨之咦了一声,“你今日怎么不义正言辞的说我胡说了?哦,是因为没有观众是吗?” 肖老夫人忽然一笑,“你不是说你有肖理自杀的证据?你不是担心肖权这才不公之于众的?怎么忽然又对肖权出手了,你的证据呢?直接扔给衙门处理不就好了?” 肖谨之侧目一笑,眼里凶光毕露,“何须衙门帮忙,我自己一刀一刀的把你肖家的肉割下来不是更爽?” “所以,还说什么求一个真相不真相的话?” 肖老夫人哧笑的看着她,“我说不说真相,肖家都难逃一个覆灭,所以,我打算带着那些秘密一起下地狱了。” 肖谨之脸上淡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纹。 “不可能!不说出真相,我永远不会让你死!我斩断你的手脚,把你做成人彘,你饿给你肉吃,你病给你看病,叫你受尽人间罪,却不叫你转投地狱过逍遥日子!” 一阵风吹起,吹起她的额发,露处额头上两处狰狞的疤痕,就像恶魔伸出了两只触角,叫嚣着冲向老太太的心肺。 “肖姑娘,何必如此得理不饶人?” 芽芽一愣,转头看向一侧。 我的天哪,她,她,她,什么时候来的? 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卫望楚。 后者冲她咧嘴一笑。 “她不让说。” 第206章:所谓真相(1) 一身丁香色细布短衫配酱紫色马面裙,身量纤细、皮肤白皙,只看身材,仿若出水之芙蓉,细看脸蛋,大大小小的疤痕十几处,额头还鼓起来一个小杏子大的包。 肖蝶儿! “娘?” 已经大半个月没见亲娘,芽芽想也不想就想往下冲,被身后的男人一手揽住。 “你想不想知道真相?” 芽芽点点头,“想。” “那就乖乖的呆在这里。” 也是,若是她在,她娘怎么可能会出说肖家那些龌龊到骨子里的烂事。 “我娘什么时候来的?你知道吧?” 卫望楚笑了笑,“我叫她来的。” 眼看肖家的事已经陷入一种焦灼,肖谨之疯了一样想知道真相,唯一知道真相的肖老夫人疯了一样闭口不言,这是个死局,况且,芽芽到底和肖家有什么仇怨,肖蝶儿对肖家各人的生生死死是什么主意,他不得不考虑。 毕竟是未来岳母呢。 “你?” “肖家的事总要有个了解,你娘是唯二知道真相的人。” 芽芽眼珠子不由瞪了出来,“我娘知道真相?怎么可能?” “你好好看着。” 肖蝶儿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看着肖老夫人叫了声“娘”,声音淡淡,说不上多平静,却也没有太冷漠。 肖老夫人斜了她一眼,“你来了?当初留你一命,是因为你答应过,死也不会说出去的。” 她指了指头顶,“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说过,你若说出去,你和你日后的夫君、孩子都不得好死!芽芽和安柏是两个好孩子,芽芽又攀上了卫大夫这一棵大树,安柏也拜他为师,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一番话,又要挟,又诱惑。 肖蝶儿却好似没听到,自然的走到桌子前,自若的坐下。 歪头看着肖谨之,笑了笑,“你与我大姐长的真的很像,比我像。” 肖谨之听人说了无数次肖蝶儿,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透过她的疤痕和额头的包,依稀还是能看得出是一个美人,大美人。 虽然都有肖家的杏眼,肖蝶儿的美却是含蓄的、淡然的,而肖谨之和肖梦儿确实美的带有攻击性的。 男人看了或许看不出差别,女人对此却很敏感。 “四姐。” 肖谨之忽然就老实下来,丝毫不见刚刚的飞扬跋扈和阴险癫狂。 “五弟。” 什么? 芽芽不由吃惊的回头去看卫望楚。 肖谨之是男的?! 我的天哪! 这么美的人是个男的? 男人耸耸肩,“男的,如假包换。” 肖谨之讶异的看着肖蝶儿,“你,你这都看得出来?” 这一声,不在是清脆娇啼,终于露出了他嗡嗡嗡的男子本声。 肖蝶儿笑着摇摇头,“不是,是卫大夫告诉我的,他说,他半生洁身自好,从未沾花惹草,属下都清一色是男的。所以,我猜想,你应该是个弟弟。” 肖老夫人仔细看了看肖谨之,哧笑道:“竟然是个男人?男生女相,怪不得阴阳怪气。” 肖谨之白了他一眼,“你自己生的两个儿子,哪个不是男生女相?” 肖蝶儿笑道:“肖家的血脉真的很神奇,尤其是肖家嫡亲,几乎清一色的男生女相,没什么奇怪。” 她顿了顿,“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 “肖蝶儿!” 肖老夫人老眼圆瞪,“别忘了你许的毒誓!” 肖蝶儿看着她,轻声道:“肖谨之既然是我弟弟,便不算外人,不妨碍我的毒誓。” 肖谨之面色威威i有些动容。 “你真的不怕你的毒誓?” “怕,但是我记得清楚,我当时许的是绝不对外人说,你既然是我弟弟,自然不算外人。” 肖蝶儿有一种本事,让一切暴躁的人和事都归于平静。 芽芽侧目看着卫望楚,“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她娘可是发了毒誓的,这郎中可实打实的是外人。 男人委屈的道:“我是你未来的夫君,是娘的女婿,怎么算外人?” 芽芽还要说什么,男人却轻轻一抚,她顿时僵在当地,话也说不出来。 她被点穴了! 男人嘿嘿笑了,“这下子,为了你爹娘、弟弟的性命,还有你的,你也不得不嫁给我了吧?” 芽芽说不出话,也动不了,只能恶恨恨的看着他。 到时候,他不娶,难道娘的毒誓也会应验吗? 混蛋! “我想知道,肖理为何会杀程素英?” 肖谨之最介意的始终是这件事。 肖蝶儿道:“当时太子是承德太子,父亲是他的人,程素英从山匪窝里被救出来,投入的确实二皇子和十三皇子的门下,程素英的确是带着任务来的肖家,通过父亲陷害承德太子。” 肖谨之脸色微微发紧,“所以,肖理便杀了她?” 肖蝶儿摇摇头,“不是。” “当年,程素英的确是又一次爱上了父亲,所以她想救父亲一命,只是她却不想救肖家众人,包括我母亲和我的几个兄弟姐妹,更不包括承德太子府。” “可以理解,孟氏害她良多,她想杀了她的子女也情有可原。” 肖谨之苦笑一声,“然后呢?” 肖蝶儿摇头,“冤有头债有主,何必揪着无辜的人不放?就算母亲有罪,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也是无辜的。” 肖谨之想反驳,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程素英其实是自杀的,父亲并没有给她投毒。” “什么?不可能。” 肖谨之道:“她虽然做了死的准备,但是她肚子里有我,她怎么可能会想着一尸两命?” 肖蝶儿摇头,“我也想不通她为何那么决绝。我想,她可能也是一时魔怔了,冲动了,后来,她也后悔了,才会喝了催生的药物强行将你生下来。” “魔怔了?你觉得这个解释我会信吗?” 肖谨之脸上现出丝丝讽刺。 “我不骗你。” 肖蝶儿看着她笑了笑,“因为肖梦儿其实是你的亲姐姐,而你娘设计承德太子,已经将肖梦儿推上风口浪尖,不管先太子府亡不亡,肖梦儿都要死。” “什么意思?” 不仅当事人肖谨之,就连局外人芽芽也觉得自己的脑细胞一时不够用了。 “肖梦儿是程素英的亲生女儿,而她是被程素英一首陷害置于死境,左右都逃不过一死的绝境。” 第207章:所谓真相(2) 肖梦儿竟然是大姨娘程素英的亲生女儿! 而程素英更是一手将她推上绝境。 “不可能!” 肖谨之一时无法接受。 他自小便被告知肖家是她的出身,却也是他的仇人,他背靠大山,把自己培养成人,花了七八年的时间调查这件事的始末,最终却卡在最关键的一点。 他想不通为何肖理那样的狠毒,竟然忍心对自己深爱的半生的女人下毒,一尸两命。 可如今告诉他,程素英竟然是自杀,他更难以相信。 “你娘死的时候我已经十五岁了,我记得她刚到肖家来的时候,精神有些不好,我知道她的身份以后,我以为她是装的,后来我想了想,她大概真的是精神有些崩溃征兆。” 肖蝶儿陷入了回忆,脸上的神色带着一丝惋惜。 “你娘其实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她一生坎坷,可她并没有因此便自怨自艾,每一次陷入绝境,总能靠一己之力翻身再来。” 肖老夫人忽然发出极其轻蔑的一声冷哼,肖谨之对她怒目而视。 肖蝶儿笑着拍了拍肖谨之的胳膊,“你别介意,我娘一生好强,却数次载在你娘手下,难免心有怨言。但是,你娘的死和我娘,其实并没有太大关系,额,这么说也不对,你娘生肖梦儿的时候,我娘买通了稳婆,换了一个男娃死胎给你娘,然后把肖梦儿抱到自己身下养着。” “那她的孩子呢?” 肖谨之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肖蝶儿笑了笑,“我娘那时候本就是假装怀孕,本想找一个形似肖家的人来充数养着,但是肖家人的特征太过明显了吧,或者,她养着养着,就喜欢上了大姐,具体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总之她就抱养了大姐。” 肖谨之哧笑一声,“她会喜欢程素英的女儿?呸,我才不信!她不过是当个工具来养着罢了。” 芽芽也是这么想。 外祖母这个人,功利心极重,肖家的姑娘就没有丑的,养在名下等长大了自然就有用的着的时候。 “不是,她是真的喜欢大姐。” 肖蝶儿认真的道:“在我的记忆里,她对大姐一直比对我上心,我小的时候还问过她,是不是因为我不如大姐好看,所以她才对大姐那么好?” 肖老夫人撇过头去,脸色淡淡,眸子里却隐有泪光。 “她说,是因为大姐是她第一个孩子,那时候不懂怎么做一个合格的母亲,所以便各种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到了我,她已经养了三个孩子,已经驾轻就熟,就当猪养了。” 说着,肖蝶儿看着肖老夫人,笑了。 肖谨之静静的看着面色柔和的肖蝶儿,轻声问:“她曾经那么对你,逼你给权贵做小,甚至你跳崖她也不去看你一眼,你,不生她的气吗?” 肖蝶儿点点头,笑道:“生啊,怎么不生。” “只是,再生气,她也是生我养我的亲娘,我做不到不管她的死活。” 肖谨之笑了笑,“可她不是生我的人。” 意思很明确,我管不了她的死活,我只要报仇。 肖蝶儿点点头,“理解,你还想继续听当年的事吗?” 见肖谨之点头,她又道:“你娘身上背负了良多,对我父亲的爱恨,对我娘的怨毒,对肖家的怨恨,她是带着一股子怨气投入到十三皇子麾下的,也是靠这股子怨气支撑她一路披荆斩棘,后来,她奉命来到肖家,公事上她想借肖家的手陷害太子府,私事上,她想借太子府的手灭了肖家。” “后来,她没想到她还是爱着父亲,一面是不可违抗的军令,一面是她爱了几十年的男人,她左右周旋,想给她和父亲谋一个太平,可是两方死敌的情况下,如何能让父亲脱身呢?” “我猜,她本意是想借太子府之手灭了肖家,再让父亲指证太子府,也投到十三皇子名下。” 这的确是能让肖理活下去的法子,只是肖家一干人等,必然是个死。 肖谨之道:“那还肖梦儿有什么关系呢?” 她想知道,她娘是如何陷害肖梦儿的。 肖蝶儿笑了笑,“你娘真的很厉害,很会谋算人心。她知道大姐有入主中宫的野心,却没有拼过秦太子妃的实力,家族拼不过,儿子也拼不过,所以,你娘拍心腹投入她的麾下,给她出了主意从,从太子府的谋臣身上入手。” 所以,才有了肖梦儿一女侍候多男的故事? 芽芽不由斜着眼瞥了一眼身侧的男人,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确:看,我就说你记忆里的是肖梦儿吧? “然后,肖梦儿左右逢源的事被太子知道了?” 肖谨之苦笑摇头,“传闻,先承德太子对肖梦儿感情很深,无论太子府最后怎样,肖梦儿此举,先太子必定容不得她。” 被心爱的女人背叛,还是背叛多次,对象还是太子府离不开的重臣,呵呵,暂时不能杀心腹,便只能杀女人。 呵,男人! 肖蝶儿看了一眼神色越发淡淡的肖老夫人,“大姐后来发现了太子发现了他们的计谋,将计就计,欲借父亲之手,反过来陷害二皇子和十三皇子,便和我娘商量,但是一个六品小官如何和两位朝中皇子抗衡?左右肖家都逃不过个死。” 不管怎么看肖家都像是个死局,可肖老夫人还是解开了。 “所以,孟氏便用肖理和程素英之死换了个肖家的保命金牌,切断了十三皇子对肖家的控制,又出手指证了太子的不轨之心,直接灭了太子府,除了肖家的心头大患?” 肖谨之虽然怨毒的很,却也不得不佩服孟氏这一招用的极好。 肖蝶儿摇摇头,“并不是我娘一人的主意,她连夜赶往滇西,便是和父亲商议办法,可无论什么办法,就算救得了肖家,也救不了大姐。” 不得不说,程素英的计谋毒辣。 太子侧妃出轨,无论放到哪里都是个死。 “父亲责骂我娘,是不是因为大姐不是她亲生的,才不拼命营救,被在外面偷听的你娘都听了去,结果便是,你娘服毒,我娘遁回青田,父亲设计为保护军方图死于西戎刺客剑下。” 肖谨之一脸的茫然,“肖理早就知道肖梦儿是程素英的女儿?” 肖蝶儿苦笑点头,“我娘有没有怀孕,父亲一直都知道,要不然,以父亲对你娘的感情,怎么可能同意不让肖谨之入族谱呢?” “那为何肖理经常写祭文给那个死去的‘肖谨之’?” 第208章:所谓真相(3) 肖蝶儿低头笑了笑,一缕额发从耳后垂了下来,遮在脸前,更增加了一丝柔美。 “我没问过父亲,但后来我看了很多父亲的札记,我猜想,父亲是为了安抚我娘吧。” 肖老夫人微微侧头,怔怔的看着自己的闺女。 “我想,父亲应该也是爱上了我娘的,他年轻的时候,一心爱慕你娘,先得而后失,失而后得,在失去你娘的这十几年里,他和我娘日日在一起,经历了不少风雨,共患难有之,同享福有之,人非草木,就算我娘之前有万般错,可这十几年里为他生养了三个孩子,怎么能一点感情也没有呢?” 老太太脸色微微泛白,双唇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好似极力压抑着心里的激荡。 “父亲对于你娘的失而复得显然是高兴万分的,只是美中不足,也有些遗憾,我常常看他一个人坐在夕阳下发呆,我后来猜想,他其实早就知道你娘的身份了。” 肖谨之扬眉,“那他还冒着整个肖家覆灭的风险接程素英回去?” 肖蝶儿摇摇头,“我想,他应该是没想到会是那样严重的后果,他以为只要他足够谨慎,便能既不通过他陷害太子府,又能将你娘安抚在身边吧。他对你娘既有感情,又有愧疚。” “那为何他不把肖梦儿的真是身世告诉程素英?若是他早说了,程素英也不会费尽心思对付肖梦儿了。” 肖蝶儿看了看自己亲娘,“若是说了,我娘和我们兄妹几人还还有活路?父亲,并不只是你们的父亲,他对我们兄妹三人,也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肖谨之讽刺的笑了笑,“他不是我的父亲,我没有父亲。” 肖蝶儿未置可否,只道:“认不认他做父亲,你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就好。” 顿了顿,她又道:“真相就是这样,我是当时的经历者,我看到的和我后来研究父亲札记分析到的就是这些。我娘并没有设计父亲杀你娘,她和父亲商议的结果是牺牲父亲和大姐两人,来拯救整个肖家。父亲是想要放你娘离开的,带着肚子里的孩子远走高飞,可没想到你娘却自己服毒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 肖谨之喃喃的道。 她自懂事起便被教育,肖家是她的死仇,肖老夫人如何暗害他们母女。 “那程素英怀的是双胎是怎么回事?” 肖谨之忽然想起来,怀的是双胎,又是提前喝了催产要催生,婴儿怎么可能还能活下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以为大姨娘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活下来。” 肖蝶儿转头看着肖老夫人,“娘,到现在了,你就说说吧。” 肖老夫人脸上挂起一丝极淡的笑意,看着女儿,双颊起了几分血色。 “你说,你爹对我有感情?” 她问。 半根腿迈进棺材的人了,浑浊的眼睛忽然迸发出一丝的明亮。 肖蝶儿点点头,“是啊,娘,我看了父亲三十基几本札记,有二十多本里面几乎每篇都有提到你,他常说孩子母亲说了什么,孩子母亲做了什么,如果不是有感情,他怎么会这么多次的提到你呢?” “札记?” 老太太神色微微有些恍惚,“我也看过你爹的札记,可我看到的,他都是在写程素英、程素青那对贱人!” 说到“贱人”,咬牙切齿,有几分怨毒。 肖谨之脸色微变。 肖蝶儿看了一眼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笑了笑,“那是程素英故意让你看的,父亲在带着程素英前往滇西上任前,把他的札记给了我,叫我替他埋在春晓院的屋后,他说,也许让您和程素英分开,对肖家才好。” “可他还是选择了程素英……” 肖老夫人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肖蝶儿摇摇头,“我觉得并不是因为父亲爱程素英才带走了她,他更多的是不放心,他怕程素英伤害我们母子。我后来想想,觉得父亲临走前说的话就像诀别似的,他要么就是做了和程素英一起赴黄泉的准备,要么就是想带着她归隐,还你和肖家一个平静,只是他没想到,大姐已经被程素英设计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肖老夫人一直绷着的腰身忽然松弛了下来。 她好似忽然之间老了不少。 她喃喃的道:“我一直以为,他心里只有程素英,甚至没有程素英,眉眼三分相像的程素青也能解他的相思……难道,这竟然是真的?” “他是怕程素英做出伤害我、伤害肖家的事这才带走她的?他心里也是有我的?” “怎么可能?” 肖蝶儿不做声,只静静的看着亲娘。 肖老夫人孟氏一生要强,偏偏输在了出身不好的程素英手里,心里一直愤恨难当。 肖理和程素英双双命归黄泉后,她发了狠的要把肖家扶上青云,为的就是百年之后,她下黄泉再见两位故人,可以理直气壮的羞辱他们一番。 那股气撑着她走了半生。 肖谨之也垂目不言,他一路追查真相,就想要一个明白,如今真相大白了,他竟然有些无所适从。 杀了老太太? 杀! 妇人眼里隐起杀意,肖蝶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五弟,我有个问题想不明白,你能追查到如此多的信息,想来跟随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为何不早早的将我娘抓了去,甚至可以把肖家的子女一并都抓了,以此来逼问我娘真相,为何要独自追查这么多年,这么迂回?” 芽芽也不由竖起耳朵。 卫望楚也若有所思。 肖谨之却忽然一愣,脸上现出丝丝迷茫。 她也说不清楚。 “这是你背后之人的意思?” 肖蝶儿猜道。 “四姐,你不问,我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是有人一直在引导着我一步一步走,”他苦笑一声,“我甚至怀疑那些消息也是他一点一点放给我的。” 一步步引导? 芽芽不由看向卫望楚,这与他的身世算不算是异曲同工? 肖蝶儿点点头,“他是不是与肖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这种放长线折磨人的法子,比一刀杀了仇家,是更怨毒的仇恨吧。” 肖谨之淡笑道:“先不去管他,四姐,你想保这老东西的命?” 肖蝶儿点点头,“前人纷争,后人遭殃,我娘的确有很多不是,可我大哥、二哥、侄子,也都为此受尽了苦楚,希望你能看在我替你解惑的份上,给她一条活路。” “那你得要问问你的宝贝女儿的意思。” 说着,肖谨之往墙外那棵树上一指。 第209章:爹娘来了 芽芽被肖谨之的一指神功吓的差点掉下树去,幸好被卫望楚点着穴,要不然非得滚下去不可。 卫望楚大手一抚,已将芽芽穴位解开,揽着她的腰轻飘飘的掠了下去。 肖谨之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肖老夫人和肖蝶儿却有些震惊,尤其是后者。 “芽芽?你在?” 她指了指树上,“干什么?” 芽芽暗暗扭了扭略有些僵硬的身子,心虚的叫道:“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肖蝶儿看了看闺女,有看了看卫望楚,嘴角微微勾,带出一个极淡的笑意,眼底却闪过深深的疑惑。 她转头看着肖谨之道:“对于我娘的事,你再考虑一下。” 说着,又看着芽芽和卫望楚道:“走吧,我们回春晓院聊一聊。” “等一下。” 肖老夫人却忽然出声,浑浊的眼睛略带期盼的看着肖蝶儿。 “你父亲的的札记,你可还有保存?” “您想看?” 肖蝶儿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苦笑道:“父亲临走之前,叮嘱不让您看,我猜,他并不希望你知道他对你的感情,只是,我既然都告诉你了,也不妨给您看看。您等着,一会儿我叫人送过来。” 肖蝶儿带着芽芽和卫望楚走了。 肖谨之和肖老夫人新眼对老眼,目目相望,一个忍不住直翻个白眼,一个压不住暗暗撇嘴。 老太太说:“等我看完他的札记,你要的仇怨,我给你一个快结束,可你害的我儿和孙儿,我希望你给我一个解决。” 肖大爷和肖文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肖二爷兴许还能捞一把,卫望楚兴许能救治。 “这里头,你外孙女也是出了力的,我一个人可给不了你什么解决。” “芽芽?” “怎么?你要肖大夫人装病,叫人家来肖家,不就是想把她剁吧剁吧喂狼的?就兴你对人家下手,还不许人家反抗一二了?” 肖谨之拿出一张帕子,胡乱撸了几把脸,将脸上的脂粉擦了大半去。 “孟氏,就算程素英不是你毒死的,你也是作了孽了,你想想看,你这大半辈子做了多少孽?” 肖老夫人微微笑着,“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 “哦,对了,你还没说双胎是怎么回事?” 肖老夫人笑了笑,不说话。 嘿,这死老太太?! 春晓院。 安柏一下冲进肖蝶儿怀里,抱着他的腰,在她柔软的小腹上蹭来蹭去。 “娘,娘,你怎么才来呢?” 肖蝶儿也是抱着安柏不撒手,从没离开过的小子,一下子离开了大半个月,她都想死他了。 芽芽在她二人身后暗暗撇嘴,这家伙,果然是爹娘爱幼子吗? 卫望楚微微朝少女挪近了些,手肘微动,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臂。 少女抬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若不是这货,亲娘肯定也要来抱抱她。 肖蝶儿余光瞥见二人的小动作,素手一伸,冲芽芽道:“过来。” 芽芽立刻欢天喜地的扑了过去,和安柏分立亲娘的两侧,汲取着亲娘的热量。 眼眶竟然微微有些发酸。 到底是离家大半个月了,虽然有卫望楚的帮助,和那些人纠缠也不算心力交瘁,甚至杀个人也那么容易,不着痕迹,可见着亲娘怎么就觉得这么委屈呢。 周明智憨憨的站在一边,眼睛微红,压抑着也想上去抱抱女儿的冲动。 刚刚他已经抱过儿子,想着女儿到底大了,不好再抱了,便站在一边眼红自己的妻子,暗暗介意着女儿满眼都是亲娘,到现在还没发现亲爹…… 等芽芽眼里的泪意终于压了下去,她大眼一瞥,才注意到亲爹竟然傻傻的站在廊下。 “爹!” 少女惊喜的叫出声来。 周明智深吸一口气,控制了情绪,走了过来。 “到现在才看到爹?干嘛去了?” 芽芽嘻嘻笑着,从娘怀里挣出来,三两步走到周明智跟前,抓着他的胳膊,摇晃着。 “爹……” 泪意忽然就压抑不住了,猛地盈满眼眶,继而滚滚落下。 “哎,哎,这怎么还哭上了?” 周明智手足无措,大手在身上抹了抹,这才轻轻给闺女擦掉眼泪。 “别哭,别哭,爹又不是真的怪你,哭啥?弟弟都没哭,你这么大姑娘了,丢不丢?” 越哄越压抑不住眼泪,芽芽索性一头扎进爹爹的怀里,小声的哭了起来。 肖蝶儿看着痛哭的女儿,神色复杂,心里疑惑更盛。 卫望楚第一次实实在在的嫉妒起周明智来。 看到男人的目光,周明智傲娇的对他点了点头。 眼神里的意思异常明确:我闺女! 芽芽哭了一会儿,终于一脸不好意思的止住了眼泪,羞赧的抬起头,看了一眼爹爹,嘿嘿一笑,“爹。” 少女眼角犹带泪痕,睫毛尚挂着晶莹,眼眶微红,鼻头微肿,却安慰似的一笑,倒一下子叫周明智这个老男人心里一软,差点没忍住红了眼眶。 暗骂自己没出息,妻子还没哭呢,他倒是先要哭了。 “我看看,芽芽胖了点——啊!” 周明智忽然一声大叫,吓了众人一跳,不明的望着他。 “芽芽,你,你,你眼睛好了?” 芽芽一愣,糟了,心情过于激荡,忘记眯眯眼了。 “伯父,芽芽的眼睛总算是有些起效了。” 卫望楚适时的加了一句。 肖蝶儿也上前一步,拉着芽芽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看来看去。 “刚刚只顾着和娘说话,还没注意,你——” 闺女这双眼睛如今是恢复了,只是和以前也有所不同。 以往的芽芽是单纯且木讷憨厚的,所以村里人都叫她包子美人。 如今的芽芽,一双眼睛波光流转,好似带着不可言说的妩媚风情。 难道这俩个人—— 不可能! 芽芽不是不懂事的,卫望楚更不是不知礼的。 妇人压下了心里的疑惑,笑道:“终于是能睁开眼了,太好了。” 芽芽心虚的不敢说话,只弯着眼睛笑,不着痕迹的把眼睛眯的小一点,再小一点。 “行了,你们几个在院子里说说话,我和芽芽说几句私房话去。” 肖蝶儿的话让芽芽心里不由一沉。 该来的,还是来了。 “春枝,你把我带来的炒鸡和韭菜鸡蛋盒子热一热,一会儿,让他们几个好好解解馋。” 春枝应声去了,安柏忍不住高兴的叫起来,“太好了,早想吃娘做的盒子了!” 第210章:梦 芽芽忐忑的跟着肖蝶儿进了门。 “说说吧,怎么回事?” 肖蝶儿开门见山。 芽芽长叹一口气,“娘,我要从哪里给你讲起呢?” 肖蝶儿审视又心疼的看着她,“从头说。” 少女朝亲娘靠近了一些,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我先给娘讲个梦吧。” 梦? 之前闺女夜夜受折磨的梦? 芽芽道:“去年生病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我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也和爹娘、安柏生活在一起。 后来,爹爹上山打猎,遇到了一头熊,爹爹没能打过那头熊。” 说着,少女眼睛一红,眼泪又流了下来。 肖蝶儿想着院子里那头一人高的熊,心情沉重。 果然,闺女不是什么未卜先知,只是在梦里经历过了。 “然后呢?” “然后梦里的爹爹便去了,梦里的娘很难过,整日以泪洗面,这时候,外祖母派人来了,要把我接到肖家来养活。 您不同意,您觉得外祖母没安什么好心,怕是要利用我讨好什么权贵。 正好这时候,村里的郑济陈出现了,他对我很好,很上心,发誓绝不娶姨娘纳妾侍,娘便匆忙的把我嫁给了他。” 少女身体微微的颤抖,肖蝶儿心里越沉,忍不住伸手抱住女儿的肩膀。 若真是那样的情况,嫁给郑济陈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但,想起芽芽对郑济陈的恐惧和躲闪,肖蝶儿不敢往下想。 “郑济陈不是良人?” 少女点点头。 “后来村里发生了蝗灾,好多人都吃不上饭,吃树皮,也有很多人北上讨饭去了,也有好多人上了山,占了山头当了山匪。 郑济陈和周凤翎好上了,给了她好多粮食吃的,周凤翎四处招摇,被那群山匪知道了,就夜里下山抢了郑家。” 肖蝶儿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你没事吧?” 芽芽笑笑,“没事。” “只是,郑家却因此遭了殃,为了养活家里数十口人,就去镇上找彭家买粮食,买一回被抢一回,山匪抢了粮食,会分给村里人吃,所以村里人都帮着他们送消息。 郑家就此伤了元气,为了,为了生存,郑济陈用——” 芽芽忽然有些说不下去,她把脸埋在亲娘的怀里,任眼泪肆虐。 肖蝶儿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紧,她却不敢再问,只一下一下顺着女儿的背。 好一会儿,芽芽才又道:“梦里的芽芽被郑济陈用一种迷香控制了,送给了彭家父子……” 迷香? 送给了彭家父子! 父子! 肖蝶儿听着心头有什么“啪”一声脆响,裂开了。 怪不得,女儿大病昏迷不醒,怪不得女儿夜夜被噩梦所困扰。 少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肖蝶儿听起来心凉似冰,冻住了又裂,化了又冻住。 “后来,彭强西又把梦里的芽芽送给了伯爵府的世子,他们用迷香控制着她,不叫她清醒,整日混混沌沌度日,不知何年何日,不知白天黑夜。” 又送了别的男人? 伯爵府世子? 少女的声音却忽然平静了,平静的如一潭死水。 肖蝶儿的手忍不住握紧了,心里好似有什么砰砰砰的鼓了起来,随时要爆炸的样子。 “后来,肖老夫人知道了梦里芽芽的情况,找上门来。” 肖蝶儿脸色微松,满是期待又满是怀疑,“她救了梦里的芽芽?” 她可以强调是梦里的芽芽。 现实中,她一定不让她的芽芽遭受那些罪。 少女摇摇头,肖蝶儿心里似乎一下子压了一块秤砣。 “肖老夫人和肖文想了个主意讨好太子身边的一个红人,要你把安、安柏献给、给他——” 少女猛地把头埋在亲娘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肖蝶儿抱着痛哭的女儿,脸色僵硬,一双好看的杏眼更是眯起来冷冽的光芒,嘴里却温柔的哄着:“只是做梦,芽芽,那只是做梦。” 少女哭了半晌,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 “不是做梦,娘,不是做梦,我是实实在在经历了那些年,我记得很清楚,很清楚。” “好,好,你记得很清楚。” 肖蝶儿下意识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那只是你记得很清楚的一个梦。” “你看,爹爹是不是活的好好的?” 芽芽看着亲娘,点点头。 “你看,娘也不会把你嫁给郑济陈。” 少女又点点头。 “你看,安柏还拜了卫大夫为师,日后也会很好,是不是?” 芽芽点头,又听亲娘道:“你看,你和卫大夫如今也不错,是不是?” 肖蝶儿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 少女低下头,“卫大夫不知道我之前梦里的遭遇,若是知道了……” 若是知道了她那么肮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忍受? “不会的,卫大夫不是那样的人,娘相信他,你也要相信他。” 芽芽不置可否,换了话题。 “娘,外祖母这次叫大舅母装病叫我来,你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肖蝶儿点点头,眼里冷芒尽现,“为了叫你嫁给伯爵府那个不人不鬼的少爷。” 既然是卫望楚叫他们来的,八成早把事情告诉她了。 少女轻声道:“我,我哄着卫大夫帮我,我杀了伯爵府的世——” 肖蝶儿一把捂住闺女的嘴,“梦里的事可以随便说,现实的事不能乱说。” 芽芽无奈的看着亲娘,她真的当那是一场梦,可那是她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人生! “我知道,卫大夫说了,肖淼儿要害肖双双,不顾你的死活,肖双双也趁机想要害你!” 妇人压低了声音,轻声道:“闺女,你做的很好!不管是对付肖淼儿还是肖双双,你都做的极好!要是换了娘,一定不如你。” 扮猪吃老虎,该出手时狠辣果决,该蛰伏时乖巧听话。 芽芽比她当年要聪明多了,她表面上一味的硬碰硬,内里却心软异常,拖泥带水,导致最后自己一身伤痕。 少女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二舅舅对付大舅舅和肖文也是我撺掇的,肖谨之还打外祖母了。” 肖蝶儿摸了摸女儿的头,若是她经历过女儿的经历,她早一刀把肖文杀了,岂是阉了他这么简单。 至于肖老夫人,她苦笑一声。 “你外祖母自私成性,这也是当年你外祖父不肯承认自己对她有感情的原因。” “肖谨之打的没错,她的确该打!” 若不是看她刚刚已经很是可怜,她都想抽她一巴掌。 芽芽忽然想起来,“哦,她不是要外祖父的札记?” 第211章:半身轻松 母女二人陆陆续续说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把大梦里的事交待的差不多。 肖蝶儿心头惊疑不定,面上却一派淡然,不断的告诉芽芽这就是一个离奇的梦。 “你的梦虽然听起来很离奇,但肯定有不少人是有你这种情况的。” 芽芽信赖的看着亲娘,“真的会吗?我一直觉得自己……” 那个脏字在嗓子眼里进进出出,最终没有吐出来。 肖蝶儿点点头,“一定的,娘以前看过一本《奇闻杂记》,上面记载了这样一些生而知之的人,他们比你还厉害呢,还是婴孩的时候,就做了这样的大梦,一出生就背负着别人的故事。” “别人的故事?” 少女喃喃的重复着娘的话,心里微微震动,那是别人的故事? 肖蝶儿坚定的点点头,“是啊,那是别人的故事,是另外的芽芽,不是现在的你。” 她轻柔的笑了笑,“不过,娘很感谢她给了你这么一个梦,要不然,你爹遇上那头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妇人心里止不住的后怕,若是周明智真的那样了,她会不会沉迷伤心不顾儿女,最终女儿儿子都下场悲惨? 身上的寒毛压抑不住的一根一根立了起来,妇人忽地上前抱住女儿。 “谢谢那个芽芽,谢谢她告诉了你这么事,娘保证,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娘都不会沉迷伤心,不顾你和安柏。” 她和周明智死了就死了,可她不敢想象女儿那一梦是怎样悲凉的心境,不敢想儿子是怎样可怜的境遇…… 她一定不能让那些在发生。 芽芽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滚滚落下。 半身轻松。 剩下的就是卫望楚了。 肖蝶儿却身如灌了铅。 浅笑嫣然的陪着丈夫儿女和未来女婿吃了晚饭,一到房间里,来不及洗漱便一头扎进了丈夫怀里。 若在那场大梦里,这时候周明智已经不在了吧。 妇人再也忍不住,微微的抽泣起来,吓了周明智一跳。 “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 越问越哭,急的这中年汉子都要哭了。 妻子生的柔弱,可他从未见她这般哭泣。 肖蝶儿哭了一会终于止住了哭声。 “莺莺,怎么了?怎么哭的这么伤心?” 周明智搂着妻子的细腰,用粗粝的大手轻轻擦了擦她脸颊上的泪痕。 肖蝶儿极少哭泣,这一下倒有些不好意思。 “没事,就是难受。” 汉子不乐意了,“没事怎么会这么难受?你可不是个爱哭的。” 肖蝶儿犹豫再三,轻轻开口道:“我娘,这次叫芽芽过来,是想给她安排亲事,你可知道是谁家?” 周明智心下一沉,“谁家?” “是伯爵府。” “伯爵府?那不行,咱就是普通农家人,芽芽到了那种地方不懂规矩、也不懂大户人家的门道,怎么过?不行不行。” 男人拒绝的干脆彻底。 肖蝶儿一面欣慰丈夫不贪图虚荣,一面又暗暗忧愁,照现在看,卫望楚的势力只怕不必伯爵府差。 周明智却忽然又意识到什么,“哎,我说,他们那么富贵的人家为什么要到咱农家来找媳妇啊?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肖蝶儿点点头,“嗯,那个伯爵府的少爷是个残疾。” “看!我就知道!肯定是肖家几个姑娘都不愿意,就打咱们芽芽的主意了,是不是?” 周明智气真是不打一处来,他的芽芽生的貌美如花,在村里不知道多抢手,凭什么要嫁给一个残疾? 他头一个就不同意! 别说是伯爵府了,就是天皇老子都不行! 肖蝶儿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他,“放心,已经推脱了,这次幸好有卫大夫帮忙,你也知道我娘的性子,就靠芽芽自己还真不容易脱身。” 当下,便把肖淼儿和肖双双斗法、波及到芽芽的事简略说了说。 周明智耐着性子听完,气呼呼的走到床边坐下,“咱们明天就回家!这大户人家真不是咱们能待的,这简直是吃人的地方!” 肖蝶儿面色为难的看着他,哭红的一双杏眼发着幽幽的光。 汉子顿时一滞,“我不是说你,你自然是好的,只是,岳母这样算计咱闺女,我,我气得慌!” 妇人走到丈夫身边坐下,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是,我明白,我也气我娘,只是最近发生了好多事,你听我慢慢说给你听。” 当下把肖家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讲了。 讲到肖二爷中毒,周明智一双大眼都有些直了,直呼“竟然还有这种恶毒的药?这是多大的仇才给他下这样的毒?这是他在商场上得罪了人了?” 肖蝶儿摇头,说不清楚。 又到伯爵府世子去世,到肖大爷和肖文在戏院和人发生冲突,肖大爷伤了肺腑和子孙根,肖文更是在大牢里被阉了。 周明智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男人才轻声道:“大舅子和肖文这代价也太惨了,肖文出来了?” 肖蝶儿摇摇头,“现在肖家使了钱,托了人,终于把肖文弄了出来,可是以后怕是都不能有自己孩子了。” “大舅子和肖文实在——哎,这不是伯爵府在报复吧,虽然咱双双吃了亏,可在他们眼里没准他们还觉得是咱双双下的毒什么呢?” 肖蝶儿摇摇头,“不知道,就算是,咱也查不出来。” 男人长叹一口气,“真是没天理。” 富贵人家的事,他一个庄稼汉子,也真是不懂。 他不明白,到底是多大的仇,人才能给肖二爷下这种断子绝孙的药? 他不明白,肖大爷和肖文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么就…… 肖蝶儿苦笑一声,没说话。 也许这就是天理呢? 芽芽的大梦里,肖家一家人那样对她的芽芽和安柏,落得这样的下场,也是罪有应得! 这边,夫妻俩一个满心肖家的事,一个满心芽芽的梦,各有心事,双双无眠。 那边,芽芽却放下半身包袱,睡的格外香甜。 廊下吊杆上的小米,忽然睁开眼睛,对着从天而降的来人,发出一声低啸。 第212章:肖谨之走了 卫望楚站在窗前,望着窗里的一片黑暗,久久未动。 小米早已习以为常,半闭着眼陪在一边。 “啊——” 屋里少女忽然发出极其短促的一声惊叫,石像般的男人睫毛轻扇,终于动了动。 “芽芽?” 他试着轻轻叫了一声,屋里却似乎又归于平静,没有人给他回应。 他歪头看着一侧半睡半醒的小米,指了指那扇紧闭的格楞窗。 小米发出“咕”一声轻叫,似是抗拒,又似警告。 男人伸出两只手指,意思两条药虫。 小米吓得瑟缩一下,以为他又要剪它的毛,不情愿的上前,抓着格楞窗的格子,细长的爪子透过缝隙伸了进去,一拨。 一声轻笑,格楞窗开了。 给了男人一个极其鄙视的眼神,小米抢先飞了进去,蹲在少女枕前。 卫望楚轻轻一跃,也跳了进去,顺手将窗关上。 少女侧躺着面朝外熟睡,脸上的神色并不安逸,反而眉头微皱,嘴唇轻颤,似乎沉浸了一个不太美好的梦里。 男人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安抚般的轻拍了拍她的肩。 少女却一个机灵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男人的瞬间身子往里一滚,裹着被子坐了起来,警惕的望着忽然出现在房间里的男人。 “别怕,是我。” 男人慌忙出声提醒,心下懊恼不已,早知道少女睡觉极其清浅,不该动她。 灵台稍稍清灵,少女不敢置信的道:“卫望楚?” “是我。” 少女顿时松了一口气,半是嗔半是怨的道:“你,你要吓死人了,你知不知道?哎,你大半夜不睡觉跑道我房间里来干什么?” 卫望楚“嗯”了一声,“吓到你了。” 男人一向嘴巴伶俐,什么都是他有理,今日怎么这么乖巧? 芽芽疑惑的道:“你有事?” 男人摇头,想到屋里乌漆嘛黑少女可能也看不到,便轻声道:“没有。” “那你不回去睡觉,你在这里干什么?” 少女立刻便想赶人。 卫望楚却不走,也不动,也不言语,只是坐在床边,芽芽看不清楚,直觉上感觉他一只在看着自己。 目不转睛。 少女心头一慌,“你,你怎么了?” 卫望楚似乎是轻声笑了笑,只是笑声极其淡,几乎听不见。 “别怕,芽芽,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芽芽“唔”了一声,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在黑暗里,你看着我,但我却看不见你。 良久,卫望楚轻声道:“肖谨之走了。” 芽芽:“嗯?他不要真相了?不报仇了?” “他死心走了,该是要到了这里的真相,他要回去继续追查那边的真相。” 少女反应极快:“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引他报仇?” 卫望楚道:“他的师傅倒是好查,我已经叫人去帮他查了。” “你帮他?” “也不能说是帮他,隐隐觉得引他而来的人,和我可能有莫大的关系?” “你师傅?” 少女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说的那云游的郎中,是不是就是你师傅?是你师傅把他从娘肚子里拽出来的?” 卫望楚摇摇头,“不是,是肖老夫人把他接生出来的。” “外祖母?” 芽芽有些不敢置信,外祖母这个人极其势力,从不做对肖家无益的事。 “肖老夫人说,是程素英求她的,并且给她指了救肖家的明路。” 少女顿时有些了然。 既然肖梦儿怎么都是逃不过一死,那程素英在死前忽然决议,用她一个之命,换肖家平安,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原来,投靠十三皇子指证先太子是程素英的主意。” 芽芽想了想,又道:“那,既然是外祖母接生的肖谨之,她怎么会不知道到底生了几个孩子?说什么双胎的?” 男人道:“她当时接生出来一个男娃,便抱着男娃走了,送给一个农家人抚养,那日杀过来的是个女娃,她便以为是不是程素英肚子里还有一个,这是个误会。” 肖老夫人虽然接生了肖谨之出来,却不想抱回肖家养活,便随便送人了,没想到埋了这样大的一个雷。 少女轻轻点点头,“外祖母竟然还有这等好心,我以为她恨不得掐死他呢。” “肖老夫人做事果决狠辣,为了肖家利益从来不择手段,不过她到底不是个疯子,当初既然能留着肖梦儿的命,拿后来留着肖谨之的命便不足为奇了。” 自私惜命的人,自然不会做损人不利己,还有损阴德的事。 芽芽点点头。 卫望楚接着道:“我同人打了招呼,明日就把肖二爷送回来,解药我刚刚也配好了,你想给他吃吗?” 少女愣了愣,低下头,“我,我,我听我娘的。” 大梦里,她清楚作恶的就肖文和老太太,肖大爷也是知情的,她不知道肖二爷有没有参与,按说他肖家掌舵人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应该不知道吧。 只是,肖家已经太惨,比她大梦里惨太多。 董嬷嬷一人之力,虽然挑拨的肖二爷出手对付肖大爷和肖文、肖武,但没有伯爵府的黑手,也没有肖谨之的掺和,结局远没有如今惨烈。 “芽芽,你还想报仇吗?” 卫望楚忽然问道。 少女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卫望楚听力远远高于常人,难道昨日她与娘说的话都被他听了去了? “怎,怎么这么说?” 少女的喉头忍不住发紧。 男人笑了笑,“你上次说想杀肖文的,难道不是有仇?他是轻薄过你?” 芽芽心头微松,“当然不是了,比瞎想。” “那他如今只是被阉成了废人,你便觉得收手了?不杀他了?” 少女低头想了想,若按照大梦里的情形,她一定会杀了他的。 可如今,恶狼已经被斩了爪牙,他不能在投身官场,也不可能搭上什么成老的线,已经成就不了什么气候,何必咄咄相逼呢? “他这样也许是对他最好的惩罚,毕竟往后余生大半辈子,他都将一事无成,郁郁寡欢,也许比死更难受吧。” 芽芽似乎在劝说自己。 卫望楚轻声一笑,良久才道了一个好字。 “肖家这边也算是了结了?我们早点回春山村好不好?” 又着急回去? 芽芽狐疑的看了一眼他黑且糊的影子,“你这么着急回去?” 男人笑,“是啊,回去该娶你了。” “我还没及笄。” 明年春上才及笄呢。 男人轻笑出声,“你也着急长大了?” 少女“呸”了一声,没吱声。 哎,怎么和他说呢? 第213章:假如可以重来 松柏院。 五月中的艳阳天,陈旧的松枝发出幽绿的意,新发的松芽散着嫩极的光。 肖老夫人一袭嫣红锦衣独坐窗前,看着院门口一步一步走近的少女。 昨日还污沉的脸,今日好似换了皮,白皙透亮一如剥了皮的鸡蛋清,而那双眼睛更是忽然睁大了,杏仁一般的样子是肖家独有的特征,只是少女两边眼角似乎更尖一些,便多了些许妩媚之色,更添了许多锐利之意。 乌黑的瞳仁好似深不见底的静潭,偶尔涟漪,便荡漾起一圈一圈的烟波。 嘴角挂上一丝浅笑,老太太眼底一片深沉。 “坐吧。”她说。 芽芽乖巧的笑着,听话的坐在她身边。 老太太看着她,轻声道:“芽芽此番来青田,是有备而来。” 芽芽低头敛目,并不说话。 她早知道伯爵府的事,但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芽芽如此憎恨肖家,不仅仅是因为外祖母要将你嫁到伯爵府吧?要你代嫁的人,是我一个,我会给你一个交待,望你以后不要因此责难整个肖家。” 芽芽挑了挑眉,“外祖母,我娘昨日既然来了,往后一切我便听娘的。” 老太太微微一愣怔,“果然还是有其他的原因,是不是?外祖母求一个明白。” “那孙女问外祖母几个问题,您能实话相告吗?” 少女仰着脸,眸子里波光璀璨,却没有太多的期盼。 肖老夫人苦笑点头,“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不能如实告诉你的?” “倘若肖家没发生这些,我娘为了不让我嫁入伯爵府将我另嫁他人,但其实是送了入了另一个虎口,外祖母可会舍财相救?” 倘若? 肖老夫人眼里有些疑惑,想了想,却摇摇头。 “对肖家无用之人,老婆子未必会管。” 实话。 “倘若肖家发生内讧,二舅舅和大舅舅分道扬镳,肖文大表哥投入官场没有银子支撑,而这时候有个得势的权贵看上了肖文的模样,想把他收为机己用,并且会给他高官厚禄的前途,外祖母会让肖文去吗?还是另找合适的人选去侍候取悦权贵?肖武去?还是安柏去?” 用男子取悦权贵? 这是一个十四岁少女问出来的问题? 老太太眼底疑惑更甚,她忍不住道:“为何这么问?” 芽芽笑了笑,“外祖母只管说便是,不过是一些假如的问题。” 肖文既要入主仕途,怎么以身侍狼?沾上这样难堪的桃色污渍,一辈子翻不了身。 肖二爷无后,肖武是下一个肖家的掌家人,怎么能背负着污渍? 安柏…… 既生了肖家俊美的模样,又出身农家没什么靠山,的确是最有利的人选。 老太太心底一颤,“肖文自然不会认识这样的权贵,权贵便是有这样的要求,他也不会告诉我。” 芽芽盯着她,“若是肖文表哥觉得自己不合适,跟您推荐了安柏呢?” 老太太睫毛微扇,“你娘不会同意,她以前能对自己狠得下心,今日就能对安柏狠得下心。” 少女心头微松,老太太这么问,就证明若是再回到大梦里的场景,送安柏去狼窝依旧是她再次的选择。 她微微垂头,掩去眸子里的冷光,“假如她自顾不暇呢?你手握我的把柄,你会不会去要挟安柏?” 老太太久久没有言语,少女也不吱声。 太阳拉着窗外松枝的影子从少女的唇挪到了少女的眼。 微风拂动,光影飘摇,少女眸子里的光时隐时现。 “会。” 肖老夫人略带抱歉,却坚毅的开口。 “肖家上下漂浮,容不得一点失物,用安柏去讨好权贵的确是你假设情况下的最佳选择。” 少女点点头,“外祖母很诚实。” 老太太眼里疑惑更盛,“你的这些假设和你对肖家的憎恨有关?” 少女笑了笑,“孙女要说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您信吗?” “什么?” 老太太一脸的蒙圈,“老婆子老了,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意思,可结合起来就理解不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来自未来,外祖母。” 芽芽抬起头盯着她的眼睛,“我经历过董嬷嬷挑拨二舅舅和大舅舅大闹,我经历过大舅舅和肖文表哥一家狼狈不堪,当然也包括您,我经历过肖文拱手献安柏,经历过您亲自上门逼迫我娘,我经历过。” 经历过? 老太太还是不能理解,一头迷雾的看着少女。 “不明白不要紧,我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死了又重新来过的。” 芽芽轻笑摇头,“可能是老天可怜我一生从未作恶,却得此惨烈的下场,所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老天有眼。” 肖老夫人陷入了沉思。 少女这次来就是来复仇的,复“前世”的仇。 过了好久、好久,老太太看着少女道:“就算那是你的前世,可到底作恶的是前世的肖文和老身,这一辈子,老身除了想利用你嫁给伯爵府三少爷一歪,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吧?换一个这样的结局会不会太无辜了?” 少女杏眼一转,眸子里的刀光顿时甩到老太太身上。 “我曾经一直犹豫,也一直心里背负着好大的压力,直到我来的肖家,直到肖双双和大舅母出手害我,我依旧不能放下压力,可您刚刚回答了我几个问题,我便忽然想明白了。” 她转头看看天,“您听说秉性难移吗?若是肖家真的陷入了绝境,而我和安柏这一对农家姐弟是能让你们破冰而出的捷径,您依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将我们送入火坑,而换肖家一线生机。” 肖老夫人顿时哑口无言。 芽芽对着她笑了,“我不能让我和安柏再次陷入那样的困境,也不能让我娘不得好结局。” 老太太看着少女妩媚却坚定的眼神,愣怔了。 “芽芽的意思,是你‘死’了,又重新来过的?” 今生她算是没得好死吗?可以重新来过吗? “不知道外祖母有没有这样的好命,可以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再重新来过?” 这话倒把芽芽问住了,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 所谓逆天改命,真的是老天爷看心情吗? “如果再来一次,还是少女的我,一定不要嫁给你外祖父,也许听我娘的话,该寻一个真心喜欢我的人嫁了。” 只是因为那人的一瞥,便造就了这一生的孤苦,不值得。 第214章:肖老夫人之死 “卫望楚,人吃了砒霜可还有救?” 芽芽冲进春晓院,也不避讳爹娘在场,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问道。 肖蝶儿一愣,转瞬想到刚芽芽去了松柏院,顿时心里一沉,抬脚就往外跑。 “哎,你去哪?” 周明智想追着妻子而去,又担忧谁吃了砒霜,一把扯住女儿的胳膊,将她的手从卫望楚胳膊上拽下来。 “谁吃了砒霜?” 芽芽却不理他,直直的看着卫望楚。 卫望楚想摇头,却忍住了。 “走吧,过去看看。” 芽芽想也不想便跟他一起往松柏院跑去,周明智和安柏也看明白了,齐齐跟着跑了过去。 肖老夫人依旧坐在窗前,嘴角含笑的看着肖蝶儿。 “芽芽告诉你的?那丫头倒是聪明。” 卫望楚当头进来,冲进房间,捞起老太太的手要把脉,她却抽出来拒绝了。 “不必了,芽芽来之前我便服了药,这么多侍候,早就没用了。” 说完,她转头看着一边的董嬷嬷,“春晖,你我十几年主仆,虽说是主仆,我却一直当你是姐妹,别人不能理解我的,你都能理解,别人不能明白我的,你都能明白,说是姐妹,更像是知己。” 说着,老太太苦笑了一声,“现在再看,你哪里是理解我、明白我,不过是为了取得我的信任不着痕迹的迎合我罢了。” 董嬷嬷垂手而立,就像一个忠厚的老仆。 “不全是迎合的,老夫人。” “不全是?” 老太太嘴角挂起一丝讽刺的冷笑,“老婆子我倒是不稀罕你那半片呼啦的理解。” 要么是,要么非。 如果坐知己也含含糊糊,何必称为知己? “老夫人一向让老奴敬佩,如今也是。” 董嬷嬷眼里闪烁着赞赏的光,不掩饰,不做假。 肖老夫人傲娇一笑,“老婆子问你一句话,你是谁派来的?” 董嬷嬷看了看一边的卫望楚,抱歉一笑,“对不住了,老夫人,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您。” 老太太苦笑点头,“明白,那人可与程素英有关?” “程素英与老奴关系匪浅,所以老女来了。” 董嬷嬷摇头,“可那人,老奴逾越说一句,那人要说完全没有关系也不对,可却也没有什么大关系,没有血缘关系,没有朋友关系。” “好吧,没有什么大关系,那边不是为她而来。” 肖老夫人忽然笑了,“我这一生,虽然害人无数,可若说有不共戴天之仇恨的,也不外乎几家,不是程素英,那边是先承德太子府上的人了。” 先承德太子府? 卫望楚看着老太太的眼神微微一变。 “想不到,先承德太子已经故去这么多年,竟然还有门人如此花费如此多的心血替他来找老身复仇,你,算一个,肖谨之又算一个,两拨不同人马倒是在我这里集了合。” 肖老夫人眉梢眼角俱是讽刺。 “我一个不起眼的小老太太,能得先太子府门人如此看重,也真是讽刺!” 董嬷嬷似有不解的看着她,“老夫人此话怎解?” “我不过是一蝼蚁,当初也是为了肖家一众活命,才指证了先太子府,可真正要先太子死的是老婆子吗?杀他的是当今皇上,谋算他的是当今太子,以前的二皇子,出力的十三皇子,我一个被他们利用的蝼蚁怎么就站到了他们报仇的浪尖上?报仇也是柿子拣软的捏?” 老太太一脸讽刺的笑。 “他们对付我这样一个蝼蚁,倒是费劲了心思。” 董嬷嬷似乎想反驳,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 “卫大夫……” 肖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血便止不住的从嘴角流了出来。 卫望楚看着她,等待着她的下文,她却忽然转头看向芽芽。 “孩子,一切都是外祖母做的恶,这下,连上前世今生,一道还你了。” 少女浑身有些颤抖,不知如何作答。 “孩子,请你帮帮你二舅舅,想来想去,他被人算计利用的概率很大,你给他一条活路,行不行?你叫卫大夫给他解毒,可不可以?就算是外祖母求你了,行不行?” 芽芽颤抖着看着她,点点头。 肖老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却猛地一阵急咳,血从鼻孔、眼睛和耳朵里冒了出来。 七窍流血,她笑了笑,颓然的倒在了太师椅上。 “娘!” 肖蝶儿和周明智惊叫一声,齐齐奔上前去。 芽芽和安柏却站在原地没动。 “娘——” 肖二爷的声音从院子里响了起来,凄厉、悲伤又带着毫不掩饰的懊悔。 斯人已逝。 肖二爷冲向董嬷嬷,人还未冲到跟前,便被她一个抬腿踹了回去,摔在门框上,撞裂了枣木门框。 一口鲜红的血从嘴巴里喷了出来。 “二哥!” 肖蝶儿转向肖二爷,欲将他扶起来,却被他反手一推,跌坐在地上。 周明智扶着妻子站起来,一脸怒容,瞪着他,“肖二爷何必迁就芽芽娘?你娘也不是她害死的。” 肖二爷理屈,不言语,只恶狠狠的看着董嬷嬷。 “你不用如此看我,我是来报仇的,今日你是杀不了我了,念在你娘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若你日后有能耐,便来去寻我、杀我,今日先告辞了。” 董嬷嬷说完,猛地向上掠去,翻窗而去,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肖二爷看着她来去自如,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难掩恨意。 肖家之行终于落下帷幕。 肖蝶儿帮着肖二爷处理了肖家的丧事,便着手准备一家人启程回家。 “二哥。” 她把一白瓷瓶药放在几上,推到了肖二爷面前。 “董嬷嬷已经把毒药的方子说了,这是卫大夫配的解药,连服半月,可解你的断子之毒。” 肖二爷苦笑着接过。 “妹妹是什么侍候知道父亲之事的?” 肖蝶儿苦笑摇头,“大姐死之前告诉我一些事,她当是预见了自己的结局,不想我再步她的后尘。” “妹妹为何不早说出来?” 肖二爷一身白衣,双眼通红,难掩怨意。 “说出了有何改变吗?” 肖蝶儿却很坦然,没有丝毫惧意和悔意,“如果不出今日这事,你难道不是宁愿不知道那些事?不过是已经过去的陈年往事,不是吗?” 第215章:肖武走了 “四小姐,二少爷来了。” 春枝打开门,对着一边的肖蝶儿道。 “武儿,快进来。” 肖蝶儿放下手里的册子,冲来人招手。 芽芽也抬起头,看了过去。 肖武是回来奔丧的,一连做了七天法事,芽芽成日混在女眷里,跟在娘身边,一只没见过他,今日一见才发现他整个人几乎瘦脱了形,再无一丝之前俊美少年郎的样子,反而多了几分中年男人才有的沧桑和颓废。 一边和安柏练武的卫望楚没看他,只轻轻的瞥了一眼芽芽。 “小姑,芽芽,我是来告别的。” “告别?你要去哪?” 肖蝶儿略带担忧的看着他。 他笑了笑,“出去走走,虽然跟着二叔做生意,但我还没离开过府州,想出去看看。” 肖蝶儿没说话,轻轻点了点头。 肖二爷曾经怀疑大房出手害他,使了不少手段陷害大房,肖大爷和肖文的事虽说有伯爵府的手笔,可也逃不开他的影子。 如今的他虽然表示愿意继续带着肖武做生意,肖武却不想继续跟着他。 少年已经知道了大部分的真相,说不怨恨是假的。 “你们过几日也要启程回春山村了,本来想等着送你们走了,在出发,只是,只是——” 只是这个家他实在呆不下去了,肖大爷和肖文闭门不出,肖双双整日在院子里大发脾气,亲娘装了半辈子的病,如今终于不装了,开始和二房肖二夫人抢夺肖家的掌家之权。 让肖武觉得离谱的是,肖二爷竟然同意了。 如今的肖家,是肖二爷主外,肖大夫人主内。 奇葩的组合,诡异的搭配。 肖蝶儿拍拍他的手,“我明白,你出去走走也好。” 肖武脸色黄白交加,看了看肖蝶儿又瞥了瞥卫望楚,最终看着芽芽轻声道:“小姑,我能和芽芽单独说几句话吗?” 芽芽一愣,几乎是下意识的看了看卫望楚。 肖蝶儿道:“当然可以,去,你们去屋里说。” 肖武和芽芽一前一后进了堂屋,虽说是单独说话,格楞窗却大开着,可以看见廊下肖蝶儿的背影和远处院子角落练武的一大一小。 “我都知道了,芽芽。” 少年略带沧桑的说。 芽芽心头一跳,知道什么? 不会,她对肖家做的,除了卫望楚和肖蝶儿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祖母给我留了信,把这阵子肖家发生的种种都说了。” “嗯。” “我替我娘给你道歉。” 芽芽想了想,觉得他大概指的是那次赶集的事。 “嗯,都过去了。” “我谢谢你放过了她,她,她以后不会再伤害你了。” 这话说的违心,并不是她不会伤害,而是她伤害不了。 肖武面上现出些许的难堪,肖大夫人根本不知悔改,甚至说她只是低估了卫望楚的能力云云,若是再来一次,她一定请更厉害的杀手,直接对芽芽动手,芽芽不在,没人和肖淼儿勾搭,肖双双在伯爵府根本不会受那么大的磨难。 可肖大夫人如今虽然掌了肖家内宅的权,可肖家想伤害卫望楚保护的芽芽,依然是不可能了。 芽芽不置可否的笑笑。 “祖母说,害伯爵府世子的恐怕是董嬷嬷,伯爵府若是查到了真相,肖家跑不了,若是他们查不到真相,肖家也必会受迁怒,肖家日后难过了。” 少女抬头看着他,“所以,武表哥你要去找董嬷嬷?还是去寻找和伯爵府抗衡的势力?” 肖武摇摇头,“祖母要我远走,去过新生活。” 芽芽倒是有些诧异。 “肖家,脏污之地,不留也罢。” 少年耳根微红,笑了笑,忽然低头从怀里拿出一只锦盒递给芽芽,“明年你及笄,我不一定能赶回来,便把及笄礼提前送给你了。” 芽芽对他到底还是心有愧疚,伸手接过轻声道谢。 肖武回头远远看了一眼安柏身边身量颀长的男子,笑道:“不过,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一定赶回来讨一杯水酒喝。” 卫望楚嘴角微弯,露出一丝笑意。 后来,男人告诉芽芽,肖武之所以忽然决定离开肖家,是因为撞见了肖二爷和肖大夫人的奸情。 芽芽顿时想到那日肖大夫人的哭喊,听那意思好似对肖二爷有情。 可男人呢? 肖二爷一直怀疑肖香儿是肖大爷的女儿,怎么看都像是另一种复仇。 秋水堂,肖蝶儿和肖大夫人面对面坐着。 “大嫂,大哥情况怎么样?” 肖大夫人脸上早已不见了之前的蜡黄之色,额头上的疤早已结了痂,将褪未褪。 “还是老样子,不肯出门,不肯见人。” 她话还未说完,里屋里便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肖蝶儿道:“肺疾是要慢慢将养的,卫大夫给开的药好好吃着,早晚会好的。” 如今让肖大爷接受不了的,不是肺疾缠身,而是子孙根萎靡。 他还正是壮年,却成了太监,绝了日后的科考之路,让谁都难以接受。 肖大夫人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妹妹说的是,慢慢养着吧。” 说着看了一眼妇人,“看不出妹妹教养的芽芽好手段,找了卫大夫这样一个好靠山。” 好手段说的是芽芽对付肖双双,好靠山自然是卫望楚让肖大夫人顾虑不敢轻易出手报仇。 肖蝶儿毫不退缩的盯着她,“说起手段,她倒是不如你们双双,赶集那日,若不是卫大夫在,我闺女就要折在你闺女手里了,说起来,大嫂你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呵呵,若不是看到肖大爷、肖文和肖双双已经收到了严厉的惩罚,肖武又远走他乡,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狠毒的大嫂。 “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有证据咱们就衙门里说道说道,我爹身居从六品官位,自然会给我一个公道!” 肖大夫人狠厉的等着肖蝶儿,“没有证据就不要胡说八道,我也是看在你是我小姑子的份上才不和你计较!” 肖蝶儿一冷笑,“到不知我是作为大哥的小姑子还是二哥的?” 肖大夫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肖蝶儿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 肖蝶儿也站了起来,小擒拿手一出便将肖大夫人拿了个正着,直捏的她呼痛不止。 逼近她的耳朵,悄声道:“别和我要什么证据,武儿都亲眼看到了你和二哥的龌龊事了,大嫂。” “什么?你胡说!” “胡说?你当为何武儿都等不及送我们回家便急急忙忙的走了?你当为何?” 肖大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 肖蝶儿道:“你害芽芽的事,在我这里没过去,我暂时记着,不是看你面子,是看武儿面子,你以后最好别再惹事,安稳的照顾大哥,要不然,你会知道什么叫身败名裂!” “芽芽。” 肖文媳妇悄生生的院门口。 第216章:偷看 “大表嫂。” 芽芽牵着肖蝶儿的手从秋水堂里走了出来,微笑着叫人。 “刚刚有丫鬟看到你们进了婆母的院子,我便在这里等着,果然就遇上了。” 肖文媳妇看肖蝶儿的目光一片仰慕。 “我可以叫你柳儿吧?谢谢你保存了我的札记。” 肖蝶儿轻笑俨然,疤痕额包不能掩盖她美人的属性,尤其笑起来的时候,一派柔和,美不胜收。 “可以,当然可以,小姑,我自己誊抄了一份,您不怪我吧?” “当然不会,若不是芽芽说你已经誊抄了一份,我就把那札记送给你了。” 肖蝶儿笑着,“我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整日伺候他们父女几个吃喝,也没有什么机会和时间摆弄那些东西了。” 肖文媳妇略带遗憾的道:“那实在太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我如今对那些也不感兴趣了,就喜欢伺候他们父女几个,哦,你若是喜欢,我整理一下相关的古籍,都送给你吧。” 肖文媳妇笑着道:“那我就不和小姑客气了,谢谢小姑。” 肖蝶儿笑了笑,带着芽芽和她告了别。 看着母女有说有笑的背影,肖文媳妇脸上露出似羡慕、似鄙夷的复杂神色。 “小姐,您想好了没?” 王婆子忽然出现在她身后,轻声道:“老爷得到了信儿,伯爵府已经在着手打压肖家在京城的生意,想来很快会轮到府州,甚至是青田镇,你还没有孩子,肖文有那样了,总不能一辈子在肖家守活寡,不如回家去,夫人会给您找一个比姑爷更好的夫家。” “更好?我一个二婚待嫁女,能找什么好的?” 肖文媳妇脸上挂起讽刺的一笑,“像小姑这样,寻个寻常农夫嫁了?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成日围着锅碗瓢盆转悠,手都粗成男人手了。” 传说中的小姑文采绝艳、容貌惊人,可现实已经将她逼成一个不起眼的农家妇人,穿细布衣裳,干家里家外琐碎的活儿,皮糙手粗,一脸疤痕…… 简直和传闻中的是两个人。 她不想做那样的人。 “就算老爷帮衬着肖家,可也无法和伯爵府对抗,而且姑爷……” 王婆子欲言又止,肖文已经被割了子孙根,完全没有再治好的可能,小姐年纪这么小,一辈子守活寡吗? 肖文媳妇摸了摸肚子,轻声道:“我怀孕了。” “什么?太好了!” 王婆子立刻高兴起来,这下,若是小姐生个儿子,暗整个肖家不都是小姐的了? 真是天佑小姐! 五月底的天,黑的已经有些晚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透了,芽芽打开窗户,借着月光看着窗外。 廊下的小米忽然发出“咕”一声叫,少女立刻跳了起来。 “你怎么才来?” 少女立刻就扒着窗户往外爬,男人轻笑一声,将她提溜出去。 “想去哪?” “我相觑看看大表嫂,今日见她,我总觉得她欲言又止的,我娘在呢,我也不好问她。” 男人嗯了一声,一拦少女的腰,便朝秋云堂飞去。 “你想问她什么?” “我想问问她,想不想离开肖家,反正大表哥对她也不会,她要想离开,你能帮她吗?” “你希望我帮她?” “嗯。” “好。” “到——” 芽芽才说了一个字,忽然便被男人捂住了嘴巴,她不解的看着他。 男人指了指秋云堂的侧门,那里站着一个身披紫色斗篷的纤细身影,不是肖文媳妇又是谁? 这三更半夜的,她这是要去哪? 不是要连夜离开肖家吧? 芽芽和卫望楚一路跟着她,发现少妇竟然直接去了前院,方向好像是卫望楚的星罗院。 “她不是要去找你吧?” 芽芽忽然心头一跳,除了肖二爷偶尔会住在书房,前院如今常住的就是卫望楚。 男人挑挑眉,不置可否。 少女忽然抬手扭了他一把。 “真找你?” 这郎中真是四处沾花惹草! “嘶,当然不是找我,傻瓜。” 二人一边嘀咕,一边跟着过去,肖文媳妇果然越过了星罗院,直奔两位老爷的书房。 肖大爷整日窝在秋水堂闭门不出,那她—— “她要去找二舅舅?” 卫望楚一手揽住少女的腰,略上了肖二爷书房的房顶,轻轻掀开一块瓦片,房内的情况便尽收眼底。 少妇塞给守门的一包银子,极其容易的便进了门,一路直走到肖二爷的书房,也不敲门,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肖文媳妇?这么晚了有事?” 肖二爷显然没想到来人是侄媳妇,手忙脚乱的合上正看的起劲的春宫图,看向来人。 这侄媳妇似乎和往日有些不同,眉眼似乎深刻了许多,额上还画了鲜红的花钿。 夜半盛装来此,这是何意? 肖二爷心头一跳。 “二爷,妾来此问您一句话。” 他叫的是二爷,而不是二叔,肖二爷顿时有些小鹿乱撞,刚刚看的书里的情形一一浮现在脑海,不由有些心猿意马。 “你问。” “您可知道肖香儿是谁的孩子?” 肖二爷刚刚还小鹿乱撞的心顿时一沉,面色阴翳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肖文媳妇垂首一笑,将头上的斗篷掀了下来,露出了精心梳的灵蛇髻,和妖娆的妆容,她本生的清秀,从来都是清单的妆容,不显山、不露水,今日这么一打扮,立刻妖艳了几分,很是抓人眼球。 肖二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喉咙里卖的什么药。 她说:“是肖文的,” 芽芽惊的不轻,差点蹦了起来。 肖文也不过比肖香儿大个十二三岁,那时候他才多大,竟然敢勾搭自家二叔的妻子?还生了孩子? 卫望楚急忙揽住了她的腰,省的她往后倒退,踩响了瓦片。 “那时候肖文才多大?你有什么证据?” 肖文媳妇似乎是在笑,眼角却隐有泪光,“我何必骗您?肖文烧糊涂了自己说的,二婶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教会了他御女,他说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肖二爷早就知道二夫人不忠,虽然对象是侄子心里也升起不少怨气,可到底忍住了。 肖恩媳妇忽然抬手,解开了斗篷的系带。 斗篷落下,春光乍泄。 肖文媳妇的斗篷下面竟然只着了一件大红色绣鸳鸯的肚兜, 芽芽想也不想回头去捂卫望楚的眼睛,却发现他早已别开脸,看向别处。 “二爷,别人睡了你妻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睡一睡他的妻子?” 第217章:回家 离开肖家的那一日,是五月底的一个艳阳天,正赶上小暑,烈日当头,刚下过雨的地面被灼烤的蒸腾起燥人的热气,一大早便有些酷暑的味道了。 周明智用草苫子给他的小驴车做了一个矮小的篷子,芽芽和肖蝶儿坐在里面刚好遮一遮太阳。 安柏跟卫望楚学会了骑马,便不肯在驴车里窝着,和卫望楚一人一骑,立在驴车前面。 前来送行的是肖二爷和肖文媳妇。 肖大爷和肖文两个伤患闭门不出,丧礼也不参加的。肖二夫人被肖二爷软禁,出不得门,肖大夫人称病没有出来,肖家的三个姐妹自从丧事结束芽芽便没见过。 若不是亲眼看到肖文媳妇上门勾引,少女倒不觉得这一对来送行怎么不合适,只是那晚记忆太深刻——那晚书房里的动静直到她和卫望楚走出好远,还隐隐能听到些许,就知道他们二人闹的多大。 有点无法直视他们。 但这些与自己无关,芽芽自然装作不知。 肖文媳妇仍旧挂着一脸柔柔的笑,许是眼妆浓郁了些,眉眼显得格外清晰,一张嫣红的唇也很是抢眼,她如今美的有些张扬。 “小姑,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留给您和芽芽路上饿了垫垫饥。” 肖蝶儿笑着接过,“谢谢你,有心了。” 说着看着肖二爷,“二哥回吧,我走了。” 肖二爷点点头,“去吧,要大半天的路程呢,妹夫赶车慢点,注意安全。” 驴车骨碌碌的启程了,芽芽回头望去,黑瓦白墙紧挨着朱红大门,那是肖家高大的门楣。肖二爷和肖文媳妇立在门下,不知道说着什么,肖文媳妇一脸淡笑,肖二爷也满脸柔和,不知道的只怕是以为这是一对新婚夫妻。 一回头,正对上亲娘怔怔的眼神,望着肖家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的轮廓,悲伤又悲凉。 “娘。” 芽芽叫了一声。 肖蝶儿转头看她,笑了笑。 “终于要回家了,小杏和阿娇成日了和我念叨你,她们都快想死你了。” 芽芽眉开眼笑,“我也想死她们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夕阳完全没入地平线之前,赶回了春山村。 “卫大夫,您回吧,家里久未住人,也没法请您吃饭了。” 站在春山村和武家庄的分岔路口,周明智毫不客气的赶人。 卫望楚笑了笑,瞥了一眼旅车上缩在角落里的少女,“好的,周二叔、二婶,告辞了。” “师傅再见。”安柏乖巧又恭敬的道。 男人点了点头走了。 肖蝶儿看了看垂头不语的闺女,抬手偷偷扭了一把周明智的腰背。 周明智回头瞥了一眼妻子,被她狠狠的瞪了回去,讪讪的咧嘴笑了起来。 “孩儿她娘,这么晚了,咱一会回家吃什么?” 汉子略带讨好的又回头瞥了一眼妻子。 芽芽摆明了就是喜欢卫望楚了,只是碍于那个梦,走不出自己的心魔,这榆木疙瘩爹还在这里瞎掺和。 肖蝶儿没好气的道:“吃土。” 周明智嘿嘿憨笑。 才拐进胡同,还没到家门口,便闻到一股浓香的肉味。 安柏骑在马上,摸了摸小肚子,笑道:“谁家饭菜这么香啊,只闻味道就饿了。” 周明智嘿嘿笑了,“明儿,爹爹上山给你们打几只野鸡野鸭,叫你娘做炒鸡给你吃,好不好?” 安柏点头道好。 一马、一驴车眨眼就到了门前,便见到一个中年婆子背着一个包袱、端着一蒸锅站在门口。 见到他们回来,中间婆子笑着迎了上来,“周兄弟、周妹子,你们回来了?我是武家庄的张婆子,给你们做了些吃的,还是热的呢。” 肖蝶儿从旅车上跳了下来,“张嫂子,这怎么好意思,怎么使得呢?” 周明智一脸懵,一面扶已经腿脚僵硬的安柏下马,一面道:“张嫂子,你是能掐会算吗?怎么知道我们这会子回来?” 芽芽却有些了然,这把成是卫望楚的手笔。 “这怎么不使得?我是听我东家说的,是他叫我来送饭呢。” “东家?张嫂子在哪家做工?” 肖蝶儿也想到了什么,追问了一句。 “就是咱武家庄的卫大夫家,他早早的叫人告诉我,你们今日傍晚回来,叫我准备些吃食送过来。” 果然。 周明智一听,心里顿时有些不爽,刚刚在一起的时候还不说,这郎中! 见他开了门,肖蝶儿道:“嫂子,给我吧,我来拿,你这一路走过来,辛苦你了,一起家去坐坐吧。” 张婆子躲过她的手,直呼不辛苦,自顾自就进了门就把饭菜往廊下桌子上一放,打开了一直端着的蒸锅。 蒸锅是个三层的,上面两层是两盘素菜,下面是半锅炖肉。 “快,你们这一路回来,肯定都饿了,快去洗手,坐下就可以吃饭了。” 张婆子解开一直背着的包袱,露出里面的各色饼子,“我去饭屋拿碗筷,你们赶紧洗。” “别,别,张嫂子,不麻烦了,让孩子们去拿就行了。” 肖蝶儿话还没说完,芽芽便跑了过去,进了饭屋。 张婆子也跟着走了进了,笑吟吟的看着少女,“芽芽,生的真好。” 那目光,好似埋种瓜的看着自己地里最好的瓜。 少女被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张婶子,一起去吃吧。” 张婆子道:“我吃过了的,你们去吃,我给你们烧点热水。” 肖蝶儿缓步走了过来,道:“别忙活了,张嫂子,一起来吃吧。” “我早吃过了,妹子,你别和我客气了,我在东家家里也是做惯了这些的,快去吃饭吧。” 见她坚持,肖蝶儿和芽芽便回了廊下,一家人坐下吃饭。 烧好了水,张婆子又把院子打扫了,把驴车卸了,牵了驴马去圈里,喂食喂水。 肖蝶儿不好意思的道:“张嫂子,你从进门就没闲着,坐着歇会儿吧。” 张婆子道:“周妹子,我干活干习惯了的,闲不住,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规整规整的,你尽管说。” “芽芽!” 周杏的声音猛地响起,“真是回来了!还当你打算长住在你姥姥家了呢!” 第223章:林家妹妹 周杏的声音才响起来,芽芽便猛地从凳子上弹起来,飞奔迎了出去。 “啊啊啊!” 两个少女抱在一起又跳又叫,好不热闹。 “刚刚我哥说好像看到你们的驴车进村,叫我来看看是不是你们回来了,真没想到,还真是!” 周杏眉飞色舞的说着,声音也兴奋的扬起。 “二婶,我爹还叫你们家去吃饭,家里的饭还没有这里的好,你们这是从芽芽姥姥家带的吗?” 肖蝶儿扑哧笑了,“是张嫂子给送来的。” “张嫂子?” 周杏狐疑的看了一眼张婆子,悄悄靠近芽芽,轻声道:“我咋没见过。” “是卫大夫提前通知老婆子来的,你是周杏吧?我是武家庄的。” “哦……” 周杏拉成尾音,意味深长的看了看芽芽。 芽芽装看不见的,不吱声,耳根却微微有些红了。 周明智咳了一声,“周杏,来坐着一起吃。” 周杏嗯了一声,便和芽芽拉着手一道走了过去,挨着安柏坐了,摸了摸他的头,“臭小子,长高了不少。” 安柏嘿嘿一笑,“小杏姐。” 叫完,转头看着芽芽道:“我去叫阿娇姐来吧,她知道你回来了,肯定也高兴着呢。” 张婆子道:“我去吧,正好顺路。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哎,我送送你,麻烦啊张嫂子。” 肖蝶儿站起来要送她,张婆子赶紧摆手,“快别起来了,我这就走了。” 说着,腿脚利索的就跑了。 守着周明智,周杏不敢太闹,只贱贱的冲着芽芽挑眉毛。 周明智:“怎么了,小杏,你眉毛抽筋了?” 周杏只好嘿嘿傻笑。 过了一会儿,张婆子又回来了,“阿娇姑娘这会子不在家呢,和周大哥家里说了,等她回来就过来。” “嗯,好,麻烦您又回来说一声啊,张婶子。” 芽芽笑吟吟的道谢。 张婶子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跟我老婆子客气啥。” 立马叫芽芽又闹了个红脸。 周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张婆子走了,肖蝶儿忽然看着周杏问道,“这么晚了,阿娇干嘛去了?” 芽芽也不由看向周杏,心里微微的忐忑。 “三叔的私塾不是办不下去了,就把想把私塾租出去,前阵子来了一对林家兄妹把那里租了,住在那里,林家妹妹和阿娇关系很好,便常叫她过去一起吃饭一起玩。” 林家兄妹? 芽芽一头雾水,林家兄妹是谁? 吃完了饭,周阿娇还没来,芽芽抓着周杏进了闺房,“青田镇是产矿的,也没什么别的新鲜的,就给你和阿娇一人买了一只石头簪子,说是那边的特产,叫什么曜石的。” 黑的发亮的黑曜石簪子,一只雕成了杏花的样子,一直雕成了玉兰花的样子,很是别致。 “真好看!” 周杏兴冲冲的把簪子别到头上。“好看吗?” “哎,你的眼睛好了!?” 周杏忽然发现了不同,芽芽不再是眯眯眼了! 芽芽无奈的笑道:“都一晚上了,你才发现?” “太好了!” 周杏戏谑一笑,“哎,你眼睛好了,你还怎么去找卫大夫看病呀?他怎么舍得把你治好的?” “去!” 芽芽拍了她一下,“没完了是吧?被你取笑一晚上了。” “那你和我说说,是不是你俩好了?他还特意叫人来给你们送饭,啧啧,倒是体贴。” 周杏一脸八卦的样子。 芽芽“呸”了一声,“八字没一撇呢,别胡说。哎,你和我说说,林家兄妹是怎么回事?” 那人没来吗?这有点不对呀。 周杏撇了撇嘴,“说是来找卫大夫看病的,那个林家妹妹也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犯了了眼疾,不见了,在武家庄找不到地方住,就租了三叔的私塾住下来,等卫大夫回来。” “你不喜欢她?” 芽芽看着周杏一脸不爽的表情,笑着问。 除了姚瑶,周杏这种大大咧咧的男孩子性格,很少有不喜欢的人,看来着邻家妹妹有点意思。 “没有不喜欢,我是很讨厌她。”周杏毫不客气的道。 “她怎么你了?怎么阿娇就这么喜欢她?” 周杏嘴巴撇的更厉害,恨不得撇出天际去,芽芽不由哑然失笑。 “阿娇那里是喜欢她呀,我看她是喜欢那个林家哥哥。” 阿娇喜欢林家哥哥? “林家兄妹叫什么名字?” 芽芽心里一动。 “哥哥叫林优恺,妹妹叫林优珐。” 优恺?优珐? 尤恺?林珐? 芽芽心里不由一沉。 “二婶,你们回来了。” “哎,阿娇,你吃过晚饭没有?这里还有炖肉,你要不要吃一些?” “我吃过了,不吃了,二婶,我去找芽芽。” 芽芽听到周阿娇的声音早就冲了出来,“阿娇!” “芽芽!” 两个少女拉着手,你看我,我看你,嘿嘿傻笑。 “快来,快进来,我有东西给你。” 芽芽拉着周阿娇往屋里走,又回头对肖蝶儿道:“娘,你关门了,今晚她俩和我睡。” “芽芽,你眼睛好了?” 周阿娇一眼就看到芽芽瞪的滚圆的眼睛,周杏捂脸笑了起来,“哈哈,你果然一眼就看到了。” 芽芽白了一眼周杏,对周阿娇道:“小杏和我吃了一晚上饭,竟然都没发现我眼睛好了。” 周阿娇仔细的看了看少女的眼睛,“真好看,好像哪里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呢?” 周杏也凑过来看,昏黄的灯光下,少女的眼睛水润明亮,清澈通透,只是眼里似乎有一圈一圈的波光,缓缓荡荡,有些说不出的魅惑。 “有吗?” 周阿娇道:“有,以前是小姑娘,呆愣愣的,现在忽然就特别的有风情。” 芽芽心头一跳,“呸”了一声,“什么风情不风情的,你一个小姑娘家胡说八道什么呢!” 她们认为的风情就是祝青莲,哈哈哈。 三个姑娘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哎,林家兄妹什么来头?你怎么在他们那待那么久?” 芽芽好似不经意的问道。 周阿娇忽然现出一丝娇羞,低头道:“林家妹妹是祝姨娘一个好姐妹的表妹,本来是和哥哥游山玩水来的,正在在福山镇遇到了她表姐,就在福山镇住下了。” 她叹了口气,“幸好是在福山镇住下了,要不然走了还得再回来。” 芽芽故作不解的问:“怎么了?” “林妹妹的眼睛忽然瞎了,也不是全瞎,一开始是白蒙蒙的,看东西很模糊,后来就越来越黑,现在好像都看不清什么了。” 周阿娇道:“看了镇上的大夫,大夫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哎,这倒是和咱村里梁大爷一样,现在也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周杏忽然道,她说的是梁涛。 周阿娇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梁大爷一直对人说是祝姨娘给他下毒呢还。” “从看东西模糊,到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大概多长时间?” 芽芽忽然一脸紧张的看着周阿娇。 “怎么?你也跟着卫大夫学医了?” 周杏笑的一脸戏谑。 第224章:中蛊了? 三个姑娘嘀嘀咕咕了大半宿,早上自然就起晚了,肖蝶儿和周明智也没叫她们,且由着她们睡了。 “你找谁?” 周明智看着大门口的锦衣公子,觉得眼熟,好像是租了三弟私塾住的林家兄长。 “周二叔,我是私塾里住的林优恺,是春城墨镇人,我们那里盛产笔墨,听闻安柏回来了,特意来给他送些笔墨。” 林优恺手里拿着一大一小两只锦盒,分崩装着一只狼毫和一只春城砚。 “真是林家大兄弟啊,我看着眼熟,进来坐,安柏小孩子,也就是会写几个字,用不得这么好的笔墨。” 周明智将林优恺让了进来。 芽芽半睡半醒间猛地听到他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 看看身边睡的正熟的周杏和一脸笑意的周阿娇,压低了声音道:“外面有人来了?” 周阿娇笑吟吟的道:“听着是林家哥哥,知道安柏一直上学,来给安柏送笔墨了。” 芽芽狐疑的看着她,“笔墨?他是春城墨镇的?” “你怎么知道?” 周阿娇一向成熟理智,难得露出周杏一般天真的神色,芽芽看的心里却微微一沉。 “墨镇盛产笔墨,我猜的。” “你倒是挺会猜。” 周阿娇翻身起了,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道:“他名义上是来给安柏送东西的,其实是想托你给卫大夫搭个线,请他给林家妹妹看看眼睛。” 芽芽侧目斜了她一眼,“你告诉他我和卫大夫很熟?” 周阿娇斜了回去,“卫大夫都上门提亲了,二婶虽然还没点头,我看也差不多了,这村里谁不知道?” 卫望楚好像说过提亲,她没当真,竟然是真的,怪不得昨天回来的路上,村里人看她的目光还有点奇怪。 “哎,你们卫大夫在外面的口碑很好啊,就是请他看病有点难,你帮不帮忙?” 周阿娇戳了一下姐妹的胳膊,一脸你不帮忙我就和你没完的样子。 芽芽扑哧笑了,“帮,怎么敢不帮。” 周阿娇傲傲娇娇的笑了,“这还差不多。” 芽芽斜睨了她一眼,“这么上心,你是为了林家少爷,还是为了林家妹妹?” “自然是妹妹了。” 周阿娇眼珠子一转,满是少女的娇俏,“我,我和林家哥哥又不熟。” “不熟,还叫哥哥?没见你叫姜夔哥哥?” “我是随了林家妹妹才叫一声哥哥,你,你想哪去了?” 芽芽无语的看着她,“我走之前是不是和你说,千万不要接触陌生人?” “他们也不算陌生人,是祝姨娘姐妹的表弟、表妹,也算知根知底的。” “祝姨娘也能算知根知底?” 周阿娇有点恼羞,“祝姨娘是府州小商户出身的,跟了我爹也十几年了,还不算知根知底?” 芽芽也有点火,昨晚上压下去的话,终于吐了出来,“那你想想,他这样一个锦衣公子,年纪这么大了,为何一直成亲?为何要在村里找农家女?” “谁说他要找……你卫大夫不是年纪更大,不也是找了你这个农家女!” 周阿娇沉底恼羞成怒,“不就是想找你家卫大夫看个病,至于吗你!” 说完,摔门而去。 周杏心惊胆战的睁开眼,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门口,又看着芽芽,“我劝你少说几句吧,现在阿娇连俊臣哥的话都不听了。” “这么严重?” 芽芽看着周杏,心头一跳。 “嗯啊,俊臣哥不让阿娇和林家兄妹多来往,可她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就是偏要往上凑。” 周杏吐了吐舌头,“不过,我虽然不觉得这林家大哥好,可有也比阿娇姨家的表哥好。你去走姥姥家才没几天,她那表哥就来家里提亲了,你知道吧?” “提亲?” “是啊,三叔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听阿娇,就想同意这么婚事,还是祝姨娘跳出来反对,这才揭破了他表哥来提亲的真正原因,你猜是啥?” 芽芽心里暗道祝姨娘有这么好心? 怕是她早就看上林家,呸,尤家那门第了吧。 “什么原因?” “那狗表哥家里有个相好的丫头怀孕了,所以他才紧赶慢赶的想早点成亲,说是不能让丫鬟生在主母进门前?我也不懂大户人家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能生在主母进门前?” 周杏一脸迷茫,表示不解。 “你想想,若是你知道他早和丫头生了儿子,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那当然不愿意了,我有不是嫁不了人。” 芽芽手一摊,“那不就结了,咱农家人也愿意闺女嫁给这样的人,更何况他们大户人家,肯定更没人愿意把闺女嫁过去了,也即是他们觉得我们阿娇是农家女,还来商量,这要是对方也是大户人家,那就一碗药灌下去了。” 周杏眼睛一瞪,“真的?肖家是不是就这样做的?” 芽芽白了她一眼,“阿娇就是因为这样和祝姨娘和好了的?” 两个人斗了十几年了,不会就这么容易就和好了吧? “没有,阿娇怎么可能和她和好啊,就是在林家大哥这件事上,就只有她支持阿娇。” 周杏摇摇头,又叹息一声,“这个林家大哥吧,我就感觉很怪,姜夔见过他一次,也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可阿娇就是不听,现在连饭也不去给姜夔做了,都是我一个人去。” 芽芽心里微微有些讶异,难道这就是天注定的? 才短短不过十几天的功夫,怎么就让周阿娇这么投入了呢? 周阿娇也不是那种容易被感情冲昏了头脑的人呀。 不会真的中邪了——中蛊了? 不行,得找卫望楚给她看看! “芽芽,小杏,起来了吧?做了好吃的,快起来吃。” 肖蝶儿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 “好,娘,来了。” 芽芽开了门,“等我们梳个头。” 肖蝶儿走了进来,“我来给你们梳,对了,阿娇急匆匆的去哪了?” “回去有事。” 芽芽含糊过去,“娘,刚刚家里来人了?” “啊,是租住在你三叔私塾的林家小哥,他请你爹给搭个线,想请卫大夫给他妹妹看看眼睛。” “那卫大夫来吗?” 肖蝶儿戏谑的看了她一眼,“你爹都出面了,怎么可能不来?怎么了,才一天没见,就……” 芽芽赶紧打断了她娘的话,“娘,你,你给小杏梳吧,我先洗脸去了。” 说完,就跑了。 周杏在后面好笑的看着她,幽幽的感叹,“哎,二婶,我发现芽芽现在怎么这么好看呀?那双眼睛好像有水一样的。” 第225章:攀权附贵病 “姜夔大哥,张山大哥,这是我从青田镇给你们带的,一些当地特色的吃食,给你们尝尝。” 芽芽把大大小小的纸包放在张山家的桌子上,弯着眼睛笑道。 张山看了看她身后,“就你一个人来的?” 芽芽杏眼微动,“不然呢?张山大哥在找安柏?” “啊,不,不是,就问问。” 张山低下头去,样子有点颓然。 “哎,周芽芽,你眼睛好了?” 姜夔扫过少女的眼睛,眼风忽然变的锐利。 芽芽躲闪似的眯了眯眼,“嗯,好的差不多了,你腿好了没?还有胳膊。” 姜夔眼里疑惑的光芒一闪,“好多了,你看,我现在都行动自如了。” 说着,害伸了伸胳膊腿。 芽芽笑着点点头,心里却道,就是刚接好骨头的时候,也没见他不能行动自如了,走路靠拐也就算了,明明伤了胳膊,可卷饼吃饭都来也没影响过。 “行,那你忙着,我回去了。” 芽芽站起来就想走。 “哎,哎,周芽芽,阿娇呢?” 芽芽心道,我就是来找她的呀。 “在家呢,姜夔大哥找她?要我和她说一声吗?” “啊,那不用,也没什么事。” 芽芽笑着看着两个神色各异的男人,扭头走了,刚拐过一个路口,周杏便从路边跳了出来。 “在不在?” 芽芽摇头,“不在。” “不在家,又不在姜夔这里做饭,那八成又去私塾找林家兄妹了。”周杏说的很笃定。 芽芽才要说话,就听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一回头,竟然是爹得周明智,他和林优恺、卫望楚一道走了过来。 看到她,卫望楚一贯冷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芽芽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略带羞涩的叫了一声“爹”。 她今日穿了一件杏子红的单褂,微红的耳根和脸颊,和衣裳交相呼应,更增添了几分少女的娇羞。 林优恺不由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卫望楚,心里有些讶异他原来中意的是这一款。 远看清秀佳人,近看媚光四射。 “你在这里干嘛呢?” 周明智看女儿和卫望楚眉来眼去,没来由的心里不大舒服,哼哼的道。 “我给张山大哥和姜夔大哥送点青田特产过来,正要回去呢。” 周明智转头看着林优恺道:“对,我们这次去青田,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会送一些过去,你和你家大妹子尝一尝。” “爹,卫大夫这是要去给林家妹妹看病吗?” 芽芽轻声问道。 “是啊,林家大妹子不知道怎么了眼睛忽然看不见了,看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好,就找卫大夫来试一试。” 虽然卫望楚久负盛名,可周明智显然没觉得他有多厉害,所以说的很是委婉,试一试,就算看不好也没关系。 这显然还是把卫望楚当自己人了。 卫望楚听了,脸色更是柔和。 “那爹你别跟着了,人家妹妹看病,你在一边不方便。” 芽芽直接想把爹爹支回去。 周明智一想,“有道理,行,那林大兄弟,你就带卫大夫回去给妹子看病吧,我就先回去了。” “多谢周二叔。” 林优恺连忙道谢,周明智摆摆手,对芽芽和周杏道,“走吧,回家。” “我……” 芽芽扭扭捏捏,显然不想跟着爹爹回去。 卫望楚淡淡一笑,道:“周二叔,去给林家妹妹看病,我一个大男人也有诸多不方便,不如叫芽芽跟我一起去吧,她懂一些医术,多少能帮一些忙。” 少女立刻点头如捣蒜。 周明智无奈的看了一眼闺女,感叹一句女大不中留,转头看着周杏,道:“那小杏你也一起去吧。” 有个伴儿,闺女也安全一些。 一行四人往私塾方向走去,才到门口,就听见周阿娇细声细语的道:“你手再伸长一些,别弄湿了袖子。” 兴许是瞎子的耳朵格外好,林优珐忽然站起身,“哥,你回来了?” 周阿娇也回头看去,看到芽芽和周杏一愣,手里的瓢不由一歪,撒了一些水出来,好巧不巧,林优珐正好往前迈了半步,那水便尽数倒在她的裙子上。 “啊!” 林优珐惊诧的低叫一声,往后急退了一步,正好撞到廊下的台阶上,一个不稳,顿时跌坐上地上,双手往后一撑,手腕擦过台阶,顿时擦破了几道血道道。 “珐儿!” 林优恺疾步走了过去,毫不客气的将周阿娇撞开,一把抱起林优珐,大步往屋里走去。 “卫大夫,麻烦您给舍妹看看。” “对不起,主子,是奴婢照顾不周。” 迎出来的小丫鬟一脸惊恐的跪在地上。 “自己领十巴掌。” 林优恺轻飘飘的话飘了出来。 芽芽看着被撞到在地上的周阿娇,没说话。 周阿娇羞恼难堪,各种情绪交接在一起,坐着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卫望楚,你先给阿娇看看。” 芽芽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她中蛊了。” 卫望楚哑然失笑。 周阿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拜托,我听得见。” 芽芽一本正经的道:“没事,蛊虫听不懂。” 周杏上前扶起周阿娇,“中蛊?我看像!你看你,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你撞到了,亏你还一直帮他们!” “没有,我,他也是担心妹妹……” 周阿娇妄图解释,到底自己也有些受伤,林优恺一直是温文尔雅的,从来没有像刚刚那么粗鲁,可偏偏还是在她的好姐妹面前,她真是又屈辱,又难堪,还没面子。 “坐吧。” 卫望楚指了指廊下一张椅子,“伸手。” 把了把脉,“蛊是没有,病是有的。” 嗯? 三个少女同时三脸讶异,“什么病?” “攀权附贵病。” “你!” 周阿娇腾的站起来,瞪着男人,双唇微微颤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又转头看着芽芽,咬牙道:“太过分了!” 说完,眼眶一红,哭着跑了。 “阿娇!他不是那意思。” 周杏连忙去追。 “哎,你过分了啊。” 芽芽不高兴的瞪着卫望楚。 男人眉头一挑,“我说错了?别人给她布好陷阱引着她跳,若不是她一心想嫁富贵,怎么会上当受骗?” 芽芽竟一时无言以对。 第226章:护短的男人 “卫大夫,我们主子请您进去给小姐看病。” 小丫头站在门口,态度有些倨傲,她大概没看到林优恺对卫望楚的态度,只道是一个乡下郎中,便没当回事。 卫望楚没看她,只看着他的少女。 “你可知他的底细?” 他自然是指的林优恺。 扇子一样的睫毛忽闪一下,芽芽的杏眼波光潋滟的看向一旁的男人,点点头。 男人毫不奇怪,“既然如此,你定要阻止周阿娇,是不是?” 芽芽又点点头。 “想来周俊臣、周杏没少说她,可她显然没听进去,不一针见血,你怎么拦得住她?” 卫望楚还要说什么,身后的丫鬟忽然又道:“卫大夫,请您现在进去给我家小姐诊治。” 这次的声音比刚刚提高了不少,态度也更加倨傲。 “啊!” 丫鬟忽然一声惊呼,从廊下滚了下去,却是被林优恺一脚踹下去的。 “什么东西,也敢对卫大夫大呼小叫!” 小丫鬟立刻爬了起来,匍匐在地上,嘴里不住的道歉,说再也不敢了。 芽芽看她可怜,想想刚刚她那倨傲的样子又觉得可恨。 “算了,林少爷,她也没怎么。” 农家女到底早已见惯了各种倨傲,镇上的人都倨傲,甚至那些做买卖的,尤其是珍宝阁之类的,从来不求着你买东西,态度比这可恶劣多了。 “走吧。” 少女对卫望楚道。 卫望楚点点头,站了起来。 林优恺却挡在了门口,“对不住,舍妹刚刚受了惊,能不能只请卫大夫一人进去?” 芽芽一愣,这是不让她进去?她跟着来是干嘛来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等令妹不惊了再看吧。” 卫望楚牵起芽芽的手,转身便要往外走。 “卫——” 林优恺刚要出声叫住卫大夫,林优珐却从门口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林优恺赶紧走过去扶着她。 “卫大夫,请留步。” 芽芽不由回头去看,她生的眉清目秀,不能算什么绝色,却绝对说的上是佳人,只是一双清秀的眸子已经开始微微有些发灰。 卫望楚低头看着少女,眼里微微现出丝丝疑惑,她对这对林家兄妹似乎表现出了超强的好奇。 林优珐扶着哥哥,“卫大夫,哥哥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想多了,您别介意。” 卫望楚低头看着芽芽,“看吗?” 少女看着林优珐已经有些看呆了,闻言唔了一声,“看。” “坐。” 卫望楚一指对面的座位。 “在这里?” 林优恺显然有些不满,在廊下这样半开放的地方看病? 卫望楚显然对他有些不满,眉毛一挑,“不然?” 他们住的地方是原来的女子堂,是私塾最里面的一排房子,男子堂做了他们的前厅,与女子堂隔着院子遥遥相对。 其实私密性还是有的。 “小红,你下去吧。” 林优珐显然已经接受了郎中的安排,开口遣了丫鬟下去,拍了拍哥哥的手,在他的搀扶之下,坐到卫望楚对面。 卫望楚把了把脉,眉头微微蹙起。 “什么情况,卫大夫?” 若是连天下闻名的卫大夫都不能治疗,那她不是真的就要变瞎子了? 林优恺的声音透着压不住的忐忑。 “中毒。” 郎中语气很是笃定,“只是这是什么毒呢?” 林家兄妹不由双双变了脸色。 芽芽仔细观察着他二人的表情,最后落在妹妹脸上。 “林家妹妹,你想一想,眼睛不好之前,是不是曾经腹痛过?” 林优珐脸色微白的点点头,“你这么问,好像是的,那天忽然就腹痛难忍,以为吃错了东西,找来郎中看了,却说没问题。” “过了几天开始看不清的?两天还是三天?” “两天吧,当时正和哥哥下棋,忽然就觉得棋盘有点模糊,郎中说是眼睛疲劳,哥哥便不准我再做,活,可眼睛还是一日日的恶化。” 芽芽倒抽一口冷气,“完全看不见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原来还是模模糊糊看到影子,忽然就变灰了,什么都灰蒙蒙的,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了,一片灰黑,越来越黑。” 林优珐年纪看起来很小,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说起这些来,神情有些慌张,越说脸色越白。 芽芽越问脸色也越白,卫望楚疑惑的盯着他少女。 “林家妹妹,你想一想,那几日都曾经见过什么人,吃过什么东西?” 林优恺眉头一紧,警惕的看向她,“这有什么相干?” 芽芽还没说话,卫望楚便道:“自然相干,只有确定了服用了什么东西,才好判断是什么毒,才能对症解毒。” 林优恺略带期待的看着郎中,“能解?” “天下有毒便有解,为何不能?” 男人说的一派自信,甚至有些自负。 芽芽加了一句,“只说腹痛的那天就好。” “你的意思是,我腹痛的那天便是中毒了?” 林优珐娇嫩的脸上微微露出些许疑惑色来,“那天我一直和哥哥在一起,除了和表嫂、还有她的一个姐妹一道吃了午饭,可我吃的东西,她也都吃了。” 林优恺也陷入沉思,“那日,我走后,你们又吃了什么,燕窝?” “啊!” 林优珐忽然激动的站了起来,“血燕,那日表嫂分了一半血燕给我,见我吃的好吃,她便把自己的另一半都给了我,只有我吃了,她没吃!” “她?!” 林优恺神色立刻变得有些怪异,摇摇头道:“与你下毒,与她有什么好处?” 她表嫂? 芽芽试探着问:“你表嫂和她的姐妹是?” 林优珐苦恼的摸了摸头,“我表嫂是曾家表哥的姨娘,那日她的姐妹倒也不是外人,正是私塾主人周三叔家的祝姨娘。” 芽芽下意识的重复,“祝姨娘和她的姐妹?” “下在血燕里的毒,卫大夫,您可知是何毒了?” 下在血燕里的毒,自然什么毒都有可能,林优恺这话问的颇为尖锐。 卫望楚却点点头,“锁定了几种,要具体分析是哪种,得要取她的心头血一验。” “心头血?” 在场的另外三人纷纷抬眼看向郎中,神色各异。 “您来取?” “不可?” 第227章:王家姑娘提亲 芽芽好笑的看着卫望楚。 这家伙! 林优恺微微握紧双手,搁在腿边,双眼紧盯着男人,“卫大夫,男女有别,这恐有不妥。” 郎中扬眉,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芽芽轻轻敲了敲桌面,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林优珐,轻声道:“林公子,在医者面前,撒谎可不是好习惯。” “你,什么意思?” 林优恺一手撑住桌面,目光灼灼的盯着芽芽,眼里隐有杀气。 不过一介农女! 卫望楚合上药箱的手一顿,药箱里忽然飞出一白色i小瓷瓶,直冲林优恺门面而去。 林优恺急急侧身,大手一捞,将瓷瓶抓个正着,才要说话,瓶盖忽然喷出,直砸到他肩膀,随之而来的是白色烟雾,无味,他却忍不住闭息,瞬间转头捂住了林优珐的口鼻。 “对不住,手滑。” 郎中轻飘飘的道。 “不必如此阵仗,不是什么毒药,无碍的。”芽芽笑吟吟的补充。 卫望楚怎么可能在她面前直接撒毒药呢?用脚趾头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卫望楚侧头,给了自家姑娘一个赞许的笑。 “卫大夫,想必您是看出来了,要取心头血,能否进里屋去?” 林优珐看起来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举手投足倒比林优恺看起来要沉稳大气的多。 “珐儿!” 林优恺想反对,林优珐抬手制止了他,“哥,扶我进去吧。” 从私塾出来,芽芽拉着卫望楚胳膊直接钻进了一个小胡同。 “她中的是什么毒?” 少女问的很急切。 卫望楚摇摇头,“暂时不知道,毒素走的不是视脉,却不知为何会影响视力。” 竟然是真的不知道,芽芽失落的叹了口气。 “放心,既然取了心头血,今夜便能出结果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芽芽觉得卫望楚看她的目光多了些什么东西,是什么呢?又说不清楚。 “哦,对了,听说梁大爷也眼瞎了,我们去看看吧。” 芽芽忽然想起了曾经与祝青莲有过一段关系的梁涛,周杏说他也瞎了。 “梁大爷在家吗?” “不在。” 回话的是粗声大气的梁涛家的。 “梁大娘,我没有恶意,听说梁大爷眼睛不大好,我带了卫大夫来给他看看。” 隔着门,芽芽轻声道。 “哐当”一声,门打开了,梁涛家的一身略带脏污的衣裳站在门里,一脸的疲惫,眼眶微红。 “梁涛失踪了,找不着了。” “怎么会?他不是眼睛不好,能去哪啊?” 梁涛家的抹了把眼泪,“自从瞎了便疯疯癫癫的,前几日我出了趟门,回来他就不见了,我没日没夜的找了好几天了,哪儿都找了,就是找不着……” 从梁涛家出来,芽芽便有些沉默,脑海里有一个想法来来回回,不敢确认。 “梁大爷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他眼瞎之前有没有腹痛什么的?” “腹痛?倒是有,疼的在地上打滚,后来自己又好了,隔了一天半,他忽然说自己看不清了,我还当他瞎说的,没想到是真的,过了阵子,忽然就瞎了,什么都看不见了。谁……他自己说是你三叔家的祝姨娘给他下毒的,你们又不承认,不给赔偿,还问这些干嘛?” 梁涛眼瞎的过程和林优珐几乎是一样一样的。 还有前世的自己。 卫望楚拉起少女的手,她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 “芽芽?” 男人晃了晃她的手。 “干嘛?” 少女忽然意识到男人正牵着她的手,猛地抽出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想找梁涛出来吗?” 郎中轻轻笑笑,“明天。” 芽芽圆睁着杏眼,“你能找到他?明天就能找到他?” 男人看着少女眼里的波光,笑道:“明天可以带你去见他,只是,你要寻个什么借口与我出来呢?” 早知道他来提亲了,周明智就防他像防狼一样,他倒宁愿晚一点来提亲了。 “你爹现在防我防的紧,想要单独见你,可难了。” 男人的语气露出丝丝撒娇般的抱怨,活像被岳父责难的小女婿。 芽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看着自己鞋尖,“明天什么时候?我自己出来找你。” “午饭前怎样?我在村口等你。” 小女儿娇娇羞羞的样子直让男人心头发酥,恨不得立刻娶了她,抱回家去,好好珍藏起来。 午饭前? 那应该也不难。 少女点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说完,飞似的跑了。 郎中看着她风一样的背影,傻傻而笑。 扑通扑通。 芽芽的心跳的飞快,就像跑了几里路一样。 这样的两人就像普通郎有情妾有意的小男女一样,偷偷定着下一次偷偷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少女猛地停住脚,雀跃的心一寸一寸的下沉,她毕竟不是普通的少女啊。 拖着沉重的步子回了家,肖蝶儿已经做好了午饭。 “哎,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小杏和阿娇呢?” 看着女儿有点灰暗的脸色,肖蝶儿揽住女儿的肩膀,“怎么了?才回来就和小杏阿娇闹矛盾了?” 感受亲娘温暖的臂弯,少女有点想哭。 “没事,你们也不是没闹过矛盾,明儿就好了,放心。” 肖蝶儿揽着芽芽的肩膀进了饭屋,“来,看看你爹新建的着饭屋,大不大?以后我们天冷了就可以在饭屋吃饭了,又宽敞又暖和。” 芽芽这才注意到,家里的饭屋换新了。 “这里,是密室的入口。” 肖蝶儿指着一个冷灶悄声说,“我烧了点灰放上,这个灶其实是个门,你想进去看看吗?” 芽芽立刻摇头,“不用,大白天的,万一来人了,我们听不见。” “安柏在家呢。” 芽芽忽然想起来,“对了,娘,三叔的私塾不办了,那安柏读书怎么办?” “你俊臣哥去镇上读了,我和你爹本来也想着让安柏一起去,只是就要住在那里,我又有些犹豫。” 肖蝶儿面色微微现出一些为难色。 “卫大夫说,可以让安柏跟着他读书,一面读书,一边学医、习武,你觉得呢?” 芽芽低下头,没说话。 若是她是个普通少女,那这样的安排爱好不过了。 可是,万一,卫望楚不能接受她的过往,那他怎么可能还肯耐心带安柏?爹娘、安柏不是白高兴一场? “他来提亲,娘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想着问问你的意见,你还小,这件事本来也不急,不过,今日王家人托到我这里了,他们还不知道卫大夫跟你提亲了,他们想托我给他们姑娘和卫大夫说和说和。” 王家姑娘向卫望楚提亲了? 想起那次山上见到的王家姑娘,模样好、身材好、家世好、性格好,无论哪方面都和卫望楚极其相配。 少女的心顿时犹如掉进了冰水里,浮浮沉沉,暖冷冷冷,暖冷冷冷冷…… 第228章:你嫁给我好不好 刚过了正午,阳光正烈,芽芽被烤的有点头昏。 走惯了的乡间小路,今日走起来显得格外的长,腿都走软了,还没走到。 小米在林间飞来飞去,飞到前面又折返回来看看少女,不耐烦了,又飞到前面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几十个回,终于到了武家庄。 路又显得有点短,早晚还是走到了。 少女一路低着头走,应该快到了,一抬头却有点懵。 这是哪? 迷路了? 算起来她已经好些日子不来了,这里发生了好大的变化,变到她有些认不出。 往回倒了一个路口,抓住一个树荫下乘凉的汉子,问道:“大叔,请问,卫大夫家怎么走?” 那汉子一指里面,“就那家。” 在一连三排的白墙黑瓦房旁边,终于看到了卫望楚家矮小的的院门和两间茅草屋。 道了谢,芽芽快走走了进去。 站在门口却又有些犹豫,抬手要敲门,又顿住。 来来回回,几个折腾,街边的汉子都有些不耐烦,“姑娘,你倒是敲门啊,卫大夫人很好的,不要怕。” 芽芽才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转眼极高的男人便策马而来,在门口猛地刹住,一个翻身跳下马来。 “怎么这个是来了?热不热?” 说着打开门,拉着芽芽的胳膊拽了进去。 这动作太亲昵,惊的胡同口看热闹的汉子下巴差点掉下来。“乖乖,俺说卫大夫怎么一直没找呢,原来是有这么好看的相好的。” “去,去那边树荫下坐着凉快一下。” 少女乖巧的走了过去,面色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男人栓好马,从马背上拎了一个麻袋下来。 “刚摘下来的西瓜,在井里冰镇过了,正好吃。” “怎么了?” 男人一边切西瓜,一边细细看着少女的表情。 “才和我分开就想我了?” 略带戏谑的语气,芽芽顿时脸色有点红。 她忽然这么跑过来是干嘛? 就因为王家姑娘要来提亲? “吃西瓜吧,大中午的走过来,晒黑了都。” 男人故作轻松的一笑,指了指少女微红的脸,说不上是晒红的,还是羞红的。 芽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晒黑了吗? 以前天天在村里疯跑,也不管晒黑不晒黑的,现在…… 咬了一口西瓜,冰爽、清甜。 “我想来和你说点事,那个卫望溪和卫望江在家吗?” 卫望楚摇头,“不在,都去镇上读书去了。” 少女应了一声,“我,我,我。” “我”了半天,竟然一句也说不下去,比和肖蝶儿说的时候难多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男人那毛巾擦了擦手,搬着椅子微微靠近了她一些,歪头看着她。 “你想和我说你梦里的事情?” 少女一愣,怔怔的看着他。 “你,你,你听到了?” 卫望楚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你说过,从小便耳聪目明,常常能听到常人不能听到的。” 少女手里的西瓜“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都听到了?” 男人捞起少女的手,又拿起一侧的毛巾擦了擦她手上的西瓜汁。 “真不是故意的,堵都堵不住,你的话硬钻进去的。” 这话说的颇为无赖,可芽芽却完全没有心情怪他无赖,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乌黑的杏仁眼飘飘摇摇,睫毛好似飘在无底深潭上的孤舟,起伏不定,摇摆不停。 “我,我,我……” 双唇微微颤抖,少女下意识的想解释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男人抓紧了她冰凉的手,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 “芽芽,看我。” 少女瞥了他一眼,立刻闪躲的低下头,看着他的大手握着自己的小手。 心好似被什么瞬间击穿了。 他一直都知道! 卫望楚轻叹一口气,“芽芽,我觉得你娘说的很对,那只是你的一个梦,尽管在你看来它很真实,可它依旧是一个梦,你在梦里经历了另一个芽芽的人生,可你是你,她是她。” 少女摇头,眼里倏地起了一层雾气。 “不,不是的,那,那就是就是我。” 声音颤抖几乎不能成话,几乎是单字蹦出来。 男人抬手,轻轻拢住少女颤抖的肩膀,压到自己怀里。 “就算那是你,又能如何?芽芽,那并不是你的错,那些对不起你的人,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一个也不会绕过。” 就算是你,又能如何? 少女双手捂住脸,雾气凝结成水,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我,我脏!”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挤出来这个字。 这是打在少女心底最深层的恐惧,她有一个肮脏的灵魂。 卫望楚看着少女指缝里汹涌的水渍,眼底一片深沉。 “不,芽芽,你不能这么想,因为你一点都不脏,你只是经过了那个梦,觉得自己脏,就像衣裳经过了尘土漫天的小路,你觉得衣裳上沾了灰尘,可其实衣裳是干净的,只是你觉得它脏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芽芽,那只是你觉得,在我看来,你比任何人都干净,干净、纯澈,一如新生的婴儿。” 芽芽捂着脸默默流泪,一声不吭。 男人想把她的手拿下来,却不忍心用蛮力,只好放弃,转而伸手将少女揽了个满怀,将她的耳朵紧紧压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你听,芽芽,你听,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是我见过最纯净的姑娘,从开始到现在,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天,听你说起你的梦,我便常常在想一个问题,我从你八九岁就开始把你放在心上,为何你的梦里我只出现了那么少的时间?我都在干嘛?我怎么可能让你经受那种折磨和苦难?” “所以,它不是真的,它就是一个梦,因为你不了解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所以在你的大梦里,就把我自动忽略了。” 他们才认识了几个月,他说他爱了他好多年。 他知道她的噩梦,知道她的不堪,知道她的肮脏,可他说他爱她。 少女的心忽然就从冰水里跃了出来,好似照到了阳光,冰寒暂消。 男人的声音忽然透出一丝委屈,“芽芽,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可你真的一点都没注意过我,就连你的梦里,我也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他忽然用力搂进了少女的肩膀,那力量大到好似要将少女挤碎。 疼,少女却有些甘之如饴。 “芽芽,你想报的仇都交给我,你想杀的人都交给我,好不好?” 少女轻轻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道:“我要自己来。” 男人懊恼的哦了一声,又用力挤了挤少女,“那你嫁给我好不好?” 少女忽然放下捂着脸的手,“你真的不介意?” 男人看着她黝黑的眼眸,“不介意,若真的是我,不会让你嫁给郑济陈,若真的是我,在山上救下你的时候,就不会再送你回郑家,若真的是我,哪怕把我的眼睛换给你,也会治好你的眼睛。” 少女眼里雾气再起,泪水瞬间又从眼角流下。 他说,哪怕把他的眼睛给她,也要治好她的眼睛。 “好。” 第229章:往事 “我看见了祝青莲杀人了,祝青莲杀人了,我看见了,祝青莲杀人了……” 也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梁涛消瘦了很多,原本鼓起来的腮帮子忽然垂了下来,皱纹横生,白发也猛地添了半头,人好似一下老了十几二十岁。 卫望楚用银针控制梁涛的精神,问出了一些话。 尽管他说的颠来倒去、断断续续,芽芽大概还是捋出来故事的大概。 尽管已经闹的沸沸扬扬,可梁涛依旧想和祝青莲再续前缘,可周致远将祝青莲禁足,她很少出门,周致远的私塾慢慢做不下去,他便常常呆在家里,梁涛完全找不到机会再与祝青莲私会。 难得祝青莲出门去镇上见姐妹,梁涛趁机将她拉近了客栈,想成就露水之好。 奈何祝青莲有急事,完全不配合他。 他要挟祝青莲要将她的秘密说出去,祝青莲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给他下了一把毒药。 故事讲到这里,便成了梁涛最恐惧的一点,银针也不能控制他的精神,再不能往下说,只颠来倒去的重复着上面的两句话。 “他的意思是他知道祝青莲杀了人,还用这个要挟她,那祝青莲杀了谁?” 芽芽转头看着卫望楚,心里有些惊疑。 “他说祝青莲逼他喝的水里有毒,是想毒死他?对吧?” 卫望楚拉着少女的手走到一边,道:“祝青莲应该没想到他没死,只是眼瞎了。” 梁涛和林优珐的眼瞎之路几乎是一样的,先是腹痛难忍,再是视物模糊,接着便慢慢彻底失去视力。 和大梦里她的经历一模一样。 芽芽心头微颤,她一直以为是郑济陈为了控制她才把她弄瞎了,现在看来竟然是祝青莲? “林优珐也是一样的?” 男人点头,问道:“你梦里也是这样眼瞎的?” 看着少女微白的脸色,他心头不由一揪。 “祝青莲杀梁涛还可以理解,毕竟梁涛手里握着她的把柄,可林优珐和她有什么关系?” 男人的手指下意识的敲着桌面。 “你知道祝青莲的底细?” 少女点点头,“她是州府一处非常有名的烟花地的花魁。” 男人轻声道:“春风楼,是州府最富盛名的青楼,祝青莲最近接二连三见面的姐妹,也是来自春风楼的,叫蒋青婉。” 就知道她的姐妹也不是什么良家姑娘。 “当年,在春风楼有个一掷千金的常客叫谷阿让,你可知道?” 少女点点头,“是祝青莲的相好,家里有个特别厉害的母老虎的那位,是不是?” 卫望楚轻笑出声,“是,母老虎叫柳七娘,柳家世代皇商,柳七娘是史上第一位女当家人,谷阿让入赘柳家,不敢明目张胆的养妾侍情人,便改名换姓,在春风楼包了当时的两位声明最盛的姑娘。” “祝青莲和蒋青婉?” “那时候,她们都没有姓,只叫名,青莲和青婉,号称州府双姝。” 芽芽暗暗撇撇嘴,听卫望楚不喊姓只道一个女子的名字,听着这么别扭。 “后来,谷阿让选了祝青莲,弃了蒋青婉,然后呢?” 男人揉了揉少女的头顶,“早知道你知道一切,我何必花那么多功夫去查?直接问你就好了。” “然后呢?” “然后,蒋青婉便跟了福广总督家的三少爷,做了他名义上的妾侍,实际上的幕僚。曾家,一贯是太子的人,可曾家这个庶出的三少爷却偷偷投向了九皇子。” “哦,那我知道了,林优珐的真名叫赵林珐,是当今九皇子的庶女,啊,不对,庶子,对不对?” 少女虽是问句,说的却很笃定。 “这你都知道?” 卫望楚笑了笑,“他自小便被人下了药,虽是叫男子,却既没有男子体征,也没有男子内里。” 芽芽幽幽叹了口气,“怎么能不知道?在那场梦里,阿娇就是在这里吃了大亏,他死了,尤恺便四处寻找跟他类似的男童……造孽!” “可是,祝青莲为何要杀他?” 蒋青婉攀上了曾家,算得上和九皇子庶女扯上了一星半点的联系,可祝青莲和九皇子却没有一点牵扯。 卫望楚道:“祝青莲未必是要杀赵林珐,她要杀的是蒋青婉。” 这样倒是说的通了。 “赵林珐只是替罪羊?可是,蒋青婉不是她的好姐妹?” 男人笑了,“春风楼的姑娘,只是竞争关系,没见过真的姐妹情。” 少女面色一沉,“你去过春风楼?” 男人瞬间敛神,“春风楼是风六娘的产业,据说她曾经是先承德太子的死士,几年前就归顺于我名下,不过我去春风楼都是和她谈事情,从未见过里面的姑娘。” 少女心里依旧沉甸甸的。 就像她第一次进狼牙岭的庄子一样,她只感觉和他的距离遥远到她看不清他的世界。 略沉默了一瞬,少女强大精神,“你说祝青莲为何要杀蒋青婉?或者说祝青莲有什么把柄落在他她?” 祝青莲也不是什么杀人爱好者,杀人一定有原因。 “有两个把柄,一个是孙小荷,另一个是柳七娘。” 孙小荷是周阿娇的亲娘。 “柳七娘这么多年一直在追杀祝青莲,我是知道的,可她和三婶有什么关系?” “你三婶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人毒死的,蒋青婉来到福山镇的第一件事就是挖了她的坟。” 少女的心瞬间沉入冰窟窿,她的声音有超乎寻常的沉静,带着不易察觉的冰冷。 “你的意思是祝青莲给三婶下毒?毒死了她?” 卫望楚拉过少女的手,冰凉带着微微的颤抖,他用大手将整个小手包裹起来,却怎么都暖不过来。 “没错。梁涛也是掌握了这个把柄,才要挟祝青莲跟了他十几年。” 怪不得! 她一直奇怪,祝青莲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了梁涛的那样的人? 原来是这样! 原来竟是这样! 大梦里,梁涛和祝青莲的丑事一曝光,这男人就忽然失踪了,人间蒸发,想来也是糟了祝青莲的毒手了吧。 只是,祝青莲下的到底是什么药?她本意是杀人,为何却只能让人眼瞎? “你知道祝青莲给他们下的是什么药吗?” 男人轻轻揉搓着少女的手。 “江湖上有一个组织叫乌家堡,最擅长制毒,他们有一种独门毒药叫乌毒,可致人死于无形,天下无解,但是这种毒有个致命的缺陷,便是不能久存,乌家堡灭门已经过了十几年,我研究了他们二人的心头血,那毒的性状倒是和乌毒有几分类似。” “可乌毒不是会致命吗?” 男人点头,“孙小荷便是死于乌毒,所以我怀疑,祝青莲手里的乌毒藏了十几年,毒性已经改变了,不再致命,反而致盲。” 第230章:不瞒 “凤翎怎么回事?这都在你姐妹那里住了快一个月了,你这次去,一定要把她带回来。” 周致远的声音带着一股掩盖不掉的颓然。 “都是我不好,管不了凤翎这孩子,我,我这次一定把她劝回来。” 祝青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小意,还带着几分歉疚和小心。 “不是在怪你,只是你婉姐家里富贵,我怕凤翎见惯了那富贵便……咱们到底是农家出身,这眼看着要给凤翎找婆家,如论如何都是找不到你婉姐夫家那种富贵的。凤翎心气儿越高,日后越难嫁。” 周致远一边轻声安抚着祝青莲,一边讲道理。 “嗯,夫君你不必多说,我明白的,你在家里好好的,我不在的这几天,你不如去大哥、二哥家里吃饭,人多热闹,也吃的舒坦。” “你不用担心我,虽说你婉姐家里富贵,可咱也不差,你该花花,不要省。” “嗯,我晓得,夫君放心。” “别再偷偷当首饰了,咱私塾租出去了,又多了一份进项,不缺银子。” “好,我知道。” 好一个郎情妾意。 芽芽站在门口,嘴角不由挂起一抹冷笑。 这才多长时间? 去青田镇之前,周致远那架势就像要休了祝青莲,可如今,呵呵,也不知道这男人是太好骗,还是祝青莲手段太高明。 “阿娇,阿娇也不知道在不在呢?” 少女退开几步,一边走一边轻声叨叨。 走到门前,才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三叔,祝姨娘。” “芽芽来了?终于舍得从姥姥家回来了?都住了快一个月了吧?” 周致远脸上绽开一个开心的笑容。 祝青莲柔柔的笑着,眼睛却略带锐利的盯着芽芽的眼睛。 “嗯,回来了,三叔这是要出门去吗?” 芽芽不客气的回看了少妇一眼,又笑吟吟的看着周致远。 “啊,是,去一趟镇上,还是借的你爹的驴车呢。” “那三叔你快去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 “哎,芽芽,你这眼睛是好了?” 祝青莲忽然开口道。 少女又迎着她的目光对了上去,点头,“是,我这边眼睛好了,到听说林家妹妹的眼睛瞎了,卫大夫正给她看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 小鹿一般黑黝黝的眸子,隐隐散发着动荡不定的波光,似有刀光,似有暗影,看不真切,只觉得眼底似乎有一股吸力,将人深深的吸了进去。 少妇一个激灵,猛地打了个哆嗦。 “你怎么了?” 周致远回头看她。 “没事,打了个冷战。” “那三叔你们去吧,我进去找阿娇了。” “行,阿娇在呢,小杏也在,你进去吧。” 周致远夫妻走了,芽芽站在门口顿了顿。 大梦里,祝青莲给她下毒,想来原因只有一个,那便是叫周凤翎替代她郑家主母的位置。 只是为了那个位置便要致她于死地,偏偏命运弄人,她没死,瞎了,才陷入了郑济陈、彭强西布置的深渊。 “芽芽,你干嘛呢?怎么不进来?” 周杏打开半扇格楞窗,冲芽芽笑道。 芽芽回神,冲她笑了笑,进了门。 周阿娇面色有些僵硬,低着头摆弄着手里的一个九连环,好似没看到芽芽。 “阿娇。” 芽芽轻声唤了一声,走到她跟前。 周阿娇“嗯”了一声,并不抬头。 “那个,卫大夫没别的意思,他这个人一向说话不好听,阿娇你大人大量不和他计较好不好?” 芽芽替卫望楚陪着小心。 “我们阿娇肚里能撑船,早就不计较了,是不是阿娇?” 周杏连忙替芽芽说话。 “芽芽,你这时候来,吃过午饭没有?” 芽芽笑着点点头,“吃了的。” “在哪吃的?” 周杏一脸戏谑。 芽芽脑筋一转,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家吃的? “在,在外面吃的。” “就知道!中午的时候我和阿娇去你家找你了,发现你一大早就不见人了,去哪了?” 周杏一脸的八卦,“是不是去见卫大夫了?” 芽芽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今日一大早,小米就送来卫望楚送来的信息,说已经找到了梁涛,她便一大早就去找他了。 审完梁涛,又一起在***吃了午饭,男人这才在她强烈的要求下送了她回来。 “你们俩定了?” 周阿娇脸色有点古怪,似是讶异,又似有些不甘。 芽芽耳根微微红了几分,摇摇头,“也不算吧,也没过什么明路,说变就变也可能的。” “哦?这意思是你已经同意了?” 周杏笑着打趣她,“我可听二婶说了,卫大夫来提亲,只要你点头,这事就成了。” 说着叹气道,“哎,没想到,咱们姐妹三个竟然是年纪最小的你最先找到婆家。” 周阿娇道:“你看到卫大夫家盖的新房子了没?连着三排的大瓦房,每排房子都是有五六间厢房、耳房,还带着自己独立的小院子,这三排房子连在一起,比郑家的房子还气派。” 芽芽一愣,那黑瓦白墙的新房子是卫望楚家的? 阿娇继续道:“想起来真是可笑,之前,我还担心他一个穷郎中,你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现在看来,真是我多想了,你们卫大夫钱多着呢,整个一深藏不露,你这是捡到宝了。” 最后这几句话说的有些阴阳怪气,芽芽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阿娇,我知道卫望楚那样说你,你不痛快,可我还是想告诉你,大户人家不是我们表面上看的那么光鲜,我给你们讲过肖家的一些事,他们光鲜的背后都是比我们农家还不如的难堪,与其要什么富贵,我更宁愿像爹爹和娘一样,过舒坦的穷日子。” 少女苦笑一声,曾经,大梦里的她,也如周阿娇一般一心向往的都是富贵公子哥。 她的苦笑落在周阿娇眼里更像嘲笑。 “芽芽,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就是和卫望楚一个意思,是吧?我觉得林家哥哥不错就是攀权附贵?我是因为他的家世背景才看他好的,是不是?” 周阿娇不但听不进去,反而有些恼羞成怒。 “阿娇,你知道我不是这种意思。” “我不知道你是哪种意思,我只知道我这种攀权附贵的小人不配和你这样的清水芙蓉做朋友。” 芽芽决定不再瞒她,“你了解林尤恺这个人吗?你知道林优珐是谁吗?” “我不了解,你了解?” “林尤恺不是他的真名字,他的真名叫尤恺,是九皇子身边的重臣尤家的三少爷,林优珐的真名叫赵林珐,他是个男子,他和尤恺,是,是,是一对!” 第231章:睡一起了 林尤恺、林优珐的名字是假的,林优珐是男人?! 周杏脸色顿时变的惨白。 “芽芽,你,你这是胡说还是真的?” 芽芽瞪了她一眼,“我胡说这个干什么?” “可,可是……” 周杏还想说什么,周阿娇忽然打断她,道:“你听卫大夫说的?” 芽芽不能和她们说大梦的事,便只能顺水推舟,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他扒了林优珐衣裳检验过了?” “林优珐眼瞎是因为中毒,卫大夫要验毒便只能取他的心头血,虽然没扒了他衣裳,也差不多了。” 周阿娇忽然眼睛一眯,冷哼了一声,“就这?到不知道卫大夫原来是这样一个毫无廉耻的人!” 芽芽面色一怔,“他怎么就毫无廉耻了?” “其一,打着治病的名号解开人家姑娘的衣衫,这不是无耻?” 周阿娇眼里隐隐有怒火,“其二,看了人家姑娘身子,不负责任便罢了,还四处宣扬人家是个男子,这还不无耻?” 芽芽呼吸隐隐一滞,卫望楚是什么人,她看了两世,最是清楚。 “既然是中毒,就要解毒,既然是为了解毒,怎么是打着治病的旗号?在肖家,他治疗我二舅舅也是这样治的。” 微微一顿,少女又道:“阿娇,你会治病吗?你会解毒吗?你既然不会,为何要妄自评论医者的治病手段?而且,他也没到处说,他只是和我说了,我是他的未婚妻,和我说怎么算的上是四处宣扬?” “未婚妻,呵呵!” 周阿娇冷哼一声,“也就是优珐年少,才会笨到在一个郎中面前宽衣解带,若是我,宁肯瞎着,也绝不向这样的郎中妥协!” 一向柔美的少女,忽然露出凶恶的表情,好似一向温顺的猫儿,忽然就变成了豹儿,让人好不适应。 她挑眉转向周杏,“再说,优珐才多大?十一二岁的年纪,她自小又体弱多病,胸部还没来得及鼓起来,这不是正常吗?” “不管胸部鼓不鼓,男人和女人的脉象能一样吗?” 芽芽也有些急眼,“林优珐他就是个男人!” “脉象的事我不懂,可我和她相处了快一个月了,她是不是姑娘,我心里很清楚!” 周阿娇也信誓旦旦。 “怎么个清楚法?” “我们聊的都是姑娘家自小就学的琴棋书画、刺绣女红,男子懂吗?我们分享的都是各地的胭脂水粉、布料衣裳,男子在意吗?” 芽芽哑然失笑,“就凭这你就这样笃定他是女的?” “不然呢?不比你卫大夫看看人家胸部再到处胡说八道强?” “不然?你看过他洗澡吗?你看过他更衣吗?你看过他来葵水吗?仅仅和你们聊聊胭脂水粉就是女的了?” 芽芽抛出来的三个问题,每一个都直中靶心。 一旁的周杏看着一向温柔的两个好姐妹忽然这样凶巴巴、恶狠狠的吵架,神色却有些飘忽。 “芽芽,你,你确定他是男的?” 她的声音甚至带了几分微微的颤抖。 芽芽微微疑惑的看了她一会,最后点头道:“是,我确定。”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很确定!” 周杏的脸色彻底白了。 芽芽心里的疑惑更盛,“你怎么了?小杏?” “我,我和阿娇都和,和他……” 周杏的双唇微微有些哆嗦,语句也略有些吐不成型,才要说道重点,周阿娇猛地大叫一声“周杏!” 芽芽猛地意识到什么,“你们和林优珐怎么了?” 周阿娇白了一眼周杏,“没什么,都是好姐妹罢了。” 周杏却忽然盯着她道:“你不敢和芽芽说实话,是不是也觉得她说的是真的?” 周阿娇转过头,“没有的事。” “到底怎么了?” 芽芽的心跳猛地变的上下起伏巨大,一下上一下下,隔的时间老长,中间有长长的不安的等待的时间。 周杏垂下头,“我们,我们那天晚上喝大了,一起睡过了。” 周阿娇别过头,看向窗外,脸色比周杏还白。 “阿娇还经常留在那边过夜,都是和林优珐睡在一起。” “哦……” 芽芽长长嘘了一口气,“还好,还以为怎么了?” 周杏和周阿娇两脸懵逼,她一会儿说林优珐事男子,一会儿又说在一起睡了也没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不说他是男的吗?我们都和他同床共枕的,这还不算什么?还是你在骗人,她根本就是女的?” 周杏带着期待又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芽芽。 “他真的是男的!” 芽芽肯定的在钉子上砸了几锤子,两个少女的脸顿时又恢复了担忧和焦虑。 “但是,你们放心,他是不能把你们怎么样的。” 周杏苦着脸,“那晚上我们都喝大了,他就算做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一睁眼已经天光大亮了,我和阿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衫子,只穿了肚兜……” 芽芽心头一跳,“裤子呢?” “裤子当然是好好穿着的!” 周杏狠狠的白了她一眼。 “那没事。”芽芽的耳根忽然红了,“他,他,他那个不行。” 那个不行? 这个信息量有点大。 周阿娇脸色也微微挂起意思赧意,“不行,是怎么意思?” 周杏一脸的懵逼。 芽芽红着脸继续道:“他,他家里比较复杂,他是个庶子,一出生就被人灌了药,绝了他,他,他的那个,所以他,他是被当成女孩养大的。” “他不是九皇子家的少爷吗?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可怜了。” 周杏终于听明白了芽芽的话里话外的意思,脸色也微微变红,却忍不住同情起林优珐来。 “就是皇亲国戚家里,牵扯的势力才是复杂,我也不懂的。” 芽芽对皇亲国戚的家务事不想多说。 “你刚刚说他和林尤恺是一对?林尤恺知道他是男子吗?” 周杏又问。 芽芽看了一眼周阿娇,点点头,“自然知道。” 大梦里,赵林珐死的早,她也不知道尤恺是因为喜爱幼齿小童才喜欢的赵林珐,还是因为喜爱赵林珐不得而去喜爱的幼齿小童。 但可以肯定的是,林珐确实是尤恺心里的白月光,强抢了多少小童都是有些地方极其相似林珐的。 周杏心下一沉,略同情的瞥了瞥周阿娇,转头震惊的看着芽芽。 “你,你和卫大夫都聊到这样的话题了?” 芽芽顿时语塞,瞬间脸红的就像煮熟了的大虾。 第232章:肖蝶儿晕了 天气越来越热了,地里的麦子眼看着的从绿到黄,夏收在即。 周明智将收麦子用的镰刀、铡刀都拿了出来,一边打磨,一边和妻子小声说着什么。 “今年热的晚,还以为今年就不热了,谁知道这才几天就热成了这样。” 肖蝶儿翻弄着昨日摘回来的棉花,点头,“是啊,眼看着要收麦子了,就热起来了,今年你又要受罪了。” “哦,对了,我昨日摘棉花回来看到梁家大哥了。” 周明智忽然道,“要说这梁大哥也是够惨的,眼瞎了不说,这人还不正常了,走丢了一趟回来,直接哑巴了,不会说话了,真可怜。” “哑巴了?好好的,怎么会?” 肖蝶儿脸色有些惊疑。 “谁知道呢,先前就瞎了,这又哑了,谁都说不上到底是什么原因,他这个人平时就自私小气,在村里的人缘不好,可要说有深仇大恨的,可就是三弟家的那位姨娘了。” 周明智本来就对祝青莲没有好感,偏偏她又出了几次风流韵事,那直接是恶感飙升了。 “你别这样说,叫三弟听到了,又和你没完。” 周明智眼睛一瞪,“他还和我没完?我还和他没完呢!之前还冤枉咱闺女,这笔帐还没和她算嗯!” 男人顿了顿,“梁大说起来,哥眼睛刚瞎了那会,倒是一直年到说祝姨娘要杀了他什么什么的。” 肖蝶儿点点头,“得亏他家里地少,要不然靠梁嫂子和两个孩子,还真搞不定。” 武家庄。 芽芽被卫望楚拉着胳膊拉近了那座震惊了周围几个村落的新宅子。 “这宅子,我去肖家之前就叫人来建了,前后两个多月,终于建的差不多了。” 卫望楚带着她进了第一排院子。 “我卫家有兄弟三人,你我成亲以后住在这个院子里,后面两排房子是留给他们两个住的,之前的茅草屋和小院也划了进来,以后变当作给乡亲们诊疗的地方,我们变住在这个院子里,你觉得怎样?” 新建的院子,面记几乎有之前茅草屋的五倍大,一排齐整的瓦房,厢房、耳房、厅堂算起来有七八间,东西两边还分别有书房和佣人房,南面临街做了一排仓库和厨房。 在西南角有一处小门可以直接通往原来的茅草屋。 芽芽不好意思的道:“这也太大了点。” “哪里大了?日后若是生个七八个孩子还不够住呢。” 芽芽心头一颤,脸色一白,“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了,她还不能接受和男人肌肤相亲。 “逗你玩呢,我不会让你生那么多孩子,我有你就够了,孩子你想要就要一个,不想要也没关系。” 少女低头不说话,脸上虽然也有少女的娇羞,更多的确实对未来的迷茫和惧怕。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别怕芽芽,我知道你一时还不能接受我,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要,要是一直都不能接受呢?怎么办?” 少女大大的眼睛翻滚着不明的情绪。 “那时候,你会纳妾吗?” 男人哑然失笑,“你在纠结这个?” 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都这个年纪了,要纳妾也早纳了,何必一直等你?” 芽芽低下头,“就是知道你年纪大,才更担心……” 童子身守了二十几年了,眼看着要水到渠成,谁知道娶回家的是一个摆设。 “放心,我素了这么多年,早已经素习惯了。” 男人拉着她的手,“放心,我不重欲。” 芽芽心头略略放心一些。 直到多年以后,等她几乎半昏在床上的时候才知道,这绝对是男人对她说过的最大的谎言! 没有之一! “进去看看,里面我已经添了一些家具,你看看还想在里面添置些什么?” 大大的烈日,烤的廊下有些闷热,一进到房间里面,却立刻觉得似乎阴凉了不少。 “嗯?屋里好像挺凉快的。” 芽芽擦了擦额头的汗,“怎么好像比我家里要凉快?” 卫望楚笑了笑,指了指头顶上的房顶,“铺了一层沉水木,冬天保暖,夏季阴凉。” “沉水木?” 芽芽一脸迷茫,这次她是真的一点都没听过这东西。 “嗯,那是从南蛮来的一种罕见的木头。” “听说南蛮是极热的,所以才会种出这种木头来?” 少女打开半扇格楞窗,窗外的热气顿时呼啦涌了一脸。 “哦,外面还是很热呀!” 少女赶紧关上窗户,“这沉水木真有意思,好凉快,比我家里凉快多了。” 男人低头看着少女微红的脸颊,眼里的情谊要溢出来。 “那你赶紧嫁过来吧,冬暖夏凉,可舒服了。” 少女“呸”了一声,才要说什么,忽然下巴被男人的大手掐住,轻轻抬了起来。 一双灵动的眸子顿时一愣,乌黑的潭水猛地起了些许波澜。 卫望楚看着她的眼睛,又看着她微张的唇。 樱红唇瓣,洁白贝齿,灵巧小舌。 “芽芽……” 他几乎是呢喃着,慢慢的越来越靠近少女的脸。 距离堪堪只有不到半尺的距离,少女猛地一扭头,男人的手顿时从她下巴掉了下来。 “我,我,我不行。” 芽芽眼里的波澜猛地一个大起,尽数化作雾气。 “姐姐?师傅?” 安柏的声音猛地在大门外响起。 芽芽推开郎中,跑出去开门。 被门外的热气一熏,少女顿时有些眩晕。 才叫了一声“安柏”,便被安柏打断了,“姐,不好了,娘晕倒了!快,快叫师傅,师傅。” 娘晕倒了? 想起大梦里,周明智死后肖蝶儿日渐消瘦的样子,难道娘的死不仅仅是因为伤心? 她是真的有病了? “卫,” “来了,走吧!” 卫望楚背着药箱,从一旁马厩里牵出来两匹马,“安柏,你自己骑。” “好!” 安柏点头,走到一匹小马跟前,借着卫望楚的手,一跃而上。 “芽芽,过来。” 少女身体略有抗拒,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了。 男人掐住她的腰,轻轻一提,往马上一扔,借着翻身上马。 “走。” 马蹄声响过胡同,旁边的一所小门轻轻开了一个缝隙,露出何苗苗的半个脑袋。 一脸的嫉妒和不高兴,她哼了一声,“哐当”一声关上门。 第233章:来哪个? “阿娇,你去哪?” 周杏在胡同口遇见了拎着食盒的周阿娇,一把拉住她问道。 “出去一趟,你去找芽芽玩吧。” 周阿娇不愿和她多说,抽出胳膊来就想走。 “你是不是还想去私塾?芽芽都说了那俩人……你怎么还想去?” 周杏答应了芽芽不能把这两人的身份说出去,一旦林优珐是男人的身份传出去,她和阿娇的名声都要跟着受损。 “芽芽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信,我不信。” 周阿娇扭头就走,周杏看着她急匆匆的脚步,一咬牙,跟了上去。 私塾虽然租给了林家兄妹,看门的张老头夫妻没走,依旧在这里看门。 “哎,阿娇、小杏,来了?进来吧。” 老张头见是她们姐妹二人,都是常来常往的,爽快的给开了门。 “张伯,林珐在吗?” “应该在的,今儿一大早,林少爷就出门去了,林小姐没跟着,应该在后头呢。” “嗯,那我们进去了。” 林优珐正坐在廊下的一张藤椅上,丫头站在他身后举着一把硕大的扇子,轻轻的扇着。 周阿娇远远的看过去,忽然发现,她们租住这私塾不过半个多月,这私塾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家兄妹把前排的房子布置成了林家大哥见客的厅堂,周阿娇没去过,不知道里面射门样子,只看到外面房廊上的窗户都已经换过了,由原来的原木格楞窗,换成了清一色的焦色雕花大窗。 这后排的房子布置成了二人住宿的厢房,不仅房廊,就连里面都换成了清一色的雕花大窗,里面的一应用具,全是清一色上好的榉木——祝青莲曾经说过,他们家附贵,如今看来,岂止是富贵? 这后排的房子和小院说起来应该就是大户人家所说的后院了。 只是,哥哥已成年,妹妹尚未嫁,不应该哥哥住前院,妹妹住后院的? “小姐,周家两位姑娘来了。” 举着大扇的丫鬟轻声提醒林优珐。 一改脸上的沉静之色,林优珐对着角门方向笑了笑。 “阿娇,小杏,是你们吗?” 周阿娇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怎么在廊下?不热吗?” 林优珐笑着道:“丫头打着扇子倒是还好。” 周阿娇回头看了看举扇的丫头,和林优珐做朋友也十几天了,她忽然发现,她竟然不知道伺候的丫鬟叫什么名字?林优珐从来都是说丫头怎样怎样,竟然从未交过丫头的名字。 “这扇子看着倒是别致。” 周阿娇低头笑笑,“这就是传说种的孔雀尾吗?” 周杏心里有些紧张,有些忐忑,不知道周阿娇喉咙里卖的什么药,只紧张的看着她的动作,听到她说扇子,也不由看了过去。 簸箩大的扇子,做成了孔雀尾的形状,栩栩如生,不知是不是书里写的用雀尾绣的? “这是真的孔雀羽吗?” 林优珐点点头,“你们喜欢?送给你们了,拿回去玩吧。” 周阿娇摇摇头,“那可用不着,这样大的扇子,自己给自己打扇还不得累死?” 不等她做什么反应,周阿娇接着又道:“你不怕热也就算了,这时候的阳光最厉害,你这样晒,不怕晒黑啊?” 周杏心头一跳,抬眼仔细的审视着林优珐。 她笑了笑,“黑不好看吗?清一色的姑娘都是白里透红,我不介意做那个黑的。” 周阿娇笑了笑,“你这想法倒是特别,难不成你经常这么晒?难得你皮肤倒是好,怎么也晒不黑。” “我自小身子不好,郎中说要多晒太阳,也就顾不上什么黑不黑的了。” “嗯,也是,优珐,你今年多大了?” “我?快14了。” 竟然快14了?! 周杏心头不由一紧,若他真的是男子,那…… 周阿娇的脸色也不由沉了沉。 林优珐娇俏的小鼻子拱了拱,“对了,你带了什么好吃的来吗?我怎么闻着这么香?” “这是炒鸭和鸭血汤。” 周阿娇好似才想起来一般,轻轻打开食盒,一股肉香味顿时飘了出来,她抬头看向林优珐。 “14啊,原来你和我差不多大呀,怪不得祝姨娘叫我端一些鸭血汤来呢。” 周杏目光囧囧的看着她。 “鸭血汤?” 林优珐一脸的不解。 周阿娇娇俏的一笑,“以形补形啊,祝姨娘特意嘱咐要给你送一些来呢。” 以形补形? 他也没流什么血呀? 林优珐灰色的眸子里依旧闪着不解的光,脸上却挂起了一个笑容,“谢谢祝姨娘,她有心了。” “你来咱春山村也快大半个月了吧?算算时候,也差不多要来那个了,所以祝姨娘才叮嘱我爹爹杀了只鸭子,主要就是为了给你补补。” 来那个? 来哪个? 看他一脸的不解,周阿娇微微诧异的道:“不是吧,你还没有来过吗?” “来过?” 林优珐终于绷不住了,笑着问道。 周杏脸色却渐渐白了。 就是村里,14岁还没来葵水的也是少之又少了,她没娘,可她也见过她嫂子来过,也见过二婶来过。 就算没来过,也肯定听过吧,正是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除非他是男的。 “葵水啊?你不是还没来过吧?” 周阿娇细长的眸子闪闪发着精光,扫向林优珐的脸,最终聚集在他那双灰色的眸子上。 “葵水?” 林优珐是真的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想一想也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耳根微微一红,低声笑道:“我身子一直不好,来的晚也不奇怪。” 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成苦笑,“我亲娘死的早,主母也不待见我,倒是从来没有人担心我是不是该来这个了,也没有人给我煮什么鸭血汤,祝姨娘有心了,替我谢谢她。”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娘的事,对不起。” 周阿娇一脸歉意,“我娘也走的早,这事我都是听我二婶说的,说起来,祝姨娘对你的事倒比对我事还上心。” “啊,是吗?” 林优珐笑了笑,“祝姨娘和我表嫂关系不错,她也是看在我表嫂的份上吧。” 周阿娇点了点头,“许是吧,哎,你表嫂是什么人啊,看起来很是富贵的样子,我妹妹去了她那里都不想回家了。” 林优珐道:“也不是什么有钱的人家,虽说父亲是福广总督,可到底只是个庶出的三少爷,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权利的,她又不是正妻,只是个姨娘,弄些行头充充门面罢了,不是什么富贵人家。” 周杏咂舌,“这还不算富贵呀?” 第234章:水晶塔 卫望楚从马上下来,一身锦衣的穷七已经迎了上来,小山芋利落的接过缰绳,“主子,我去拴马。” 穷七道:“主子,萨满大人在里面等您。” 男人点点头,穿过闻风阁的厅堂,从角门直接进了内室。 “殿下,好久不见。” 叫卅齐格的男人看到来人,立刻站了起来,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卅齐格,说过很多次了,不必叫我殿下,更不必行此大礼。” 卫望楚一手托住他的胳膊,轻轻一带,便将卅齐格拉了起来。 “殿下,我叫您殿下,是因为您是咱北鲁大地的救命恩人,却不是因为劳什子先太子殿下,咱北鲁大地的人都心甘情愿叫您一声殿下,只要您愿意,您就是咱北鲁大地的主人。” 卅齐格一脸的恭敬。 卫望楚摇摇头,“好好扶持你的少主,北鲁的将来就靠你了。” “是,谨遵殿下吩咐。” “坐,这次匆忙叫你过来,是想和你打听点事。” 卫望楚和卅齐格对面而坐。 “殿下您讲。” “你可听过前世之说?” “前世?” 卅齐格脸上的褶子里都是疑问。 “你是萨满,信奉多阔霍神女,可有听过有些带着前世记忆而重生?或者,在某个年纪忽然记起前世的事?” 卫望楚斟酌着问道。 “带着前世记忆重生?或者记起了前世的事?” 卅齐格不自觉的重复着郎中的话。 “殿下这么问,倒叫我想起了我们北鲁的一个传说。” 男人的下垂的眼睑遮住了小部分的眼睛,说到这里,他的眼睑不由一跳。 “这是一代一代萨满口口相传的故事,从未外传,您是我们北鲁的恩人,是北鲁的主子,我不瞒您。” 男人点了点头。 “在北鲁,我们之所以敬奉多阔霍神女,是因为她爱护我们每一位子民,不会因为贫穷富贵便有所差异。传说,有一个饱经苦难的贫女,被权贵迫害的奄奄一息,几乎就要立刻死去,她大声呼喊着多阔霍神女,希望她能睁开眼睛看看着时间的丑恶。” 饱经风霜的萨满双手合十,朝天一敬。 “有人说,是多阔霍神女听到了她的祈求,也有人说她本身就是多阔霍神女下凡历劫,具体都不可靠,只是那贫女后来的确被折磨致死了,只是她死后不足一炷香的时辰,忽然就又醒过来了,她好像变了一个人,身体不再柔弱,奋起把那权贵和他的帮凶杀了干净,还预言了此后十几年的灾难,拯救了千千万万民众的性命。” 老卅齐格淡笑着看着卫望楚,“多阔霍神女爱每一个子民,可我依旧觉得她不可能时时关注着民众的日子,那么多受苦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能立刻得到她的庇护。” 卫望楚眉头微微一挑,“所以,你认为那个贫女就是多阔霍神女本人?” “传说,我们多阔霍神女为了体验人民的疾苦,每个几十年,便会下入凡间,亲自经历生死,这也被称为神女历劫,传闻天庭里玉皇大帝经过了一千七百五十劫才修成了天庭主理,不是吗?” 老卅齐格早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丝毫不见浑浊。 “我以为,那贫女就是多阔霍神女本神,只是在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时候唤起了部分神识。” “神识?” 郎中下意识的重复,脑海里把芽芽前前后后的所有细节都琢磨了一遍,忽然摇头笑道:“她除了记忆,其他的没有一样有所改进。” 卅齐格疑惑的问:“她真的记得前世的事?” “说是前世,却更像重生。” “重生?” 卅齐格并不是很理解这个意思,“这是什么意思?” “她早已经过了一生,只是这一生过的太苦,所以在她死后忽然就回到了苦难还没来之前的某个节点,重新来过。” “竟然还有这回事?” 卅齐格清澈的双眸满是疑惑。 “我曾经听过一些生而知之的人,比如大周朝的当朝国师了闻大师,传闻便是生而知之,三岁可识万字,可诵千诗,可谓一代奇才。” 卫望楚哑然失笑,“在听了重生的故事以后,我再看了闻大师的生平,觉得他好似是靠着记忆里的关键节点糊弄民众的神棍。” 卅齐格双手再度合十,“殿下,不可妄言,万一是我神佛下凡历劫,岂不亵渎了神灵?” 他顿了顿,“况且,了闻大师生而知之,不管是何原因,都曾经拯救了万千百姓的性命,并因此遭受了天谴,不得不闭关二十多年。” 卫望楚不在意的笑笑,“我正想说这件事呢,可真有天谴之说?” 卅齐格一顿,摇头,“并不甚清楚,只是坊间都是这样传说。” “若是如你所说,了闻大师是神佛下凡历劫,既然能预言拯救众生,那便是恢复了些许的神识,那又何来天谴一说?” 卅齐格一时语塞。 郎中继续道:“若是他也是重生之人,忽然称天谴闭关便只有一个可能,他前世的记忆只到那个节点,再往后就没有了,所以为了怕露馅儿,便不得不闭关避世。” “……” 卅齐格一向敬重了闻大师,想反驳卫望楚,张了张嘴,发现竟然无从反驳起,甚至觉得他说的极有道理。 摇头苦笑,双手合十敬了敬天,“殿下这样说,我竟然无法反驳?只是,生而知之,何等神秘,这样解读未免草率了些。” 卫望楚知道他一向信奉神佛,又敬重了闻大师,便没再多说。 “对了,我想借你的水晶塔用一阵子。” 卅齐格淡笑着,“自然是可以,只是,我要提醒殿下,水晶塔并无召唤前世、预见来生之能力,它不过是接着日月的能量,唤起人心头不易察觉的记忆,也就是说,它只能让你见到你曾经见过的,所有未知的领域它皆不行。” 郎中点点头,“明白,我脑海里一只有一双眼睛,我有时候能看到她的样子,有时候又有些迷惑,我想看清楚她到底是谁。” 芽芽笃定的说他记忆里的是肖梦儿。 一女侍多夫,眼睛和芽芽生的极为相似,又是太子府的人。 一切和芽芽、和师傅的说法吻合的严丝合缝,可他就是觉得不对,那一双眼睛对他极为重要,一定不是肖梦儿。 第235章:双喜 “张嫂子,你怎么来了?” 周明智一脸灰啊黑啊的打开门,看着外面笑吟吟的张婆子,略有尴尬的道。 张婆子道:“周兄弟你这是在干什么呢?” “做饭呢,快进来,家里坐。” “我听东家说,家里大妹子有喜了是不是?恭喜了呀,周兄弟。” “谢谢啊,张嫂子,只是孩子他娘月份还小,还没对外说,也请张嫂子给保密一二。” 张婆子笑了笑,“那是,那是。我明白的,东家也没告诉别人,只告诉了我,没告诉旁人。” 她顿了顿,又道:“东家说啊,周大妹子怀这一胎年纪大了点,反应也大,对大人的影响不小,叫我每日过来,打扫打扫、收拾收拾,给你们做做饭什么的。” 周明智立刻就想拒绝,他们虽然答应了卫望楚的提亲,可不要说这还没成亲,就是成了亲,岳丈家也没有这么占女婿便宜的。 张婆子看他要拒绝,立刻道:“周兄弟,你别和我东家客气,你看看,你一个大男人,也不懂什么食谱,也不知道怎么伺候孕妇,这大人要吃不好,大人孩子都有些吃不消的。” 她从怀里取了一摞纸,打开递给他看,“你看,这是东家出的食谱,专门针对周妹子这种大龄孕妇的,不但调理她的胃口,还调理她的身体,等生的时候好生,大人少受罪,也少一点风险。” 芽芽在房间里陪肖蝶儿说话,听到这里不由低下头笑了。 肖蝶儿三十好几了,忽然又怀了一胎,这本来是喜事,只是她这次怀孕反应特别大,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 这才几天,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周明智一直对卫望楚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可这一次竟然一点毛病挑不出来。 “行,张嫂子,我啥也不说了,不过啊,你在我这里做工,工钱得我来付。” 张婆子嗔笑的看了他一眼,“哎哟我的大兄弟啊,我拿东家钱,给东家分忧,你要给我钱算怎么回事?这钱的问题啊,你还是去和东家说,我可不敢拿您的银子。” “卫大夫那肯定不收我银子呀。” 周明智挠头苦恼道。 “憨憨。” 肖蝶儿脸色发白,眼里却灼灼有光。 芽芽低头闷笑,心里一片温馨。 原以为亲娘是有什么病呢,没想到却是怀了第三胎。 她又要添一个弟弟或妹妹了! “卫大夫纳采、纳吉各送来了一对大雁,等过阵子纳征,那肯定少不了又送一对,只这三对大雁就说明他对你是真重视了。” 芽芽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养在后院还费粮食,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没准,等大灾来临的时候,可以杀了吃了。 肖蝶儿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是在尊古理呢,大雁一生只有一个配偶,他这是在向你表达他的忠贞呢。” 孤雁一生。 大户人家结个亲也就用一只大雁就足够了,他倒好,还没纳征了就送来了四只了。 怕不是他庄子养的放不下了吧? 大雁多的放不下的男人正在摆弄他的水晶塔。 水晶塔又叫雷公塔,其实质是哺育水晶的水晶巢,是岩石的中空经历了无数地质和气候的变迁,在岩壁形成了晶莹剔透的水晶柱,历经千万年,晶柱渐渐向中央生长,能量渐渐向中央凝聚。 虽千万年才能生成一块水晶塔,但在世面上并不是多么稀缺,偶尔可见,《博物要览》描述它为:“色如葡萄,光莹可爱”。 可卅齐格的紫水晶巢却有写不一样。 晶柱并不是自岩壁向中央生长,反而是自中央慢慢向周围扩散,无数身出的水晶柱就像它母体的触角,可以吸纳日语精华灵气,波动人脑最深处的心弦。 卫望楚举着这水晶塔,明显的感受到它渗出来的触角和灵力,不知为何有些却步。 脑海里的那双眼睛猛地出现,毫无感情,冷漠如斯。 这不是芽芽,更不是肖梦儿。 她是谁? 郎中将水晶塔搁在桌子上,一双手毫不犹豫的伸了进去。 “蛋哥,快来。” 那眸子忽然印在一个身着丁香紫襦裙的少妇身上。 她举着一盘各色点心,浅笑吟吟的叫着一旁的小少年。 “看,这是什么?” “是甜果子。” 小孩看着个头不矮,年龄委实不大,说起话来吐字都有些不清,咬舌的有些可爱。 “是,蛋哥最喜欢甜果子了,是不是?” 那少妇一直浅笑吟吟,那双眸子却没有多少笑意,闪烁着不知是怨恨还是悲伤的情绪。 卫望楚看的不由心头一紧,他怕那点心有毒,怕那孩子不知深浅都吃了去。 “别吃。” 郎中猛地朝那碟点心打去,水晶塔顿时被打翻在地,眼前的一切倏的消失。 卅齐格说过,这水晶塔最善蛊惑人心,它不但可以读出你心底埋藏最深的记忆,还可以把你再带到那时候的情景里去。 猛地从那如梦一般的情景里抽身,卫望楚的心跳不由有些慌乱。 他已经多年没再感受到这般的慌乱。 不由自嘲笑了笑,想来刚刚情景里的小孩“蛋哥”应该就是自己了,小时候过的那般不安吗? 想接着伸手进水晶塔,却猛然想起了芽芽。 周明智和肖蝶儿终于答应了他的提亲,前提条件是他不可再试毒药,不可以身犯险,因为他的安危关系到芽芽的幸福。 想起少女娇羞又抗拒的笑,郎中将手收了回来。 卅齐格说,水晶塔最善蛊惑人心,一日只可试一次,多了怕是会动摇根基。 有些人经历巨变,从幸福时候一脚踩到地狱,往往接受不了现实,便会沉溺在水晶塔营造的幻境中,生生将现实中的自己饿死。 郎中看了看时辰,拎起药箱出了门。 “师傅,您怎么才来?” 小安柏开了门,拉着卫望楚往家里走。 “爹娘,我师傅来了。” 卫望楚和芽芽的婚事已定,安柏便开始跟着卫望楚读书、习医。 碍于男女婚前不能多见面的习俗,安柏都是去武家庄学习,只是偶尔卫望楚有事外出,便叫小狸送个信儿给芽芽,叫安柏在家等他。 安柏跟着他跑惯了,憋在家里倒是无聊的很了。 “你姐姐在吗?” 男人轻声问。 安柏悄咪咪摇摇头,“去找小杏姐了,好像那个姚瑶出了什么幺蛾子。” 第236章:姚瑶和张山睡了? 因着姚瑶一直住在周杏家里,周杏反而成了一个孤魂野鬼,不是住在周阿娇家里,就是住在芽芽家里,已经一个多月不在家里住了。 昨晚周杏又和芽芽睡在一起,嘀嘀咕咕大半夜,醒了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来叫人的是姜夔。 拖着一根病退一根病胳膊,一拐一跳着急忙慌的到了芽芽家。 平时在张山家的方寸之地,看他好似活动自如,可真到了穿越小半个村子,先到周杏家、再到芽芽家这样远距离的行动,顿时便有些吃不消了。 脸色发白,一头冷汗。 “姜夔大哥,发生了什么事?” 芽芽开门,看他的模样心头不由一跳,以这汉子断了胳膊、断了腿依旧谈笑风生的德行,这得什么大事才能让他变了脸色? “周杏在你家吗?” 姜夔气息有些不稳,急急的问。 “在呢,有事?” 周杏捏着张婆子做的煎饺晃悠悠的到了芽芽身后,看了一眼姜夔,“咦,你怎么出来了?都好了?” 姜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什么好了不好了,你看我,为了给你报个信儿,腿都跑断了!” 周杏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报信儿?报什么信儿?你不会又要我在阿娇面前替你美言吧?就你那对女人的态度,你可拉倒吧!”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你快行了吧,还报什么信儿?姚瑶昨晚上还张山睡了,你知道不知道?” “什么?” 芽芽一惊,“怎么会?” 昨天晚上周杏还破天荒的说起张山,说他这一个月变了不少,不往姚瑶跟前凑了,也不对姚瑶唯命是从了,这怎么一转眼就,就睡在一起了? 周杏一时没反应过来,“睡,睡了?这是什么意思?” 姜夔一脸看神经病的样子看她,“一男一女,孤男寡女,睡在一起,你说还能干嘛?” 周杏顿时脸色一白。 “今早上,我一回去,就看到姚瑶坐在一边哭,衣裳穿的也不大整齐,张山就在一边抽旱烟,一声不吭,你说,这两人昨晚上孤男寡女的,一大早又是这样的表现,你说还能发生了什么?” “我不信!” 昨天张山还在半道上拦住周杏,信誓旦旦的说:“周杏,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这辈子我就想娶你!” 周杏不理他。 “周杏,你已经一个月不理我了,这一个月你和姜夔说了三百多句话,只和我说了十句话不到,我,我难受极了。” 周杏依旧不说话。 “以前,我不懂什么男女之情,师傅叫我娶姚瑶,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反正娶谁都是娶。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你,我只想娶你。” 周杏挑眉:“你以前还答应了娶姚瑶?” “啊,那时候不懂,师傅叫娶,我就同意了。” “那后来为什么没娶?” “姚瑶那时候不愿意,她好像看上了别人。” “哦,她不愿意,你就来找我?” 周杏勃然大怒,“你当我是什么?” “不不不,不是,那是以前,现在姚瑶愿意了,我不愿意。” 张山手忙脚乱的解释。 “你怎么知道她愿意了?你们还聊过这个问题?” 周杏怒气一点都没消,反而更盛。 “聊。是聊过了,她,她说想和我好,可,我,我拒绝她了!真的!周杏,你相信我,我拒绝了!” 张山说的信誓旦旦、一本正经。 周杏信了,面上却依然一副生气的表情。 “管我什么事?” 说完扭头就走。 走的远了,却忍不住偷偷笑了。 她和芽芽说,张山和三叔周致远也不大一样了,三叔被祝青莲两句就能搞定,姚瑶都追了张山一个月了,还没搞定。 难道,就昨天一晚上就搞定了? 越过纳采、纳征等六礼,直接一步到洞房了? “我不信!” 周杏快步往张山家走去。 芽芽召唤了小米下来,“去,叫卫望楚过来!” 小米应声而去,芽芽追着周杏出了门。 “等等我,你们有没有人管管我了?” 姜夔在后面一拐一跳的追。 “姜夔大哥,麻烦你去通知一下阿娇,她会管你的。” 芽芽冲他眨眨眼。 姜夔猛地顿住脚,嘴角一勾,往周阿娇家跳去。 芽芽到张山家的时候,张山依旧在抽旱烟,姚瑶依旧衣裳凌乱的坐在一边哭,周杏忍着怒气站在张山面前。 “说,怎么回事?” 张山一声不吭。 姚瑶哭的更厉害了。 芽芽心底不由一凉。 “说啊!” 周杏眼眶微微泛红,瞪着张山。 “说话!你哑巴了!” 张山扔下手里的旱烟,瓮声瓮气的道:“说什么?” 周杏一脸震惊的看着他,“说什么?说你俩怎么回事?” 张山低下头,不吱声。 姚瑶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和鼻音,柔声道:“小杏,你,你别怪师兄,都是我不好,你,你别骂他。” 周杏转头看着她,“你怎么不好了?来,你和我说说。” 姚瑶看着她,眼泪霹雳啪嗒的往下掉,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夔呢?他昨天晚上去哪了?” 周杏扭头看着张山,问道。 “他,昨天去了镇上,没回来。” “他一个瘸子,你让他一个人去镇上?” 周杏不敢置信的看着张山,“你什么人啊,见色忘义?见色忘友?” “我怎么见色忘友了?再说,你,你这么担心他干嘛?他瘸不瘸的都是成人,他要去哪,我能管的着?” 张山忽然也有点恼。 “你!张山,真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吧?” 周杏眼里雾气腾腾,慢慢化成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怎么当面一套了?你拒绝我难道不是因为他?” 张山一脸的豪横。 “我拒绝你?好,就算我拒绝你,你转头就——” “小杏!” 姚瑶忽然开口,打断了周杏的话,“话不可以乱说的。” “她乱说什么了?” 周阿娇忽然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姜夔和卫望楚。 “没,没什么,都是我不好。” 姚瑶说着,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落。 “你是不好。” 周阿娇一副大姐大的样子,迈进院子,身后跟着哼哈二将。 “一,你不该编造小杏和姜夔的谣言,姜夔看上的是我。” 芽芽不由暗暗咂舌,周阿娇和周杏这是互换灵魂了? “不过,我没看上他。” 周阿娇又加了一句,“二,你不该这么下套坑张山,他虽不想娶你,可到底对你也不赖。” 第237章:我怀疑你 姚瑶瞪着一双泪眼无辜的看着周阿娇。 “阿娇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叫我姐,算起来,你还比我大几天呢。” 周阿娇一副受用不起的样子,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卫望楚,他早已走到芽芽身边,正低头不知何她说着什么。 “卫大夫,能不能麻烦你给姚瑶姑娘把个脉?” 卫望楚好似没听见,一双眼睛就盯着他的姑娘,眼里全是控诉。 芽芽笑看着周阿娇,用胳膊肘戳了戳郎中。 心里一片甜蜜,满脑子都是刚刚这货幽怨的声音:“现在见你一面真难,你明知道我今日忙完肯定会去你家,你还跑了。” 卫望楚抬起头,看着周阿娇,“把脉自然是可以,只是姚瑶姑娘未必同意。” 姚瑶眼里的泪珠儿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为何要给我把脉?我身子好好的,没病没灾,为何要看病?” 姜夔也一脸懵,忽然好似恍然大悟,脸上一片明了。 “昨晚,你们发生了那事,自然是要郎中把把脉,好好看看的。” 虽然姑娘一身衣裳略有凌乱,可到底张山有没有把她怎样,还得让郎中摸一摸才知道吧? “昨,昨晚?” 姚瑶红着脸低下头,讷讷的道:“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呀,不麻烦卫大夫了,我好的很。” 她这副娇羞、隐忍的样子,不由让众人更是怀疑她这般是在遮掩,是在保护自己,也保护张山。 周杏心下沉沉,失望的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张山。 哎? 方脸汉子忽然有些懵逼,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这是不是黄花闺女把脉能摸出来吗? 那些进宫的秀女都是脱光光了由老嬷嬷检查的。 “哎!” 他戳了戳周阿娇,压低了声音,“是不是睡了,郎中也摸不出来吧?” 周阿娇没理他,只笑吟吟的看着姚瑶。 “姚瑶姑娘,我看你脸色发白,衣裳,也不太整齐呀,没发生什么别的事吗?” 姚瑶摇头,睫毛上的泪珠终于滚落了下来。 “没事,真的没事,是我自己不争气,弄脏了衣裳,还,还弄脏了师兄的,的床。” 还弄脏了张山的床?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确。 我被张山玷污了,但他若不想负责,我也不强求。 芽芽笑道:“你这话说的,你弄脏了张山的床,你是要对床负责啊,还是要床对你负责啊?” 姚瑶一时语塞,垂头不语。 张山忽然道:“我什么也没干。” 周杏一愣,转头看他。 这猎户一直低着头,只看到他的头顶圆悠悠的发髻上似乎沾了一根草,看不到他一丝的表情。 心头猛地一稳。 “师,师兄,你什么意思?” 姚瑶抬起头看着他,脸色白如宣纸,“你,你,你是真的不想对我负责吗?” 周杏的大眼一瞪,“他什么也没干,负什么责?你刚刚不是还说什么都没发生吗?” 姚瑶猛地哭了出来,颤抖的道:“好,好,什么都没发生,我也不用谁负责。” 说完,站起来就想往外走,只是脚底下好似有些无力,一个趔趄,便摔到在地上。 坐在地上,少女捂脸哭了起来。 “哎哟,你摔倒了?卫大夫,麻烦你来给我们看看,别摔出毛病来。” 周阿娇的动作有些浮夸,对着卫望楚摆手。 芽芽也笑吟吟的三两步走过去,和她一边一个架住姚瑶。 “你来,把把脉,可别把她摔坏了。” 姚瑶似乎有些吃惊,用力的往回抽手。 “不用了,我,我没事,不用麻烦了。” 只是她一人难抵芽芽和周阿娇的四手,挣扎无用,卫望楚已经走了过了,眼看着手便要搭到她的手腕上。 “等一下!” 芽芽忽然喝道,“稍等一下。” 少女从兜里取出一根帕子,覆在姚瑶的胳膊上。 “行了,把吧。” 卫望楚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的姑娘,眼里的情意水一样的溢出来,淌了满地。 周阿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满院子都是爱情的腐臭味! 姚瑶脸色彻底垮了下去,一片灰白。 “你先别说。” 芽芽看了一眼卫望楚,又看向姚瑶,“姚瑶,你是自己走,还是我们请卫大夫说一说?” 姚瑶站起来,不甘的看向张山。 “师兄。” 周阿娇挡到张山跟前,“他昨夜并没有喝你的药。” 姚瑶身子忍不住一震,不解的看着张山。 昨夜,他明明把她带来的酒都喝光了? 酒别换过了! 那他后来晕了也是装的! 少女的脸上羞恼交加伴着一丝绝望看向张山。 “你早就怀疑我了?” 张山不吱声。 “他没怀疑你,是我怀疑你。” 芽芽上前一步道。 “还有我。” 周阿娇也上前一步。 周杏一愣,看着两个姐妹,一时有些懵。 “你们,你们干了什么?” 张山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愿意只娶周杏一人,他们姐妹自然就要替他们拔掉横在中间的钉子了。 “你酒里的药,被我换过了,蒙汗药在这里。” 芽芽拿出一小包药,冲她晃了晃。 姚瑶心道果然,脸上却有些迷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阿娇喝芽芽对看一眼,“昨夜,你自己撕扯弄皱了衣裳,还往张山床上抹了鸡血,张山都看见了。” 姚瑶眼里的星光摇摇欲坠,却固执的别扭着头,“我昨夜只是喝多了,才,才,不知道你说的鸡血是什么意思,我,我弄脏了师兄的床,只是,只是来那个了。” 姜夔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现在村里的妞都这么大胆直接的吗? 喝醉了直接上男人床的?这么多男人在场,也直接说什么来那个? 一向老实的张山低着头无动于衷,卫望楚自然更是一脸淡然。 到底是小姑娘,周阿娇顿时脸色有些红。 芽芽也耳根微热,这里毕竟那么多男子呢,说那个有点太不好意思了。 “你身子什么情况,是要卫大夫说出来吗?” 姚瑶脸色惨白,却狠狠的看着芽芽道:“卫大夫是你的未婚夫,你让他说什么,他自己酒说什么,有什么可信的?” 郎中被点名了好几次,终于往前走了一步。 “姚瑶姑娘,有人花窑镇看到你爹了,也不知道是他假死骗你,还是你们一道骗张山?” 姚掌柜的没死? 那姚瑶之前披麻戴孝的是为何? 第238章:找个人接盘 所有人都看向姚瑶,连一直抬着头不说话的张山也抬起了头。 姚瑶惨淡着一张脸,回望着张山。 “你昨晚没中蒙汗药,你却装晕,你早知道我要给你下药“ 芽芽举手,”我说的。” 姚瑶不理她,只看着张山。 “你明明没晕倒,却闭着眼睛装晕,然后看着我在你旁边出丑、表演,你很开心吗?” 张山不说话。 周阿娇笑了,“姚瑶姑娘,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道非要张山真的中了你的招,着了你的道,他才开心?” 姚瑶仰起头,任眼泪滚滚落下。 “我师傅到底死没死?” 姚瑶一声苦笑,“你这话问的,他没死,你很失望?” 张山一愣,“我为什么要失望?” 眉头一皱,汉子眼里升起一丝怒气,疑惑道:“你为何说他死了?” “他,他患了重病,郎中说他可能活不过半年了。” 姚瑶捂着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师兄,我不是故意要设计你的,我,我爹爹做了这么多年的硝皮子,伤了肺腑,成日成夜的咳嗽,这几日都咯血了。” 张山眼里怒气顿时消了三分。 “师,师傅他怎么样?可以请卫大夫给他看看。” 姚瑶哭着摇头,“没有了,看了好几个郎中,都说没救了。师兄,我爹如今最担心的,除了我,便是他的店铺无人继承,他前后虽然收了好几个徒弟,可他挂在嘴边的从来只有你一个。” 握着帕子,胡乱的擦着眼泪,她继续道:“我不是故意要设计你的,我,我是为了我爹,我想请你回去,继承他的店铺,这是他唯一的愿望了。” 说完,少女抱膝,将脸埋进膝盖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哭声低沉,微微有些压抑。 周阿娇看向芽芽,神色也微微有些动容。 张山下意识的看向周杏,周杏却微微撇过头,不看他。 这时候她什么都不能说,阻止他去完成师傅死前最大的愿望? 她办不出来。 只是,这心就如坐秋千,一会儿低,一会儿高,她有点难受。 芽芽挑眉,“既然是想请张山回去,那你开始为何不直说?” 姚瑶低下头,“以前,爹爹要我和师兄成亲,师兄同意了,我却没同意,如今,我,我再反过头来找师兄,我,我实在开不了口。” “你来的时候一身孝衣,你不是开不了口,你是存心欺骗。” 芽芽蹲下去,平视着她,“而且,到了现在你也没说实话。” 姚瑶苦笑着,眼角的泪却溪水一样的流淌着。 “芽芽姑娘,你是小杏的好姐妹,我知道小杏喜欢师兄,你们都帮着她,可你,你们不能因为这样就败坏我名声吧?” 呵呵,这话说的,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就成了帮着小杏败坏她名声了? 芽芽却轻笑出声了。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知道我要败坏你的名声?” 姚瑶眼里闪过瞬间的慌乱,眨眼便又镇静下来。 她看看周阿娇,看看卫望楚,最后看着芽芽。 “你和阿娇姑娘一边一个逼着我接受卫大夫的把脉,为的是什么,你,你心里清楚!” 芽芽黝黑的眼瞳左右一摆,眼波荡漾的扫了扫卫望楚,又看了回来。 “你的意思是卫大夫会帮我说谎咯?” “他是你未婚夫,他把你放在心尖尖伤,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 姚瑶瞪着一双泪眼,“芽芽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芽芽看了一眼卫望楚,他和自己的事已经传到十里八村了? 那王家姑娘还上门要肖蝶儿给她和卫望楚撮合? 心下忽然有些狐疑,这找人说媒,怎么也得找媒人吧?怎么会找到肖蝶儿头上? 不会被这货算计了吧? 眼里凶光一闪,狠狠的瞪了郎中一眼,又笑吟吟的看向姚瑶。 “张山就算没有和小杏的关系,我们既然事同村,也没道理看他被你这般算计呀,是不是?” 只为了大梦里张山不自量力的营救,她也该护着他。 姚瑶哭着看向张山,“师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是为了我爹呀,我来了这么久,一直在想要不要告诉你实话,可,可是我不敢说,我怕你因为我拒绝过你记恨我,呜呜,师兄,我昨天为何忽然设计你,是因为我爹忽然病情加重,都下不了床了,师兄!求你了,你,你和我一道去看看爹爹好不好?就算你不想娶我接手店铺,你娶看看他,假装要娶我,骗骗他,让他走也走的安心一点,行不行?” 说着往前跪着行了几步,匍匐在泥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张山脸上早已没了怒气,剩下的只是犹豫和纠结。 他不断的看向周杏,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指使,奈何对方却根本不看他。 “师兄,求你了!” 芽芽道:“姚瑶姑娘,你爹若是真的病入膏肓,你不在他身边陪着他,却在这里一待一个月,这有些本末倒置吧?” “我爹这辈子就想师兄娶了我,继承他的店面,我若不是为了完成他的心愿,我何须耗在这里?你以为我不想陪着他吗?” 姚瑶冲她哭喊。 天上小狸忽然飞过,落在小米落脚的树枝上。 芽芽拍手笑道:“行了,别哭了,真把你爹哭病了,你可斗不过你那弟弟。” 姚瑶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哪里来的什么弟弟?” “你爹不是在花窑镇开了一家新铺子,那掌柜不是他流落在外是儿子吗?不是你弟弟吗?” 芽芽笑吟吟的看着她,“本来都是你的家产,忽然来了个弟弟和你争夺,你很焦虑吧?姚瑶姑娘。” “你倾了卫大夫来,我以为你会从我身子上做文章,没想到还编了这样的故事?周芽芽,你可真是会胡编乱造,你怎么不去戏园子做事呢?” “不敢和你比,自己编自己演,一个人就是一个戏园子。” 芽芽转头看着张山,“姚瑶姑娘和她爹已经因为弟弟的事闹翻了,旧铺子归她,他爹为儿子另立门户。着卫姚瑶姑娘呢找了一个书生专门给她管理店面账目,可那书生看着清秀老实,其实心机颇深,不但想吞了铺子,还偷养了外室。” “胡说八道!” 姚瑶恶恨恨的看着芽芽。 “所以,她找张山就是想找他接盘?” 周阿娇上前一步,站在芽芽身边,狠狠的瞪了回去。 “还当你是什么真孝顺,原来是做戏!你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了,还来设计张山,你可真够不要脸的!” “啥?她怀孕了?” 周杏一时回过味来,不敢置信的看着周阿娇。 周阿娇趴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不觉得她自从来村里就没来过葵水吗?刚刚卫大夫把过了,都两个多月了!” 第239章:表姨来了 “你俩是什么时候和好的?” 周杏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房间,一边笑眯眯的问。 姚瑶终于搬走了,她的房间终于又属于她了。让哥哥把临时的小床搬了出去,把花桌茶具都挪了过来,又更换了床品,打扫地面,事情可真不少呢,好在两个好姐妹一起帮她。 周阿娇和芽芽含笑对视一眼。 “早和好了,就你不知道而已,一门心思也不知道在谁身上。” 周阿娇白了一眼周杏。 “现在,姚瑶走了,你和张山也没有什么绊脚石了,你怎么打算?” 周杏一屁股坐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口气。 “姚瑶来的时候,我对张山特失望,终于慢慢的又觉得他也不是那么糟糕了,姚瑶这又闹了一出……”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沉。 芽芽扔下手里的抹布,走了过去。 “怎么了,张山又没真的上她的当?” 周阿娇摆好了最后一张凳子,也走了过来。 “你是觉得姚瑶求张山和她走的时候,张山犹豫了?” 从一开始,张山就是犹豫纠结的。 “他犹豫可能是因为师傅呢?毕竟带了他好几年,还是有感情的。” 芽芽替张山开脱着。 “在他知道师傅没死之前他也在犹豫,毕竟娶一个女人就可以继承一家店铺,后半生不愁了,是不是?” 周阿娇微微扬眉,“毕竟他也曾经答应要娶姚瑶,是姚瑶不愿意。” 这件事张山和周杏说过,可从周阿娇嘴里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回事。 周阿娇说的点,都是她介意的点。 直戳痛处。 周杏转头看了一眼周阿娇,“那个林家,不是,是尤家少爷,你怎么打算的?” “还能怎么打算,我和他本来也没什么关系。” 周阿娇翘起一边的嘴角,“昨晚,祝青莲又在撺掇我爹,说这林家多好多好,呵呵。” 她转头看向芽芽,“你可知为何她这么卖力推销这贱男?贱男和他的小娇郎过不行吗,何必还要霍霍好人家的姑娘?” 芽芽轻点了她的头一下,“这会子怎么糊涂了?大户人家,一直不娶妻那怎么说的过去?而且,毕竟还有子嗣传承的压力的。” “那祝青莲把我推给他,她能得到什么好处?” “尤家掌家可是当朝三品大员,这尤恺虽然是庶子,可你若是嫁到三品朝廷命官家里,那周凤翎不是跟着水涨船高?” “我就算嫁到一品大员家里,那也改变不了周凤翎农家女的身份,她能高到哪去?” “祝青莲也没想让周凤翎嫁个什么世家贵族,家境殷实的商门富户可能是她的首选。” 毕竟祝青莲的出身摆在那里,她和州府柳七娘还有过节,她不敢露出什么行踪,一但呗柳七娘抓住,那定是要活刮了她的。 周阿娇轻皱眉头,她还是觉得有些说不通。 周杏歪头看着她,“三叔什么意见?” “我爹?他哪里有什么意见,还不是祝青莲说什么就是什么。” 周阿娇烦躁的吐了一口气,“也不知怎么了,最近我爹好似特别听祝青莲的话。” 既然知道了对方是这样的人,她自然是死也不会嫁过去的。 芽芽心里一动,才要问,便听到门外一阵噪杂。 “有人来了?” 周杏忽然从床上蹦了起来,“啊,是我表姨,她之前来信说等天气凉快一些再来的,怎么这时候来了?” 表姨?! 芽芽和周阿娇也连忙从床上起来,整理了头发和衣裳,跟着周杏出去了。 “表姨!” 周杏蹦跳着笑嘻嘻的扑了过去。 周杏的表姨一身酱紫罗莎夏衣,胸襟和裙摆处绣了浅色的牡丹,富贵又不失格调。 表姨是周杏娘二姨家的姐姐,嫁了一个商户,是一众姐妹里嫁的最好的,又一连生了两个儿子,稳定了在夫家的位置。 只是,她是作为续弦嫁过去的,这商户和前妻生了两个儿子。 今日跟着一起来的锦衣公子,是前妻生的小儿子苏鑫铖。 “哎,小杏,高了。” 表姨一脸欢心的上下打量着周杏,“只是,这怎么还瘦了?” “哪有,我们三个里面我最胖了,哪里瘦了。表姨,你这时候来,热不热啊?快进屋喝点绿豆汤吧,我嫂子煮的绿豆汤可好喝了。” “小杏你正好,她们俩是阿娇和芽芽吧?太廋了。” 于燕儿笑道:“表姨,外头热,赶紧进屋凉快凉快吧。” 李文文忙上前几步,笑吟吟的给他们打着帘子。“表姨,快请进,我给您切西瓜吃。”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呀是我二儿子,鑫铖,你们都叫表弟就行了。”看了于燕儿和李文文一眼,又拍了拍周杏的手,“你呀,要叫表哥。” 苏鑫铖脸上带笑,挨个叫人,轮到周杏的时候,笑意更浓了一些。 “小杏,几年不见这么大了。” 苏鑫铖个头不高,生的粉面含春的,容貌虽然不比肖家的男子,却是清秀俊美的少年郎,又穿的锦衣华服,这样拱手作揖的叫人,叫周杏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脸都微微有些泛红了。 “铖表哥。” 芽芽和周阿娇也跟着叫了一声表哥,奈何这表哥眼里只有周杏,对她们几乎就是瞥一瞥就算了。 “你们爹爹和哥哥呢?” 表姨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不着痕迹的四处打量了一下。 “我爹和哥哥看着天气稍微凉快了一点就下地去了,今年的麦子熟的晚,就先紧着熟的好的先收割了。” 自从周家两兄弟听周杏说了卫望楚师傅预言的事,一直担心那灾难随时会来,便时刻关注着地里粮食的情况,熟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收割了,省的大灾难来了,来不及收割。 周杏说了很多遍未来两三年才又灾呢,他们就是不听。 了闻大师的预言也没精确到哪天啊,若不是提前准备,不定得死多少人呢。 “表姨,您坐坐,我去叫爹和相公、二弟回来。” 于燕儿站起来就要出门。 “不用,不用,叫他们回来干嘛?他们事去收麦子,又不是去玩?不如这样,你就送鑫铖过去地里吧,叫他也帮忙干点活,多个人早收工。” “那怎么行呢,表姨!” 李文文赶紧拒绝,“表弟才来,这一路上赶路辛苦着呢,家里有三个整劳力呢,可不用辛苦表弟。” “那有啥,他在家也是干惯了的。去吧,去吧。” 表姨的样子很执拗。苏鑫铖倒也听话,已经站起身,准备往外走了。 周杏抱着表姨的手,“不用,真不用,表姨,如今熟的好的麦子也没多少,我爹他们一会儿就回来了。” “真的?那行,听小杏的。” 第240章:铖表哥怎么样 “你觉得这个铖表哥怎样?” 周阿娇挽着芽芽的手往家走。 “我看他似乎对小杏很上心的样子,自打小杏出来,他的视线就没从小杏身上离开。” 芽芽点点头,“那倒是。” 这么看起来,苏鑫铖生的算是俊朗,看起来对周杏也上心。 只是大梦里,周杏是为何和他闹僵的呢?她说,他娶她只是为了遮掩什么秘密,是什么呢? “你举得铖表哥好,还是张山好?” 周阿娇悄声问。 “那我肯定看着张山好。” 周阿娇撇嘴,“你怎么就看着张山这么好呢?要家世没家世,要长相没长相,到底哪一点叫你看着好?” 芽芽伸出手一个指头,“可靠啊,知根知底的。” 说着,又伸出一个手指头,嗯了半天,却没再说出第二个优点,挠头笑了笑,“长的也不算差吧。” 周阿娇白了她一眼,“没有卫大夫你愿意嫁给他?” 芽芽一愣,没有卫望楚? 那恐怕不行,她是要报仇的,若不是有卫望楚的加持,她怎么成功? 斗倒了肖家,还有彭家、郑家,还有京城的那什么成老呢。 她要是嫁给了张山,怎么去京城报仇? “看,你自己也看不上他吧?贫贱夫妻百事哀,也不知道周杏看上他什么了。” 周阿娇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芽芽也没解释太多。 “哎,表姨,我锦瑟小表妹怎么没一起跟着来啊?” 周杏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和表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表姨赶着饺子皮抿嘴一笑,“她呀,她倒是想来呢,可惜来不了。” “怎么来不了呢?我们都喜欢这小家伙,都盼着她一起来呢!” 于燕儿一边包一边笑道,“说起来,锦瑟小时候长的和我们小杏可像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睫毛愣长,可好看了。” “真的呀?” 李文文懊恼的道,“我嫁过来的晚,还没见过小锦瑟呢,表姨,她怎么不来啊?” “她呀,来葵水了。” 表姨笑吟吟的轻声道。 “来?她才几岁?就来那个了?” 李文文不由咂舌,“也就十一二吧?” 表姨一副无奈的样子,“那可不!还不到十二呢,这都来四五回了,往后啊,我看她就正常了,一月一次。” 周杏扑哧笑了,“我二婶家芽芽,都快十五了,才来过一回呢,你知道她和我二婶说什么吗?可笑死我了。” 表姨一脸喜欢的看着周杏,“说啥了?” 周杏压低了声音道:“她是夜里来的,第一次,量挺大的,褥子都湿了,她和我二婶说,不好了,娘,我好像尿床了。” “哈哈哈!” 一饭屋女子爆发出分贝极高的笑声。 “锦瑟哪都好,就是爱吃肉。上面有四个哥哥,个个都宠她,今日大哥带她去吃肘子,明儿二哥带出去吃小笼包,从小喂到大,结果,她自小就长的大。” 表姨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杏,“她比小杏还小两岁多呢,可那身板子比小杏得大一圈!” 于燕儿也笑,“锦瑟从小就长的好,一直看着都是比小杏大的样子,模样也大,心思也成熟。” “我哪不大了?” 周杏扭扭鼻子,挺了挺不算壮观的胸脯。 表姨笑的不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你个泼猴!和你表妹一个德行。” 说着,又瞄了瞄周杏的胸脯,“要说这个,她还真比你大,目测一个顶你俩!” “哈哈哈!” 于燕儿和李文文都哈哈大笑。 周杏微微红了脸,“真的假的?锦瑟小表妹还不到十二呢,这么壮观吗?羡慕了。” 表姨摇摇头,“我都希望她长的小点,她和她那帮小姐妹站在一起玩耍,太显眼了,尤其是跳个绳、跳个房,她那胸脯上下……哎哟,愁人,我日里都要用裹胸布给她束起来。” “嗨,表姨,姨父厉害,能护得住表妹,你有什么好怕的?” 李文文笑,若是村里的姑娘模样生的好,身材又惹眼,那便是麻烦了,可表姨嫁的是商户,家里有钱,和衙门也能搭上话,这有什么好怕的。 表姨摇摇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咱惹不起的多着呢,还是低调一点好。” “那倒是,都说财不外露,咱家姑娘的美貌也是得藏起来,可不能被什么猫啊狗啊的就惦记上了。” 于燕儿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周杏。 她出身富户,向来看不上要啥啥没有、干啥啥不行的张山。 之前姚瑶在的时候,她可没少撮合她和张山,那周杏就解脱出来了。谁知道姚瑶忽然闷不吭声的走了。 可就算姚瑶走了,张山也不是什么佳婿良人。 周杏装看不见的继续包饺子。 表姨看了看于燕儿,又看了看周杏,道:“咋的,有人惦记上咱小杏了?” “咱小杏长得好,在村里子也是排得上号的几多金花,惦记上她的可不少呢。” 李文文笑道,“以前,咱三叔私塾里读书的那些年轻后生,一个个的就眼巴巴的盯着他们几个姐妹了。” 表姨笑着点头,“那倒是,咱小杏长的好,性子好,可不能随意就被他们那些臭小子给骗了去了!还有芽芽、阿娇也是,都是生的好。” 她好似忽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听说咱芽芽已经定了人家了?” 于燕儿道:“是呢,也是刚定下,还没正式下聘纳征呢。” 表姨也生了一对圆眼睛,眨了眨眼,问:“不知道是哪家人家有这好福气?” 李文文遥遥指了指武家庄方向,“是武家庄的卫大夫,表姨听过他的名字吗?” “那肯定听过呀,原来是少年神医卫大夫呀,芽芽好福气,咱那不少大户人家都惦记着卫大夫呢,可惜都搭不上门路和他说和说和。” 表姨一副了然的样子,眼里却没有多少惊讶,李文文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谁说不是呢,王家庄的王家姑娘听说也看上他了,想托人说和,谁知道竟然托到我二婶这里来了,他们还不知道呢,卫大夫早就托媒人上门说亲了,倒叫我二婶好不尴尬。” 于燕儿说话大大咧咧的,“要说,这王家姑娘生的也是很好的,当然还是没有咱家芽芽、小杏好。” 表姨应了一声,“那阿娇可有人家了?阿娇长的也好,虽然眼睛不如芽芽和小杏大,可举止做派端庄大方,很是讨人喜欢。” “表姨,你要给阿娇做媒啊?” 李文文眼珠子一转,戏谑的看着她。 周杏也抬头,悄咪咪的关注着。 “没有,没有,我这人最不会做媒了,我越是保媒,越不成!” 表姨摆手笑道:“我这辈子和月老是没关系了,就是看着阿娇长的好,性子好,选亲家可得好好选,不能选岔了。” 她的圆眼睛一转,瞥向周杏,“哎,小杏,你觉得你铖表哥怎样?” 第241章:进庄子 六月中的天气,已经很热了,除了下地干活的,是人便都不愿意出门了。 芽芽却是个例外。 她天天吃了早饭便去周杏家报道,她一是要拉着周杏,千万不能上了表姨家的贼船,二是她实在好奇苏鑫铖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一连三天,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苏鑫铖要不就跟着周浩安、周平、周谭父子下地收麦子,要不就在场地里翻弄晒着的麦穗,或者整理着剁成剁得麦秆儿。 在家的时间,也并不会常在周杏面前转悠,只是偶尔看周杏的时候,总是一脸的笑意,眼里似乎有浓的化不开的深意。 难道真是有情? 那为何会闹到和离收场? 而且,那时候的周杏一脸怨恨,恨不得与他老死也不再往来。 百思不得其解。 “啊!” 一声轻呼,少女转瞬便落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你干嘛?” 伸手推开他,芽芽不满的白了他一眼,又左右看了看,还好,这时候天热,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郎中微微弯腰,盯着他的少女,不满的道:“你去哪?” “我去找小杏啊。” 芽芽看着男人细长眸子里满满的不满,心头微微一甜。 “干嘛?” 声音娇软,嗔怪里透着压不住的甜。 “你是去看小杏还是去看那个苏家小子?他长的还不如肖武耐看,有什么可看的?” 卫望楚这一番话说的幽怨有加,倒叫少女心里微微起了些怜悯。 “你过来。” 芽芽一把拉起他的胳膊,拖着他进了一个窄小的胡同。 男人的嘴角压不住的往上翘了起来。 他早发现了,在芽芽面前装弱、扮可怜特别有效,千万不要和她硬杠,她拗的很,你若是示弱,她越是听话。 “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的那场大梦里,小杏后来嫁人了又和离了?” 巷子很窄,芽芽和卫望楚面对面站着,脚尖之间不过半尺,近到他可以闻到她身上好闻的皂角的清香。 干净清爽,沁人心脾。 他“嗯”了一声,“是苏家这个小子?” 芽芽点点头,“当时小杏和我说,他娶小杏就是为了遮掩什么不要脸的秘密,可能我那时候神智不太清醒,现在怎么想都想不起是什么秘密,导致小杏那样的恨他。” “纳妾?你们周家的男人除了你三叔,都是只有妻子一个人,周杏接受不了他纳妾?毕竟这些所谓大户人家,最喜欢的便是三妻四妾。” 卫望楚说的有些漫不经心,他只顾看他的姑娘了,已经有好几天没见到了。 唉,他心里暗暗叹气,以前芽芽装病的时候可真好,日日可以和她在一起。 芽芽摇摇头,“不像是,就算是苏鑫铖真的纳妾,小杏也不至于会和他和离这么决绝的吧?而且,若是为了纳妾,大伯也不会同意小杏和离。” 虽然,农家人都不纳妾,可不代表他们对纳妾完全不能接受。 何况苏家是商户世家,家底只怕比肖家还厚实。 “像尤恺一样喜欢男童?” 男人忽然抬起手,轻轻抚弄着少女微微皱起的眉头。 “不要皱,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你想的话,我帮你把他们弄走。” 把表姨和苏鑫铖弄走? 芽芽往后扯了扯身子,“不行。” 男人嗔怪的看着她,委屈的道:“怎么不行,你舍不得他?” “不是,小杏表姨和我大伯一家一直关系不错,和周杏关系更是好,就算他们现在走了,只要她来提亲,我大伯一定答应。” 男人微微挑眉,“那把苏家搞垮?” 芽芽侧目看他,“你觉得我大伯会介意表姨家穷?他是嫌贫爱富的人?” “那倒不是。” 男人忽然笑道:“那不如,我帮你查查。” 芽芽大眼一转,骨溜溜的看着他,“行吗?” 摆明一副她求之不得的样子。 男人笑着捏她的鼻子,“那你今日去我那陪我一天。” “不行。” 少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爹知道非骂死我不可。” 男人斜睨着她,“去看梁涛就走的开,陪我就走不开?那算了,我的人都在忙着查我的身世,可没空理会什么苏家小子。” 说完,男人扭头就走。 少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好嘛,好嘛,我跟你走就是了。” 男人嘴角翘起,“不用勉强了,我还是回去教安柏读书吧,你去看你的苏家小子吧。” 芽芽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那我去陪安柏行了吧?” 少女越过男人,回过头,冲他吐了吐舌。 “略……” 卫望楚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手捏住她的后衣领,“这边。” 这货还准备了马车,摆明是一定要把她弄回去的了。 芽芽二话不说上了车。 马车轱辘轱辘的行了一段路,忽然发现不对劲,怎么这村里的路这么难走了吗?一路上都咯噔咯噔的。 撩开窗帘一看——呵! “你,你要带我去哪?” 少女一脸嗔怪,俨然已经猜到了目的地,明知故问。 郎中笑,细长的眸子狐狸一样向上挑起,定定的看着少女。 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兴奋的,眼角眉梢尽染风华,颇有桃花妖孽的味道。 男色可餐。 少女呆愣的表情,让男人脸上的笑意更浓。 他说:“好看吗?” 芽芽低下头,抿嘴笑了。 “好看。” 一句好看,让郎中终于红了脸,不自在的转过头,看着一侧的门帘,偶尔被风吹起来一角落,露出一抹盎然的绿色。 他心里忽然有点懊恼,今日该是他和他的姑娘单独的约会才好,偏偏叫了那些拖油瓶来。 少女难得看到这货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一句“好看”就撩到他了。 马车在两人各怀心思的偷笑中轱辘轱辘终于进了庄子。 “大嫂!” 一阵香气隔着帘子扑面涌了上来,芽芽一愣,帘子已经被风六掀开。 一张俊美不下与肖武的脸,星岩梅腮,粉面含春,一身浓烈的脂粉气。 女扮男装? 少女疑惑的看向卫望楚。 男人笑了笑,“男人,如假包换。” 风六脸色微垮,“嫂子,你听声音听不出来吗?人家是纯爷们!” 芽芽扑哧笑了出来,“嗯,纯爷们!” “大嫂!嘿嘿。” 穷七也走了过来。 小山芋藏在他身后,露出半个头,“姐姐……” 第242章:让我亲一口 “小山芋?” 芽芽恍然大悟,“原来你的东家是他?” 少女的手指了指卫望楚。 小山芋摇头,“不是不是,我的东家是七爷。” 他指了指旁边的锦衣大胡子。 大胡子道:“主子是我的东家,我是管闻风阁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每次小山芋能查到彭强西那么多的消息呢! 芽芽对他客气的笑了笑。 “七爷好。” “不不不。” 大胡子头摆如筛子,“不不不敢,您是主子的未婚妻,那就是我的主子,您叫我小七就行。” 芽芽一脸哭笑不得,这么个大胡子大个子,要她叫他小七? “小七?” 风六挪过来,冲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 “就你这块头,小七?你可笑死我了。” 大胡子杏眼一瞪,“我块头大,可我辈分小,不行啊?” 风六白了他一眼,转头笑嘻嘻的看着芽芽,道:“我,我,风六,你就叫我小六就行,我是管消金窟和春风楼的。” 消金窟芽芽是没听过,不过春风楼却是听过的。 怪不得一身的脂粉气呢,原来是青楼出身的。 芽芽依旧是客气的笑,“六——” “打住,小六,小刘就好。” 少女不好意思的笑笑。 小山芋忽然歪头道:“姐姐,你眼睛好了?” 芽芽点头,“嗯,卫大夫给治好的。” “咦,卫大夫……” 风六和穷七对视一眼,阴阳怪气的道。 芽芽的脸顿时又红了,不叫他卫大夫要叫什么?卫望楚? “行了,你们去抓鱼,去摘桃,摘葡萄,一会儿再说。” 卫望楚打断了几个人的聊天,一把抓起芽芽的胳膊往中间的小院走去。 叶蓁阁。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既然是芽,总要长成枝叶茂密的大树才好。 芽芽心下一甜,推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前后有两排房子,一排算做厅堂,一排算是卧室。 “进去吧,里面放了冰,先凉快一下。” 卫望楚看了看芽芽红扑扑的脸蛋儿,转头推开了雕花大门。 果然,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小姐好。” 出来的是老乔的儿媳妇,芽芽见过一次。 “乔嫂子。” “小姐,出汗了没,进屋里擦擦汗,换身干燥衣裳吧?这屋里有冰,正出着汗呢,别着凉了。” “不用了,没事的。” 芽芽摆手,一会儿还要回家了,忽然换了衣裳算怎么回事?而且,这庄子里也没有自己的衣裳吧,难道要穿老乔媳妇的? “去吧,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衣裳,都在里屋。你这身一会儿让桥嫂子吹一吹,走之前再换上。” 男人推着少女的肩膀,往里屋走去。 “大夏天,着凉了可麻烦。” 芽芽被推进了里屋,虽然都是古朴的装饰,却一眼就能看出都是全新的,从床到柜,从桌到椅。 桥嫂子一把打开几乎占了一整面墙的衣柜门,里面密密麻麻的尽是衣裳。 “主子给您准备了四季衣裳一共二十八套,我今日儿给您烫了三身夏装,您看看,想穿哪件?” 乔嫂子一脸的热情。 “这么多年了,主子从来从带什么姑娘来过这里,上次他带您过来,我就知道你俩肯定有戏!” 芽芽伸手摸了摸烫好的三套衣裳,都是轻容纱的料子,一套蓝,一套白,一套绿,都是清冷的颜色,极陪卫望楚这清冷的性子。 “这些料子都是这些年主子从各地淘回来的,一直放着,原来是给您准备的,这半年,我按照你的尺寸,按照主子的设计,做了这二十八套出来,还有好些料子没做呢,到时候您看看,自己想要什么样式花色的。” 少女有点呆,“这些衣裳都是卫望楚设计的?” 他一个郎中,还有这个爱好? 乔嫂子一脸的骄傲,“是,是主子设计的,主子画画可好了,那设计稿上的女子都是你,画的那个像哦。” 芽芽的心跳忽然一阵急跳。 又是甜蜜,又是心慌。 “这套蓝色的您看怎样?半臂的样式,凉快。” 乔嫂子卖力的推荐着。 卫望楚今日便是穿了一身蓝色。 芽芽点点头,“白色的吧。” 她忽然穿一身蓝色的出去,像故意要和郎中穿一样的似的,多尴尬。 “好,白色的也好看,小姐生的好,穿哪件都好看。” 乔嫂子利落的把衣裳拿出来,就要过来剥芽芽衣裳。 芽芽赶紧捂住胸口,“不不不,乔嫂子,我自己换就好了。” “行,我就在门外,有事您叫我啊。” 换好了白色的齐胸襦裙,少女在铜镜跟前照了照,虽然身子单薄了些,到底也算的上是娇小可人吧,配卫望楚也还行吧。 开门出去,男人以西白色轻容纱直缀笑吟吟的站在门口。 这一下子,他俩才真是穿了几乎一模一样的衣裳了。 “你,你?” 芽芽呆愣愣的看着他,他极少穿白色,印象里几乎都是灰色衣裳居多,今日白袍黑发,不只是眼前一亮,而是美色直击人心了。 “既然给你设计了衣裳,怎么能不给自己也配一套?” 男人捞起少女的手,取了一只红宝石戒指就要往她手指上套。 少女触电般的缩回手。 “干嘛?” 男人忽然抬手捂住少女的口鼻。 “唔唔,你干嘛?” 少女口齿不清的叫道,一双大眼不安的瞪他。 男人在戒指一侧轻轻一推,戒面猛地弹开,白色的雾气顿时喷了出来。 他捂着少女的口鼻往后极退。 待白烟散了,才把少女的口鼻松开。 “嘘……” 少女狠狠的喘了一口气,“这是什么毒药?” “夜见欢。” “你不是给我吃过百御丸,可防御百毒的?防不了这夜见欢吗?” 男人一愣,“我忘记了。” 芽芽:…… “咳咳咳,”男人轻咳嗽两声,“这戒指你要不要?不要我就给别人。” 芽芽哼了一声,伸手一把夺过来,“要。” 白皙的手上套上一只红宝石的戒指,显得素手更白,戒指更红。 男人看着她的手,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就知道,普通的珠宝打动不了她,只有这种功能性的珠宝才能进了她的心。 这个把不安刻在骨子里的少女。 “这也是你自己做的吗?” “自然,既然给你防身的,这里面的机巧自然不能让旁人清楚。” 少女看看身上的一袭白衣,又看看手上红的似血的戒指,嘴角勾起,轻声道:“谢谢你,卫望楚。” “让我亲一口。” 男人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样子。 “呸!” 第243章:小气 少女蹦跳着跑开了,白色轻容纱的齐胸襦裙虽未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随风而动的裙摆却增添了几分仙气。 头顶梳了两个朝天小揪揪,不戴任何钗环,剩余的大半乌发及腰披散着,奔跑的瞬间,黑发和白衣交互飘荡。 雕花大门被推开,屋外耀眼的阳光照进来,给少女浑身镀了一层金光。 渐行渐远的窈窕背影慢慢和水晶塔里的某个影像重合。 她微微侧头,露出半只魅惑的杏眼,青丝缠绕着她高挺的鼻梁,露出一只圆墩墩的耳朵。 她说:“我喜欢上一个凡人。” 勃然大怒?还是黯然伤神? 卫望楚分不清楚,他甚至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在和他说话。 喜欢上一个凡人?难道她不是凡人? 想着芽芽死后重生,来到苦难还没开始的14岁,与神杀神、与佛**,势必改掉之前命运的劫难,潇洒肆意的过一生。 这是凡人能做到的吗? 若不是凡人,那她是什么? 郎中的身子忽然微微晃了晃,他抚眉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太师椅里。 他为了看清楚记忆里那女子的长相,一连三天与水晶塔抗衡,身心俱疲。 那女子总是露出半张脸,总是浅笑吟吟,总是说她喜欢的那个凡人…… 这让他恼火又无奈,无力又抓狂。 今日,刚从水晶塔里挣扎着出来,便硬撑着身子去见芽芽。 他被那半遮面的女子搞的心烦意乱,他必须见到他的芽芽。 可当芽芽一袭白衣出来的时候,他愣住了。 这不就是脑海深处那个露出半张脸的女子? 是芽芽吗? 是吗? 男人烦躁的揪着眉心,竟然想不出一丝解决办法。 “主子,您怎么了?” 大胡子穷七忽然从大门露了露头。 这间屋子是卫望楚给芽芽小姐准备的,除了老乔媳妇和儿媳妇,旁人都是不允许进入的。 “没事,怎么?” 卫望楚脸上的疲惫之色瞬间不见,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 “要烤鱼了,您不是说要亲自烤给芽芽小姐吃吗?” 穷七憨笑着,“小山芋自告奋勇正要替芽芽小姐烤呢,要不,您歇会儿?” “不用,我来。” 卫望楚站起身往外走去,经过门口,不由低下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大胡子。 单看大胡子,觉得他生的人高马大,肩宽体胖,可站在郎中面前,竟然硬生生矮了一个头。 穷七不解的迎着郎中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卫望楚轻声一笑,“这叶蓁阁以后你不准进来。” 这意思就是叶蓁阁的小院子也不允许他们进来。 大胡子立刻低头道:“属下知错。” “何错之有?” 郎中轻声道着,当头往前院走去。 湖边,芽芽和小山芋、风六正在捕鱼。 “上次看卫望楚很容易就捞上来一条,怎么到了你这就这么难了?” 芽芽的声音透着无比的疑惑。 鱼食撒下去,满眼都是鱼,可小山芋一篓子下去竟然次次都是空的。 风六吃惊的看着她,“你拿老大和这傻小子比?” 那表情,活脱脱就是你怕不是是个神经病吧? “我怎么就是傻小子了?东家还说我是个机灵鬼呢。” 小山芋不满的道。 芽芽笑了笑,“给我,我来捞捞试试!” 将罗袖微微卷,露出一截白皙粉嫩的小臂,风六赶紧捂住眼睛。 “哎,哎,我说大嫂,你,你拉下来。” 芽芽斜了他一眼,“你不是管春风楼的吗?听说那里面的姑娘不都是露胳膊露腿的,你怕什么?” 风六艮着脖子,“那,那能一样吗?叫老大看见,不得毒瞎了我的眼睛?” “怎么可能?” 芽芽不相信的笑了一声,“在地里干活的时候,步说露胳膊了,露腿也是有的。再说,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风六依旧不敢松开捂眼的手。 “呵呵,你是不知道,单反见过你胳膊腿的,哪个不是得了眼疾,少的两三年,多的还不得三五年?哦,你十岁那年,我就是牵了牵你的手,就被老大毒麻了一根胳膊两年!” 十岁? “我十岁就见过你了?我怎么不记得,你瞎编的吧。” 风六嘿嘿笑了,“你当然不记得了,我可记得呢,若不是为了你,我老大怎么可能会在武家庄安家?” 想想也是,以卫望楚的本事,带着两个弟弟在京城那也是混的风生水起的。 “我就是好奇,这个村子到底是什么吸引了老大,才一路摸了过来,紧接着就找到了你,就牵了牵你的手,好家伙,叫我生生麻了三年胳膊!哎哟,现在想起来胳膊还麻!” 这样看,卫望楚倒是真的从她九岁就开始喜欢她了? “刚刚还说是两年,现在怎么又三年了?” “两年多,不到三年。” “我十岁,卫大夫就不让你牵我手,我那时候那么小,他喜欢我什么?他是恋童癖吗?” 风六闲着的胳膊一拍大腿,“终于有和我一般想法的了!” 俊美的脸激动的都有点抽抽,“我就说,在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有什么好喜欢的,这是原来是叫恋童癖啊!说的真准确!” 恋童癖这个词,芽芽是在大梦里跟阿娇学的。 赵林珐死了以后,尤恺四处搜寻跟他生的相像的小童,大的不过十三四,小的才八九岁。 有个游侠说,尤恺这叫恋童癖,他伙同周阿娇一起救了被囚禁的少年们,他带着少年远走他乡,周阿娇却死在了尤恺手里。 恋童癖,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芽芽看了看信步而来的卫望楚,戏谑的看着风六,“你说的是他就是喜欢小女孩?那还有别的小女孩吗?” “别的小女孩?那倒没有。他这么多年就喜欢你一个而已。” 风六捂着眼睛长叹一声,“我大哥这么多年,规规矩矩的守着你,等着你长大,一看就不是恋童癖啊,他是在等媳妇长大呢。” 芽芽撇撇嘴,这忽然的改口,看来是听到郎中的脚步声了。 卫望楚走到芽芽跟前,抬手揪住她的小揪揪,“顽皮。” 芽芽歪了歪头,躲开他的手,不满的看着他。 男人将她卷起的袖子撸了下来,“去捞鱼吧。” 第242章:伤手了 “铖表哥,你怎么了?割破手了?” 周杏正要出门,迎面碰上刚从地里回来的苏鑫铖,他手背被镰刀割了一道好长的口子,血流的把捂着的汗巾子都染红了。 “小杏,嘘……” 苏鑫铖抬头往堂屋里看了一眼,“比吱声,叫母亲看到,又要唠叨我了。” 周杏听话的压低了声音,“表姨不在家,她去和二婶说话去了。不过,你这么大的伤口,你想瞒也瞒不过去呀?” “你能帮我简单包扎一下吗?” 苏鑫铖好看的眉眼里是满满的笑意,“包起来了,母亲就不知道这伤口有多大了。” 周杏想了想,“行,你去屋里等着,我去找药和包扎布。” “好。” 周杏取了药和布,飞快的奔向苏鑫铖赞助的房间。 “啊!” 周杏一声惊呼,瞬间被苏鑫铖带血的手捂住了嘴。 “别叫。” 周杏耳根红红的瞪着他。 “小杏,怎么了?” 于燕儿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 苏鑫铖祈求的看着她,“求你。” 说着,轻轻松开了捂着周杏嘴的手。 周杏咳咳两声,“啊,大嫂没事,我来给铖表哥整理一下房间,被绊了一下。” “行,那你整理着,我去做饭。” 周杏“唔”了一声,待听到院子里没有脚步声了,歪头看向苏鑫铖。 “你干嘛脱衣裳?不知道我去给你拿药了?” 苏鑫铖用手肘压着衣襟,“对不起啊,我衣裳的腰带被镰刀割断了,褂子自己就开了,我手伤成这样,也没法找根腰带系住。” 周杏不悦的哼了一声,“你受伤的手给我,我给你敷药,你,你另一只手先压着衣裳。” “好,听你的。” 苏鑫铖用另一只手裹了裹衣裳,伤手上的汗巾子瞬间掉了下来,露出了几乎横跨整个手背的一道极深的伤口。 周杏倒吸一口冷气,“这么长的伤口?怎么弄的?” 苏鑫铖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被镰刀崩了一下。” 周杏抬头,瞪着圆圆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你在家里是不是没作过农活?割过麦子吗?” 苏鑫铖不好意思的笑着,抬手挠了挠头,“确实没有……” 他一抬手,一拉扯,身上的半截短褂顿时完全敞开了口,白皙的胸肌顿时又露了出来。 “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忘了。” 苏鑫铖赶紧搂紧衣裳,一张晒红的脸登时红成猴屁股。 周杏的耳根也微微泛起了红晕。 她轻轻咳了咳,“幸好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这是芽芽给我的,可是卫大夫精心调配的,我每次摔破了皮都用它,效果可好了。” 轻轻把药粉洒在他手背的伤口上,扑散均匀,药粉融于鲜血,刚刚还汩汩冒血的伤口瞬间便止住了。 “哦真是厉害,冰冰凉凉的,都不疼了。” 苏鑫铖看着周杏认真敷药的样子,嘴角翘起,脸上笑意渐浓。 “是吧,这可是卫大夫给芽芽的药呀,那必须是好的。” “卫大夫对芽芽表妹很好吗?” 苏鑫铖问道。 “那当然好。” 周杏一边包裹着他的伤口,一边道:“有时候我觉得比二叔对二婶还好,卫大夫是我见过对媳妇最好的人了,嗯,准媳妇。” “你很羡慕芽芽表妹吗?” 苏鑫铖看着周杏的脸,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痛。 周杏扬眉,“你这么问什么意思?我可没有惦记姐妹男人的毛病。”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苏鑫铖脸上现出一丝紧张,“小杏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你羡慕芽芽有这样一个体贴、专情的未婚夫吗?” 周杏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她的确是大大咧咧的,可她又不傻。 这货在家的这几天,总是偷偷瞄她,看着看着就一脸的笑意,他是喜欢她吧? 可这也说不通啊? 前几年见面,他还一副高冷拽上天的样子,每次锦瑟小表妹和她闹矛盾,他都斩钉截铁的站在锦瑟那边,帮着锦瑟欺负她。 这才隔了一年多,怎么忽然变成喜欢她了? 额,不可能。 周杏打了个寒战。 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想不想要的,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吧。” 说着,周杏白了他一眼,手里猛地用力,狠狠的一系绳。 苏鑫铖顿时呲牙咧嘴起来,眼里的伤痛却好似淡了几分,开心又满足的看着周杏。 “哼。” 周杏转头就走,才走了两步,又退回来。 “这药给你吧,每天换一次,三五日的伤口就结痂了。” 苏鑫铖忙摆手,“不用,不用,我皮糙肉厚的,没关系,你留着用吧,你走个路都会把自己摔破皮,抹这个上好的金疮药省的留疤。” “你才走路都把自己摔破皮呢!” 周杏把药往旁边边桌上一放就要走。 苏鑫铖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周杏低头看看他满是脏污血渍的手,又抬头看看他。 “小杏,我,我一个手也不方便换药,这药放在我这里就浪费了,你,你拿回去吧。” 周杏试图抽出胳膊,抽不动。 “咋,你的意思是要我每天来给你换药?” 苏鑫铖一脸的惊喜,“真的吗?可以吗?” 周杏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表情,惊喜倒不似作假。 难道误会他了? “可以。”周杏瞥了瞥胳膊上的手,“放开。” “啊,好好好,对不起。” 苏鑫铖说起对不起来倒是顺溜的很。 “哦,你衣裳上沾了血了,你记得换下来。” “嗯嗯,好,一会儿就换。” 周杏往门口走了几步,“你,你带了几身短打的衣裳?可还有的换洗?” “有的,有的。” 苏鑫铖似乎有些不解。 周杏一咬牙,“哎,算了算了,你手伤了也没法洗衣裳,一会儿我来拿你这件衣裳,我帮你洗。” “不不不,不用麻烦,我,我有换洗的。” 拒绝的很诚恳。 周杏指了指天,“这么热的天,你不得每天都换一套衣裳?你手不好就不洗衣裳了?” 苏鑫铖又要挠头。 “打住!捂好你自己的衣裳,我走了,你再换!” 周杏心里略带狐疑的扭头走了,大门关上,苏鑫铖忍不住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原地转了个圈圈,仍不满足,忍不住的原地蹦了几下,才消停。 第243章:一举两得 “你给我的这是什么东西?!” 蒋青婉将一包药粉径直摔到了祝青莲头上。 “这的确是乌婆婆给我的乌毒。”祝青莲轻声道,语气却斩钉截铁。 “你玩我是不是?” 蒋青婉脸色有些铁青,“传闻米粒大的乌毒便可致人死于无形,你这,林珐那熊孩子都吃了半包,这眼看着一个月都过去了,怎么还没死?” 她有些气急败坏。 本来她想借祝青莲之手将赵林珐杀了,嫁祸尤恺。 尤家势大,又一直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掌握了不少太子殿下的秘密。 若是尤恺成功搭上九皇子的道,若是尤家带着太子殿下的黑线索跟着他一起转投九皇子,那曾家的地位怎能保住? 尤恺虽然只是尤家的不受宠的庶子,赵林珐更是被养的不男不女,很不得九皇子的欢心。 可若是尤恺杀了赵林珐,那势必会惹怒了九皇子。 本来她是空手套白狼一本万利的买卖,谁知祝青莲献给她的毒药不杀人?! 天下第一奇毒的乌毒竟然不要人命? 真是天大的笑话。 如今尤恺已经查到了那碗燕窝头上,那日伺候的丫鬟已经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这要是确定了杀人的是她,那她一个曾家不受宠庶子的姨娘,真是分分钟被他们捏死。 尤其看着弱不禁风、不男不女的赵林珐,杀起人来可是毫不眨眼的。 祝青莲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不知道?” 蒋青婉一个耳挂扇了过去,“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敢把它给我用?你可知道赵林珐死不了,一旦他和尤恺查到我们,你我一个都跑不了,等死吧!” 祝青莲垂下头,这哪里是我给你的,是你拿我闺女的命逼我给你的,好不好? “当年,柳七娘对我下了追杀令,黑道白道都是要我性命的杀手,我虽有谷老板护着,可也十分危险。乌婆婆便把这药赠与了我,她明明白白说过这药名乌毒。” 这些都是蒋青婉早就知道的事。 不戴蒋青婉发火,她又道:“当年,孙小荷就是吃了这死的。” “吃了这多久死的?” 蒋青婉脸上遮掩不住心烦意乱,“也是先瞎了眼?” 祝青莲心头一跳,孙小荷服毒当日便死了,更没有什么瞎眼的症状。 可这话这时候却不能和蒋青婉说。 “当年,她也是先瞎了眼,我便以为乌婆婆给的毒药不好使,便想再下砒霜给她,却不想被梁涛看到了,威胁了我好些年。” “当真?” 蒋青婉桃花眼一转,“梁涛怎么会看到你下毒?” 祝青莲微微垂头,露出一丝羞涩。 “他,他觊觎我多日,常常偷偷进到家里,躲在某个角落偷看,那时候相公成日在私塾里忙活,家里就我和孙小荷两个女人和两个娃娃,竟然没有人看到他。” “就因为这,你陪他睡了这么多年?” 蒋青婉一脸的鄙夷,“你都能给孙小荷下一万毒,怎么对这丑男人倒是心软了?” 祝青莲轻声道:“我也不是杀人狂魔,孙小荷挡着我的路了,她知道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相公的,我非杀她不可。” 她顿了顿,“至于梁涛,他对我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况且,哄一哄他便能万事大吉,何苦杀他呢?” 少妇脸上微微挂起一抹羞涩的笑意,似乎她回忆起什么不错的事情。 她又道:“梁涛生的虽然粗鄙,只是他鼻壮如山,那方面也是分外有力。” “扑哧!” 蒋青婉笑了,刚刚脸上的焦虑暂时退了三分,“我倒忘记了,你自来对男女情事便格外上心的,这倒是我没想到的。怪不得,梁涛都四处吆喝你杀人了,你还舍不得杀他呢?看到他伺候你倒是比周致远用心。” 祝青莲微微一笑,“相公的确是中看不中用的。” 蒋青婉又问:“孙小荷吃了乌毒多久以后死的?” “大概也是过了月余。” 祝青莲垂下睫毛,挡住了心里的忐忑。 蒋青婉担心的,她何尝不担心? 梁涛知道她杀孙小荷的秘密,吃了她的毒药,没死不说,人还不见了。 赵林珐吃了她的毒药,如今好生生的住在她家私塾里,还请了卫望楚治疗眼睛——她和蒋青婉已经都没有了机会下毒或者暗杀,赵林珐不死,尤恺早晚能查到真相,那时候她和蒋青婉都死无葬身之地。 她的周凤翎也逃不出凶狼之手。 “婉姐姐,我有个办法可以一试。” “你说。” “尤恺和赵林珐这有违人伦的关系一定不能被九皇子和尤家所容,尤恺一个庶子也不敢贸然迎娶个什么大家闺秀装点门面,不如我们给他送个媳妇,这样既可以离间他和赵林珐的关系,又可以伺机下手杀了赵林珐嫁祸尤恺。” 蒋青婉斜着眼睛看她,“法子倒是可用,不过你觉得谁可信呢?” 说着,转头看向窗外,一身锦衣的周凤翎正带着丫鬟们摘花,朝阳照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光。 年轻真好。 祝青莲心里不由咯噔一声,蒋青婉将周凤翎“禁锢”在这大院子里,又是教她诗词歌赋,又是教她为人处世,又是锦衣,又是钗环,她怕不是早就打起了这个主意。 她轻轻摇摇头。 “尤恺和赵林珐一直借住在我家私塾里,我家大女儿日日过去陪伴,和尤恺之间似乎颇有火花。” 蒋青婉一脸鄙夷,“你说的是孙小荷的幺女?” “正是。” “一个土里生土里长的村丫头,尤恺能看上她?” “正是土里生长的丫头,才越是单纯可人,既看不破尤恺和赵林珐的关系,又心无城府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尤其她长的还顾盼生情、妩媚多姿,尤恺对周阿娇形容颇好,怕也是起了这个念头。” 祝青莲笑了笑,“毕竟,一个富家公子娶了一个农家女虽然不好听,到底比爱上一个不男不女的好,不是吗?” 蒋青婉脸上还有疑虑,祝青莲继续道。 “对外,尤恺打一个深情人设,只守着一见钟情的农家女过日子,还能打消尤家众人对他的猜忌。对内,他将一个农家女作为摆设,和赵林珐双宿双飞,农家势薄,自然不敢追究,哑巴吃黄连罢了。如此一来,一举两得。 “好一个一举两得,那孙小荷那幺女怎么会同意呢?” 第244章:好俊的公子哥 “你杀孙小荷的事就算她不知道,她和你关系也不怎么好吧?” 蒋青婉斜睨着她,“这么重要的事,你交给她,我可不放心呀。” 说着又看向窗外锦衣金钗的周凤翎,朝阳的照射下,她额角微微有些薄汗,双颊飞红,平添了一股娇艳。 “说起来,我们凤翎跟着我学了一个月有吗?” 她转过头来,挂起一丝赞许的笑意,“真是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当年,妹妹你凭借那些诗词歌赋、舞艺琴技名动州府,如今,你女儿凤翎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学了一个月而已,竟然不比你以前差了。” 祝青莲微笑不语。 “我日日用牛奶给凤翎泡澡,你看看,咱们凤翎如今是不是白皙了许多?白里透红,又白又美。” 蒋青婉转头又看向窗外,“如今的凤翎就像这半开的花骨朵,是当一朵路边无人问津的小野花,还是高门大户里精心呵护的牡丹花,要看你的选择了。” 祝青莲低头,“毕竟凤翎是谷老板的女儿,我若是就这样把她送入尤恺这狼口,有一日谷老板知道了,必定不会放过我。” 蒋青婉一时语塞。 祝青莲这说的可不是谷老板不放过她祝青莲,而是不放过她蒋青婉。 谷阿让在州府混迹了十多年,早已不是之前被柳七娘死死拿捏的上门女婿了。 “前几日,谷老板还让人联系了我……” 祝青莲常常的叹了一口气,“他如今渐渐掌控了柳家的权势,他,他竟然还想接我回去。” “哦?倒是看不出谷老板还是这么长情的人?” 蒋青婉暗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不知道妹妹是如何打算的?” 祝青莲微微一笑,“也还没想好,谷老板对我的一番深情,着实叫我感动,只是……哎,是妹妹过了十几年的农家日子,早已习惯了贫穷却傻乐的日子,早已经没有了再入豪门和主母、姨娘们一争高下的野心了。” 蒋青婉扬眉。 “那凤翎呢?她的野心可不小呢。” 祝青莲摇头,“她空又野心,却无城府,她这样的心机若是入了尤家,分分钟就被人搞死的命,甚至都用不到赵林珐出手。” 她抬头定定的看着蒋青婉,“那样,于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 说着,她从袖袋里掏出一张人物小像。 “这是我家大女儿周阿娇,你看看,她的容貌比起凤翎要更胜几分的。” 蒋青婉依旧一脸的鄙夷,“一个农家女。” “你我出身青楼,见惯了男女争宠的手段,可说句实话,这么些年我与她斗,就没赢过几次。” 祝青莲一脸苦笑,“这丫头从懂事开始便一心将替她娘收拾我,对我毫不客气,可她做的都是按照规矩来的,我一点错都挑不出。” “她替她娘收拾你?她知道你杀了她娘?” “那不会。” 祝青莲笑了,“嫡子嫡女对姨娘有天生的敌意。” “那既然如此,我们怎么能让她甘心替我们办事?” 蒋青婉显然已经被说动了。 “这也简单。” 祝青莲指了指那边装孙小荷手骨的锦盒,“要借这个一用了。” 嗯? 傍晚的侍候,祝青莲终于带着周凤翎回了春山村。 “哎哟,脏死了,我这裙子可是苏纱,贵着呢,你看,一回村就弄脏了!” 周凤翎对村里的一切都嫌弃不已,不是嫌这里脏,就是嫌那里丑。 祝青莲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眼里的冷意顿时让她打了个冷战。 “娘,我……” “到家了,下车吧。” 祝青莲柔声道,转手塞了一小块碎银子在车夫手里,“辛苦你了。” 车夫连声道谢,赶车回了。 “凤翎,我和你说……” 祝青莲想单独指点周凤翎几句,才开了个头,却看到尤恺拎着大包小包朝这边走来。 顿时,站直了身子,轻笑着看向来人。 “林公子,您怎么有空过来?” 周凤翎早已经看傻了,这,这家里什么侍候来了一个这么帅气多金的锦衣公子? 一看这衣裳料子就知道价值不菲,来头不小! “祝姨娘,刚刚有朋友送了一些鸡鸭鱼肉,我和妹妹两个人也吃不完,就送一些过来,给你们尝尝。” 尤恺说着,忽然微微侧头看向了锦衣加身、珠钗满头的周凤翎。 “这位是?” 这通身的气质倒是不像什么好人家的女儿,尤其看他的赤果果的惊艳的眼神,好似要把他吃了一般,着实可恶至极。 尤恺几乎是压抑着心里的厌恶,强挂起一丝微笑。 祝青莲看他的表情,心里很是满意,这样一个喜欢不男不女的人要是真看上她闺女,她才发愁呢。 “林公子,我是周夫子的女儿,我叫周凤翎。” 故意没说祝姨娘,谁愿意是姨娘生的呢。 “原来是阿娇的妹妹,凤翎姑娘好,在下林尤恺,如今和妹妹借住在私塾,如果姑娘愿意的话,可以和阿娇一起来私塾找舍妹玩。” 周凤翎心头微堵,这位林公子对她的定义竟然是周阿娇的妹妹。 早知道家里有这样一号人物,她早就回来了。 “好啊,我最喜欢交朋友了,林公子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想来妹妹也是美若天仙的,改天,不,明天我就和阿娇姐姐前去拜访。” 周凤翎掩住心里不悦的情绪,娇声道。 “哦,对了,林公子,你不用叫我凤翎姑娘,你就叫我凤翎就好了。” “好,那你就随着阿娇一起叫我林大哥吧,祝姨娘,东西给你,我就不进去了,告辞。” 尤恺特别讨厌周凤翎眼里的狂热,匆忙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递给祝青莲,转头走了。 周凤翎笑吟吟的道:“林大哥再会啊。” 直到尤恺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周凤翎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一转头,便看到祝青莲一脸不悦的看着她。 “娘,你干什么?” 少女有些心虚。 “你可知道他是谁?” “不知,他是谁?” 周凤翎一脸的好奇,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竟然要借住在他们家私塾? “他是京城尤家的三少爷,今年已经二十有六了。” 周凤翎心头一暗,“他成亲了?” 祝青莲摇头,看着忽然一脸明媚的女儿,冷笑一声,“你以为他一直等的是你?” “那他等的是谁?” “是赵林珐,如今和他一起住在私塾的那个所谓妹妹。” “什么?不伦,不论……” 第245章:盗墓 “凤翎回来了?” 周致远从忽然打开大门迎了出来,一改之前见面就教训周凤翎的样子,这次的他一脸笑意,让周凤翎暗暗有些吃惊。 “爹,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外面再好也不如自己的家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是不是?快进来。” 周致远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周凤翎,不过跟着富贵人家住了月余,这丫头已经变了很多,锦衣珠钗不过是外在,内里气质上对农家的鄙夷学了个十成十。 “哦,刚刚你说什么不伦?” “嗯?” 周凤翎异常嫌弃自己亲爹的言语粗俗,好歹做了半辈子的夫子,如今说话怎么这般的让人难以接受呢? 她只顾着挑亲爹的毛病,根本没注意他问什么。 祝青莲赶紧道:“是布伦,是凤翎在我婉姐姐那里吃的一种点心,又甜又酥,她心里惦记的很。” 周致远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才回来,还没进自家门口呢,就又想念起那个富贵姨娘家的点心了? “哦,那快进来吧,我做了你爱吃的凉面,快回家吃吧。” 桌子上摆着半盆井水浸泡的凉面,一碗黄瓜丝,一碗咸菜丝。 这跟在镇上吃的差别也太大了,她那一顿不是有鱼有肉的,这一回家就又成了黄瓜咸菜配面条了。 周凤翎心里厌烦的很,无奈的闭了闭眼。 “孩他爹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赶的面条不软不硬,口感顺滑,这调料汁也调的好吃。” 祝青莲柔柔的笑着,又吃了一大口。 周凤翎微微皱眉,她娘这表现好像这黄瓜咸菜凉面倒是比在婉姨那里吃大鱼大肉还香一样。 虚伪。 心里暗暗腹诽着,勉强吃了半碗凉面。 “怎么不吃了?凤翎,多吃点,你看你太瘦了,得多吃一点才好。” 周致远关心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二嫂说他不能对凤翎要求太高,阿娇有阿娇的好,凤翎自然也有她的好,不能以阿娇的标准来要求凤翎,要不然,就是把这女儿往外赶。 周凤翎皮笑肉不笑的道:“中午在婉姨那里吃多了,还没消化呢。” 祝青莲斜了一眼自己的女儿,忽然抬头道:“对了,孩子他爹,你可直到租住咱们私塾的林家兄妹是何来历?” “不是来做生意,顺便来找卫大夫看眼病的?” 周致远看出了女儿眼里的嫌弃,心里不由一暗,装作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继续吃面,听到祝青莲问,头也不抬,轻声应付了一声。 祝青莲摇摇头,“婉姐姐和我说,这林家兄妹可不是真的姓林呢。” “什么?那他们姓什么?不是什么坏人吧?” 周至于终于抬起头,看着少妇。 周凤翎本来要回房的,听到这话也坐正了,等着她娘说下文。 那个帅气的锦衣公子喜欢自己的亲妹妹,这是什么**关系啊,可惜了。 祝青莲道:“林家大哥的真名叫尤恺,是京城尤家的三少爷。” 京城的?三少爷?周凤翎心下更是惋惜。 “京城来的?是什么来路?” 周致远一个乡间夫子,自然不知道尤家事什么来路。 “婉姐姐说尤家大老爷在京城也是要给很大很大的官了,是能进道皇宫里见到皇上的那种大官。” 祝青莲小心的看着周致远的脸色,“这三少爷小时候身体不好,有点疾病,耽搁了亲事,如今虽然身子大好了,可远的近的都知道他身体有病了,都不愿意自家闺女嫁给一个病鬼,一来二去,婚事就耽搁了。” “哦,他来咱这里是来看病的?” 周致远略略放心了些,是好人家的孩子就行,别弄个什么杀人在逃犯之类的,可麻烦了。 “他其实已经大好了,也是卫大夫治的,这次他主要是带妹妹来治病。” 周致远“嗯”了一声,谁看病他不在意,他能收房租就行,正好补贴上之前办私塾时候的束修。 “这尤少爷的婚事托到了婉姐姐这里,婉姐姐觉得咱家阿娇不错。” 周凤翎不敢置信的歪头看向亲娘,她这是要把这京城贵公子说给周阿娇? 就算是他喜欢自己的亲妹妹,有这段不伦之恋,可妹妹毕竟是要嫁人的,到时候不在眼前了,那不是和没有这个人一样? 这样好的亲事要说给周阿娇? “那怎么可能呢?别说是京城的大官,就是咱福山镇的地方官也没有娶农家女的前例啊?不行,不行,阿娇应付不来。” 周致远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这尤三少爷是个庶子,亲娘是个农家女,所以他自己倒是对农家女的身份一点都不介意,反而对农家女的印象极好。” 祝青莲柔柔的笑着,“不过这事还是要以相公你的意见为准,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对咱们阿娇好才是正理。” 周致远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你说的没错,只要不是太穷,贫点富点都没关系,对阿娇好就行了。” 祝青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虽然阿娇自小对我特别的有敌意,但我不能和一个孩子计较,阿娇日后过的幸福是最重要的。” “哦,对了。” 祝青莲似乎想起来什么,转头看着周凤翎,“你吃饱了就回房间吧,我和你爹还有几句话要说。” 不就是赶人吗? 周凤翎腾的站了起来,“爹,娘,你们慢慢吃,我回房间了。” 拐出堂屋,没走两步边转了个花花,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回来,趴在门缝上往里看。 “孩子她爹,你看看这个。” 祝青莲把那只锦盒放在桌子上,轻轻打开盖。 “这,这个戒指怎么这么眼熟?” “你不觉得这个小荷姐姐的遗物很像?” 祝青莲这么一说,周致远心里便有些激荡。 “你这么一说倒是的。” “这是我在一家当铺里看到的,我当时觉得眼熟,便请婉姐姐出面,把那卖戒指的人给找了出来,婉姐姐威逼利诱全都上了,他这才把前因后果都招了。” 祝青莲叹了一口气,“小荷姐姐的墓被盗了!” “什么?” 周致远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转头就想往外走去。 “孩子他爹,要去看也是要明天再去看呀,这么完了,就算去也看不到什么。” 周致远沉默的坐下,半晌,愣愣的说了一句,“小荷就是村里夫子的女儿,又嫁给了我这个穷夫子,她的墓有什么好盗的?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盗墓贼倒不是为了盗小荷姐姐的墓,他盗的是前朝什么大官的墓地,巧了,那目墓地正好在小荷姐姐的墓地下面。” 这么巧? 第246章:手骨 “怎么会这么巧合?” 周致远眼里闪过一丝不相信,“这村里也没出过什么大官,怎么会有大官的墓地在这里呢?” 祝青莲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你说,还能真有人想盗小荷姐姐的墓?” 一个农村妇女,墓地里能陪葬什么? 周致远疑惑的看了一眼那银戒指,这个戒指当时给她陪葬了嘛? 孙小荷当时回光返照,曾偷偷要求他什么都不要给她陪葬,不要给家里造成额外的负担。 这个戒指怎么会在墓地里? “这个戒指真的是在墓地里找到的?” 祝青莲忽然抹了一把眼泪,道:“当年,这个戒指找不到了,阿娇非说是我偷了,如今,终于在当铺看到了,可算洗清了我的冤屈了!” 周致远一时语塞,当时他的确也怀疑过祝青莲。 少妇默默的流了一会儿眼泪,好半晌,才又轻轻的道。 “看我,说到那里去了,都是一些陈年旧事,提它干嘛?” “阿娇那时候年纪小,你别往心里去。” 周致远放下心里的疑惑,轻声的安慰着妻子。 “嗯,我没事。我拿这个戒指回来,也不是为了什么给自己洗刷冤屈的,是有另外一件事……” 祝青莲有些支支吾吾,周致远倒一时有点懵。 “你看这个。” 少妇打开了另一只大一点的锦盒,一只纤细的手骨,上面遍布黑一道白一道的条纹色。 “这是什么?” 周致远不知为何心头一跳,不安的看着少妇。 祝青莲道:“这是那个盗墓贼从小荷姐墓地里顺出来的,当时天气黑,他看不清,便一不小心把小荷姐的尸骨也带了出来。” 果然。 周致远颤抖的道:“这是小荷的?这怎么会一道黑一道白?” “我问了婉姐姐身边一个懂医术的老嬷嬷,她说有一个叫乌家堡的地方,有一种毒药,可致人致死于无形,就连仵作也验不出来,唯一的便是等几年后,尸体变成一堆尸骨,骨头便会呈现这种黑白条纹的样子。” 周致远目露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是,小荷不是病死的,是,是被人下,下毒?” 祝青莲点点头。 “婉姐姐和那老嬷嬷都是这么说的。” “可,可小荷一辈子也没出过福山镇,怎么会得罪什么什么堡的人?怎么会引来杀身之祸?” 周致远一脸的震惊和迷茫。 “不会的,不会,怎么会呢?” 祝青莲也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顿了顿,又道:“尤家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近臣,要想查这个事情,也许尤家少爷能帮忙。”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嗯,就是那位林家大哥。” “你,你要告诉阿娇?” 周致远终于明白了少妇的意思,她要把这些事情告诉阿娇,然后叫阿娇嫁给尤家少爷以后,去查一查事情的真相。 祝青莲讶异的看着他,“阿娇和俊臣都是小荷姐亲生的子女,他们不该知道真相吗?” 周致远不说话。 “难道,难道你就想让小荷姐死的这样不明不白?” 祝青莲一脸的失望,“小荷姐和你是少年夫妻,你,你,你好狠的心呀。” 周致远有一瞬间的慌乱,“阿阿娇嫁到尤家就能,就能查到事情的真相吗?她一个农家女,怎么在那种大户人家家里立足?她的后半生怎么过?” 他顿了顿,“小荷是我的结发夫妻,我,我想别的办法去查。” 祝青莲苦笑,“你不过是乡村一夫子,你能想什么办法查?你别唬我了,你就似乎想让小荷姐不明不白的死了罢了。” “就为了十几年前的一个真相就要牺牲阿娇后半生的幸福?” 周致远忽然拍了一把桌子,“而且,尤家那个少爷对阿娇是什么想法还不一定呢,说不定,说不定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呢!” 祝青莲垂头不语,眼角却隐有泪光闪动。 周致远想了想,“就凭一个盗墓贼的话,我们——盗墓贼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等我有空了去墓地看看。” “有空?” 祝青莲抬头看着他,“你现在还有什么公事在身吗?” 赤果果的打脸。 周致远腾的站起来,“我明日便去看看。” 周凤翎赶紧往后一缩,转身跑了。 祝青莲看着周致远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勾,桃花眼露出一丝狠戾的光。 这件事既然开始推进,便只能成,不能败。 私塾里,卫望楚正在给赵林珐针灸,芽芽在一旁打下手。 “卫大夫,这都针灸了十几天了,一点效果也没有呢。” 尤恺脸上露出微微的不耐烦。 他本以为,卫望楚开了药,他们便可以离开这村子了,谁知道,竟然要这么长时间的针灸,这不是耽误他的事吗? 卫望楚淡淡一笑,“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便是这个道理。” 芽芽也笑了笑,“是啊,我的眼睛不是看不见,只是睁不开,都针灸了好几个月呢。” 赵林珐微微转头,朝向尤恺,柔声道:“哥,你有事就去忙吧,不用陪我在这里耗着,这村里的人都心善,我一个人也没问题的。” “那怎么行?” 尤恺上前两步,“你别多想,不是我有事要忙,只是我担心你的眼睛,这么都这么多天了,你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赵林珐冲他笑了笑,“哥,别急,卫大夫不是说了,病去如抽丝,慢慢来。” 他想了想,又道:“就这样和你生活在这村里也极好。”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底细,没有人知道他的不堪,就算是以“兄妹”的名义,因为他是瞎的,可以尽情的赖在尤恺身边,肆无忌惮,没人会多想什么。 这样的日子,不是比在京城偷偷摸摸好多了。 尤恺“嗯”了一声,“我知道,你闭闭眼,休息一下吧。” 赵林珐应了一声,转过头,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他喜欢和尤恺两相厮守,可尤恺呢?他有自己的抱负,他想搭上父王这条线,成就一番事业。 甚至,他有点怀疑,尤恺屈意迎合他,真的是因为喜欢他吗? 从私塾出来,芽芽歪头看了一眼郎中。 “为何你看起来这么疲惫?你做什么?” 卫望楚低头看她,“你担心我?” 芽芽耳根微红,却坦然道:“既然都要定亲了,我关心你,不是,不是应该的吗?” 男人轻笑出声。 “嗯,没什么应该不应该,你真心关心我才欢喜。” 芽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那你是怎么了?” 第247章:水晶塔和芽芽 “这是什么?” 芽芽歪头看了一眼卫望楚。 “这是水晶塔,这些紫色的亮晶晶的东西都是紫水晶柱,最中央的这个是晶核。” 芽芽趴在桌子上细细的打量着石洞里的亮晶晶紫水晶。 正中是一个不大的晶核,向四面八方延伸出数十只大大小小的水晶柱。 “这个可以唤起你幼时的记忆?怎么觉得这么扯呢。” 卫望楚笑,“萨满听到你这样说他的宝贝,估计得和你急眼。” 他指着岩洞里的晶柱道:“正常的水晶巢,水晶柱是从岩石的内壁里长出来的,因为岩壁里会有各种晶核的存在。” 芽芽恍然,“哦,若是没有这些晶柱,那这颗晶核就是悬浮在半空中的?” “聪明。” 郎中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这颗晶核很不一般,它本身就是一个能量体,这些晶柱其实是它的触角,它借助这些触角可以吸收日月精华,然后继续伸长它的触角。” 芽芽的大眼水光一转,“然后呢?晶柱越长越长,最后后就把这岩洞撑破吗?” “嗯?” 卫望楚竟然语塞了,他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苦笑摇头,“我认识萨满十几年了,眼看着这晶柱往外延伸了好多,但确实没想过你的这个问题。” 少女一愣,竟然也有郎中不知道的事情? “我能试一下吗?” 男人看着她点头,“自然,你只要想着你想要探寻的记忆点,它便能把他们找出来,只是,它会借机吞噬你的精元,你会疲惫不堪,而且这水晶塔最善蛊惑人心,你小心一些。” 芽芽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抬手伸向水晶塔。 她想知道当初为何她会有重生再来一次的机会。 少女白皙纤细的手才伸入水晶塔,晶核猛地一亮,卫望楚和芽芽的心不由一提。 郎中其实也想知道芽芽能看到什么。 芽芽的心忽然一揪,从心底漫上来一股酸胀感,好似心底的某处开了一处幽泉,泉水汩汩而上,她的心慢慢被酸胀感填满。 一个白衣少女忽然转过头,杏眼梅腮,耳朵微微尖。 她轻笑,“哥,你当真了?不是吧?” 语气里全是轻蔑和不可思议。 对面的人背对她而坐,黑发披散肩头,肩膀很宽,却极其单薄,好似人瘦的几乎只剩下骨头了。 “当真了。” 他的语气有一丝落寞,“怎么可能?你只是为了一个箱子,大可不必如此。” 那白衣少女眼里闪过一丝怨恨,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 “那不能,毕竟咱俩如今也没什么关系了,无功不受禄,既然要拿你箱子,我还是凭自己本事比较好。” 那背影忽然升起万丈冰冷之气,他微微侧头,高耸的鼻梁因为驼峰显得格外的薄情。 “你好歹是我紫微宫出去的,何必这么下作?” 下作? 芽芽心头一痛,一口血沿着嘴角猛地涌出来。 晶核紫光大盛。 “芽芽!” 郎中大急,忙伸手去拉她的手,想把她拉出岩洞,却怎么也拉不动。 水晶塔的晶核却忽然闪烁了几下,转瞬便暗淡了下来。 少女的手顿时被男人一把拽了出来,身子一软,倒在男人的怀里。 男人看着她微白的脸,心里满是后悔。 他一个身强体健的练武之人都受不住水晶塔的蛊惑,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抵得过呢? 卫望楚将少女抱起,搁到旁边的软榻上,捞起她的手腕把脉。 嗯? 本以为她口吐鲜血,毕竟心肺受创,奇怪的是她竟然毫发无损。 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摸向她的耳后,仔细的感受着她的脉搏。 这脉象看起来并不是完全没有受伤,更像是被什么瞬间修复完全了。 甚至连芽芽之前因为大梦而受的损伤也一并修复好了。 少女与其说是晕厥,更像是睡着了,呼吸间,渐渐的脸色变的红润起来。 男人给少女盖上薄被,走到桌前,仔细的看着水晶塔。 水晶柱的颜色好似比之前暗淡不少,原来是紫里透红,如今那股红色已经渐渐的淡了,只剩下幽深的紫色。 男人将手伸进塔里,微弱的光亮升起,慢慢将男人的手包裹。 白衣少女失神的坐在一棵紫藤花下。 一蓝衣少年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了?还是找不到那个凡人的影子?” “我恨不得把阴曹地府都翻过来了,还是找不到他一点点的消息。” 少女有些沮丧,忽然又抬起头,恨恨的道:“他还说要娶我的呢,这个骗子!” 少年低笑,“你是仙,他是凡,就算他娶你,你也是眼睁睁的看着他变老,然后死掉,有什么意思?” “什么,他得了我的陨丹,他怎么可能变老?” 少女忽然脸色一白,“他本事太小,难道被什么妖魔鬼怪盯上了?抢了我的陨丹,然后杀了他?” 少年嗤之以鼻,“你就没想过他是个骗子,就是来骗你陨丹的?” “怎么可能?” 少女嘴上说着不信,脸色却微微泛白。 “你的本事是摸宝箱,怎么你自己身上最大的宝贝就是你那可仙二代的陨丹了,你自己不知道?” 少年一副看白痴从样子,“陨丹和你本命相连,除非你心甘情愿的给,否则任何神仙妖魔都不能炼化。” “我给他的,若他是神仙鬼怪便可直接吞噬了。” 少女神色黯然。 卫望楚额头见汗,猛地睁开眼睛,将手强行拽了出来。 刚刚还微弱的水晶塔已经有了些许的红色。 “吸我的精元,却修补她的体魄?” 郎中苦笑摇头,“怎么水晶塔也看脸的吗?” 虽然说笑,可他却明白,水晶塔看的从来都是血脉。 水晶塔和芽芽如出一脉。 为何? “主子,您怎么了?” 老乔扶着卫望楚下了马车,又招呼着儿子,“赶紧去请萨满大人。” “殿下,您是疯了吗?您一连多日日日使用水晶塔已是要将您掏空了,怎么还敢在一日之内两次使用水晶塔?” 卅齐格将一粒药丸塞到卫望楚口中,语气里满是心疼和责备。 卫望楚摇头,“我一日之内只用了一次,只是,是在水晶塔将自己所有精元贡献给别人以后。” “还有这等事?从来都只有它吸人精元,从未见过它给别人精元!” 卅齐格一脸的不可思议,“水晶塔您可带来了?” 第248章:撮合 周杏、芽芽和周阿娇三个少女跟着割麦子大部队身后捡麦穗。 周杏忽然指着周阿娇手上的戒指道:“这个银戒指怎么这么眼熟?” “你也觉得眼熟?” 周阿娇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戒指,一个已经有些发黑的很旧的寿桃银戒指。 “祝青莲说,这是我娘的陪葬品。” 芽芽看了一眼那银戒指,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些画面。 周杏道:“陪葬品怎么会在你手上?” “她说,我娘的墓被盗了。” 周杏一脸的惊讶,“啥?三婶的墓被盗了?那个小贼这么不开眼,来盗三婶的墓?” 周阿娇笑了笑,“是啊,我也觉得奇怪,盗墓贼不去盗那些达官贵人的,怎么去盗我娘的了?你猜祝青莲怎么说?” 两个少女停下手里的活,站起身,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她说,那盗墓贼本来不是要盗我娘的墓,他要盗的是前朝什么大官的墓。” 芽芽才要摇头,就听周阿娇继续道:“我去查了县志,咱这个穷山沟,从来没出过什么大官,最大的也就是县丞,勉强算个九品?” 芽芽道:“这个戒指绝对没有陪葬,咱们四五岁的时候,周凤翎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过这个,手指头上戴不住,还挂在脚趾头上好几天。” 她说的很笃定,周杏一脸的震惊,“那时候的事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芽芽想来想去觉得应该是那水晶塔的作用,也不好明说,只好道:“当时,周凤翎把这挂在脚丫子上,印象太深刻了,看到这戒指就想起来了。” 周杏转头看着周阿娇,“祝青莲这么骗你,她想干嘛?” 周阿娇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弯唇一笑,“她想撮和我和尤家三少爷。” “就号称是林家大哥的那个断袖?” 周杏的大眼都要竖起来了,那个“妹妹”隐瞒性别和她和阿娇一起睡觉,这笔帐可还没算呢! 如今,竟然真的想娶阿娇当挡箭牌。 她“哎”了一声,“三婶的墓被盗,和你和尤家那断袖有什么关系?” “她说我娘不是病死的,是被人下毒死的。” 周阿娇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点飘,她娘走的时候,她都不是特别记事,其对对娘没什么印象,可是那是她娘,她放在心里默默想了这么多年的亲娘。 若她真的是死于非命,她一定不能袖手旁观。 芽芽心头一动,静静的看向周阿娇。 “怎么可能?三婶性子那么好,在村里也没结什么仇,怎么会有人给她下毒呢?” 周杏一脸的不相信。 “祝青莲说,给我娘下毒的应该不是什么一般人,她用的毒药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这世上只有一个地方有这种毒药。” “哪里?” “乌家煲。” “那是什么地方?” 周杏一头雾水,“而且,我还是不明白,三婶的死和你嫁人有什么关系?” 芽芽解释道:“乌家堡是一个很厉害的江湖组织,以前是先太子的,后来就被灭门了。” 周杏道:“怎么可能?这么厉害的江湖组织怎么会和我们村扯上关系?三婶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就连福山镇都没出过吧?怎么可能。” 周阿娇斜了她一眼,“我也不知道。只是,以前芽芽说过,尤家是什么天子近臣,尤其是和如今的太子殿下走的很近,我嫁到尤家,就可以借他的力量着手调查我娘的死因了。” 打着调查孙小荷死因的幌子,那周阿娇怎么会不同意? 好绝的祝青莲。 “你打算怎么办?” 周阿娇冷笑一声,“我自然是不愿意,可是我爹,哼哼,眼看着已经被祝青莲说服了。” 芽芽侧目看她,“你不想查清你娘的死因?” “想。” 周阿娇坦然的和芽芽对视。 “可我更不想如了祝青莲的愿,更不想给周凤翎这蠢货抬轿子。” “说的好!” 周杏和芽芽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且不说祝青莲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逝者已矣,活的着玩不能为此付出一生的代价。 周阿娇苦笑一声,“芽芽,我想请卫大夫帮我查一查,可以吗?他都能查到尤恺和赵林珐的真实身份和不堪的关系,他一定能查到的是不是?” 芽芽暗叹一声,我就知道真相啊,何须他来查? 周阿娇却当她是为难,“我知道,我那天对卫大夫不敬,他未必会帮我……” 芽芽打断她,“不是,他不会介意的,而且那天只有我们在,他也不知道。” 周阿娇道:“你,你没告诉他?” 芽芽笑:“我告诉他这个干嘛?离间他和我姐妹的关系吗?” 周阿娇不好意思的笑了,“不是,那日确实是我太冲动了,我爹一直想让我嫁给我表哥,我,我着急,才想攀上林家兄妹这条道,呵呵,谁知道我蠢,竟然看不出他们关系的不一般。” 少女挂上一个苦涩的微笑,“那日,卫大夫骂我骂的特别对,我,我就是想攀龙附凤才差点把自己折进去。” 芽芽赶紧摆手,“不是,不是的,我们都只是被他们的甜言蜜语迷了眼而已,卫望楚他也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想你迈进尤设的坑里面。” 周杏赶紧附和,“就是!” “那他为何不给小杏设坑,为何不给周凤翎设坑,偏偏选了我?那还不是因为我露出了攀龙附凤的心,说来说去都怪我。” 周阿娇低下头,摩挲着手里的麦穗。 芽芽道:“不是的,他给你下套,一方面是和祝青莲有协议,另一方面,是你正好是他需要的,性子柔和、乖巧听话,又不贪财贪色,周凤翎这样的才是一门心思想攀龙附凤呢,可尤恺看不上这样肤浅和下作的,小杏呢,那时候她一门心思的和张山大哥纠缠呢,尤恺自然也不会考虑她了。” 这是芽芽分析的。 只是,大梦里的尤恺没想到周阿娇表面柔和,其实性子是最倔的。 做的选择也是烈而绝的。 “是这样吗?” 周阿娇的眼神透着一股子不自信和自我怀疑。 周杏扑哧笑了,“我这样的,就算是娶回家当幅画那也不安全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嫩把他房子点了?” 周杏这个爆竹,的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了。 哈哈哈,三个少女都笑了起来,被太阳晒的红红的小脸一样的明媚与朝气。 第249章:喜欢我? “芽芽,卫大夫给你的那个金疮药,还有吗?你上次给我那个,被我,我一不小心打翻了。” 周杏怯懦的道。 什么一不小心,若不是苏鑫铖胡来,也不至于。 芽芽歪头看着周杏,“你受伤了?” “没有,这不是备着呢吗,我爹和两个哥哥天天在地里割麦子,难免有个磕磕碰碰,我,我先准备着。” 周杏自小率真,从来不会撒谎,一说假话,眼皮就容易抖。 芽芽和周阿娇看她的睫毛就像扇子一样上下抖了几下,不由有些怀疑,一起审视的看着她。 周杏被她们看的发毛,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们干什么?” 周阿娇挑眉,甩着手里的一棵麦穗。 “看你撒谎啊。” 周杏脸颊微微有些涨红,眨着眼睛道:“什么,什么撒谎?我哪里撒谎了?” 周阿娇靠近她的脸,“嗯”了一声,“果然风很大。” “什,什么风大?” 芽芽也笑,“是你的长睫毛啊,呼搭呼搭这么扇风,可不就风很大。” 她眼波流转的眸子戏谑的盯着周杏,“小杏,你还不知道呢,你一说假话就眼皮哆嗦,你摸摸看,你的睫毛抖的不行了。” 周杏还想说什么,周阿娇打断了她的话。 “别装了,你那铖表哥伤了手又不是什么秘密,装什么装啊?” 周杏一下子垮下来,长长的嘘了一口气。 “你们抖知道了?” 芽芽失笑,从兜里掏出一瓶药递了过去,“废话,他包扎着手,谁看不见啊?” “唉,他手伤的挺深的,我,我没给他弄好,估计要留疤了。” 周杏多少有些自责。 周阿娇道:“这怎么能怪你,他自己怎么不去看大夫,倒叫你这个小丫头处理伤口?” “我,我不是赶上了吗?而且,他不想让我表姨知道他的情况,怕我表姨担心。” 芽芽道:“不想让表姨知道也可以娶看大夫啊。” 周杏一时语塞。 芽芽和周阿娇戏谑的看着她笑。 “哎,你们两个什么意思?” 周杏几乎要跳起来。 芽芽叹了一口气,“怕你者铖表哥对你不安好心啊!” “什么不安好心,他,他就是当我是妹妹,没那么方面想的。” 周杏一脸的不屑,“一年也见不了几回,说什么好心不好心啊,你想多了。” 周阿娇道:“不能说不安好心。” 周杏脸上那副你说的对的表情还没落下,就听她继续道:“我倒是觉得铖表哥对小杏挺上心的。” “什么?没有,没有。他一直觉得我和锦瑟小表妹长的像,所以对我多看了两眼罢了,没有上心,肯定没有。” “怎么没有,你看不出他看你和看我们不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 周杏还想反驳,就听到有人叫他。 “小杏!” 说曹操曹操到。 苏鑫铖立刻出现在地头上,拎着一篮子水碗和大半桶水。 “哎。”周杏答应着,忽然想到他手受伤了,立刻迎了上去。 “你怎么送水来了,你手还美好呢,这一下拎东西要裂开了。” 苏鑫铖躲开了她伸过来的手,柔柔的笑着,“没关系,这么一点重量,不会裂的。你渴不渴?这是我自己煮的冰糖绿豆汤,解暑,喝一点吧。” 少年的白皙的脸颊被日头一照,有些微微的翻红,映衬着一双水样的眸子,看人的时候好似很专一,给你一个错觉,他眼里只看到了你。 周杏瞬间心头一跳,想起芽芽和周阿娇说的什么他喜欢自己的说法,不是吧?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苏鑫铖被周杏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更红,一双眸子好似放光一样回看向少女。 白光一闪,一道闪电劈向周杏。 她一个激灵,回了神。 “那个,不,不用了,我们几个要回去了,你,你给我爹他们送过去吧。” 周杏猛地回头,扭头就跑。 “走了,走了,别捡了了,等下午不热了再来捡。” 周杏一手一个拉住两个少女的胳膊,拖着着他们风一样的往回走。 苏鑫铖看着她急急离开的背影,一脸的失落。 周阿娇自小便不爱动弹,这被周杏拽着跑,没一会儿便气喘吁吁了,她强拉着周杏停了下来,一脸不满的瞪着没事人一样的周杏。 “怎么了?见鬼了?” 周杏心有余惊的回头望了望,只看到金黄的麦田,看不到任何人影。 “我去,铖表哥不是真的喜欢我吧?” “你才知道?” 芽芽也气喘吁吁,一边呼着气,一边笑。 对张山的时候,周杏开窍可快呢,没几次俩人就确定关系了,怎么到了苏鑫铖这里,就这么后知后觉了? “不可能啊?他自小锦衣玉食的,见的姑娘也都是有钱人家的闺女,生的好,家教好,就算锦瑟小表妹一直帮他赶人,他也是很受那些有钱小姐的欢迎的,怎么会看上我?” 周杏一脸的不敢置信,眸子里只有惊吓,没有惊喜。 芽芽敏感的捕捉到一丝信息,“锦瑟一直帮他赶人?什么意思?” 周杏笑,“表姨家一共又四个儿子,铖表哥排行老二,虽然是前面那位夫人生的,可他不是性子比较好嘛,对小锦瑟自小便很是照顾,所以锦瑟小时候就说她长大要嫁给她二哥,也就是铖表哥。” 芽芽心头一动,“那时候锦瑟多大?” 周杏想了想,“七八岁?八九岁?差不多吧。” 周阿娇道:“八九岁岁还小?这不没几年嘛?现在锦瑟也没多大吧,十二岁有吗?” “十二岁出头吧,听说刚过了生日,表姨前几天还说起家里几个男孩子都花了大价钱给锦瑟小表妹准备生日礼物。” 周杏浑不在意的道,“表姨家里就锦瑟一个丫头,却有四个儿子,那闺女就是宝贝金疙瘩呀,自然霸道一点。” 芽芽眼里珠光一转,“她是怎么替铖表哥赶人的??” “前几年了都是,无非就是往人家马车上、食盒里扔蜥蜴、豆虫之类的,吓的那些靠近铖表哥的小姐们惊声尖叫,她就哈哈大笑,小孩子把戏,为此没少挨我表姨父的揍。” 周杏想起那些富贵小姐惊慌失措的表情,笑的不行,“不过,那些小姐们胆子也太小了,老鼠也怕,臭虫也怕,还不如锦瑟一个小孩子。” “小杏表姐!” 一声娇憨的声音响了起来。 周杏一愣,不会吧,真是说谁谁到? 眨眼一个肉圆子一般的身形从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滚”了出来。 第249章:肉圆子锦瑟 “小杏表姐,你干什么去了?我都等你半天了?” 肉圆子一样的少女走近了,芽芽她们才发现,这“肉圆子”生的好生高大,而且说她肉,是因为她前胸实在宏伟,可她的腰又挺纤细的,说是肉圆子着实冤枉她了,说是糖葫芦可能为贴切。 “锦瑟,你自己来的?” 周杏脸上的笑意慢慢凝结,看苏锦瑟整那些富家小姐很热闹,可她不敢想万一锦瑟知道苏鑫铖喜欢她,那她的下场是什么? 作为春山村的熊孩子霸王,她自然也是不怕事的,只是这要是闹开了,那苏鑫铖喜欢她这事不是就搂不住了? 张山不就知道了? “不是,是我大哥送我过来的,大哥久等你不回来,他就先走了,我大嫂怀孕了,他得回去照看。” 苏锦瑟满月一般白嫩嫩的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意,她忽然转头看向一边看她看呆了了两位少女身上。 “芽芽表姐,阿娇表姐,你们总看我做什么?” 与她雄伟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脸上的神情格外的天真,只是上挑的眼尾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狠戾。 周阿娇看她生的甜美可人,便笑道:“锦瑟表妹,不过一年多不见,你怎么长高了这么多,身材好,样子好,已经是个大美人了。” 苏锦瑟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阿娇表姐说的什么话,说的锦瑟都不好意思了。” 长长睫毛的遮掩下,一丝不满滑过眸子。 “咱快回家吧,日头越来越烈了。” 周杏有点头疼,若没有铖表哥这一出,苏锦瑟来她还挺高兴,毕竟俩祸害凑一块去了,上山下河无“恶”不作。 可铖表哥若是真的喜欢她,那这阎王还是不来的好。 就一两年前,这货可是完全不能接受苏鑫铖身边有女人,丫鬟太漂亮了都不行。 芽芽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这纱衣已经裹不住的雄伟,心头恍然有一丝明了。 她和周阿娇手拉手走在前面。 周杏侧头看着苏锦瑟,“走吧,锦瑟小表妹,回家吃西瓜去吧?” 苏锦瑟神秘兮兮的笑了笑,“好啊,走。” 周杏才觉得这笑有点眼熟,便听见前面芽芽和周阿娇一声惊呼,开始手忙脚乱的拂着头发和脖子。 两只手指长的千足虫从二人的头上跌落下来。 苏锦瑟一脸得逞的笑意。 周杏忙上前帮着两位姐妹仔细的检查了,确保没有别的虫子了,才转头怒视着肉圆子。 “你干什么?” 苏锦瑟冷笑一声,“我干什么?哼,一见面就盯着我的胸脯看起来没完,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个是男扮女装的两个登徒子呢!” “谁看你……,谁还没有了?” 周杏一时气结,就因为人家看了你两眼胸部就给人往头上扔千足虫? “有?你们有吗?在哪里呢?” 苏锦瑟挨个看了过去,“和男人一样平,哪里有胸了?” 和她这傲人的雄伟相比,她们三个的确是显得不够看,可也不至于和男人一样吧? 周杏气的指着她胸脯道:“那也比、比你好,你,你比那些生了孩子妇人还大上几分,根本不像个少女,像,像妇人!” 话音才落,苏锦瑟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芽芽眼疾手快,回身,一把接住了她的小胖手。 “一言不合就打人?” 少女黑黝黝的眸子盯着她,“锦瑟姑娘好教养!” 被这双光华四溢的瞳仁锁定,苏锦瑟一时有些呆愣,那黑不见底的眸子里好似升起了一阵漩涡,似乎腰将她整个人吸进去。 “看你挺为你这胸脯骄傲的,是不是?既然这样,自然也不是为了我们看你胸脯就扔虫子了?” 苏锦瑟呆呆的看着她的眸子,几乎是下意识的道:“自从我二哥来了这里,你们天天在他面前晃荡,安的什么心?尤其是你,周芽芽,你别妄想了,我二哥是不会娶你的!” 说到最后,苏锦瑟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 周阿娇脸色微白,冷哼道:“那你可真是想多了,我芽芽早就和卫大夫情投意合了,对你那什么二哥没有兴趣。” “你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要不是为了这事,谁稀罕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苏锦瑟眼睛一直盯着芽芽,时而挣扎,时而狠戾,好似不能自已。 “你们,你们谁都不要想嫁给我二哥,你们这些脏兮兮的村女,谁都配不上我二哥!” “谁稀罕!” 周杏忽然弯腰捡起了地上的千足虫,本就是死的,被芽芽和周阿娇拂下来,更是缺胳膊少腿的。 她拉开锦瑟的衣襟,把两条死虫子塞了进去。 芽芽忽然眨了眨眼睛,苏锦瑟大声的尖叫起来。 一边“啊啊啊”,一边伸手进衣襟里,在两团雄伟之间掏来掏去。 周杏恨恨的“呸”了一声,“春山村是我的地盘,可由不得你撒泼!” 一手一个拉着两个姐妹,“走!” “芽芽,今晚我要跟你睡。” 周杏哼啊哼,不想回家了,懒得见苏鑫铖,更懒得见苏锦瑟。 芽芽道:“那金疮药你不给铖表哥了?” 周杏才要说话,忽然看到卫望楚站在巷子口。 “哎,你的卫大夫来了。” 芽芽一回头,对上男人带着笑意的眸子,耳根顿时有些微热。 “你们……” “放心吧,我们去阿娇家,不会让二婶知道的。”周杏体贴的道。 芽芽伸手从周杏兜里掏出那瓶药,“那让他给铖表哥送药吧。” “来。” 卫望楚自然的拉起少女的手,往巷子的另一端走去,那里果然停着一辆青布马车。 车厢里放了冰,一进门就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扑面而来。 芽芽惬意的嘘了一声,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 “头发怎么乱了?” 男人用大手不太熟练的捋着少女的头发。 芽芽把刚刚的事和他简单说了说。 “她向你扔千足虫?” 芽芽点头,笑道:“不过,我还回来了,小杏最后把两条虫子都塞进她的衣服里了。” “怎么出门不带小米?” “我下地干活,小米何必跟着我暴晒。” “我不是叫人来替周二叔收麦子了,怎么还要下地?” “是我大伯家的,我爹帮着干了,我也没干什么,就是在后面捡捡麦穗。” 男人还要说什么,芽芽赶紧打断他。 “怎么这时候来找我?我要回去陪我娘呢。” “不是有张婶陪她?你不是整天和周杏、周阿娇到处瞎跑?” 芽芽吐了吐舌头,现在家里有了张婶,屋里屋外的活路一把抓,她娘可闲了,安心养胎。 “带你去看戏。” “看戏?什么戏?” “去了就知道了。” 第250章:糖葫芦娇娇 卫望楚的新房比之前又多了些人气,空荡荡的房间基本上已经被填满了,都是榉木雕花设计,原木色既沉稳,又不失明快。 “唔,好凉快。” 芽芽一进门便感受到一股子凉爽之意,和着瓜果的香甜,格外的好闻。 她熟悉的走到窗下,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自顾自的捏了一颗葡萄吃着,道:“你屋里加了冰?从庄子里运冰过来,不是太招摇了嘛?” 郎中笑。“平日里我不用冰,你比叫怕热,便偶尔用一次。” 若是芽芽日后住在这里,天天运冰他也不嫌招摇。 芽芽心头一甜,“安柏呢?” 卫望楚指了指后面的房子,“今日望溪和望江在,安柏和他们一起看书呢。” 芽芽“嗯”了一声,才要说什么,就听到大门外有很响的拍门声传来。 她微微抬头询问的看着郎中,“戏来了?” 卫望楚轻笑出声,“嗯”一声,“在这里看,别出去。” 如今的芽芽身量长开了些,饱满了不少,尤其如今她已经不再眯眼,一双杏仁眸里华光潋滟,魅色撩人,这样的尤物,他可不想让人随意看了去,尤其还是那些满脑子脏污的下作之人。 芽芽乖巧点点头,“我就看戏。” 郎中满意的笑了笑,迎了出去。 大门打开,几个妇人扶着一形容枯槁的男子走了进来。 “噗!” 芽芽一口西瓜喷了出来,郎中耳朵微动,嘴角不由翘了起来。 我的天哪,右侧架着男子的妇人也太太太太丰满了些吧。 刚刚见苏锦瑟,已经觉得她长的就像个糖葫芦了,胸前极为雄伟,可若和这妇人一比,立刻就不够看了。 山楂糖葫芦和苹果糖葫芦的差别。 关键她们都是生的肥而不腻,一张脸充其量只能叫丰润,身材更是凹凸有致,不但不难看,反而很有韵味。 当然,眼前这妇人韵味更浓。 “彭少爷,好久不见。” 卫望楚轻声开口。 芽芽一愣,仔细的看向那几乎瘦脱了相的男子。 大夏天的,他穿了很厚重的直缀,看那厚度好似在里面加了加棉。 眉眼间还是彭强西那模样,只是因为暴瘦,人很是疲惫虚弱,那双眼睛再也不是以前那种令人生怖的鹰眼,双眸本就没什么光芒,眼皮又无力的耷拉下来,好似一将死的老者。 竟然是彭强西。 “卫大夫,您可回来了!” 彭强西看到卫望楚有些激动,脸上显现出一丝异样的红晕。 卫望楚将人带到廊下,“坐。” 彭强西瑟缩了一下,鹌鹑一样缩着肩膀坐了下来。 “卫大夫,您家里是用了冰?” 那苹果糖葫芦柔声道,她声音绵软,透着一股子娇柔的媚态。 芽芽不由有些吃味,不知道卫望楚看着这样壮观的身材会是什么反应?可惜男人背对着她,她看不见他的脸色。 “内子怕热,的确用了些冰。” “那,我们能换一个房间诊病嘛?我们家少爷畏寒。” 苹果糖葫芦一副理所当然。 卫望楚没有言语,微微往后撤了撤身子,淡淡的看着彭强西。 形容枯槁的男人立刻摆摆手,“太阳这么大,在这里挺好的。” 他忽然露出一丝笑意,“不知卫大夫竟然已经成亲了,怎么也不告诉彭某一声?改天彭某定补一份贺礼给您送过来。” “婚礼还未举行,贺礼便不必了。” 卫望楚嘴角带笑,心情愉悦。 “彭少爷这是怎么了?看着清减了不少。” “你们先下去。” 彭强西摆摆手,谴了众人下去,只留了苹果糖葫芦一人伺候。 “说起来有点难以启齿,我,我打娘胎里便带出来的病,您是知道的,阳气不足,后来得您调理,起色了不少,虽然行房还是要借助催情的熏香,可到底是个男人了。” 彭强西脸色微微的现出些许潮红。 “后来,认识了娇娇,她给了我一个方子,开始的时候特别好用,我也总觉得特别有劲儿,浑身是力气,后来,后来,就越来越力不从心。” 那肥妇原来叫娇娇,竟和周阿娇重名。 娇娇立刻神色怆然的道:“那方子是我家那短命的在用的方子——不,不是这个意思,我那长命百岁的公公也用的是这方子,人都五十多了,还能娶小丫鬟,一夜数次的。” 彭强西拍了拍她的手,“别急,不是怪你,跟大夫不能有所隐瞒。” 芽芽不由瞪大了眼珠子,一向阴翳的彭强西竟然这么柔和的去安慰一个妇人? 卫望楚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彭强西又道:“这段日子看了不少大夫,吃了不少药,不但治不好阳气不足,甚至,甚至,这世上再没有药物能让我,我起兴。” 这意思是不举了。 卫望楚道:“伸手。” 彭强西立刻抬手过去,恭敬的放在桌子上的脉枕上。 “这一个月了,我茶不思饭不想,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人也挡不住的消瘦下去。” 肥妇娇娇忽然眼眶红了,用她的胖手摸着眼泪,道:“我说少爷这么瘦下去不是办法,就强迫他吃东西,可谁知道,不强迫还能勉强吃几口,一强迫了,吃什么吐什么,根本就一口都吃不下了。” 彭强西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肥硕的臀部,安慰道:“别哭,卫大夫是我朝有名的神医,没有什么病是他治不好的,他既然在了,就不怕了。” 肥妇娇娇抽搭着点点头。 卫望楚细细了把了脉,神色平静。 “怎么样,卫大夫?”娇娇脸上满是关怀。 芽芽忍不住“切”了一声,人渣彭强西竟然也有人关心? 没天理。 “你的方子何在?” 娇娇立刻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在,在的,您看。” 卫望楚接过来,轻轻打开,是一张已经被摩挲的起了毛边的旧宣纸,上面的字体不好看,但能认出写的是什么。 “这方子有问题嘛?” 彭强西轻声开口问道,浑浊无力的眼眸里透着一股期待和担忧。 郎中笑了笑,“方子是没问题的,强身健体,壮阳通络,只是,在服用这方子之前你身子已经被掏空了,就好比已经干死的精元,浇再多的水也无济于事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虽然有女人,但也远不到纵欲过度的程度——” 彭强西的话戛然而止,若有所思的转头看向娇娇。 他唯一的几次纵欲过度,都是在郑家和娇娇。 第251章:引战 “嗯?” 肥妇娇娇不解的看着彭强西。 “唯一的几次纵欲过度,都是和娇娇。” 彭强西的话音才落,娇娇的脸色顿时一白,“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形容枯槁的男人抬起干枯的手,摸了摸肥妇娇艳的脸蛋。 “别怕,不是怀疑你,你是好的,我自然是知道的,有我在,我爹不敢把你怎样。” 娇娇感动的看着他,眼角的泪嘀哩咕噜的滚落了下来。 她抽泣了一声,道:“少爷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好似在郑家的那几晚,您的举止有些奇怪。” 她微微垂了头,脸颊挂上一抹红意,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离开郑家以后,少爷虽然起兴也快,可也是要一段时间挑逗才……可在郑家那几晚,少爷就好像,好像没见过女人面的毛头小子一样,恨不得一挨着妾身,就立刻,立刻要那个……” 她越说声音越低,脸颊越红,娇艳的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花。 芽芽不由看向卫望楚,可惜只看到他的后脑勺,根本看不到他的目光是什么样的。 这样娇艳的美人,肯定会多看几眼吧。 彭强西忽然想起来什么,脸上现出丝丝激动的神情。 “那时候,我去找郑老太太说话,就只听见你在院子里说了几句话,身体就立刻有了反应。” 娇娇低下头,“是,是郑老太太叫我在她院子里说话的,那几句话都是她教的……可我,我不知道当时你在她屋里,我不知道她为何叫我说那些?我真的不知道。” 说着,她眼里的泪又不要钱一样的涌出来。 ”那个贱妇!“ 彭强西咬牙切齿的说,转脸又抓住娇娇的手,轻轻摇了摇,“知道你是无辜的,不要担心。” 说着,他转头看着卫望楚,“卫大夫,您可能看出我的身子是如何被掏空的?” 卫望楚道:“应是用了效果极强的***,从性状上看,应该是熏药之类的。” “熏药?” 彭强西仔细的想了想,“不曾,尤其那日和郑老太太说话,屋里没有燃香。” “也未必非要燃香,也可能是涂抹在什么东西上。” 他挑眉看着彭强西,“你想一想,单凡你特别容易动情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东西是一直在你视线里的?比如鲜花,比如烛台。” 引导性的问话。 芽芽微微讶异,卫望楚是知道什么? “啊!墨兰!” 彭强西忽然大声道:“刚到郑家的几天,还不曾如此容易动情,有一日娇娇送了盆墨兰到我房里,然后便……” 他侧头看着脸色煞白的娇娇,“我和郑老太太说话的那日,也有一盆墨兰,就放在我旁边的窗台上,我听到你的声音,想从窗户里看你,结果没看到你,只看到一盆墨兰,我记得很清楚。” 娇娇怯懦的道:“墨,墨兰是我,我从夫家带来的,尽数给了郑老太太的,后来,她,她又给了我一盆,叫我,我给你送过去。” “贱人!” 彭强西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只是他如今力气都已经被掏光,并没有溅起什么水花,连声响也是轻轻的。 卫望楚挑眉,“那便简单了,能放在墨兰花蕊上使用的熏药不外乎那几种。” 彭强西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我,我还能治好?” 娇娇也一脸的期待。 卫望楚摇头,“命能保住,只是阳气却是回不来了。” “什么意思?” “以后在不能行房了。” 娇娇忽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卫大夫,求求您,求求您救救少爷,他,他还没成亲,他还没有儿子呢呀!” 卫望楚摇摇头,“事已至此,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我能保住他的性命已是从阎王手里抢人了。” 彭强西的脸色终于彻底灰白了下去。 “求求您了,卫大夫,求求您了!” 娇娇匍匐在地上痛哭出声。 卫望楚不再言语,只取了纸币,写了两副药方。 “这方子是为驱毒的,五碗水煎至一碗,每日三次,服用半月再来复诊。” “这方子是用来调理肠胃的,三碗水煎至一万,每日两次,服用十天即可。” “卫大夫,求求您了,呜呜呜。” 伴着肥妇娇娇悲怆的哭声越行越远,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 卫望楚推门走了进来,对上芽芽的眸子里尽是笑意。 “有什么想问的?” 芽芽道:“你做的?” “哪方面?” “下药。” 男人摇头,“郑老夫人做的,彭强西强行收了她酒坊,她气不过,便下了黑手。” 芽芽吐出嘴里的葡萄籽,“那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你刚刚的问话,明显是引着彭强西望郑老夫人那里想。” 男人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那个娇娇是风六的人。” 风六?那个俊美不亚于肖武的青楼老大? “娇娇是妓女?她演技倒是好的很。” 男人摇头,“更准确的说是死士。风六的娘便是先承德太子的死士,娇娇是她训练出来的人。” “死士?” 芽芽活了两世,从来没见过活的死士,这一见到,怎么和书上写的不大一样呢。 也太妖娆了些吧? 也太没有杀气些了吧? 你看,在肖家蛰伏十几年的董嬷嬷也是死士出身,她就看起来凛冽多了,没有一丝的妩媚的作态。 “她也是死士,那和董嬷嬷他们也太不一样了。” 卫望楚笑,“董嬷嬷是程素英训练了送往战场的,她们学的更多的是暗杀。风六娘是先太子的死士,是训练出来送过各个权贵府上伺候男人、蛊惑人心的,怎么能一样?她们身上若是有杀伐之气,男人们怎么会喜欢?” 芽芽心里不大痛快,哦,男人喜欢就是这样矫揉造作的女人? 那些把戏,她可学不会。 “不过,我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卫望楚拉住芽芽的手,轻轻的摩挲着,“我只喜欢你。” 芽芽抽出手来,“切”了一声,“谁信?你不是那些男人怎么对那些男人的心思猜的这么准确?” “风六娘专门有个团队就是钻研权贵们喜好的,这些是从大数据里推断出来的,有数据统计支持的。” 男人似乎很满意芽芽的反应。 他的少女越来越在意他了,不是嘛? “你想让彭强西对对付郑家?” “你不同意?” “那倒没有,反正最后灾难来了,郑家也跑不了。” “彭家也不能跑。” 第252章:不合礼法 “二哥哥,我们回家吧?” 苏锦瑟垮着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苏鑫铖。 少年郎转头宠溺的看着她的小肉脸,“怎么了,才来就要走?” 苏锦瑟的肉手一把拉过他的伤手,“二哥哥,你看看你,来了这里没几天就受了这么重的伤,我,我……” 小姑娘圆悠悠的眼睛里猛地起了一层雾气,她想说什么又生生憋了回去。 “我心疼你,二哥哥。” 苏鑫铖抽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笑着道:“不过是划了一道小伤口,无碍的。” “小伤口为何不能打开给我看?” “小杏刚把伤口包好了,再打开不是让伤口再裂开一次?没什么好看的。” 苏鑫铖看看包裹整齐的白色软布,嘴角微勾,眸子里都是笑意。 “平时,都是小杏姐姐给你换药的吗?” “也不是什么大伤,是麻烦她了几次。” 苏锦瑟看着他,大眼睛眯了眯,黑色的瞳仁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既然我来了,以后你的伤口就由我来负责包扎了,不用麻烦小杏姐姐了吧,好不好?” “都已经快好了,也不用每天换药了。” 苏鑫铖揉揉她的头顶,“妹妹的心意,哥哥心领了。” “啊!” 苏锦瑟忽然一声惊叫,猛地跳到哥哥身上,搂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一阵香气猛地袭来,苏鑫铖下意识的搂住她的肩膀,轻声问,“怎么了?” “有,有,有虫!” 小姑娘的声音透着微微的颤抖,她收紧了抱他脖子的肉胳膊,将雄伟的胸脯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苏鑫铖不着痕迹的往后撤了撤身子,四下看了看,终于在桌子腿上发现了一跳蠕动的青虫,不由轻笑出声。 “屋里怎么会有菜青虫?锦瑟,你什么时候连青虫也怕了?” 他拍了拍少女圆润润的肩膀,“来,下来,我把它扔出去。” 苏锦瑟挺着壮观的胸脯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头拱进他的脖颈处,又蹭又拱,带着哭腔道:“不,不要,我害怕。” 少年郎的身子不由一僵,脸色微微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下来。” “不,我不要。” “锦瑟,你大了,不能再和二哥,这样成何体统?” 苏鑫铖的脸色彻底拉了下来,一片严肃认真。 “你是我哥,我小时候还和你睡一张床呢,现在怎么抱抱也不行了?” 苏锦瑟搂的越发紧了,胸脯更是挺的厉害,紧紧压在他身上。 苏鑫铖面色微恼,又急又羞的道:“你,你大了,锦瑟,这样不合礼法。” 苏锦瑟忽然发了狠,张嘴狠狠的咬在他的肩膀上。 苏鑫铖皱眉,似乎在忍痛,眸子里又有些忽然的放松。 他瞥了一眼窗外,道:“母亲来了。” 苏锦瑟噌的一下从他身上跳了下来,理了理衣裳,端庄的回头看去。 半晌,没有任何动静。 她微微侧过头,“你,你骗我?” 苏鑫铖已经站了起来,捏起那只菜青虫往门口走去。 “二哥哥,你,你怎么能骗我?” 苏鑫铖打开门,将那虫子往院子里一扔。 “锦瑟,你我都大了,日后你少来我房间。” “你,你不让我来你房间了?” 苏锦瑟眼里的泪骨碌碌的滚了下来。 “你,你们都欺负我!小杏往我怀里塞蜈蚣,你,你,你都不让我来你房间了,难道我要去和小杏睡吗?她再往我被窝里塞蜈蚣怎么办?” 听到塞蜈蚣,苏鑫铖脸色一动,转瞬又松懈下来。 他说:“蜈蚣是谁拿来的?” 锦瑟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强撑着道:“我怎么知道?” 苏鑫铖了然的道:“是你自己拿来的,对不对?小杏自小没有往别人身上放虫子的喜好,是你先出手对付她,却反过来让她制服了,对不对?” “就算是我先动手的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对她动手的,她替她们出头就是和我过不去。” 苏锦瑟擦了擦眼泪,发狠道:“什么叫被她制服了?我才没服呢,咱且走着瞧。” 苏鑫铖无奈的扶额,“你之前对付的是谁?” “是周芽芽和周阿娇啊,自从你来这里,她们天天上门在你跟前晃荡,打的什么主意谁看不出来?这一个个的农家女,心比天高呢,都想往富贵门里挤,呸!” 苏鑫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知道周芽芽已经和卫大夫定亲了?你知道父亲一直想搭上卫大夫,却苦于没有门路?你怎么能对她下手呢!” “她定亲了?” 苏锦瑟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笑容,“那我就放心了,她们周家几个姐妹,她长的最是狐媚,还好定亲了,要不然……呵呵,定亲了好,那我以后就可以多和她玩了。” “锦瑟,你——” 苏鑫铖无奈、痛苦又纠结的看着妹妹,余光里瞥见于燕儿从院子里走过,顿时住了嘴。 于燕儿狐疑的看了一眼苏家兄妹,转头出去了,直奔芽芽家。 张婶说,他们几个小姐妹都去阿娇家去了,于燕儿又直奔阿娇家。 “小杏,锦瑟小表妹才来你就不露面,不好吧?” 周杏仔细的看了看大嫂的脾气,看来她往苏锦瑟怀里扔千足虫的事,大家还不知道。 她松了一口气,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住到芽芽家,才正好给锦瑟腾地方睡啊。” 家里一共闲置着两间厢房,分别给了表姨和苏鑫铖,锦瑟肯定也不愿意和亲娘住一张床的,小杏给她倒地方倒是合适。 于燕儿道:“那你至少晚上回家吃饭,吃了饭让你哥再送你过去。” 周杏不情愿的点点头,“好吧,我回去吃饭就行了,别叫芽芽和阿娇过去受罪了。” 于燕儿扑哧笑了,“吃个饭而已,受什么罪?” 周杏长吁短叹了一番,转头看着周阿娇道:“你今晚干脆去芽芽那等我吧,张婶子做饭可好吃了,你有福了。” 周阿娇笑了,“张婶子一时半会又不走,你什么时候去她不是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哎,还是芽芽有福啊,卫大夫可真厉害。” 周杏羡慕又幽怨的声音落在正要进门的张山耳朵里,他顿时神色微暗。 “张山,来了怎么不进来?” 周致远从外面回来,正和张山碰个正着。 “周三叔,我来替姜夔传个话,他好像找阿娇姑娘有事。” 周致远心道,那小子对他阿娇的心思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阿娇既然腰和尤家议亲,自然不能再和姜夔有来往了。 “什么事,和我这个爹说也一样,毕竟阿娇大了,一个人进出你家不方便,要不我去一趟?” 张山摆手,“那应该也不必麻烦三叔跑一趟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先走了。” 一眨眼,人就跑远了。 周杏追了出来,“三叔,谁来过了吗?” “没有啊。” 第253章:有铺子了 六月底的这日,上午还风和日丽,下午便下起了瓢泼大雨,烦闷的天气终于透出丝丝凉意。 芽芽和周阿娇窝在廊下,吃着葡萄看着雨聊着天。 “都立秋好多天了,就今天才终于感受到一丝秋天的味道。” 周阿娇的样子显得有点惆怅。 芽芽戏谑的看了她一眼,“姜夔大哥走了有三四天了吧?” “他在的时候吧,要每天去给他做饭,就觉得他特别烦,他这一走吧,我忽然闲下来了,倒是有点无聊了。” 周阿娇看着外头狂风大作的样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他那残缺的胳膊腿能不能受的住?” “他在我们村养了两个月了吧?应该没事吧。” 芽芽抿嘴偷笑,故意叹了一口气,道:“也说不好,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他又伤的那么厉害,每天只吃一种东西,也没补补,恢复的肯定慢,他去的可是战场,残胳膊残腿的,怎么和人家打仗啊?肯定只能被动的挨打,啧啧啧,可怜了。” 周阿娇没看她,听到她的话脸色渐渐变得有点发白。 那呆子,既然在战场上勉强捡了一条命回来,为何还要回去呢? 芽芽捂嘴笑了起了,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拍到桌子上。 “给!” “什么东西?” “鸿雁传书呀。” 芽芽一脸的戏谑,摇摇头,“不对,是巨隼传书,是我那只白头大隼带回来的。” 周阿娇一愣,眼里闪过一丝喜悦。 她矜持的缓缓打开信纸,柔软的宣纸,规整的小字,跟姜夔那方脸大汉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 见字如面。 我已到达滇西,归于旧时军,一切均安,勿念。 离别匆忙,未能见君一面,甚感惋惜,待我军凯旋,定锦带红花,登门还钱。 姜夔亲笔。 “扑哧!” 周阿娇一改刚刚的愁怨,笑出声来。 “算他有良心,还记得欠我和小杏六十两银子。” 说着,眼眶微微发酸,鼻头也透出些些粉红。 芽芽歪头看着她,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放心吧,有卫望楚的,病人护着他呢,他不会有事的。” 周阿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涌了出来。 她摇头道:“何必麻烦别人,他本就是奎家军的小卒子,好不容易从吃人不眨眼的战场上逃了性命出来,不思悔改,偏偏还要再往战场跑,就,就算战死了,也是他的选择,何必连累了别人的性命?” 说着,她猛地趴在桌子上,哭出声来。 芽芽一下没一下的摸着她的后脑勺。 直到周阿娇渐渐止住了哭声,她才轻声道:“他叫我给你传一句话,若他回来,若你还没寻到富贵良人,他娶你,一夫一妻的那种。” 周阿娇的肩膀顿时僵住了。 她给他做了六十三天饭,前前后后聊起娶妻纳妾不下十次,次次他都是一副大户人家定然是三妻四妾的狗屁观点。 周阿娇本来对他的那点好感,都被他一点一点败光了,她都放弃了,他又忽然这么说? 真是人渣! 她抬起头,摸了摸眼泪,冷哼了一声,“这世上,二叔就只有一个,他说的这话也就是骗骗人罢了,你不必当真。” 芽芽认真的看着她,“可我觉得他是认真的,他当时都哭了。” 少女叹了一口气,“他长好的腿骨重新打断了另接,他都没掉一滴眼泪,可那天我看到他偷偷哭了。” 周阿娇歪头看着窗外的雨帘,“我不嫌他穷的连个家也没有,想嫁的时候,他不想娶,现在他说等他活着回来,他想娶了,可我不想嫁了。” 芽芽不解的看着她。 “既然一早便打定再上战场的主意,又何必做出这样的做派和誓言,不过是自己感动自己罢了。” 周阿娇将胳膊伸到廊外,雨帘顿时将她的手打湿了。 “他求的也许是为了他义父奎将军复仇,也许是为了富贵险中求,可无论哪一种,都把我放在了最后一位,我不系要。” 芽芽心头大动,佩服又怜悯的看着周阿娇。 “你活得太明白了,阿娇。” 活的太明白,未必是好事。 周阿娇收回手,转头看着她,“明白点不好吗?总比稀里糊涂的被人随意抛弃,自己还心心念念的等着他好吧?” 芽芽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是太明白了,怎么幸福啊?” 周阿娇低低一笑,“幸福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芽芽。” 她仰天叹了一口气,“不管嫁给谁,都要努力过的幸福,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不管他是不是三妻四妾,他一心对你,你便一心对他,他对你三心二意,你又何苦一心挂在他身上?” 芽芽顿时有些呆愣。 周阿娇才是重生的那个吧。 她活了两世,竟然还没有周阿娇看的透彻。 “可是,你都嫁给他了,他三心二意,你能怎么办呢?总不能因为这就和离吧?” “为什么不能?” 周阿娇笑嘻嘻的掏出一张纸,“只要你有钱,能养活自己,为什么不能和离?而且,也不是非要和离啊,凑合着过,自己也要让自己过好啊。” “你,你说的太对了,厉害。” 芽芽看着那张纸,“这是什么?” 周阿娇压低了声音道:“房契。” 芽芽瞪大了眼睛,“你哪弄的?镇上的房子不便宜呢?” “我买的。” 周阿娇神秘细细的道:“之前给姜夔做饭,他结了一部分账,给了我点银子,然后我不是快及笄了,祝青莲出了大血,给了我一只翡翠簪子,要我及笄那天带,我给偷偷卖了,没想到卖了好多钱,然后就买了这么个铺子。” 芽芽这下彻底的佩服周阿娇起来,她给的那簪子里面有猫腻啊,大梦里害的周阿娇被马蜂狂追,然后掉了河里——大夏天的,衣裳单薄,她几乎就是半裸在人前,不对,只在尤恺跟前。尤恺自然救了她,还把衣裳给她穿,然后半裸的尤恺和衣衫不整的周阿娇就被村里人抓了个正着。 最后,周阿娇羞耻的嫁给了尤恺,远走边城。 这一世,她直接把那簪子给卖了? 这是什么骚操作? “我之前想买地的,但是在村里买地太招摇了,没几天就得传到我爹和祝青莲耳朵里,索性就请张山帮我在镇上张罗了个铺子,顺手租了出去,我只需要每天收租金就行了。” 芽芽拍手大赞,“现在你成了小富婆了,什么时候请我吃饭?” “随时。” 周阿娇得意一笑,“不过,这房契你要替我保管,我可不敢放家里。” 第254章:肖武 “簪子你卖了,祝姨娘知不知道?” 芽芽心头一动,心里隐隐有了一个主意。 周阿娇抿嘴一笑,“她自然不知道,她才给我,我就卖了,她知道了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抓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压低了声音道,“你说,那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呢,我们只靠地里那点收成怎么行,弄间铺子,存点银子,多买点粮食备着。唉,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芽芽敬佩的看着她,心里暗叹她的阿娇又回来了。 这样心有城府、深谋远虑的军师少女才是她的阿娇。 “而且,我总觉得,祝青莲忽然这么大出血给我一只那么好的簪子,嗯,特备奇怪,感觉……” 具体什么感觉,周阿娇也说不上来。 芽芽笑道:“感觉是不是临杀猪前给她吃顿好的?” 周阿娇恍然点点头,立刻柳眉倒竖,“你说谁是猪呢?” 芽芽捂嘴笑的花枝乱颤,“就打个比方,就那个意思。” 周阿娇点了点她的头,“越来越古灵精怪的。” “哎,你能把那簪子的样子和颜色画出来吗?” “能画,不过为何要画出来?” 芽芽道:“祝姨娘给你这么贵重的簪子,你就不好奇她想干什么?不如,我们将计就计啊?” 周阿娇看着芽芽的嘴唇上下翻飞,说出来的都是坏透了的点子,眉眼不由带上七分笑意。 “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坏了?我喜欢。” 俩姑娘笑的奸而贼。 “姑娘们,看婶子给你们做了什么好吃的?” 张婆子从饭屋沿着廊下走了过来,端着一盘香气扑鼻的瓜子。 “咦,婶子,你这瓜子看起来有点怪异,怎么个头这么大?” 周阿娇捡了一个捏了捏,“咦,不是真的瓜子。” “这叫瓜子酥,长的就和瓜子一模一样,其实呢是一种点心,这是芽芽想出来的。” 张婆子细心的解释着。 周阿娇询问的看着她,“你还会这个?” 芽芽笑,“我哪里会?这些都是都是我娘小时候整理的一些方子,你喜欢的话给你方子。” “这雨怎么这么大,小杏回去送肉的,这下可回不来了。” 肖蝶儿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摇着一把蒲扇,脸颊仍旧热的红红的,额头微微见汗。 “二婶,你睡醒了?” 周阿娇连忙站起来,把离门口最近的位子让给她。 芽芽道:“屋里很热吗?娘,你出了好多汗,先擦擦,别着凉了。” 肖蝶儿怀孕还不满三个月,身形依旧苗条,只是这一次她怀孕似乎特别怕热。 “这里凉快,你们俩个没睡午觉吗?” 她用帕子胡乱的擦了一把脸,其实带着微微的汗意,风一吹格外的凉爽,只是,她如今身子重,可不能受凉。 “开始是想等小杏回来一起睡,结果雨下大了,她回不来了,我们也没什么睡意了。” 周阿娇歪头看着肖蝶儿,“二婶,我怎么觉得这次怀孕,你好像变漂亮了呢?” 肖蝶儿摸摸脸,“真的吗?” 她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都说女儿会让亲娘变漂亮,难道我又要生一个小芽芽了?” 芽芽笑,“我这个芽芽长成了巨大的柏树,再长是什么了?是花花还是种种?” 肖蝶儿眼睛一亮,“果果怎样?果果这个名字不错,若是个女儿就叫果果了。” “若是个儿子呢?” 肖蝶儿才要回答,大门外忽然传来大力的拍门声。 张婆子愣了愣,道:“这么大的雨,谁来了?” 一边说着,一边沿着围廊往大门外跑。 还好,周明智修建暗室的时候,为了不引人注目,索性把家里的几间房子都用廊子连了起来,一直连到朱红的大门楼。 大门打开,一个年轻俊秀的少年站在屋檐下,旁边是一批瘦骨嶙峋的瘦马。 “你是?” “您是?” 少年白皙的脸上挂了些许擦伤,看起来略有狼狈,他笑了笑,狐疑的,问道:“大婶,请问这是周明智的家吗?” “是,是,是他家,不过,他现在不在家,他去他大哥家去了。” 少年一笑,“那就好,我是他外甥,我叫肖武。” “啊,原来是芽芽表哥来了,快,快进来。” 张婆子热情的招呼着他,“正赶上下暴雨,你看,你衣裳都湿透了,快进来。” 说着去牵他的马,”芽芽表哥,你进去,我去把马栓了。“ “武儿?” 肖蝶儿吃惊的看着整个人瘦了黑了的少年郎,迎了上去。 “小姑,芽芽,阿娇。” 芽芽对他笑笑,周阿娇则点点头,“武表哥。” 肖蝶儿摸了摸他的衣裳,“哎呀,都湿透了,赶紧进去换身衣裳去,怎么今天来了,下大雨呢。” “小姑,我从南崖过来,今天一大早天气可好了,谁知道走着走着就下大雨了,反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湿了就湿了吧。” 肖武浑不在意的笑着道。 “来,这是你姑父的衣裳,洗干净了的,你先换上。” 肖蝶儿给肖武关上门,走了出来。 “我去给你熬碗姜汤驱驱寒。” “别麻烦了,小姑。” “姜汤我熬上了,煮出辣味来就好了,你身子重,快别出来了。” 张婆子从饭屋摆手,叫肖蝶儿在廊下等着。 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出来,姜汤也上桌了。 “表哥,你脸上怎么有伤?” “哦,没事,就是不小心蹭了一下。” 肖武嘶溜嘶溜的喝着姜汤,一脸的满不在意。 “慢点喝,烫。” 肖武呲牙一笑,好似浑然不觉,不一会儿一碗姜汤就下肚,少年郎脸上的苍白感终于下去了三分,双颊微微偷出些血色来。 “武儿,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肖蝶儿忽然想起什么来,“你一路赶路过来,还没吃饭吧?” 话音才落,就见张婆子端着一碗炒黄瓜和两个饼子走了过来,她笑道:“嫂子,你总什能想到我前头去。” 张婆子笑道:“东家叫我来就是照顾你们起居的,哪能还叫你们想前头去?” “东家?” 肖武一边吃,一边疑惑的看着芽芽。 周阿娇简洁的介绍道:“就是卫大夫,你小姑怀孕了,张婶子是来照顾你小姑的。” “啊?真的,这可是大好事,我们安柏也终于要当哥哥了。” 肖武一笑,不说倾国倾城吧,倾一个村子那是小菜一碟的。 肖蝶儿笑道:“安柏为此也是兴奋的狠呢。” “安柏呢?” “去卫大夫那了,跟着他认字学医呢。” “哦,对,我给忘了,安柏好福气。” 第255章:东方有灾 “姑父!” 看到周明智回来,肖武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芽芽有些狐疑的看着他,刚刚他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看到周明智忽然就放松了一半,什么意思? 周阿娇的神色也略带怀疑。 “哎,肖武来了?” 经历肖家变故,周明智对肖武的好感倒是暴增了不少。 “张嫂子,我外甥来了,今晚多给他整几个菜行不?” 张婆子满脸的笑意,“行,包在我身上了。” “张婶子,别麻烦了,我刚刚才吃了一顿下午饭,晚上哪能吃的下?” “那咱就晚点吃晚饭,芽芽,你娘呢?” “在屋里躺着呢。” “怎么了?不舒服了?” 周明智抬腿就要往屋里走。 “没有,就是腰酸,就躺着去了。” “嗯,那就好。” 周明智松了一口气,绕到肖武旁边,正要坐下,肖武忽然道:“姑父,有点事我想请教你一下。” “嗯?什么事?说吧。” 周明智这个大憨憨完全没弄明白肖武的意图。 肖武一愣,才想说不如我们去安柏房间说说话?就见周阿娇忽然站起来,顺带把芽芽也拉了起来,“芽芽,我们去房间里躺一躺吧,困了。” “好啊。” 俩姑娘手拉手,回来东屋房间。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把耳朵贴在门缝上。 周明智终于反应过来了,这阵仗有点吓人,他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武儿?发生了什么事?” 他觉得肖武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你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你放心说,小姑父的嘴严实的很。” 肖武哭笑不得的摇摇头,“不是我,是我听说东边几个省都发生了大规模的蝗灾,蝗灾就像吃人的黑兽,但凡它过境,几乎是寸草不生。” 周明智面色一肃,“这么严重?” 芽芽和周阿娇脸色也齐齐变了。 “来了,怎么会提前了?” 芽芽下意识的嘟囔,大梦里至少要明年才会爆发蝗灾,甚至是后年,那时候她眼瞎的很,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年月,总之不该是这么早发生才对。 “国师不是预言是明后年吗?” 周阿娇看着芽芽,轻声问。 芽芽摇摇头,“不知道。” 肖武道:“是很严重,怕是史上也没记录过这么严重的蝗灾,有些省份,连树皮都被这些蝗虫扒干净了。” “那人呢?” “人倒是没事,也幸亏是刚过了夏收,地里的庄稼都收了,粮食也没太受影响。” 周明智点点头,“那就好。” “现在这路蝗虫一路往北走了,但是越往北越冷,就怕它们忽然改变方向折返了回来,那时候,咱地里的玉米刚长出来,怕是会被啃个干净。” 肖武道:“我听到这个消息,就连夜赶了过来,想告诉你咱们这季的粮食别卖了,都攒起来,万一蝗灾来了,也好有个应付。” 周明智拍拍肖武的肩膀,“肖家那边你送信儿了吗?” “我叫人去送了,这两天也该到了。” 肖武脸上露出一个微微的笑意,“对了,姑父,我大嫂怀孕了。” 见周明智目露狐疑,赶紧解释,“大夫诊断了,是大哥入狱之前怀上的。” 肖文在牢狱里被打成废人,在不能行房受孕了。 周明智憨厚的笑了起来,“那真是老天保佑,太好了,文儿终于有后了,不管是个女儿还是儿子,都有个血脉。” 芽芽一愣,想起那晚上肖文媳发和肖二爷的种种,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小辈怀了长辈二叔的孩子,这是什么狗血事啊。 “芽芽,你去卫大夫那儿说一声,肖武来了,叫他和安柏早点回来吃晚饭。” 周明智想着卫望楚人脉广,这事要问问他怎么办。 “你陪我去。” 芽芽拉着周阿娇。 周阿娇冲她眨眨眼道:“不行,我得去看看小杏,她不是回去送肉吗?怎么雨停了这么久了还没回来呢。” 雨后的乡村小路,有些泥泞,却少了闷热。 芽芽走一会儿,跑一会儿,不一会儿就出了春山村。 正往武家庄走呢,一辆马车忽然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哦,芽芽,周芽芽姑娘,是你呀,好久不见。” 郑济陈拉开一点车帘,探出头,目色复杂的看着芽芽。 芽芽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头继续往前走。 “哎,你眼睛好了?” 芽芽不吱声,继续走。 “周芽芽姑娘,你去哪啊?我送送你吧?” 郑济陈的脸上好似少了一份青涩,多了几分轻佻。 “不用了。” 芽芽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 “你这是要去武家庄,走路过去,可不近呢,你这么娇滴滴的,怎受的住?” 郑济陈越发的轻佻,芽芽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她和他的仇还没报呢,他又来招惹她? 郑济陈抓帘子的手一紧,一把搂过一侧的桃花,“啪唧”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桃芽,你来看,这是咱们村的村花周芽芽,名字和你只差一个字。” 桃花胖了几分,白皙的脸蛋儿更圆了。 她往郑济陈身边靠了靠,脸朝向马车窗,看向芽芽,媚声道:“芽芽姐,早就听说你的名字了,今日一见,果然人比花娇。” 这个“姐”字,显然打动了郑济陈,他手一紧,在她柔软的腰肢上揉了一把。 桃花轻声娇吟一声,不满的嗔怪的看了一眼男人。 芽芽歪头看了过去。 锦衣珠钗,打扮的很是富贵,一张脸带着笑意、得意、媚意、还有略微的不甘之意。 “这位,嗯,姨娘?慎言,不好意思,我没有妹妹,只有一个弟弟。” “呵呵呵。” 桃花捂嘴娇笑,“哎,周芽芽姑娘,你手上这戒指挺好的,是卫大夫给你买的吗?卫大夫一介乡野郎中,赚银子应该不容易吧,看不出,卫大夫对你倒是大方的很呢。” 郑济陈也注意到了芽芽手上赤红色的宝石戒指,眼色一暗。 “周芽芽姑娘,你也要体谅卫大夫一下呀,他整日四处奔波给穷人们看病,不容易呢。” 芽芽不怒反笑,“与你何干?好好当你的姨娘吧,也没多少好时候了。” 若是蝗灾现在就来,那眼前这桃花姨娘会不会步她大梦里的后尘? 想着,眼睛里便现出丝丝怜悯之色。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反过来,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时。 第256章:你的宝物 “你是说男人多薄性?” 桃花脸上现出一丝怜悯,“周芽芽姑娘,虽然我们少爷年少的时候对你有点好感,可那时候他年纪小,不懂男女情事,他对你也不算是什么薄情吧?你不能因为就这么诋毁我们少爷呀。” 芽芽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 原以为她是个老实巴交的丫头,觉得自己一朝飞上枝头,难免得意一些,露出一些小人得志的意味。 现在看,倒是小瞧了她了。 她这一番话铺垫下来,要攻克的可不是她这个村姑。 只见,桃花笑盈盈的转头看向郑济陈,白皙的小脸上满满的都是对他的仰慕之情。 “我们少爷对我很好的,这世上再没有别人对我这么好了。” 她浅笑着看向芽芽,迎着她的目光,毫不退缩。 她柔声道:“我虽然还没过聘,可,少爷答应我,只要他大婚了,就会聘我为姨娘,我这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怎么会没多少好时候了呢?” 言下之意,我现在只是个通房,可少爷你可是答应过我会提拔我为姨娘的呀。 芽芽心头一动,瞥了一眼郑济陈,“看来要恭喜你即将成亲了。” 说着,忽然一笑,眼波里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让郑济陈一愣。 倒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要步她的后尘了。 “你怎么知道,我们少爷要定亲了?” 桃花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们少爷的事如今可还没说定呢。” 芽芽看了她一眼,“自作聪明。” 说完,不再理会二人,径直往前走去。 郑济陈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双目阴沉。 刚走到卫望楚家的胡同口,便看到卫家大门打开了,红衣黑裤的少女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抬起微黑的脸,笑盈盈的看着卫望楚。 “卫大哥,别送了,回去吧。” 胡小娥。 胡屠户家的闺女,大梦里还卫望楚闹了不小桃色新闻的少女。 卫望楚点点头,侧身从她旁边走了过去,迎向了芽芽。 “怎么这时候来了?热不热?” 郎中长手一捞,将少女打横抱了起来。 芽芽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这里还有别人在呢,好不好?还是前世绯闻少女。 “你干嘛?” “这里有点泥泞。” “我鞋早湿透了。” “抱你进去换一双。” 胡小娥抿嘴偷笑,“大嫂。” 一声“大嫂”叫的芽芽脸更红了,“别,别,还没,还不是。” “明年就是了。” “明年我才及笄。” “及笄就可以成亲了。” “我还想多陪爹娘住几年。” “我陪你一起陪他们。” 芽芽…… 卫望楚一路将少女抱进厢房,放在软榻上,直接就要扒了她的鞋袜。 芽芽将脚一下子藏到身后,“哎,你干嘛?我自己来,你,你去拿鞋吧。” 男人打开衣柜,取了一双轻容纱软底鞋过来,“正巧老乔送过来几双新鞋,要不然,你就要湿着了。” “湿着也没事,天气热,不怕湿。” 少女轻声的嘟囔了一句,又笑了笑,“行了,你转过去,我换鞋。” 男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听话的转身背对她。 “你要干什么叫小米送一趟就好了,怎么还自己跑一趟?万一路上又下大雨了,淋湿了衣裳也不怕?” 芽芽笑了笑,那还是怕的,夏天穿的少,湿透了贴在身上还了得。 将湿了的袜子塞进鞋子里,搁到一边,少女才道:“我自己过来是想问你点事呢。” 她把肖武的话复述了一遍。 “怎么会这时候有蝗灾?前,我那场大梦里,是后年春天才发生的蝗灾。而且,蝗灾起始地也不是东边,而是从南边来的,似乎是南蛮那边,然后一路北上,直接吃光了几个省的粮食。” 卫望楚瞥了一眼窗前那紫气盈盈的水晶塔——它自从芽芽进屋,便似乎格外的活跃,那些低沉的紫气忽然便有些沸腾之感。 他直觉现实和芽芽大梦里的不同,并不是芽芽梦的是假的,而是跟什么巨大的能量有关。 可具体是什么呢? 或许和水晶塔有什么关联? 他也不确定。 “这说明,你的梦就是个梦,并不是真的,你现在信了?” 芽芽摇头,“已经应验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只是个梦。而且,这蝗灾也是实实在在在我的大梦里发生过的,如今不过是改了时间和地点。” 她看着男人,“你说,现在蝗灾在东边发生了,那是不是后年就不会再发生了?” 卫望楚摇摇头,“不知道,我本就不通占卜,而且,占卜也只能预言大方向,确定不了小细节。” 芽芽点点头,“也是,那还是得两手准备吧,武表哥叫我爹多储备点粮食,如今已经快要入秋了,北方已经变冷了,他怕那蝗灾怕冷,拐了方向一路往这边来,你也是吧,提前准备些粮食,有粮不慌。” “好,放心。” 男人拉起她的手,“有我在,你和你家里人都不用担心。” 芽芽抽了抽手,没抽出来,略不自在的看着他,“你怎么好像瘦了不少?” “关心我?” 因为瘦,郎中的眼窝更显得深邃,眸子深处有芽芽看不懂的情绪。 “自从我们从肖家庄回来,你就一直在变瘦,到底怎么回事?” 芽芽狐疑的看了一眼水晶塔,“跟它有关?” 卫望楚不由再次感叹少女的敏锐,他点点头。 “水晶塔是萨满的宝物,可如今看起来,它更像你的宝物。” 芽芽不解的看着他。 “此水晶塔和别的不一样,它可以修复人的记忆,代价是给它吸收人的精元,它一直是在索取,直到遇见你,它把它这些年积累的能源一股脑的都奉献给了你。” 郎中苦笑,“然后,我再想从它这里拿到什么信息,便要付出更多的精元。” 芽芽不明白的道:“精元是什么?” “精元,就是人身上的元气,修行者修行为的便是累计元气,达成一定程度便可突破不一样的关卡,能力和寿命跟这个都有关系。“ 芽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可上次,我,我不是被它弄晕了?” “那是因为它一下给了你太多元气,你的身体负荷不了,即使这般,你也未曾受到任何损害,它似乎也在考量着你的承受能力。” “可,我也没觉出我身体有什么不一样呀?关于梦里的记忆倒是清晰了好多。” 少女忽然抬头狐疑的看着他,“既然这东西吸你的元气,你为何还要弄这个?” 卫望楚看着她没说话。 “你想确认你记忆里的那个女人?” 第257章:前世今生 “她不是肖梦儿,对不对?” “也不是你母亲,对不对?” 卫望楚轻轻的点头。 “但是,她对你很重要,是不是?” 芽芽心口猛地一提,“她不是你前世喜欢的人吧?” 卫望楚一愣,前世? “我既然能记得前世的事,你这么厉害,也记得前世的事,有什么奇怪的吗?” 芽芽说的理所当然。 男人却难得露出一丝茫然。 “既然是前世的事,你就算弄清楚了又能如何?你也找不到她了,是不是?所以,何必还要追究呢?” 少女玉手一指,“你看看你,现在被它弄的像鬼一样的……不会就像话本子里写的那样吧?” “哪样?” “就是一到晚上,书里就会出来一个妙龄少女,和你,和你……” 芽芽支支吾吾的红了脸,卫望楚哑然失笑,也略有不自在的道:“你,你想哪去了?” “你以前不是说,有些人受不住现实的打击,便会沉浸在水晶塔营造的虚假中,把一条命都给葬送进去。难道,你在水晶塔里可以和她再续前缘?” 少女不敢确信的看着他,“你消瘦的这么快,是沉迷进去了吗?” 卫望楚摇头,“没有的事,我也不确定她是不是我喜欢的人,水晶塔告诉我的都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根本串联不起来。” 他苦笑道:“她言谈里,好似不是什么凡人。” 芽芽瞪大了眼睛,“不是凡人?神仙?妖怪?” “你相信这世上有神仙妖怪?” “以前我不信,可自从我重生了,我就信了。” 少女打量着那尊水晶塔,“只是,我不明白的是,这世上悲惨的人那么多,惨死的人也不在少数,为何偏偏选中了我重生?” 她眼里有一丝清明,又有一丝迷惑,“我只是一介村女,前世没得好活,也没得好死,是谁叫我重新来过的呢?老天爷?他是个什么神仙呢?” 卫望楚看着她,“你放下了?” “嗯?” “你以前说起你梦里的事,情绪就特别激动,如今,你看你,好像说的不是自己事一般。” 芽芽一愣,继而笑了。 “自从和娘说了,又和你说了,我心里便轻松多了。” 刚刚在路上见到郑济陈,她也没有多激动,既不怨恨,也不愤怒。 仇还是要报的,但是她真的是平静了下来。 不由自主的瞥向那水晶塔,这难道是它的作用? “你怕妖吗?” 卫望楚这话问的没头没脑。 芽芽点点头,又摇摇头。 “那要看是谁,若是你变成了妖,我肯定不怕,要是旁人,那就未必了。” “那你自己呢?” “我?” 芽芽一愣,面色古怪的问道:“你觉得我是妖?” “不是因为你做了那场大梦才觉得你是妖,而是,可能你本身就是有什么独特的能力,所以才会有重生一次的机会。” 卫望楚叹了一口气,“我在水晶塔的看到的女人和你长的一模一样,只是,她长的不似凡人,有一双赤色的瞳孔,一双圆且小的耳朵。” 芽芽忽然想到了那在水晶塔里看到的那耳朵圆圆的少女,心里一阵急跳。 男人忽然露出一丝了然,“你也看到她了,对不对?” 不待芽芽回答,他面上露出些许苦楚之色,“她一直在说,自己喜欢上一个凡人。” “你因为她喜欢旁人很难过吗?” “我不知道。” 卫望楚神色微松,“水晶塔给我的信息一直是碎片化的,杂乱纷繁,我自己也没理清楚,和你说了也是给你徒增烦恼。” 他伸手摸向少女的脸,轻轻蹭着。 “我确定的是,我喜欢你芽芽,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特别,我一路看着你长大,我无比确定,我喜欢你。” 芽芽终于露出一丝忧郁的神色,他还这样深刻的记着别的女人,她心里怎么会一点都不介意、不难过呢? “可你觉得我特别,也是因为我和她长的像,不对吗?” 她躲开男人的手,站起身,走到水晶塔跟前,“我为什么和她长的那么像呢?” 回头看着男人,“难道,她是我的前世?不对,前世的前世?” 卫望楚摇头,“不知道。” “你既然一直记得她,也因此对我格外高看一眼,可你直到吗?在那场大梦里,你对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少女低下头,“水晶塔帮我恢复了很多记忆,我想起来了大梦里和你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你对我和旁人没有半分差别,一样的冷淡疏离,甚至后来你救了我,也不曾给我半分怜悯,转头就把我扔给郑济陈了。” 说这话的时候,多少透出了些许幽怨。 “卫望楚,那时候你不喜欢我的,你也没有觉得我特别的。” 卫望楚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前世的我不曾对你有半分的感情?前世的我也不曾觉得你和别人不一样?” 芽芽抬起头,笑了,“是啊,你对我很冷漠的。” 虽是笑着,眼底却并没有多少笑意。 “那也就是说,前世的你并没有唤醒我脑海里的女子的眼睛,或者说我脑海里并没有什么女子的眼睛和身影?” 男人一脸的认真。 少女歪头想了想,“可能,前世和今生真的改变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为何,也不知道好坏,就,就是改变了。” 卫望楚陷入沉思,他把手头所有的信息整和在一起,想理出什么线索,可这牵扯到什么神仙鬼怪,完全超过了他正常的认知,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窗外,一声长鸣,小狸从半空俯冲了下来,扑到半开的格楞窗上。 男人取下它爪子上的桶,里面只有一行字:国师病重,急招天下医师入京。 见男人脸色凝重,芽芽问:“怎么了?” “国师病重了,皇上现在广发告示,招天下医师入京城给他治病。” 那些本来离自己很远很远的名字,如今说起来都似乎和自己挂了什么关系。 芽芽道:“你想去?” 卫望楚点点头,“一是为了揭开我的身世,二是为了寻找我师傅。” “这两件事都和国师有关?” “嗯。” 男人露出一丝冷嘲,“今生的事还弄不明白呢,还想什么前世?” 他指了指那水晶塔,“它吞了我很多精元,你拿回去,把他们都要回来。” 芽芽…… “那我也还不了你呀。” “给你,我心甘情愿。” 男人又道:“你要把它抽干。” 芽芽哭笑不得。 第258章:如隔三秋 夕阳已落半山腰,空气里的热度已经降了下来,肖武和周明智夫妻正在葡萄架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张婆子在一边摘着豆角。 听着外面马车声响,肖武面色一肃,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廊下一猫。 “武表哥!” 安柏当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院子里奔了进去。 “哎?武表哥呢?” 芽芽和卫望楚也一前一后进了院子。 “啊!” 肖武猛地从廊下跳了出来,大叫一声,接着笑道:“吓到了吧?” 周明智看弱智一样的看着他,“你忽然藏起来就是为了吓唬安柏?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 肖蝶儿笑着看了一眼肖武,似笑非笑。 “嘿嘿嘿。” 肖武傻笑着看着安柏,“怎么样?跟着卫大夫读书学医还行吗?比在你三叔私塾里好多了吧?” “那肯定。” 安柏看着肖武脸上的伤痕,“表哥,你们怎么受伤了?没事吧?” “没事,就是蹭了一下。” 肖武转头看着卫望楚,“卫大夫,好久不见,快坐。” 卫望楚点点头,坐在他旁边,顺手捞向他的手,肖武想拒绝,躲闪了几下。 他似乎预判到了肖武躲闪的方向,大手早就等在一边,不出两下,就被抓了个正着,摸了摸脉。 肖武略带祈求的看着他。 郎中松开他的手,淡淡的道:“无碍。” “芽芽,刚刚给你娘泡了开胃的山楂茶,放了一点点冰糖,你们要不要喝一点?” “好啊,谢谢张婶。” 安柏翘着鼻子道:“张婶,你在做什么好吃的呢?好香呀。” “刚刚东家刚叫人送来了几只公鸡,杀了一只炖着呢,觉得香一会就多吃点。” 芽芽侧目看了他一眼,刚刚一直和他在一起,没看到他叫人送东西过来,那就是早就安排好了。 他早就直到肖武要来? 转头看了看肖武脸上的伤,少女若有所思的垂下眸子。 月华初上,弯月袅袅。 一家人在葡萄架下吃了晚饭,周明智和肖武、卫望楚喝了几杯,竟然有些不胜酒力,早早的便依在椅子上,有点迷糊。 张婆子赶紧进屋去铺床,安柏、卫望楚和肖武架着周明智去了屋里。 肖蝶儿悄悄在芽芽耳边道:“一会儿,你去送送卫大夫,问问他武儿到底什么情况,我看他刚刚没说实话。” 芽芽点头,“是武表哥不让卫大夫说出来。” 肖蝶儿嗔笑的看着她,“又不是在怪卫大夫,你还护上了?” 芽芽顿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强自挣扎,“不是护,是,是事实嘛。” “是,是事实,可若是你问,卫大夫一定会说的。我觉得武儿这次来有点奇怪。” 芽芽借着月光看着从屋里出来的高大男人,抿了抿嘴,迎了上去。 “你现在走吗?我送送你。” 卫望楚笑,“好,走吧。” “这么晚了,我也一起吧。”肖武凑了上来。 卫望楚眉头一挑,“你确定?你好似也有些不胜酒力吧?” 肖武的身子眼见的晃了晃,头忽然就晕的看人都模糊了,他不思议的看着卫望楚,“怎么会?刚刚还没事?” “是这样的,坐着的时候没事,一站起来,晃一晃,酒劲儿就上来了。” 肖蝶儿看着安柏,“安柏,你扶你表哥去新房间吧,张婶刚刚已经铺好了。” “好。”安柏应着,去扶肖武,“我爹爹修棚子,瞬便多搭建了两间厢房出来,武表哥,你以后来家里都不用和我挤一个屋了。” 肖武已经有点迷糊了,他半靠在安柏身上,笑着点头。 “看来小姑父这是早就打算再给你要一个弟弟妹妹了,连房子都准备好了。” 他伸出两个手指头,“新盖了两间厢房,看来小姑父老当益壮,还想再生两个。” 安柏笑,“什么老当益壮?我爹可还年轻着呢,都说胡话了,看来真是喝醉了。” 芽芽转头看着卫望楚,“走吧。” 马车就停在大门口,有什么送不送的。 男人挥了挥手,“上车说吧,这里蚊子多。” “我不怕蚊子。” 芽芽执着的站在一边。 “里面不黑,放心吧。” 男人一手捞住她的小腰,一手托住她的腿腕,轻而易举的便送了上去。 马车里一点都不黑,反而比外面明亮多了。 “这是夜明珠?” 两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就这么大咧咧的搁在马车的角落里,散发着莹润的光芒,照的车厢里亮如白昼。 这也太奢糜了。 见他点头,少女不由翻着白眼,“卫望楚你堕落了?” 男人轻笑出声,弹了弹她的鼻尖。 “我知道你一定有问题要问我,所以才让老乔提前准备的,都是些旧东西,放着也是闲着。” “你早知道我会有问题问你?那你下午怎么不说?” 芽芽斜睨着他。 “这不是为了多和你待一会儿嘛。” 男人的声音忽然透出丝丝的委屈,“周芽芽,你知道自从我们定下婚约,我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有机会当然要好好把握。” “比登天还难?” 芽芽不由失笑,“我们不说一天一见吧,隔个两三天总能见一回的,怎么登天这么容易的嘛?” 男人也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日不见在我看来比三年还长。” 少女呸了一声,“感情我们过的是神仙日子是吧,我们一天,你一年?” 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升起丝丝甜蜜。 “别贫了,武表哥怎么样?可有什么问题?” “他受伤了,脏腑受创,虽然不致命,却也有些麻烦。” “这么严重?那怎么办?” 郎中看着她,“让他别走了,在你家多住一段时间,我开付方子,给他调养一下。” 顿了顿,他又道:“他应该是不想让你娘知道,尤其她如今怀着身子,就让他每天到武家庄喝药吧。” 芽芽摆手,“那多麻烦,张婶子在我家,难道你要给他熬药嘛?” “他既然是你的表哥,那便是我的表大舅子,给他熬药也没什么的。” 她想了想,“我娘叫我来问你呢,我肯定要和她交待一下的,不如就说武表哥最近肠胃不好,你的药是给他调理肠胃的,怎样?” 男人点头,“好。” 他看少女的目光有些灼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第259章:诈 “哦,对了,我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男人不高兴的看着她,“和我说什么麻烦?” 少女没理他,从兜里掏出周阿娇画的簪子。 “你看这个,阿娇把它当进镇上的当铺了,你能找一根差不多样子的簪子来嘛?看起来差不多就行。” 卫望楚看了看这簪子的图样,“绿翡翠?祝青莲给她的?” 少女点点头,“大梦里,这簪子可是惹了不少事呢。” 遂,把大梦里的细节和他说了说。 “好,交给我吧。” “那你快点,阿娇快及笄了。” “好,你下车吧,周杏和周阿娇来了。” “好,那我走了。” 芽芽站起身,猫着腰就要下车,被男人一把扯住她的胳膊,轻轻一带,就进了他的怀里。 “你,你干嘛?小杏和阿娇在外面呢。” 少女压低了声音,轻喝。 男人轻笑,“是不是外面没人,就可以抱抱你了?” 芽芽脸色红红的,“当然不行,放开我。” “芽芽,我们早点成亲好不好?” 卫望楚把头放在她肩膀上,呢喃道:“若我去京城,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村里,我们成亲,你就可以和我一起去京城了。” “不行,及笄以后再,再说吧。” 哪有好人家闺女不及笄就成亲的? 除非是早早抬到大户人家做小妾的。 “你不想去京城吗?你和太子府上的成老不是有仇的,我们去京城找他报仇好不好?” 少女心头一动。 “放开我先,我想一想。” 她微微侧脸,看着男人,“就算我与你去京城,也未必,未必就要先成亲吧。” 男人苦笑,“你觉得不成亲,你爹娘会同意你和我去京城?尤其,你娘知道这里面的细枝末节,她更不会同意你去报什么仇。” 少女没吱声,却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肖蝶儿只当那是她做的梦,不知道她有多恨那些欺辱过她和安柏的人。 尤其,水晶塔修复了她的记忆,那些曾经已经忘却了或者因为眼瞎看不清的细节一一在脑海里浮现,她恨的狠,那些伤害过安柏的人,一个人也别想好过。 “行了,你下去吧。” 男人忽然放开了禁锢她的手,在她腰间一托,她顿时轻飘飘的来到了马车门口。 周杏和周阿娇的声音嘀嘀咕咕的胡同口响起来。 芽芽匆忙跳了下去。 “芽芽,干嘛呢?” 周杏和周阿娇看到芽芽,快步跑了过来。 “卫大夫。” 看清了马车帘子后的人,周杏落落大方的招呼,周阿娇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好了,我走了,你们进去吧,这里蚊子多。” 大门关上,周阿娇的身形不由放松了些许。 “芽芽,你猜,小杏为何去送肉送了这么久?” 芽芽看着羞恼的周杏和戏谑的周阿娇,“难道是和铖表哥有关?” “厉害!” 周阿娇伸出大拇哥,“一猜一个准。” “他,他和你表白了?” 周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你都猜的到?” 芽芽捂着嘴笑,“这还用猜的?” “就是,这不是明摆着的嘛,我看啊,今天锦瑟的脸都绿了。” 周阿娇啧啧嘴巴,“真爽。” “哎,小杏和阿娇来了?” 肖蝶儿从屋里迎了出来,“你俩吃过饭没有?” “吃了,二婶。” “那过来吃点葡萄吧。” 肖蝶儿引着几个姑娘到了葡萄架下。 “卫大夫调配的这驱蚊草真是效果好,我这么招蚊子的人竟然没有蚊子咬我。” 周杏抿嘴娇笑,“二婶,知道你这女婿最厉害了。” “去你的。” 芽芽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头,“你是要我把你的事说出来嘛?” “啊,不要不要,我错了。” 周杏干净告饶。 肖蝶儿笑吟吟的道:“小杏能有什么事?” 她略带俏皮的睨了周杏一眼,“难道是你们铖表哥?” “哈哈哈。” 周阿娇和芽芽同时大笑起来,周杏红着脸,“二婶,你,你太欺负人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既然怎么都是要嫁人,自然是要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不然,这一辈子可长着呢,怎么熬?” 张婆子走了过来,拍了拍周杏的肩膀。 周杏哭笑不得,“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肖蝶儿笑,“你算算自从你给锦瑟让房间搬到这里来,他来了几次了?” “恨不得一天来三回,早上送个桃,下午送了柿子,晚上送点菜。” 张婆子也笑,“哎呀,小年轻可真好。” “我,我,他,他……” 周杏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却也没说出什么来。 大家见她窘迫的很,便不再打趣她。 肖蝶儿道:“夫妻两口子一起生活,难免有上牙碰下牙的时候,没有感情,那些矛盾摩擦就格外的折磨人,虽然苏家条件不错,你表姨也一直对你不错,可是,日子是你们小年轻的,还是要看你对你铖表哥的想法。” 周杏点点头,没说话。 她何尝不明白二婶说的? 只是,爹爹很满意,哥哥嫂嫂们也觉得不错。 唯一反对的人,便是锦瑟了。 “好了,你们小姐妹聊吧,我进去了,这小东西折腾人的很,我这腰酸的不行了。” 肖蝶儿站了起来,“张嫂子,你这也累了一天了,你也早点睡吧。” “娘,我扶你进去吧。” 芽芽上前,扶着肖蝶儿的胳膊,走到厢房门口,轻声道:“武表哥没事,就是肠胃有点失调,想来这一个多月过的也不算好,卫大夫说,最好让他在家里住一段日子,他给他开了些药,好好调理一下。” 肖蝶儿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从爹娘房间出来,院子里已经没人了,周杏和周阿娇都已经进房间了。 “芽芽。” 肖武从背后叫住了她。 “卫大夫都和你说了?” 其实卫望楚没说什么,他这么问倒是叫芽芽心头一动,点点头,“嗯”了一声。 “这,这件事不是他想的那样,我,我不是上山为匪了,我是被他们忽悠了,我知道情况以后就立刻离开了。” 上山为匪? 芽芽不由哭笑不得。 当年,上山为匪的是张山。 如今,张山既然惦记着周杏,就算灾难再来,也肯定不会上山为匪了。 没想到,肖武从肖家才离开一个多月,竟然就被骗上山去了。 天意弄人。 第260章:被坑了 “我本来准备了一些煤矿样准备去东崖找寻合作的,谁知道还没到东崖呢,就被人打劫了。” 肖武拉着芽芽坐到厅堂的角落,嘀嘀咕咕的讲着这一个半月以来的经历。 “我一个人,单枪匹马,自然打不过他们,不但身上的金银细软,就连那一点点的矿样也被收缴一空,我气不过,就暗戳戳跟着他们,摸准了他们的老巢,就回来想联络官府一起打上去,谁知道官府里都是草包,竟然不愿意出兵。” 然后,肖武就遇上了一个所谓“大哥”,据说他也是被山匪打劫的。 这大哥说,打劫肖武的山匪是东崖的一帮猎户,东崖最东边爆发了蝗灾,这些猎户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存粮,没几天就消耗殆尽了,山上也打不到什么猎物,便一合计,把当地的渔民家都给抢了。 他便是被抢的渔民之一。 然后肖武就跟着大哥带领着一众渔民打了回去。 他功夫底子好,有读过书,聪明,懂得计谋,那些渔民的功夫也不差,而且似乎对几个山头的地形很是熟悉,于是,他们武力配和计谋,很快他们就胜利了。 山匪窝号称什么九寨,大大小小分布了四五十户人家,大哥自然入住了最大的那户,剩下的渔民很快便一家一户的分配好了住址。 肖武这才觉察了不对。 怎么这“渔民大哥”出手这么狠辣,直接将那些猎户山匪扔下悬崖去了。 怎么这帮“渔民”对山匪窝的地形这么熟悉? 一个隐隐的念头在他心里扎根。 他想离开。 然而,大哥却不想他离开。 大哥说,他叫九老子,原是这山头的山大王,他出门打劫的功夫,竟叫那帮猎户钻了空子,占了他的老巢。 这老巢一易守难攻,若不是肖武的计策,他还不能这么快报仇呢。 他愿意给肖武二当家的地位,给他盖几进的大宅子,给他抢十几位貌若天仙的美娇娘,每次打劫回来都给他最大比例的分红…… 肖武不同意,执意要离开。 大哥当场翻了脸,说肖武既然对他寨子的地形这么熟悉,那他定然不能放他走。 要么活着留下,要么死了留下。 他的寨子绝不留什么隐患。 肖武苦笑,“我只好假装愿意留下,然后找了个契机又逃了出来。” 静静的听完,芽芽眨了眨眼睛,俏皮的道:“表哥,卫大夫没说这么多,他只说你受了不轻的伤,已经伤到了脏腑……” 肖武瞬间石化。 芽芽抿嘴笑道:“你在寨子里的事,卫大夫怎么会知道?就算他知道,你不想说,他肯定也不会多嘴的。” 好半晌,肖武才嗔怪的看了一眼芽芽,“你诈我?” 芽芽不好意思的笑,“表哥,你一身伤的来,我难免要好奇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呀。” “小丫头片子,这么会骗人了。” 肖武摇头,苦笑,“我以前跟着二叔做生意,一直以来顺风顺水,谈成的生意不说上百,也有几十,谁知道自己单干了,才发现人心险恶,我一出门就被骗,然后又被抢,又被山匪骗……如今,还被你这个小丫头骗。” “以前,你做生意,靠的事肖家这个招牌,他们就算不上赶着求你,也不敢给你下绊子坑你,毕竟还有二舅舅坐镇。” 芽芽拍拍他的肩膀,“可你不要因此就否认你自己呀,你还是很厉害的,要不然那群山匪也不会不放你走了。” 顿了顿,她又道:“你放心,我没和我娘说。” 肖武静静的看着芽芽,轻轻一笑,“谢谢你芽芽。” “不过,你受了伤,需要静养调理,你不能再乱跑了,你得住在家里。” 肖武摇头,“他们一直在抓我,估计是想要我命的,我东躲西藏绕了个大远路,才把他们甩开,但,我在这里也不能呆久了,真要他们找到了,还会连累你们,明天找卫大夫开点药,搓成丸子就带着走了。” 芽芽微微皱眉,“他们这么阴魂不散?你先别着急走,我有个好地方让你藏身。” 她想的是狼牙岭的庄子,那里就算是hi春山村的村民也找不到地方,更何况是外来人? 不过,她要和卫望楚商量一下,毕竟那是他的地盘。 回到房间,周杏和周阿娇都已经躺下了。 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杏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 “怎么了?” 芽芽凑了过去,躺在两位姑娘身边,“小杏哭了?” 周阿娇幽幽的叹了口气,“爱情啊,真是折磨人的东西。” “他喜欢她,她喜欢他,但是她的家里人不同意她和他。” 说的没头没尾,芽芽却一秒就明白了她说的什么。 “你不喜欢铖表哥?” 周杏摇摇头,“他,他很奇怪,尤其有时候看我的眼神,很怪,好像在看我,又似乎看的不是我,你们能明白这种感受吗?” 芽芽心里一动,卫望楚也常常给她这种感受。 周阿娇摇摇头,“看你又不是看你,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你知道吗,自从我们长大了,一年也就见一次面,这次见面之前他和我说的话都不超过二十句,但是他如今看起来好像对我特别有感情似的,你不觉得特别奇怪吗?” 周杏挠着头。 芽芽道:“也许是一见钟情呢?” “我们自小认识,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格、什么样子,怎么会一见钟情?” “这么说是有点奇怪。”周阿娇啧啧嘴,“关键是你喜欢他吗?” 周杏摇摇头,“都认识这么多年了,要喜欢早喜欢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芽芽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我觉得铖表哥的确不是什么良配。” 周杏嘟着嘴,“我爹就只看到我表姨对我不错,铖表哥也算性格温和,他怎么不看看锦瑟?这些年,哪个接近铖表哥的人不被她折磨?她才十二岁,要嫁人还有好几年了,谁嫁给铖表哥谁就得天天面对她的百般折磨。” 周阿娇撇嘴,“你们说锦瑟对铖表哥是不是有点别的想法?我总觉得锦瑟看铖表哥怪怪的。” 周杏摇头,“不能吧,你当人人都是林家兄妹呢?锦瑟和铖表哥虽然不是一个娘,好歹是一个爹,那不成乱……” 芽芽心里却咯噔一声,难道大梦里,苏鑫铖急匆匆成亲为的就是遮掩他和妹妹的丑事? 周阿娇道:“哦,若是锦瑟和铖表哥没什么的话,我举得铖表哥条件还是不错的,人好,长的也不难看,家世又好,婆婆又是你表姨,知根知底,怪不得大伯和哥哥嫂嫂们愿意呢。” 周杏捂住脸,“他们愿意,我不愿意。” 周阿娇一脸的戏谑,“说,你是不是还喜欢张山?” “没有。” 周杏柳眉一竖,“他都为了什么继承一间铺子在我和姚瑶之间犹犹豫豫的,我才不要喜欢这没出息的人。” 第261章:你喜欢的是我 “哥,你真的要娶周杏那野丫头?” 苏锦瑟站在一棵杨树下的树荫里,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斑驳的映在她的脸上,白玉盘一般的嫩脸,立刻显得有些明暗不定。 苏鑫铖看着她,坚定的点头。 “首先,小杏不是野丫头,第二,我喜欢她。” “怎么可能?你,这么多年,你从来没说对她有什么好感,怎么可能这次一见面就喜欢伤她了?” 锦瑟一脸的固执,“我不信。” “你信不信,我并不在意。” 苏鑫铖仰头看着天,在树影婆娑中,间或被阳光刺了眼,激的眼睛发酸。 “合适的人见一面就知道合适,喜欢的人,不管见几面,心里就会知道是不是喜欢,我来之前就和母亲说过了,我想娶小杏。” “你早喜欢小杏了?不可能!” 苏锦瑟几乎要哭出来了,“我不信,我一个字儿也不信!你明明说过喜欢我——” “锦瑟!” 苏鑫铖近乎咆哮的打断了她的话。 “喜欢你,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胡说!你明明说想要我的身——” “锦瑟!” 苏锦瑟不顾他的警告,大喊,“我就说,我偏说,你明明说想要我的身子!你想要我!” “小时候的胡话,你何必当真?” “小时候?” 苏锦瑟冷笑,“不过才过了几个月,就成了小时候了?” 苏鑫铖认真的看着她,“转过年来,就是一年,我们都大了一岁,那就是小时候的戏言,你不必当真。” “我当真了!我就是当真了!” 苏锦瑟眼里的泪嘀哩咕噜的往下掉,“你先招惹的我,可你怎么说变就变呢?” 苏鑫铖看着她的眼泪,眸色复杂。 “二哥哥,你是怎么了?自从过了年,你就好像变了个人,你还是我的二哥哥吗?” 少女哭着喊着,哭的梨花带雨。 “是因为过年那场病吗?是吗?你说了很多胡话,他们不知道,我知道!” 苏鑫铖面色一禀,“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梦到了我,我知道,你在梦里和我,和我……你在你的梦里破了我的身子,我成了你的人。” 苏锦瑟面红耳赤,“我,我看到了,你好几次都弄脏了你的被子……” 苏鑫铖脸色一白。 “没有!没有的事!” “你不承认?,好,我们可以回去找你贴身丫鬟小雨来对峙!” 苏锦瑟上前一步就要去拉苏鑫铖的手。 苏鑫铖退开半步,“锦瑟,别闹了!你我是兄妹,怎么可能?你别闹了!” “所以,你是喜欢我的,是不是?” 苏锦瑟带着哭腔的道:“我,我喜欢你二哥哥,我为了你可以一辈子不嫁人,我,我就给你当小妾也行!” 苏鑫铖脸上犹疑之色大盛,他双手握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苏锦瑟就一脸仰慕又期待的看着他。 好半晌,苏鑫铖忽然下定了决心道:“对不起,锦瑟,我,我不喜欢你。” 说完,扭头就走,苏锦瑟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哭咧咧的叫“二哥哥”。 丛林深处,一年龄不大、相貌清秀的小伙子探出头来,古灵精怪的眼睛左右瞥了瞥,见左右无人,嘘了一口气道:“我不过回来看看我娘,怎么竟然就撞见这么大一后宅隐私?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哥哥?哎哟,好禁忌。” 原来是回家探亲的小尾巴。 小山芋慢腾腾的从另一边爬了起了,“呸”了一声,“这一对狗男女,还想娶小杏姐姐,这不是坑人嘛!” 他转头看着小尾巴,道:“小尾巴,你这次可真是帮了小杏姐姐一个大忙了。” “呸呸呸。谁是小尾巴,我叫何溪好嘛?” 小山芋扑哧笑了出来,“行行行,何溪姑奶奶,走吧?我要赶着去找芽芽姐呢。” 小尾巴斜睨着他,“芽芽姐,芽芽姐,和你这一路子,听你说了八百遍芽芽姐了,你这个死孩子,不是喜欢你芽芽姐吧?” 小山芋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恨不得当场跳了起来。 “胡,胡,胡说什么?我才几岁?你当我和刚刚那小胖妞一样早熟呢?芽芽姐一日是我姐,就一辈子是我姐,你少用你那龌龊的思想想我!” “哎,哎,哎,行行行,知道了,卫大夫又不在你怕什么?” 小尾巴一脸戏谑,“我发现你对卫大夫是真怕呀,他就是一个人缘好、医术好的郎中,你怕她干啥?” 小山芋看傻子一样的看了她一眼,“我终于是知道小陆掌柜为何一再的拒绝你了。” “为何?” 小尾巴丝毫不生气,反而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小山芋白了她一眼,“因为你傻呀!” 小尾巴终于跳了起来,伸手就拍向小山芋肩膀,她虽然长小山芋两岁,可她漂泊了好多年,生的又瘦又矮,看起来倒是和小山芋一般大一样。 “你才傻!” 小山芋背着大包小包灵活的躲闪着,不但没让她碰到肩膀,甚至连衣角也没被扫到一丝。 俩人一边追逐,一边往春山村里跑去。 “你告诉芽芽姐和小杏姐、阿娇姐,我晚点过去看她们。” 在村口俩人分道扬镳,一个往西村头,一个往南胡同。 小山芋把她的包袱递给她,“好来,大傻子。” 小尾巴又要追着他揍,想了想,她要回家见娘呢,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了。 “芽芽姐!武表哥。” 小山芋背着大包袱迎了上去,“姐,你去哪?” “小山芋,你怎么来了?” 芽芽正要和肖武出门,看到小山芋,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我前几天跟着东家去了一趟河州,那里的牛羊肉好好吃,可惜带不会新鲜的来,只给你带了一些肉干和腌肉,给。” 芽芽接过来,“这么沉?你一路背过来的?” “不沉,正好小尾巴回家探亲,我和她一趟车来的。” “小尾巴回来了?” “嗯嗯,她说晚一点来看姐姐你呢。” “好好好,那我们快去快回。” “姐姐这是要去哪?” “去卫大夫家,我表哥肠胃不好,去找他调理一下。” 小尾巴看了看肖武,眼神略过他脸上的伤疤,丝毫没做停留,笑嘻嘻的道:“那我陪你们一起去吧,我也好久不见卫大哥了。” 第262章:国师病了 “芽芽,你在这里吃点水果等着,我进去给肖武针灸。” 卫望楚看着芽芽一脸的柔和,一转头就脸色淡淡的看着肖武。 后者赶紧爬起来,当先屁颠屁颠的进了厢房。 “姐姐,这个好吃,吃点这个。” “姐姐,喝点茶水。” 小山芋自发的照顾着芽芽吃喝。 芽芽笑吟吟的接过来,“你也吃,小山芋,你跟着穷七大哥做事怎么样?” 小少年咽下嘴里的点心,朗声道:“特别好,我都是沾了姐姐的光了,东家对我可好了,他教了我很多东西,比如打听普通人也怎么打听,打听富贵皇权的大人怎么打听,那肯定是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的。比如这次去河州,我们是去查国师消息的,很多年前,他是在河州发迹的,那时候他还是一普通的和尚……” 小山芋像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咕噜的说起来没完。 芽芽打断了他,“你确定你们在做的事情你也都能告诉我?” “怎么不能?卫大哥说了,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芽芽心下一甜,尽管卫望楚身上还有很多迷没解开,但他对她,真的是全无保留,从无欺骗。 “嗯,那你说吧。” 原来了闻大师的出道就是在河州,因为欲言了一场火灾、用灵力破获了几起案子才出名的。 “连镇上员外爷被谁偷了银子都能用灵力查出来?” 越听,芽芽越觉得这个人是重生归来的。 他上一世便是生活在河州,所以对河州的人和事知道的特别详尽。 “他真正成名去了京城以后,可还有用灵力查过这么小的案子?” 小山芋摇头,“那倒没有,一进钦天监,就是大官了,怎么还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且,用灵力损耗寿元,他后来也不怎么敢用了,除非是牵扯到很多人命的大事。” 到底是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是他根本就没在京城生活过,不知道京城发生的小事? 当然,那些震惊全朝的灾难,他肯定是知道的。 “真是佩服了闻大师,你说,有这可演算未来的能力,还有可了解已经发生事情的灵力,虽然常用损耗寿命,可用几次就可升官发财了,也不需要一直用,对不对?” 芽芽点点头,又摇摇头,“那有些时候,事情会变呀,演算、预测的未必一定会准吧?” 现在的世界和她大梦里的世界不知道发生了多大的变化。 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重生的人出手改变生活,这个世界一个地方被改动了,那就会引起很多事情的变化。 靠重生带来的记忆不能吃一辈子。 “那咋会会呢?他预测的都很准啊,我这一路查下来,还没遇见他说不准的事呢。” 芽芽没吱声,心里却道,若真是如此,了闻大师何必闭关呢?还一闭关就闭了二十年。 天谴? 她不相信,她重生归来,不知道让多少人的人生发生了改变,杀人她也做了,可她也没受到什么天谴。 “山芋,你进去,看着肖武,不要让他乱动。” 卫望楚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略有疲惫之色。 小山芋应声去了,厅堂里顿时只剩下芽芽和卫望楚。 “你知道武表哥当山匪的事嘛?” 少女压低了声音问道。 男人点点头,“听说了,东崖边界一处小山头,几个不成气候的山匪,玩的是过家家的游戏。” 芽芽杏眼一瞪,“什么过家家?他们真的杀人多年,那几十个猎户都被他们杀了!他们现在不想放过武表哥,能不能让武表哥去庄子里躲一躲?” “不用,无碍,几个乌合之众而已,跟着肖武的人我已经都处理了,他不用躲来躲去,安心住在你家就行了。” “不行吧,山匪哎,武表哥住在我家,万一被他们知道了,怎么办?武表哥不安全,我爹娘和安柏也不安全吧。” 芽芽一脸认真,“我娘现在怀着身子,可经不起惊吓。” 卫望楚揉揉她的头顶,“放心,有我呢,这帮小贼打着劫富济贫的旗号,却不止抢劫富贵人家的钱物,连人家姑娘也不放过,已经有人去收拾他们了,今天下午就能了事。” “你的人?” “嗯。” 芽芽斜了他一眼,“不是只为了我吧?” 男人朗声而笑,“你可知东崖先生?” 芽芽点点头。“我朝大文豪,门生遍天下。” 东崖先生有不在朝中,胜在朝中的传说,朝中恨不得有一小半的文官都是出自他的门下。 “这帮小贼主意打到了他的头上去了,我的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灭一群小贼,收复一个大文豪,那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这帮人盯上了肖武,为了不给芽芽一家带来麻烦,他也必须灭了这帮人。 “那这种事不是应该你亲自上门才更有诚意?” 芽芽抬头看着他,“听闻他有个才貌过人的孙女,一直对你神往不已。” 自从水晶塔修补了她的记忆,以前很多不知道的细节慢慢浮出水面。 卫望楚眉毛一扬,戏谑又认真的看着少女。 “吃醋了?” 嘴角忍不住轻轻翘起,似笑非笑的神情让芽芽有些着恼。 “怎么会?她倾慕你,你又没倾慕她。” 话虽然这么说,眉眼之间到底流露出丝丝的不快。 男人朗声一笑,大手一捞,揽住少女的肩膀。 “说的不错,要是因为别人对我起了什么心思,你不痛快,那以后可有的你不痛快了。” 芽芽撇嘴,“怎么,很得意?” “倒也不是得意,不过自小到大,我身边从不却扔绣球荷包的姑娘,我早已习惯了,只是不想你受她们影响。” 他收紧揽住芽芽的手,低头看着她,“我一门心思只想着我的小姑娘,从没正眼看过他们。” “呸!” 芽芽啐了他一口,“德行,那些姑娘看上你是瞎了眼了。” “那倒是,她们明知道我心里有人还上赶着,的确眼神儿不大好。” 卫望楚低头蹭了蹭她的头顶,“还是你眼睛生的好,虽然一开始竟然没认出我来。” “又提?” 芽芽咳咳了几声,“你什么时候去京城?” 他是不世出的神医,国师有病,他不去诊治,皇帝也会召唤他去的。 “不急,京里才传出消息,如今各级官员知道的还不多呢,我这时候急匆匆的去,不合适。” 他把头垫在少女的头上,“而且,我想带你一起去。” 第263章:铖表哥的秘密 “芽芽姐!” 小尾巴几乎是扑进芽芽怀里的。 几个月不见,这小丫头一下子长开了,虽说还是不像个十二岁的大姑娘,好歹长开了些,皮肤也白嫩了许多,小脸也长了些许的肉肉,显得略有些圆润。 同样都是十二岁,小尾巴更像八九岁,苏锦瑟呢,看起来足足比她大了七八岁不止。 芽芽上下打量着小尾巴,笑道:“长高了,也胖了点,白了,好看了。” “真的嘛?那小乞丐还说我一点没变,还是那么丑,姐,我真的有变好看?” “好看呀,小山芋没见过什么好看姑娘,不同听他的。” 芽芽摸了摸她的梳的齐整的发髻,虽然是小书生一样头顶包,却梳的整整齐齐,一丝不乱,和以前那个整天头发乱糟糟的姑娘好似换了个人一样。 “头发也梳整齐了,看来在苏家过的不错。” 小尾巴笑吟吟的,“不是不错,是可好了,你知道我们的小掌柜嘛?人可好了,又教我东西,又整天给我带好吃的,还给我泡茶,可好了。” 小山芋从芽芽后头探出头来,“你说反了吧?” “你怎么还在?” 小尾巴去了他一口,“还以为你走了呢。” “我走了,谁来戳穿你吹牛皮?” “你才吹牛皮!” “是谁整天跟在陆掌柜身后端茶递水,是谁整天给陆掌柜做黑不溜秋的点心,是谁整天在他房外堵他,吓的他都不敢一个人出门……” 小尾巴猛地上前一步,一脚踩在小山芋的脚上,“再说踩死你!” “嘿嘿,不说了,不说了。” 小山芋嘿嘿嘿的笑着,绕过她跑了进去。 小尾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回头拉住芽芽的手,“芽芽姐,你来。” “小杏姐,阿娇姐。” “来,张婶子做了瓜子酥,可好吃了,快来吃。” “哎,姐姐疼我。” 小山芋挨着周杏坐下,“对了,姐姐,我前几天跟着东家去河州了,带回来了一些肉干、腌肉,晚上让张婶子做了你们都尝尝。” 周阿娇摸摸他的头,“你有心了。” “姐姐,你猜我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小山芋一边吃着瓜子酥,一边靠近周杏,压低了声音悄悄道。 “小尾巴已经说了。” 周杏苦笑摇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锦瑟和铖表哥?简直不可想象。” 亲兄妹好嘛! 周阿娇挑眉,“我就说他俩有点奇怪,锦瑟对铖表哥占有欲那么强,怎么可能是正常的兄妹情呢?” 小山芋喝了一口茶,将嘴里的瓜子酥吞了下去。 “之前我芽芽姐叫我打听打听铖表哥到底有什么秘密,我发现了一件事挺奇怪的。” “有什么秘密?” “什么意思?” 周阿娇和周杏两脸懵逼。 “就是铖表哥不是一直在和小杏姐示好吗,芽芽姐担心日后小杏姐吃亏,就叫我打听打听,看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山芋嘿嘿笑了一声,“我还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苏鑫铖过了年以后曾掉进水里,然后大病了一场,又是发热,又是说胡话的,前前后后差不多一个多月的时候。 病好了以后,整个人就变得有点沉默寡言,也不怎么和以前那帮狐朋狗友来往。 周阿娇细长的眸子微微睁开,诧异的望着聊起八卦来眼睛都放光的小山芋。 “然后呢?就这?有什么奇怪的?” “怎么不奇怪?你们不觉得这和芽芽姐病的时候特别像吗?” 小山芋双手一摊,“我干娘说了,芽芽姐那时候也是这样的,虽然她没掉水里,可她也是发热、说胡话什么的,也是病了一个多月才好起来。” “这有什么像的?生病不都那样吗?” 周杏哭笑不得,还以为他有什么特别的消息呢。 “嗯,这倒是。” 小山芋挠了挠头,嘿嘿笑着。 “不过,我打听了,这苏鑫铖生病前,他和他小妹关系最好,只要不去读书,变和小妹厮混在一起,他们家里的丫头,伺候近的,可都见过,他二人又是拉手,又是抱抱的,很是暧昧。” 刚刚芽芽和小山芋没回来之前,小尾巴绘声绘色的把苏锦瑟和苏鑫铖之间的对话学了个仔细。 若不是有他们两个眼见为锤,周杏依旧觉得兄妹之间拉拉手、抱一抱,也没什么吧,尤其妹妹年纪小。 当然,她的肉体看起来年纪可不小的。 “可谁知道,他生了一场病以后,醒来忽然就开始躲着他妹妹了,成日里不是去书院读书,就是躲在自己房间里,任小妹怎么敲门他就是不开。” “哦,还有,以前他特别讨厌他后娘给他牵线搭桥,后来病好了以后,就开始听他娘的安排开始相亲了,只是他一个都没看上。” 周阿娇道:“所以,表姨就想起我们小杏了?” 小尾巴摇晃着手指,“不不不,不是他后娘,是他自己,是他提出来觉得小杏姐姐好看、性子又好,这才要来看看的。” “他自己?我上一次和他见面……是什么时候来?至少也一年半不见了吧,他上次见我也没表现出什么来特备的来啊?” 周杏皱眉想了想,“还是觉得古怪,他怎么会然就想起我来了?” “那估计是在梦里爱上你了。” 小山芋笑嘻嘻的还没说完,就被周杏弹了一脑瓜崩,“你小屁孩,知道什么就爱不爱的?” 小少年嘿嘿直笑。 “小尾巴,怎么了?” “芽芽姐,你知道不知道东崖先生?” “嗯,听说过。” “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外孙女?号称才艺双绝的伊碗静?” “嗯,怎么了?” 刚刚还和卫望楚说起到她呢。 一个一门心思惦记卫望楚的漂亮女人。 “还怎么了?她,她现在住在镇上,她家里任正在托人给她和卫大夫说亲呢。” 芽芽点点头,“我知道。” “你不着急吗?” 着急有什么用? “且不说她长的挺好的,和你不相上下,直说她的家世,祖父是东崖先生,门生遍布天下,卫大夫娶了她,这些门生可都是助力。” 芽芽赞许的看着小尾巴,“看来,那个小陆掌柜对你真是挺不错的,不但教你做生意、看账单,还根你说了这么多的道理,真是不错。” 小尾巴嘻嘻二笑,“嘻嘻,陆掌柜的,他是真的好。” “出息!” “哎,姐,你咱又扯远了,说东崖先生的孙小姐,她是真的喜欢卫大夫,都追道镇上来了。” 第264章:长点心 “芽芽姐,你可长点心吧,东崖先生的孙女长的可是比王家姑娘还好看的,关键是她也自小学医,和卫大夫可有话题可聊呢。” 小尾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好似浑不在意的芽芽。 她都恨不得替她上场战斗去。 芽芽失笑,“她不是早就和卫望楚认识了?若是他俩能成,早就成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小尾巴执着道:“可是,毕竟以前没有你,那姑娘可能也没当回事,现在知道你的存在了,就急了,这不就立刻追了过来了?” 她恨恨的道:“女追男,隔层纱,你小心了啊。” “她知道我的存在了?” “那可不,现在但凡关注卫大夫的,都知道你的存在了,他已经对外说了,他九月初九就要定亲了。” 小尾巴想了想,“卫大夫对你一心一意的,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的陆掌柜要是也这样该多好啊。” 芽芽戏谑的看着她,“刚刚不是说他对你可好了?” “他是对我挺好的,可是他对旁人也好啊,尤其,苏家表小姐知道我喜欢他了,也开始追求他。” 小尾巴神色里带上一抹初尝请滋味的忧愁。 芽芽摸了摸她的头,“表小姐虽然是表的,好歹是个小姐,怎么,怎么会看上家里的伙计呢?陆河算苏家的伙计吧?这门不当户不对的,表小姐的嫁人愿意?” “陆河自小在苏家长大,虽说是家里的伙计,但是对苏家忠心耿耿,可以算半个养子了。” 小尾巴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这表小姐以前不觉得自己喜欢陆河,见我喜欢了,她才说自己也喜欢,我,我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喜欢陆河。” 说着,眼眶慢慢变红了。 “穷老大说,喜欢一个人就不能太供着他,你越上赶着,他越不领你情,就要晾着他,晾上一段日子,他就想起你的好了,就老实了。” 泪盈于睫,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她咬牙说:“我打算晾他一段时间,索性就回家住几天,不回去了先。” 芽芽拿出帕子,将她眼角的泪擦了干净。 “他若是喜欢你,你晾不晾的,他都喜欢你,他若是不喜欢,你就算走了,他也不会在意。” 小尾巴不吱声。 “你去苏家是去学做灯笼的,听卫大夫说,你有一双巧手,就为了这样一个可能不喜欢你的陆河,荒废了自己的学习,值得吗?” 芽芽拉住她的手。 “何婶年纪大了,日后要靠你呢,学一门手艺傍身多好?” 小尾巴忽然扑进她的怀里,“我,我不想看着他和表小姐亲亲我我……” 少女的轻轻的啜泣声终于吸引了那边几人的注意。 “咦,小尾巴哭了?” 小山芋一脸的惊疑,“不是吧,她不是号称从山上摔下去,摔断了腿都不掉一滴眼泪的?看来是吹牛了。” 周杏拍了他一巴掌,“小尾巴摔断腿那次,她是真的没哭。” “你一个小男孩,姑娘都哭了,你不去哄哄也就算了,还说风凉话,你对吗?” 周阿娇也鄙视的剜了他一眼。 “不对,我错了。” 小少年在两位姐姐的目光下低下头。 “还还不去问问什么情况?” “不用问,肯定是为了苏家那小掌柜——好,我去问。” 小山芋在姐姐们的眼神杀下立刻认错,爬起来,挪了过去。 余光瞥道他过来,小尾巴立刻收住哭声,擦了擦眼泪,神情好似没事人一样,只是眼角的泪痕和眼眶的余红出卖了她。 “不就是个没眼光的灯笼铺破掌柜,还是个副的,二把手算不上,三把手勉勉强强,有什么值得你哭的?真是没出息。” 小山芋毫不留情面的点破了她。 “你才认识他几天,就为他哭哭啼啼的,丢不丢人?” 小尾巴杏眼圆瞪,柳眉倒竖,“什么破掌柜,总比你这个小乞丐强百倍、万倍!你跟在卫大夫身边连个打杂的都算不上,就是,就是个跑腿的小乞丐,你还有脸说他不好,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 “我才跟着卫大哥几天?那陆河在苏家都十几年了,能一样吗?为什么当掌柜,不当教头,还不是没本事,手艺差,不会做好灯笼,仗着一张嘴甜,仗着一张脸白嫩,讨那些夫人媳妇的喜欢,才勉强当上的小掌柜?我要是他,我早当上苏家教头了,哼。” 芽芽扯了扯小山芋的胳膊。 小山芋一副瞧不上陆河的样子更让小尾巴生气。 “做不好灯笼就没本事?会卖货也是能力,切,和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乞丐说什么,在他这个年纪能当上小掌柜不知道多得苏家看重,哼。” 嘴角微扯,小山芋继续言语轰炸,“是得苏家看重,塞给他一个又老又丑的表小姐,好看重他呀?他不是一直对苏家三小姐心心念念的,怎么忽然欣然接受表小姐了?还不是知道和三小姐没戏,又想在苏家能站稳一席之地,就勉为其难收了苏家这嫁不出去的表小姐?” 这下芽芽算是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看来,小尾巴和陆河不成,也未必是坏事。 “行了,你少说几句吧。” “你,你胡说!” 小尾巴反驳不过他,恼羞成怒,上前一步就要踩他的脚。 小山芋反应灵敏,腾的一跳,向后跑开,小尾巴便在后面追。 “有本事你别跑!” “有本事你别追!说不过我就打人,你,你哪里是个女孩了?” 俩人开始在院子里转圈圈,安柏和卫望楚、肖武进门的时候,小尾巴一个不注意,和安柏“砰”的一生撞在一起,安柏安然无恙,小尾巴给弹了出去,跌坐在地上。 小山芋哈哈大笑。 “在二叔家里这么跑,不怕撞到二婶?” 卫望楚斜了一眼两个罪魁祸首,小山芋倏的收了笑声。 “没事,我娘在屋里躺着呢,她知道我们在院子里玩闹,肯定不会乱跑出来的。” 安柏看着小尾巴,伸出了手。“没事吧,我扶你起来。” 小尾巴委屈的白了他一眼,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行了,没事的,卫大夫,我看着她们呢,且不会让她们重装了芽芽娘的。” 张婆子走了过来,拍了拍小尾巴身后的土,“都跑累了,去坐坐,喝点水,吃点瓜子酥,等会啊,婶子给你们做好吃的,小山芋带回来的牛肉不错,一会儿和豆腐炖了,一定好吃。” 第265章:有喜欢的人了 于燕儿拎着一个大包袱进了芽芽家的大门,和几个妹妹打过招呼,便径直来了饭屋。 张婆子正准备做饭。 “张婶子,这是我今天刚做的一些芝麻葱油饼子,带点来给她们尝尝,我二婶这几天好点没?” “好一些了,吃着卫大夫的药,又配和药膳,好了不少了,等熬过这一个月去,满了三个月,基本就舒服了。” 张婆子接过她的包袱,“哎呀,燕儿,你真是好手艺,这芝麻葱油饼一看就好吃,松松软软的,我把饼子放簸箩里,包袱你带回去。” 转头看见一旁的牛肉,捡了一块小点的,“这是小山芋从河州带来的牛肉干,你二婶嘱咐我一会给你们送点去尝尝呢,正好你来了,不用我跑一趟了。” 于燕儿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行,那我就带去了,就是,这个这么干怎么吃呀?” “这么干是有点硬棒棒的,拿水炖,多炖一会儿,炖软了就好吃了。” “哎,行,那我去看看二婶。” 肖蝶儿躺在床上脸色有点白,这一胎比前两次怀孕都难熬,怀相有点难看。 “二婶,张婶子说了,熬过这个月去,就不这么难受了。” 于燕儿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看二婶这样子,我都有点怕了。” “我是年纪有点大了,怀相不好,你年小不会这样的,放心大胆的怀,大伯肯定早等着抱孙子了。” “哎。” “你和潭儿成亲也有些日子了,有动静了没?”肖蝶儿笑吟吟的看着她,周浩安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意思问儿媳妇这种问题,托她好几次了,催着俩儿媳妇生孩子。 说起这个话题,小媳妇有点不好意思,脸有点红。 她摇摇头,声如蚊蝇,“没有呢。” “上次我交过你的,同房的时候要算一算日子,算了没?” 于燕儿脸颊更红,低头“嗯”了一声。 “那个以后,要把屁股抬起来……” 肖蝶儿把易受孕的姿势和事后的动作一一交待了一遍。 于燕儿红着脸听完,点头应了。 “二婶,我找小杏有点事,我去找她一下。” 终于说完了,肖蝶儿也松了一口气,于燕儿呢则如临大赦,赶紧爬了起来。 “去吧,她们在葡萄架下闲聊呢。” 于燕儿走了过去。 “大嫂,快来吃瓜子酥,张婶子做的可好吃了。” “我吃过了,你不是给我送家去了嘛。” 于燕儿揉揉芽芽的头,看着周杏,“小杏,你来一下,我找你有点事。” 周杏狐疑的看着她,心里暗道,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的? “好。” 乖巧的跟着于燕儿走到了大门口。 余光便瞥见了跟根木头一样杵在路边的张山。 心念一动,周杏故作不耐的看着他,“你有事?” 张山低下头,瓮声瓮气的道:“路过。” 说完,低下头,走了。 周杏咬唇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眼里光影浮动。 “小杏。” 苏鑫铖。 “行了,你们说,我的任务完成了。” 于燕儿说完,扭头便要走。 “铖表哥怎么在这里?” 周杏掩下眼里的鄙夷和不耐,轻声道。 “进去说话吧,大家都在呢。” 听她这么说,于燕儿回头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真是个憨憨,难道竟然看不出苏鑫铖是想单独和她说两句话? “表弟,你等一等啊,我和小杏说几句话。” 她拉住周杏的胳膊,拉到一边。 “自从锦瑟来了,你就躲到二婶家不出来,鑫铖每次来看你,也都是一大帮人围着,什么话也说不成,他求到我这里来,想和你单独说几句话,你,你明白吗?” 周杏心里暗暗翻白眼。 她又不傻。 只是苏鑫铖前脚和妹妹亲亲我我,后脚就来找她“单独”说话,呵呵! 贱男。 “我看啊,鑫铖对你真是上心了,你就给他次机会看看,他长的不错,家世也好,你嫁给他——” “大嫂!” 周杏气急败坏的打断于燕儿的话,一转头,看见胡同口一个高大的影子躲在角落。 “大嫂,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说完,几步走到苏鑫铖跟前,淡淡的问:“铖表哥找我有事?” 苏鑫铖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金灿灿的镶红宝石簪子,“这个,送给你。” “谢谢铖表哥的好意,但是,我不能要,而且我从来不戴这些东西。” 苏鑫铖垂下头,“你,你以前喜欢的。” 以前? 周杏嘴角微勾,“铖表哥记错了,我自小便不喜欢这些东西,麻烦。”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倒是锦瑟小表妹,自小便喜欢这些。” “那是我记错了。” 少年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或许,可能,是在我梦里,你喜欢这些东西。” 这话什么意思? 暗戳戳的说他经常做梦梦到她? 周杏心里升起丝丝的怒气,这不是明晃晃的调戏? 她冷声道:“铖表哥不太了解我,所以梦里的我也不是真的我,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苏鑫铖脸色忽然微微变白。 “是,我从来都不曾真的了解你,你,你说喜欢这只簪子可能只是,只是在哄我,或者,你别那些所谓的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挤兑的不得不去喜欢这些……我,我真的是不够了解你。”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 周杏听的一头雾水。 “铖表哥可能耳朵不太好,我从没说过我喜欢这只簪子,我是真的不喜欢。而且,我也不认识什么有钱人家的小姐夫人,更没什么人来挤兑我。” “好,我知道了。” 少年的肩膀忽然就佝偻起来,他沉默了半晌,“那行,你回去吧,我走了。” 周杏扭头便走,才走两步,又被苏鑫铖叫住。 他还一直停留在原地没动。 他说:“小杏,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能给我个机会了解你吗?” 呵呵呵,真是笑话。 真有意思这人,就觉得她一个村女好骗,所以才这样假惺惺的表白,让她心甘情愿的做他们的挡箭牌? 周杏真想把锦瑟和他的事情抖出来,甩到他的脸上。 可她不能。 她不知道表姨知道多少,更不知道表姨知道了这件事会什么反应。 而且,一旦这件事传开,**之罪啊,不但苏鑫铖和苏锦瑟,整个苏家都要抬不起头来。 “对不起,铖表哥,我爹爹给了你错误的信息,我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第266章:张二蛋 “不可能!” 苏鑫铖几乎是斩钉截铁的道,“这时候你,你身边不可能会有人,你,不可能喜欢别人。” 这话听到周杏耳朵里,就成了这个时候不可能会有喜欢她。 她杏眼微瞪,“你什么意思?怎么就不可能了?我周杏好歹也是春山村的一枝花,两,三枝花,我身边怎么就不能有人了?” “不可能。” 少年下意识呢喃。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比现在大,你,你,你说你只喜欢我的。” “比现在大?感情我是倒着活?越活越小?” 周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 “再活几年,我就得再进我娘肚子里了呗?呸呸呸,我娘都死了,进什么肚子里?不是药进她坟里去?不不不,我腰是越活越小,她不就又复活了?那行,那还不错。” 少女的脸上一会气愤,一会忧虑,一会高兴,脑子不知道跑偏到哪里去了。 苏鑫铖看着她,脸上忽然现出一丝迷恋之色。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特别喜欢自己脑补,想很多很多我想不到的东西。” 周杏被他眼里的奇异的光芒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铖表哥,我们没这么熟,这么多年我们总共也没见几面,别,别弄的和我们很熟一样。” 少女忽然转头冲远处那宽厚的影子吼了一嗓子。 “过来!” 地上的影子一僵,却立刻绷直了身子紧紧靠在墙上,动也不敢动。 苏鑫铖脸色一白,“那是?” 周杏柳眉倒竖,“张二蛋,你聋了?” 张山泄气般的垂下头,长叹一口气,微微转头,从墙角探出半个脑袋,看了过去。 一对上周杏杀人般的眼神,整个人不由瑟缩了一下。 “你,你叫我?” “啊,不然呢?这里还有别人姓张吗?” 周杏看着他那蠢样子心里头又是生气,又是心疼,又是解气,又是懊恼,自己这段日子对他是不是太过冷漠了,他都明显瘦了一大圈,两个颧骨显得更凸出,人更刚毅了几分。 张山无精打采的走了过来,自觉地站到周杏身边。 “苏少爷,你好,我叫张山,是喜欢小杏的人,之一。” “扑哧!” 周杏笑了出来,抬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张山个子高,她各自小,够不太着,还踮了踮脚。 “还之一?之一你个头啊!” “是,是之一呀,村里惦记着你,你的可不少呢。” 少女斜睨着他,“都有谁?我怎么不知道?” 张山老实汉子,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的数了起来,“村西头那个刘二哥,李家庄的朱大哥,高家庄的孙二哥……你不知道?” 周杏面露得意,“那还是知道的,不过,我不喜欢他们,拒了。” “那我?” “你?” 周杏刚药讽刺他几句,一眼瞥到一侧的苏鑫铖,顿时改了口。 “我再观察一下看看。” 两个人自顾自的打闹,周杏脸上时而怒气冲冲,时而巧笑嫣然,时而斜眉倒竖,时而耳根微红,灵动的像一个叽叽喳喳的百灵鸟。 苏鑫铖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他说:“我来晚了,小杏。” 周杏想,若是在遇到张山之前遇到他,她或许就得上这人的当了,嫁给他,过上每日和自己小姑子争风吃醋的白痴日子。 幸好有张山。 “也许,这才是适合你的生活。” 苏鑫铖手微微颤抖,他又取出那只金簪子。 “这个,送给你,你们。算是我对你们喜事的随礼了,你们成亲的时候,我未必会来,所以,就提前把随礼给了吧,这枝桂花簪子倒也是应景了,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发白的唇也肉眼可见的哆嗦。 周杏微微蹙眉,心道这人可真啰嗦,都说不要了,还硬给。 “不必了,就算我们成亲,也受不得你这样大的礼,到时候你成亲,我们也还不起什么贵重的礼,平添了许多麻烦事。” 苏鑫铖举着簪子的手颓然的垂了下来。 “我送你最喜欢的簪子,竟然成了给你添麻烦事了……” 他握簪子的手紧紧抓着手里的簪子,并不尖锐的桂花花瓣硬生生挤进手掌里,红色的血丝渐渐漫了出来,和簪头的红宝石交相辉映,红的扎眼。 “这是你最喜欢的簪子呀,临走,你什么都不要,只带走了这支簪子,你说,它,它是我送你的第一支礼物……” “是我对不起你,你这样虐我也是应该的。” “他们说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可如今我连火葬场也没机会了吗?” 周杏狐疑和张山对视一眼。 什么最喜欢的簪子,什么临走,什么妻子,什么火葬场? 这怕不是个疯子吧,说的都是疯话。 “咳咳咳,”周杏咳嗽了几声,打断了苏鑫铖近乎魔怔的自言自语。 “那个,铖表哥,你看看我?” 少女拍着自己的胸口,“我,我是周杏,不是你说的那什么人,你认错人了。” 苏鑫铖看着她的脸,眼泪倏地便流了出来。 周杏心里一紧,又暗自庆幸,幸亏她早知道他和妹妹有不伦之恋,要不然,她一定得折在他手里不可。 这人眼疾也太好了。 看着苏鑫铖踉跄而去的背影,张山略带同情的摇摇头,低头问:“小杏,咱什么时候能成亲?” 周杏白了他一眼,“成什么亲,你不是还要去镇上继承硝皮铺子?较什么来?姚记?” “小杏,我,我没有想要继承铺子的意思。” 张山委屈的看着她,“师妹说师傅病的没几天了,所以,我,我是为了师傅,我不可能会娶师妹的。” “不可能?当年,若不是姚瑶不嫁给你,你不是早就娶了?孩子怕是都会跑了了吧?” “那,那时候我还没遇见你,不能做数。” “没认识我?咱们一个村的,这么多年你不认识我?你眼里就只有芽芽和阿娇这样的美人了是吧?” “不是,你,我,我们那时候几乎没什么交集,说不上话,我,村里的姑娘那么多,我没注意,只勉强知道是一个村的。” “村里姑娘那么多?你认识的姑娘倒是多,我也只是其中一个是吧?” “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哼!” 周杏扭头就走,张山瞋目结舌的愣在当地。 “周杏,你刚刚说要嫁给我的,那我过几天就去你家提亲了?” 周杏头也不回,嘴角却明显的翘了起来。 笨蛋。 第267章:出招 七月初二,天气异常燥热,今日是周阿娇的及笄日。 肖蝶儿一大早就带着芽芽过来了,周杏比她们来的还早。 “你们来了?热不热?” 芽芽点点头,“热。” 今日很热,一如大梦里的这一天。 周杏不满的叨叨:“今日怎么这么热呀,不是都已经立秋了嘛,还这么热。” 芽芽拿扇子用力给她扇了几下,“淡定,秋老虎秋老虎呀,热过这几天就转凉了。” “怎么还梳双丫髻?该换了。” 她笑着接过周阿娇手里的梳子,“今日开始,就是大人了,不能再梳小朋友的小揪揪了。” 于燕儿道:“二婶,你有身子呢,你小心着,我来梳。” 肖蝶儿摇摇头,“今日阿娇及笄,本该是,算了,我就是她的亲娘,我来梳头,到时候咱村的全福夫人刘嫂子给你吉时插簪,好不好?” 周阿娇摇头,“都要二婶来,行不行?” “那不行,梳头也就算了,插簪一定要全福夫人来插,借个吉利。” 肖蝶儿轻轻捋着她的头发,“我们阿娇生的冷艳,梳个灵蛇髻好不好?” “嗯。” 双丫髻换成灵蛇髻,周阿娇就像变了一个人,一下子便高贵又灵动起来。 祝青莲推门走了进来。 “哟,二嫂,你来的倒是早,我还想我来给阿娇梳头呢,那我便准备给阿娇及簪吧。” 肖蝶儿看了她一眼,“村里的规矩,姑娘十五及笄,及簪人都得是村里的全福夫人,咱们可都是不行的。” 祝青莲嘴角微弯,挂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倒是不知道何为全福夫人?” “全福夫人须得上有父母高堂,健康长寿,侧有原配郎君,举案齐眉,膝下儿女双全,承欢绕膝,这才称得上五福俱全。” 肖蝶儿摸了摸周阿娇的肩膀,“我们阿娇及笄、成亲,都是要借全福夫人的福气的,希望日后她也可以福气满满,运气多多。” “谢二婶。” 周阿娇眼眶微红,她娘早逝,她是永远不可能做全福夫人了。 “二嫂到底是读过书的,说起来话来一套一套的,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祝青莲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肖蝶儿,又看着周阿娇道:“那行,刘嫂子福气好,一会儿啊,就请她给你插簪了。哦,对了,我给你的那只翡翠簪子呢?” 周阿娇心头一动,才待开口,就听祝青莲继续道:“今日亲戚朋友来了这么多人给你庆祝,也不好用一般的簪子,显得咱太寒酸。那只翡翠簪子正好,水头好,成色好,就是防到大户人家来看,也是难求的东西了。” 周阿娇想说丢了,不见了,芽芽却忽然开口道:“在我这里呢,我给阿娇准备着,一会刘婶子到了,就可以给阿娇簪上了。” 周阿娇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那簪子她早就当了,怎么可能在芽芽手上,一会祝青莲催着她拿出来这可怎么办? 祝青莲上前两步,逼近了芽芽,笑吟吟的看着她。 “拿出来,我看看,别除了什么差错。” 看,说什么来着,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阿娇担忧的望着芽芽。 芽芽笑着应了一声,从兜里掏啊掏,掏出来一面雕花小铜镜。 “哦,拿错了。” 又掏啊掏,终于在另一个马面裙口袋里掏出来一只绿翡翠的簪子。 她一手握住了大半,只露出了一截如意样的簪头。 “这不是呢嘛。” 祝青莲仔细的看了一眼,满脸都是欣慰的神色。 “这只簪子是当年我还当姑娘的时候,我娘给我的,水头是难得一件的通透,隔了这么年再看,还是这样好看。” 说着,眼眶忽然红了,“阿娇及笄我把这簪子送给你,也算是了了姐姐的心愿了。” 此姐姐自然是周阿娇和周俊臣的亲娘孙小荷了。 “谢谢祝姨娘。” 周阿娇似笑非笑的看了回去,演戏嘛,谁不会。 周杏不爱看祝青莲表演,上前一步,挡在她和周阿娇之间,道:“阿娇,这是我和芽芽送给你的金耳环,一个送了一只,正好配成一对。” 她掏出一个锦盒,盒子里有一对莲花样子的小巧耳环,压低了声音道:“这可花光了我和芽芽的所有私房钱了。” 周阿娇“扑哧”笑了出来,无奈的瞥了她俩一眼,“知道了。谢谢你们。” 俩死丫头乱花银子,赚点银子容易嘛,这一对金耳环可不是要花光了她们所有的积蓄? 芽芽道:“不用谢,改天请我们吃苏锦记的包子就成。”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爱吃了?” “我给小杏要的。” 李文文不好意思的道:“两个妹妹出手太大方了,我都不好意思送出手了。” “二嫂,你可千万别这么说,你绣的荷包是最好的,我最喜欢了。” “真的?” 李文文从怀里掏出一个绣莲花的荷包,“阿娇妹妹都猜出我要送什么来了,真厉害。这事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正适合阿娇这样清秀俊美的姑娘。” 果然又是荷包,周阿娇猜的真准。 芽芽捂着嘴笑。 于燕儿上前一步,“我没什么银子,买不了珍宝阁的首饰,找了银匠将碎银子熔了,做了几只银镯子,这只莲花图案的给阿娇,还有杏花和玉兰花的留给小杏和阿娇了。” “哎,大嫂,你怎么能说出来呢,这样就没有惊喜了,要不,你现在给我,我带上吧?” 周杏伸手去讨,被于燕儿狠狠的拍了拍手掌。 林家兄妹和全福夫人刘婶子是一起来的。 尤恺直接去了厅堂里和男人们一席,赵林珐则抱着一只锦盒和刘婶子一起到了周阿娇的闺房。 “林姑娘来了,快来坐。” 祝青莲热情的迎了上去,直奔赵林珐,一手牵起她的手,“一路走过来,热了吧?快来,婶子给你扇扇。” “刘嫂子来了,快来喝点茶,这是孩子们上山采的野生毛尖,味道清甜,很是解渴。” 肖蝶儿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拍了拍刘嫂子的手,抱歉的看着她。 刘嫂子笑:“没事,我今天是来给孩子送福气的,和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姨娘犯不上。” 说着,走到阿娇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少女,赞叹道:“哎哟,我们阿娇真是长的好呀,这气质,果然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就是不一样。” “谢谢婶子谬赞,今日要沾婶子的福气了。” 周阿娇落落大方的道。 “今日及笄的簪子用哪只?看看什么簪子才能配得上我们阿娇的花容月貌。” “这只。” 芽芽上前一步,摊开手掌,露出了里面那只绿翡翠的簪子。 “好看,真好看,正好配咱们阿娇这清冷的气质。” “阿娇姐姐,我这里也有一只簪子,是送给你的及笄礼,你要不要试试?” 赵林珐忽然站了起来,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的一只凤穿牡丹口衔东珠的金步摇。 第268章:我人不大好 “哇!” 在场的众人都惊叫了出来。 这一支金步摇实在是华丽非常,不说通身赤金,已经价值不菲,不说雕工细致,凤穿牡丹栩栩如生,就只说奉还眼里那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只说凤凰嘴里叼着的拇指大的东珠,就不是普通人能见到的物件,价值几何,她们更是无从估量。 肖蝶儿也吃了一惊。 就算是姐妹,这礼物也重了些。 祝青莲也吓了一跳。 这簪子放在当年的春风楼,也绝对能让当时的姑娘们脱衣争抢。 只是…… 她抬眼幽幽的看了一眼赵林珐,笑道:“林姑娘,这样的贵重的礼,我们阿娇可不敢收。” 肖蝶儿也道:“是啊,这太贵重了,我们阿娇就是一个农家女,受不得这样大的礼物。” 赵林珐固执的看向周阿娇。 “这只簪子很好看,也很适合你,你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片心意。” 周阿娇从那只贵重的簪子沿着他的手一路看了上去。 都说女人捡了金银珠宝会眼睛放光,可这时候的赵林珐眼睛也在放光,似有期待,似有挣扎,似有不甘,似有执着…… 各种情绪,汇聚成周阿娇看不懂的光。 她摇摇头,“这样的簪子我的确不能收。” “为何?” “我是一农家女,这样隆重的簪子什么时候都用不上,就算过年戴上,也跟唱戏似的。而且,怀璧其罪,叫人知道我有这样的宝贝,白白给家里招惹祸事。” 周阿娇冲他一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你。” 赵林珐眼神迅速暗淡下去,他将锦盒合上,递给身边的丫鬟,又从怀里掏出一只赤金雕玉兰花小簪。 “这一支,你总不能还不收了吧?” 周阿娇摇头,“对不住,林姑娘,你我萍水相逢,我的确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谢谢你了。” 赵林珐好看的凤眸里现出一丝怜悯之色。 “那,我拿这支金簪换你的翡翠簪,行不行?” 这话一出,屋里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脸上狐疑之色大起。 众人皆知,自古金银有价,玉无价。 而且,懂行的人都看得出,周阿娇这只绿翡翠簪水头极好,又带着一抹阳绿,应该价值不菲。 这富家林小姐感情是来捡漏的? 周阿娇和芽芽对视一眼。 她不知道芽芽是真的把她的簪子赎回来了,还是弄了一只差不多样子的,可她确定的是,如果没有这支翡翠簪子,祝青莲后面的戏可能就唱不下去了。 难道,祝青莲的戏和赵林珐有关? 她搞不清赵林珐到底是好心还是恶意,只轻声笑了笑,“对不住,林姑娘,这支簪子是家里姨娘所赠的,虽然是姨娘,到底是伺候爹爹的,也算半个长辈,她既然割爱将簪子送给我,我也不好转手就送了旁人,对不住了。” 众人已经露出略带鄙夷的目光,想不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竟然跑到农家来捡漏来了。 赵林珐看清楚众人的视线,也不在意,极淡的笑了笑。 “行吧,我尽力了。” 肖蝶儿一直关注着她们几人的互动,听到簪子是祝青莲送的,隐隐猜到几分。 “着翡翠簪子的确是好看,就是太扎眼了,应该收藏起来,瞪日后传给你闺女媳妇的,今日儿就先别戴了。” “那是要当传家宝咯?” 连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惦记着,那肯定便是好东西了,是该藏起来,不让旁人看到的。 “切,二婶,别这么小家子气,一支翡翠簪子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凤翎说着,从外面走了进来。 一身浅橘色的轻容纱齐胸襦裙,青丝挽成双环髻,一边各插一只紫罗兰翡翠雕花簪,耳朵上坠着紫罗兰翡翠耳环,掀帘的手臂上一只紫罗兰翡翠雕花玉镯横在胳膊上,通体晶莹剔透,紫色浓而不妖,美的不可方物。 “二婶,知道的,知道你是青田镇首富肖家出来的小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哪家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呢。” 说着,抿嘴一笑,“对不住,忘了,二婶的肖家如今早已经没落了,哪里还算得上是青田镇首富?” 肖蝶儿轻轻一笑,“凤翎这身打扮倒是像大户人家的小姐。” 芽芽也笑,“知道的,知道凤翎妹妹是我三叔家的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走错了门呢。” “扑哧!” 周杏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起来,周凤翎你自小就端着架子装大户人家的小姐,如今跟着你那个大户人家的小老婆阿姨学了几天,越发的像是大户人家的姨娘了。” 周阿娇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都没认出来你是我妹妹。” “你,你们!” 周凤翎只觉得自己头顶要冒烟了。 祝青莲臀部轻摆,走上前来,拍了拍她的手,嗔笑道:“你呀你,明明是好心,想让姐姐带着好看的簪子让大家都看看她的美貌,可是呢,不会说话,一张嘴,直接惹得大家都不高兴了。” 说着,看了看肖蝶儿,“二嫂,她是小孩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这说的倒是肖蝶儿没肚量和小辈闹矛盾了。 肖蝶儿轻轻一笑,“怎么会?凤翎这通身的气派也是跟着祝姨娘学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她的无礼,显然是当娘的责任。 祝青莲笑了笑,“二嫂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好好教她,不叫她再惹二嫂不高兴。” “看祝姨娘说的什么话,周凤翎美貌通身气派,我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芽芽就看不惯祝青莲说话打机锋的样子,再说了,你闺女什么德行,关我娘屁事。 “芽芽,真是越大越伶牙俐齿了,我虽是长辈,嘴却笨的很,说不过你。” 祝青莲转头就针对芽芽不敬长辈。 “祝姨娘只学大户人家的架势,不学规矩的嘛?祝姨娘进门一没办喜事,二没给三神敬茶,说起来真是算不得姨娘的,阿娇姐姐人好才叫你一声姨娘,敬你半个长辈。” 芽芽笑了笑,“我这个妹妹就不如阿娇姐姐了,我人不大好。” “扑哧!” 周杏和周阿娇同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才知道芽芽怼起人来,真是狠到家了。 祝青莲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借你吉言了,你三叔已经答应过几天就办场喜事,把我扶正,那时候,我就不是半个长辈了,你得叫我一声三婶了。” 扶正? 周阿娇脸色顿时一僵。 爹爹从来没和她说过。 芽芽后退一步,伸手拍了拍周阿娇的肩膀。 “那到时候,可要讨三叔一把喜糖吃了。” 第269章:怼 刘婶子看着这一场闹剧,心里暗叹不已。 果然,家里就不能有姨娘这种东西,一旦有了,那肯定得生事。 在人家姑娘面前嚼舌根,说什么你爹要给扶正了,我就要当你后娘了,什么玩意儿。 今天还是人家姑娘的生日,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及笄的大好日子呢,不要理会那些不开心的,再说,也未必就是真的呢。” 她拍了拍阿娇的肩膀,“吉时到了,咱们簪哪支簪子?” “这支。” 肖蝶儿从怀里取出来一支银镶东珠的簪子。 “这是二婶给你准备的礼物,这东珠是二婶小时候爹爹给的,成色不错,配上银色,清爽干净,正好配你这灵蛇髻。” 那翡翠簪子是祝青莲送的,她总觉得有什么猫腻,这么多年了,她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可别是有耍什么心机,害了阿娇。 上次她借个银簪子害芽芽的事可还历历在目呢。 周阿娇细长的眸子里现出丝丝犹豫,她知道二婶事好意,可芽芽的安排也必然是有她的用心的。 芽芽揽住亲娘的肩头,“不如这样吧,刘婶子是全福夫人,请她给阿娇姐姐插这支绿翡翠簪子,娘,你就是阿娇姐姐的娘了,不如你给她插这支东珠簪子,好不好?” 说着,一双小手在娘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 肖蝶儿转头看向闺女,只觉得她想来黑亮的眸子似乎起了一层棕色的雾,黑棕交替,隐隐形成漩涡,似乎把她的视线紧紧吸住,猛地往里拽去。 “娘。” 芽芽眨了眨眼,对她一笑。 肖蝶儿心头的惊疑未去,略有担心的看着她。 “咱们农家女,满头珠翠不好吧?” 刘婶子笑道:“看看,咱阿娇生的贵气,别说两只簪子,就是再加上几只也压得住。” 周阿娇喝芽芽对视一眼,笑着看向肖蝶儿,“二婶,你先给我簪吧,我自小没娘,吃的是你的奶水,穿的是你做的衣裳,在我心里,你一直就是我娘。” 说着,眼眶微微泛红,惹得肖蝶儿心头泛酸,芽芽和周杏也跟着眼泪汪汪。 祝青莲拿了帕子,借着擦眼角的功夫,不着痕迹的撇嘴,周凤翎则直接翻起了白眼。 “好,那我先来。” 肖蝶儿将东珠银簪插在鬓边,“我们阿娇长大了,昨天还是抱在2怀里的奶娃娃呢,今天就要及笄了,二希望我们阿娇永远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顺顺心心,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行不?” 周阿娇笑,眼泪却悄悄从眼角流了出来。 “好了,好了,这还没到阿娇出嫁呢,你们就哭上了,这要是阿娇出嫁,你们得哭成什么样呀。” 刘婶子上前一步,拍了拍肖蝶儿的肩膀,“咱姑娘长大了,是好事,好事。” 又拍了拍周阿娇的肩膀,“你是个有福气的,虽然娘早早的去了,可还有你二婶呢不是?你也是个有心的,懂得感恩,将来也一定不会差了的。” 她动手将那只翡翠簪子插在银簪子的上方,两只簪子一银白一青绿,相得益彰,倒也好看。 “祝愿我们阿娇将来寻个好人家,找个好夫君,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周阿娇忍不住红了脸,芽芽和周杏则抿嘴戏谑的笑了起来。 祝青莲看着周阿娇的灵蛇髻,看着上面插的两支簪子,笑吟吟的道:“这簪子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凤翎跟我要了多少次都没舍得给,果然是适合我们阿娇的,戴在头上真好看。” 她笑的有些肆意张扬,倒是少了几分妖娆之气,多了几分攻气。 周凤翎嘴角挂起一抹嘲讽似的冷笑。 赵林珐则目露怜悯。 “难得你大方一次,这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你给阿娇什么好东西,倒是你们凤翎,整天穿金带银的,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 刘婶子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她,“听说你也是出身府州的商户人家,又能拿出这样好看的簪子,家底肯定还是有的,以前怎么那么抠呢?不能这样,虽然不是继母,只是姨娘,可也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 哈哈哈,芽芽在心里大笑不已,祝青莲就活该刘婶子这样的人给她的教训。 祝青莲略微不自在的笑笑,“刘嫂子此言差矣,我们凤翎好东西多,那可不是我给的,都是她婉姨给的。” “你出门见姐妹只带凤翎去,谁还不知道咋地?” 刘婶子一副为你好的表情,“你那姐妹也是不懂事,家里有俩姑娘,却单单只给姨娘生的这个,不给人家正妻生的,什么意思?这么不懂道理,估计也不是什么正妻,八成也是小妾姨娘的。” 一句话怼的祝青莲说不出话来。 “姨娘怎么了?姨娘就不是人了?” 周凤翎不乐意的,直接跳出来和刘婶子吵起来了。 “你看,姨娘不懂事,带出来的孩子也就不是个懂事的,祝姨娘,不是说你啊,不过你可长点心吧,可别叫凤翎接触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姨娘了,平白带坏了她。” 祝青莲笑道:“刘嫂子真是一把好嘴,怪不得……呵呵,你说的对,你说的都对。” 她看了一圈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快中午了,要不,咱们入席吧?一会吃完饭,她们几个丫头、小子还要去上山上香、春湾放河灯呢。” “好,那是咱们村的规矩啊,上山祈求父母爹娘身体健康,春湾放灯祈求自己能嫁个如意郎君。” “走吧。” 七大姑八大姨便一股脑的从屋里陆续走了出来。 这次周阿娇及笄,周致远安排了四桌,两桌男席安排在厅堂里,两桌女席安排在耳房里。 肖蝶儿和刘婶子一起出门,悄悄给她比了一个大拇指。 刘婶子笑道:“就看不惯她那副装好人的样子,村里谁不知道她这个‘后娘’对咱阿娇不好?偏偏还要在人前装大方、装好人,不当中拆穿她,我难受。” 肖蝶儿叹了口气,“要不是看着三弟迷恋她的份上,我也不想这么忍她,可我三弟……算了,就是可怜阿娇和俊臣两个了。” “还好有你,日后阿娇嫁了人,就离她远了,俊臣日后娶了媳妇就单过得了,眼不见为净。” “我也是这么想的。” 第270章:金刚不坏? 虽然已经立秋,今日的热度却丝毫不亚于三伏天。 这个时候肯陪周阿娇上山祈福的,也不外乎芽芽、周杏、周俊臣和安柏,当然还有卫望楚和张山,甚至肖武也跟着来了。 因为炎热,他们出门的时候特意挑了日头微微西垂以后,尽管如此,热浪还是一波一波的来袭。 所有人几乎都是大汗淋漓,除了芽芽。 “你今儿怎么不怕热?” 周杏一边擦汗,一边不满道,“竟然连脸都不红,这还有天理吗?” 芽芽心虚的笑,“不出汗才更热呢,你不知道,我现在热的很。” 卫望楚微微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芽芽,只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脸上并没有什么苍白或者疲劳的病色。 只是在这样的大热天下面不出汗的确有些不寻常,便冲少女招招手,“过来。” 芽芽余光瞥到大家都在看着她,心头微微发虚,“不用把脉了,我真的没事。” 男人两步跨了回来,不由分说捞起她的手,指腹压在她微凉的手腕,眉头微紧。 “没什么大事,我扶你走吧。” 男人顺势拉住少女的手,不撒手了。 芽芽抽了抽,根本抽不动。 “芽芽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你叫卫大夫陪你回去吧?不用陪我去了,这里还有我哥和小杏呢。” 安柏道:“还有我。” “对,还有你。” 周杏揉了揉安柏的脑袋,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张山,嘴角不着痕迹的翘了起来。 “回去吧,芽芽,回去休息。” 周俊臣也道。 “是啊,看你不出汗,我都替你热的慌。” 肖武看了一眼周阿娇,又道:“这么多人陪着呢,不差你一个。” 芽芽有点哭笑不得,她的确是没有感觉到热,可她也没觉出有什么不舒服呀,她感受不到热不是挺好的。 但是大家好像都觉得不出汗就是坏事,热散不出来,只怕要憋坏了。 “行,那我不上去了,我在山下等你们吧,一会去春湾放河灯我肯定要去的。” 肖武道:“外面热,还是回家去吧。” 卫望楚看了大家一眼,“你们先去吧,我来照顾她。” 周俊臣道:“行,卫大夫,那就拜托你了。” 周杏抿嘴一笑,“俊臣哥,卫大夫是芽芽未婚夫,九月就要下定了,他照顾芽芽是应该的。” 村里人不像那些大户人家,男女大防的严格,又是马上要定亲了,的确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周杏说的对。” 男人冲周俊臣点点头,他在周家虽然排行老三,但因为周谭周平年龄大他们太多,所以素日里反而是他照顾芽芽姐妹多一些,倒更像她的大哥。 芽芽一直在和握她的那只手做斗争,见此,笑了笑,“快走吧你们,要不一会儿下山回来天该黑了。” 众人笑嘻嘻的继续往山上去了。 芽芽微微抬手,“还不放开?” “不放。” 男人无赖的光明正大。 “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无赖呢?” 芽芽气恼的甩了甩手,他的手就像用膏药黏住了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只好任由他牵着,慢腾腾的往树林里走去。 “你是说大梦里?” 卫望楚感受着她干燥微凉的手,“这几天周杏和周阿娇搬回家了,你一个人住,你是不是和水晶塔玩了?” 芽芽没好气的道:“你知道?” “上次带你爬山,你气喘吁吁,满脸通红,一身是汗,这次,连我都微微出汗了,你竟然浑身微凉,除了水晶塔有这本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给你这么大的改变。” “哎,你说奇怪不奇怪,每次我把手伸进水晶塔里,我总是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昏睡过去了,趴在椅子上也能睡得特别香甜,睡醒了就觉得神清气爽,好像就不怎么怕热了,我还以为是立秋了就凉快了,可刚刚看大家都一副热爆了的样子,奇怪。” 少女回头望着他,“你刚刚把脉,我还好吧?身体没毛病吧?” 男人摇摇头,“原先你有些体虚,伴有虚寒火旺之症,如今你身体这些毛病倒是全没了,脉象……” 他停顿了一瞬,目露疑惑的光芒。 芽芽心里咯噔一声,“怎么?” “你这脉象,不滑不实,虚实难测,我这辈子只遇到过一次,那是少林一烧火和尚,什么外家功夫都不会,只修炼了一身金刚不坏之身。” 芽芽听的一头雾水,她的脉象和少林修炼金刚不坏之身的老和尚一样? “嗯?这是什么意思?” “就字面意思,你的脉象如今‘结实’的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女,倒像是练了一辈子金刚不坏之身的老者。” 她的脉象像个老人? 未老先衰? “那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芽芽一脸忐忑,一双乌溜溜的杏眼闪着不安的光。 “短时看,不是坏事,你身体被它调理的非常棒。” “那长期看呢?” 少女心里更加忐忑,最怕人说话的时候说但是。 卫望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找了块树荫下的石头和她并排坐了。 “长期看,不一定。水晶塔可吸收天地灵气,可它为何要供养你?它把你养的肥肥壮壮的,到底是要干什么?” 少女皱皱眉,“我?肥肥壮壮?” 这郎中到底会不会说话?哪有姑娘喜欢肥肥壮壮这个词。 不会说话的郎中笑了,“我说的是你的经脉,不是你的肉体。” 他瞄了一眼芽芽的身子,忽然低头笑道:“再说,身体肥肥壮壮的不好吗?你怎样,我都喜欢。” 芽芽随着他的视线瞄了瞄自己的胸部,脸忽然变红了,心里大骂臭流氓。 卫望楚不自在的别开脸,偷笑了两声。 “你知道江湖上有一种功夫可以将别人多年的修为尽数吸到自己体内吗?” 芽芽摇头,还有这种不要脸的功夫? 男人点头,“修炼这门功夫对身体的要求特别高,一但你的经脉不够宽阔,你吸的越多,你便越可能会自爆经脉,轻则功力全失去,重则直接丢了性命。” 他望着阳光透过树荫撒在地上的斑点,轻声道:“我在南疆的时候遇到过一个病人,便是这样爆了经脉,虽然我救回了他的命,他这辈子去失去了修炼的资格。” 少女不解的道:“那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男人摇头,“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起了这件事,若是,他能像你一样被拓宽经脉,修建脉络实力,也许便不至于会毁了几十年的修为。” 芽芽摇头,“不是,若是他不是想不劳而获,掠夺别人的修炼果实,他又怎么会自爆经脉?说到底,人还是不能贪心太盛。” 第271章:小精怪 “玩了这么几天水晶塔,你大梦里的记忆有没有更详细了?” 男人摊开手掌,看着手里少女纤细却带有薄茧的小手,下意识的摸索着她上面一处一处的硬茧。 “有。” “那说说,我在你的梦里是个什么人?” “你?” 芽芽低头笑了,“是个冷漠的陌生人。” 卫望楚毫不意外的道:“多冷漠?” 少女看着他,“冷漠的和冰块一样,性格也和现在的你不一样,你们像个两个人。” 男人捏着她的手,看着她闪着炫彩光芒的眸子,笑:“伤了你的心?” 芽芽摇头,“那倒没有,你只是救了我的命,却转手把我送回到地狱里罢了,你我本来就是陌生人,你救我已经是我的运气了。”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一丝埋怨和悲惨,反而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后来,还是你给我收的尸呢,说起来,我欠你的不少。” 男人道:“那我到底怎么冷漠了?” 芽芽看着他,“我说的是梦里的你,可不是真的。” “嗯。” 这是怕他生气? 男人哑然失笑。 “梦里的你眼里只有草药,没有别的,没有感情,没有亲情,也没有爱情,除了病情你从来不和人多说废话,像我和你这样闲聊,从来没有过吧,最起码,我看到的是你从来都是那样的。” “后来,卫望溪娶了胡屠户家的闺女胡小娥,他又高中了什么举人的,但是他去地方赴任的时候没带胡小娥,自己去了,还在那边又娶了一个妻子,然后卫望江又娶县里读书,家里就只剩下你和胡小娥。” 八卦?绯闻? 卫望楚眉头微皱,“我不可能喜欢胡小娥。” “梦里的你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孤男寡女,村里人不相信,尤其何苗苗这样的邻居又添油加醋,就有很多人传你们两个的事,传的很难听,胡小娥为了这件事都上吊自杀过,可你呢?毫不在意,也不解释,也不做任何应对措施,任由流言蜚语发展下去,你还是继续过你自己的。” 男人笑,“就这就冷漠了?我解释有用吗?我若因此就远走他乡了,不是正说明我心虚?” 芽芽点头,又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比如你娶个妻子呢?是不是就能说明什么了?” “娶妻是因为我喜欢,一定不是因为我需要。” 少女一时竟无言以对。 “然后呢?” “然后,卫望溪就回来了,以你们的流言为借口,将胡小娥休了。” “望溪这么无情?” “不但无情,还很薄性。他是为了他的官位亨通。” “小娥是个好姑娘,卫望溪如此对她,可以打断他的狗腿了,身体有疾,便不能参加科考了。” 芽芽撇嘴,“还小娥。” 男人愣愣的看着她,“嗯?” “梦里你,你就是这么和叫她,和她走的很近,才引来流言蜚语的好嘛?” “你不是说是何苗苗胡说的?” “她一直稀罕你,肯定也是你做了什么不恰当的行为动作,引得她不痛快了,才这样说你和胡小娥,而且,水晶塔告诉我的只是我看到的,我看不到的呢,也许你们,你们的确有什么呢。” 少女忽然露出獠牙,哼了一声。 男人呆呆的看着她,“你在吃醋?” “谁,谁吃醋?” 少女别过头,“你注意点好嘛,你看不相干的人叫我芽芽都不行的,得叫我周芽芽,芽芽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叫的。” “她是望溪没过定的媳妇,又是经常来往,才这样叫……” 男人咧嘴一笑,“好,知道了,以后我叫她胡小娥。” 少女哼了一声,不吱声了。 “还有吗?” “没了。” “就这样就冷漠了?” “都把我又送给郑济陈了,还不够冷漠?” “刚刚不是说不是对你冷漠?” “哦,那你对小娥倒是没那么冷漠。” “……” “那是梦,芽芽,不是真的。” “水晶塔一提醒,我越发觉得那不是梦了,就是我经历的一段人生。” “那你是怎么又回到14岁的呢?” “……我怎么知道?” “所以,那是梦,芽芽。” 男人松开她的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你那时候不认识我,不了解我,所以,我在你梦里才会那么冷漠。” 少女轻轻靠在他的肩头,神思有些飘远了。 “水晶塔给了我很多不是我的记忆。” 少女的声音有些无奈。 “你曾经说,水晶塔专门吸食人的精元,单单对我却不是吸食,而是供养?对不对?” 男人点头,这也是他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 “难道它是把别人的记忆也一起供养给我了?” 芽芽看着男人,“我不知道那是谁的,只是看的多了,也偶尔能体会到她的情绪,就像,就像在去过别人的一声一样。” 卫望楚道:“那是什么人?她过的不好?” 芽芽面上忽然现出一丝尴尬,“她不是个人,好像是什么精怪,人们习惯叫她一代妖姬。” 少女哭笑不得的看着男人,“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疯话?” “的确是匪夷所思,只是天地之大无奇不有,有个什么精怪也,也是挺不好相信的。”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感觉水晶塔在逗你玩。” “不是,是真的有这么个人,哦,精怪,她好似惹上了什么厉害的人物,叫什么中天紫薇北极玉虚大帝,大家都叫他紫微大帝,是一个位子极高的尊神。” “紫微北极玉虚大帝,上统诸星,中御万法,下治酆都,乃诸天星宿之主也。北极驱邪院是其正掌也?” “对对对,《犹龙转传》里就是这么说的,说他执掌天经地纬,以率普天星斗,节制鬼神与雷霆。” 卫望楚道:“一个精怪惹上了一个专门管妖怪的老大,那这精怪应该死的很惨?所以,你很难受?” 芽芽摇头,“不是,这个紫微大帝貌似斗不过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精怪的妖姬。” “嗯?” 卫望楚笑道:“小妖灭大神?这是什么无能书生意淫出来的爽文?” 芽芽…… “蚂蚁可以和公鸡斗吗?” 芽芽摇头。 “公鸡会做梦被蚂蚁打败吗?” 芽芽摇头。 “忙着搬运食物的蚂蚁有时间去做梦打败一只不相干的公鸡吗?” 芽芽摇头。 卫望楚笑,“这不就结了?” “只有无能又有大把时间的蚂蚁,才会做梦去灭一灭公鸡,同样的只有无能的书生才会闲得发慌的去想一想小妖精学点什么本事、得点什么际遇,便能灭了大尊神的幻想话本子。” 少女竟然无法反驳,她歪头想了想,“你不相信这世上有精怪?” “相信。” 男人刮了刮少女娇俏的鼻子,“水晶塔斗可以吸收天地精元,为什么别人不行?只是,我不相信一个小精怪能打的过一介尊神。” “尊神就一定是不能被打败的吗?” “至少不是那么容易就打败的。” 男人仰望苍穹,“九天诸神统治世界已久,若是轻易的便被一个小精怪打败了,那八荒六合不是要乱了?作为最没有战斗力的凡人,便是最先遭殃的那一批。” 第272章:落水了 周阿娇一众人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擦黑了,月亮早早的便出来了,镰刀一样的挂在中天。 芽芽倚在树上,头外在卫望楚肩上,早已睡熟。 “我姐怎么了这是?” 冲在第一个的是小安柏,活力四射,似乎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芽芽没事吧?” “脸色怎么有点白?” 肖武、张山、周杏和周阿娇也围了上来。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叫你们先回家吗?” 周俊臣落在最后,他走过来,看着芽芽沉睡中微微泛白的脸,略带责怪的道。 卫望楚点点头,“芽芽没事,只是想等你们下山,一起走。” “那现在我们不如歇会,等芽芽睡醒再走把?” 周杏和周阿娇也背靠大树也坐了下来,“这天太闷热了,是不是呀下雨?” 安柏道:“那下雨了会不会影响阿娇姐姐放河灯?” 卫望楚看了看天,“云层厚且沉,的确是要下雨了,走吧。” 说着,一手扶着芽芽肩膀,另一只手从下方一捞,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腿弯,稳稳的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竟然没将她惊醒。 这男人的臂力和控制力真是惊人。 “走吧。” “你——” 周俊臣看着卫望楚欲言又止。 芽芽脸色不好,按说让哥哥们背着更合适,但是,哥哥妹妹年纪大了,也该避避嫌了,他和肖武背斗不合适。 安柏太小,背不了。 卫望楚虽然与芽芽已经定亲,但是这样搂搂抱抱的出现在的村里难免会引来非议,的确不好。 但他的为人看似淡然,实则固执又霸道。 “山下我叫来了两辆马车,走吧,去坐马车。” “有马车?太好了。” 周杏一听有马车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拖起来周阿娇,“走吧,上了马车再休息。” “你不是号称上山上树都是春山第一的吗?怎么才爬这一点山就累的不行了?” 肖武戏谑的笑道。 “哎,失算了,失算了,没想到天这么热,我怀疑芽芽是不是中暑了?” “不至于吧,出门也没几分钟。” 周阿娇也道:“一个夏天没怎么活动,身子就僵硬了,连爬个山都不行了,真累。” 肖武看着她道:“倒是小看你了,看着弱不禁风,以为你和我的妹妹们一样呢,没想到倒是还不比周杏差。” 周阿娇笑道:“村里的姑娘,自小在山上长大的,哪能和你们大户人家的小姐们比?我可厉害着呢。” 卫望楚抱着芽芽一马当先下了山,山脚下果然挺着两辆马车。 周俊臣紧走两步,想要帮忙搭个手,谁知卫望楚脚下轻点,已经抱着芽芽稳稳的上了马车。 周俊臣、肖武、周阿娇和周杏目瞪口呆。 安柏和张山倒似乎习以为常。 “你,出去。” 一声娇喝,卫望楚从马车里猫着腰钻了出来。 “姑娘上这辆车,我们去后面那辆。” 周杏和周阿娇对视一眼,捂嘴偷笑着,上了马车。 芽芽双颊通红,睡眼惺忪的坐在角落,都不敢抬头看他们。 “好凉快啊,这车里怎么这么凉快?” 周杏戏谑的看着芽芽,大呼小叫的道。 “卫大夫在角落里放了冰。” 周阿娇话音未落,周杏便趴过去看去了。 果然是有冰的,在一个双层套筒里,外面的桶矮小一些,有个小小的出水口连接到马车外面,里面的桶高一些,上面放着些葡萄西瓜。 周杏“哇塞”了一声,就想伸手去拿,趴了一下午车,她当真是又累又饿又热。 她期待的看着芽芽笑,“我能吃吗?” 芽芽脸上的余温还没完全褪下去,“能,他放在这里的,就是给我们吃的,干嘛不吃?” 小杏“嘿嘿”两声,“我不是怕这是他给你准备的,我吃了,他该不高兴了。” “他没那么小气。” 芽芽下意识的接口。 周阿娇笑道:“这就护上了?” 芽芽捡了一颗葡萄往她嘴里一塞,“还堵不住你的嘴。” “哈哈哈,唔唔唔。” 周阿娇和周杏开始嗯嗯啊啊的打哑谜,虽然没说一句话,可那调侃、戏谑的意味已经说明了一切。 芽芽一会挠挠这个,一会挠挠那个,三个人闹成一团。 另一辆马车上,男人们默默吃着水果,各怀心思。 卫望楚听着芽芽羞恼的声音不时传来,歪头若有所思。 初秋的夜晚,还带着夏日的闷热,好在春湾上起了些许秋风,倒是不似山上那般的闷热了。 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车上略休息了一下,又吃了些水果补给,已经一个一个恢复了素日的神采。 芽芽四下张望了一番,果然,周凤翎和林家兄妹站在湖边,显然是等的时候不少了。 “你们怎么才来?” 周凤翎早已等的不耐烦,一直试图压下心里那股无名火,只面对脸颊兄妹还好,一看到周家三姐妹,立刻火冒三丈,忍无可忍。 周杏白了她一眼,“又没叫你等我们。” 周凤翎白了一眼周阿娇,“及笄的人不在,我们自己放什么河灯?又不是小孩子。” 他们跟来放河灯,也不过是借及笄人的福气,求个姻缘顺遂罢了。 “河灯呢?” 周阿娇看着她,“不是说你带过来的吗?” 周凤翎指着旁边的篮子,“在那呢,那个是你们三个的。” 又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这个是我和珐儿的。” 河灯是她们几个前几天做的,亲手做的才有诚意,周凤翎的都是亲手做的。 “辛苦你了,凤翎。” 芽芽笑吟吟的接过来,“哎,你和林家姑娘做的河灯好漂亮,咱们换换玩好不好?你跟我换,下次我带你去镇上吃苏锦记的肉包子。” 周凤翎毫不客气的拒绝道:“谁要和你换啊,我们用自己的祈福,才心诚啊。” “那也是的,那我们还是各用各的吧。” 芽芽略待失望的道,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卫望楚,似幽怨,似委屈。 卫望楚点点头,笑了笑。 “走吧,咱们去放河灯。” 周凤翎似乎一下子变的情绪好了起来,她嘴角翘起,挽着赵林珐往湖边走去。 周杏走过去拎起她们的篮子,不解的看了一眼芽芽,“你真的想和她换?她做的那河灯多丑啊。” 芽芽笑道:“我逗她呢。” 周杏更不解了,“逗她?你闲的?” 周阿娇狐疑的看了一眼芽芽,“走吧,去放灯。” 祈福的河灯大都大同小异,无非是小船打底,上面托着用绢布做的各色花卉烛台,最中间摆放着小个子的蜡烛。 白日里看,都没什么特别的,晚上一点着,烛火映着绢花,很是好看。 尤其,周阿娇和芽芽手巧,做的河灯便更是别出心裁。 比如周阿娇的荷花灯,刚点着时候是半开的花骨朵,等烛火烧断了连着的绳子,荷花便会忽然完全绽开,很是好看。 只是这一技术,很快便被祝青莲破解了,每次放河灯便也会给周凤翎做上几盏。 周阿娇今日的荷花灯又有些不同,不但加了小机巧,可以在河里绽放,她还在荷花花瓣上写了诗,每片花瓣一首诗,她十五岁,诗正好十五首。 她点亮了火折子,才要点蜡烛,忽然听到那边一声惊呼,似乎有人落水了 。 第273章:我会负责 “啊——马蜂!” 周阿娇和周杏顾不上手里的河灯,猛地站了起来,远远的看了过去。 是周凤翎和林家兄妹方向,有人落水了。 “怎会回事?” “有人落水了!” 周俊臣等人正往那边跑去。 “谁落水?” 周杏一脸惊疑,周阿娇却本能的看向芽芽,只见芽芽一脸淡然,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去看看。” 芽芽轻声道。 三个少女齐齐往那边跑去,周阿娇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芽芽,“怎么回事?” 从出事到现在,这姑娘一直超乎寻常的淡定。 似乎早就知道了事情的走向。 “去看看就知道了。” 不远处传来些许叽叽喳喳的人声。 周俊臣等人走近了,借着月光终于看清楚了,周凤翎和林家兄妹三人齐齐落了水,周凤翎离尤恺落水的位置比较近,周凤翎不会游水,便自然而然的扒在他身上,从水里露出头来,眼看没有什么危险。 赵林珐不知道为何离她们远了一点,自己孤零零的在斜上方,此刻正在水里起起伏伏。 周俊臣脱了袍子就要跳水救人。 卫望楚幽幽的道了一句:“林家姑娘还是待字闺中,俊臣兄难道有攀龙附凤之心?” 远处的人群越走越近的,看样子是村里的人,若似乎这时候,他湿淋淋的和林家姑娘搂抱在一起,那可真是说不清楚了。 “这是人命啊,卫大夫。” 周俊臣的声音隐隐带上了几分犹豫,他一个穷书生,若是因此和那些富贵人家的小姐扯上关系,还不知道被人议论成什么样呢,只是无论流言蜚语是什么,这到底是人命关天的事,怎么能袖手不理? “死不了。” “……” 周俊臣心里虽有些气恼,却慢慢冷静下来,再看过去,便发现赵林珐的情况有些奇怪。 她虽在水里浮浮沉沉,头却事一直露在外面的,她会游水? “她在的那个位置水很浅,怕也只到她的腰。” 张山经常在春湾里洗澡游水,对哪里深哪里浅明了的很。 既然这么浅,那如今她只露出头的样子便是蹲在水里? 只一想,便顿时有些明了。 夏日的衣裳单薄,她若是湿淋淋的起身了,衣裳都贴在身上,曲线毕露不所,况且,她今日似乎穿的事纱质衣裳,湿透了便会变得有些透,那内里的样子不就叫外男看光了? 顿时后背微微起了一层冷汗。 他若是跳下去了,那真是有口说不清了。 “谢谢。” 卫望楚点点头,“客气。” 尤恺往赵林珐方向游去,只是周凤翎扒着他,他游的很慢。 他想把周凤翎从身上扒拉下来,奈何他们这里水太深,周凤翎不会游水,极度怕水,紧紧扒着他的衣裳,死活不松手。 “松手!” 男人近乎咆哮道。 “松手,我,我。我就沉下去了。” 周凤翎此刻也顾不上想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应该是周阿娇那几个姐妹落水吗?怎么买反而成了她呢? “这里不深。” 男人试突给她解释。 周凤翎搂的更紧,“不放手!我就不放手,你都够不着地儿,你别以为我试不出来,我一放手不就沉到底了?” “哎呀,发生了什么事啊这是?” 祝青莲带着一帮大姑娘小媳妇呼啦啦的涌了过来。 “怎么——?” 在看到周阿娇的瞬间面色忍不住一僵。 她没落水,那落水的事谁? 稍微一扫全场,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凤翎呢?” 芽芽轻声道:“她掉到春湾里了。” 消息得到了确认,祝青莲只觉得一阵眩晕,“怎么会?啊!她不会游水,你,你们快下去救救她!” 她转头看着周俊臣,“你是她哥哥,你下去救救她,求你了!” 周俊臣才要说话,芽芽抢着道:“林家大哥已经下水去救了。” 祝青莲的身子不由一阵摇晃,尤恺下水去救? 怎么可能! “还有谁在水里?那是谁?” 村里的一个媳妇指着赵林珐起起伏伏的人头道。 “那是林家妹妹,祝姨娘,凤翎和林家妹妹一起落了水,林家大哥第一个是去救凤翎呢。” 芽芽的声音说的有点大,跟着来看周阿娇放河灯的人都听了个清楚。 不救自己的妹妹,先救周凤翎,那这俩人是什么关系? 看祝青莲这震惊的样子,还不知道呢吧? “祝姨娘,你看,咱凤翎就是厉害,不声不响的已经把女婿给你找好了,林家兄妹那穿着打扮,那可不是一般的富贵呀,周凤翎好福气。” “是啊,凤翎这回村没几天,动作倒是快。” “哎哟,你们看,他们是在水里抱着呢吗?” “是啊,抱的紧呢,只是他们怎么还不上来?” “这是在水里游开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带着些许看热闹吃瓜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带着些羡慕林家富贵的酸味,带着些对祝青莲母女的鄙夷。 祝青莲心里恼恨不已,却毫无办法。 她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凤翎?” 周凤翎正在和尤恺拉扯,听到娘的声音,心里顿时一喜,“娘,我在这里。” 她看着尤恺,“你是要把我丢在水里淹死?” 月光下的男人面色如霜,修罗一样。 可她却不敢撒手,若是她真的被丢下去,岸上那些人,没有一个会来救她的。 “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周凤翎扯着他的衣裳,压低了声音道:“我若死了,我娘一定把你的秘密抖出去。” 秘密? 尤恺转头看着她,目光森森。 “没错,你的秘密我知道!” 周凤翎有些畏惧,却不敢退缩,这大半夜里被丢进水里,她不死也要脱层皮。 尤恺冷笑一声,“看来,你是想嫁给我了,我尤家势大,断不会去一个农家女做正妻,姨娘的位子勉强给你留一个。” 周凤翎面上有些犹豫。 岸上有很多人,都是祝青莲安排要抓周阿娇和尤恺的“奸情”的。 尤恺哪都好,长得好,家世好,可偏偏是个断袖! 在她左右不定的时候,尤恺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朝岸边游去。 她们本来离岸边救不远,很快便踩到了浅滩。 “放我下来。” 周凤翎借着月光看着岸上乌泱泱的人,挣扎的想下来。 “现在想下来了?没门。” 尤恺收进了抱她的手,一只手穿过腋下,稳稳的压在她的胸上。 周凤翎一愣,看向胸上那只手,又羞又恼,“你干什么?” 尤恺嘴角勾起,露出一丝冷笑。 “刚刚形势所逼,冒犯了姑娘,在下定会负责。” 祝青莲一把夺过周俊臣的袍子,迎了上去,将袍子披在周凤翎的身上,遮住了少女玲珑的曲线,也遮住了男人握在她前胸的手。 “娘!” 周凤翎又气又羞,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祝青莲冲她摇摇头。 “林家少爷,谢谢你救了我们凤翎一命,林家姑娘还在水里呢,她没事吧?” “家妹会游水,只是这里人多,又有外男,她衣裳轻薄,湿透了贴在身上,不好出来,还请各位让一让,回避一二,我好叫妹妹上来。” 原来是妹妹会水,怪不得呢,只救“媳妇”,不管妹妹。 只是,她因为有外男便不出来,那周凤翎? 祝青莲倒也顾不上这许多,扶周凤翎站稳了,“行,那我待他们离开,你去看看林家姑娘。” “祝姨娘,我既然抱了周凤翎姑娘的身子,自然会对她负责,你放心,过几天我便来提亲。” “不,不用,刚刚也是形势所逼,不用你负责。” 祝青莲连忙拒绝,“林家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我既然摸了她的身子,断没有叫她再嫁给别人的道理。” 月光下,尤恺的脸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怒意,带着十二万的凶狠,恶狼一样的盯着祝青莲母女。 祝青莲心下又惊又疑又虑,之前她和尤恺说的好好的,把周阿娇嫁给他,现在怎么忽然就盯上周凤翎了? 郎有情这样的鬼话她是不信的,更何况还是个断袖。 “我的天哪,摸了身子?” “哎哟,凤翎长得不差,浑身湿漉漉的,曲线毕露,男人血气方刚,刚刚……” “刚刚在水里抱来抱去,还不知道在干嘛呢?” “就这么忍不住吗?” 身后的大姑娘小媳妇一时只见议论纷纷,说的露骨又难听。 周凤翎羞恼的道:“他,他胡说,他没有!” 祝青莲白着脸道:“林家少爷,救人而已,难免会有肢体接触,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你不必自责,快去看看妹妹吧。” 她扫了一眼众人,“行了,你们也别在这里了,都回家吧,你们在,林家姑娘都不敢上岸了。” 说完,便扶着周凤翎匆匆的往外走。 “祝姨娘,我会负责的。” 尤恺的声音远远的从身后传来。 周杏嘀咕,“我们还没放河灯呢。” 芽芽想了想,“不如,我们在前面小路等等,等林家兄妹走了,我们再去放河灯?” “好。” 一行兄妹几人便在路口坐了下来。 周阿娇知道人多不方便问什么,只是一双眼睛在芽芽身上扫来扫去。 “阿娇,你总看芽芽干嘛?” 第274章:提亲 等放完河灯回到家里已经月上三竿。 张婆子迎了上来,“怎么回来的这么迟?饿了吧?婶子给你们准备了葱花面,我去煮。” 肖蝶儿看着闺女、儿子在对面坐了。 “怎么样?” 芽芽先左右看了看,“爹呢?” 肖蝶儿笑,“去你三叔家了,防你爹和防贼似的。” 芽芽和安柏都笑出声来。 安柏道:“实在是爹太藏不住事了,告诉他了,没准哪天他喝多了,就全给嘟噜出来了。” “行了,说说吧,什么情况。” 芽芽抿嘴笑了笑,“一切顺利。” “祝青莲就是在阿娇的簪子上做了点小手脚,那些镂空的雕花里,她都放了一种草药,我们闻不出什么,只是一种叫黑风怪的大马蜂对这味道特别敏感。” 少女喝了一口茶。 “卫望楚一看到簪子便知道她们是要哟昂马蜂了,他说就算是用水清洗簪子,也很难尽数将那草药味道去了干净,那马蜂对那味道喜爱的很,只要有一点点味道出来,都能把它们招过去。我猜她们的计划原本是阿娇落水,只要她露头,马蜂就还会继续攻击她,除非尤恺跳下去,把她的簪子拔出来扔了。” 肖蝶儿道:“所以,你是把阿娇簪子上的草药给去除了?” 芽芽道:“嗯,得用另一种草药来中和那个味道才行,为了以防万一,安柏用那草药煮了一整天呢。” 安柏笑的很得意。 “我还找马蜂试了,确定不会别它吸引了,才敢给阿娇姐姐戴的。” “做的好。” 肖蝶儿摸了摸儿子的头。 “那周凤翎是怎么回事?” 芽芽抿嘴一笑,“我给你的簪子里加了点药,我怕尤恺不下水救她,就安排了人推了他一把。” “那赵家姑娘呢?” “赵林珐?” 安柏笑道:“他是个男的。” “他怎么会落水的?” 芽芽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没设计他。” 大梦里,赵林珐早早的去世了,尤恺将他刻成心底的白月光,疯狂找寻和他几分相似的男童,他并没有作恶,芽芽也不想针对他。 而且,他上午还想帮助周阿娇来的。 就算别人看不懂,芽芽也看懂了他的试探和犹疑。 他似乎不忍心害周阿娇。 看不出,他倒是真的有些善良的。 “最后,尤恺咬牙切齿的和祝青莲说,他会负责,娘,你不知道,祝青莲那脸色,白的和纸一样。” 芽芽想起祝青莲摇摇晃晃的身姿就觉得痛快。 这次只是小惩罚,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肖蝶儿也解恨的道:“这样陷害阿娇,活该自食苦果!” 话头一转,她略带担忧的看着儿子、女儿,“只是祝青莲这个人心狠手辣,对梁涛也能痛下杀手,你们这样设计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日后进出都要小心些。” 芽芽看了一眼旁边的黄嘴白头的巨隼小米,笑了笑,“放心吧,娘。” 卫望楚在她身边的时候,小米就是负责照看肖蝶儿安全的。 卫望楚不再她身边,小米便和她寸步不离。 自小吃药虫长大,小米对一切毒药都极为敏感,而且,它的攻击力,只怕是大汉张山也不是对手。 张婆子的葱花面端了上来,肖蝶儿便安静的看着儿子女儿吃面,一脸安详。 没过几天,尤家人上门提亲,先是表明了尤恺的真实身份,又表示愿意纳周凤翎为尤恺的第十三位姨太太。 十三位姨太太? 祝青莲和周凤翎二人鸡飞狗跳,村里人议论纷纷,周致远都不敢出门。 尤恺一个断袖,为了遮掩真相,竟然已经纳了十三房姨太太,断袖之名倒是盖住了,风流之名却传扬出去了,只是如此,越发的没有大户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他。 祝青莲和周凤翎忙着和尤恺斗智斗勇的日子,天气逐渐转凉,周杏迎来了她的麻烦。 走了没几天的表姨又来提亲了。 这一次,来势汹汹,直接带了聘礼来。 “我们铖儿啊对咱小杏一见钟情,回家后心心念念的便是惦记着小杏,这倒是正合我意了,我一直就喜欢小杏,还一直担心小杏日后嫁人了,婆婆不好相处怎么办?相公不体贴她怎么办?这下可好了,就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着,铖儿若是敢对她不好,我第一个不同意。” 表姨对着周浩安说的头头是道,不但周浩安心动了,周杏的两个哥哥也有些心动了。 表姨自来就和周杏关系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苏鑫铖性子柔和,和周杏这个烈性子、暴脾气倒整个匹配,也不至于叫她吃了亏去。 周杏将苏鑫铖拉了出来,“你怎么回事?不是和你说了吗,我有喜欢的人了。” 苏鑫铖道:“我打听了,张山差一点就入赘了姚记硝皮铺子,若不是姚家那闺女和别人好了,他早就成亲了。他不适合你,小杏,他,他就是个攀龙附凤的。” “他不是!而且,他是不是的,关你什么事?我和你没可能。” 周杏自己可以嫌弃张山竟然还想娶姚瑶然后继承硝皮铺子,可听不得别人说,更何况这个人还心存不轨。 “小杏!” 苏鑫铖举起三个手指头,“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发誓,我娶了你会对你好的,我会一心一意,只有你一个。” 表姨正和周浩安说话呢,从窗户里看到二人在说话,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 “你看,他们俩站在一起多配,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 周浩安看过去,也觉得少女娇俏,少年俊秀,很是匹配。 “主要还是看小杏的意见,她同意了,就没问题了。” 表姨抿嘴笑道:“看小杏和铖儿说话的样子,我看八九不离十了。” 周杏怎么和苏鑫铖说,他都似乎是认定了她一样,一口一个喜欢,一口一个专一,一口一个张山不行。 她双手抱胸,看着他。 “铖表哥,你和锦瑟小表妹那天在树林里说的话,我听见了。” 一句话,如一声雷。 苏鑫铖心里咯噔一声,那些口口声声的表白便在嘴边戛然而止。 第275章:我怀孕了 周杏说:“铖表哥,我知道你和锦瑟的事。” 苏鑫铖脸色苍白的看着她,“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小杏,你相信我。” 周杏冷冷的看着他。 “我,我一开始嫉恨母亲取代了我娘的地位,我,我存心接近锦瑟,我不喜欢她,不喜欢她的,我想报复母亲,后来,后,我的确也是被锦瑟吸引了,她可爱又漂亮,待我又是一颗赤子之心,可,可我知道,我和她是兄妹,不可能,所以,我拒绝了她,拒绝了她的,她一直缠着我,我,我必须娶一个我喜欢的,才能摆脱她。” 苏鑫铖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周杏听的也稀里糊涂,但是她听明白了一点,他说苏锦瑟一直缠着他,而他是要借自己来摆脱苏锦瑟。 “凭什么?” 周杏看着他,“我凭什么是你来摆脱苏锦瑟的道具?” “我不是个人吗?我没有感情知觉吗?” 苏鑫铖眼眶红红的道:“不是,是,曾经我的确是忽视了你的感受,忽视了你,然后你离开了我,我后悔,后悔的成夜成夜的谁不这觉,小杏,你再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我会向你证明,我是真的喜欢你!” 周杏无语的看着他,又说疯话了。 她十分怀疑,他是认错了人。 她什么时候和他好过? “铖表哥,你看清楚,我,周杏,从来没和你好过,明白吗?” 这事得说清楚,平白坏了她姑娘家的名声。 “是,是,我知道,可我是真的喜欢你,小杏,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只对你好。” “铖表哥!我不喜欢你!” 周杏几乎要咆哮了,“我不喜欢你,以前不喜欢,现在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苏鑫铖呆愣在当地。 “不可能,我前后想了很多次,你这时候不可能喜欢别人,你一直喜欢我的,一直喜欢的是我。” 我靠! 周杏简直疯了,这人听不懂人话吗? 靠他是不行了! 看着爹和表姨相谈甚欢的样子,她再不做点什么,只怕就要定下上门下定的日子了,到那时候,可真就完了。 少女一咬牙,转身噔噔瞪的冲进厅堂,在爹爹和表姨面前一跪。 “爹,我不能嫁给铖表哥。” 表姨脸上的笑意顿时有点僵硬,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压抑的不满的情绪。 她笑着道:“为什么呀,小杏。表姨很喜欢你,若是能和你做婆媳,表姨做梦都会笑醒的。” “我也喜欢表姨。” 周杏脸色微红,“可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 周浩安只觉得脑门儿嗡嗡一响,顿时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你说什么?” 周杏固执的看着他,“我说,我喜欢的人是张山。” 张山一个穷的铁锅都生锈的猎户,家里的二亩薄田养活自己都难,嫁给他? “不行!爹不同意!” “爹!” 周杏不依不饶的道:“你不是说,我的亲事要看我自己的意见吗?” “看你的意见不假,可也不能不看你老子我的意见!” 周浩安气怒交加的看着自己的闺女,他平日里是宠她太过了,才让她如此不知好歹,在外人面前,公然大声吆喝什么自己喜欢别的男人了。 要不要脸! “老子说不行!” 表姨赶紧上前打圆场,“父女俩好好说,别这么冲孩子吆喝,再吓着她。” 周浩安冲她勉强一笑,这样就能吓着周杏? 小时候,周杏穿着棉裤就跳了河,差点淹死,他把她捆起来,狠狠的大骂了一顿,那架势都没吓到五岁的周杏,这点子怒火能吓到快十五岁的周杏? 真是开玩笑! “爹,你是铁了心要把我嫁给铖表哥?” 周杏丝毫不惧的回望向爹爹。 “没错!” 周浩安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瞥了一眼她表姨,周杏都这么说了,人家还愿意不愿意娶还是另一回事呢。 “不嫁给你铖表哥也没事,但是,张山不行!” 表姨轻声道:“张山就是之前差点入赘镇上姚记硝皮铺子的那个青年,是吧?” 这都知道? 周杏审视的看着表姨。 “我倒是听说过他,认识他的人都说,他以前在姚记可能干了,对姚掌柜的也好的很,后来他和姚家姑娘的婚事没成,他忽然就变了脸,不但变得懒散,对师傅也爱答不理的……小杏,表姨多一句嘴啊,这个人在镇上口碑不怎么好。” 表姨一副为你好的表情,“倒是我们铖儿,我看着他长大的,性子柔顺,又有本事,的确是个良配。” 周杏彻底恼了。 “表姨,我们也去镇上玩的,张山在镇上什么口碑,我比您清楚。” 她圆圆的眼睛一瞪,“表姨,倒是锦瑟妹妹和铖表哥,这么多年,一年也就见一次,我倒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口碑,什么关系。” 表姨眼皮忍不住抖了两下,她道:“锦瑟还小,不太懂事,铖儿却不小了,明道理懂进退,读书也好,将肯定会有个好前途,而且,我看他对你极好,对你是一片真心的。” 锦瑟小不懂事,若是他二人有什么闲言蜚语传出去,也都是苏鑫铖的不好。 而且,苏鑫铖对你不错,你不忍心看他前途尽毁吧。 周杏一直觉得自己笨,可表姨话里话外的一丝,她竟然听明白了。 要死,苏鑫铖去死,她的锦瑟可没功夫陪着。 少女一咬牙看向爹爹,“爹,我怀孕了!” “啥?!” 周浩安都要跳起来了。 表姨道:“怎么可能呢,小杏,话可不能乱说。” “我怀孕了,不信,你可以去请卫大夫来看看。”周杏说的斩钉截铁。 表姨眉头微皱,周杏心里有人,她还可以强行为苏鑫铖迎娶,但若她肚里有人,她还还给继子迎娶,那她可真成了圈子里额度的后娘了! “去!去请!” 周浩安自然是不相信女儿怀孕了,女儿天天在他面前晃荡,哪有什么时间去和张山偷偷行了不轨之事。 她显然是为了说服自己她和张山的婚事…… 这不懂事的闺女哟! 这个时候,必须先还周杏一个清白。 “周谭,去,去请卫大夫过来,就说小杏不舒服。” 卫望楚既然是芽芽的未婚夫,小杏和芽芽关系好,说她的名字应该比自己的名字好使。 果然,卫望楚不出两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卫大夫,我怀孕了,你给看看。” 第276章:捶死你 “的确是怀孕了,怀相良好,母体健康,孩子也好。” 卫望楚一句话,顿时将周浩安一锤子锤到了地上。 他先是跌坐的椅子上,尚不能平息,身子一软,又溜到了地上。 苏鑫铖站在窗外,听到郎中的话,脸色忽地就变白了,脆弱的和一张白纸一样。 他到底是来晚了? 母亲说,既然喜欢小杏就要再努力一把试试,毕竟张山是个穷小子,很难给小杏幸福。 他那颗沉寂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他又来了,可这才几天,小杏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可她还没成亲不是吗? 苏鑫铖大步跨进厅堂,扑通跪在周浩安跟前。 “我愿意娶小杏,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表姨柳眉一竖,狠狠的瞪着苏鑫铖。 这孩子怕不是魔怔了吧? 自从知道苏锦瑟喜欢苏鑫铖,她夜不能寐,她怕死了,怕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惹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如今看了,这苏鑫铖对周杏倒是真心的,她也是放了半颗心。 这男女啊,只要男人心硬如铁,女人再怎么上赶着,也未必成事。 周杏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有病吧?你又不是我孩子的爹,为何要你负责?” 苏鑫铖痛心疾首的道:“他若是个负责的,就不会叫你未婚先孕了!” “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负责?” 周杏恼的不得了,这人是属狗皮膏药的吗? “大哥,大哥,你去叫张山来。” 周谭已经被厅堂里的变故吓懵了,听到妹妹叫,一个激灵。 “啥,小杏?” 周杏冲他挤挤眼,“你去叫张山来,我有话和他说。” 卫望楚道:“我也走了,还有事。” 大哥和卫望楚出门去了,周杏便跪在地上略带歉意的看着失神落魄的爹爹。 感觉他快哭了。 “爹……” 她小声的叫了一声。 “你,你,你!” 周浩安扬起手,就要给她一巴掌。 “你,你,周杏,你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巴掌到底没落下来,他忽然期待又祈求的看着闺女,怯怯的问:“你是真的怀孕了?这种事情关系到你的清誉,可不能乱说!” 周杏点头,“真的怀了。” 周浩安无力的垂下头,低声道:“你娘去的早,没人教你,没人教你……” 他那样子太可怜,周杏有些于心不忍。 张山很快就到了,看到厅堂里的场景不由一懵。 周杏为何和苏鑫铖跪在一起? 周大叔为何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跌坐在地上? 周家兄嫂为何都是这样吃了屎的表情? 那个表姨为何这样凶恶? …… 张山挨个人扫视了一圈,才落到周杏头上,就听她给了一巨雷。 “张山,我怀了孩子,你负责不负责?” “嗯?” 张山一懵,不解的看着她,“怀了孩子?” 周谭浓眉一拧,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怎么的,想赖账啊!” 张山被打的一个磕头,抬头,周杏期待的看着他。 一双圆眼里满满的都是祈求。 “不,不付账,不,不赖账。” 张山一咬牙,“我愿意负责,我愿意娶周杏!” 不就是喜当爹吗? 为了周杏,他可以。 周杏一笑,摊手看向苏鑫铖。 “看,我孩子的爹愿意负责,不劳铖表哥受累了。” 周浩安忽然从地上爬起来,一拳就朝张山打去。 “爹!” 周杏一时吓住,想冲过去保护我方孩子爹,奈何反应不够快,速度也慢,她一声惊叫还没完,周浩安的拳头已经怼在张山脸上了。 周浩安是个典型的庄稼汉,素日里干农活是一把好手,一双胳膊全是腱子肉,力气足,此时又一时激愤,用足了力气,一拳下去,张山的鼻子立刻歪了。 “唉,小杏爹,你们处理家事,我们先走了。” 表姨对着地上打架的、拉架的一团混乱匆忙说了几句,拉起苏鑫铖走了。 “母亲,我——” “你什么你,小杏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了,你还能娶?苏家却是不能要的。” 卫望楚才到芽芽家,茶还没喝一口,周谭便到了,一听张山快被打晕了,郎中和芽芽立刻起身来了。 他们到的时候,张山已经被揍的“奄奄一息”了。 鼻子歪到一边,素日里挺拔的鼻尖如今完全塌了下去,又肿了看起来分外可笑。 “鼻骨断了。” 郎中面无表情的判断。 “那怎么办?” 周杏一脸的担忧。 “正骨。” 张山想着姜夔正骨时候的样子,心里不由一寒。 “比姜夔那时候如何?” “他胳膊腿都断了,你只有一小点鼻骨。” “那还好,来吧。” 卫望楚一上手,张山立刻就发出了鬼哭狼嚎的哀叫,刚刚被打的时候都没这般嚎叫。 正骨结束,眼泪鼻涕已经糊了一脸。 卫望楚嫌弃的甩了甩手,走到一边去洗手。 周杏嫌弃的看着他,“姜夔大哥胳膊腿都断了,也没跟你似的鬼哭狼嚎。” 少女朝窗外看了一眼,“我爹和哥哥们都在呢,你这么嚎叫,丢不丢人?” 张山眼眶红红的看着她,好歹是为她挨打的,好歹是为她受的苦…… 芽芽拉了拉周杏的胳膊,人家好歹受伤了,还是因为你受的伤。 周杏烦躁的“唉”了一声,“算了算了,你先歇会儿吧。” 说着,和芽芽一起到了廊下,正听到卫望楚和周浩安父子说起来张山的伤势。 “人的眼鼻区疼痛神经分布最广,又紧紧连着大脑,所以怼疼痛的反应格外敏感,周大叔好力气,张山鼻骨都碎成几块了,能撑着清醒,没晕过去已是不易了。” 周杏顿时石化。 周浩安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才露出点歉意,一转眼想到他拱了自家闺女,就又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手撕了他。 “只打断他的鼻骨,便宜他了!” “爹!” 周杏走过来,不满的看着他。 “咋?他,他毁了你,我打他几下还不行?打死他!” “打死他出气,倒也没事,只是那样,你闺女肚子里的孩子就没爹了!” 周杏毫不退缩的瞪着亲爹。 “你!你——” 周浩安忽然长叹一声气,蹲在地上,好半天没吱声。 周杏气哼哼的低头看他,却在他头顶发现了几根白头发。 爹爹也不过四十多岁吧? 竟然已经有白头发了? 心下一软,一酸,周杏的眼眶不由红了。 第277章:没鸡鸡 周杏和张山的婚事很快便定了下来。 张山没有什么长辈,周浩安只好亲自和张山本人谈婚期。 周浩安苦大仇深的看着张山,“你觉得婚期安排在什么时候?” 张山被未来岳丈看的心里发毛的很,正襟危坐的道:“小胥一切以长辈意见为准。” “你家长辈在哪呢?” 周浩安立刻吹胡子瞪眼起来,这死小子不是推脱吧? “我要是找得到你家长辈还和你谈什么婚期?” 张山立刻摆手如摇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一切以周大叔的意见为准。” 周浩安见他这么温顺,气丝毫没顺,“一切以我的为准?你这么大小伙子了,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 张山立刻有点瞠目结舌,“我,我自然是希望能早点和小杏成亲……” “屁话!” 张山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浩安凶神恶煞的打断了,“我闺女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说早娶就早娶?” 张山棱角分明的脸素日里总显得过分棱角分明,有时候显得有些刚硬。 今日,这张脸忽然有点肿大,不见丝毫刚硬,反而有些包子。 “那,那,那我们晚点成亲也是好的,我,我多打些猎物,婚礼准备的更充分……” “屁话!” 周浩安忽然暴走,“我等得,小杏的肚子等得吗?!” 张山顿时梗住了,早不行,晚不行,哪到底是怎么样才行? 认识半辈子了,从来不知道周大叔这么的难缠。 周明智已经捂着脸大半天了,如今看张山实在可怜,终于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道:“总不能大着肚子成亲,是不是?” 周浩安忽然咆哮,“怎么不能?他俩自己做的孽,就得自己受着!” 话题陷入了胶着,陷入了恶性循环。 三个男人谈了两个时辰硬是没将日子定下来。 最后,在周杏房里陪着三个少女的肖蝶儿实在看不过去了,拍了拍小杏的手,“放心,二婶去搞定你爹。” 肖蝶儿果然厉害。 自从她进了厅堂,就再没听见周浩安咆哮了。 周明智和张山看着她,简直想哭。 芽芽摇着头叹了一声气,“小杏,你这次真是把你爹气惨了。” 周杏抿嘴一笑,“不这么着,他这个混不吝,非得不顾我的意见和表姨把亲事定下来不可,那时候我就惨了!再说,等我和张山板上钉钉了,我就告诉他实话。” “现在他有多升起,那时候他就有多,更生气!” 周阿娇点了点她的头,“到时候,你没有了怀孕这张王牌,看大伯不打断你的腿。” 周杏毫不在意的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着,一边嘿嘿直笑,“打断我的腿,也比嫁给苏鑫铖好。” “我看他对你不像假意。” 周阿娇略有惋惜的道:“按说,他真是一个良配,家世好,人也不错。” 周杏白了她一眼,“周阿娇,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看明白,但凡到咱农家找媳妇的大户人家的少爷公子,有好的吗?不是本身有毛病,就是有什么丑事要遮掩,门不当户不对的,非奸既诈!” 周阿娇到:“可苏鑫铖也还好吧,我看他是一直在拒绝锦瑟的,若是锦瑟嫁人了,嫁给他也不是个什么灾难性的事。” 周杏白了她一眼,又白了她一眼,最终看向了芽芽,“和他没法沟通,你怎么看?不会也局的苏新铖不错吧?” 芽芽一直安静的听他们说话,忽然问道自己,不由一愣。 观察了这么久,她算是发现了苏鑫铖真正的秘密。 他和她可能是一样的,在某一天忽然就有了前世的记忆。 看来,在前世里,虽然苏鑫铖虐周杏虐的挺惨,可等到周杏快刀斩乱麻,和离回家,他应该是后悔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若是没有锦瑟的事,你会喜欢他吗?” 芽芽笑着问。 周杏想了想,摇摇头,“不会。” 她太早遇见张山这个憨憨了,虽然不完美,家世也不好,可谁教他就是入了她的眼呢,那么大个人杵在那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间再容纳其他人了。 “那不就结了,他好不好,是不是良配,和你有什么关系?” 周杏伸出一个大拇指,“精辟。” “我娘说,做了农家媳妇才发现农家女出身虽然事低了些,可低也有低的好处,比如,在亲事这件事伤,咱们就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更有发言权的多了。” 芽芽捡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大户人家都讲究什么盲婚哑嫁,成亲那天才能看到他长什么样子,成亲以后才能慢慢知道他事什么性格,多可怕,咱们多好,提前可以认识,可以看看他人怎么样,是不是?” 那倒是。 村里最好的便是自由二字,那可是大宅门里的夫人小姐向往不来的。 周阿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周杏的婚事终于敲定了。 下定就定在五日后,成亲的日子呢则定在两月后。 当晚,周浩安喝的酩酊大醉,拉着周明智的胳膊,哭的像个孩子。 “小杏,小杏还没及笄,怎么,怎么就……呜呜呜。” 周明智也喝大了,一巴掌拍在大哥的肩膀伤,“小杏是个姑娘,怎么会有鸡鸡?大哥,你喝醉了!” “没及笄呢,没及笄!” 周浩安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边嚎叫,一边大哭。 “大哥,小杏是个丫头,有鸡鸡了,不就,就成了小子了?” 周明智试图让大哥明白这个真相,他纳闷的很,都十几年了,大哥怎么忽然介意周杏没鸡鸡了? 难道因为周杏怀孕了? 也是,若是个带把儿的,那如今哭的就是张山爹娘了。 “没及笄就当娘了?呜呜呜。” 周浩安嚎的恨不得全村都听到了。 周明智也嚎,“大哥,有鸡鸡的没法当娘,只能当爹!” “有及笄当爹?” 周浩安终于听到了二弟的话,他万分的不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他抹了一把脸,“二弟,你说啥有鸡鸡就当爹?” 周明智怜悯的拍了拍大哥的肩膀,“大哥,你真是喝糊涂了,当然是有鸡鸡的当爹,没鸡鸡怎么当爹?” 周谭周平实在听不下去了,忍着笑将两个老小孩分开,先将爹爹关到房间里,又把二叔架回家。 一路上,周明治一直在讲“有鸡鸡当爹,没鸡鸡当娘。” 回到家了,还在念叨,直把肖蝶儿笑翻了。 第278章:不爱勉强人 本以为周杏会是周家下定最早的姑娘,谁知竟被周凤翎抢了先。 那晚,尤恺和赵林珐也不知道为何闹翻了,没过几天,二人便双双回了各自的家。 尤恺似乎是把气都撒到了祝青莲母女身上,一回尤家,便立刻着人送了聘礼过来。 本就是纳妾,一切自然从简,掠过的其他步骤,直接便到了下定,下定的日子正好是周浩安和张山商议婚期的日子。 祝青莲顿时愣住了,她托了蒋青婉想把这件事推脱过去,那边还没给她回复呢,这聘礼已经上门了。 收还是不收? 来办事的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监,号称是尤恺别院里的封管家。 封管家没有一根护子的脸上保养的极好,一进门便带着一股子傲娇的似笑非笑,翘着兰花指,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竟然丝毫不顾忌是否会得罪未来姨奶奶。 “杂家是咱三少爷的管家,别院管家,今日来便是来给咱三少爷下定的。” 他指了指从马车上抬下来的十二抬聘礼,“喏,这是咱家三少爷亲自挑选的聘礼,收着吧。” 祝青莲陪着笑,“封公公,不是我托大,能得尤三少爷的青眼本是我们凤翎的福气,只是,凤翎小时候定过娃娃亲,虽然对方家世比不过三少爷,人生的也比不过三少爷,但是,我们做人得言而有信是不是?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不能随意反悔,是不是?您看?” 封公公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哎哟,我说这位祝姨娘,你可真是,哎哟,怎么说你?既然你家闺女和我们三少爷都肌肤相亲了,她还怎么嫁给别人?是不是?就算他们敢娶,咱们也不敢轻易嫁啊,万一嫁过去,人家再轻贱咱闺女,是不是啊?” “不是,不是。” 祝青莲赶紧摆手,“没有的事,没有肌肤相亲,封公公,您可注意点措辞。” 尤恺连这事的细节都和他说了,看来对他很是信任,祝青莲的脸上更加的恭敬,讲做低伏小演绎的淋漓尽致。 老太监立刻变了脸色,“祝姨娘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我们三少爷撒谎咯?他是为了什么撒谎?为了娶你家闺女?” “不不不,”祝青莲赶紧道,“不是这个意思,虽然说他们二人在水里多少有接触,可都是隔着衣裳的,三少爷又是为了救人,也没有唐突,真的不需要三少爷负责的。” “隔着衣裳抱不是抱啊?又是在水里,这夏天衣裳又薄,紧贴在身上和没穿有什么分别?” 老太监忽然眉眼一低,朝祝青莲身上打量而去。 哟,这山村里的小姨娘竟然生的不过的模样,虽然脸上有皱纹了,可腰是腰,胸是胸的,一举一动,妖娆迷人。 “祝姨娘这身材,嘿嘿黑,这么好,想来你闺女也差不了哪里去,这在水里,曲线玲珑的,是男人就都得犯点错,就算没实质性的,手上也得得点便宜,是不是?” 老太监这话说的极其暧昧,周致远心里都嗡的一声,若不是知道他是个太监,他只怕腰打过去了,这根本就是个登徒子、老流氓! 老太监丝毫不在意周致远忽然的怒目,啧啧嘴,“我这个老太监看了都差点把持不住,何况我们少爷血气方刚呢?” 周致远快炸了,祝青莲却没有丝毫怒气,这算什么,早先在楼里,直接讲荤段子的她也不怕的,何况这人是个无能的,只是在嘴上图个痛快? 她拍拍相公的手,笑着塞了一张银票过去。 老太监微微低头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数字,嘴角一撇,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他将银票望祝青莲手里一塞,顺带的捏了捏她圆润的手背。 “我老人家一个,用银子的地方不多,还是你留着花吧,买点新衣裳也是好的。” 这是嫌少了。 祝青莲将手上的一只镯子腿了了下来,“封哥哥,帮帮忙吧。” 老太监摇头,“帮不了。” “封哥哥,你就在我们私塾,不,是你们三少爷租的宅里,住两天,我这边的人正在给三少爷递话,等话递进去了,三少爷兴许就没有这想法了呢。” 说着又,拿出一张银票,连同刚刚那张一起塞进老太监手里。 “也不是不饿能通融,只是两天肯定不行,一天的话,还可以考虑。” 老太监捻着手里的银票,“不过,回去要怎么和三少爷交待呢,不过,今晚上,你去我哪儿,我们好好交流交流,深入交流交流?” 周致远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封公公这话什么意思?” 祝青莲赶紧拉住他,“封公公能有什么意思,自然是为了我们好。” 一双桃花眼眼眶微红的望着自家男人,又是祈求,又是安慰。 “封哥哥,您先坐坐,我这就是给您准备点吃的,这一路赶车过来,累了吧,先休息会。” 祝青莲陪笑着安抚好封公公,边拉着周致远从厅堂里走了出来。 “相公,求你,为了我们凤翎,求你别发脾气,好不好?” 周致远不耐烦的看着她,“你真打算晚上去见他?你看不出他没安好心?” “相公,你吃醋了?” 祝青莲脸上升起丝丝红晕,“他,他就是个太监,太监能干什么?” 周致远看小儿一样看着她,“自古今来,太监和宫女结对搭伙过日子的还少吗?太监,太监有贼心的多着呢!” 祝青莲眉眼忽然变得哀伤,她道:“太监宫女对食也是为了有个伴儿过日子,又不是真的,夫妻,这老太监最多也就是嘴上占占便宜。” 周致远还要反对,祝青莲摇着他的胳膊,撒起娇来。 “哥,求你,我保证,我很快就会出来,你可以在门外等我,好不好?” 好不容易安抚好相公,祝青莲连忙去饭屋准备吃食,说是准备不如说是在等着周凤翎去请肖蝶儿来帮忙。 可周凤翎去一个人回来了,“娘,二婶去了大伯家了,大伯今日和张山谈周杏的婚事呢。” 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祝青莲深吸一口气,“行吧,那就自己做!” 匆忙做了一份葱花面端了出来,迎面却碰上离开的封公公。 “封哥哥,您这是去哪?” 老太监笑了笑,“知道祝姨娘是去做饭了,不知道的话,还以为你跑了呢。” 他笑了笑,“我老公西从来不爱勉强人,你看着办。” 第279章:试试她的 “凤翎为什么就不能嫁给尤恺了?你之前不是一直撮合他和阿娇?为什么阿娇行,凤翎就不行?” 周致远眉眼间已经升起压抑不住的怒气,他忽然意识到什么,事关阿娇和祝青莲。 祝青莲抹着眼泪,“以前,妾想撮合他和阿娇,那是冲着正妻去的,如今,他和凤翎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已经看轻了凤翎,不是正妻也就算了,竟然连贵妾、良妾也算不上,只能勉强算个十三姨奶奶,前面有十二位手段厉害的姐姐,你叫咱凤翎怎么过?” 周致远似信非信的看着她梨花带雨的脸,仍有疑虑盘亘心头。 “相公,阿娇虽然自小和我不亲近,可这事如果换成阿娇,我也会尽力帮她争取的,咱虽然是农家,可好好的闺女,万万没有去给人家做妾的道理,是不是?” 周致远不敢置信的问:“若是阿娇,你也这样去帮她?” 祝青莲伸出三根手指放在耳边,带着泪痕,带着颤音,道:“我祝青莲对菩萨发誓,若是有一句谎言就天打雷劈!” 周致远终于有所松动,“你那个姐妹,真的能帮上忙?” “能!一定能!” 祝青莲从怀里取出半张发黄的旧纸,“你把这个给她,她就明白了。” 周致远接过来,“这是什么?药方子?” “嗯,以前的时候,我曾经用着方子救了她一命,她看了就会明白的。” 周致远觉得有些不可靠,但是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最坏的结果不就是周凤翎给别人当姨奶奶? 也不至于会出了什么人命。 于是,夫妻二人分道扬镳,一个去镇上找蒋青婉,一个去私塾找封管家。 镇上,一品居。 蒋青婉正倚在窗边看湖景,虽已入秋,荷花尚艳。 “这一片荷花,恐怕是今年最后一片呢,等一阵秋风再起,便是满塘的残荷败景了,最后一场挣扎,倒是漂亮。” 老嬷嬷站在她身后,垂手不语。 “祝青莲那边有动静没有?” 蒋青婉忽然转头看着她,“我这几天一直没理她,她倒也沉得住气,竟然还没有求上门来。” 说着,冷冷一笑,“到底是楼里当年最狠辣的姑娘,对自己的孩子也舍得扔进狼窝,呵呵,我这个当姐姐的,真是自配佛如啊。” 老嬷嬷道:“主子,尤家三少爷咱可惹不起,就算祝青莲拿了乌毒的方子来,咱也不能出手相帮呀。”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就是想借机确认一下,她到底有没有乌毒的方子。” 蒋青婉幽幽的叹了口气,“来来回回过了这么多招了,她不急不慌的样子,我都以为她真的没有那方子了,都想把她扔给柳七娘换点银子使使了,可她那笃定的样子,我就觉得她有!乌毒的方子她一定有!毕竟,当年乌婆婆只和她好,不给她给谁呢?” 门口传来小丫头的敲门。 老嬷嬷走过去,开了一条缝,二人嘀咕了一阵。 “怎么了?祝青莲来了?” 蒋青婉心里一喜。 老嬷嬷摇摇头,“不是,是她相公,那个夫子来了。” “不见!” 蒋青婉烦躁的转头看向窗外,十几年了,她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依旧处处斗不过祝青莲,明明背靠大树,竟然玩不过一个农家姨娘! 当年,抢男人抢不过她,如今,抢乌毒方子竟然也抢不过她,真是让人气闷。 “等一下。” 她忽然叫住正要去赶人的老嬷嬷,理了理头发衣裳,挂起一抹媚笑,“叫他进来,你下去。” 周致远别的不行,只生的一张脸很是不错,尤其蓄了一把美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一进门,便背屋里浓郁的香气闷了一下。 祝青莲爱香,可都是些清淡的让人心情愉悦的香,可这屋子里的香直叫人心悬了起来,隐隐的都是抗拒。 “周大官人,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蒋青婉身上的轻纱有些透,隐隐约约透出里面绯色的肚兜。 她轻步挪了过来,犹如一团会移动的香云。 “青莲托我送这个过来,小女的亲事,还请婉姐姐多费费心。” 周致远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这个女子,斟酌再三,还是从着祝青莲的辈分叫了。 蒋青婉靠着他坐了,在他耳边不足一尺处轻笑出声,笑声伴着温热的呼气喷到他的脸上,顿时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周大官人叫妾姐姐?这妾可不敢当,算起来,周大官人可比妾年长不少呢。” 周致远不着痕迹的往另一边挪了挪身子,将那半张纸往她面前推了推。 “东西送到,那周某就步叨扰了。” 说着,站起身便要走。 蒋青婉瞥了一眼那半张旧纸,忽然拉住他的手,“官人,急什么?” 触手温热,接着便变得灼热。 周致远心头忽然升起些不能控制的情绪,它来势凶猛,隐隐要将自己淹没的架势。 心头大骇,他早已不是毛头小伙子,这种冲动年轻的时候也没有几次,如此这般便只有一个可能。 他被下药了! 他不可思议的转头看向拉着他手的妇人。 她一身纱衣,领口极大,本就包裹不住一对浑圆,此刻俯视的角度,更是将那一片白色的春色尽收眼底。 男人忽然呼吸一滞,心跳猛地加快,快到他几乎有些眩晕。 “官人?” 女人呢喃般的叫着,一双纤柔恍若无骨的手在他掌心抠了抠。 意志力自掌心一路瓦解,直到心窝。 男人跌坐在椅子上,妇人顺势靠了过来,倚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轻轻吐热气。 “官人,我比祝青莲如何?” 祝青莲? 周致远的理智已经渐渐远去,他本能的伸手搂住她,捏向那处嫩白。 “当年,她可是我们楼里的一枝花呢,多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呀,但凡我喜欢的男人,她必来掺和一脚……唉,可真是恼人呢!” 妇人轻声低音呢喃,彷佛从修罗场回来的美女蛇,将男人紧紧缠住,直叫他不能呼吸。 “今日,我就想试一试她的男人,唉,别人的,果然就是好的。” “官人,我好,还是祝青莲好?” “……” “说!不说,不给了。” 周致远双目赤红,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你,好。” 第284章:耍谁都行 “相公,婉姐姐是怎么说的?” 周致远一睁眼便看到祝青莲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他摇了摇头,“她说她无能无力,尤家不是她一个姨娘能得罪的起的。” “怎么会?” 祝青莲心道,自己男人给她送过去了,乌毒方子给她送了半张,她还不满足? “她嫁的曾家,到底是福广总督曾家,她若是真的肯出面,轻曾家三少爷和尤家三少爷打个招呼,一定能成的。” 周致远晦涩不明的看着她。 “你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官场这些道道倒是知道的很多。” 祝青莲幽幽的回看着他,“我哪里知道这些,不过是挺婉姐姐说了几次罢了。” “你婉姐姐说,她虽然不能阻止这门亲事,倒是可以托人照看着凤翎。” 祝青莲幽怨的看着他,似乎看穿了一切。 周致远身子一转,仰面躺着,“你不是一直想让凤翎嫁个大户人家,她是个农家女,又是庶女,想嫁到大户人家便只能为妾,这尤家,位高权重,凤翎嫁过去也不算辱没了她,也算完成了你的心愿,就这样吧。” 祝青莲忽然伏在床边哭了起来。 “相公,婉姐姐没和你说实话呢,尤家三少爷,其实,其实是个断袖!” 龙阳之好? 周致远忽然转头看着她,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 “你很久没见过你婉姐姐了,你是何时听她说的?” 祝青抬起头,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嗯?” “你前几天还在撮合阿娇和尤恺,你那时候知不知道他是个断袖?” “自然是不知道的。” 祝青莲连忙否认,“我,我也是才知道的。” “你是何时知道的?” 周致远斜眼看她,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看起来竟然有些可怖。 祝青莲低下头,脸色变的微白,她颤抖的道:“昨夜,我,我去找封管家,他,他说的。” “封管家?那个不能干什么的太监?” 周致远脸色更冷,昨夜蒋青婉的话适时的响起来:别说男人,就是个太监,祝青莲也能将他服侍得服服帖帖的!当年祝青莲名声大噪可正是因为一个老太监的追捧呢,要说他俩之间没有猫腻儿,那真是三岁稚子也不相信的。 “是。” 祝青莲抬起头,眸子里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他虽然不能人道,却是还残留了一些贼心,他,他,捏,捏我了……呜呜呜。” 妇人忽然捂住脸哭了起来,“我不愿意,我反抗,却不如他力气大,挣脱不了,他一边折磨我,一边说这个给我听,呜呜呜,相公,我,我不干净了,你休了我吧!” 周致远猛地坐了起来,脸色阴翳的瞪着她,“他动你哪了?” 祝青莲呜呜的哭了一阵,抽噎着擦了擦眼泪,指了指自己的前胸和后臀。 “这,这,呜呜呜。” 说着,又哭了起来,“我恨不得死了算了,可是我还有凤翎呀,我就算要死,也得把她从狼嘴里救出来再去死呀!” “好!” 周致远忽然从床下跳了下来,“我救你闺女,你去死。” 祝青莲看着他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相公,你在写什么?” “状纸。” “二婶,阿娇,休息一会儿吧,别绣了。。” 周杏断了茶水过来,看着低头忙着给她绣嫁衣的肖蝶儿心头有些不忍。 她如今怀着身子,还不足三个月,可不能受累呢。 “不累,你的婚期急,可耽误不得。” 周阿娇白了周杏一眼,“二婶,有我呢,我多绣点,你歇会,怀着孩子呢,不能受累。” 肖蝶儿笑着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周杏,叹一声气,“没想到,最是耐不住性子的小杏竟然要第一个当娘了,你当了娘救知道了,孩子的事啊,都得往前头赶,可不能耽误了大事,我的身子,我有数。” 芽芽走了过来,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嫁衣,“娘,小杏可没这么快嫁人呢,你可别绣了。” 肖蝶儿不解的看着她,“小杏婚期都定下了。” “张山大哥家没有长辈,哪婚期还不是大伯说改救改啊。” “小杏肚子可等不了,怎么能改呢?” 周杏忽然扑通一声跪在肖蝶儿跟前,“二婶,我,我错了,我没怀孕。” 肖蝶儿顿时一愣怔,眨眼便明白了。 “你,你就是不想嫁给苏鑫铖,所以编了这么个谎言?” 周杏点点头,“也是办法,我要不这样,我爹和表姨当场就要把婚事给定了。” “卫大夫是你叫他帮忙的?” 肖蝶儿看着芽芽,见她点头,苦笑道:“卫大夫一身的好名声早晚得毁在你们手里。” “二婶,求你先不要告诉我爹,行不行?” 周杏祈求道,“他一直看不上张山,他若是知道我为了张山骗他,一定饶不了我,更饶不了张山。” 肖蝶儿无奈的看着她,“那你是怎么打算的?” “简单,等我和张山定了亲,下定的事情一宣扬,我救跟我爹说实话,那时候全村都知道我和张山订了亲了,他也不能再反悔了。” 周杏笑的没心没肺。 肖蝶儿想了想,这倒也是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以周浩安对周杏的宝贝程度,一定不能轻易就让她嫁给穷小子张山,周杏这般,倒也是深刻知道她爹是个什么性子。 “那你和张山到底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就是,你们,你们有没有,那个?” 肖蝶儿脸色微红,认真的盯着周杏。 周阿娇和芽芽也顿时竖起耳朵,戏谑的看着周杏。 “哎呀,二婶,我和,我和张山当然什么情况都没有了!我虽然没娘,可有二婶呢,又不是没教过我道理,我怎么会,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就?” 肖蝶儿嘘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女孩子成亲前不能让男人占了便宜去,那样以后他也不会尊重你。” 几个女孩子都不好意思的低声应着。 肖蝶儿又道:“那这出戏是你和张山一起安排的?” 周杏嘿嘿一笑,“没有,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噗……” 肖蝶儿一口水喷了出来,直喷到周杏的脸上。 “二婶……” 她哭笑不得的看着肖蝶儿。 肖蝶儿连忙拿了帕子给她擦脸。 “张山还不知道你没怀孕?” “嗯,应该不知道。” “你和他又是清白的,所以他,他以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 周杏说的有点甜蜜,以为自己肚子里不是他的孩子,却还愿意为这个孩子负责,张山是不是爱自己爱到极点了? “哎哟,我的傻孩子,你,你这样让他怎么看你?” 肖蝶儿狠狠的点了周杏的额头一下,“你就不怕他临时变卦,跑了?” 张山无父无母,家里就二亩薄田,说走真是立刻就走啊。 周杏有点忐忑,“他会变卦?” 周阿娇道:“怎么不会?你肚子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哪个男人愿意喜当爹呀?” 肖蝶儿想了想,道:“这事,得你自己去给他解释解释,赶紧去吧,别让他胡思乱想的。” “我去?我自己去吗?” 周杏有点忐忑,和张山怎么解释呀。 周阿娇笑:“这种事,你要谁替你解释?难道我和芽芽吗?” “快去吧,小心,他偷偷跑了,你就后悔去吧。” “跑就跑了,我才不在意。” “不是自己的孩子,还愿意为了你喜当爹的男人,可没几个呢。” “他跑了,你不是又要嫁给铖表哥了?” 肖蝶儿和周阿娇一人一句,挤兑的周杏脸都白了。 不是吧,张山真可能跑了? “哎!去就去,说清楚了就回来。” 周杏就义一般的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肖蝶儿扑哧笑了,“真是一对活宝。” “娘,你干嘛耍小杏啊。” 芽芽戏谑的看着她娘。 “就只准你们耍我,不能我耍耍你们?” 肖蝶儿露出一丝俏皮的神色。 “能,能,当然能了!” 周阿娇笑吟吟的道:“只要二婶好好的,耍谁都行。” 第285章:鸡同鸭讲 知道周杏不是真的怀孕,婚期自然不会真的定在两月后,那嫁衣自然也不用紧赶慢赶了。 肖蝶儿终于扔下了手里的嫁衣,上床上躺着歇息去了。 怀孕还不足三个月,经过卫望楚的调理,虽然孕吐好了很多,可是毕竟年纪大了,腰酸背痛的症状还是常常折磨着她。 “张山一大早就去镇上了,这时候肯定没回来,小杏看到他家大门紧锁,估计得吓一跳,。” 周阿娇啧啧嘴,略带幸灾乐祸的道,“二婶怀了孩子也变的太皮了,看来肚子里的这个也是给不让人省心的。” 芽芽白了她一眼,“呵呵,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在做帮凶。” 周阿娇扑哧笑了出来,“不得不说,小杏这神来之笔厉害,把自己的名声毁的透透的,如今村里可都在说呢,她没及笄就怀了孩子,不过,她也是因祸得福,倒是看清楚了张憨憨的一片真心。” “张憨憨?倒是贴切。” 芽芽笑,“至于村里人说什么都没关系,怀没怀几个月以后就真相大白了,现实会狠狠的打那些乱传谣言人的脸的。” “难得有情郎,既然张憨憨如此对她,断没有叫他一个人受煎熬的道理。” 周阿娇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不无怜悯的道:“你说,自己喜欢的姑娘怀孕了,孩子不是自己的,还要他来负这个责,哎,这得多难过呀。” 芽芽抿嘴一笑,“他早不难过了。” 周杏到张山家的时候,大门倒是没有紧闭,只是人不在。 “张山?” 她叫了几嗓子,挨个房间找了一遍,甚至脸茅房都敲了门。 没人。 周杏心里忐忑不已,不是吧,真的像肖蝶儿和周阿娇说的那样,跑了? 她忽然意识到原来院子里硝好的各种皮子忽然不见了。 坏了。 余光又瞥到院子角落的摞成山的酒坛子,一二三……二十六,二十七……整整三十一个! 前两天还没有的。 算算时间,也不过五六天的时候没来,一天六七坛子酒? 就是把酒当水喝也没有这个喝法的。 坏了坏了。 周杏的心一沉再沉,她自顾自己得意了,完全忽视了张山的感受了,换位思考,她若是张山,知道周杏怀了别人的孩子,还想赖到他身上,她也受不了。 少女跌坐在门槛上,心里坠了无数个酒坛子,直接要把她拉到地里去。 张山回来的时候,已经日头隐有西垂之势。 他喝的有些醉醺醺的,从马上翻身下来,怀里一方橘色斯帕露出大半来,随着他的走动在他前胸拂来拂去,很是扎眼。 这是去买醉寻欢了? 周杏腾的站起来,恶恨恨的瞪着他。 张憨憨已经有些醉了,他咧嘴一笑,“小杏。” 不小心扯到鼻梁的伤口,又立刻呲牙咧嘴嘶了一声。 “你干嘛去了?” “去,去镇上了,我,我师傅回来,了。” 周杏的声音一寒,“你去见了姚瑶?” 马上和她定亲了,跑去见姚瑶? 也是,姚瑶也怀着别人的孩子,她也“怀”着别人的孩子,她和她有什么区别呢? 张山立刻肃容,一本正经的摆手,“没有,没有,我只见了我师傅。” 小杏对姚瑶可是介意的很呢。 周杏忽然上前一步,一把扯出他怀里的帕子,“这什么玩意儿?” “帕子,我看好看,就买回来送给你的。” 醉酒的张憨憨脸颊微红,说起话来一本正经又严肃认真,只是越这样,越带着一股子憨劲儿。 少女心头一热,难道错怪他了? 这汉子,自己还“怀”着别人的孩子呢,他,他竟然还这样对自己。 周杏瞥了一眼满墙的空挡,“你院子里的皮子呢?” “卖了。” “卖了?” “我想在成亲前,把家里的方子翻盖一遍,手里的银子不够,就卖了皮子,正好能凑起来。你,你在家里住瓦房,不能嫁人了反而过的更差了,住上了茅草屋。” 喝了醉,以往不敢说出来的话,如今说的倒是溜的很。 周杏的一颗芳心顿时化成了一滩水,刚刚还以为他是卖了皮子要拿着银子跑路,刚刚有多恐惧,如今就有多幸福。 “那酒坛子是怎么回事?” 少女嘴角不由翘起来,眉眼含笑的瞥了一眼那边的酒坛子。 张山心虚的看了看她,“是我收的,打算卖到酒坊,赚点差价。” 周杏眉毛一挑,“不是你自己喝的?” “嗯,也,也喝了一点点,大部分都是收上来的。” 到底还是介意自己“怀”着别人的孩子吧。 “一点点?” “嗯……一半?” 张山怕她生气,立刻又补了一句,“我发誓,以后肯定不会这么喝酒。” 周杏心下一软,深吸一口气,低头道:“那个,我有个事情告诉你。” 虽然,还蛮难启齿的,但是,周杏依旧很期待张山知道真相的样子,肯定会高兴的跳起来吧。 张山忐忑的看着她,这么严肃,是要说什么? 悔婚?不对,还没下定呢,怎么悔? 可周大叔一直看不上他呀。 汉子摸了摸还打着固定的鼻梁,心有余悸的闭了闭眼。 “那个,我,我没怀孕。” 张山点点头,然后呢? 他的反应叫周杏一愣,她抬起头,看着他又说了一遍,“我没怀孕。” 张山又“嗯”了一声,继续忐忑的看着她。 “你不信?” 周杏柳眉一竖,“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可以找卫大夫来把脉证明一下。” 张山点点头,却又嘴贱的道:“我信,不过把脉是看不出是不是黄花大闺女的。” 周杏脸色一垮,“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把脉是看病的,是看不出,是不是那个的。” 张山说的一本正经,周杏一拳打在他胸上,“你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这是一个事实。” 张山有点急眼,的确啊,郎中怎么可能把把脉就知道这姑娘还是不是黄花大闺女呢? 他就是说的一个事实呀。 周杏的心咯噔的沉到了塘底,证明她没怀孕容易,可,要怎么证明她是个清白之身呢?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我这么看你?我怎么看你?” 周杏一脸失望,张山一脸蒙圈。 “既然你这么看我,何必还要娶我?我不需要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负责!” 张山心里咯噔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小杏,你,你,你是不是因为没怀孕,就,就不想嫁给我了?” 周杏“啊”的叫了一声,“混蛋!” 一把推开他往门外跑去。 第286章:天生一对冤家 “他为什么早不难过了?” 周阿娇揪着芽芽问了几次了,都被她神秘兮兮的一笑给应付了过去。 “到底说不说?不说,我挠你痒痒了?” 芽芽推开她已经伸到腋下的手,笑道:“说,说。” 周阿娇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山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小杏是真的怀孕了,他知道她是为了不嫁给苏鑫铖才那样说的。” “嗯?他这么聪明?” 这倒是出乎周阿娇的意料的。 “开始的时候也挺震惊的,他觉得可能小杏受了什么委屈,他也不敢问,生怕惹的她伤心,但是不管怎样,他都打定了主意,要给小杏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家,他甚至开始动手做一些小床、摇椅什么的玩具。” “这是他说的?看不出张憨憨倒是个情种。” 这下,周阿娇彻底的羡慕了。 芽芽也不无羡慕的道:“是啊,他对卫大夫说的,我也是对他立刻另眼相看了。” “那他是怎么发现真相的呢?” “他做了一个拨浪鼓以后,想象着以后逗孩子玩呢,只是看着那个拨浪鼓他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小杏每天都乐呵乐呵的完全不像是受了委屈的样子呀,想了想便猜到了。” 周阿娇一脸的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 芽芽也笑,“我也觉得很神奇,可他说就这么简单,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一对?” 你不用告诉我你想干嘛,我就是会明白、理解。 “实名羡慕了。” “彼此彼此。” 周阿娇幽幽的叹了口气:“真没发现张憨憨还是快宝呢。” “呢”字还没落下,就听见房门“砰”一声响,周杏一脸怒气冲冲的杀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床边上,双脚悬空踢了几下,“啊啊”大叫几声,扑通一声趴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 芽芽和周阿娇惊的都似乎变成了静止的画面。 良久,她们彼此对视一眼,眼里具是疑问:什么情况? 本来,一个上赶着去解释自己的清白之身,一个早就猜到了事实的真相,那不应该是下面的这样画面: 周杏:“我是轻清白的。” 张山:“我知道。” 周杏:“你怎么知道?” 张山:“我猜到了,你不是那种姑娘。” 周杏娇羞一笑。 张山欣慰一笑。 皆大欢喜。 这怒气冲冲又委屈大哭是什么情况? 俩姑娘忙放下手里的点心和茶水,走到床边,头一个、尾一个,一个摸头,一个拍腿。 “小杏,怎么了这是?” “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去找张山了?” “是张山发生了什么事?” 无论俩姑娘说什么,周杏都只是哭,不说话。 芽芽和周阿娇面面相觑,一脸蒙圈。 哭了好半晌,周杏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一声不吭的往外跑去。俩姑娘赶紧的跟在她后面。 周杏怒气冲冲的直接冲到了家里,一把推开周浩安的房门。 他正吃着煮花生米,喝小酒呢,门开的太快,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顿时僵在脸上。 后头俩丫头一脸疑惑,哎?大伯不是一直不高兴的吗?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周杏压根没注意亲爹的尴尬,红着眼大声道:“爹,我,我没怀孕,我,我不和张山成亲了。” “啥?” 周浩安一脸的不敢相信,“你,你说什么?” 身后俩姑娘也一脸震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我不嫁了!” “你当成亲是儿戏啊?说不嫁就不嫁?” 周浩安忽然狐疑的看了看周杏,“你哭了?谁欺负你了?” 周杏嘟着嘴,“没有,就是和你说一声,不嫁了,也不定亲了。” “张山那小子欺负你?” 周浩安腾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怎么你了?他不想娶你了?这死小子,昨天还和我说,把手里的皮子都卖了,要给你翻盖大房子,不能让你去住他的茅草屋,感情,这死小子骗我玩呢!” “那倒没有。” 周杏低下头,“他的确是卖了皮子,要翻盖屋子。” “那是怎么了?怎么就不嫁了?!是不是他不想娶了?他这是想始,始乱终弃?” 周浩安难得说了一句成语。 “乱什么乱?我和他又没什么事。” “和他没什么事?” 周浩安小眼一瞪,一转,忐忑的问,“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周杏一跺脚,“爹,我没怀孕!” “没怀孕?可卫大夫不是说?” “卫大夫瞎说呢。” 周浩安眨巴眨巴眼睛,“你没怀孕,可你以为你怀孕了?那个男人不是张山?” 他粗重的眉毛一竖,“那那个男人是谁?” “什么男人?没有男人!” “什么男人?那个让你以为你怀孕的男人?谁?到底是谁,看我不打死他!” 周浩安咬牙切齿的道,“感情我打张山打错了?犯错的根本不是他?” “没有,没有男人!” “谁,到底是谁?你个死丫头,你在哪里招惹了什么人啊都是?啊!” “没有!爹,你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那为什么就不嫁给张山了?他哪里不好?不是他的孩子他都想负责,都想娶你,这样的男人哪里找?” “没有孩子!爹,我没怀孕。” “没怀孕就了不起啊?张山就配不上你了还?你,你自己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啊?” 周浩安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看清了张山的为人,觉得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怎么周杏说变卦就变卦了? “我什么德行了?我这副德行还不都是你教出来的?” 周杏快气炸了,她的亲爹都是这么看她的,何况是张山? 两个一根筋,一个还微醉了,对话陷入了焦灼,芽芽和周阿娇默默坐在一边,看着他们父女二人口水战。 “周大叔,你干嘛骂小杏?就算她不想嫁给我,你也不能骂她呀。” 张山忽然来了,酒意看着下去了大半,也不知道听了多久,忽然跳出来站在周杏前面。 “再说,哪里是她配不上我,是我,是我配不上她,周大叔。” 周浩安立刻看着周杏,“你看看,你看看,这时候了人家还替你说话,你还有什么话说?” 周杏立刻瞪着圆眼睛看着张山,“谁用你替我我说话?我配不上你!我不检点不自爱不自重的,怎么配得上你?” “谁说你不自重不自爱了?” 一年少一年老两个男人几乎是同时说道。 只是一个委屈,一个愤怒。 周杏哼了一声,“你们!” 第287章:红颜祸水? “婉姐姐,求你了。” 祝青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匍匐在蒋青婉脚下,“我,我就凤翎一个女儿,她,她可以给人做妾,但是她不能嫁给尤家三少爷这样的人啊!” “你既然没有帮尤三少爷办成事的本事,就不该接那活儿,如今你那周阿娇自然不可能嫁给她了,周凤翎呢,他还看不上,给不了正妻的名号,只能给个姨娘当当了,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蒋青婉轻轻将腿脚从她怀里抽出来,“周凤翎的亲爹不是谷阿让?这些年他不是一直有和你联系?你可以请他出面帮帮忙啊,他如今在柳家也不是当年那个入赘小女婿了,说不准他能救救周凤翎呢。” 谷阿让? 祝青莲匍匐在地上,苦笑不已。 一个薄情薄性的人渣罢了。 当年明知自己怀着孩子,却依旧任由柳七娘追杀。 如今他名下有儿有女,怎么会为了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女儿娶得罪尤家?九王爷的近臣。 蒋青婉啧啧了嘴,“青莲啊,你就是心气儿太高了,总想着借借谁的势,压谁一头,如今,可把自己脚砸到了吧?” 祝青莲咬牙不说话,只是呜呜咽咽的哭。 蒋青婉看着匍匐在地的少妇,嘴角翘起,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你之前给赵林珐下毒害她眼瞎的事,尤三少爷还不知道呢,若是知道了,你猜他会如何对你?” 现在尤恺把这帐是记在她头上的,她自然不能背这黑锅,当然甩给祝青莲。 “什么下毒?我没有啊!” 祝青莲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她,“我,我和赵林珐无冤无仇,我为何要给她下毒?” 蒋青婉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你的确和赵林珐没有过节,我想来想去终于想明白了,你想对付的,是我吧?” 祝青莲和赵林珐根本不在一个等级上,她犯不着杀她冒险,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蒋青婉刚替她解决了梁涛,不是吗? 若是蒋青婉死了,知道她秘密的人就都死了。 “那几天,我们一直在一起用膳,我没吃过而赵林珐吃过的东西,想来想去,就只有那一碗经你手的血燕了。” 蒋青婉笑了笑,积雪道:“赵林珐男生女相,男生女心,很是注重保养,若不是那样,恐怕瞎了眼的就是我了,是不是呀,青莲妹妹?” “婉姐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碗血燕虽然是我端来的,可,可并不是我做的,你身边的嬷嬷一直守着呢。” 祝青莲虽然哭着,解释的倒是清楚。 蒋青婉又笑了,“你的手段,我那嬷嬷哪里是对手?” “婉姐姐,你相信我,我和你是好姐妹呀,我就想呆在春山村一辈子当个村妇,我为何,为何要对你下手呀?婉姐姐。” “青莲妹妹,你别急呀,姐姐又不是要和你算账。” 蒋青婉拿出那半张方子,“你把另外半张方子给我,我保周凤翎在尤家平安。” 她敲了敲桌子,“你知道,尤恺是个断袖,不喜欢的女人的,可他房里如今已经有了十二房姨太太,各个都是如狼似虎的奶奶级,却各个夜夜独守空房,尤恺若是娶了周凤翎并在她房里过个夜,那十二个女人恐怕就要群起而攻之了,周凤翎心机不够,性子又急躁,你觉得她能撑几个回合?” 祝青莲跌坐在地上。 七月的夜,忽然下起了小雨,秋雨一起,凉意渐生。 芽芽坐在床上,裹着薄被,一边拿着熏肉逗弄小米,一边看着手里的医书。 自从跟了芽芽,这头白头黄嘴的巨隼肉眼可见的肥了不少,行动起来敏捷性下降不少,可听力却依旧出色。 它忽然一伸脖子,一双棕色的眸子猛地扫向窗口,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芽芽看它的样子,轻声问:“谁?卫望楚?” 小米虽是警觉的样子,却没有攻击的姿态,芽芽也琢磨出了它的规律,让它半夜还这么放松的,除了卫望楚也没有别人了。 轻轻开了一扇窗,果然不出一会儿功夫,一身黑衣的卫望楚便踏着月色从天而降。 芽芽把着窗框,压低了声音,“你干嘛来了?大半夜的。” 男人还没说话,少女惊道:“还在下雨?你都湿了。” “你不让我进去擦擦?要着凉的。” 男人委屈巴巴的看着她,直到她撑不住了,默默退了下去。 “你给我擦。” 男人坐在桌子前,笑吟吟的看着少女,却不接她手里的帕子。 “不擦,你就湿着吧。” 少女完全不买账,将帕子一下扔到桌子上,“你干嘛来了。” “告诉你一个消息,你三叔上府州衙门敲鼓告状去了?” “什么?三叔?他告谁?” “高尤恺,强抢民女。” 强抢民女? “尤恺不是叫人来下聘吗?这也算强抢?” “你三叔的意思是,我拒绝了,但是遭到了封公公的驳回,并且受到了威胁。” 芽芽不由皱起了眉头,她是想让周凤翎受一受周阿娇上一世的苦,谁知道三叔这么刚?直接去州府告状去了。 “可,可是,尤家官大势大,府州最大的官也就是个五品、六品的知府,他能管吗?” 卫望楚歪头一笑,头发上一滴雨滴晃了晃,落尽几乎湿透的袍子里。 “不管啊,所以,这状纸到了我这里来。” 芽芽终于忍不住了,拿起帕子,兜头罩到他脸上,粗鲁的给他揉着,吸着水分。 “那我三叔人呢?” 卫望楚嘴角顿时扯到了耳朵根儿,“在我那儿,你想怎么办?” 芽芽没吱声,用力的擦着男人的头发。 “你这样擦不干,你要把头发打散。” 男人伸手指点,少女的“别”字还没说除了,他已经将束发的带子和木簪都抽了下来,头上顿时乱成一团。 “你,你这样一会儿怎么出门?” 少女没好气的道。 男人呲牙一笑,“你梳梳就好了。” 少女没法,又取了梳子来,给他通发。 “然我三叔在你那多呆几天吧,周凤翎的事定下来之前,不要让他出来添乱。” 都说自古红颜多祸水,红颜能成为祸水还不是因为有白痴男人肯听她的话? 周致远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做事本就不果决,祝青莲但凡吹吹耳边风,绝对就跟着她跑了。 既然要折腾周凤翎,还要杀祝青莲,他还是不要出来掺和的好。 “好,听你的。” 第288章:岁月静好 七月初九,是个极好的日子,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在这一日终于放晴。 宜嫁娶。 周杏的纳征礼在这一日如期举行,婚期自然一推推到了一年后。 前几天,周凤翎也定亲了,定的是尤家三少爷的十三房姨太太。 本就是纳妾,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纳征,既没有高僧和过八字,也没有赠过吉言,甚至祝青莲连尤恺的生辰八字都不清楚,说是纳征也不过是图个面子上过得去。 周致远人不在,祝青莲请了周浩安和周明智帮忙张罗,芽芽怕她临时使坏,叫肖蝶儿以孕吐为由,躲在了家里。 毕竟是给大户人家做妾,上门贺喜的人不少,有趋炎附势的上赶着巴结周凤翎,期待她一朝得宠,别忘了她们穷亲戚,但更多的是对祝青莲鄙夷不已的,自己做妾也就算了,还把女儿也送去做妾,还是排行十三的姨太太。 主要是,还没娶正妻就娶了十三房姨太太,这样**胚子能靠的住? 相比之下,张山和周杏的纳征就正规多了。 张山也费了心思,不但请了春山庙里的老和尚给合了八字,提了赠语,还抓了一只大雁送了过来,聘礼也很出彩,一共抬了十六担过来,还不是绣花枕头花架子那种,秋风吹开了几处盖箱子的红布,除了山货、鸡鸭,竟然露出一箱子银子来,算起来得有几十两之多。 “张山这小子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没想到这么有钱。” “是啊,这两天家里也动工了,已经把茅草房都拆了,看样子要盖大房子了。” “张山行,也没有父母兄弟的,全靠他一个人,能干!” 周阿娇把外面夸张山的话都学了一遍,周杏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芽芽戏谑的看着她,“哎哟,是谁,前几天还哭唧唧的说不嫁给他了的?谁?” 周阿娇眼珠子一转“是哦,谁啊?还说配不上人家什么的?” “我配不上你,我不自爱不自重,还有什么来?” “哦,谁说你不自爱不自重的?说出来,看我不打死他!” 周阿娇学着张山的语气,瓮声瓮气的道。 芽芽摆手,“不对,张山大哥在大伯面前才不敢放这样的狠话。” “他没说,可他那样子就是了,哈哈哈。” “那他不是得打死小杏?这话可是小杏自己说的?” “那他怎么舍得?小杏一哭,他都慌了手脚了,哈哈。” 俩姑娘笑成一团,周杏白了她俩一眼,捏了捏手指,“今日手有点痒,想挠人了。” 俩姑娘一边一个笑着跑开,周杏一个饿狼扑食扑向慢了半步的芽芽,将她压在身下狠狠的挠了个够。 芽芽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求饶,周阿娇远远的站在角落里笑个不停。 肖蝶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嗔笑着将二人拉开,“多大了,还和小时候似的闹?看看你,头发都乱了。” 也不管地上的芽芽,直接拉着周杏到了梳妆台前,“今日纳征,你是有婆家的人了,亲戚朋友都在外面呢,你这头发也乱、衣裳也皱的样子,成什么体统?” 周杏吐舌,任由肖蝶儿打散了她的头发,重新梳头。 芽芽笑的一点力气也没有,便坐在地上笑着看她们。 岁月静好。 上一世的这时候在干嘛呢? 周阿娇憋屈的接了尤恺的聘礼,纳征礼不但比周凤翎的好,就是比周杏的,也更风光一些,还惹得周凤翎十分嫉妒。 只是,表面风光有什么用?她不过是尤恺借以遮挡自己性向的挡箭牌,那时候赵林珐已经死了,尤恺疯狂的收集男童,明枪暗夺,别院里几乎全是男童…… 周杏呢,这时候也在合苏鑫铖走过场了吧,她一心一意要和苏鑫铖过日子的…… “想什么呢?” 卫望楚的声音将芽芽的神游拉了回来。 已是月影西垂的半夜时光了。 芽芽笑了笑,“没想什么,你是要去京城了?” “为什么这么问?” “你最近天天夜里偷偷过来,不是和我告别?” 男人弹了弹她的笔尖,“小聪明,就不能是我想和你多呆会?现在,白日想见你已是难的很了,等你及笄,只怕你爹对你看的就更严了,见你就更难了。” 周杏的假怀孕事件给几个爹敲响了警钟:姑娘大了,得好好防着那些不安好心的臭小子们了! 卫望楚是大龄青年,更是在他们防范的重中之重。 芽芽抿嘴一笑,“叫我爹知道你晚上偷偷过来,还不得打断我的腿?” 男人摇头,“他不打你的,他打我的。” “你什么时候去京城?” 只算来回,一趟京城之行也要二十几天了,更何况,他是去给了闻大师治病的,中间可得废点功夫呢。 卫望楚道:“我们定亲以后吧,不急。” “你不是说了闻大师应该知道你师傅的下落吗?你不早点去,万一他死了,你问谁去?” 男人笑,“死不了,他这种人怎么会轻易死去。” 芽芽忽然想起什么,道:“你叫人帮我盯着蒋青婉和祝青莲点,周凤翎这么轻易的就许给尤恺,我总觉得有点奇怪,她们不是有什么大招吧?” 只是定亲,不是真的纳妾,祝青莲可有日子准备大招呢。 卫望楚点点头,“放心,有我。” 日子忽然变得平静起来,定了亲的周凤翎一反以往爱寻衅的样子,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生活,不是在家里看书就是在家里绣花。祝青莲更是如此,只要不是去周致远家,几乎都难以见到她二人。 周致远从府州回来,人瘦了,也憔悴了,本就话少,如今更是沉默。 周俊臣又日日在县学读书,家里的气氛便变得有些诡异。 周阿娇索性搬到芽芽家和芽芽一起住了。 周杏也搬了过来,开始跟着肖蝶儿正式学女工,绣花不行,缝缝补补倒是学的还挺快。 八月十五这日,周明智上山猎到了两只鸡,剁了一并煮了,给卫家、周杏、周阿娇家都送了一些过去,一家四口加上张婆子就开始过节了。 周明智喝着小酒,啃着鸡脖子,笑。 肖武啃着鸡爪子,笑,“姑父,你下次打猎叫上我,我也想学。” “行,明儿就行,趁着还没收玉米,还能上几次山。” “好。” 周明智道:“今年玉米熟的晚了点,不过我看了,收成不错,最多过个三五天,就可以收了,嘿嘿,收了玉米,再种上小麦,就可以安心过冬了。” 只是,有些意外总是来的让人始料未及。 第289章:秋后的蚂蚱 俗语骂人常说,你就像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可这一次,秋后的蚂蚱给了人们一个深刻的教训,打脸般的深刻。 蝗灾破天荒的在秋季到来了。 大周朝的历史上,并非没有爆发过蝗灾,只是大都爆发在春季,至秋后便几乎结束了,朝廷要做的便是控制灾情和杀灭虫卵,以防止来年蝗灾再来。 谁都没想到蝗灾会在秋前爆发,大家的庄稼正是将熟未熟之季,眼看着要尽粮仓的收成就就这样被啃食一空。 几乎是瞬间。 就像被巫师施了魔法一般,乌泱泱的蝗虫就像一大团会吃人的黑色怪兽,嗡嗡嗡叫嚣着倾轧了过来。 天忽然之间就黑了,人们被吓的躲进屋里,没来得及跑的,跑的慢的,等终于挣脱了那团黑影钻到屋里来,发现被啃的、抓的一头一身包,衣裳也被扯烂了。 秋后的蚂蚱来势汹汹。 芽芽站在窗前,抵住窗户,听着外面的蝗虫劈里啪啦的撞门声,脸色微白。 卫望楚站在她旁边,伸手压住窗户,“我来。” 少女心有余悸的看着他,“蚂蚱原来这么可怕,速度竟然这么快!” 卫望楚收到巨隼小狸的信儿立刻赶来这边,没想到他话才说完,蚂蚱们眨眼就到了。 周明智抵着门,一脸震惊,一脸的懊恼。 刚刚卫望楚说蝗灾来了的时候,他还没当回事,秋后的蚂蚱能有多厉害? “哎,玉米没收呢还,这下,全完了!” 肖武和安柏抵着另外一边的窗户,闻言道:“今年玉米熟的晚,都没收呢,这一下,可真是大灾了。” 安柏回头看着卫望楚,疑惑的道:“书上说,历朝历代都有蝗灾的记录,大都是发生了春季,怎么现在秋季会发蝗灾呢?” 是的,不合常理。 芽芽也看了他,大梦里的蝗灾应该是发生在明年或者后年的春季,将地里的麦苗啃食了个干净,经过一个冬季的消耗,各家本就没什么存粮了,都指望夏收呢,结果被=啃的颗粒无收。 之前肖武说东边发生蝗灾的时候,她还暗暗期待,既然在别除发作了,那她这里是不是就安全了? 至少,要等大家把玉米收进粮仓里再发作。 可往往就是天不遂人意的。 肖武也疑惑的道:“蝗灾是从东边发起的,不是都北上了吗?怎么又会南下的?” 指望北上冻死它们呢,它们这么有灵性的吗? 卫望楚一直没吱声。 一切都是反常的厉害。完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浓黑的“怪兽”在春山村呆了一天两夜,等到第三天天光大亮的时候,人们打开门走了出去。 地里已经狼狈的不像样子,玉米几乎被啃食完了,甚至叶子也被啃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杆子突兀的杵在地里。 间或有一些没离开的蝗虫,被气急败坏的人们追着喊打,或者被踩死在地里,或者被捉起来,开肠破肚,洗干净了锅里一炒,成了一杯苦酒的下酒菜。 周明智暗自庆幸多亏听了闺女的话建了个暗室,存了点粮食,若是自家吃,撑到明年夏收肯定没问题,还有剩余呢,只是若是要分给村里人,怕是这个冬天也撑不下来。 村里人面朝黄土背朝天过日子,每季的收成除了交公粮、留点口粮和来年的种子,剩下的便尽数卖到镇上的粮店里,毕竟一家人穿衣、看病都指望银子呢。 这场灾难来的不是时候,村民估计都没什么存粮。 他也不能只管自己吃饱呀是不是? 他想救济村民的主意一说,立刻被芽芽否定了。 “爹,咱这点粮食拿出来,村里的人吃不了半月,不但救不了村里人,还把我们自己搭进去。” “那也不能看着乡亲们饿死不是?” 娘不是圣母,爹倒是个圣爹。 村里人饿死管他什么事? 当年他惨死,娘被算计,有谁管来? “爹,不会饿死人的,不是还有朝廷吗?除了这么大的灾难,朝廷会来赈灾的。” “等着朝廷,人早饿死了。” 周明智挺固执,“也不是救济全村的人,就管几个孤寡老人,行不行?” 芽芽严肃的道:“爹,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但被人知道咱家有粮,你可想过后果?到夜里就给你抢干净了,娘还怀着身子呢,可经不起折腾。” 周明智一脸的不相信,“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先被露富,咱村里的那几户大户人家,你先看看情况,行不行?” 芽芽真怕他这个爹误事啊! 到时候,若是被那些心存不良的猎户盯上,那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郑家世代地主,家里余粮被抢干净,还有闲钱一次两次去镇上买高价粮食,他们家可没有呀。 而且,既然灾难早来了,她还等着看郑济陈的下场呢,可不上让亲爹上阵给他挡枪。 肖武是在蝗灾后的第五天决定离开的。 “肖家如今不比以往,生意难做,靠的也是地里的收成,这一下相比也是难熬,我得回去看看。” 肖蝶儿欲言又止,只说:“有什么困难就叫人捎信儿过来,小姑没本事,卫大夫许能帮上什么忙。” 关于暗室,芽芽交代他们一概封口,肖武和张婆子都不准告诉他们。 只是,别人可以不理,若是肖家真的揭不开锅了,她必须得管。 毕竟是娘家,哥哥嫂子侄女侄子都是亲人。 芽芽和周阿娇、周杏送肖武到了村口。 “武表哥,若是有困难,你记得捎信儿回来。” 肖武笑了笑,“有了卫大夫当靠山就是不一样了啊,说话底气都足了。” 芽芽白了他一眼,她的底气可不是来自卫望楚。 “什么呀,现在粮食多贵啊,卫大夫纵然银子多,也不一定能买到多少。” 周杏一脸得意,心直口快的道。“说不准他还得要芽芽救济呢!” 如今,整个春山村里有存粮的可就他们周家几家人了。 卫望楚虽然有银子,可他家也未必就有存粮啊。 周阿娇不着痕迹的戳了戳她的胳膊。 动作虽小,肖武却还是看到了。 他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见她眼里忽然露出一丝懊恼的神色,心里一动。 第290章:干一票 “大梦里,是周凤翎拿了郑济陈的救济到处招摇,才给郑济陈引来了灾祸,现在,周凤翎许给了尤恺,那换谁来给郑济陈招祸呢?” 芽芽看着窗外昏黄的天空,一脸的苦恼。 卫望楚笑,“你觉得没有周凤翎招摇,那些山匪就不知道郑家有粮?” 嗯? 芽芽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 大梦里,祝青莲毒杀周阿娇的亲娘,也想毒杀她给周凤翎腾位子,害自己眼瞎,生不如死。 现实中,祝青莲依旧是周阿娇的杀母仇人,而且还不止一次的出手害人,周凤翎也好不到哪去,还想设计周阿娇。 她为什么一直留着他们的命啊,不正是因为周凤翎是郑济陈灾难的引子? 可卫望楚说的一点都没错呀,春山村统共也没几户大户,郑家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了,都是村里猎户出身的山匪,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家有余粮? “你要想快的话,我倒是可以给你加一把火。” 蝗灾已经过去月余了,可村里的人谁都没有着手种小麦——谁知道那些蚂蚱会不会拐个弯再回来啊!万一回来,把麦苗都吃了,那可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周明智从歪头忧心忡忡的回来。 肖蝶儿和芽芽对视一眼,关切的问:“怎么了?” “隔壁王伯和王婶,家里已经没什么余粮了,只剩下些麦种,等着下地种呢,现在,现在天天开始喝稀的了。” 周明智仰天叹气,“我,我看的难受。” 张婆子从饭屋走出来,“作孽啊,王叔家里两个儿子,每一个孝顺的,都不管他们老两口,唉,作孽。” 周明智想要的可不是这个答复,没吱声,没动。 肖蝶儿摆摆手,“张嫂,你做点吃的给他们送过去吧,人老了,只喝稀的怎么行?” 张婶子应声去了,周明智哼了哼,“一顿半顿的,管什么事。” 芽芽走到爹爹跟前,戳了戳他,小声道:“要不,你晚上偷偷给王爷爷奶奶放一点粮食?偷偷的,别叫人看到。” 周明智的小眼一直关注着她闺女呢,见她这么说。立刻眉开眼笑,“就知道我闺女不是那心狠的。” 芽芽看着爹爹计谋得逞的得意劲儿,笑道:“听说朝廷要下发救济粮了。” “听谁说的?卫大夫?他的消息准没错。” 周明智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次朝廷的反应真快,这才一个月,救济粮都要下来了。” 肖蝶儿也很高兴,“发了救济粮就好了,乡亲们就能过去年了。” 于是,朝廷要发救济粮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有了依靠,村里人便开始拾掇地,把玉米杆收回家,翻了地,种上麦子。 一忙活,就是半个月过去了。 大家期盼的救济粮没有一丝影子。 有人跑去衙门问,被呲了回来。 “到底有没有救济粮啊?” “是啊,咱们这小山村,天高皇帝远的,皇上知不知道咱们受灾了?” “就是知道,一时半会也轮不到咱们这地儿吧?受灾的地方这么多,什么时候到我们?” “哼,收公粮的时候忘不了我们,到了给我们发粮食了,倒是想不起我们了。” 怨声四起。 十里八乡的猎户家家地少又薄,早就没有余粮了,靠的是猎户们结伴上山打些野味维持生计,可渐渐入冬,野味也越来越难打了。 猎户们结伴的人数越来越多,进的山也越来越深,几乎深到了要命峰,可猎到的猎物还是日渐稀少。 就算猎到东西,想换成银子买粮食也难上加难。 饭都不够吃,谁有闲钱买野味呀。 这一日,猎户们猎到一头野猪,正要抬上驴车去镇上卖了,迎面来了一小厮。 “这野猪,二两银子,卖不卖?” 小厮的态度挺横。 平日里一头两百来斤的野猪至少能卖三四两银子,他一上来就给砍了一半去。 猎户们自然不肯。 “现在受灾的时候,镇上能有几家人家吃的起野猪肉?咱村也就是我们郑家,别人谁一买买你一头猪的?” 小厮不耐烦的道:“行把,再加五百文,卖不卖?不买就算了,也就是我们桃姨娘想吃野猪肉了,要不然谁会买一头猪。” 几个猎户一合计,卖了银子再去镇上买粮食不划算。 “这位小哥,能不能这样,我们不要银子了,你换给我们粮食,行不行?” “怎么换?” “三石。” 小厮小眼一瞪,“你们怎么不去抢?现在粮食什么价?猪肉什么价?” “小哥,粮食紧缺,猪都没的吃,要饿死了,猪肉什么价?何况这还是野猪肉?” 小厮嗤笑一声,“我们郑家卖粮食,一向是比猪肉贵的,二两半银子,爱卖不卖。” “那我们要两石粮食呢?” “二两半,银子。” “一石粮半粮食?” “一旦半?你们去抢好了,我们郑家卖粮食,一石都能卖到三两银子了!这头野猪,二两半银子,要不要吧?不要我走了。” 最终野猪以二两半银子成交。 猎户们掂着手里的碎银子,看着小厮叫人把野猪抬走了。 ”这点银子够干啥的,靠!“ “郑家的一条狗都比咱横!他妈的。” “那可不?谁叫人家有钱呢,郑家一条狗吃的都比我们好!” “靠,兄弟们,听见没,郑家还在镇上卖粮食呢。” “他家有几百亩地呢,家里又有钱,不像咱还得卖粮食换钱养家,这个灾年,真是富的富死,呸!” 头一个说话的猎户忽然转过头,“那狗杂种一直叫我们去抢,郑家有粮……怎样?” “不行吧,这犯法啊,要蹲大牢的。” “就是,朝廷不是要发救济粮了?” 几个声音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道:“切,你等着救济粮早饿死了。” “干一票得了,抢了就带上山去,神不知鬼不觉的。” 买野猪肉的小厮带着猪肉往前走,快要到郑家大门口了,忽然以拐,往胡同里走去,那里停着两辆青布马车。 小厮拱手道:“主子。” “肉扔到后面的马车上,走吧。” 小厮走了不一会儿,两个猎户打扮的人也来了。 “主子。” 穷七掀开窗帘,“过来干啥?去吧,带他们干票大的,然后你们就撤,知道吗?” “是。” 人都走了,只留两辆青布马车停在原地。 好久,卫望楚晃晃悠悠从远处走了过来。 “粮价可有报给柳家?” 穷七拱手道:“柳七娘知道了,谷掌柜的也知道了。” 卫望楚点点头,“野猪肉?” “刚打到的,还新鲜着呢。” 顿了顿,穷七又道:“主子,我刚刚叫人送一扇肋排、一只猪腿到您岳父家,您岳母怀着身子呢,需要补补。” 卫望楚挑眉看了看他,“两只猪耳朵也送去,芽芽爱吃。” 第291章:你咬我? “干嘛去了?” 周杏圆眼一瞪,恶恨恨的盯着张山。 “去李老头家坐了坐。” 张山看了看天色,天光大亮着,黑都没黑呢,周杏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老李头?” 周杏面色微缓,压低了声音道:“只要不是村里的猎户,别人家你都能去。” 张山“哦”了一声,周杏立刻怀疑的看着他。 “你这次怎么没反驳我?” 往日里,只要她说不让他和村里的猎户来往,他必然会哼哼唧唧的一堆理由借口,什么兄弟朋友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张山略有心虚的抿了抿嘴唇,“我说了,日后都听你的,自然会听你的,以后都不反驳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骗鬼呢?” 周杏上前一把捏着他的耳朵,“说实话。” “小杏,小杏,你松手。” 张山个头高大,为了将就周杏的身高弯着腰配和她,被她捏着耳朵拽进屋里。 “咱俩还没成亲呢,你,你这样动手动脚的,小心被你爹看到,又生气。” 周杏狡黠一笑,“反正他打你又不打我。” 张山…… “快说,不说,我就和我爹说你欺负我。” 说着,周杏一把解开领口,往旁边轻轻一扯。 这画面若是让周浩安看了去,天哪,那不得打断他的腿? 张山赶紧拉住周杏的手,往中间一推,将脖子紧紧裹住。 “祖宗,你是我祖宗!” “说。” 张山低着头,“你说的对,那几个猎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他们昨夜里来找我,想让我和他们一起干一票。” “干啥票?” “劫富济贫。” “说人话?” “他们打算抢几户地主,然后去救济穷人。” “呸,说的好听,还不是自己活不下去了?” 周杏圆眼瞪着张山,“你不准去啊!什么劫富济贫,还不是去犯罪!芽芽果然猜对了。” 说着,手上一用力,扯开领口,“你要是有那心,我就告诉我爹,你欺负我!” 这一扯用的力气大了,不但露出脖子,还露出了一截肚兜儿。 白的白,红的红,好不扎眼。 张山顿时眼睛都看直了。 周杏俏脸一红,赶紧裹起来,“看什么看?再看挖你眼珠子出来。” 张山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嘿嘿笑了。 好半晌,他才憋出两个字,“好看。” 周杏心里犹如烟花一样炸开,自从误会解开,她对张山总是有气,态度恶劣,若不是芽芽叫她来看着张山,她才不想搭理他。 可就这么一句“好看”,她心里的气好像就烟消云散了。 “出息!” 少女的声音娇又柔。 张山微微歪头,痴迷的看着少女娇俏的脸。 周杏被他看的有点不好意思,猛地上前,“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张山顿时愣住了,少女抿嘴笑着拔腿就跑,被反应过来的男人一个饿虎扑食压在门上。 “张,张山,你,你干嘛?” 少女又羞又慌,杏眼圆瞪,看着就要发火。 汉子恍若未闻,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唇,猛地压了下去。 “张,张,你,你疯——” 周杏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门外,周阿娇歪头看着芽芽,“小杏不会又和张山吵起来吧?” 芽芽也着急呢,周杏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横看竖看都看着张山不顺眼,动不动就对他发脾气邪的很。 “进去看看。” “好,都定亲了,小杏还闹什么,再说,我看张山挺好的。” 周阿娇说着推开了大门,“张山大哥在家吗?” 张山听到声音顿时一愣,忙将周杏松开。 周杏的嘴唇已经被啃的又红又肿,她恨恨的瞪着张山,“你,你咬我?!看我不打死你。” 又羞又恼,少女真是下了狠力打人。 张山开始还忍着,后来受不住了抱头鼠窜。 芽芽和周阿娇打开房门,看着屋内的景象无语的叹了口气。 “住手,小杏!” 好不容易将暴走的周杏按住,周阿娇狐疑的道:“你嘴怎么了?摔到了?” 芽芽一愣看了过去,眼里的无奈顿时尽数变成戏谑。 周杏一咬牙,狠狠的剜了张山一眼。 “他咬的!他竟然咬我!” 张山一张脸顿时胀成猪肝色。 芽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一对憨憨。 周阿娇顿时一脸的尴尬,她看周杏在打张山,还以为她的嘴唇是摔倒地上摔到或者在哪里碰到了,谁知道是被张山“亲”的。 周杏这个憨憨还一脸的愤怒。 周阿娇一时忍不住也笑了出来。 俩姑娘一路笑,直到了家里还忍不住的一直笑。 肖蝶儿狐疑的问:“笑什么呢,你们?” 周杏抿着嘴,眼睛瞪的滚圆,警告的看着那俩姑娘。 周阿娇眼珠子一转,“二婶,刚刚小杏摔了个狗啃屎,摔到嘴了,可好笑了。” “啊,没事吧?” 肖蝶儿看着紧紧抿着嘴唇的周杏,问道。 周杏不敢说话,直摇头。 肖蝶儿嗔怪的看了一眼周阿娇和芽芽,“小杏摔倒了,你们俩高兴什么?下次你们摔了,我们也笑你们。” “是是是,娘,我们不笑了。” 芽芽想憋住,却怎么也憋不住。 周杏气的一跺脚,扭头走了。 周阿娇笑着拍了拍芽芽的头,“叫你笑,今晚你一个人睡吧。” 说着,追着周杏跑了。 “小杏,等等我,小心又摔到嘴——哈哈哈。” 听着二人嬉闹的声音渐行渐远,芽芽笑着回了房间。 看着梳妆台上的水晶塔,少女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主子,醒来了。” “主子,紫微宫里你落了一件宝贝,你可还记得?” “主子——” 芽芽猛地睁开眼睛,紫微宫? “是你在说话吗?” 芽芽从床上坐了起来,歪头直勾勾的盯着水晶塔。 昏暗的油灯下,水晶塔散发着幽幽的紫光,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做梦?” 芽芽苦笑不已,本以为大梦的记忆被水晶塔修复好了,她的心结也慢慢打开了,她终于不再受梦的困扰了。 可是,忽然有一天,她从水晶塔里接受了别人的精元,那人的梦境或者她的生活便开始夜夜让她做梦,梦到的都是她完全不了解的生活。 比如,这个紫微宫的主子。 听说,大周朝皇宫里有一个紫微宫,住的都是皇后妃子之类的。 难道水晶塔吸的是一个皇妃的精元? 第292章:扒神仙的卦 “做噩梦了?” 卫望楚的声音忽然在窗外响起。 芽芽理了理衣裳,又穿上一件厚实的夹袄,这才起身打开半扇窗户。 “你怎么又来了?” 男人堂而皇之的从窗户里飞身进来,语气里尽是委屈,“好几天没见了。” 芽芽无语的看了他一眼,“阿娇和小杏在这就住了两晚上。” 男人捏了捏她的小鼻子,“两个三秋,六年了,你说久不久?” 芽芽猛地打了个冷战,“你,你手怎么这么凉?” 说着,从被窝里掏出一个汤婆子塞给他,“你在外面等了很久了?” 男人握着温热的带着她体香的汤婆子笑了,“还好,我来的时候你睡了,便没叫醒你。你怎么睡的这么早?还是昨天夜里没睡好?” 少女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我睡了,你怎么不回去?现在天冷了,在外面罚站好玩啊?再说,你就不怕被我爹看到?” 男人笑着看她,“我知道你是心疼我,怕我冻着。” 芽芽不好意思的别开头。 “刚刚你自言自语什么?你觉得谁在说话?还是又做梦了?” 少女苦恼的趴在桌子上,“倒也不是噩梦,就是,就是梦到的都是别人的事,在梦里的时候又分不清,就很受影响。” 男人捞过少女的手,脉象平稳,身子康健。 “别人的事?” “嗯,似乎有个人一直跟着我,跟我说什么紫微宫里什么东西。” 男人一愣,呢喃的开口,“紫微宫?” “是不是皇宫里有个紫微宫,给娘娘们住的?” 芽芽看向卫望楚,“你不是进过宫吗?你听说过没?是不是紫微宫里有个枉死的什么娘娘妃子之类的?” “为什么觉得是皇宫里的?” 男人歪头看着她,眼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像是不高兴了? 芽芽微微吃惊的看着他,“不是皇宫里的,还有别的地方有紫微宫?” 男人眸光清冷,“你可知中天紫薇北极太黄大帝?他的居所也叫紫微宫,又成紫宫。” 中天紫薇什么大帝? 芽芽一脸懵逼,“哦,知道,就是之前梦里那个妖姬灭了的那位尊神。他住紫微宫?” “紫微大帝乃众星之主,万象宗师,怎么可能被一个妖姬灭了?” 男人的脸色有点古怪,“他的宫殿被称为紫微宫。” 芽芽道:“灭了他的威风?反正这个尊神好似不太被那个妖姬待见,但是他应该挺待见那个妖姬的,上赶着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男人脸色越加古怪,少女疑惑的看着他,“你在不高兴?” “没有,你怎么说脏话?” “我一直说的。” 少女撇撇嘴,一副你想怎样的表情。 男人摇头笑了。 “为什么你觉得我梦里他们说的紫微宫是紫微大帝的宫殿?不是皇宫里的?” “……你不是说妖姬惹上了紫微大帝?” “这梦好像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或者侍妾的,不像是那个妖姬的梦。” …… “你很了解这个紫微大帝?他的紫微宫里有很多的妃子吗?” 芽芽啧啧嘴,“我特意去三叔那儿找了一些书,也没看到太多他的消息。” 卫望楚忽然神色古怪的笑了笑。 “他的紫微宫倒是没有什么妃子和侍妾。” “你真知道?只是,他地位既然这么尊崇,为何没有妃子和侍妾?玉皇大帝不还有王母娘娘和很多妃嫔吗?” 男人眉尾一挑,“谁说西王母是玉皇大帝的妃嫔?” 芽芽一愣,“不都这么说吗?戏文里也是这么演的。不是吗?” 卫望楚摇头,“与西王母共同灵修的是东王公,又称扶桑大帝,他夫妻二人掌管天宫仙籍,学道之人飞升后,先拜木公,再拜金母,后入三清拜见太上老君、元始天尊、灵宝道君,木公和金母说的就是东王公、西王母二神。” 说完,见芽芽一副呆愣愣的表情,不由问道:“怎么?” 少女看怪物一样的看着他,“你,你平时都不睡觉的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你一个学医的,为何对神仙鬼怪这么有研究?连谁有没有妃子,谁和谁是一对也说的头头是道……你不是日日钻研医书吗?你还有这么多功夫看闲书?” 卫望楚哑然失笑,摸了摸鼻子,“都是道听途说的一些八卦罢了。” 芽芽道:“谁会没事扒神仙们的八卦?” “一些神棍,比如卅齐格之类的。” “哦,那怪不得呢,扒神仙的八卦,真是,是有多无聊啊他。” 卫望楚低头轻笑,摸了摸鼻尖。 “既然现在水晶塔也帮不到你了,还让你做噩梦,那我把把它还给卅齐格吧。” “不要!” 一声尖到震的耳膜生疼的声音猛地在耳边炸响,芽芽不由伸手捂住耳朵。 “芽芽?” 卫望楚扶着她微微摇晃的肩膀,关切的看着她,“怎么了?” 芽芽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你没听到什么声音?” 男人看着芽芽,“你听到什么声音?” 余光微微瞥了一眼那边的水晶塔,刚刚似乎一片沉寂的紫水晶,忽然泛起丝丝紫光,有别于以往的莹润,这次的光似乎隐隐带着些戾气。 “那么大的声音,你真的没听到?” 芽芽拍了拍自己的耳朵,“哦,不会吧?” “嗯?” “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叫不要不要,声音很大,我被她震的耳朵疼。” 少女认真的看着卫望楚,“你真的没听到?” 男人摇头,“没有。” “不是吧,我幻听了?” 少女脸色微微露出丝丝彷徨,“以前做噩梦的时候也没出现过幻听的症状,现在怎么会这样?” 男人摸了摸她的头,“你是因为半夜听到有人说话,所以会醒,就再难入睡了?” 少女点点头,“我觉得那可能是做梦,但说的话又挺清晰……刚刚我没睡着呢,还听到了,你没听到。” “看来水晶塔于你真的是有害无益了,我把它弄走,你该就好了。” 少女还要说什么,被男人打断了,“去,去床上躺着,我给你按一按头皮,你很快就睡着了。” 被男人紧紧盯着,少女挣扎了半晌,乖巧的点点头,“好吧。” 男人坐在床头,抬手拈了一个手花,朝水晶塔弹去,微微的紫光瞬间边暗淡下来。 他眸子的清光淡去不少,柔柔的看着闭着眼睛的少女,伸手轻轻按压着她的头顶和太阳穴。 “你什么都不要想,放松精神,很快就可以入睡了。” 芽芽道:那一会我睡着了你再走。” 男人忽然一笑,眉眼具柔,“好,我不走也可以的。” 少女猛地睁开眼,“你,你又不正经——” “经”字还没说出来,便被男人的唇封住了。 第293章:腊月 入冬以来,芽芽便很少出门,整日窝在炉子旁,扒一本医书。 周明智不时带回来外面的情况,比如: “郑家上镇上高价买粮食,回来的路上又被打劫了。” 肖蝶儿道:“这是第三次了吧?郑家就一点也没有办法?” 她已经七个多月的身子,显怀的厉害,做什么、说什么都慢悠悠的。 周明智摇头,“听外面的人说,郑老太太很厉害,会用什么毒药的,毒死了一个山匪,彻底惹怒了那帮人,不但把郑大夫人劫走了,还扬言要饿死郑家一家人,现在郑家的下人已经跑的跑走的走了。” “怎么是郑老夫人毒死人,去劫郑大夫人呢?” 肖蝶儿皱着眉头问。 “郑老太太会用毒啊,没人敢靠近她。” “那这不就是欺软怕硬?” “那不可?能上山为匪,能是什么好人。” 肖蝶儿叹息道:“可怜了郑大夫人了,只是这些话,你在外面可别说啊。” “嗯,我知道,你放心。” 周明智道:“现在村里人一水的说这帮山匪好,就连张家和侯家的闺女都被抢上山去了,也因为多得了几袋子麦子,也不说他们坏,呸!几袋麦子就能换一个闺女,这张家和侯家也不是什么好人!” 男人又“呸”了一口,“什么劫富济贫,呸!那些得了粮食的人家,八成都是我给的!” “嘘!” 肖蝶儿看了一眼闺女,“你小点声,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了,郑家就是咱家的下场!” “我知道,知道。” 周明智心虚的看了看一边默不作声的芽芽。 上山为匪的猎户们,每次得了粮食,便会真的“济贫”,一些孤寡老人家常常会收到不知道哪里来的粮食,比如隔壁王爷爷和奶奶。 所以,纵然山匪抢了几个姑娘上山做所谓的压寨夫人,村里人对他们的评价依旧挺高的。 甚至,那几家姑娘们的家人,也因为多得到了许多的粮食,而对他们没有怨言。 对山匪怨恨最深的是十里八乡的富户、地主。 比如郑济陈的郑家。 郑家已经被打劫了三次,已如强弩之末。 周明智咳了咳,“唉,现在饥荒已经越来越吓人了,树皮、树叶、玉米秸等一切能吃的都剁碎了和粮食拌在一起吃了,有些实在没得吃了,都吃杨树皮了,那玩意儿不能吃,苦不说,吃了还肿脸,肿的和猪头一样。” 余光见闺女还是一动不动,便大声的道:“听说,卫大夫要忙坏了,找他看病的人很多很多。” 芽芽眨了眨眼,依旧没动。 只是心里到底起了丝丝涟漪,说起来,这货半夜里好久没过来了。 一进腊月,这天气便变得寒冷无比,一连下了几场雪,本就饥肠辘辘,又加上严寒难耐,生病的人多也是正常。 饥荒这才过半,至少等到明年夏收,在收成好的前提下,才有可能缓解整个饥荒。 说曹操,曹操到。 这日的夜里,芽芽才熄了灯,便听到窗外传来不轻不重的几声叩门声。 是卫望楚和她的独有暗号。 自从饥荒越来越严重,她和卫望楚也越来越谨慎。 芽芽打开窗,“这么冷,还下着雪,怎么这时候还来?” 男人一进来,就被塞了个汤婆子,他一把拉住少女的手,连人带汤婆子都带向怀里。 芽芽嘴角一弯,任由他抱着。 “好久好久没见你了,想你。” 卫望楚喷着冷气在少女耳边瓮声瓮气的道,冷气喷在少女肌肤上,惹的她起来一层战栗。 “爹爹说,你最近很忙?” “嗯,村里生病的人很多。” “那你,多注意休息,不要没事就往这边跑了。” “抱抱你比什么都强。” 少女甜蜜一笑,忽然道:“你饿吗?我炉子上温着八宝粥,你要喝吗?” “好。” 男人看着花桌上的碗筷和炉子上瓷碗里粥笑了,“每天都给我备着?” “没有,就今天。” 芽芽歪头冲他一笑,“我知道你今天来。” “怎么知道的?” 少女把粥递给他,抿嘴笑,“就是知道。” 男人笑着喝粥,少女忽然又道:“你从八九月就说要去京城,这都要腊月了,你到底还去不去了?了闻大师的病情怎样了?” 卫望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去了,他病他的,死不死的与我何干?” 说完,男人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精光。 “那怎么行?你不是说他知道你师傅的下落?” “那你是希望我现在去?” 芽芽顿时语塞,现在去,不是要在京城过年了? 男人揉了揉她的头顶,“这个时候,我不会走的,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留在村里?” “可你师傅呢,你的身世呢,你都不管了?” 少女到底有些忐忑,他师傅和他的身世是困扰他的两件大事。 卫望楚笑了笑,“我师傅既然有本事消失的无影无踪,自然有本事自保,我没什么好担心的,至于我的身世,早已既成事实,早一天晚一天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又揉了揉少女的头顶,“整天瞎想什么,我若是非去不可,就是你爹娘再拦着,我也会有办法带你一起去京城的。” 因为有了周杏的前车之鉴,自从九月二人定亲,周明智防卫望楚真是做到了密不透风。 平日里想单独说两句话已是难事,更何况要带芽芽一个人去京城? 绝对没门儿。 若是他知道二人常常在半夜私会,怕不是要把芽芽的窗户给封上。 “对了,和你说个事。” 卫望楚喝干净了最后一口粥,“今儿郑济陈把他宠爱的桃姨娘送给彭老爷了。” 彭老爷? 彭强西的亲爹,后院已经去了二十几房姨太太的老色鬼。 芽芽脸色一白,桃花这是重蹈她的覆辙了。 男人却摇摇头,“姨娘心甘情愿的,走的时候穿红带绿欢天喜地的,郑济陈倒是当场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被抬到了我那。” 芽芽愣了愣,“看不出,郑济陈对桃花倒是有几分真心。” 男人又摇头,“真心倒也未必有几分,只是一直攀附他的人,眼见他落魄,却不愿意和他一起吃苦,奔高枝儿去了,又气恼又羞愤,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儿罢了。” 也是,郑济陈那样的人,会有真心? 桃花走的决绝他便这副受伤的样子,只怕若是桃花哭着求他不要送她走,他又要扮演一场郎心似铁的戏了。 “你可有州府柳家的消息?他们什么时候来?” 第294章:柳家石掌柜 “最迟后日可到福山镇,这次被派来福山镇的是一个姓石的小掌柜。” 终于来了。 石掌柜,这人可是周凤翎和祝青莲母女的催命符。 芽芽不由露出丝丝笑意,眨眼又露出一丝懊恼。 这样一来,周凤翎不就没法嫁给尤恺当十三姨奶奶了?周阿娇上一世受的苦,她不就没法受一受了? “怎么了?一会笑一会恼的?” 卫望楚看着少女灵动的脸,嘴角不由带笑。 “石掌柜来了,周凤翎和祝青莲的好日子到头了,可是,可是,我还想周凤翎嫁给尤恺受受阿娇当年受的苦呢!” 男人摇头,“周凤翎就算嫁到尤家,也不会是和阿娇一个下场,她不会为了那些娈童出头,去触尤恺霉头,而且又祝青莲的帮助,她会逃,更名换姓过另外的日子,所以,阿娇受的苦,她受不到。” 芽芽一愣,想反驳,却又觉得男人说的对。 那她之前布置的那些不是都白费了? “怎么会白费?你让阿娇逃脱于虎口了。” 那倒是。 芽芽忽然反应过来,“祝青莲要带着周凤翎跑?” “转过年来,周凤翎就快及笄了,婚事在即,她若想周凤翎过好日子,跑是唯一的法子。” 男人笑,“而且,她已经在着手准备了,除了那只紫罗兰镯子,她手里的珠钗首饰已经陆续出手了,应该攒了不少银子了。” “绝不能让她们这个时候走!” 芽芽一拍桌子,“石掌柜来的倒是时候。” 男人但笑不语。 石掌柜是在第二日下午到的福山镇,带着几十马车的粮食,带着几百护卫,晃晃荡荡,风风光光。 举镇欢迎。 老百姓当他是救人于苦难的观世音菩萨——男生女相,清俊灵秀,好一个面善之相。 蝗灾已过小半年,镇子上的粮食又一路高价,庄户人家大多没什么存银,怎么办呢? 以地换粮。 “把地都给他们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石掌柜说了,地是他的了,但是他可以租给大家种,每年就交粮食给他就行了。” “就是说,大家该怎么种地就怎么种地,和以前一样,就是每年要交一些粮食给是展柜的,是不是这样?” “那要怎么交呢?” “童叟无欺,明码实价,良田一亩小麦交两石,玉米六石,薄田小麦一石,玉米四石。” 村里人顿时笑不出来。 这面容清俊的少年郎竟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交上租子,庄户人家还剩多少粮食?就算是一家人的吃喝也只够勉强维持。 “真是自古商贾无人心!” 乔禾听家里人说的多了,因为家里揭不开锅了了,被送到镇上姐姐家,便有样学样学给姐姐听,学给文苑街上不懂农事的小姐妹妹听。 “这么苛刻的条件,以后让庄户人家怎么活?良田一亩地,老天爷赏饭吃的时候,也就能产个两三石麦子,他们一要就似乎两石,你说,还能活吗?这石掌柜真是趁火打劫喝人血的恶——” “魔”字还没说出来,便见小姐妹的表情有些怪异,回头一看。 惊为天人。 曾经,彭强西是她心头的白月光,人帅家世好,可后来,彭强西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毛病,骨瘦如柴,直接脱了相,形如地狱来的恶鬼。 可就算是鼎盛时期的彭强西也不能和眼前这人相较一二。 面如冠玉,眉如利剑,眼若星辰,鼻若悬胆,唇似初樱。 若说彭强西是刚毅阴沉的他山之石,那他便是山石之上皎皎明月。 “这位姑娘,可是在说石掌柜?” 玉人开口,声音好听的让禾甚至有点腿软。 “是,是,柳记粮铺的石,石——” 男人微微一笑,“正是在下,石满家。” 乔禾顿时傻了眼,“石,石掌柜?” 那个传说吃人不吐骨头的石掌柜? 这么好看的恶魔? 入夜,卫望楚照旧来到芽芽房间。 一边喝着温热的八宝粥,一边道:“已经将石掌柜引荐给乔禾,过几天,他生病了会求到我这里来,到时候就可以引荐给周凤翎了。” 芽芽敲着桌子,“大梦里,周凤翎没和尤恺扯上关系,她走投无路了,会去撩拨石掌柜,可现在她名义上是尤恺的姨娘,石掌柜这样的商贾在她眼里怕是不敢和尤家对抗的,她看不上他怎么办?” 男人给了她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很快,芽芽便明白了这个笑的意思。 周杏兴冲冲的道:“我刚刚看到传说中的石掌柜了!” “他怎么在咱们村?” 周阿娇倒是略略有些惊奇。 “他找卫大夫看病呢,说是一时半会看不好,便直接搬到咱村里了。” 周杏一幅包打听的样子,“他把郑家的宅子直接买下了,给了郑家不少粮食。” 周阿娇问:“那郑家住哪去了?” “去镇上了,他们不是在镇上有个酒肆,现在不做酒肆了,他们一家住那儿去了。” “那间小酒肆?郑家人这么多,怎么住的开?” 周杏笑:“什么人多,下人都跑了,就郑老夫人、郑老爷、郑济陈,还有一个老嬷嬷。” 是了,郑大夫人都被山匪劫走了。 芽芽装作不知的问,“那郑家的宅子能换不少粮食吧?” “那可不,听说换了好几石呢!” 周杏幸灾乐祸的一笑,“不过,郑家今年不担财,粮食在家里过了过手,就别山匪给抢了。” 又抢了?第四次。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说跑偏了,我说石掌柜呢,长的可真好看呀,比肖武表哥还好看几分。” 周阿娇挑眉,“真的假的?” “真的。” 周杏一脸肯定,“现在他每天都去卫大夫那看病,一路上都是等着看他的大姑娘小媳妇的,走,一会他还往回走呢,带你们去看看。” 从武家庄到春山村的小路,零零星星的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当然年轻的少女居多。 周凤翎和乔禾赫然也在。 石掌柜这么受欢迎,长得好只占很小一部分,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身份——几乎霸占了十里八村八成土地的超级大地主。 虽说不是他的,是州府柳家的,可到底是他站在当头,算是柳家的出面人。 “你们知道吧?我听说,柳家背后的靠山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这石掌柜之所以这么年轻就当上掌柜的,是因为他是太子殿下的人!” “什么意思?” 周围几双眼睛里顿时闪现出粉红气息的泡泡。 “想哪去了你们,这石掌柜可是太子殿下的心腹,是派去监视柳家当家的,柳家是太子殿下的钱罐子,可不能出任何的差错,是不是?” “怪不得呢,这么年轻,听说还没成亲呢!” 哟呵,太子殿下的心腹,年轻,没成亲——也不怪村里的姑娘们起心思,这样完美的人设,怎么能不受大家欢迎呢。 第295章:肖家衰景 “扑哧!” 芽芽忍不住笑出声来,卫望楚可真能编,晚上奖励他吃鸡腿。 周围的几个妇人听到芽芽的笑声不由回过头来看她,“哎,这不是咱卫大夫的未婚妻芽芽吗?” 芽芽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大娘婶子嫂子好。 “芽芽,卫大夫认识的贵人多,这石掌柜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呀?” “他真是太子殿下的心腹?” 芽芽笑了笑,“是不是心腹倒是不知道,不过倒是听卫望楚提起过,太子殿下叫人传信儿给他,要他好好看石掌柜的病。” 哦—— 众人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着石掌柜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知道他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太子殿下远在京城,还要惦记着他的病情,那可不就是心腹了? “哎哟,原来真是太子殿下的人呀,石掌柜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等太子殿下成了皇帝,这石掌柜能当个啥?” “现在管着太子殿下的钱罐子,那等太子殿下继承大统,怎么至少也事个户部大官吧?还给太子殿下管钱。” “是啊,哎,石掌柜来了!” 一声惊呼,零零星星的人顿时安静下来,三三两两的装模做样的凑在一起,聊天的聊天,下棋的下棋,甚至还有姑娘拿出了一把古琴叮叮当当的弹着。 至于吗?芽芽和周阿娇、周杏笑的不行。 若真是这样的年少有为,真是这样的前途无量,怎么会轮得到村里的姑娘们肖想? 只怕朝廷里那些大官小官早就抢着把姑娘送上门去了。 “若他真这么厉害,那里有咱们村里姑娘的事?” 一个少女看了看还远的石掌柜,看着周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现在是饥荒年代呀,若是能比他看上,哪怕做个妾,做个丫头,那不是也能该家里挣点粮食度日?” 另一个少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胡说什么,人家小杏可是订了亲的。” “对,小杏和芽芽可是订了亲的。” 说着,还警惕的看了一眼周阿娇。 周家的姑娘都生的好看,芽芽、周杏和周阿娇美的各有特点,落村里其他的姑娘一大截。 石掌柜终于慢悠悠的骑马走了过来,目不斜视,眼观鼻鼻关心,面色淡然,不急不躁。 似乎路边围着他看的姑娘都不存在。 石满家,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大梦里,他可是柳七娘的入幕之宾,只是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 猛地,石掌柜的头忽然微微一撇,目光定定的扫向芽芽。 四目相对,芽芽转瞬便反应过来,轻轻点了点头。 艳若骄阳,一双眸子似乎能看透人心,倒叫他忍不住一阵心虚。 他翻身下马,朝着芽芽的方向走了过去。 “是周芽芽姑娘吗?在下石满家。” 芽芽看着走进的少年掌柜,他的眸子闪着坚韧又坚定的光芒,眼底又似乎有一些不确定的摇摆,眼下又散发着疲惫之色。 是个充满矛盾的少年。 “石掌柜,有事?” 石满家微微一愣神,刚鬼使神差的就过来了,能有什么事呢? “无事,在下刚从卫大夫家出来,听他说起你,看到了,便来问声好。” 芽芽点点头,没再说话。 石掌柜又道:“卫大夫解救在下于危难,在下欠他良多,你若有什么需求,尽管来找我,粮食珠钗衣裳都不成问题。” “如此先谢过石掌柜了。” 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光里,芽芽和周杏、周阿娇回了家。 “哪里帅了?” 周阿娇鄙夷的道,“一身的猥琐样子,哪里能和肖武表哥比?” 周杏挠挠头,“这不开口不知道,原来说起话来这么不气派,果然人不可貌相,那还是肖武表哥好。” “芽芽,肖武表哥家里情况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芽芽摇头,“不知道呢,肖武表哥也没送回来消息。” “肖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不会这么快就垮的,你担心什么?” 周杏狐疑的看了一眼周阿娇。 “我哪里有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 芽芽笑,“我改天让卫望楚去问问看情况。” “肖家?” 男人眉头一皱,“这半年,肖家的确过的不好。因着伯爵府的打压,京城和州府的铺子大都关门变卖了,本来蛰伏在肖家庄休养生息挺好的,偏偏又碰上这次灾害,家里的良田也被伯爵府尽数收了去,只留了几亩薄田,如今老宅也变卖了,下人也打发了,甚至肖二爷的姨娘,但凡没有生养的,全都卖掉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芽芽的意料之外,她以为肖权怎么都是正经的生意人,就算不能大富大贵,养家糊口总不该成为问题的。 倒是忘了迁怒肖家的伯爵府。 “伯爵府因为世子之争,不是也应该一片混乱吗?他们怎么还会有闲心对付肖家?” “何须伯爵府亲自动手?他吱一声,自然有人跑前跑后。” 也是。 芽芽又问:“家里的下人也全都卖了?肖家的女眷都是大家小姐,怎么懂油盐酱醋吃喝拉撒?” “留了两三个得力的老嬷嬷,肖大夫人不是吃素的,讲内宅安排的井井有条,她主内,倒是比肖二爷主外做的好。” 芽芽苦笑,肖武回去看到家里的情况,该怎么个心情? 爹爹废了,娘和二叔不清不楚,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大哥也废了,大嫂更是早就成了二叔的入幕之宾…… “那武表哥如今怎样了?” 别人她不管,可武表哥她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男人忽然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来,“他何须你操心的?” 这话说的? “二舅舅和大舅母的关系,武表哥肯定得介意,何况还有大表嫂如今和二舅舅也……二舅舅虽然斗不过伯爵府,可对付他一个毛头小子还是不成问题的,尤其武表哥还是他带出来的。” 肖家如今虽然是强弩之末,可到底破船还有三分钉,肖二爷主外,肖大夫人主内的局面势必会因为肖武的归来打破。 毕竟肖大夫人是肖武的亲娘,自然会向着自己儿子。 卫望楚道:“肖武带着肖大夫人和肖双双分家单过了。” 嗯? “肖大爷和肖文不肯走,执意留在肖家。” 芽芽秀眉一皱,“大舅母怎么会?” 她不是和肖二爷有过不同寻常的关系?而且,她怎么会舍得放弃肖家的掌家大权? “一山不容二虎。” 男人笑道:“肖大少奶奶如今临盆在即,肖大夫人怎么能争的过她?” “大舅母知道了大表嫂和二舅舅的关系?” “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肖大夫人人精一样的,知道了也并不稀奇。” 男人揉了揉她的头顶,“肖武带着肖大夫人和肖双双到福山镇安定下来了,你猜谁帮了他?” 芽芽一脸懵逼,脑子甚至想到了姚瑶。 “周阿娇。” 第296章:又是一个憨憨 “噗……” 芽芽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阿娇?她整日和我们在一起呀,不会吧?” 少女忽然想到,早些时候周杏说石掌柜比肖武表哥长的还好,被周阿娇深刻鄙夷了一通,说这么猥琐的人哪里能和肖武表哥比较云云的。 难道他俩? “她怎么帮武表哥了?” 卫望楚抬手将少女嘴角的茶水擦了擦,道:“灾害已过半年,村里人也没多少存粮,搀着树皮、玉米秸勉强支撑,可镇上的生意人早早的就没有了存粮,卖宅子的人便许多,周阿娇便趁机买了两套宅子。” “铺子吧?之前和她和我说过她买过一间铺子。” “铺子也买了,宅子也买了。” 芽芽顿时对周阿娇佩服的五体投地,自己好歹两世为人,知道灾难的到来,也只想到了自救和救人,完全没有想到要趁机发展些铺子宅子之类的。 “武表哥带着大舅母和双双住了阿娇的宅子?” 男人摇头,道:“那倒不是,如今卖宅子的多,买宅子的少,肖武和肖大夫人也不是一点存银都没有,买个两进的小院子还是容易的。” “那阿娇到底帮了武表哥什么?” “粮食。” 男人啧啧嘴,“周阿娇倒是聪明至极,周俊臣空车进了柳记粮铺,满载而归,当天又运了一半粮食出去,看起来倒像是退了一半回去,实则运回家的都是玉米秸和泥土,运出去的才真正的是粮食。” “武表哥为何向阿娇求教,也不向我娘求救?” 芽芽一脸疑惑,“而且,我们三家人,就阿娇家的暗室小,存粮也不多,这说不通。”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而且,她为何瞒着我和小杏?” 卫望楚道:“祝青莲应是对家里吃不完的存粮发生了怀疑,继而发现了暗室的秘密,所以,周阿娇虽说是在救济肖武,却也是在自保。她这是在告诉祝青莲,粮食是在柳记粮铺高价买的,并不是早早存好的,她不和你们说,应是不想祝青莲发现你们的秘密。”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而且,周阿娇并不是送给肖武粮食,是卖给他的,以市价的一半卖的。” 如今市价的一半,也是以往市价的好几倍了。 亏是不亏。 “这样就能瞒过祝青莲了?这个傻丫头,她家粮食不够吃了,我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祝青莲还是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来呀。” 男人笑,“我倒是绝对她不傻,不但银子赚了,还赚了肖武一颗芳心,周阿娇的商业头脑可不简单。” “你是说武表哥和阿娇?” 芽芽要笑又笑不出,“阿娇眼高于顶,以往的肖家或许还能入了她的法眼,现在被分家出来的武表哥,除了一张皮囊,别的要什么没什么,阿娇看不上他吧?” “兴许她看上的是肖武这个人呢?” 男人细细观察着少女的表情,“肖武虽然有些莽撞,到底是做生意出身的,既然决定到福山镇定居,便快速出手收了一些铺子,日后灾情一过,翻身很是容易。” 只要撑过灾情,镇上的经济慢慢复苏,肖武光是收铺子租子也能得个小富即安了。 等肖武安顿好一切来家里送粮食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好几天。 “我带着娘和妹妹在福山镇上定居了,这时候世道有些乱,便没叫娘和妹妹出门,要不然,她们也是想来看看小姑和姑父的。” 肖武带着肖大夫人和肖双双单过? 周明智吃惊的不得了,“怎么会?那大舅哥和肖文呢?他们还在肖家?” 肖蝶儿淡淡的看了一眼丈夫,淡淡的道:“你一个人要照顾娘和妹妹,可忙的过来?这世道不安全,不行可以叫她们住到我这里来,也互相有个照应。” “嗨,小姑,我娘那个性子你也知道……她要强,就由她吧。” 肖武见他们并不追问原因,不由微微松了一口气,“对了,我前几天低价买了一些粮食,送了一些过来,若是缺粮,我再去弄。” 周明智一家人都哭笑不得,肖武自然是不知道他们有暗室、有存粮的事。 “哎,家里还有呢,你卖什么高价粮啊!你想要粮食,姑父给你淘换去!” 周明智想到他高价买粮食就肉疼的很。 肖家如今自然不比以往,更何况肖大夫人和肖武单过,更是没什么存银。 果然一切就如卫望楚所说。 肖武一口气买了七八间铺子,都是在福山镇的旺街,还有两间在文苑。 如今都关着门,只等灾情过去了,便可以启动开张了。 “说!怎么回事?” 芽芽把周阿娇堵在房里,一副恶霸的模样,“你今日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和你没完!” 周阿娇笑,“我说,我说。肖武这个憨憨,竟然还给你们送粮食?” 芽芽也笑,“他不知道粮食是你的?” “自然不知道,我是以我哥的名义给他淘换的。” “你怎么会偷偷和他联系的?” “什么偷偷联系,你别胡说啊。” 周阿娇一脸的不高兴,“我哥在镇上看到他了,就聊了几句,正好,祝青莲这阵子一直在满院子找我们的暗室,我琢磨让她知道了不安全,索性就想着把粮食转移一下地方,假装从柳记高价买粮运回来,又退回去一半,其实是暗暗的把暗室的存粮都运到镇上宅子里了,帮肖武表哥纯粹是巧合,正看到他在柳记买粮,总不能看他花高价买吧?就说有门路能搞到便宜的粮食。” “原来是这么回事,还以为你们……” 芽芽恍然大悟,想想也是,没觉得周阿娇和肖武有什么眉来眼去的呀,怎么可能忽然就好上了。 “你什么时候在镇上买的宅子?” 周阿娇道:“是我哥,他说镇上好多人逃难去了,宅子特别便宜,反正手里有闲钱,不如换成宅子和铺子,日后也好有个仰仗,本来,我爹也不会种地,如今私塾办不下去,总得寻个出路。” “那三叔知道吗?” “不知道,不告诉他,我还得防着祝青莲母女呢。” 芽芽嘿嘿笑笑,“放心,很快就不用防她了。” “嗯?什么意思?” “没意思,没什么意思,嘿嘿。” “说!不说就出不了这门了!” 芽芽…… “卫大夫!” 肖武拎着两只野鸡进了门,“俊臣说他有门路买到便宜粮食,他一介书生能有什么门路,我想来想去,该是你的门路,特来感谢。” 卫望楚挑眉,竟然没领周阿娇的情? “你想多了,是周阿娇的门路。” “阿娇?她一介闺阁丫头,哪里有什么门路?” 男人瞥了他一眼,“她真是不该帮你。” 憨憨。 第297章:少女的怨恨 “为什么石掌柜不行?” 周凤翎愤恨的盯着祝青莲,“他是太子殿下的人,不会怕尤家三少爷!你说,这天底下,不怕尤家的人你能找到几个?” 少女真的生气,自从定给尤恺做十三姨娘,他的亲娘什么都不作为,难道眼睁睁的等着明年及笄了以后一抬小轿送到尤府,给那个断袖做姨娘? 那她这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祝青莲拍了拍她的肩膀,“稍安勿躁,娘怎么会真的让你嫁给一个断袖?再等等。” 少女不耐烦的把她的手拍开,“再等等?这都等了半年了,从夏天等到冬天,雪都下了好几场了,再等我就及笄了!到时候尤家一抬小轿过来,我怎么能不上轿?等不了了!” “在你及笄前,我一定给你一条出——” “路”字还没说出来,便被周凤翎打断了。 “什么出路?让我隐姓埋名逃跑?” 少女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我不!尤家的势力,我就算逃跑了也是整日提心吊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祝青莲想说什么,少女又打断她道:“我爹好歹是一个秀才,拿着状纸告到府州,结果呢?还不是被人偷偷关了起来,直关到他不告了,才放回来,爹还是榜上有名的秀才呢,我呢,一介女流,就算被人偷偷杀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我不逃跑,我要活在光天化日之下!” 周致远上府州告官,被关了足足两个月才回来,回来后整个人更沉默了,一天里几乎没有一句话,整日的发呆。 祝青莲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干出点什么来。 妇人摇摇头,坐了下来,“你可知你婉姨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周凤翎不耐烦的道:“说婉姨干什么?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原是府州春风楼数一数二的姑娘,后来为了曾家少爷,更名换姓,扮作了渔家女,嫁了曾少爷做姨娘。” “你想说什么?她做姨娘?我就得跟着做姨娘?问题不是做姨娘,问题是尤恺不喜欢女人,无论我努力什么,都不能讨他欢心,我后半辈子怎么弄?” 妇人摇头,“春风楼是府州数一数二的青楼,能在春风楼呼风唤雨的姑娘,你说她的本事有多高?” 周凤翎还想打断亲娘,这些和石掌柜有什么关系? 祝青莲按住她的手,“你听我说完。不管你婉姨本事多大,多会伺候男人,她在曾家依然没有出头之日,曾少爷过了新鲜度便将她抛到脑后了,石掌柜既然有太子殿下做靠山,背景这么大,他的正妻便只能是大家闺秀,他就算对你有意,也只能纳了你做妾,然后你便湮没在他后院几十甚至上百个妾侍里头,独守空房,难以出头,和嫁给尤恺做妾有什么分别?” 少女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娘,“区别大了,尤恺是个断袖!他这辈子都可能不会碰我,可石掌柜就不一样了,我,我学了本事,能拢住男人。” 说这话,少女脸上稍稍飞起一丝红霞。 祝青莲冷笑,“你婉姨教你的?” 伺候男人这样的事,她没教,能教她的便只有蒋青婉了。 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一开始接近周凤翎就是想把她往尤恺身边推。 “你婉姨自己不会伺候男人吗?她都拢不住男人的心,怎么教你拢住男人的心?” 周凤翎一时有些语塞,沉默了半晌,祝青莲几乎以为她听进自己的话去,要放弃了,她却忽然开了口。 “石掌柜不是曾少爷,我也不是婉姨,她一个青楼姑娘,大字也没识几个,怎么去迎合大家少爷的心思?能让男人在床上舒服的多的是,可是能让男人心里舒服的却没几个。” 少女脸上仍旧挂着一丝羞赧,说的话却坚定异常。 祝青莲笑了,“蒋青婉大字没识几个?她说的?” “娘你什么意思?难道她会贬低自己?” “岂止贬低自己?蒋青婉当年也是明骚一时的才女,她写过的诗词歌赋都能出几本诗集,而且,她琴棋书画造诣都很是深厚,那水平就是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们也都自叹佛如!你当青楼里的姑娘都是靠脸靠身子吃饭?色艺双绝方有生存之道。” 周凤翎一时没了话。 过了半晌,她忽然冷冷的看着祝青莲,道:“娘,你也是吗?色艺双绝?” 祝青莲脸色有一刹那的不自在,蒋青婉竟然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周凤翎了? “你当年是比婉姨更出名的青楼花魁,不是吗?” 妇人脸上神情猛地一松,知道就知道了。 她道:“没错,当年的我的确比蒋青婉混的好。” 不带一丝得意,是平静的阐述。 “她会的我都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样样比她强。” 周凤翎看着她,脸色有些古怪,“你既然要从良,为何不嫁个达官显贵,为何要嫁给爹这个穷夫子,窝囊废?” 门外,周致远的身子不由晃了晃。 少女继续道:“反正都是做妾,你但凡嫁个身份高贵的,我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说着,少女的眸子忽然红了,怨毒的瞪着祝青莲。 祝青莲一愣,继而笑了,才要说什么,又被周凤翎打断。 “婉姨是拢不住男人,但是她好歹还是大户人家的姨娘,如果有个闺女,纵然是庶女,那也是大户人家的庶女,总比我这农家庶女来的好些!” 妇人嘴角勾出一丝冷笑,“蒋青婉也又女儿,你可知她的女儿是何下场?被曾少爷送到了九王爷府上,九王爷看不上,转手赏给了手下一个老不朽,比你还小的年纪,给一个六十多的老头做妾,那下场还不如嫁给一个断袖,有贼心无贼力,日日夜夜被他磋磨毒打……你喜欢?你觉得这样的日子好?” “不可能!” 周凤翎一脸的不相信,“婉姨从来没说过她有个女儿!” “没说过就是没有?” 祝青莲脸上神色更是讽刺,“你当她来找我是为何?” 少女一脸的震惊,“他她想要什么?” 她一直想不明白蒋青婉为何一直呆在福山镇,说探亲,也没有什么亲人,说办事,也从未见她出门办什么事。 “她想要我一张药方子,杀人于无形,她要保住女儿,便要在曾少爷面前立功,而且,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可能还会一举杀了折磨她女儿的老东西。” 第298章:别致的簪子 “杀人于无形?” 周凤翎喃喃的重复,“你,你怎么会有杀人无形的药方子?” “我既然曾经是青楼头牌,自然有一些别人没有的人脉资源,有什么稀奇?” 祝青莲摸了摸头发,“蒋青婉但凡有本事一点,能将你从尤恺手里捞出来,我给她也就给了。” 妇人这话说的假,只是周凤翎沉浸在刚刚得到的信息里,完全没有注意。 祝青莲是不可能把方子给蒋青婉的,一旦给了,她就成了无用之人,就算蒋青婉不出手杀她,也会将她的信息送给柳七娘。 不给尚有一丝活路,给了就一了百了了。 现在唯一的活路便是远走高飞。 带着女儿,带上银子,再来个死遁,叫蒋青婉和尤恺再也找不到他们。 “凤翎,石掌柜我们就不要肖想,行不行?他是柳家的掌柜,那柳家现在可是一等一的皇商,家大业大,他家的掌柜就是府州的知府大人也是要上赶着巴结的,更何况他还是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是心腹,咱这样的出身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就算对你一时有兴趣,你就不怕步你婉姨的后尘?” 周凤翎不说话,低头沉思。 “凤翎,你把我之前给你紫罗兰翡翠镯子给我。” 少女立刻炸了毛,“都给我了,为何又要收回去?” 妇人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想你嫁给尤家那个断袖,自然要多打点一下,娘身上值钱的珠钗也都换了银子了,还不够……” “娘,那是我唯一像样的东西,你,你怎么好意思要回去?乔禾唯一羡慕过的就是这个,我不给!” 还乔禾羡慕,现在命都要保不住了! “你和乔禾比什么?她日后也是要步她姐姐后尘,给人做小的,有什么好比的?” 周凤翎细长的眼睛一翻,“你还看不上她?你不是给人做小的?人家都说我是步你的后尘给人做小呢!” 说着冷哼一声,“做小也没什么,关键你给我找的是什么人啊?一个断袖,改好意思跟我要镯子!” 祝青莲见她死活不给,便改了策略,“你想留着就先留着,只是,这灾荒年景,多少人吃不饱饭呢,你爹和哥哥也是把家里值钱的都卖了,才买了这么多粮食勉强够家里糊口,你不能带着出去露富,叫人惦记上了,你给自己招祸。” 周凤翎不说话。 “周凤翎,这镯子现在不能露面曝光,你听到了没有?” 祝青莲神色严肃,难得的强硬。 周凤翎点点头,心里却有些不服。 她一个农家女,容貌虽然不错,可和芽芽相比还是差了一些,若是不靠打扮出彩,她怎么夺他眼球? 那日见石掌柜和芽芽说话,他的眉眼带笑,脸颊满是欢喜,耳根还微微的红了一丝丝,远远的看过去,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还好,芽芽有了卫望楚。 乔禾说:“不会,我打听了,大概是卫大夫不需要石掌柜的帮忙,他过意不去,便问问周芽芽有什么需求的。卫大夫于他,不说是救命恩人,好歹也是唯一能治他毛病的大夫,他怎么可能会撬卫大夫的墙角呢。” 周凤翎顿时松了一大口气,芽芽不参与竞争,她就赢了一半。 不得不说,芽芽自从肖家回来,眼睛也不眯缝了,身量也长开了,美的好似耀眼一般,有时候和她对视,总感觉她那双眼睛好似有吸力一般,让人沉迷的好看。 “你不用这样,好像芽芽不和你抢,你就赢了似的,还有我呢,在镇上的侍候,石掌柜还和我说过话呢,说起来我们也是旧识了,我比你希望可大多了。” 乔禾嘀哩咕噜的说着,周凤翎完全没有听进去,也美放在眼里。 乔禾顶多算个清秀,和他们周家姑娘还是差的远了。 就连莽撞虎周杏也比乔禾耐看。 只是,当乔禾一身锦衣绣裙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愣住了。 乔禾的姐姐给人当小老婆,常常补贴家里,对唯一的妹妹倒也是上心,给的衣裳料子虽然不能说多好,可放在农村里那绝对是独树一帜了。 尤其,头上的绿翡翠簪子和耳朵上的翡翠坠子,交相呼应,衬得乔禾在清秀的基础上又多了一份婉约,十足的佳人一个了。 “你的簪子和坠子倒是好看,从来没见你戴过。” 周凤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然,不露出似乎的嫉妒。 “是吧?有人看上我家的一扇老门,拿这换的。” 乔禾满是得意,“你说,我们家的那扇老门都多少年了,是我太爷爷那辈弄的吧?从来没想过竟然还这么值钱,那人竟然拿出这么一套首饰来换。” “看成色也算不错了,你爹怎么舍得给你?” 周凤翎明知故问。 这个世道,缺粮食,珠宝钗环不值钱,换不了多少粮食。 乔禾家里这么费心的打扮她,无非是想让乔禾能入了石掌柜的眼,当个妾也行,最起码粮食上不用发愁了。 村里多少人家打着这个算盘呢,村里的姑娘几天之内穿衣打扮都上了一个档次。 “嗨,家里除了我也没什么姑娘了呀,我嫂子们自然不好意思和我抢,不给我给谁?” “走吧,咱们去看——出去玩啊,刚下了一场雪,外面的景色可美呢。” 周凤翎笑了笑,“好,你等我换身衣裳。” 说着,少女飞似的进了屋,穿上了最贵重的那身淡丁香紫的襦裙,又打开首饰盒,想选几件首饰。 “祝青莲!” 周凤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偷自己闺女的首饰,真是不要脸!” 首饰盒里像样的饰品都不见了,那套红宝石的簪子、坠子也没了。 乔禾就等在外面,自然不能声张。 周凤翎生了一会闷气,钻进衣柜里,从一套衣裳的口袋里掏出了那只紫罗兰镯子。 “还好,我藏的深,不然也都被你拿走了!” 套到手上,对镜子看了看。 光秃秃的发髻也不好看呀,镯子戴在手上也看不出来呀,怎么办? 少女打散了头发,将镯子当成珠钗盘进了发髻里。 单环飞天髻,一半镯子隐在乌黑的头发里,另一半横在头顶,好似一只箍发的钗,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这其实是只镯子。 紫罗兰的雕花镯子和淡丁香紫的襦裙倒是相得益彰、交相呼应。 “你怎么这么久?咦,你这箍发的钗子倒是别致,是环形的吗?里面开口吗?” 乔禾脸上立刻露出一丝嫉妒。 周凤翎笑着将她的手拍开,“走吧,看雪景去。” 第299章:一脚踢到沟里 午后,又飘起了大团大团的雪花,不一会儿地上便厚厚的累积了一层,院子里刚扫出来的小路顿时又被湮没了。 芽芽裹的和粽子一般从屋里滚了出来,抱着扫把开始扫雪。 将将扫大门口,就听见周杏的笑声远远的传来,爽利洒脱又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 芽芽打开大门,笑吟吟地躲在一边,打算吓她一下。 “啊!” 少女猛地蹦出来,跳到人前。 结了冰的地面,有些打滑,少女一个站立不稳,身子晃了几晃,被人一把拉住了胳膊,扯进怀里。 “卫望楚?” 不是周杏吗? 周杏从后头探出头来,啧啧出声,调笑道:“投怀送抱?芽芽你也太不矜持了。” 男人一脸笑意,芽芽慌忙挣脱了他的桎梏,耳根微红,“你们一起来的?” 想想刚刚周杏肆无忌惮的大笑,顿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她不是一直害怕卫望楚的? 安柏从周杏后面走了出来,“还有我。” 他后面的周阿娇瞬时露了出来,她一步迈上台阶,“还有我。” 感情都凑一块了。 芽芽道:“刚刚你们笑什么?那么大声?” “叫你出去玩你不去,怕冷怕热的,错过了一场好戏呀!” 周杏笑的神秘兮兮的,“真精彩。” 芽芽笑着看了看她,没吱声,转头放下扫把,往廊下跑去。 周杏果然忍不住了,跟着跑过去,凑过来,“你不好奇?” 后面跟着周阿娇笑道:“她可好奇呢,越好奇越不问。” “真的?那我就不说。”周杏得意的说。 芽芽双手抄进袖子里,往椅子一窝,转头看着安柏,“安柏,你不是想堆个雪人的?咱堆雪人吧?” 安柏正站在院子里,正打算把院子里的雪再整理一番,听到这话,道:“好。” 说完,还笑吟吟的看了周杏一眼。 “小东西!你们姐弟俩真是一个鼻孔通气。” 周杏一把按住本也没打算动的芽芽,“好了好了,我告诉你。” 芽芽笑吟吟的转头看着她,“我听着呢。” 卫望楚看了看他们姐妹三人,转头和安柏整理院子去了。 “刚刚周凤翎被马踢到沟里去了。” 周杏说的眉飞色舞、幸灾乐祸。 刚刚在路上,石掌柜骑马从路上经过,周凤翎的帕子“不小心”跑到了路中央,差一点就要被石掌柜的马踩了。 周凤翎十分“珍视”那帕子,只身犯险,马蹄下飞身“救”帕子。 石掌柜顿时大惊,慌忙拉缰绳,企图马蹄下救人。 偏偏她穿了一身迈不开腿的襦裙,行动笨拙,飞奔不成,变成了虎扑。 偏偏石掌柜力气不够,拉不住缰绳,马儿形容不错,反应也是迅速,看到不明“敌人”飞扑过来,本能反应抬起前蹄,踹了过去。 周凤翎纸片人一般的身材,便如纸片一样飞了出去,直落到崖边。 冬日大雪地滑,她晃了晃,又朝沟里滚去,襦裙挂在树枝上,顿了顿,终于还是滚了下去。 好在那沟只有半人深,伤倒也不至于伤的严重。 石掌柜见状,忙把人从沟里“拖”了出来。 周杏道:“真的是拖哦,石掌柜看着就是毫无力气的弱书生一个,没想到,那么没力气,还不如咱安柏呢,他试图抱周凤翎上来,发现抱不动,便招呼了几个婶子一起帮忙给拖上来,我和阿娇都帮忙了呢。” 周阿娇补充了一句:“本来周凤翎也没受什么伤,掉沟里了,没面子,便装晕不肯醒,石掌柜抱不动她,从沟里拖着她上来,脸刮到树枝,都擦破皮了。” “对,我看她疼的呲牙咧嘴的,就是不肯睁眼。” 画面感十足。 石掌柜一脸的抱歉,说:“这是谁家姑娘?抱歉抱歉,我的马把她踩伤了。” 众媳妇指着周阿娇道:“她是她姐姐。” 石掌柜立刻对着周阿娇作揖,诚恳的道歉,“对不住,我这马是战马出身,力气大,看到人冲过来,抬脚救踹是本能反应,我拉不住,抱歉是抱歉,我带她去卫大夫那看看伤,你一起去吗?” 周阿娇道:“不怪你,是她忽然冲到你脚底下的。不过,借你马一用,把她驼到卫大夫家去,行吗?” 那自然是行行行。 卫望楚看了一眼,把了把脉,“无碍,都是些擦伤。” 周阿娇和周杏对视一眼,都要笑死了,本来一点伤也没有,非要装晕,硬生生把脸擦伤了。 石掌柜闻言便要告辞。 他道:“周姑娘,在下石满家,是柳记粮铺的掌柜,若是你妹妹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到我家来找我,哦,原来的郑家大宅如今是石家。” 周阿娇点头。 他才要走,周凤翎却适时“醒”了过来。 她摸了摸脸,“嘶,好疼,怎么回事?” 一副懵懂迷蒙的样子,拿的是“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事”的女主剧本。 一双细长的美目盈盈含情的望着石掌柜,“好面熟的公子,我是不是在梦里见过你?” 周杏道:“额……你没见她那个装模作样的德行,太恶心了,多看她一眼都能让我少吃好几碗饭。” 芽芽捂嘴笑了起来,“然后呢?” 石掌柜完全不吃周凤翎那套,一脸的不高兴,“周姑娘,您怎么能往马蹄底下钻呢?” 周凤翎泫然欲泣,“对不住,那帕子是我婉姨送给我的,我很珍惜。” “不管帕子多金贵,您都不该往马蹄底下钻啊,我怕战马踩到您,急拉缰绳——” 他说的焦急,周凤翎一脸娇羞,“对不住,让您担心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石掌柜一脸嫌弃,“您要钻,您换匹马钻,我这战马金贵,脖子上勒出一道痕来,我心疼。” “哈哈哈,笑死我了,周凤翎装模作样的那样子,我和阿娇尴尬的都想钻地缝里去,石掌柜这么一怼她吧,觉得特别的爽,真痛快!” 芽芽也呲牙咧嘴的笑,“然后呢?” 然后,周凤翎忽然大叫一声,哭了起来。 周杏学的绘声绘色,“我还当她要赖上石掌柜呢,原来是她的镯子摔断了。” “这么久了,才发现镯子摔断了?” 周阿娇补充道:“她那镯子戴头上了,所以,头发散下来了,她才发现。” 芽芽幸灾乐祸的道:“镯子也能戴头上?” 周凤翎倒是设计精巧,这一下,石掌柜可看清楚那镯子了吧? “哎,你别说,她那样的戴法还挺好看,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还围着看她头上的簪子来,谁都没想到是个镯子。” 周杏笑道:“周凤翎聪明是聪明的,就是没用在正道上。” 芽芽忽然道:“石掌柜看到那镯子了没?什么反应?” 周杏想了想,“看到了吧?你觉得石掌柜会喜欢那镯子?虽然挺好看的,但他一个男人怎么会注意一个镯子?” 周阿娇也道:“就是,再说,他既然又是柳家的掌柜又是太子殿下的心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怎么会注意一个镯子?” 嘿嘿,就是啊。 第300章:他可不是什么哥哥 卫望楚将一个纸片放在桌子上。 芽芽窝在被窝里艰难的歪了歪头,“什么东西?” 男人瞥了她一眼,匆匆转开视线。 “你来看。” 芽芽不动。 “和石掌柜有关。” 芽芽依旧不动。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男人低头,眸色不明的道:“有点事,耽搁了。” “你有事就别来了,叫小狸送个信儿给我就行了。” “你过不过来?你不过来,我过去了?” “好好好,来了来了。” 叫这男人来了那还了得? 上次被按住吃光抹净的滋味她可记得呢。 芽芽挣扎着从被窝里伸出手,男人余光瞥见,又转了转脸,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细细簌簌的声音终于结束了,少女和个球一样滚了过来。 男人看了一眼,哑然失笑,“这么冷吗?” 芽芽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给你留窗,冻死我了。” 少女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上面只画了一只镯子。 “这不就是周凤翎那只镯子吗?石掌柜就传了这么个信儿给柳七娘?” “这镯子是当年谷阿让请云龙大师做的,做完这对镯子云龙大师便仙去了,这可以说是大师遗作。” 芽芽点头,这她知道。 “谷阿让对外宣称只有一只镯子,柳七娘后来送给了伯爵府的三老夫人,你也见过了。” 男人顿了顿,“柳七娘却知道还有一只,这么些年一直在追踪这只镯子,珠宝店、当铺都舍了眼线,就想抓住当年谷阿让赠送镯子的女人。” 芽芽惊奇道:“当年,听说她一直在追杀祝青莲,怎么她不知道谷阿让就是把镯子给了祝青莲吗?” 卫望楚摇头,“谷阿让当年身边有几个女人,祝青莲只是其中之一,后来一并失踪,柳七娘并不知道谷阿让心里的那个人是祝青莲。” 他想了想又道:“估计祝青莲也没想到谷阿让这么看重她。” 芽芽撇嘴,“什么看重,还不是在关键的时候,放弃她,保住自己?给个贵重的镯子,这就是男人的看重?” “以谷阿让当时的实力,不放弃她,更保不住她。” 少女不以为然,“那祝青莲还得感谢谷阿让薄情呗?感谢放弃之恩?” 男人道:“的确是,不然,祝青莲便是一尸两命的下场。” “那没准,祝青莲不需要他这样薄情的成全呢?一起赴死不好吗?” 男人闻言,脸色忽然一变,屋内空气无端端冷了三分。 他道:“不,祝青莲不想陪谷阿让一起赴死。” 也是,祝青莲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和一个男人赴死? 男人不过是她改变生活、改变命运的手段而已。 “也是。” 芽芽耸耸肩,男人眉眼愈加淡,屋里气温更低。 “哦,好冷,我要滚回被窝了,你走吧。” 少女球一样的往床边“滚”去,“天这么冷,你以后不要半夜过来了,叫小狸传个信儿给我就行了。” 男人忽然扑了过来,连人带球滚到床上。 人压着球。 少女不满的瞪着他,似委屈、似埋怨,“你,你答应过我不这样的。” 卫望楚神色有些晦暗,“我一路走过来都不嫌冷,你就在房间里等等我,就冷的这样受不了吗?” 芽芽嘟着嘴,“我也是怕你冷崖,而且,我本来就怕冷。” 男人的头发忽然一扬,好似起了一阵风,可少女却没感受到风,只觉得他的头发飘的有些诡异。 男人道:“这样还冷吗?” “你,你可笑吗?你压着我,我就不冷了?” 少女有些恼怒,嘴上不承认,心里却不由有些讶异,这扑面而来的燥热是怎么回事? 好似屋里忽然多生了好几个炉子一般。 热浪来袭。 男人静静的瞪着她,少女不安的转开视线。 “嘴硬。” “你说话不算话。” 少女委屈的瞥了他一眼。 男人愣了愣,有片刻的失神。“性子倒是越来越像了。” 说着,爬了起来。 芽芽侧目看他,“像谁?” 男人没吱声,静静在坐在床边。 这清冷的背影登时芽芽想起昨夜梦里那个极其高大的影子。 他背对着光,看不清眉目,一袭广袖宽袍颇有魏晋文人之风姿。 他说:“你知不知错?” 声音清冷,像极了卫望楚冷淡的样子。 地上的妖姬媚眼一横,讥笑道:“看不上你这位尊神便是我罪不可赦的错?看不上你想给的这身神仙的皮囊便是不可饶恕的错?好霸道的仙君。” 她撩了撩身上几乎不能蔽体的红裙,露出半边高耸。 芽芽心里却忍不住一痛。 她说:“来呀,给你,你给的仙体,我也不稀罕,你还我妖身。” 卫望楚忽然回头,斜睨着少女,“你知错吗?” 芽芽一愣,这神态、这话语怎么和梦里的人一模一样? 梦里那看不清长相的脸忽然便变成了卫望楚这张刚毅又清冷的脸。 毫无违和。 “不过要你等等我,你便推三阻四的,你去看肖武,倒是不嫌冷,跑的勤快。” 这是在吃醋? 芽芽恍然,这货今日一进来便有些阴阳怪气,是因为她去看肖武? “我是陪阿娇去的,好不好?肖武给阿娇介绍的几个铺子,阿娇觉得不错,成交了一家,便去谢谢他。” “肖武眼里只看到你,哪里看得到周阿娇的心?” 芽芽对着他的后背就拍了一巴掌,“你少胡说啊!叫阿娇听见还了得?” 男人回过头,只留给少女一个冷冷的背影。 “你少见他。” 芽芽有些莫名其妙,在肖家的时候,这货也没这么介意肖武,这忽然是怎么了? “武表哥知道我们定亲了,从来都是以哥哥自居的,言谈举止都很得体,你,你乱吃什么飞醋?” 虽然肖大夫人和肖双双还是一言难尽,但肖武人好,周阿娇若是真的喜欢他,两个人多接触一下,也挺好的。 反正,她把肖大夫人和肖双双的“英勇”事迹都告诉周阿娇了,肖双双身上有疤,一时半会也不容易嫁人,真要嫁给肖武,那就是一对二,一个人和婆婆小姑子两个缠斗半生…… 想想斗可怕。 看阿娇怎么选择了。 男人背对着她,好半晌,忽然道:“他可不是什么哥哥。” 芽芽从床上坐起来,“你什么意思?” 男人不说话,忽然站起来,开窗一跃而出,顺手又将窗户关了个结实。 “莫名其妙。” 芽芽脱了衣裳,钻进被窝。 第301章:是我还是旁人 春节如约而至。 这大概是芽芽两世为人经历过的最惨淡的春节。 大梦里灾难后的春节,她眼瞎、心瞎,过的混混沌沌,偶尔清醒的间隙也只顾垂怜自己,完全看不到人间的疾苦。 若是早看到会是这样的惨状,她大概不会做这样自私的决定。 为报一私之仇,看着十里八乡的人受罪吃苦。 拿田地和柳记粮铺换的粮食,也没能维持一家人多长时间的生计,已经有很多人撇家舍业南下讨生活了。 东边也有灾,如今尚且平安的便是南边富庶一代了。 看着村里人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往外走,芽芽面色凝重。 卫望楚低头看她,“后悔了?” 芽芽摇摇头,“没有。” 事到如今,后悔有什么用?两世为人,这大概是她学到的最深刻的教训。 男人一笑,“你这样想就对了,有生皆苦,并不会因为谁的预言便改变,就算了闻大师预言了地龙翻身,仍旧有大批的人不相信,临到最后也有不少民众死在地下,掏出去的人呢?也不过和他们一样,做了流民,到处乞讨为生。” 男人看着离开人的背影,神色淡淡。 “离开,能离开,未尝不是一种生机。” 芽芽轻轻的不着痕迹的长吸一口气,“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离家去做流民呢?” “就算你当时说了,他们也都信了,那一季的小麦能维持他们多久的生计?卖地换粮食,然后远走南方迟早也是他们的选择,不过是晚个把月罢了,你又何必如此自责?” 男人眼里微微现出一丝不解,还有一丝极不易察觉的不耐。 “你一向不是这样的性子。” 芽芽抬头看他,“那我一向是怎样的性子?” 少女黝黑的眸子光华大盛,盯着他,锁着他。 男人呼吸不由一滞。 “卫望楚,你此刻看到的到底是我?还是旁人?”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脸色猛地变冷,黑溜溜的眸子里似是结了一层蓝色的冰。 男人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眼里有探究,有审视。 芽芽嘴角一勾,勾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来。 男人心里猛地一紧,她觉醒了? “我到底是谁?卫望楚。” “什么意思?” 男人艰难的开口,唇舌都似乎有些僵硬。 芽芽更是疑惑,“你在心虚?” “为何心虚?” 男人双手握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淡然平静。 少女的眼里映出男人强撑的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害怕什么?” 不是。 男人轻轻嘘了一口气,“国师要来了。” “了闻大师?他的病好了?那是不是灾民有救了?” 芽芽看一眼已经走的看不清的背影,“那是不是应该叫他们回来?” 忽然又想到什么,转头看着男人,“你在害怕这个?” 卫望楚未置可否,“他们会回来的,国师此次便是来找我看病的,陪同前来的是四王爷和十三王爷,为了彰显皇家恩典,他们一路设置了不少救济粮发放点,既然他们最终要在这里落脚,这里的灾民自然会得到更好的照顾。” 芽芽心里猛地一松,继而又一紧。 “你怕你治不好国师的病?” 卫望楚淡淡一笑,“怎么会?” 男人对自己的医术相当自信,这样淡淡一笑,竟然有些王者睥睨天下的霸气。 “那你在怕什么?” “为何觉得我怕?” 男人似乎调整好了心态,低头和少女对望,清冷的眸子里已经不见了刚刚的犹疑,更多的是淡然和自负。 芽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刚刚是看错了。 “有段时间了,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 “嗯?” “就是,你总说我性子应该是怎样的,我脾气应该是怎样的……你说的是我吗?还是,你又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芽芽不安的看着他,“你到底有没有把水晶塔还给萨满大人?” 难道卫望楚又开始玩水晶塔了? 他还是对前世记忆里的女子念念不忘? 男人揉了揉少女的头顶,“忘了和你说,水晶塔打碎了,世间再无水晶塔了。” 少女一愣,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心。 那里传来丝丝的痛感,慢慢蔓延,慢慢扩散。 “怎么了?” 痛感猛地一缩,缩到再也感受不到。 芽芽几乎觉得刚刚是一种错觉,她露出一丝惋惜,“竟然打碎了?好可惜,好可惜。” 男人点头,道是,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惋惜之色,眼角甚至露出几分痛快之感。 “没什么好可惜的,水晶塔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而且,她给了你太多别人的记忆,扰你清修,碎了正好。” “清修?” 芽芽不解的道,“什么清修?我又不修道。” “清明,我说错了。” 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紫水晶,通体紫色,内里没有一丝杂质。 “这是我,的一个修真朋友炼化的紫水晶,你放在床头,可以净化你的心境,将别人的记忆尽数清除,也可助你睡眠。” 芽芽没接,不知为何心里似乎有些抗拒。 “这东西贵重吗?我睡觉不老实,不会弄到床底下摔碎了吧?” 卫望楚笑,“怎么会?既然是法器,自然是不怕摔的。” 说着,手一松,紫水晶掉在地上。 “啊!” 芽芽吓的一跳,不由微微闭了闭眼,觉得肯定碎了。 那紫水晶却原地蹦跳了几下,安稳的躺在地上。 “别怕,它是摔不碎的。” 芽芽余惊未了的看着男人,“那水晶塔是怎么碎的?” 男人摸了摸鼻子,“所以水晶塔不是什么宝物,碎了就碎了。” 说着,弯腰将紫水晶捡起了,放到少女的手里。 芽芽有些不情愿的把它收了起来,嘟嘴道:“我还是觉得水晶塔更好看。” 话音才落,少女惊奇的瞪着手里的紫水晶,“它,它发热了?!” 男人冷冷的瞥了一眼忽然发出荧光的紫水晶,荧光顿消。 “既然是法器,自然有些灵性,它发热说明它认你这个主子了。” 芽芽心里对这紫水晶仍旧充满了排斥,微微皱眉道:“你现在越来越神神叨叨的了,若不是我有重活一世的经历,我肯定觉得你是个神棍。” 卫望楚脸色顿时一冷。 “你不相信我?” 芽芽看着手里的烫手山芋,“相信,就是相信才觉得,嗯,离谱!” 什么法器、宝物,什么认主、什么发热、发光,这是话本子里才有的情节好嘛? 那是神话。 “你是要修道?当道士吗?” 男人看着她,“为何这么问?” “话本子里都是道士才追求什么法器,什么修行的,你,你弄这些,不是要修?” 卫望楚终于露出一丝笑模样,“无须修什么道,我要了它来,只是净化你记忆的,把水晶塔给你的别人的记忆剥除掉就够了。” 芽芽耸耸肩,“也没什么,有别人的记忆也挺好的,做梦就像看戏一样的。” “不行,干扰你。” 男人的声音坚定,不容反驳。 芽芽有心抗拒,却没吱声。 第302章:好久不见 了闻大师是三日后进的福山镇。 第一件事是打着太子和四王爷的名号以极低的价格收缴了柳记粮铺的粮食,在各个村设立了救济粮发放点。 免费发放。 一时间,太子殿下和四王爷的仁爱之名传遍了各个角落。 只是,隐隐的还有一个声音,说这是卫望楚给他们这些达官贵人看病的条件。 也是,都受灾半年了,朝廷的人才来赈灾,若不是他们有求于卫望楚看病,怕也不会来福山镇,不会救济这里的灾民。 于是,卫望楚医圣的名号不胫而走。 国师进武家庄的之前,来了一批披甲战士清路,带队的是个熟人。 姜夔。 卫望楚坐在那两件破旧茅草屋的廊下,淡淡的看着从大门口缓步走进的国师,传说中的了闻大师。 只他一人,随从护卫尽数侯在胡同口。 八尺高,体型略胖,应是常年不见阳光,肤色有些苍白。 只是,人却看起来很是康健,并无传闻中大病缠身的样子。 “卫大夫好体格,这样冷的天气,竟然只穿了这样一件薄衫。” 卫望楚看着他,忽然一笑,“师傅,好久不见。” 了闻大师微微一愣,继而一笑,“你竟然发现了?你是怎么发现的?” “难为你十几年日日用着缩骨功,”卫望楚指了指颅顶,“只是,人的颅骨却是不能变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有的颅骨数据。” 了闻大师点点头,在男人旁边坐了,“你是早就怀疑了,还是刚刚见到我才怀疑的?” “早就确认了。”男人倒了一杯茶放在他跟前,冰天雪地的,那水壶没有任何保温的炉子,倒出来的水却是滚烫的,冒着青白的热气。 “早就确认?不是颅骨……” 了闻大师的话被打断。 “外祖父,喝茶。” 一句外祖父出来,了闻大师彻底愣住了。 这个秘密,世间除了他和已经过世多年的爱人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甚至,他那苦命的闺女,也不知道。 “你,你叫我什么?” 了闻大师早已年逾古稀,早已不知道慌乱是何滋味,却在一个二十多岁年轻后生面前瞬时破了例。 卫望楚笑了笑,指着自己道:“从血脉上看,你是这具肉体的外祖,叫你一声外祖父倒也当得。” 眼角鱼尾纹肉眼可见的跳了跳,了闻大师收回端茶的手,隐在袖子里,微微握拳。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这还真说不清楚。” 卫望楚笑了笑,“我还知道你想干什么?” 了闻大师眼皮跳的更欢,他强自镇定道:“那你说说。” “你想颠覆了他赵家的皇朝。” 了闻大师脸色彻底白了下去。 他握紧拳头,可是无论他怎么握紧,都不能止住指尖传到肩头的颤意。 他故作镇定的道:“为何这么说?这大逆不道的话被人听到,你,我,还有你在意的芽芽一家,怕是都不能逃脱一个死字。” 男人却轻笑出声,“我既然能说,便也能做,便自然不怕他赵家王朝。” 了闻大师摇头,看着他痛心疾首的道:“你小小年纪,何来如此大的口气?一个王朝岂是说颠覆就能颠覆的?就算你布局二十多年,怎么敢就如此大言不惭?我往日里可不是这样教你的。” 卫望楚静静的看着他,没吱声。 了闻大师也回望着他,看着他熟悉的长眸,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 眼前这个人,和他自小带到大的卫望楚是同一个人吗? 他眼里的威压是哪里来的? 了闻大师缓缓伸出手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几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卫望楚又给他倒了一杯,依旧滚烫到冒着青烟。 “你说错了,我是一朝国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杀了你的爱人和女儿,你有这想法并不奇怪。” 了闻大师哭笑不得,“你这是要害我满门抄斩?” 卫望楚道:“满门?你如今不是孑然一身?何来满门之说。”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你的满门早在二十几年前就被屠了,不是吗?” 苍老的脸顿时肉眼可见的颓败下来。 “你是如何知道的?” “知道就是知道了,怎么知道的又有何重要?” 卫望楚摸了摸腰间的荷包,那是芽芽年前送给他的年礼,上面绣了一只飞鸟和一片芦苇荡。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事,我对这件事没有兴趣,不打算做什么皇帝老儿。” 据说,了闻大师从卫望楚家回去后,病情更严重了,卧床三日不起。 于是,民众开始惶惶不安,眼前这好日子是因为贵人们有求于卫望楚才得来的,若是卫望楚治不好贵人的病,那他们是不是就打道回府了? 救济粮还发不发了? 有人说,什么打道回府,就怕他们一怒之下,杀了卫大夫吧! 病治不好,迁怒大夫的也不在少数。 卫大夫若是死了,那以后村里再有个头疼脑热的,找谁看?镇上的医馆可看不起。 于是人心更是惶惶。 几日后,了闻大师从床上爬了起来。 卫望楚救治有功,他开出的条件是将柳家收的地还给大家。 于是民众一片沸腾。 现在好了,不但有粮食了,还有地了,以后的日子又和以前一样了! 举镇欢庆。 卫望楚家门口便出现了排队送礼的队伍,谁家上山猎到的猎物,谁家上山挖到的山参,谁家传家的宝贝…… 卫望楚嫌烦,躲到了芽芽家。 周明智一反常态,不但对他没有丝毫的提防,脸上恨不得写上爱戴两个字。 “卫大夫,你喝茶。” “卫大夫,吃瓜子酥,张嫂子刚做好的。” “卫大夫,咱们下盘棋怎样?我刚跟老三学的,下的不好。” “卫大夫……” “卫大夫……” 肖蝶儿大着肚子将周明智拉回了房里。 “你就不能让他安静安静?” 周明智看着妻子的大肚子,嘿嘿直笑,“行行,我叫芽芽去陪他。” 肖蝶儿斜睨着他,“你就不怕芽芽吃亏了?” 周明智赶紧去捂妻子的嘴,“那不能,卫大夫为人品行高洁,靠一己之力拯救了全镇上的百姓,怎么会欺负芽芽?你可别这么说,叫人听到,多寒心。” 肖蝶儿笑着将他的手拍下来,“行了你,芽芽可以去,安柏也可以去,你不要去烦卫大夫了。” “我是他将来的岳丈,我和他亲近亲近怎么能是烦呢……” 周明智在妻子的注视下闭了嘴,嘿嘿直笑,“我女婿真棒哎,给我争脸!” 芽芽笑吟吟看着卫望楚,“他们就直接把地还给村里人了,会给柳家银子吗?” 总不能是明抢吧。 卫望楚摇头,“不知道,这不是我提的要求。” 嗯? 少女不解的看着他。 “当年,村里人看着你受苦受罪,看着你们一家被人迫害,可有伸出援助之手?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 第303章:介意 “与我何干?”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眉眼清冷,深褐色的眸子里似乎带了一股说不清的怒气。 少女待要细看,他长长的睫毛已经翻下,将幽深的眸子遮个严实。 错觉? 他怎么会对村里人有怒气? “嗯,你不高兴?” “犯不上。” 卫望楚打开药箱,取出来一套黑黝黝的石盅,里面盛着半罐子已经变得粘腻的橙色不知名物体。 犯不上? 那还是有人惹他生气了? “谁惹你生气了?你肚量大,也不是爱生气的人,惹你生气的人一定是做的过分了。” 芽芽两世为人,自认对卫望楚很是了解。 不管是大梦里,冷漠如冰的他,还是现实里只对自己暖的他,包容性很高,从不曾真的见他为谁发过怒。 所有的欢笑嗔怒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外在的表达,从不曾抵达内心。 卫望楚忽地抬眼,深褐色的眸子忽然变得黝黑,深邃,看不到眼底。 只是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显而易见的。 他说:“你是这么看我的?” 少女冲他一笑,点点头,心里却有些迷惑,眼前的卫望楚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样。 情绪好似波动很大,更易怒了,也更容易开心了。 “自然。那你刚刚是怎么了,不高兴。” 男人研磨着手里的东西,“也没什么,想想之前他们曾经放任你受苦受罪而无动于衷,便觉得生气,还让他们拿回地,粮食给他们都是多余的。” 芽芽…… “这事,您都知道半年了,忽然哪里来的怒气?” 男人看了她一眼,没吱声。 少女看了看他盅里红呼呼的东西,“这是什么?” “这?红蓝花,也叫胭脂花,市面上卖的胭脂不干净,打算给你做一些好的。” 男人低头出着碗里的东西,眉目柔和。 少女看着那橙色呼呼的东西,不确定的问,“胭脂还能是这个颜色的?” “一会还要祛黄的,淘澄净了,再配上蜀葵花、重绛、石榴、苏方木,再淘澄一遍,过滤到细渣,再加上花露蒸到干,这样做出了的胭脂颜色才鲜亮,而且又带着馨香,用起来唇颊生香。” 男人嗔笑的看了她一眼,“等做好了,你就知道了。” “这么麻烦?” 芽芽啧啧嘴,“你竟然还会做这个?” 卫望楚手上动作一顿,“早前见别人做过,最近忽然又想起来了。” 见别人? “姑娘?” 能耐着性子做胭脂的,肯定不会是男人吧? 芽芽不由侧目看他,难道又是他被水晶塔勾起来的前世姑娘? 没完了? 卫望楚抬头,细长的眸子缩定少女的脸,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忽然展颜一笑,“你吃醋?” 他的笑来的太突然,芽芽顿时愣住了。 为什么夏花明明比春花璀璨多了,可大家却逗说春花秋月,盛赞春天的花朵? 因为严冬在前,万物干枯,对照之下,春花便显得格外烂漫。 这道理放在卫望楚身上尤其合适。 一个素日里极其冷清的人,几乎看不见什么笑模样,除非你盯着他的脸放大多少倍,仔细的找寻,才能找到一点点嘴角弯起或者眉眼柔和的证据,当成笑来看待。 所以,每次他笑,芽芽都有一种冰雪初融,万物始苏的苏感。 是的,很苏。 从心到皮,苏个彻底。 看着她呆愣愣的傻样,男人的笑意更浓。 “好看?” 芽芽道:“好看。” 上次她说好看,男人害羞的耳根都红了。 这次他却没有丝毫害羞,反而将他的脸凑到芽芽脸前。 “那你就多看会儿。” 芽芽一愣,男人的脸已经完全贴过来了。 冰凉。 男人的唇冰凉,让芽芽顿时一个激灵。 少女躲开,“你,你怎么这么凉,你很冷吗?” 男人一把搂住她的脖子,将她拉到自己唇边,嘟囔道:“不凉,你再试试。” 果然不凉。 温热,丝滑。 芽芽挣扎了一下,未遂。 “你,你要憋死吗?” 芽芽嗔怪的看着大口喘气的男人,红着脸道。 男人脸颊生出些许潮红,他道:“只顾亲你了,哪有空喘气?” 谁说亲吻就不能喘气? 芽芽捂着脸笑,这是个傻子吗? “不对吗?” 男人斜眼看她。 咦,不对,以前他也不是没亲过自己,也没见这么呆傻的? 芽芽从指缝里看了过去,只见他一脸认真,只是眉眼之间的欢喜之色少了不少,嘴角紧抿,显得有些不高兴。 不高兴? 少女心里咯噔一声。 他这是嫌弃自己在那场大梦里不干净吗? 一点朱唇万人尝,自然干净不到哪去。 脸色瞬间便白了。 “我,我没说,没说不对,我,我……” 芽芽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一低头,咬牙道:“我不干净,你以后还是不要亲我的好。” 不干净? 男人顿时一愣。 “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是很擅长接吻,你以前喜欢的人可能很会……” 以前喜欢的人?郑济陈? 芽芽脸色更白,睫毛颤了几颤,“你还是介意?你是介意我梦里曾经喜欢过郑济陈,还是介意我梦里曾是他的枕边人?” 她就知道,男人怎么可能不介意? 他们谁不想娶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 她一个在大梦里那么不堪的人,就算这具肉体是干净的,可她的心也不干净。 少女摸了摸自己唇,“它是干净的,只是我的心不干净,你若介意……” 能有什么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只能婚约作罢。” 芽芽猛地站了起来,“你考虑一下吧。” 说完,少女往门外冲去。 男人却忽然出现在门口,芽芽一头便栽到他的怀里。 “你跑什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少女往后撤了两步,退出他的怀抱。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大梦里的一切你都知道,若你介意,我也不想勉强你,毕竟没有疙瘩的婚姻还磕磕碰碰呢,何况你我心里都有所芥蒂?” 芽芽抬头看着他,“我和郑济陈在梦里有一段婚姻,我更是被他卖入火坑,与不知道多少男人有过亲密接触……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也许,我该找一个不知道我那些不堪的,这具清清白白的身子本来也不该因为我梦里那些经历而跟着我受鄙夷。” “不行!” 男人长手一捞,将她捞进怀里。 “我,我从未介意。” 芽芽斜睨着他,“又何必自欺欺人?” 第304章:信息有点多 “姜夔大哥,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安柏看着眼前黑了瘦了的男子,一脸的惊喜。 “快进来,冷不冷?” 姜夔笑嘻嘻的迈进来,“安柏,好久不见。” “姐,爹,娘,姜夔大哥来了。” 安柏蹦跳簇拥着姜夔进了厅堂。 芽芽扶着肖蝶儿从爹娘房里走了出来,“姜夔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几天,因为一直在当差,没法过来,今日终于得闲,便赶紧过来看看。” 姜夔将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放,“二婶快坐,这快生了吧。” “得等到下个月,你现在在哪里当差?是在太子殿下身边,还是四王爷?” 太子殿下和四王爷亲自护送国师前来请卫望楚诊病,既然是当差来的,那自然便是这两位皇亲贵胄了。 姜夔笑了笑,瞥了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卫望楚,道:“我在国师的亲卫队当差。” 卫望楚这才转头看了他一眼,“千夫长,姜大人升的很快。” 千夫长? 姜夔离开也不过半年,竟然已经做到了千人之统帅。 肖蝶儿赞许的看着他,“恭喜你,姜大人。” 姜夔嘿嘿笑笑,“没啥,都是托了我干爹奎将军的福。” 原来出身大名鼎鼎的奎家军,又是奎将军的干儿子,怪不得呢,一身本领,又能被国师看重。 肖蝶儿道:“奎将军现在如何?” 只是,都传闻奎将军叛变,投了西戎的诚? 姜夔知道肖蝶儿不是普通农妇,更不是一般闺阁女儿,知道她想问什么,便大大方方的道:“我干爹没有叛变,托了国师大人的福,不但救了他的命,还替他平反了,如今皇上正派人细查这件事呢!等查出来真相,少不了要惩罚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肖蝶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西戎那边的战事?” 姜夔道:“我干爹和我大哥之前假死,深入西戎,将他们的边防线摸了个彻底,如今他二人已经奔赴边陲了,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传来捷报了。” 芽芽不由有些咂舌。 有西戎的边防信息,打个胜仗肯定不在话下,又有国师加持,奎将军父子前途不可限量呀。 “你怎得不去打西戎?” 卫望楚淡淡的道。 姜夔看了一眼芽芽,嘿嘿笑道:“国师对我干爹有再造之恩,我自然得留下来保护他的安危。” 而且,他还有个私心。 肖蝶儿看出他的欲言又止,便主动站起身,“姜夔,你们年轻人聊一聊,我和张嫂子去饭屋看看,中午给你们做好吃的。” “二婶,别忙了,我一会儿就走了。” “走什么走,好不容易得空来一趟,等着。” 肖蝶儿不容分说,扶着张婆子的手出去了。 她一走,姜夔便起身对着卫望楚行了一礼。 “少主!” 什么? 芽芽讶异的看着他,又看着卫望楚,这什么意思? 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他不是太子的儿子吗? 卫望楚受了他的礼,“不必如此多礼,我也不会回去。” 姜夔站起来,笑嘻嘻的道:“属下这一礼,是给少主赔罪的,当初来春山村,怕您不给看病,假装自己是奎将军的儿子,欺骗了您,是我不对。” “你既然是奎将军的干儿子,也不算欺骗。” “咱奎家军的人都当自己是奎将军的干儿子,所以,属下还是欺骗了您的,只是,属下觉得这样做实在对不起您,便对奎将军坦白了,他大度,便真的收了属下做干儿子。” 姜夔抱拳,“说到底,属下是托了您的福才有机会真的认了奎将军做干爹的,这一礼,是谢礼。” 说着,又翻身行了一礼。 卫望楚挑眉,没理他,转头看着芽芽,“问吧。” 芽芽摸摸鼻子,“你不是说你不是先太子的儿子吗?” “的确不是,他们非要说是。” 男人指了指尚跪在地上的黑脸汉子,此刻他一脸冷汗,无语的看着自己。 芽芽一脸问号,什么意思? “奎将军面上是皇上纯臣,其实是先承德太子的死忠,现太子也好,九王爷也好,都知道,所以之前才会联手设了这么一个局,要把奎家军灭了,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国师趁机收了奎将军到自己麾下,明白了?” 芽芽…… 姜夔…… “不明白?他,”卫望楚指着姜夔,“是奎将军的人,如今,奎将军带着一众奎家军投到了国师麾下,与现太子作对,和九王爷、四王爷争皇位,明白了?” 芽芽一头雾水,“国师争皇位?” 国师凭什么争皇位?! 姜夔一脸暴汗,这少主怎么什么都说?! 卫望楚啧啧嘴,“国师为了嗯,我?争皇位?” 芽芽下巴顿时要掉了下来。 “你,你,你?” “你,你到底是不是承德太子的儿子?” “不是。” 男人说的斩钉截铁。 姜夔忍不住不满的道:“少主,您这么说就不对了,您怎么不是呢?您是国师大人从刀下救出来的,他怎可能会弄错?” 说着,他认真的看着芽芽,“既然少主不瞒你,我就来说说,国师大人是承德太子的师傅,一直护着少主长大,奎家军是承德太子的死忠,本就和国师同属一脉,如今知道少主活着,自然坚定的支持少主,对不对?” 芽芽终于捋出来个头绪。 乖乖。 国师竟然是先承德太子的人。 奎家军也是。 之前,朝中几位皇子设了这么一个局,为的是将先太子余孽奎家军一网打尽,本以为板上钉钉,将他彻底按死了,谁知道,这人不但没死,还带着对方的边防信息回来了。 关键的是,他们想扶持卫望楚上位当皇帝! 我靠! 芽芽震惊的看着卫望楚,忽然想起来,大梦最后,他一身锦衣骑着高头大马远去的背影。 是去京城当皇帝去了? 我靠! 呵呵,他本来也嫌弃自己肮脏,现在又要当皇帝,身边女人无数…… 卫望楚一把按住她的手,“别瞎想,我不想要。” 姜夔…… 三人相对无言,安柏已经在角落里石化。 好半晌,姜夔忽然开口问道:“那个,问一下,周阿娇和,和那个林家兄弟,定亲了嘛?” 第305章:怕亲不好 姜夔看着芽芽和卫望楚两脸审视,不由有些忐忑。 去年周阿娇才及笄,不能现在就成亲了吧? “周阿娇和林家兄弟,总还没成亲吧?” 芽芽抠着手指上的死皮,“要是已已经成亲了,你待咋?” 姜夔的心一下子被吊了起来。 转念一想,不对,这么问,证明他俩还没成亲。 “定亲了?” 卫望楚一把捞过少女的手,看了看指尖起的死皮。 少女挑眉看着他,拜托,咱还没和好呢。 抽了抽手,却抽不动。 “这么揪,不是又要揪破皮了?”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剪刀,将翘起来的两条死皮仔细剪了,用指腹摸了摸,确定没有翘起来的,方才放开了她的手。 芽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咱不是要解除婚约,你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姜夔的心登时又悬了起来。 “解除婚约?” 芽芽看了看他,她和卫望楚接触婚约,姜夔跟着激动什么? 姜夔一拍桌子,“不行!” 卫望楚也不由看向他,管的还挺多。 姜夔道:“周芽芽,你知道我们这么多的事,如果不能入少主的后宅,那,那——” 芽芽挑眉,“那怎样?” “那就只能杀了!” 安柏手里的茶杯“砰”的掉到地上,众人都撇头看向他。 都忘记了房间里还有这么一个萝卜头。 “安柏也只能杀了。” 姜夔说的很轻巧,芽芽却心头大跳。 他们刚刚你一言我一语,说的和闹着玩似的,可他们说的都是事实。 如果不是自己入,便只能杀了以求完全。 “安柏不用杀,他是我徒弟。” 卫望楚幽幽的开口。 芽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我得杀了?” “你要和我解除婚约的话,没办法……” 赤果果的威胁,不进他的后院,就要杀了? 少女腾的一下站起来,恶恨恨的道:“那你就杀了我吧!” 靠! 明明是他嫌弃自己肮脏,嫌弃自己懂接吻,嫌弃自己心里曾经有过别人,现如今,得势了,竟然拿自己性命要挟她? 少女噔噔噔的走了,留下两大一小三个男人大眼瞪小眼。 “师傅,你要和姐姐解除婚约?” 安柏不安的走过来,认真的看着卫望楚。 “没有的事,别听你姐姐瞎说。”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小徒弟,眼神柔和。 “那姐姐为什么要那么说?还是,因为你要当皇帝,所以要娶很多女人,所以姐姐才不想和你成亲了?” 安柏审视的盯着卫望楚。 村里人大都是一夫一妻,只有那些薄情的大户人家,才会有姨娘这种生物存在。可是,没有女人愿意和别人共侍一夫,亲娘肖蝶儿不愿意,姐姐芽芽自然也不愿意。 卫望楚白了姜夔一眼,“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从来都无意皇位。” 男人说着,站了起来,追着芽芽的方向去了。 少主不愿意当少主,怎么办? 姜夔挠挠头,那也不是该他担忧的问题。 “那个安柏,你阿娇姐姐定亲了没有?” 且说芽芽冲到房间里,心里犹自气的不行,绕着桌子转了几圈,仍不解气,狠狠的一脚踹在凳子上。 男人恰巧推门进来,一脚稳定住踉跄着要倒地的凳子,抬眼看向里面炸毛的少女。 “少主大人不知道敲门吗?” 芽芽没好气的看着他,“出去!” “周芽芽。” 想一下,卫望楚这个人真的蛮少连名带姓的叫她的。 芽芽哼了一声,“咋?现在要杀了我?” “我让让时空逆转,不是为了杀了你的。” 男人无奈的看着她,“为何,宁可被我杀了也不愿意嫁给我?” 芽芽上一秒还在疑惑什么是时空逆转,下一秒听到他的下半句话,立刻炸了毛。 啥? “你嫌弃我,我何必上赶着?” “我什么侍候嫌弃你?” 男人脸上的表情更是无奈。 “你,你说我和我喜欢的人很会,会亲亲,不是嫌弃?我那场大梦反正就摆在这里,我不但和人亲亲,还和人上床了,你若是嫌弃,咱俩趁早做罢。” 卫望楚上前一步,想要拉她的手,被她闪身躲开了。 男人无奈的道:“我,我那不是嫌弃你,那与你不过是一场大梦,我怎么在意?” 少女低头看着自己鞋,心里暗道,这话鬼都不信。 男人伸手捞向少女的腰,芽芽闪向一边,却正好跌进他怀里。 他,他刚刚不是在那边? 芽芽懵懵的看着他。 男人嘴角一勾,勾起一丝极淡的笑,“你这样弱,也极好。” 这是什么话? 芽芽立刻又要炸毛。 “我这么弱,你才好动不动就杀了我?” 男人搂住了她的腰,“要是能杀了你,做成一块牌子,随时戴在身上,早杀了你了。” 芽芽怒目而视,这又是什么话? 男人却忽然轻笑出声,“随时随地都像只炸毛的猫。” 少女瞪着他,这货还是卫望楚吗? 男人却忽然手上一紧,将少女压向怀里。 “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怕我不够好,不会亲,不能让你开心。” 怕他不会亲,惹她不开心? 这话说的,好像女皇和她的宠臣。 前几天,芽芽刚看的话本子,武则天和她最心爱的宠臣张易之。 张易之生的好看,又有才华,之所以甘心留在武则天身边当一个被天下人唾弃的佞臣,为的便是一个爱字。 他把自己放的极低,他常说,他怕做的不够好,床第之间怕不能让武后满意云云。 可这话放在她和卫望楚身上,合适吗? “放屁!” 芽芽忍不住爆了粗口,“你是堂堂医圣,是国师都要上门求医的医圣,你何须在意我开不开心?亲的好,我,我就……有病吧你?” 亲的好,她就开心了? 简直是奇葩的脑洞。 男人低头在少女头顶蹭了蹭,“你的意思是,亲的不好,你也不会不开心?” 少女仰起头,“开心和,有什么关系——” 男人捧着她的头,唇压了下来,将她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少女脑海里忽然浮现出极其相似的画面。 个头极高的男子强吻了圆耳朵的美人,她们背后是高耸入云的紫微宫宫门,紫微宫三个字分外耀眼。 良久,卫望楚终于放开少女的唇。 芽芽耳根微红,却略带疑惑的看着他,“紫微宫是什么地方?” 男人一愣,“什么?” “紫微宫?是皇宫的某处宫殿吗?” 芽芽低头捂住自己的胸口,“有点痛?什么情况?紫微宫?” “那块紫水晶呢?” 男人扫向芽芽床,那紫水晶在枕头下散发着盈盈的紫光。 没用的东西。 第306章:哟,情敌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周阿娇剥着瓜子,瞄了一眼精神明显不济的芽芽。 今日晴好,虽然还是很冷,可阳光大好,两位姑娘裹的和球一样,在廊下晒太阳,嗑瓜子。 芽芽无精打采的“唔”的一声。 “昨晚一直做梦,就看到两个人影,想看清楚又看不清楚,光看到什么紫微宫,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皇宫里的?娘娘们住的?” 周阿娇把一把瓜子仁递给芽芽,“又梦到紫微宫?” “我以前梦到过紫微宫?” 芽芽眼珠子转了转,“我怎么不记得?” “你不记得?不是吧?你有段时间常常梦到她们,一个是掼会迷惑人心的一代妖姬,一个是仙气飘飘的一代仙君,你一点都不记得?” “妖姬?仙君?” 芽芽一脸迷茫,“我和你说过?” “当然了,你说过很多次,我和小杏都当话本子听的。” 周阿娇讶异的看了她一眼,“还真是做梦啊?真忘了?” 芽芽一脸震惊,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也挺奇怪的,竟然能忘的一干二净。” 周阿娇拍拍她的胳膊,“忘了忘了呗,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下月就是小杏及笄了,我想去镇上给她定一副头面,你和我一起吗?” 头面?出手这么阔绰。 “我那两个铺子不是租出去了嘛,手里有点银子,你和小杏及笄自然要给你们准备点好的。” 芽芽笑,说起来,周阿娇才像是重生归来的那一个吧。 “好,我和你合伙一起送给小杏。明天若是天好,叫我爹带我们去如何?” “不行,二伯陪我们去,那我爹不是就知道铺子的事了?我不想让他知道呢。” 芽芽倒是忘记了还有祝青莲和周凤翎一回事了。 话说,石掌柜送信儿回去这么久了,柳七娘怎么还一点反应也没有呢? 不合常理。 “那怎么办?我们自己也去不了。” 芽芽福至心灵,“不如我传话给肖武表哥,叫他带我们去?” 难道周阿娇事想和肖武多接触接触? 周阿娇笑了笑,“肖武?也行。卫大夫也挺合适的。” “卫望楚?不行吧。” 芽芽还要说什么,忽然听到大门响,立刻跑去开门。 姜夔。 他朝里瞟了一眼,看到周阿娇在,咧嘴笑了。 “周芽芽,我还欠周阿娇和周杏一些银子呢,想请你替我捎给她们。” 芽芽见他一直朝里瞥,便闪开身子,“进来吧,阿娇在呢。” 周阿娇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一看,是欠条加那块奎家军的玉牌。 “四十两银子,冲咱们熟人这关系,打个折,给三十两就行了,不够的话,二十两也行。” 少女将欠条和玉牌往他面前一推。 这是要撇清关系? 姜夔掏出银袋子,“四十两,一文不少,不过,我有个问题问你,你定亲了没?” 嗯? 周阿娇看着他,“定亲了你想咋?没定亲你又想咋?” 这味道,是他熟悉的阿娇。 “没定亲最好,定亲了,也退了。” 姜夔四方脸一扬,“我娶你。” 周阿娇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娶,我就嫁?” “不然呢?” 少女道:“我不嫁当兵的,你走的时候我就说了,咱俩算了。” “当兵的怎么了?” 姜夔梗着脖子,“能赚银子养家,能给你安定的生活,怎么就不行了?” “脑袋别在裤腰上,什么时候死翘翘谁说了算?而且,你后来是要去京城的,我不会离开福山镇的,我就只有一个爹,不能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 “一起带着嫁呗。” “噗……” 芽芽忍不住笑出声来,带着爹爹嫁人? 周阿娇和姜夔双双看向看戏的芽芽。 少女双手举高慢慢往后退,“你们聊。” 退着退着,猛地撞上一堵温热的大墙。 “为什么我不行?” 卫望楚不满的看着芽芽,“还得叫小米给肖武传话,我就在一边,为什么找他也不找我?” 芽芽挠头,“不是我,是阿娇,她觉得肖武合适。” “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是你提的肖武。” “嗯,我想撮合武表哥和阿娇,行不行?” 少女无奈的看着男人,“尽管大舅母有点讨厌,肖双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武表哥挺好的,不是嘛?” 第二天,卫望楚的青布马车早早的就停在芽芽家门口。 周明智和肖蝶儿果然爽快的便接受了卫望楚带着芽芽姐弟去镇上转转的想法。 他塞给芽芽一把碎银子,很豪爽的告诉她,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省。 灾后的福山镇,因为太子和四王爷的强势介入,已经不似之前的萧条,大集虽然和灾前不能比,可到底也有了些许人气。 芽芽和周阿娇进了珍宝阁给周杏挑选头面,卫望楚和安柏一大一小跟在后面保护安全。 “唉,这不是芽芽吗?” 半年不见,肖大夫人早已没了之前在肖家的病黄之色,脸色红润白皙,好似焕发了第二春。 “这是?周阿娇吧?” “大舅母。” 芽芽露出一丝牵强的假笑,纵然是肖武的亲娘,可曾经下手要害她,她不会忘记。 肖双双白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周阿娇。 “阿娇姐姐,我是双双。” 肖双双看起来气色也不错,她的伤疤大都集中在腿上,穿着衣裳看起来和常人无异。 周阿娇点点头,并未吱声。 “那个,俊臣怎么样?还好吧?有日子不见他了。” 肖大夫人忽然提起周俊臣,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 肖双双也殷切的看着周阿娇。 怪不得这么热情呢?原来是看上周俊臣了。 想来是之前周俊臣卖粮食给肖武的时候认识的。 可肖双双和周俊臣?完全不是一条道上的人! 周阿娇淡淡的道:“我哥在县学读书,不常回家。” “啊,今年参加童试吗?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一考了。” 肖大夫人热情的说道。 周阿娇点点头不说话。 “你们来镇上去看俊臣吗?叫了俊臣一起一起家去吃饭吧?芽芽知道的,我做饭可好吃了。” 肖大夫人一副和芽芽很熟很亲热的样子。 芽芽陪笑不说话。 “卫大哥!” 一声娇俏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芽芽回头望去,一个锦衣裘袍的圆脸姑娘俏生生的站在门口,看着卫望楚笑的一脸灿烂。 这满身的矜贵气,又自带一股子书卷气,走的近了还能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药香。 杜若。 东崖先生的孙女杜若。 卫望楚淡淡的点头,并不吱声。 周阿娇警惕的看了她一眼,靠近芽芽道:“谁?” “小尾巴那次来,说过她的,你记得不?” 周阿娇恍然大悟,压低了声音道,“啊,情敌。” 第307章:黑陶 芽芽看了一眼渐渐走近的少女,忽然转头看向肖大夫人和肖双双,压低了声音道:“大舅母,那位便是俊臣哥在相看的姑娘了,她叫杜若。” 周阿娇看了一眼芽芽,又加了一句,“我哥对她挺满意的。” 芽芽微微侧头,和她对视一眼。 默契。 二人谁都没注意,卫望楚一直淡淡的眉眼,忽然便多了几分生气,活色生香。 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肖大夫人立刻警惕心大起,换了个姿态重新审视的打量着眼前的锦衣少女。 圆脸大眼,大鼻子厚唇,大大的五官配上大大的圆脸,整个人看起来大方大气,独有一种落拓的洒脱之感。 看不出,周俊臣一个书生竟然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倒是出人意料。 “卫大哥怎么会在这里?” 杜若的声音听起来爽朗干脆,若不是情敌,芽芽倒是觉得她这样的女子挺可爱的。 卫望楚余光瞥着芽芽,淡淡的道:“陪未婚妻逛逛。” 杜若顿时朝芽芽看去。 应是刚进门不就,枣红色的细布斗篷还没脱,暗红色映衬着小脸极白,容色极美,尤其一双杏仁一般的眼睛,眼尾略长,微微上挑,使得她的美里又带了一丝媚。 芽芽听到卫望楚的话,也回头看向杜若,眼里带了一丝淡笑。 “你是?” 杜若大方一笑,“我叫杜若,家中祖父曾得卫大夫救治,你就是他的未婚妻芽芽吧?你长的真好看。” 不是情敌吗? 竟是一个这么爽朗不造作的姑娘。 芽芽对她的敌意瞬间小了一半。 “你更好看。” 肖大夫人端着架子走上前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杜若。 “杜姑娘?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杜若转头看着她,点头,“我不是福山镇的,我从东崖来的。” 东崖,那离这里很远了,听说是一个很是偏僻的渔村,若不是这次的蝗灾是自那里发起的,大概肖大夫人都不知道有东崖这个地方。 逃难来的? 可看衣着又不像穷苦人家。 “您是?” “哦,我是芽芽的大舅母。” 肖大夫人指了指一旁的肖双双,道:“那是芽芽表妹双双,她要还她俊臣哥的礼,正不知道挑什么呢,她叫我棒她参谋参谋,可我一介妇人,哪里知道他们哥哥妹妹喜欢什么呢。” 说着,又仔细的审视着杜若,“杜姑娘,是不是也认识俊臣?不知道你能不能给些建议?” 杜若歪头道:“您说的可是周俊臣?” 果然认识。 肖大夫人眼里警惕更盛。 芽芽和周阿娇倒是一愣,没想到他们真认识。 “周大哥是读书人,要给他挑礼物去文苑比叫好,这珍宝阁卖的大都是姑娘家喜欢的珠钗,周大哥应该没什么兴趣的。” 她看着肖双双展颜一笑,“我正要去文苑呢,看到卫大哥进了这里,就进来打个招呼,马上也还要去文苑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肖双双自从手伤,人有些自卑,她瑟缩了一下,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答应还是拒绝,求助的看向肖大夫人。 “不了,不了,我们还要回家准备准备,一会儿啊俊臣要回家吃饭的。” 杜若点点头,又看了看卫望楚和芽芽。 “那我不打扰了,我去文苑了。” 卫望楚依旧只是淡淡的点头,芽芽忙对她笑了笑。 肖大夫人看到杜若走了,松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肖双双,又热情的往周阿娇身边挪了挪。 “阿娇,一会家去吃饭吧?我叫武儿去请俊臣一起,好不好?” 周阿娇笑了笑,“谢谢您的好意,我和芽芽中午还有事,不去找我哥了。” 芽芽忙点头,“中午另有安排了,大舅母,下次吧。” 肖大夫人又劝了几句,无非是一家人要多走动走动,既然来镇上了就要聚一聚云云,被芽芽和周阿娇直言拒绝了。 大梦里,周俊臣的婚事被祝青莲摆布,娶了一个泼辣的母老虎,这一次祝青莲终于没法插手了,可不能让肖大夫人和肖双双钻了空子。 肖双双可不是什么良配。 肖大夫人终于带着肖双双不情不愿的走了,芽芽和周阿娇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姐有钱,给小杏选一套赤金的头面如何?” “赤金的太扎眼了吧?还是银的适合小杏。” 芽芽把斗篷的系带解开,才要脱,身后伸过来一只长手,将斗篷拎了过去。 周阿娇戏谑的看着她,“有人给拿斗篷了呢。” 芽芽顿时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瞥了瞥身后那极高的身影。 安柏立刻上前一步,“阿娇姐,你也脱了吧,我帮你拿。” “安柏真乖。” 俩少女看来看去,最终还是听芽芽的定了一套银绞丝镶嵌红宝石的组合头面,拆分开是三只不同大小的红宝石银钗和两只纯银钗。 “去文苑吧?我要给我哥买点笔墨。” 这时候的文苑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店面关了不少,比如彭强西的馨兰苑。 经过的时候,芽芽不由看了一眼已经有些破旧的牌匾,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哎,这个笔洗好好看,样子也古朴,是我哥喜欢的样子。” 周阿娇指着一个雕松柏的黑陶笔洗,对芽芽道。 芽芽抿着嘴笑,“嗯,好看,挺适合俊臣哥的。” “对不住两位姑娘,这个笔洗有人定了,您二位再看看别的?” 掌柜的迎上来,正和卫望楚寒暄呢,听到她二人的话,忙走了过来。 “不如看看这套笔?和这笔洗是一套的,是黑陶笔杆,雕了松柏的图案。” 一套六只笔,羊毫、狼毫、紫豪,还有三只兼毫。 周阿娇遗憾的道:“黑陶的笔杆,掉地上不是很容易摔碎?” 芽芽点头,“那倒是。” 可俩人转了几圈,拿了几盒宣纸,其他的也没看到什么更好的东西。 还有几个黑陶的花瓶和罐子倒是也好看,可又不太适合周俊臣。 又回到那套黑陶毛笔跟前,周阿娇看了看架子上的笔洗,遗憾的道:“就要这套笔了吧。” 芽芽抿嘴直笑,安柏也笑。 少女凑近周阿娇的耳边,轻声道:“别买。” “为何?” “那是我做的,放在店里代卖的。” “你做的?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芽芽笑,“你忙着买宅子、买铺子的时候咯,我娘年轻的时候攒了很多方子,我闲来无事就弄着玩,放在店里好久了,无人问津,今儿倒是被你看上了。” 周阿娇忍不住笑了起来,又瞪着她道:“那哥笔洗卖给别人了。” “我给俊臣哥和安柏一人做了一套呢,在家里呢,想着等俊臣哥回家的时候拿给他。” 本来这一套松柏的产品灵感就是来自周俊臣和安柏,一个是松,一个是柏。 “那行,我买别的。” 最终,周阿娇又挑了一块砚台。 第308章:围追堵截 才要请看门的大爷到县学里传哥话,周俊臣却自己走了出来。 “哥!” “俊臣哥。” 自从周俊臣在县学读书,一个月才休两天,兄妹几人难得见一次面。 周阿娇想扑过去,又生生忍住了,端正的站在一边,笑不露齿的望着他。 周俊臣对卫望楚点了点头,又满意的看了看两位还算端庄的姑娘,“你们怎么来了?小杏没来?” “来我们俩偷偷来的,给小杏看及笄礼,顺便想找你一起吃饭。” 周阿娇强忍着,还是忍不住笑的瓷牙利嘴,“哥,你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周俊臣看着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本来约了肖武表哥吃饭的,感谢他帮忙把铺子租出去,你们既然来了,那不如一起?。” “你们约在哪?” “百花楼。” “哪里?” 听这名字,还以为是什么只谈风月不谈人生的靡靡之地,到了才知道竟然是新开张的一处小馆。 一行人径直跟着小二上了二楼,肖武提前订好了厢房。 他和周俊臣两个人吃饭,何须还要进厢房里来? 奇怪。 芽芽一边想着一边往上走,才上到楼梯,旁边厢房的门忽然“吱”一声响,打开了。 “卿卿,等等我。” 熟悉的声音,让芽芽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她往后退了一步,扭头看了过去。 郑济陈的桃姨娘,桃花。 四目相对,桃花有一瞬间的尴尬,转瞬又恢复了自得的笑容,回头道:“爷,奴等着您呢。” 一个苍老的、臃肿的老男人眯着眼从她身侧挤了出来。 “卿卿,好吃么?” 他眼神儿似乎不好,看桃花的时候有些眯着眼,肥厚的唇闪着油光,咧到耳根上。 说着,还伸手摸了一把桃花更加圆润嫩白的脸。 “好吃,爷吃的好么?” “好,好,有卿卿来喂我,怎么会吃的不好?” 二人说着话从芽芽身边经过。 芽芽一个趔趄,忽然摔到桃花身上,腕上的镯子从手上脱落,直往老男人胳膊上摔去。 “哎!” 桃花被芽芽扑的一个站立不稳往旁边摔去,正摔在一侧老男人的怀里。 “小心。” 卫望楚忽地上前一步,一手揽住芽芽的腰,一手捞住了飞出去的镯子。 芽芽不由抬头看他,带着疑问,目光不善。 “哎,你怎么走路呢?” 桃花愤愤的瞪着芽芽,可被抱着她的男人冷冷的一瞥,剩下骂人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老男人扶着桃花的胳膊,眉头拧了起来。 “怎么回事?走路不长眼啊?” 芽芽转头看了他一眼,才要说话,一侧的男人淡淡的道:“彭老爷,一场误会。” “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周阿娇和周俊臣都退了回来,关切的看着芽芽。 “啊,卫大夫!没事没事,误会一场,卫大夫您没事吧?” 卫望楚道:“无碍。” “卫大夫来吃饭呢?记在我账上,我请了。” 彭老爷朝着卫望楚笑的灿烂,芽芽却忍不住的闭了闭眼。 该死。 “不必了,有人请。” 卫望楚点了点头,“再会,彭老爷。” 说罢,搂着芽芽继续往前走。 肖武听到声音已经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卫大夫,怎么了?” “没事,误会。” “你们一起来了?快进来。” 肖武招呼大家进门,又对小二道:“再多加几个菜来。” 说完,抬头看了一下下楼的几个人。 彭老爷面色不愉的训斥着桃花,“以后走路注意点,不要一天到晚给我惹事。” “阿娇,你爱吃什么?我点了几个芽芽以往爱吃的,酱牛肉,松鼠桂鱼,呛萝卜,你想吃点什么?” 肖武看着周阿娇道。 “芽芽爱吃什么我吃什么。” 周阿娇看了看芽芽,笑了。 小二闻声飞快的下去了。 “刚刚怎么了?” 周阿娇靠近芽芽身边,低声问。 “没事,就是我没看到他们出来,和桃花撞了一下。” “刚那个小姨娘?你认识?她身边的老头都能当她爷爷了。” 周阿娇讶异的看着她,“我怎么不认识。” “之前见过一次,原来是郑济陈的姨娘。” 周阿娇眼睛都不由瞪圆了,“郑济陈的姨娘?哪怎么又跟了这老头?” 周俊臣轻轻瞥了妹妹一眼,“怎么说话?” 周阿娇吐舌,芽芽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正说着闲话,厢房门忽然被推开,肖大夫人和肖双双出现在门口,依旧是刚刚在珍宝阁的打扮。 这是一路跟来了? 芽芽回头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卫望楚,后者冲她挑挑眉。 “哎,武儿,和俊臣一起吃饭怎么不带到家里去?” 肖武尴尬的看着亲娘和妹妹,“娘,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经过,远远的看到好像是你们,就赶紧上来看看,果然是你们!” 胡扯。 他们又不是在大堂,在二楼厢房里呢,路过能看到才怪。 肖大夫人自顾自进来坐了,“来,小二,在这里加个凳子。” 她指着周俊臣的一侧指挥道,“双双,你就挨着你俊臣哥坐吧。” 周俊臣挨着周阿娇坐的比叫靠近门口,原来空了一个座位上菜的,正好被肖大夫人坐了,又在他们之间加了一个凳子…… “俊臣哥。” 肖双双含羞带怯的看了一眼周俊臣,眉眼带笑。 周俊臣身子僵硬的往周阿娇旁边挪了挪。 肖武笑着站了起来,“娘,来,您里面坐,双双也来。” 肖大夫人看了一眼肖武旁边的卫望楚,笑道,“不用,不用,你就坐那,我和双双在门口就行了。” 周阿娇立刻就想站起来和周俊臣换位子,被芽芽一把按住了。 卫望楚脸色一凉。 “俊臣哥,你坐这边来,好不好,卫大夫说要和你喝两杯的。” 周俊臣如遭狗咬,立刻站了起来,逃也似的过去了。 芽芽坐下,喝周阿娇对视一眼,这架势,肖大夫人和肖双双不知道逼迫周俊臣多少次了。 呵呵。 肖武带着歉意看着芽芽,一脸的求包容。 卫望楚冷着脸站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周阿娇身后。 “你坐那边。” 肖大夫人讪讪的想说什么,看了一眼冷脸冷面的卫望楚,顿时哑住了。 周阿娇只觉得似乎有一股力量扶着自己胳膊硬生生将自己托了起来。 她讶异的看了芽芽一眼,芽芽也正讶异的看着她。 座位算是定了。 肖大夫人笑吟吟的看着周俊臣。 “俊臣,你今年参不参加童试啊,报名没有啊?” “准备的怎样啊?可有信心?” “你文表哥当年可是府州的童试案首呢……” 想着肖文变故,终于讪讪的住了嘴。 这顿饭吃极其诡异。 肖大夫人一直问周俊臣这个那个的,周俊臣本就话少,但又不知道怎么决绝长辈,便被硬逼着回话。 好不容易吃完了,周俊臣和肖武告别后,匆匆躲进了卫望楚的马车。 芽芽道:“俊臣哥,武表哥今日找你有事?” 周俊臣点点头,“他是说有事和我商议,今日这般情况又没说成。” “肖大夫人这样对你围追堵截多久了?” 周阿娇斜眼看着他,“为什么不和我说。” 第309章:防的便是现在 “小丫头,这是你能管的了的吗?” 周俊臣斜斜的看了回去。 周阿娇一时气结,“你,你不是真的对那个肖双双有意思吧?” “怎么可能。” 周俊臣回答的斩钉截铁,“我和她没可能。” “那你告诉我,好歹我帮你想想办法。” 周阿娇气哼哼的道,“你看肖大夫人那样儿,又想扒着你,又生怕你考不好童试,问这问那的,烦死人了。” “今日若不是跟踪你们,她也找不到我。” “她们找过你?” 芽芽讶异的回头看了一眼,“她们去县学找过你?” 周俊臣看她一眼,“这不是你们小丫头该管的,别瞎问。” 转头又看向周阿娇,“你知道我和肖双双没可能就行了。” 芽芽吐了吐舌头,“肖大夫人歪点子很多的,你当心点。” 周俊臣应下,又道:“卫大夫怎么还没过来?” 安柏道:“刚刚店小二找他,不知道什么事。” “店小二?” 话音才落,穷七掀开帘子,叫道:“芽芽姑娘。” “七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在这里办事,卫大夫这会子走不开,叫我送你们回去。” “有人生病了?” 穷七“嗯”了一声,叫车夫开路。 先送了周俊臣回县学,又送了周阿娇回家,最后芽芽和安柏姐弟回家。 进门前,穷七道:“芽芽姑娘,主子说了,现在这世道不安全,请您出门一定带着主子,万一主子没空,请您带着小米和小狸。” 自从卫望楚躲人躲到芽芽家来,小米和小狸便幸福的凑了一对。 芽芽心头忽然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想着姜夔说的国师和奎将军、先承德太子,不由对卫望楚有些担忧。 卫望楚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承德太子的儿子,不想当他们的少主,更不想去和皇室争夺什么皇位。 可是,他说了能算吗? 他一个人怎么和一帮承德太子的死忠抗衡? 那帮人汲汲营营二十几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那日,卫望楚道:“国师便是我师傅明空道人。” 芽芽先是一愣,继而有些明了。 “他说诈伤?闭关就是为了护你周全?” 男人点头,“可以这么说。” “自你小时候便在你身边的那些人也是承德太子的旧人?” “可以这么说。” 芽芽顿时有些急,“那你哪里来的自信自己不是承德太子的儿子? 万一真的是呢? 芽芽心里顿时一万匹草泥马奔过。 他是受万人爱戴的医圣,又是承德太子的后人,若真的起事,怕是振臂一呼万人跟从。 她就是一普通农女…… 真是日了狗了。 说脏话都不足以形容内心的烦闷。 一回家,芽芽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从柜子里取出来一大一小两块紫水晶。 大的,是卫望楚给的,净化她的记忆的。 自从有了它,她的确很少做梦了,周阿娇说的那什么妖姬和仙君的故事,她都几乎忘了干净。 这很诡异。 小的这块,边边角角有些参差不齐,似乎是一块残片。是安柏在卫望楚新房里捡的,他去上茅房,这东西忽然从天而降,砸在他的头顶上。 鬼使神差,安柏没有告诉卫望楚,而是偷偷带回来给了芽芽。 他说:“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应该是你的。” 安柏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囧色。照他一贯的性子,他定不会这样私下拿卫望楚道东西。 可是,他脸上又有一种异常的坚定之色。 似乎,把这东西还给芽芽就是天理一般的坚定。 芽芽忙于看那水晶,倒是没注意安柏的神色。 她仔细看了,觉得眼熟。 可她见过的紫水晶屈指可数,一共就见过两次。 这块大大完好无损,那便是水晶塔里面的了。 但是也看不出是水晶塔哪里的。 “紫薇宫?” 少女喃喃的道。 那小块紫水晶忽然发出一阵莹润的光。 “芽芽?” 肖蝶儿的声音在外面想起,芽芽慌忙把两块水晶收了起来,塞进柜子里。 “娘?” 肖蝶儿肚子已经很大了,看着随时要生的样子。 “马上开春了,娘要给你做几身新春衫,你个子又蹿了不少,去年的大概都穿着不行了。” “娘,你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做?能凑合穿的,或者可以去买成衣。” “没事,我来裁,张嫂子来做,不碍事。” 芽芽只好任亲娘量着她的尺寸。 “还行,有几件可以放出点余量来,还能穿。一年。” 且说卫望楚径直上了百花楼的三楼,这是一个大套间,在楼梯口、门外、门里站满了面无表情的死士。 了闻大师坐在里间的太师椅上,笑吟吟的看着来人。 与那日的和蔼不一样,今日的他一袭黑袍,三分肃穆,三分霸气,四分捉摸不定。 有备而来。 卫望楚淡然的在他面前坐下。 “那日已经说明白了,还有什么要说吗?” “你师傅来了,他想见你一见。” 了闻大师淡然的道。 卫望楚挑眉,不解的看着他。 老者忽而一笑,对着桌子敲了敲。 内门轻轻推开,一衣衫褴褛的瘦弱老道嬉笑着走了进来。 明空道人? 与记忆里一模一样。 “楚哥儿,好久不见。” 卫望楚面无表情,“你不是。” “众人都当他是。” 了闻大师笑,“你还不知道,他今日在福山镇一现身,便救了一命在垂危的老者,一如你当年,镇上的人瞬间认出他就是当年带走你的明空道人。” 卫望楚没说话,只是眉毛微微挑了挑。 “哦,对了,他救的老者是刚刚和您分开的彭老爷,他虽然已经年过半百,明空道人却you奇药,可令他再振男人雄风。” 挑衅。 彭强西已然病入膏肓,在娇娇手下,勉强吊一口气,只要芽芽想,他分分钟去见阎王。 那老东西自然便是娇娇下一个目标。 他却要救他,这是挑衅。 了闻大师挥了挥手,“明空道人”笑了笑,拱手退了下去。 “彭家只是一蝼蚁,只是,若你力量不够,蝼蚁便可成长为雄狮,随时司机咬你一口。” 威逼利诱。 卫望楚道:“你知道我不是承德太子的儿子。” “是不是不是关键,众人当你是就够了。” “你既然造的出假的明空道人,再造一个承德太子后人又有何难?” 了闻大师摇头,“明空道人并不是造的,我当你便是照着它改变的自己,从外形到习惯。” 他笑了笑,“当时不知道为何这么做,只是觉得明空道人不能凭空消失,现在才想明白。” 他定定的看着卫望楚,“你自小便与常人有异,聪慧过人,极难服从管教,我当日灵机一动,防的便是现在。” 第310章:自然不一样 “何必非要强人所难?我已说的明白,我无意皇位。” 卫望楚依旧淡淡的,并未因为他的夸赞而起任何波动。 “你既然只是想颠覆了赵家王朝,谁当下一个皇帝,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那日的慌张失措,也没有抵死不认,了闻大师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毕竟这一切我是为你铺的路。” 他摇了摇头,“谁当皇帝,那自然是不一样。” “因我是你的血脉?” 老者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尽然,你从小便聪慧异于常人,旁人看三五遍才能理解的,你只看一次便能默诵,你是我选定之人,恰好又是我的血脉,这便是天意了。” 他眼里猛地迸发出一股怒意,“当然,他当日杀我妻女,我今日便要叫我的子孙霸占他最在意的江山,公平。” “他杀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你的妻女。” 卫望楚依旧淡淡的,好似在说别人的失去一般,甚至脸上还带了一丝对老人怒气的不理解。 了闻大师有一瞬间的愣怔,他想了想,道:“那是你祖母和母亲,你那时三岁,可能记得不清楚,她,她们都极其爱你。” 她们去的时候,他才三岁,没有感情也是常理之中。 “我记得。” 了闻大师看了他一眼,显然并不相信,却也并未拆穿他。 他笑了笑,略带不解的看着他,“我很好奇,我从未与人说过这个秘密,你是何以知道的?” 卫望楚不说话。 “我指的是你与我的关系,除了你祖母,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就连你亲娘也是不知道的,你是何以知道的?” 卫望楚凉凉的看他,“想知道?” 了闻大师却忽然哈哈大笑,“不是很想。” 笑了一会儿,他又道:“你很聪明,从小便聪明,你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猜到一二也是正常,你许是诈我一诈,只是我对你从不设防,给了你最本真的反应,于是你便得到了确认,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一番话,既盛赞了卫望楚聪明,又解释了自己那日为何那般狼狈。 不设防,呵呵。 卫望楚看了看老头,神色淡淡,并没有多少感动。 就人间这番争斗,了闻大师这一派如今的胜算并不是多大。 且不说现太子并无大过错,就算是四王爷、九王爷、十二王爷也都是皇帝面前的红人,无论怎么都不该轮到先太子的儿子身上。 儿子都没死绝,没道理传位给孙子。 只是,老人显然很执着,或者叫执念更合适。 而他如今的实力与他抗衡,无疑为以卵击石。 他不怕反噬,可他身上将养着她的元身?? “承德太子过阵子就可得以平反,到时候你太子长子的身世便可公诸于众,你本是拯救苍生的医圣,民意极高,再加上太子旧部,加上我的盛宠和人脉,助你得到江山易如反掌。” 卫望楚歪头想了想,“我给你再造一个先太子后人,如何?” 了闻大师不解的看着他,“你真的不想当皇上?为何?” “被禁锢在鸟笼子里,不得自由,有何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卫望楚眉眼淡淡,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了闻大师摇头,“但是不行。” “为何?” “在你身上我花了二十几年布局,如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替换你的角色。” “那便再造一个我。” 了闻大师哑然失笑。 “你可想过,他顶着你的名号继承大统,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杀了你全家,包括你和你在意的春山村的那个丫头,以及你们的孩子。” 男人身上的气息猛地一沉,如寒冬忽至。 讶异于忽如其来的威压,了闻大师不自在的挪了挪身子,认真又审视的看着他。 “自古帝王便天性多疑,生怕自己屁股下的位子被人截胡,你的存在无疑将是他最大的心病,而你在意的家人、情人,便会成为你的软肋。” 话糙理不糙。 帝者薄性。 了闻大师艰难的扭了扭脖子,“你杀了先伯爵府世子,毁了郑家,毁了彭强西的男人根,下一步你会针对彭老爷,是不是?” 他想露出一个知道一切、掌控万事的笑,只是在卫望楚散发的冰一样的气息下,笑的有点惨,比哭好看不了几分,透着一股诡异。 “我还知道,你还想杀了太子师成老,是不是?” 卫望楚未置可否,挑眉看向他,凉凉的道:“你出汗了。” 了闻大师略带尴尬的一笑,擦了擦额角,“你成长很多,已初步形成帝王之气,威压甚重,我很欣慰。” 男人满含讽刺的一笑,“帝王之气?” 他这一声,满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 “看不上?” 老人摇头,“承德太子平反已经箭在弦上,你的身世也马上曝光,不管是现太子,还是四王爷、九王爷,都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你不争,便会沦为他们的刀下魂。” 他硬撑着抬起头,看向面色极冷的青年。 “你是,春山村的那个丫头也是,无一例外。” 卫望楚凉凉的看着他,眸色发着盈盈的蓝光。 “我不是你,重活两世都不能保住周琼儿、周招儿母女。” 老人顿时一愣,“你,你,你知道?” 男人嗤笑一声,“知道又何难?” 他幽幽的看了一眼天际,“这世上哪有什么生而知之的人,总不过是借着某些机缘多活了些岁月罢了,比如,你不过得了时空回还的益。” “某些机缘?” 老人喃喃的重复着,想了想,又问:“是什么机缘?” 他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他可以得意重活一回。 论凄惨,比他甚者众。 论行善,他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他会成为那个天选之人。 卫望楚却不回答,只淡淡的看着他。 “算了,想来你也不知道。” 老人定定的看着他,“这些年,我一直派人看着你,虽然去了不少地方行医看病,可你待的最长的,依旧是武家庄那个小地儿,我一直不明白是为何,后来发现竟然是为了一介村女,我实在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地方如此吸引你……” 他顿了顿,又道,“你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因为她,对不对?或者说是前世的她。” 卫望楚未置可否,老人苦笑摇头,“你不回答,不代表这不是真的。你想过没有,你对她越上心,你的敌人们便会越知道她对你的重要性。有时候,对于成大事者,情感并不是极好的选择。” 男人又一挑眉,“像你一样,连自己喜欢的女人、自己的女儿都不敢承认,以至于她们死便死了,你竟然毫无防备之力。” 老人呼吸微微一滞,的确,重活一次,为了不给自己树立软肋,他一直隐瞒着他和周琼儿的关系,任由她被周世贵赎身,然后嫁给他。 任由自己的女儿跟着周世贵姓周,为了要儿子,取名周昭儿。 他没想到,她们会齐齐死在先太子谋逆案里。 了闻大师摇了摇头,“这些年,你并没有接触什么能人异士,我很奇怪,这些你都是如何知道的?” 他重生再活一次的事,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人知道,包括他的爱人周琼儿。 他和周招儿的关系呢,也是。 他忽然眼睛一亮,“萨满?” 第311章:霍家女? 话说芽芽在房里等男人夜探。 爹娘和安柏房间的灯好不容易都吹了,可男人没来。 少女忍耐不住偷偷跑了出来,轻轻敲了敲卫望楚的房门——他如今住的是爹爹给二弟/妹准备的房间,离周明智肖蝶儿的房间有点近,芽芽敲的心惊胆战,生怕这个房门不开,爹娘的房门反而打开了。 黑夜里,周明智正给肖蝶儿按腿,他头一撇,轻声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肖蝶儿抿嘴一笑,“没有。” “哦。” 这边,卫望楚打开门,看着门口鬼鬼祟祟的姑娘,嘴角忍不住勾起。 “大半夜不睡觉,你有事?” 芽芽推开他,挤进门,又回头轻轻将门关上。 屋里顿时有些黑,她看不太清,便轻轻往前走了一步,按记忆里的方向抓了一把,正好抓住男人的胳膊。 “怎么样?” 男人轻笑,“什么怎么样?” 芽芽撇嘴,“白日里谁找你了?是了闻大师还是奎将军?” 男人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许,“你怎知道?” “我门上楼的时候,我看到三楼好多黑衣人,都带着兵器,想来三楼上应该有一个特别厉害的人物,不是他们还有谁?” 这俩人一个是先太子师傅,一个是先太子死忠,他们是最想扶持卫望楚上位的人了。 男人掏出一颗莹润的夜明珠,既不会太亮露出光去,又能看清屋里的情况。 他拉着少女在一旁桌子上坐了,倒了一杯水给她。 “刚刚晚饭你吃的特别少,就是在担心这个?” 芽芽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在担心这个,不去找我?害得我来找你,我爹娘就在隔壁,吓死我了!” 男人笑,心道,不这样,怎么能如愿早点娶你呢? “不用担心,我自然有办法不受他们牵制。” 芽芽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不凉不热,入口刚好。 她道:“了闻大师就是你师傅,他说你是先太子的儿子,你怎么就那么笃定自己不是呢?” “我记得。” “记得?你那时候才三岁,你记得?了闻大师费力巴拉的救你出来,总不会救错吧?” 男人看着她笑,“你忘了还有水晶塔了?” 芽芽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那一小片水晶碎片,鬼使神差的却没有开口说。 “我生父是承德太子府里的一个谋臣,地位就如现太子身边的成均,我母亲是了闻大师的私生女周昭儿……” 成均便是成老的儿子,听到他的名字,少女眼里戾气一闪,只是很快她便被卫望楚讲述的故事吸引了。 卫望楚缓缓讲起他的身世,语气平静,好似在说别人的事。 原来,了闻大师的确是重生之人。 他的第一世,死的凄惨,妻子女儿受他牵累,也未能幸免。 这一世,他怕妻子女儿再度称为对手威胁他的软肋,便没给她名分,一直暗戳戳的养在青楼里。 只是,人心会凉,他的妻子周琼儿最终被别人赎了身,带着他的骨肉嫁给了周世贵,生了个女儿取名周昭儿。 周招儿嫁给了承德太子近臣楚易恒,生了卫望楚,他原名楚中一。 周昭儿自小便见惯了母亲周琼儿和了闻大师偷偷来往,自觉母亲对不起父亲,暗暗发誓绝不会对不起楚易恒,结果却发现楚易恒早已经背叛了她,拜倒在承德太子侧妃肖梦儿裙下。 周昭儿后来便和承德太子好上了。 芽芽捋了半天,终于把这复杂的人物关系捋清楚了。 “你外祖母曾经是妓女,了闻大师是她的客人?” 她说的直白,男人却没有一丝不悦,点点头,没错。 靠,一代国师,竟然是妓女的座上宾? “一个叫周世贵的男人给你祖母赎了身,并娶了她?可她还和了闻大师暗中来往?还生了私生女?” 是的。 这,这都是什么人? 周世贵实惨! “你娘名义上是周家的女儿,其实是了闻大师的女儿?” 男人又点头。 “你爹是承德太子谋臣,肖梦儿和你爹好,自然为了给她儿子显仁铺路,于是你娘为了报复,就勾搭上了承德太子?” 我的天哪,这关系都可以画一张蜘蛛网了。 “我能说,你娘和你祖母,真,真不是,不是好人吗?” 男人替她说出了在嘴边转了几转,始终没吐出来的芬芳,“的确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芽芽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虽然他这么说是没错,可毕竟是他的长辈。 “周昭儿为了报复肖梦儿和楚易恒,和承德太子好上了,可她内心里却有些排斥这样的生活,每日都生活在痛苦、报复、挣扎的苦闷里,渐渐的精神状态便很不好,常常发脾气,然后打我,打的特别狠,一岁那年,她甚至把我吊在树上打——” 他说的淡然,芽芽却听的心惊胆战。 什么样的女人会这么狠心的拿儿子出气呢? 她伸手握住男人的手,用力握着。 男人反手握住她的,眉头微蹙,“怎么这么凉?冷吗?” 说着,将少女另一只手也捞过来,紧紧拢在他的手心里。 芽芽心头微暖,这个男人,说起自己过往的时候,淡然平静的就像在说别人的事,可因为她的手凉便皱起了眉头…… “不冷。然后呢?” “楚易恒怕她有一天会打死握,又听了肖梦儿蛊惑,便把我送到了肖梦儿身边养活。” “你和赵显仁是一起长大的?这是为何?肖梦儿怎么想的?” 男人笑了笑,“我猜,她一是为了更好的牵制楚易恒,二是在某些时候好推我出去,替她儿子受罪,比如刺杀,比如斩首。” 芽芽一惊,“什么意思?她,她想让你替赵显仁斩首?” “她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她低估了皇帝的雷霆之怒,承德太子府上没有一个活人。” “那你?” 芽芽听的心惊胆战,差一点,卫望楚就被斩首了。 “拖了肖梦儿的福,承德太子死士拼死救人,倒是救下了我。” 这? 也就是说,肖梦儿想让卫望楚替她儿子死,没想到,却让卫望楚替他儿子活了。 卫望楚看着芽芽忽喜忽忧的表情,眉眼带笑,“不过,赵显仁也并没有死,他被了闻大师的人救下了。” 芽芽一双眼睛不自觉瞪大,“他也没死?” “就在你身边。” “谁?” 卫望楚轻轻吐了一个名字,少女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竟然是他! “等等,了闻大师知道你是他的孙子?” “知道。” “那他还……” 明知道你不是承德太子儿子,那他还想扶你上位? “他就是想颠覆了赵家的江山。” “那奎将军他们那帮承德太子死忠知道吗?” 男人摇头。 “你会告诉他们吗?” “告诉了也没用,他们未必信,信了也未必改变初衷。” “为什么?他们不是承德太子死忠吗?你不是他的儿子,他们为何还要扶持你?” “宝刀配英雄,他们如今就是失主的宝刀,要想一展抱负,势必要再寻一个主人,而了闻大师花了二十多年打造的卫望楚,显然是他们最佳选择。” 她嘟了嘟嘴,“那怎么办,你一个人怎么对抗他们一群人?” “你不想我当皇帝?” “不想。” “为何?你当皇后不好吗?” “不好,我一个村女,怎么当得起皇后?我不想当第二个许平君。” 少女眨眨眼,“东崖先生的女儿是你师傅给你安排的霍家女吗?” 毕竟东崖先生门生满天下,仅朝中就恐有一半的文人出自他门下。 第312章:准备嫁衣 “若我说,我保证此生只有你一个女人,你会愿意我去争夺皇位吗?” 卫望楚眼里闪着戏谑的光。 芽芽闻言微微一愣,继而摇头。 “你若愿意服从了闻大师的安排,去争去抢,自然不会因为我反对不反对就改变想法,又何必这样问我。” 你搏不搏,都是你的选择,我可不背这锅。 男人轻笑出声,眼里一片赞许。 “我说假如,我想知道你的选择。” 芽芽认真的想了想,“我的选择是离你远远的。” “为何?我却争夺皇位,未必会输。” “没说你会输,就算赢了又如何?一来,我有爹娘和弟妹,你一牵扯到这场争斗里,他们的安危谁来保障?难道就躲进你那避世的宅子里,用不见天日吗?有一天,你称霸天下,他们呢?跟着飞黄腾达?在那帮达官贵人里格格不入?在那不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二来,你入主皇城,然后呢,被关在那个硕大的笼子里,你会喜欢吗?我看史书,历史上没有要给皇帝是自由的,身心具受牵扯,因为要考虑到江山社稷、苍生万民,往往都身不由己,我一个农女,最多便是被你关在后宫的妃子,就更没有自由了,不说不能干涉你立后娶妃,甚至连你哪天到我宫里来说说话都不敢奢求。” 少女抬起头,看着他,“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为了我也不行吗?” 男人歪头轻笑,言语里却是在逼问。 芽芽坚定的道:“为了谁也不行。与其在互相折磨里败光了最后一丝感情,不如相忘于江湖,还能维持一个美好的记忆。” 男人的目光微微一凉,“就像你和他吗?” 芽芽不确定他说的“他”是谁,猜想一下大概是说郑济陈。 毕竟,在那场大梦里,她曾经和郑济陈两情相悦过。 “郑济陈就是个渣男,是我年少时瞎了眼看错的人,你何必总和他过不去?” 芽芽挑眉,斜斜的看了过去,“还是,你想借机和我吵架?” 她目光凉凉,璀璨的杏眼里满是冰蓝的光华。 男人被她看的一滞,继而一笑。 “放心,你不会是许平君,我也不会是刘病已。” 芽芽睫毛翻飞,“这选择可跟我无关,你日后少安到我头上来。” 男人难得又露出了一丝娇憨的模样,委屈道:“我是为了你才放弃了皇位,你日后要对我好一点。” “呸,才不是,你根本就是野惯了。” 山野医圣,自由自在,多好。 男人不由大笑。 忽然,他猛地靠近芽芽,轻声道:“我觉得你可以准备嫁衣了。” 芽芽微微后退,撤开脸,疑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你爹在门外来走走了好几趟了——” “什么?” 芽芽腾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完蛋了,完蛋了,我爹要怎么想……” 闺女半夜闯人家男子的厢房,这当爹的要怎么想? 起的太猛,椅子顿时被她一屁股撅到地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卫大夫,发生了什么事?” 周明智的声音几乎瞬间就在门外响起。 芽芽几乎忍不住要惊叫出声了,被男人一把捂住口鼻,只发出了一声闷哼。 “没事,起夜看不清路,踢倒了一张椅子。周二叔,还没睡吗?” 周明智“唔”了一声,“起夜,就睡了。” 听到隔壁的房门响了一声,卫望楚才把芽芽松开。 她笑吟吟的看着她,“你既然半夜进了人家房间,你要对人家负责呀。” 芽芽气恼的拍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道:“你小点声!” “你爹回房了,别担心。” 少女气哼哼的白了他一眼,“怎么你偷偷进我房间那么多次,我爹都没发现,我,我就进你房间一次,他就发现了?” 男人只笑不语。 隔壁房间,周明智翻来覆去睡不着,把肖蝶儿都给翻醒了。 “孩他爹,你还不睡吗?” “把你吵醒了?快睡吧,我不翻身了。” 周明智侧身拍了拍肖蝶儿的肩膀,“睡吧。” 肖蝶儿“嗯”了一声,入睡前,好似听到男人嘀咕了一句,“得抓紧让他们把事办了。” 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周明智就敲响了卫望楚的门。 进门前,男人还左右看了看,确认闺女不在,没在这里过夜,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搓了搓手,言简意赅的表明了来意。 村里人给你送礼的热潮已经过去了,你可以回家去了,毕竟芽芽还有一个多月就及笄了,你作为她的未婚夫,在家里住久了,说出去不好听。 卫望楚自然赶紧点头答应,表示理解,顺便说道:“前几日给了闻大师看病,听他说起,明年后年大后年一连三年都不是好年头,不适宜嫁娶,尤其对女方家庭特别不好,我想着,芽芽今年及笄了,咱们是不是可以把婚事办了?若是要等到三年后,芽芽年纪就太大了。” 了闻大师说的,最大! 毕竟他曾经成功预言地龙翻身啊是不是。 三年后,芽芽都十八了,老姑娘了,多不好听。 “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我请了闻大师看了个好日子,就在今年秋,九月初九,九九归一,最是吉祥,二叔觉得如何?” 了闻大师看的好日子那还有错? 周明智自然欣然答应了。 未来三年不适宜嫁娶之说本是卫望楚一番胡言乱语,被周明智这么一传,呵,村里顿时炸了锅。 他们和周明智一样,极其崇拜了闻大师,他都说了,那还有假? 于是,村里的媒婆顿时忙不过来了。 小杏和张山的婚事也终于提上日程,毕竟比芽芽大一个月,不能比妹妹晚出嫁不是,婚事便定在八月二十八。 婚事顶下,张山给卫望楚磕了一头。 本来,看周浩安对他嫌弃的那样子,他以为他两年之内都不用肖想了呢。 真是天降福星。 卫望楚便大剌剌的受了他一跪。 着急的是周致远家的两个姑娘。 周凤翎已经被定为尤恺十三姨娘,周致远不愁,他愁的是他的嫡女周阿娇。 周致远和周俊臣父子关上门,商量了半宿,最终定了一目标人选。 第二日,周俊臣便约了他一起吃饭。 第313章:拿了聘礼再走 且说周凤翎,自从她从石掌柜马下捡帕子,被马蹄子踹进沟里,她已经很久不在村里露面,村里的消息都是乔禾带给她的。 乔禾一脸惋惜的说:“石掌柜这下可惨了,他收的粮食被太子和四王爷给收缴了,他收的地又被国师给收缴了,财物地三空,这一下柳七娘可饶不了他。” 周凤翎面无表情,彷佛不认识这个人。 “哎,你知道吧,听说柳七娘是个母老虎,长的虎目龙眉,很是凶悍,做事更是狠辣,一点都不留情面,就算她自家入赘的相公,犯了错,那也是要收到严重惩罚的,更何况石掌柜呢?可惜了。” 乔禾扼腕叹息,“神仙一般的人儿啊,这下子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惩罚了。” 周凤翎神色淡淡的,用一只细细的毛笔沾着胭脂往指甲上涂。 “他不是号称是太子殿下的人?怎么还会怕柳七娘?” “这闲话也不知道是谁传出去的,太子殿下如今不就在福山镇呢吗?和四王爷一道住在府衙里呢,也没见石掌柜前往府衙探望呀,我看八成是假的。” 竟然是谣言?! 害的她在人前丢脸,结果竟然是谣言。 周凤翎细长的眸子闪过一丝怨恨。 “哦,对了,还没告诉你呢,我,我说了人家了。” 乔禾忽然娇笑着低下了头。 周凤翎讶异的看着她,“啊?真的呀,哪里的?” “是我姐夫的一个小兄弟,福山镇的郊外,家里有几间铺子,算是殷实的人家。” 条件算不得好,可也不错了。 “正妻?” “嗯。” 竟然是正妻! 周凤翎顿时有些羡慕嫉妒恨。 论长相,乔禾实在算不得一个美人; 论性格,算不得温柔也算不得泼辣,中不溜秋的; 论聪慧,更是不能和自己相提并论—— 可她竟然能嫁的这么好? “怎么这么突然?” 她笑着看向乔禾,“你条件这么好,也比你姐姐长的好看多了,性子也比她好,才情也远远超过了她,怎么舍得只嫁给你姐夫的小兄弟?不再看看了?” 乔禾颇为自得的笑了笑,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觉得他的条件配我是差了点,又是个死了老婆——” 原来是继室,周凤翎了然一笑。 她一下子说溜了嘴,顿时有些讪讪的,“我姐夫条件虽然好一些,但是我姐姐毕竟只是个姨娘,我好歹是个正妻,一家主母。” 说着,摸了摸头上的金钗,“唉,时间紧张,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好在他这个人对我很好,一见面就送了一套赤金的头面,出手大方的很,算了,时间紧张,我也不纠结了。” 这话周凤翎就不大明白了。 “什么叫时间紧张?你不是才及笄?” 才十五怎么就来不及了,就算是十七八没嫁人的也有的是。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卫大夫给国师大人看病,国师透漏了一些消息,说未来的三年都不是适婚的喜年,成亲的的话,对女方和女方家庭不好,所以,大家都想赶在年前把亲成了。” 未来三年? 那她不是就十八了? 周凤翎不敢相信的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了,芽芽和卫大夫的婚期也定了,就在今年的九月初九,哦,还有小杏,婚期在八月底。” 婚期都定了?! 周凤翎在乔禾走后第一时间冲进了祝青莲的房间——周致远搬到书房住已经很久了,原来这卧房便成了祝青莲一个人的。 祝青莲不是没有试图挽回她和周致远的关系,皆铩羽而归。 “娘,你知不知道过了今年,一连三年都是不好的年头?” “不过是神棍糊弄世人瞎说的,你也信?” 祝青莲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显然早就知道了。 周凤翎秀眉一挑,“国师大人是神棍?娘,你没搞错吧?他可是预言了地龙翻身呢,当时也多少人不信啊,后来呢,还是证明他都是对的!” 祝青莲无奈叹息一口,每次乔禾过来,周凤翎总是被撺掇的作妖…… “这话是你二伯说的,也没人证实就是国师大人说的,他是想抓住卫大夫这个好女婿,又怕村里人说他嫁女儿太早了,就编了这个瞎话也不一定。” 周凤翎一脸的质问,“不一定是真的?你就会忽悠我,不是一定是真的,那万一呢?你有证据证明不是真的吗?” 祝青莲叹了口气,“你不要吵,娘这里已经攒了够多的钱了,只是周阿娇还没说人家,正好借着这个谣言,快速的定了人家,我们就可以卷着她的聘礼远走高飞了,是不是?” 说好听点叫远走高飞,说难听点呢? 叫卷款逃跑! 周凤翎怨恨的瞪着她,“不就是逃跑,你就知道逃跑?就我们母女俩,没个男人护着,出去能安全?你怎么这么笨,就没有别的法子?” “娘既然安排走,自然都是想好了对策的。” 祝青莲警觉的看了看窗外,“你以前不是我但凡嫁个富贵人家,你就是大家小姐吗?娘联系上了以前的一个恩客,做生意的,虽然不是当官的,可家里有钱有田,还有铺子,就算你日后嫁人也可以顶着当家小姐的名号嫁人,就算今年嫁不了,你是大家小姐了,还怕三年后找不到好人家吗?” “你说真的?” 周凤翎炸起的毛终于被捋平了。 且说周俊臣,得了父亲的嘱托,回福山镇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了肖家。 “俊臣?快进来,快进来。” 肖大夫人一如既往的热情。 “不了,舅母,童试在即,俊臣不敢有所懈怠。” 童试也是肖大夫人和肖双双在意的,若是周俊臣不能走科举之路,那便只是一个农家穷小子,那肖双双和他的事情是要再考虑考虑的。 周俊臣这一下倒是直打靶心,他态度不卑不亢的又道:“武表哥在家吗?我同她说两句话就走。” “行行,我去叫他,童试还是要好好准备的,要和你文表哥一样,争取考个案首,为你们周家光宗耀祖。” 肖大夫人自从肖家分出来单过,整个人烟火气多了不少,此刻盯着周俊臣的模样,就像几天不吃饭的人看到猪蹄膀。 周俊臣微微颔首,“借您吉言。” 第314章:不是征求你意见 “武表哥,你觉得我家阿娇怎样?” 周俊臣开门见山。 肖武顿时有些愣怔,“阿娇?好,很好。” “父亲近日在为阿娇选婿,我想来问问你的意见——” 没有明说,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肖武拱了拱手,“那日我正是要和你商量这事,阿娇是个很好的姑娘,我也很喜欢她,若是三叔认可我,我明日就去提亲。” 他顿了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就是,就是,我娘这个人性子不大好,阿娇嫁过来,怕是叫她受委屈。” 肖大夫人的性子自然是不太讨人喜欢,若不是事从紧急,他也不想考虑肖武当妹婿。 周俊臣点点头,“我二婶说,过日子还是看你们两个人,你对阿娇好一点就好了。” 肖武呲牙一笑,“那我肯定对阿娇好。” 这事算是定下来了,当然后面还要看八字合不合,如果没有问题自然就皆大欢喜了。 肖武没想到的是,他出师不利,小大夫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周阿娇?她一个乡下土丫头给你做正妻?她哪里有做正妻的样子?” “我也就是一小商小户,我手底下的铺子还不如阿娇多呢。” “她还剖头露面做生意?一个姑娘家,这像什么话?不知所谓。” “她只是买了铺子,又租出去了,没剖头露面的。” “她哪里来的银子买铺子?她爹就是个教书的,连地都不会种,还学人大户人家养个姨娘,哪里来的银子买铺子?” “她自己的?一个姑娘家哪里来。的银子?一看就来路不正,这样的姑娘你也敢要?” 肖武看亲娘对周俊臣一直态度不错,还以为她自从肖家分出来以后改好了,不作妖了,谁知道还是一如既往的跋扈难以沟通。 他强耐着性子道:“阿娇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胡说,这样的话对一个姑娘家多难听?” 肖大夫人顿时有些炸毛,“难听?她们做的不难看我就说的难听了?” 她拍着桌子道:“你大嫂,那小门小户出来的,不就是?整日给你哥戴绿帽子不说,还忽悠你哥,你哥现在这个情况,还不都是她害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肖武直接压抑不住那股怒气了。 他一拍桌子,“娘,你是为何跟我搬出来的,你当我不知道?” 就肖大夫人、肖文媳妇和肖权那点破事,他只是不去点破罢了,肖家哪一个丫鬟仆从不知道? 独自闯荡大半年,肖武身上的气势变了很多,他一怒,肖大夫人顿时有点怂。 毕竟,她没理,她和肖权的事本就让她很心虚,不过仗着肖武是她儿子,又没有证据。 “你,你这么凶做什么?我是为你好,周阿娇那样的姑娘不能娶——” 肖武一挥手,打断了她为你好的唠叨。 “这件事不是来征求你意见,是来告知你的,你愿意帮忙就帮忙,不愿意,我找我小姑帮忙。” 少年郎转身出去,肖大夫人恨恨的绞烂了手里的帕子。 夜幕微垂,卫望楚骑马出现在了镇上的闻风阁。 “老大,您怎么过来了?” 穷七的大胡子上还挂着丝丝水渍,似乎刚刚沐浴完了。 “要睡了?” “没有,刚刚和他们比划了一下,出了身透汗,就洗了个澡。” 穷七从丫头手里接过茶水,双手捧到卫望楚面前。 男人接过来,撇去浮茶,轻轻喝了一口。 “小七,你跟我几年了?” 细长的眸子微微一斜,淡淡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大胡子。 穷七眼睛一眯,“十几年了吧?没算过。” “话说从我第一眼见你,你就是这般胡子拉碴的样子,我竟然没见过你没胡子的样子。” “我自小毛发便多,懒得打理,就由着它了。” 卫望楚看了他一眼,扔给他一把巴掌长的窄刀。 “老大?” “剃了吧。” 穷七?? 他捡起桌子上的刀,在指尖飞速的转了转。 刀停,他道:“老大,我能问问原因吗?” 卫望楚不说话只凉凉的看着他。 “行。” 穷七手起刀落,脸上胡子已经去了大半,露出常年隐藏在胡子下面不见天日的肌肤,白皙里透着一股青白。 沿着耳根,一路盘旋到下巴,又到向上折到嘴角,一根细长的黑线便露了出来。 胡子尽去,穷七的眉眼便显露出来,竟然是一个眉清目秀、冗长脸型的俊美青年。 满脸胡子的彪形大汉一下子变成了俊美的青年,整个人都身形似乎都变小了一个号。 尤其他那一双眼睛,水润荡漾,波纹袅袅,灵气逼人。 卫望楚淡淡的看着他,没有审视,没有探究,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 没了大胡子的遮挡,穷七似乎整个人都多了一分瑟缩,再不现刚刚的英豪之气。 “主子?” “倒是清秀。” 男人的目光依旧淡淡的,不带一丝情绪。 越是这样,一旁的青年反而更是有些忐忑。 “你今年二十七?” 穷七低下头,默不作声。 “两子一女,孩子们可还好?” 穷七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似乎说不出来,犹豫半晌,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主子!” 他声音微颤,“请责罚。” “为什么要责罚?” 男人的声音一贯的凉,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威压。 穷七却不敢回话,只安静的趴在地上。 好半晌,他才道:“属下从没背叛过你。” 卫望楚扬眉,“我知道,若不然今日割的就不是你的胡子了。” “主子!” “说吧,你都知道什么?” “我,我是国师大人从蛇口里救下的,他救了我的命,将我安插在您身边,”穷七趴在地上,&可我从未把您不想别人知道的消息告诉过他,请您相信。& “蛇口?故事编的不错。” 穷七急道:“不是,属下说的都是实话,绝不敢骗您。” 卫望楚笑了笑,“国师的故事编的不错。” 他指了指穷七脸上的黑线,“你可知你中的是什么毒?” 穷七摇头,“属下不知,只知道每两年要吃一次解药。” “这道线从耳后一路蔓延到嘴角,用了大概十多年,可从嘴角蔓延到鼻三角,却用不到三年。” “也就是说,你的性命最多只到三年后。” 按照了闻大师的计划,三年后,他该称帝了,穷七自然没必要再活着。 毕竟,他只是了闻大师用来监控卫望楚的棋子,他活着只会离间他们祖父子之间的关系。 穷七一脸茫然,“线?” 第315章:生子 “卫大夫,今日忙不忙?” 肖大夫人自顾自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略微瑟缩的肖双双。 卫望楚抬头淡淡的看着她,并未作声。 肖大夫人笑了笑,将手里的礼放到桌上。 “那个,您是芽芽的未婚夫婿,我是她大舅母,我们也是实在亲戚了,我,我就直说了。” 妇人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在肖家的时候不觉得眼前这男人如何,现在站在他面前总觉得有压迫感,似乎自己被扒光了一般,那些信手拈来的冠冕堂皇的话竟然一句也说不出。 肖双双更是,以往的骄横跋扈再也不见,甚至她想起曾经对眼前的男人大发脾气就想捂着脸钻到地缝里去。 肖大夫人强撑着道:“双双身上有些烫伤的疤痕,舅母想请你想想办法,能不能把那疤痕祛除一下,你也知道,姑娘家的,身上有疤痕,日后很难讨丈夫欢心。” “我对祛疤没有研究。” 卫望楚拒绝的没有一丝犹豫。 肖大夫人陪笑道:“那个,就是能让疤痕变淡一点,也好的。” 见男人又要开口拒绝,她连忙又道:“您别急着拒绝我,若是芽芽身上也有这么个烫伤,您总归是要想法子治一治的,是不是?” 芽芽? 男人的眸子顿时凉了三分,冷冷的看着她,更加无话。 肖大夫人心里忐忑不已,一颗心蹦蹦蹦的似乎要跳出胸膛。 她捏了捏帕子,上前一步,“那个,卫大夫,我知道芽芽生的好,有福气,有你这样的能人对她呵护照顾,还有我那傻儿子对她一心一意——我,我没别的意思啊,芽芽自然是心里只有您的,我的武儿就是傻气罢了。” 她见男人没反应,又上前半步,“芽芽这丫头,心善,和武儿呢感情也不错,她肯定也不想看着武儿为了她这么单身下去,是不是?” 她喉咙里卖的什么药,卫望楚倒是看不懂的,只是继续默不作声的看她表演。 “我想着,怎么叫武儿对芽芽死心呢?” 她恨铁不成钢的剜了一眼身后远远的躲在角落的肖双双,又转头看着卫望楚,硬着头皮道:“那个,我女儿双双,虽说腿上有些疤痕,可长的没的说,性子也柔和——” 想起肖双双对卫望楚大发脾气那次,“柔和”二字顿时少了几分底气。 只是她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又道:“我想着,把双双嫁给芽芽的哥哥,这样一来,武儿和芽芽就是姻亲了,他就能死心了,是不是?双双呢,也有个好归宿,芽芽哥哥也得一贤内助,三方具赢的局面,对不对?” 好个自说自话的肖大夫人。 卫望楚甚至想为她苦心研究出来的逻辑竖个大拇指了。 他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却道:“芽芽并没有哥哥,安柏作为弟弟,和肖双双年纪相差大了点。” 肖大夫人连忙摆手,“不,不,不是安柏,是俊臣,年纪刚好合适,对不对?” “俊臣?他是周三叔家的长子,与芽芽何干?” 肖大夫人还待说什么,男人又加了一句,“芽芽九月与我成亲,肖武自然也该死心放下了。” “武儿死心眼儿啊,他说了,怕您对芽芽不好,所以,他就不成亲一直守着芽芽,万一,我说万一啊,您对芽芽不好,他就要抢过来——我知道,他也没这个本事抢,可是您和芽芽新婚本是开心的事,他,他这么插一杠子,算什么?而且,芽芽心里也会难安,是不是?” 卫望楚挑眉,“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您是咱福山镇上的贵人,谁都得对您的话听上八分,由您开口替双双说句话,俊臣肯定答应。” 竟然是要卫望楚做媒人的工作?替肖双双给周俊臣提亲? 卫望楚脸色冷冷的看着肖大夫人,轻声呵斥道:“无耻的凡人。” 肖大夫人顿时一惊,下意识的便想跪下去,肖双双却早已经鬼道在地。 天上一声极亮的鸟鸣响起,惊醒了地上的三人。 小米和小狸俯冲直下,张着翅膀略了过来,小狸的爪子更是略过了肖大夫人的发髻,顿时扯的她头发散乱,狼狈不堪。 “啊——” 妇人惊声大叫,跌坐在地上,双手抱头,护着自己的脸。 卫望楚腾的站起来,拎起药箱,翻身上马,冲出门去。 肖蝶儿要临盆了。 屋里传来她压抑不住的闷哼,和产婆安慰的声音:“还没开骨缝,周嫂子先别用力,省着点力气,等一会儿开了,一鼓作气就生出来了。” 周明智、芽芽和安柏三个人站在廊下走来走去,汉子脸上更是微微的见了汗。 见到卫望楚骑马进来,三人脸上顿时好似溺水的人看到了救他们的缰绳,三脸期待的叫道:“卫大夫/卫望楚/师傅!” 卫望楚点点头,“无碍,昨日我看过二婶的脉象,母子具是康健,放心。” 三人信赖的点点头,“好,好。” “我守在这里,放心。” 男人上前一步,握了握少女的手,“这么凉,去多穿件衣裳去。” 周明智才发现儿子女儿都是从房间里匆忙出来的,都没穿什么厚实的衣裳。 三月天,春寒料峭,他俩这一身单衣,根本受不住。 “快,快,都去穿件衣裳。” 肖蝶儿的声音从闷哼到哀叫,声音越来越凄厉,芽芽的手不禁有些哆嗦。 男人抓住她的手,冲她安慰的一笑,“妇人生子,的确是这样,不经历疼痛,怎迎来新生?” “是的,是的,听着吓人,其实没事的。” 张婆子端着一盆热水从饭屋匆忙进了产房。 过了一会,又端了一盆血水出来,又去端热水。 肖大夫人和肖双双到的时候,产房里的产婆在正兴奋的大叫,“头出来了,周嫂子,努努力,加把劲儿就生出来了!” 一声明亮的婴儿啼哭响了起来。 产婆道:“恭喜周嫂子,生的是个儿子!” 屋外的几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安柏兴奋的跳了起来,“我有弟弟了,太好了!我有弟弟了!” 自从肖蝶儿怀孕,安柏就一直期待有个弟弟,可以带着他玩,这下如愿了。 “恭喜你啊,芽芽爹。” 肖大夫人上前一步,站在芽芽身边,对周明智说。 周明智好似才看到肖大夫人母女,笑呵呵的道:“好,好,她大舅母,一会儿别走啊,在家吃饭。” 张婆子端着一盆滚水从饭屋走了出来,“周兄弟,恭喜恭喜,又得鳞儿!” “好好,张嫂子,多亏了你照顾孩儿她娘,等下,我得好好谢谢——” “你”字还没出来,肖大夫人忽然转头,“这是?” 她的转的太猛,胳膊顿时撞在张嫂子胳膊上,那盆滚水瞬间被打翻,朝一旁坐在椅子上的少女浇去。 第316章:反噬 一瞬间,好似时空静止,众人惊恐的叫声顿时哑在喉咙里,那盆滚水也成瀑布的姿势被定格。 眨眼间,定格停止,那盆水如原浇了下去。 “啊——” 少女的痛叫声顿时响了起来,惊的房顶上的寻食的麻雀扑棱棱的飞了起来。 “啊!啊——” 肖双双捂着脸痛哭出声,嚎叫的撕心裂肺。 肖大夫人有一瞬间的愣怔:怎么可能?刚刚不是芽芽坐在这里?为什么换成了肖双双? ”啊!双双!你怎么样?“ 反应过来的她扑上去,拉开肖双双的手,只见少女的脸上已经烫起了一片水泡。 周明智也终于反应过来,他有一瞬间的不确定,刚刚坐在他身边的不是自己闺女? “双双?哎,这怎么烫到了?这怎么办?” “你,你怎么回事?怎么端水的?” 肖大夫人转头瞪着已经吓傻了的张婆子,恶恨恨的骂道,“你会不会伺候人?还不快去拿凉水?” “好,好,马上就去。” 张婆子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椅子上哀嚎的少女,幸亏不是芽芽呀,要是芽芽,东家不得杀了她呀! 咦,刚刚不是芽芽坐在这里吗? 芽芽呢? 芽芽站在刚刚肖双双站的角落,脸色苍白,身子晃了几晃,似乎是摇摇欲坠。 卫望楚瞬间奔到她跟前,一手揽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另一只朝她手腕摸去。 芽芽猛地捂住胸口,嘴角一滴血丝渗了出来。 “芽芽!” “姐!” 周明智被卫望楚和安柏的声音所惊,回过头来,看到自己女儿一脸苍白歪在卫望楚身上,立刻奔了过去,“芽芽,这是怎么了?” 张婆子也看到这边的变故,顾不上肖大夫人什么德行,直径跑过去,问道:“芽芽这是怎么了?” 芽芽也不知道为何心口这忽如其来的绞痛是怎么回事,她压下嘴里的血腥味,摆摆手,“张嫂子,麻烦你先去给我娘烧热水。” 刚生了孩子,身上有污血,还有伤口,少不了热水。 张婆子忙应下,“有的,有的,在饭屋里呢,我这就去拿。” 肖双双还在大叫,肖大夫人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一把揪住张婆子的胳膊,“你去拿什么热水?还不快去拿凉水给小姐冲一冲?” 周明智赶紧拉开她们,“别拉扯了,芽芽娘需要热水,双双需要凉水,你让张嫂子端了热水进去,我这就去拿凉水。” 一个热水一个冷水忙不迭地送了进来。 肖大夫人狠狠的剜了张婆子一眼,先低头绞了凉水帕子给肖双双敷脸。 这次水是刚刚烧开的滚水,尽数倒到脸上,又没有一丝遮挡,烫的不轻,少女嫩白的脸已经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泡,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怎样?” 卫望楚松开少女的手腕,语气里难得有几分懊恼。 芽芽冲他笑了笑,“心口腾,什么毛病?” 周明智和安柏也往前凑了凑,期待的看着郎中。 “没什么。” “没什么怎么会疼,怎么还吐血?” 周明智一脸的焦急,不是吧,连卫望楚也看不出什么毛病?这怎么办? 卫望楚没说话,只是伸手将少女打横抱了起来。 “别,别抱我走,我地等着看看我娘。” 妇人生孩子都是九死一生,肖蝶儿年纪又大,芽芽一颗心一直揪着,好不容易孩子生出来了,大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你肺腑有伤,需要熏灸调理。” 周明智一脸的蒙圈,“肺腑有伤?怎么会肺腑受伤?” 卫望楚见打发不了芽芽爹,便胡诌道:“应是年前那场大病落下的病根。” 芽芽闻声一笑,“那就是没毛病,放我下来吧,我还得去看看我娘。” 恰好这时,房门打开,产婆抱着婴儿走了出来。周明智和安柏连忙迎了上去。 卫望楚不松手,抱着少女往前走了一步。 “恭喜周大兄弟,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足足有六斤七两呢。” “孩儿他娘?” “好着呢,刚收拾干净,换了身干素衣裳,大兄弟快进去看看,少说会儿话啊,她累的不轻,一会儿让她多睡会。” “哎!” 周明智和安柏冲了进去,芽芽挣扎着从郎中怀里下来,也想往里冲,被男人架住胳膊搀了进去。 肖蝶儿衣裳、被褥虽然都换了新的,但是屋里的血腥气还是很重,只是进门的几个人完全都没有在意,一个个匍匐在床前,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妇人。 “孩儿他娘?” “娘?” 肖蝶儿笑着看了看他们,“孩子呢?” “在呢,在呢。” 产婆把婴儿放在她旁边,“大胖小子,长的真好,像你。” 肖蝶儿又累又困,眼睛有点睁不开,却还是强打起精神看了看小宝,“就叫安年吧,还没出生呢就经历了大灾年,希望他的出生能带给我们安宁的年头。” “好。” “我叫安柏,他叫安年,一听就是我弟弟。” 芽芽觉得肖蝶儿的脸色有些苍白,转头看着郎中,“你给我娘看看,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郎中听话的上前,给未来岳母把了把脉。 “二婶很康健,只是有些疲累,我们出去,叫二叔陪她睡一会儿吧。” 众人赶紧应下。 一出房门,郎中二话不说就把少女横抱了起来,“你也要去坐治疗。” “等等!” 肖大夫人一把拉住卫望楚的胳膊,“卫大夫,求你给我们双双看看,这脸,脸上烫伤了怎么办?” 卫望楚眼里的凶光一闪,又瞬间灭了下去。 他说:“安柏,把我药箱里的那瓶烫伤膏拿给她,绿色瓶的。” 安柏应声去开药箱,心头略有疑惑,烫伤膏不是白色瓶子那个? 手上却还是听话的拿起来唯一的绿瓷瓶。 肖大夫人大喜过往,刚刚还说没有什么烫伤膏的,这不是还是有? “直接涂抹就行吗?” 卫望楚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回了芽芽房间,几只针灸扎下去,芽芽便有些昏昏欲睡。 “你睡一会儿,醒来就好一些了。” 男人柔声哄她。 芽芽揉了揉胸口,依言闭上眼睛。 卫望楚看着自己的手,眸色深沉。 因为她的元身将养在他的灵台,只要他在凡间使用仙力,第一个受到反噬的不是自己,是她。 男人紧握手心,眸色一片冷蓝。 第317章:阿娇遇险 “小安年,我是武表哥。” 肖武摇着拨浪鼓,逗弄着小床里的婴儿,才刚睡醒,一双大眼睛黑溜溜的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青年。 肖蝶儿道:“你姑父说双双那天烫伤了,她怎么样了?” “没事,起了些泡,擦了卫大夫的药已经好些了。” 肖武垂下眸子遮住眼里异样的情绪,“哦,对了,芽芽好点了没?” “芽芽?她怎么了?” 肖蝶儿压根儿不知道芽芽吐血的事,肖武顿时了然,毕竟小姑在月子里呢,不告诉她也是正常。 “哦,好久不见芽芽了,还以为她病了,她没在家吗?” 肖蝶儿哑然失笑,“她哪里病了?好得很呢,现在根本不着家,整天在外面疯跑,马上就药及笄嫁人了,还整天和个疯丫头似的。” 肖武咧嘴而笑,“就是疯丫头才讨人喜欢呢。”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肖武起身告辞,肖蝶儿留他吃饭,肖武婉言拒绝了。 张婆子送到门口,肖武道:“张婶子,我替我娘给您道歉了。” 说着,鞠了一躬。 “别,别——” “张婶子,您听到说,我问过了,那日是我娘撞了您,才导致拿盆水泼到我妹妹身上,我娘却抓着您没完没了,听说还把您抓伤了,对不住了。” 他从兜里掏出一兜铜钱,塞到张婆子手里,“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您别嫌弃。” 张婆子看了看手里的兜子,笑了笑,又塞回肖武手里。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这个,也用不着。” 她摸了摸眼角,长叹一口气,“那天,也是巧了,我端着水经过,你娘忽然就撞上来……幸亏,那日人多,都看着,要不然,我老婆子有嘴也说不清咯。” “张婶子,您收下吧,是我的一点心意。” “不用了,”张婆子摆摆手,“你娘也是着急了,都是当娘的,我理解她。行了,走吧,芽芽病了,现在每日都到卫大夫那里治病呢,你要找芽芽,就去武家庄吧。” 从家里出来,肖武径直去了武家庄。 果然,芽芽还在做治疗,周阿娇和周杏都陪在一边。 肖武道:“芽芽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去年落下的病根儿,这样发作出来,倒是好的。” 周阿娇看了他一眼,大大方方的道。 肖武回看她一眼,反而有些扭捏起来。 他说要来提亲的,因为肖双双的事倒是耽搁下来了。 对于他忽然的扭捏,周阿娇不解的多看了他一眼。 周杏道:“武表哥,你忽然脸红什么?” “啊?有吗?” 肖武落荒而逃,芽芽躺在床上笑弯了眼。 周杏莫名其妙的道:“他咋了?” 周阿娇狐疑的皱了皱眉,没作声。 从卫大夫家出来,周杏嘘了一口气,“不想回家,一会去,又被我嫂子压在屋里绣嫁衣,真是烦死了。” 周阿娇道:“那咱们去镇上逛逛?难得今日天气好。芽芽快及笄了,我们给她定个及笄礼去,怎样?” 周杏自然举双手赞同。 “怎么去?” 周致远一个穷夫子,连驴车也没有。 周浩安和两个哥哥们正忙着帮张山翻盖房子也没空。 周明智呢,如今在家里当全职奶爸,自然也不行。 周阿娇道:“每日朱大叔的驴车都去镇上,一人一个铜板就能去,下午的时候再跟着他的驴车回来。” “这你都知道?” “我哥每月从县学回来一趟,来回都是坐他的车。” “我们中午不如找俊臣哥吃饭吧?” 俩姑娘一拍即合,立马就去村头等着朱大叔的驴车。 “哎,这不是周家俩丫头吗?怎么今日坐大叔的驴车了,你二叔呢?” “二婶又生了弟弟,二叔忙着照顾弟弟呢。” “明智家的生了?又是个儿子呀,这下俩儿子了,明智大兄弟可真有福气。” “你们俩去镇上干嘛呢?” “去看我哥。” “啊,俊臣今年要参加童试了吧?以俊臣的才学,中个案首不成问题。” “婶子,谢您吉言了。” 一路上,俩丫头和大家说说笑笑的就到了镇上。 “咱申时准时出发回村啊,你俩小丫头别忘了时辰。” “嗯嗯,好的,大叔一会见。” 俩丫头看了看时辰,“现在吃饭太早了,咱们先去珍宝馆看看吧。” “这套银绞丝镶嵌东珠的凤钗好看吗?” “好看,素净又大方。” 俩丫头很快就定了目标,从珍宝阁出来,正遇见一卖糖葫芦的。 “啊,糖葫芦,买一个买一个。” 周杏兴冲冲的才接过糖葫芦,从一旁忽然窜出来一个黑脸小乞丐,一把抢了她手里的糖葫芦就跑。 “哎,你,站住!” 周杏这暴脾气,自然是二话不说抬腿就追。 周阿娇赶忙跟在后面,只是小乞丐和周杏跑的太快,拐进胡同便完全看不见人了。 “小杏!” 周阿娇急得大叫,却没有丝毫回音。 她心下有些沉,连忙扭头往回跑,想着回去找人来帮她一起找。 一回头,却猛地撞到一个石头一样的人身上。 “哟,小娘子投怀送抱呢。” 一声流里流气的声音响起,周阿娇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头极高的中年***在跟前。 他生的极壮实,肩宽脖子粗,手长脚大,很是雄壮,偏偏一张脸很小,又生的贼眉鼠目,很是猥琐。 糟糕。 周阿娇想也不想,撒腿朝后跑去,却又猛地刹住脚。 后面也有人,一个极胖的小子,眉眼极淡,偏偏一张嘴巴大的要命。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想干什么?” 周阿娇心里琢磨着脱身之法,厉声喝问。 “哟,小娘子还挺凶的,咱什么都不想干,只是小娘子投怀送抱,哥哥们怎么又不收之礼?” 周阿娇心里咯噔一声,求色的,完了。 “我,我是县丞李大人的侄女,你们想清楚,你们动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我姑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两男人闻言都笑了起来,“李大人的侄女?我怎么不知道他有你这么绝色的侄女?” 周阿娇心头忐忑,道:“两位大哥,我给你们银子,你放我走,行吗?” “哎,这声哥哥叫的好听,再叫一声。” 高个子的中年男人分外猥琐,根本不理会周阿娇的哀求,一步一步往前靠近。 胖胖的小子啧啧嘴,道:“小娘子,不是哥哥心狠,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挡着别人路了,没办法。”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有人要对付自己? 周阿娇道:“我,我就是一村女,能挡谁的路?两个大哥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会,咱盯你好几天了。” 胖小子摇头道:“对不住了。” “等等!她给你们多少银子,我,我给双倍!” 周阿娇吆喝道,“我,我有银子的,我给双倍,行不行?” 胖小子摇头,“小子虽然无门无派,可也得讲江湖的规矩,既然收了人家定金,就得帮人办事,要不,以后谁还敢找咱办事,对不对?” 说着,两个男子朝周阿娇扑了过去。 第318章:觉醒 “俊臣哥,阿娇不见了!” “怎么回事,你好好说。” 周杏摸了一把眼泪,哭咧咧的道,“刚刚我们去了珍宝阁给芽芽定头珠钗,一出门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我刚买了一只,就冲过来一个小乞丐,抢了我的糖葫芦,然后他就跑,我就追,阿,阿娇就跟在后面,后来,小乞丐跑没影了,我回头去找阿娇,就找不到了……” 周杏一边哭一边说,说的还算清楚,周俊臣越听心里越怕,这一处完全不像巧合,更像有人针对周阿娇设的局。 “走,去阿娇丢的地方看看,你再详细说一说细节。” 二人从珍宝阁沿着周杏追小乞丐的方向一路走了过去,越走二人心越沉。 那小乞丐根本就是故意引着他们往偏僻的小胡同里走,这是故意还是巧合? 只是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任何挣扎或者打斗的痕迹,这让二人心里略略安心了几分。 “会不会阿娇找不到你,又去别的地方逛去了?” 周俊臣自知这根本不可能,以周阿娇的性子,找不到小杏就会一直找,断然不可能撇下小杏自己一个人去逛街去了。 可找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找到,他禁不住有些着急。 周杏眼眶红红的道:“对,对,我们去我们常逛的铺子去找找,说不定阿娇就在那边呢。” 布庄、文苑一一逛了下来,没找到周阿娇任何身影。 “不好了,死人了!” 街尾忽然有人吆喝,路上的人听到了,一股脑的往那边涌去。 “什么?” 周俊臣心里一寒,却不愿往周阿娇身上扯,遂拉住刚刚大喊的人问,“什么死人了?” 那人道:“在那边胡同里,死了两个人,我正要赶去报官呢!” “两个?男的女的?” “不知道,我没见到,听里面的人说的,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我得先去报官。” 周杏已经捂嘴哭了出来,周俊臣不敢再耽搁,撒腿往里面跑去,心里暗暗祈祷不是阿娇不是阿娇。 围观的人已经把巷子堵了个严实,周俊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去。 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血淋淋的躺在地上,胸口处各有一个碗口大的血窟窿,只是貌似死的时间挺长了,血都凝住了,并没有往外流淌。 周俊臣嘘了一口气,暗道万幸。 且说卫望楚正给芽芽制作调理的丹药,研磨的手微微一顿,立刻从屋里走了出来,看着天光,眸色阴晴不定。 万里无云的晴空上忽然出现一模云霞,正午时候,哪里来的云霞? 是仙气,还是妖气? 为了不再伤到芽芽,他把仙力尽数封印了,并不能分辨,只知道来人法力似乎颇深。 芽芽躺在自己床上,翻弄着枕边两颗紫色水晶石。 小个子的那个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紫光。 紫光眨眼即逝,快到少女以为自己眼花了,可小水晶忽然又亮了起来。 耀眼的紫光一照,少女胸口的疼痛立刻减轻了三分。 芽芽不由瞪大眼睛看着那小个子水晶。 以往,只知道它能修复记忆,倒是不知道它还能减轻疼痛。 大块的水晶也跟着发出了莹润且暗淡的紫光,暗淡的紫光慢慢将耀眼的紫光吞噬,最终两块石头尽归平静。 芽芽揉揉胸口不可思议的看着两块没事人一样的石头。 这是什么情况? “阿娇!” 周杏远远的看到周阿娇,立刻哭着扑了过去。 “你去哪了?” 她毫不客气的一巴掌拍在周阿娇背上,狠狠的道,“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周阿娇面色淡淡的看着她,“大白天的,害怕什么?” “就是大白天的你也不能一声不吭的就走掉阿!你知不知道?” 周阿娇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谁走掉了?不是你跟着小乞丐跑了?” 周杏顿时有些语塞,这件事说起来怎么都是她不对。 周俊臣也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周阿娇,道:“阿娇,你没事吧?” 周阿娇对他笑了笑,“没事。” 周杏却忽然道:“你换了衣裳?” 二人出门的时候,周阿娇穿了一身青绿色的夹袄棉裤套了黑裤子,这时候却换了一身丁香色襦裙,就连头上的发髻也变了,由最普通的圆髻换成了灵蛇髻,头上的珠钗倒还是原来那支银绞丝素簪。 奇怪,周阿娇虽然文静,在平日里却极少穿襦裙、马面裙之类的,总是短袄加长裤的搭配,今日是怎么了? 周杏脸上顿时一片疑惑。 她一说,周俊臣也觉出些不一样,“这衣裳倒是没见你穿过?” 周阿娇低头看了看,“刚刚去追小杏,遇到两个流氓,我慌不择路的跑,不小心掉那边河沟子里了。” 最近雨水少,河沟子里没什么水,倒是有不少泥。 “流氓?你没事吧?” 周杏立刻拉着她上下看了起来。 “没事,我跑的快。” 周俊臣也又上下看了她一边,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便道:“掉河沟子里了,没摔到吧?” “没事,冬天,河沟子里没水,就是些泥。” “那你衣裳呢?” “被河沟子里的石头挂烂了,买了身新的,就顺手把旧的给了路边的乞丐了。” 周阿娇漫不经心的又加了一句,“那身衣裳反正我也穿着有点小了。” 小是有点小了,这大半年她们都发育了不少,那青绿色的短袄的确是有点紧巴巴了。 可是,那是肖蝶儿给她做的,她一向很是珍惜的,怎么说给乞丐就给乞丐了? 奇怪。 “没事就好,饿了吗?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小杏找了你半天,早就饿坏了。” 周俊臣没做多想,拉着两个妹妹往镇上走。 周阿娇不着痕迹的把手从他手里抽了回来,一抬眼对上哥哥疑问的眼光。 她笑了笑,“刚刚还是摔到胳膊了,有点疼,别拉扯我。” 周杏摸了摸她的胳膊肘,“是这里吗?” 见她点头,又道:“一会回家了,我给你用药酒揉一揉。” 自从张山开始翻盖房子,周浩安和周谭周平便日日去帮忙,哥哥们年轻力壮没什么,周浩安毕竟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还爱逞强,常常晚上累的腰酸背痛,周杏便跟卫望楚讨了一瓶药酒,每日给爹爹揉一揉肩膀和腰。 “那药酒是卫大夫亲自做的,很有效的。” 听到卫大夫三个字,周阿娇秀眉一挑,笑了笑,道:“好。” 第319章:私奔 “凤翎不见了!” 祝青莲一向淡定的凤眸里终于现出一丝慌张,“已经三天了!我,我,我哪里都找不到她!” 周致远不耐烦的道:“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不外是那几个玩的好的姐妹家里。” 这半年,他消瘦的厉害,整个人缩了一圈,颧骨都凸了出来,这样烦躁说话的时候显得特别薄情。 见祝青莲摇头,又道,“是不是又去找你的婉姐姐了?” 说到婉姐姐,他的神色又一瞬间的不自然,很快又恢复了,不过是一夜的露水情缘,还是他被设计的,有什么好心虚的。 祝青莲又摇头,“我去找过了,没有!她没去找婉姐姐。” “凤翎也不是头一次不见,你也不用急,再出去找找。” 周致远蹒跚着步子往外走,祝青莲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在门口与周阿娇撞了个正着。 “阿娇回来了?” 周致远的脸色顿时柔和起来,慈眉善目的看着自己闺女。 周阿娇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唔”了一声,就往里走。 看也不看一旁的祝青莲。 周致远讪讪的道:“凤翎不见了,我们出去找一找,你一会儿饿了就去你二婶家吃饭吧。” 周阿娇看了看天,回头道:“不用找了,她跟着石掌柜私奔了。” 什么! 祝青莲一愣怔,上前两步就要拉扯周阿娇的胳膊,后者身子轻轻一拧,便闪了出去。 祝青莲扑的急,被她一闪,顿时一个趔趄。 她晃了晃勉强稳住身形,顾不上什么难堪,赶紧问道:“和,和谁?私,私奔是是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 周阿娇眉毛一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在春风楼里不是学过几年的字?” “什,什么?” 祝青莲脸色顿时一垮,“你什么意思?” 周阿娇轻笑一声,“字面意思。” 说完,笑着扭身进去了。 “相公……” 祝青莲惨白着一张脸转头看着周致远,“阿娇今日是怎么了?她,她说凤翎和人私奔?怎么可能呢?” 周致远脸色晦涩难看,他愣愣的瞪了祝青莲一阵,扭头走了。 祝青莲心下大骇,他怎么这个反应?竟然一句都没问什么,倒好像早就知道一般?! 春风楼的事只有蒋青婉知道——她恨恨的握紧了拳头。 不过一瞬,祝青莲便调整好了心态,出门去了。 周阿娇说周凤翎和石掌柜私奔了,无论如何她都要去石家看看。 石家,也就是原来的郑家,离的并不远,只是她还没到,周致远已经回来了。 “不用去了,石掌柜不在。” 周致远脸色黑沉,“三天前,石掌柜启程回府州了。” 三天前,和周凤翎失踪的日子一模一样! 祝青莲默不作声的和周致远回了家,收拾了一包细软便又要出门。 周致远从书房走了出来,凉凉的看着她,“你要去哪?” “你这个当爹的不去找凤翎,我去。” 祝青莲红着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眼前冷漠的男人。 “去府州?” 祝青莲摇头,哭的梨花带雨,“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我一个人哪里就去的了府州?” 眼下之意,没有你这个当爹的,我能去的了府州? 周致远却不为所动,冷漠的看着她,好像看的不是人,而是什么让人厌恶的东西。 祝青莲抽噎了一阵,擦了擦眼泪。 “婉姐姐说,镇上有个闻风阁,是个遍布全朝的组织,可以帮着寻人、救人,就是价格有点高,我把这些首饰都卖了,请闻风阁帮着寻一寻。” “凤翎不是早就看上石掌柜了,她是自愿跟他走的,何须你救?” 周致远拍了拍身上的并不存在的土,凉薄的道:“你还是呆在家里比较好。” “相公,凤翎到底是不是自愿的还不一定,再说,石掌柜满口谎话,谁知道他到底安的什么心?你就这么放心?若是换成阿娇呢?你还这么放心吗?好歹凤翎也是你女儿,养在身边十几年,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祝青莲试探的说着,又审视的看着周致远脸上的表情。 周致远却似乎一点都不为所动。 “我阿娇是个乖巧的女儿,绝不会做出与人私奔这样下作的事情。” 他凉凉的看了一眼有些愣怔的妇人,嘴角挂起一抹冷笑,“自奔为妾这样的事,我阿娇也是不会做的。” 祝青莲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喃喃的道:“我,我自奔为妾,还不是因为心悦相公你吗?这些年,我对你如何,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你为何自奔为妾你心里清楚。” 男人忽然转头,不去看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今日,你若出了这门,就不要回来了。” 祝青莲眼泪哗哗如水流,她呜咽着道:“妾这些年的真心终究是错付了!凤翎是我们女儿,无论如何我都要救她一救。” 她忽然跪地磕了一头,直起身,道:“妾自此别过,一愿郎君千岁。” 又磕了一头,“二愿郎君身体康健,妾身,走了。” 说完,站起来冲向门外。 周致远闭上眼,挣扎半晌,终于忍不住追了出去。 “青莲,等我。” 祝青莲抹着眼泪回身看他,“相公又何必跟来?” “我……” 周致远叹了一口气,“我去借二哥的驴车来,这么晚了,村里没有驴车去镇上了。” 周阿娇站在窗前,听着外面的动静,嘴角微微一扯,拉出一个讽刺笑意,轻轻的骂道:“蠢货。” 她看了看天,想了想,推门走了出去。 “咦,那是夫子家的凤翎丫头还是阿娇?” “看这身打扮,应该是爱作妖的周凤翎吧,一身襦裙,这么看倒是像个大家闺秀。” 正说着,人已经走近了,另一个妇人赶紧戳了戳她,笑着和来人打招呼。 “哎,阿娇啊,这是去哪呀?” 周阿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们一眼,没作声,径直走了过去。 两位妇人讪讪的对视一眼,想说话,却忽然说不出来了,只发出了“阿巴阿巴”的声音。 就像村里的哑巴。 二人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阿巴阿巴阿巴……” 二人往家跑去,这事得问问当家的去。 周阿娇轻声一笑,背后嚼人舌根的长舌妇,活该舌头短了一截。 第320章:孽畜 周阿娇径直到了武家庄,进村的瞬间,她身上的气息忽然一敛,再不复刚刚邪魅的样子。 “卫大夫?” 卫望楚抬眼看她,余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灵蛇髻,柿子红锦缎襦裙,牡丹花镶东珠的绣鞋,今日的周阿娇和往日有很大不同。 他淡淡的道:“有事?” 周阿娇穿的是广袖襦裙,轻轻一撩,顿时露出大半截粉嫩的胳膊,卫望楚看也没看,只盯着她的脸。 周阿娇柔柔一笑,“今日去镇上,不小心掉到河沟子里了,摔到了胳膊,这都半天了,还是特别的疼,想找你来看看,是不是伤到了胳膊。” 卫望楚低头继续杵着手里的胭脂花,“看你行动自如,无碍。” 周阿娇看着盅里已经稀烂的胭脂花,秀丽的眉毛挑了挑,“你这是在做什么?” 男人头也不抬,“给芽芽做胭脂。” 周阿娇脸色微微一滞,前几天芽芽说他一直在做胭脂,做了好几次,不知道为何却都失败了,不是上色不好,就是不够细腻均匀。 “难为你这么冷的天弄了这么多胭脂花来。” 她微微一笑,“我能要一点吗?” 卫望楚讶异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对不住,量不多,没准备旁人的。” 一贯这么直白的拒绝。 周阿娇点点头,“行,那你忙吧,我回了。” 从武家庄出来,却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芽芽家。 如今,肖蝶儿正在坐月子,周明智便日日守在家里,不是在床前伺候产妇和婴儿,就是在菜园子里整理菜地,准备天一暖救种点青菜。 见周阿娇走进来,他咧嘴一笑,“阿娇今日打扮的好看,干嘛去了?相亲啊?” 本是调侃,周阿娇脸色却一拉,理也不理他,径直进了芽芽房间。 周明智不好意思的挠头笑,张婆子从饭屋走了出来,安慰道:“现在姑娘都大了,知道害羞了。” “是,是。” 周明智也不大在意,笑了笑就继续翻弄着菜地。 “阿娇?” 芽芽把两块水晶往被子里一塞,回身看着红衣少女袅袅挪挪的进来,眼前不由一亮。 “呀,这身衣裳好看,这头发也梳的好看,和我娘梳的一样好看。” 周阿娇瞄了瞄她被子底下,“你在干嘛呢?” 芽芽笑,“没干嘛,发呆呢。” 她戏谑的看着少女,“你打扮的这么好看,干嘛去了?相亲啊?” 和她爹问的一毛一样。 周阿娇翻个白眼,“我需要相亲?” 这话有一丝不耐烦,还有一丝傲娇。 芽芽当她心情不好,尤其她和周杏婚事都定了,婚期都定了,就她一个人年龄最大,偏偏还单着,心里应该不怎么好受。 “当然,我们阿娇又温柔又漂亮,当然不需要相亲了。” 周阿娇闪身躲开她伸过来的手,往床上一躺,手猛地伸进被子底下,摸了进去。 芽芽顿时一惊,糟了,要被阿娇看到了! 这下,她要怎么和她解释? 神神鬼鬼的,可以和娘说、和卫望楚说,和旁人她从未说过,万一被当疯子了呢? 周阿娇手上动作一顿,脸上表情一滞。 她猛地坐起来,一下子掀开被子——什么都没有。 芽芽也不由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 那两块紫水晶呢? 她刚刚明明塞到下面去的。 “真的什么都没有?” 周阿娇斜睨着芽芽,“还以为你刚刚在藏什么宝贝呢,比如定情信物什么的。” 芽芽道:“什么,什么信物,没有的事。” 周阿娇却看向她腕间的镯子和手指上的戒指,“这不是吗?” 芽芽不好意思的笑笑,“算是吧。” 这镯子和戒指的防身功能她谁都没说,就连爹娘也不知道。 “卫大夫对你也是有心了,看起来是首饰,其实都是凶器,偏偏做的还挺好看的。” 周阿娇的声音有点飘,有点怪。 芽芽却没在意,她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你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有人告诉我的。” 有人告诉她的?既然自己没说,那便是卫望楚说的了。 芽芽耳根微红,眸子里全是甜蜜又羞涩的光芒,“卫望楚说的?他设计这个纯粹为了让我防身的,就是做的大了点,戴着有点夸张。” 周阿娇别过头,“渴了,倒点水来喝。” 芽芽自然的起身,走到炉子前倒水。 天气还没完全暖和,她的房间里还烧着炉子,上面常温着一壶水。 周阿娇看着她苗条的背影,右手微张,拈了一个口诀,指尖忽然青光大盛,朝少女攻去。 芽芽依旧毫无防备的拎起铜壶倒水,嘴里道:“刚冲了一水的茶叶,是我爹上山采的冬茶,别有一番风味的,你尝尝?”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青光已经攻击到了脑后,眼看着少女的脑袋和脖颈就要分家。 一束莹润的额紫光忽然从被子下露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了过来,赶在青光跟前将少女笼了个整齐。 青光遇上紫光,顿时被反弹了回来。 周阿娇闷哼一声,嘴里一腥。 天上某处仙宫,一仙君正与仙娥嬉戏,才蒙上双眼,只觉得心口一疼,两只鼻孔里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仙娥捂嘴娇笑不止,“想不到,仙君是这么猴急的仙君,这才蒙上眼睛,鼻血都流出来了。” 仙君一把摘掉眼罩,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哀嚎道:“君上,要不要玩的这么狠呀?上次的伤还没好呢!” 仙光一闪,仙君已经没了踪影。 衣衫半褪的小仙娥不敢置信的叫:“仙君,仙君,您就这么完了?也太草率了吧,您是不是无能啊?” 小仙娥这一声叫的够大,几乎整个仙宫都听到了,后来,此仙宫里一直流传着一个仙君性无能的传说,导致该仙君不得不以身正视听,倒是成就了不少风流好事。 且说,周阿娇被反弹回来的青光所伤,才要发作,只见仙光一现,房间内顿时静止了,芽芽倒水的动作停止在半空中,铜壶里的水流都静止了。 一怒目仙君猛地出现在眼前。 “孽畜,你敢?” 周阿娇收了神通,气息敛的如普通村女无二,只一双细长的眼睛,媚光四射,轻笑道:“我当是谁,原是北极四圣真君之首,幸会幸会。” 仙君气哼哼的道:“少和我来这一套!此女,”他指了指芽芽,“性命和我绑在一起,你要杀她,先过了我这一关。” 周阿娇在青光反弹回来的时候便意识到了,但凡她动手,必会引得仙君亲至。 她嘴角一撇,“我是孽畜,她就不是孽畜?她做的孽只怕比我多的多,仙君如此护着她,是不是有失偏颇?” “和我叫什么偏颇,都是君上的主意,有本事去问君上去。” 上次,君上怒而用了仙力,他的反噬之力岂是他一个小小真君能抗的住的? 所幸这孽畜受借住的肉体凡胎所限,若真是惹急眼了,挣脱出来,以着自己的伤情,只怕应付起她的全力进攻要有些吃力。 便只好把君上抬出来唬人。 周阿娇听到君上二字果然脸色一变。 仙君不耐烦的摆摆手,“别再打扰我和小仙女约会,烦死了!还有,你以后少用你的妖力,就算妖力不反噬,惹怒了君上也有你好果子吃!” 第321章:你凭什么替? 一切皆静止,芽芽的眼珠子却忽然动了一下。 她讶异的看着手里的铜壶,看着壶嘴里流出来却停在那里的水和半空中定格的白雾袅袅,黝黑眸子里一处极微弱的光忽的被点亮,闪了闪,又迅速的熄灭下去。 天上霞光一现,仙君隐去,屋里顿时恢复活力。 芽芽拎铜壶的手偏了半分,壶嘴里的热水一半浇到茶壶外面,呲出来,溅到少女嫩白的手上,登时起了烫起了一片绯红。 “啊!” 一声惊呼,她手腕用力将铜壶摆正,止住了水流,甩着另一只被烫的手,发出“嘶嘶”的痛叫。 周阿娇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芽芽还未回话,就听她又加了一句,“你打小就是爱大呼小叫,受不得一点疼痛。” 芽芽登时有些不痛快,回头看她,皱眉道:“烫死我了,这虽然不是滚水,也能烫起泡的,你试试?” 周阿娇一侧眉毛轻轻扬了扬,“那么宽的茶壶口,你也能溅出水来,也是厉害,佩服!” 这话怼的芽芽无话可说。 茶壶口的确很宽大,她能倒出来也很是无语。 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端着走了过来,“砰”的往桌上一放。 “我爹上山采的冬茶,和春茶不一个味道,你尝尝?” 周阿娇看了一眼白色粗瓷杯子里的澄黄的茶水,一撇嘴,“闻着就不好闻,什么破茶。” 芽芽眉头一拧,不满的看着她,“你今日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谁给你气受了?” 周阿娇垂下睫毛,没有作声。 不说? 却光阴阳怪气的刺她? 芽芽不由有些气闷,也不理她了,走到五斗柜前拉开抽屉,取了一盒烫伤膏,细细的抹在手上。 周阿娇瞥见她那细瓷瓶的烫伤膏,细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啧”了一声,“卫望楚对你倒是上心,这一瓶药膏,光这个瓶子就能抵得上你屋里所有的瓷器了。” 芽芽家本来的瓷器都是市场上最便宜的粗瓷,农家人不讲究,耐用就行,好看是最其次的,而且过日子,总有摔摔打打的时候,用精细的万一摔了多心疼。 买了两个铺子,周阿娇也算是个收租的小地主了,只是,这才几天功夫,看东西就以价格来区分了嘛? 芽芽心里很不舒服,却依旧没理她。 周阿娇自顾自走了过来,一把拉开旁边的抽屉,卫望楚给芽芽准备的各色药剂便呈现在眼前。 各色细瓷描花的瓷瓶装着治疗各色疾病的药丸。 她嘴角一抽,“卫望楚给你这些东西,买你们一整个家都够了。” 芽芽脸色不由沉了下来,“周阿娇,你今日是想怎样?” 周阿娇轻笑两声,带着一丝讽刺,道:“没怎样啊?我是夸你呢,夸你好手段啊,装瞎装眼病骗了一个这么好的夫婿来,佩服啊。” 芽芽心里的火气顿时彻底被勾了起来,怒目瞪着她,嘴上却凉凉的道:“谢谢夸奖。” “你还真当我是夸你啊?” “不然呢?” 一句反问,怼的周阿娇一愣。 记忆里那个飞扬跋扈的红衣少女顿时和眼前的农家女有所重合。 “真是不要脸。” 芽芽不怒反笑,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红色尽消,只留黝黝的黑色,深不见底。 “关你什么事?” 周阿娇顿时又是一滞,是啊,那是她和卫望楚的事,关自己什么事? “我替卫望楚不值!” “你替?你凭什么替?” 芽芽杏仁一般的眼睛闪了闪,波光流转,“替他不值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芽芽,阿娇,吃饭了。” 张婆子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没听到回应,她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哎,来了。” 芽芽打开门,“张婶子,阿娇有事要走了,不在家吃了。” 说罢,挑衅的看着周阿娇。 周阿娇恨恨的白了她一眼,扭头走了。 张婆子拍了拍芽芽的手,“怎么了?还好姐妹闹别扭了?自家小姐妹拌个嘴很正常,一人退一步啊,就什么事都没了。” 芽芽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婶子,我们去吃饭吧。” 心里却有些忧心忡忡,周阿娇这是怎么了? 和平时的她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 用罢饭,卫望楚出现在厅堂里。 “卫大夫来的巧,刚刚芽芽还说肚子疼,快来给她看看。” 肖蝶儿看着郎中给女儿把脉,只觉得他面色淡然,丝毫没有露出什么情绪,不由问道,“怎样?什么情况?” 卫望楚道:“无碍,肠胃不适。芽芽年小,服用太多药物不好,我给她针灸调理一下肠胃就够了。” 说完转头看着周明智,轻轻做了个口型,“旧疾。” 周明智一看,立刻明白了,芽芽这忽如其来的肚子疼是根上次吐血有关,顿时有些着急。 “那就去芽芽房间,赶紧针灸。” 卫望楚扶着芽芽过去,周明智回身又去抱儿子。 肖蝶儿戳了戳他,“你不担心芽芽吃亏了?” “有什么好吃亏的,卫大夫不是那样的人。” 周明智憨笑着,心道,这阵子芽芽日日去找他看病,要耍流氓早耍了,何须等到现在。 卫望楚扶芽芽坐下,“怎么了,不开心?” 芽芽抓着他的衣袖,“你信有妖吗?” 嗯? 男人询问的看着少女。 芽芽遂把刚刚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真的,所有的东西就静止了,铜壶里的水正在往茶壶里倒,也静止了,就连我也静止了,想动一下也动不了!” 少女说的眉飞色舞,却不见丝毫惧怕,倒是有几分兴奋。 “我背后那个人说,你不要用什么妖力了,惹恼了君上定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男人道:“修行之人修为到了一定级别,可修炼不同秘术,你刚刚说的是秘术的一种,可令时间暂停,时空万物静止。” “那么说,我背后说话的人是个修行的?” “可以这么说。” 芽芽瞪着他,“那意思是当时屋里来了妖和一个修行的抓妖人?当时屋里就我和阿娇两个人……” 少女可怜巴巴的看着男人,“后来阿娇就像变了一个人,说话也特别难听,特别冲,难道是受了妖的影响?” 卫望楚微微蹙眉,今日正午忽现出云霞,本就是仙妖忽来召唤妖力的征兆,既然来的仙君说是妖力,那八成是来了一只妖。 只是,妖如何会影响一个人的心性? 第322章:囚 死人了! 福山镇上的巷子里死了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有人认出是在集市上摆摊替人解决“烦恼”的叔侄俩。 本是和春山村没什么关系的一件事,甚至村里人都不知道发生这样的命案,直到官差上门,拘拿了两位少女前去问话。 周杏和周阿娇。 经过抢周杏糖葫芦的小乞丐指证,她们是最后见过被害人的嫌疑人。 先来抓是是周杏,村长带来的。 周浩安一把见过女儿挡在后面,道:“官爷,他们都是小姑娘,怎么可能杀人,是吧?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您这样抓她,她多害怕呀,是不是?求您行行好,再回去研究研究。一定是搞错了!” 周潭周平俩兄弟一左一右把爹爹和妹妹护在中间。 官差耐着性子解释道:“也不是说她就是凶手,既然在被害人死前见过,那照例也得带回去问话,你们既然没做过,害怕什么?” 周浩安道:“她才十四岁,还是个小丫头呢,那种地方哪里是能轻易进的?进去不得脱层皮?” 周潭也道:“就是,我妹妹没做过,为什么要被你们带走?” 官差已经有些不耐烦,“例行问话!听不懂吗?要是确认你妹妹就是凶手就不会用马车来拉她了,直接囚车来了!” 另一个官差不耐烦的打断他,“和他们废什么话,有证人说了,她和周阿娇是最后见被害人的,嫌疑最大!” “不可能,不可能,那证人是不是胡说八道呀,她们都是小姑娘——” 官差立刻打断了他,一下拔出佩刀来,“你这是要干扰我们办案了?” 剩余的七八位官差同时拔刀,周潭周平往中间靠可靠,呈保护的姿态护着爹爹和妹妹。 村长赶忙上前,“别别别,官爷,周大兄弟也是心急,可以理解理解。” 转头又看着周浩安道,“浩安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官差大人也只是说带回去问问话,就是有嫌疑,咱洗脱嫌疑不就完了?” 他挤了挤眼睛,小声道,“和他们办差的闹没用,快去找卫大夫,他人脉广,肯定能立刻捞出小杏来。” 周浩安瞥了一眼周潭、周平,“去,找卫大夫和你。二叔去。” 然后转头看着官差,“我那日和小杏一起到,我也一起去问话,这总该行了吧?” 官差对视一眼,“行,上车吧。” 捉拿周阿娇就简单多了,周致远一看大哥和小杏都在,反抗也没反抗,便。跟着上了车。 俩丫头被官差带上马车拉走了,村里立刻炸了锅: 什么,周杏和周阿娇杀人了? 俩丫头为什么杀人啊?一定有原因啊。 听说这叔侄俩没别的毛病,就是有一个,好色! 那这俩丫头是不是…… 一时间,各色流言不胫而走。 周平冲道芽芽家,拉着周明智的手,轻声道:“二叔,小鑫哥哥阿娇惹上人命官司被带走了!” “咋?啥时候的事?” “就刚刚,官差这会子。可能还没出村呢!” 芽芽推着二人往外走,“爹,你去赶驴车来,一边走一边说。” 驴车就是棚子里,赶出来套上车就是。 “走,去卫大夫家。” 芽芽吩咐道。 周潭道:“我大哥去了已经。” “我们也去,看看要不要一起去镇上。” 他们到的时候,卫大夫正将马牵了出来,见他们来了,就把马随意丢在一边,和周潭一起上了驴车。 他道:“我刚刚已经给县丞去了话,不叫他将小杏和阿娇下狱,先就近安排到客栈,我们现在就先去客栈吧。” 众人闻言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周明智满意的看了一眼自家未来女婿,道:“如此太好了,我们就去客栈等他们。” 等他们到的时候,果然周杏他们还未到,他们便在大堂里要了壶茶和点心等着。 大堂里都是在一轮这场凶案的,毕竟就发生在身边,大家都很关心。 “这俩兄弟死就死了,活着也是祸害人间!” “你知道吧?这俩人平日里在集市上摆摊,卖啥?说是踢人分解忧愁,其实呢,打砸抢偷,无恶不作,只要给银子,就是让他们杀人放火,他们眼睛也不眨一下的。” “那可不,俩祸害!或者也祸害人。” “你们知道吧?他们俩死的可惨了!听说肚子上不知道用什么开了一个大洞,足足有碗口那么大,肠子都被拖出来了,哎呀,可吓人了!哎呦,他俩的下边,都被砸黏了!”说着,瞄了一眼裤裆。 有胆小的已经放下筷子,更有的忍不住干呕起来。 “咦——杀人就杀人,干啥要把人肠子拖出来?这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谁知道呢?” “你们不知道,为何在肚子上开个大洞呀?他们的心没了,被挖走了!” …… 周明智和卫望楚及周潭周平兄弟对视一眼,心里微微下沉,这杀人的手段着实残忍了些。 又看了看一旁脸色微白的闺女,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么残忍的手段……别怕,爹在呢!” 芽芽点点头,脑子里有些纷乱。 这杀人的手法有点耳熟,可是她想遍了大梦里的各个细节都不曾找到任何这样杀人的蛛丝马迹。 何来的熟悉感? 她疑惑的看向卫望楚,只见他脸色一如既往平静无波,见她看过来,给了她一个牵强的笑意。 只是笑的有点牵强。 他也害怕? 周明智看了看周潭周平兄弟,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样也不是坏事,正好能证明小杏和阿娇两个的清白。” 两个姑娘家,平时在家里连杀鸡也不敢看的,怎么会杀人,又怎么会如此残忍的杀人呢? 没过多久,从后堂出来一个灰衣短打的伙计,走到卫望楚跟前,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男人道:“周杏和周阿娇已经送过来了,安排在后院,我们可以去探视。” 客栈的后院本是给达官贵人们安排的,进出皆有后门,又有小灶,不必和前面普通客人争抢什么资源。此刻,托卫望楚的福,周杏和周阿娇此时作为最大的嫌疑犯,无疑得到了最好的照顾。 周浩安和周致远坐在院门口,见他们走过来,赶紧迎了上去。 “小杏和阿娇被关进去了,不让我们跟进去。” 周浩安看着卫望楚一脸的期待,“我们能进去看看嘛?至少看看丫头们住的地方。” 卫望楚点点头,“这边。” 早有人在角门处等着,见卫望楚过来,毕恭毕敬的将众人迎了进去。 不得不说,俩姑娘住的地方太好了,甚至有些奢华。 周杏看他们进来,眼眶一红,强忍着眼泪才没流出来。 周阿娇却面色淡淡,看不出任何惊慌失措。 芽芽走到周杏旁边,握住她微微颤抖的手,“别怕,有卫望楚在,会救你们出来的。” 周阿娇瞥了她一眼,“我就知道卫望楚回来救我们。” 语气里甚至还有几分得意。 第323章:又见杜若 周阿娇说的得意,芽芽不想在众人面前与她难堪,没作声。 周杏讶异的看了她一样,也没吱声。 卫望楚却远远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如炬,周阿娇一个瑟缩,低下头来。 众人看了看周遭的环境——白墙环护,烟柳四垂,雕花门楼连着抄手游廊,后面便是连接成环的厢房耳房,这是一进的院子,周杏和周阿娇被安排住在这里,后头还有一进内院,大门锁着,不知里面的情景。9 只这一进院子已经可以用奢华来形容了,与农家院落形成鲜明的对比。 周浩安几兄弟连连点头,不住声的感谢卫望楚。 众人还没进到屋里,县丞李大人带着一众随从便来了,见到卫望楚态度恭敬的道:“卫大夫,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卫望楚微微颔首,算是回答。 李大人又道:“国师大人进来可好?属下一直想前往拜会,又怕扰了他老人家的清净,心下很是焦灼。” 芽芽心下一沉,县丞大人这副模样显然是想通过卫望楚搭上国师这所大船,只是不知道如今国师对外宣称的他和卫望楚是个什么关系。 卫望楚淡淡的道:“的确,不必扰他清净。” 说着,回头瞥了一眼那边三个丫头,又道:“那两位是内子堂姐,阴差阳错牵扯进人命官司,还望李大人照料一二。” “既然是卫大夫内卷姐妹,自然便是我们自己人,卫大夫方向,她们在这里定然就如自己家一般无二的。” 李大人亦回头看了看几个丫头,一眼就看到肤如凝脂,眸惹流彩的芽芽,心下暗道,怪不得惹得卫望楚这般历经千帆的痴情不移,果然是人间少见的角色。 他眼里的惊艳落在周阿娇眼里顿时成了扎人的麦芒,她极轻的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如此算是安排好了,卫望楚便不再说话,周家几个兄弟乍一下见到镇上的大官,惊的也不知道说什么,场面便有些冷场。 李大人恭谨的浅浅一笑,“卫大夫,这也快晌午了,各位相比也饿了,属下准备了一桌家常便饭,给大家垫垫肚子,如何?” 卫望楚看向周浩安,后者犹豫的道:“我闺女和侄女这才住进来,也不敢乱跑,我,我们想多多陪她们待一会儿,要不,这样,卫大夫,您陪李大人去吃个便饭?” 卫望楚看了一眼芽芽,道:“李大人好意心领了,卫某还有事,就不多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李某随时欢迎卫大夫光临寒舍。” 李大人寒暄着,将卫望楚送了出门,转脸又回了小院。 态度挂上几分倨傲,“一会儿,有人送午饭过来,你们吃了就离开吧,下午,会有人给两位丫头问问话。俩丫头既然是卫大夫托付李某的,这里的人自然不敢薄待,诸位放心。” “哎,哎,多谢李大人,让您费心了。” 周浩安连声谢着,给李大人鞠了一躬。 周致远也赶紧跟着鞠躬,李大人嘴上客气,脸上表情却受的坦然。 “不必如此客气。” 周阿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虚伪的东西。 一眨眼却又换上一个大方的笑容,“李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周致远微微一愣,道:“阿娇你,你做什么?” 李大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淡淡的看着她。 卫望楚道正主显然只有一个,便是容貌最盛的那个丫头,他走前还和她眉目传情了一番。 眼前这个虽然也生的不俗,到底不是他在意的。 周阿娇笑了笑,“我忽然想起卫大夫之前交待我一句话,想与您说一说。” 说着,挑眉看了他一眼,正与他对上视线,眸子里顿时光华一现,李大人顿时失了神,木讷的点点头。 “这边请。” 周阿娇当前带路,好似极其熟悉这屋子一般,径直去了隔壁厢房。 周杏转头看向芽芽,“阿娇,她什么意思?” 芽芽摇头,面上淡淡冷冷的,倒有几分卫望楚道神态。 周致远讪笑的看看芽芽,又看看周明智,“芽芽,你别多心啊,阿娇可能是有点害怕,所以找李大人问问情况,她就是借借卫大夫的名头。” 芽芽点头,勉强笑笑。 周明智哼哼的,也没吱声,心里不由有些着急,周阿娇这是被祝青莲带坏了呀,心思不正。 周阿娇听见他们到对话,嘴角一扯,讥讽一笑。 她抬头看了一眼尚不能自控的李大人,笑道:“李大人,我每到月中便要行祭月之礼,需要一些物品,不知道能不能麻烦您帮忙准备?” 周阿娇双眸似烛火,幽幽的盯着对面的中年官员,渐渐的,他的眼里也升起丝丝火苗。 “好,都需要什么?” “我写在这纸里了,大人看看?” “好。” 半晌,周阿娇一人回了房间,众人皆看着她,目光不善。 周浩安咳了咳,道:“阿娇你找李大人干什么?” 周阿娇道:“既然是因为人命官司进来的,自然要祭拜一下冤魂,冤有头债有主,别找我们的麻烦不是?” 这话说的没毛病,却又透着一股诡异。 周阿娇长这么大从未主动要求拜祭过什么,就连亲娘孙小荷也都是祝青莲张罗着祭拜。 众人一起吃了午饭,便被看守的官差赶了出去,只说上头要问话。 众人只好依依不舍的出门去,一出门,却遇见一队人马,当头的是一个锦衣男子,脸上皱纹颇多,嘴上却没有一丝胡茬。 一张嘴,一副尖锐的公鸭嗓。 “芽芽姑娘,咱家主子想同您说几句话,不知道方不方便?” 太监。 不是宫里的,便是各位王侯家里的。 周明智心头一惊,上前一步挡在闺女身前,“这位爷,不知道您主子找小女有何事?小女就是一山村农女,万不敢上前污了贵人的眼。” 跟肖蝶儿十几年夫妻,这山村汉子倒也能胡邹几句。 达官贵人惹不起,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一侧的青布马车忽然掀开帘子,一白面老道大步跨了下来。 “主子。” 先前的太监上前一步,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跟前。 老道走到周明智跟前,“周兄弟,你好,我是个道人,法号了闻。” 了闻? 那不就是国师? “国,国,国??”周明智国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国师笑了笑,“正是在下,不知道可不可以请周兄弟和芽芽姑娘说几句话?” 他慈爱的看了一眼芽芽,又对身后招了招手,“不用害怕,我不是坏人,这位杜若姑娘想必芽芽姑娘是认识的。” 的确是杜若,利落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芽芽姑娘,好久不见。” 第324章:板尺和骄阳 国师看着周明智道:“周兄弟想必还不认识,这位是东崖先生的孙女杜若,自小学医,常和卫大夫切磋医术,她和芽芽姑娘应该有过一面之缘。” 大名鼎鼎的东崖先生! 周明智就是没娶肖蝶儿的时候,也听过他的大名,朝中大半的文官都是出自他门下。 只是她是名门望族,自然和芽芽扯不上什么关系,唯一的牵扯便是卫望楚了。 只是,他这样说,是何意思? 汉子尚不知国师的计划,更不知他和卫望楚的关系,处于小人物自我防护的本能,他对杜若和国师大人没没有多少好感,直觉上二人背着卫望楚找上门来是有所企图。 刚刚他太激动忘记了行礼,刚刚想起来是不是应该是国师大人磕头行礼?可此刻他又不想行了,索性就装忘到底的样子算了。 他不吱声,心中暗自琢磨着该如何脱身。 芽芽笑着叫了一声“杜姑娘”,她是知道真相的人,国师带着杜若来找她,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既然要推卫望楚上位,那东崖先生的支持便很关键。 “周兄弟,赏脸吗?” 周明智直觉上想拒绝,可是他一个农夫,就算这一次拒绝了国师大人又如何?还能次次都拒绝?莫不是大官贵了,就算是锦衣玉食的人呢,国师若找个借口由头,把他们一家下了大狱,他们也是求救无门的。 “不敢说赏脸,但凭国师吩咐。” 国师大笑出声,脸上尽是喜色,“走吧,让姑娘们坐这辆车,我们去里面那辆。” 周明智回头对身后的人道:“我去去就回。” 周浩安点头,“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在旁边小客栈里开一间房,让小的们回去,他们边在这里住下,一来是陪着俩丫头,二来是等消息,万一丫头们放出来了,他们不知道。 周明智和他对视一眼,点点头,跟着国师去了。 杜若大大方方的走过来,牵起芽芽的手,“来,我们上车吧。” 芽芽想挣开,又没好意思,只笑了笑。 上了车,才发现外面普通的青布马车里面别有洞天,又是暖炉又是点心水果的,准备充足。 杜若道:“你们是不是刚吃过饭,点心你肯定没肚子吃了,喝点茶水还是吃点苹果?这苹果是去年的,也没什么好吃的。” 她举止总给人说不出的坦荡,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落拓,没有丝毫看不起农家女的意味,若是觉得她对卫望楚似乎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兴许能称为朋友也未尝不可。 她倒了一杯茶递给芽芽,“这茶倒是不错,雨前龙井,我祖父自己去山上采的,自己炒的,你尝尝。” 芽芽矜持的笑着接过来,“多谢,别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 杜若抬头瞥了她一眼,似乎不太喜欢她这样的客气,大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我可以叫你芽芽吧?” 见她点头,便又道,“芽芽,你是不是担心国师大人会让我嫁给卫大哥?” 芽芽心道来了,这么直白吗? 面上却淡淡的笑着,没说话。这时候,她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世为人,处事不惊,偏偏对如何赶走心上人身边的莺莺燕燕毫无头绪。 杜若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别担心,我不会嫁给卫大哥的,我有喜欢的人了。” 嗯?这? 芽芽心下一松,笑了笑,“嗯”了一声。 杜若端茶水的动作不由一顿,大眼睛一瞪,“你就不想问问我喜欢的是谁吗?” 芽芽很想说,姑娘,咱不熟,只要你不是喜欢卫望楚,其他的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面上却乖巧的笑道:“是谁?” 杜若难得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神色来,“你认识,还挺熟。” 芽芽想了想,身边适婚的男子除了肖武就是周俊臣,想着那日她说什么“周大哥”,难道是俊臣哥? “是我俊臣哥吗?” “咳咳咳,”杜若被呛的咳嗽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她倒没有多少羞赧,更多的是惊喜。 芽芽不知道她欢喜什么,笑道:“我猜的。” “你倒是挺会猜。” 她眼珠子转了几转,“周大哥身边可有喜欢的人吗?” “至少我没见过俊臣哥身边有什么可疑的姑娘。” 芽芽看着她喜上眉梢,又道,“俊臣哥的亲妹妹被牵扯一桩人命官司里,你可知道?” 杜若祖父是东崖先生,门生遍布天下,若是卫望楚一人应付起来吃力,有她帮忙,周阿娇和周杏应该可以更快的出来。 “你说周阿娇和周杏吗?肯定不会是她们的,卫大哥又打过招呼,想必很快就可以放出去了。” 芽芽一颗心彻底放松下来,“我可以问问你和俊臣哥怎么认识的吗?” 小尾巴不是说她是奔着卫望楚来的吗?怎么又会喜欢上周俊臣的? “嗨,我祖父和国师大人一拍即合,想撮合我和卫大哥,不过你别担心,卫大哥早说了对我无意,我也把他当师傅看待,自然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可是祖父之命难违,只好先来了这里,正好遇上县学下学,好多学子出门回家,有个人就犯了羊癫疯,我略通医术肯定得救治,那么多人围观,就周大哥一个人上前帮忙,然后那个人好了,我们就认识了。” 就这样? “后来,在文苑逛又遇见了几次。” 杜若忽然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道:“其实,是我叫人守在县学门口呢,他去哪逛,我就去哪‘偶遇’,哈哈哈。” 她笑的畅快,芽芽也跟着笑起来。 好可爱的姑娘。 只是,她是东崖先生的孙女,父亲更是在京城为官,而俊臣哥是农家子,如今连个秀才也没考中呢…… 不是芽芽有门第之见,而是世俗。 芽芽想了想,正色道:“杜姑娘,你是名门之后,祖上世代为官,而我俊臣哥只是农家出身,只怕你祖父和父亲未必会同意。” 杜若眨眨眼,“放心,卫大哥开个口,祖父和父亲都不会反对的。而且,我打听了,周大哥是县学数一数二的好苗子,日后高中也是想当然的,怕什么。” “那万一考不中呢?毕竟科举之路并不是那么容易,没有人有必胜的把握。” 杜若眨眨眼,“你是在试探我吗?那我就陪周大哥一起种地好了,我祖父也喜欢种地,侍弄土地我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她手一伸,并不像其他的千金闺秀,白嫩仿若无骨,手掌上竟然有一层薄茧。 “我平日里除了摆弄草药,也会帮祖父一起种种庄稼,看,我手上的茧子比你的还多吧?” 芽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一直觉得周俊臣就如天上的星辰,虽然一板一眼过分板正了些,可就是优秀到让她觉得村里没有姑娘能配的上他。更不用说大梦里,那泼辣的就像市井野妇一样的姑娘…… 杜若就像天上的骄阳,本该是最讲规矩的大家闺秀,却偏偏不顾门第之见,不受世俗所累。 周俊臣呢,就像地上的板尺,一寸一寸丈量着世俗的规矩。 芽芽实在不知道,他们俩会碰上会发生什么事。 至少,杜若这个姑娘,她很喜欢 第325章:果然是亲父女 “您要问我意见,我不同意!” 周明智一反刚进门时候的紧张怯懦,一脸的坚决,他试图和对方讲道理,“国师大人,什么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是吧?卫大夫和我家芽芽两情相悦,亲事去年就定了,你这忽然横插一杠子算怎么回事?” 国师也不恼,微微一笑,“是,先来后到,卫望楚对芽芽也是有些情谊,可是周兄弟,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你听完再做决定,行不行?” 周明智大手一挥,“不必,这个决定不管听到什么秘密都不会改。我芽芽绝不与人共事一夫。” “那如果是未来太子殿下呢?如果是未来皇上呢?” 国师依旧笑的云淡风轻,嘴上却稳准狠的扔出一个**。 周明智不由一愣怔。 国师满意的一笑,以为他被吓住了,笑意逐渐深化,才要继续说什么,却又见他笑了。 “怎么可能?他就是一个郎中,医术高超,是咱福山镇的骄傲,怎么可能会是未来太子皇上的呢?咱朝里也不是没有太子皇上吧。” 国师道:“卫望楚到武家庄的时候已经快四岁了,他是先承德太子和太子妃的嫡出世子,而且,在先太子门生的保护下,留下命来——” “砰!” 国师的故事才开个头,就被周明智打断了。 他一拳打在桌子上,他压低了声音,道:“国师大人,话可不能乱说!先承德太子可是谋逆的大罪,全府上下无一生还!您这样说,是要害死卫大夫呀!” “既然敢这般和你说,自然先太子是被冤枉的,很快就能得以平反——” 周明智又打断了他,“国师大人,这么大的家国大事,您不用和我这个农夫说,我就是个种地的,不懂那些什么平反不平反的。” 他似乎是压抑着怒气,整张脸都涨红了,“至于您说的什么东崖先生的孙女,您别和我说,您去找卫望楚,若是他同意,我芽芽和他取消定亲,若是他不同意,您就算制服了我也没用。” 说罢,他道了声“告辞”,气哼哼的走了。 国师苦笑摇头,“秀才遇到兵大抵就是如此了。” 他回头看了看,“去请芽芽姑娘来。” 嘿,果然是亲父女,反应都是一个样的。 芽芽双手握拳,坚定的摇头,“我不同意。” “你若知道卫望楚的真实身份,怕你就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国师故技重施,准备讲故事,“你可知卫望楚他不是普通人,他是——” “对不住,打断您一下,您说的卫望楚的真实身份,是指他是您亲外孙的身份吗?” 芽芽双手微微颤抖,却坚定坚持的强撑着与国师对视。 国师微微一愣,“他连这些也和你说?” “很奇怪吗?” 芽芽轻笑,一双杏仁眸刮起一阵黑溜溜的旋风,似乎可将一切吸纳。 “我与他是未婚夫妻,自然没有不能讲的秘密。” 国师气息微沉,浑身不由散发出黑压压的威慑,“知道这样的秘密,你可知,我会杀了你?” 芽芽手脚发凉,却硬挺直了脊背,“您不会。杀了我,与自己的亲外孙彻底反目,您得不偿失。” 国师轻笑出声,“你可知,男人的心是最靠不住,今日他可能会爱你,明日你人如黄花,他就会爱别人,你就这么相信他会为了你与我抗衡,与天下抗衡?” 芽芽也笑,“别的男人我不知道,至少卫望楚现在不会舍弃我,要不,您就等等,等他厌倦了我,您再逼他造反?” “一派胡言!什么造反!他那是拿回属于他的身份和一切。” 国师看着眼前年纪不大的少女,忽然有种烫嘴山芋无处下嘴的无奈。 周明智装傻充愣,其实大智若愚。 周芽芽好似了解一切,不肯退步。 “好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哪里有只有一个妻子的?我不介意你农女身份,给你一个平妻之位,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国师语重心长,“就算卫望楚不做太子,不做君王,你可知道,以他的富可敌国的财富,也完全不可能做到只有一个妻子?你又何必执着于他另一个妻子是东崖先生孙女这件事?” “为什么不可能做到?他今年二十七了,若他愿意,孩子都会爬树了,可他为什么没有娶旁人呢?” “没娶旁人不代表没有旁人?” 国师掰着指头开始数,“比如四王爷家里有位国色天香的九郡主,一直对他痴心不改,他们二人更是不止一次共度良宵,还有封大人家的幺女,也是,痴心以对,还有,***里有个花魁,生的可谓是人间绝色,对外从来卖艺不卖身,唯独对卫望楚,次次都是闺门大开,随时欢迎他来……” 他细细观察着对面少女的表情,稳稳一笑,“既然他身边少不了别的女人,你又何必在意多一个少一个?” 芽芽却忽然笑了。 她想起某次某人他的童子尿云云,二十七年仍是童子之身体。 国师不解的看着她,“你不信?我可以叫她们一个一个都来福山镇给你看看,只要以卫望楚的名义一吆喝,只怕京城的姑娘能把这小小的福山镇客栈住满了。” 芽芽继续笑。 国师终于被她笑的说不下去,“我能问问,你笑什么吗?” 芽芽忽然松开紧握的双手,刚刚紧张的一手汗,现在忽然放松下来,手有点黏。 她取了帕子,擦了擦手。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卫望楚一点小事,觉得很好笑。您还没说完吧?您继续。” 国师看着她,“卫望楚天之骄子,将来必定成就一番霸业,你又何必做他的拦路虎?阻了他的前程,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埋怨你吗?” 芽芽认真的看着他,“国师大人,您是不能说服卫望楚,所以才来找我和爹爹吗?” 国师呼吸不由一滞。 少女眼睛一弯,“他都不怕耽搁了自己的前程,我又为何要和他作对强迫于他呢?” 父女俩一个德行,你有本事取搞卫望楚啊,为何要来找我们? 国师无语长叹,这一代的青年人不好搞啊! “周阿娇、周杏和你关系很是亲厚吧?她们入狱了。” 赤果果的威胁。 第326章:召唤法阵 从国师处出来,芽芽看到了等在路边的爹爹。 周明智一看到芽芽,立刻冲她招手,“来,来。” “爹爹,我们现在是回家还是去客栈等等阿娇和小杏的消息?” 周明智拉住芽芽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道:“我腿软,你,你先扶我起来。” 直面怼国师一时爽,一直怼一直爽,可怼完了发现吓得腿软了,路都走不了,真是出息! 芽芽抿嘴而笑。 她本就是重生而来,多出来的一次生命,她不想妥协,不想委屈求全,她甚至可以无惧生死。 可爹爹不一样。 他并不知道一切,可他还是勇敢又坚持的驳了国师的意见,为了女儿。 把爹爹从地上拉起来,搀扶着他的胳膊,芽芽笑的一脸开心。 “爹,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住你和娘还有两个弟弟的。” 这本也就是她重活一次最大的目的,复仇反而是其次的。 周明智侧头看了闺女一眼,不无心疼的道:“闺女,你放心,爹爹虽然没多少本事,可也会尽力护着你们母子几人。” 他顿了顿,艰难的开口道,“若是,我是说若是,万一,你和卫大夫的婚事有变故,你也别难过,爹爹再给你找户更好的人家。” 毕竟,大把的前途摆在眼前,谁知道卫望楚是个什么想法呢? 而且,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国师级别?他们一家不过是普通老百姓,真要硬碰硬起来,他们哪里是对手? 大不了就取消婚约就是了,他的芽芽生的模样好、性子好,万万没道理给人家做妾。 周明智见闺女不说话,只当她难过,便又压低了声音道:“你要知道,若真如国师大人所说,卫大夫将来前程大着呢,咱就算是平妻嫁过去,日后也无法和那个东崖先生的孙女想抗衡,她背后有靠山,能帮着卫大夫打天下,咱什么都没用,只有被人欺负的份儿……” 男人长叹一口气,“民不与官斗,大不了,咱不嫁了行不行?爹爹一定给你找一个疼你敬你,一辈子只有你一个的好相公。” 芽芽抬头看他,笑了。 眼里没有一丝悲伤和犹疑。 “这件事的根本是在卫望楚,爹爹信他一次好不好?他一定能把一切摆平。” 正如她回答国师的一样。 “威胁我没有用,就算我顾及用阿娇、小杏的安,我妥协,可卫望楚就愿意迎娶杜若吗?就愿意陪您去争夺天下吗?” 少女异常坚定的看着他,“我就是一个村女,要打要杀,国师大人甚至不用动嘴,您大可以用我威胁卫望楚试试,看看他是宁为玉碎还是只保瓦全。” 国师看着她,“你觉得他会是什么选择?” 芽芽笑了笑,“我信他,信他既能保住美玉不碎,也能保住瓦片齐全。” 周明智迎着闺女坚定的目光,点点头,“爹信你。” 父女搀扶着往前走去,一出门,便看到周潭周平兄弟二人赶着驴车等在一边。 周谭见他二人出来,上前一步道:“二叔,我爹和三叔要在这里住几天,等等看小杏和阿娇的消息,叫我们先回家。” 周明智点点头,“别担心,卫大夫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为难他们的。” 三月的天黑的特别快,不同于白日艳阳高照的温暖,冷月一起,寒风一吹,顿时又有了几分严冬的严寒。 周阿娇换了一身黑衣走了出来,衣裳单薄,她却似乎毫不感觉到冷。 乳猪、香炉已经摆在案上,她点燃了一炷青黑色的香,又手沾酒水凭空画了一张符。 符光微闪,没入黑沉沉的半空中。 过了好半晌,香都快燃尽了,周阿娇烦躁的站了起来,“该死的肉体凡胎,连这么个召唤术法还得大摆阵台,台子也摆了,香也烧了,怎么还是不行?” 她骂了一句脏话,抬手就想给自己一巴掌,又生生的忍住了。 在黑香燃尽的前一刻,天上黑云猛地一转,一聚,又一散。 一青黑色的鸟从半空中俯冲而下,头顶一撮灰色的羽毛连城一线,好似在乌黑的天空撕开了一道灰色口子。 “阿灰,怎么来的这么迟?” 周阿娇眼珠子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黑鸟一顿,往后退了两步,一个翻滚,变成了一黑衣灰发的俊朗少年。 “主子。” 他声音微微颤抖,目光灼灼地盯着周阿娇,“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周阿娇无视他的激动,淡淡的道:“去给我杀个人。” 阿灰双手抱拳,“是。” “你不必亲自出手,找个小辈的动手。” “不要紧,为了主子,属下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说的慷慨激昂,周阿娇冷冷的瞥了他一眼。 “北极四圣已经盯上我了,你这个级别一动手,极容易就引到我身上,不是给我惹麻烦?” 阿灰讶异的道:“怎么会?您确定吗?没听说难道北极四圣在找您呀?他们怎么会速度比我快?” 周阿娇没吱声,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谁知道天杀的能把周芽芽的命直接和北极四圣之首的天蓬真君连在一起,也是费劲了心思了。 “主子?” “当然确定,他们比你快,说明你笨!” 阿灰低头,“是,要杀的人是谁?” “尤家庶出的三少爷尤恺。” 周阿娇忽然娇笑两声,道:“算了,别杀了,你叫人砍了他的腿脚做成人彘,给我带过来,还有九王爷家的赵林珐,一并带过来。” 上一世,周阿娇因为他受尽了苦楚,死的不明不白,不甘不愿,这一世,就让她替周阿娇报个仇。 而且,尤恺不死,柳七娘也不敢怼周凤翎动手呀,囚禁起来有什么意思? “你呢,吩咐好了以后,亲自去府州,监视着柳记大老板柳七娘的情况,如果需要的话,提点一番,帮着她把祝青莲弄过去。” “是。” 阿灰刚来还弄不清谁和谁都是什么关系,只简单的应下。 周阿娇轻轻拍了拍身上虚无的尘土,“我既占了这身子,少不得要替她复个仇,祝青莲杀了她亲娘,我倒要叫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睫毛轻扇,好看的眉眼闪着狠毒的笑意,“柳七娘出了名的狠辣,少不了要直接杀了她,你去提点一下,直接死了多无趣,好好折磨一番才有看头。” 说着,在阿灰耳边嘀咕了几句。 阿灰脸色不由有些发灰。 女人狠毒起来,真没男人什么事。 第327章:妖姬 闻风阁的院子里,卫望楚坐在树下细细撵着石钵里的胭脂花,神情专注。 小狸从梧桐树上飞身而下,变成一俊俏少年,看起来至多十三四岁的年纪,目光炯炯,很是有神。 “君上,我叫土地公公出来问过了,那日周阿娇的确被那两个泼皮无赖给欺辱了,不但失了贞洁,还差点被他们折磨致死,命悬一线的时候,体内的妖兽不知被什么唤醒了,怒而徒手将二人开膛破肚,生吞了他们的心。” 卫望楚手上动作一顿,可惜了周阿娇。 上一世,周阿娇被尤恺折磨致死,也未曾将体内妖兽唤醒,这一次? 想来想去,与他这一手乾坤大回还脱不开关系。 这孽畜觉醒,自然不会放过曾经欺负过她的人。 “她可还有干什么别的动作?” 小狸道:“君上英明,昨夜她启用了召唤法阵,唤了灰鸟妖下凡。” “嗯,可是叫他去杀尤恺?” 卫望楚头也不抬,轻声道。 小狸道:“开始是,后来又改了主意,叫他找个小辈去把尤恺掳了来,看样子是要好好折磨他一番了。” 这孽畜觉醒的倒彻底,连上一世的事也记得清楚。 尤恺上一世折磨周阿娇致死,这一世,这孽畜自然不会放过他,与她的手段相比,死倒是最容易的了。 “君上,要不要拦着她?” “不必。” 卫望楚看了看石钵里的胭脂花,用木勺舀了一点放在手里捻了捻,又闻了闻。 “尤恺罪有应得,不用理会。你找具体型和尤恺差不多的尸体,烧焦了给尤家送去,顺便去州府柳家传个尤恺已死的信儿。” “好,只是这是为何?尤恺还没死阿。” 少年脸上有些茫然。 “尤恺是尤家的公子,他活着,柳七娘便不敢对周凤翎动手,哦,对了,想办法把祝青莲也送到州府去。” “那孽畜也是这样安排的。” 小狸不解的看着他,“君上为何要帮着那孽畜?那孽畜对付祝青莲和周凤翎的点子可坏透了。” 卫望楚点点头,“如此甚好,你就暗中看着就好。” 小狸还想问什么,被他挥了挥手,赶走了。 他取过瓷碗和纱网,细细过滤着刚研磨好的花汁,艳红的花汁慢慢流进瓷白的碗里,红白分明,一如她命若游丝的那日。 她本该被焚妖心,永世不得超生。 偏偏他强行逆天,想叫她重回仙籍。 九九八十一难,难难痛入骨髓,九九八十一劫,劫劫撕裂妖心。 骨头尽断,形不成形,灵不能聚,身上的衣裳早已看不出颜色,只觉得红彤彤一片。 衬的她的皮肤白如宣纸,一如今日这白瓷和胭脂血。 如今,他不能沾一点凡间的血腥,更不能在凡间随意使用仙力,否则,将养在他灵台的她便会受到重创。 他拿起木勺,轻轻搅拌着纱布上面残留的胭脂花汁。 没关系,不能动用法力又如何? 玩计谋他也从未怕过谁。 胭脂汁才上蒸锅,卫望楚手上动作不由一顿,睫毛轻扇,看向远处云层。 “既然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 来人正是周阿娇。 “君上就算封印了仙力,依旧耳聪目明,怪不得卫望楚一介凡人能有那么大的造化呢。” 周阿娇忽然出现在桌前,笑吟吟的坐下,细长的眸子泛着笑意,却又让人觉得冷冰冰。 “也是,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天才,不过是比旁人多了十几万年的寿命罢了。” 卫望楚看了看她,“如今竟然会用隐身术了,只是如此使用你的妖力,周阿娇这具身体,受不住。” 周阿娇娇嗔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你关心我?” 见卫望楚不回答,她撇撇嘴,又笑了笑,“我就当你关心我了。” “哎,对了,你叫人跟着我干嘛?是想我了嘛?想见我就直说吗,我会来见你的呀。” 男人依旧不搭腔,她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发髻上的珠钗,调笑道:“君上,你说我现在的模样好看,还是以前的模样好看?” 男人看也不看她,道:“有什么区别吗?” 周阿娇眼睛一瞪,眼珠子一转,“当然有区别了,那你觉得芽芽和妖姬有区别吗?” 有,当然有。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见他又不回答,周阿娇又狠狠的撇了撇嘴,“就知道你觉得有差别!看她就能看出差别,看我就看不出?” 她猛地站起来,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形,“你看,以前的我前凸后翘,胸是胸、臀是臀,现在呢,虽然还是那张脸,可身材扁平,着实无趣!” 她今日穿了一身短袄百褶裙,腰身收的极紧,胸的确不够鼓,臀也不够翘,可谈笑举止灵动俏皮,就像一个被宠坏了的娇小姐。 她是特意打扮过的。 可卫望楚头也不抬,看也不看。 她恼怒的撅了撅嘴,“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为什么,为什么你眼里就只有她?” 男人还是不吱声,她又道:“她是我父皇的妃子——” 卫望楚抬起头,凉凉的看了她一眼,周阿娇顿时有些说不下去。 “妖皇与她并未成亲。” “那有什么关系,她不介意就行了,她就爱叫自己妖姬。” “我介意。” 男人的目光凉凉,却很坚定。 周阿娇翻了个白眼,“废话,若不是你拦着,说不定,她都给我生个弟弟妹妹了。” 男人垂下睫毛,看着锅里滚滚的热气,“她不会,她不过是为了气我。” “她就是水性杨花,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要不然,也不会被人骗了本命仁丹去。” 卫望楚目光更冷,“是又如何,我喜欢就好。” “原来君上喜欢水性杨花的骚sao货阿!早知道,我又何必固守女则,也当个魅惑人心的妖姬,你是不是就喜欢我了?” 周阿娇一下又一下的轻轻拍着滚水的锅子,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烫一般。 她斜眉微挑,挑衅又略带期待的看着他。 动怒阿,生气阿,动手阿! 卫望楚看也不看她,“我喜欢什么样的与你何干?你就算幻化成她的样子,举止行为都和她一样,我也不会喜欢你。你可以贬低她,可你要记得,你及不上她一个指甲盖,她在天上,你便是在泥里,不,也许是在泥下面。” 周阿娇顿时气结。 她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锅里蒸着的东西,“一盒胭脂而已,用得着这么认真嘛?抹不抹的,脸都是那张不正经的脸了,有什么关系。” 男人并不回答,脸上是一副与你何干的冷淡表情。 第328章:目击现场 周俊臣从县学里缓步走了出来,远远的看见那个红衣少女的身影,脚步更显得迟疑。 刚刚看门的老伯说,门外有人找他,自称姓杜。 杜若。 他有点犹豫。 这姑娘是世家嫡女,又是当世赫赫有名的东崖先生孙女,本该是娇养在深宅大院里高不可攀的水莲花,可她偏偏长成了一个不拘世俗规矩的极接地气的美人蕉。 既接得住风吹雨打,又抵得过烈日骄阳。 那日,她找上门来,开门见山的道:“我祖父想让我嫁给卫大哥,可是我喜欢你,若是你也喜欢我,我们便一起争一争,如何?” 她就如赤红色的美人蕉,热烈又直接。 可他却不敢接。 他只是一个农家子,又未成就任何功名,如何敢上东崖先生面前提亲? 他说:“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杜姑娘当遵从父母意见。” 杜若讶异的眯眯眼,“你想让我去嫁给卫望楚,你,你和芽芽有仇吗?为何要和她过不去?” 周俊臣顿时语塞。 芽芽和卫望楚两情相悦,自然不能有第三人介入。 “而且,我不喜欢卫大哥,卫大哥也不喜欢我,我们为什么还要听父母的话强行捆绑在一起?” 是阿,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为何要强行捆绑在一起? 板正如周俊臣竟然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杜若想了想,又道:“我知道你一向呆板不知变通,可我却不是破坏卫大哥和芽芽的婚事,我不会嫁给他。我现在喜欢你,所以便来问一问你,你若是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我可以再去喜欢别人。” 周俊臣顿时又语塞了,心口好似被谁塞了一个发面馒头,塞的结结实实的。 还可以这样吗?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 “你可以不用这么着急回答我,我想了,你以前不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可能也没考虑过是不是喜欢我,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一下,过几天我再来和你要答案。” 周俊臣脚步从未这般虚浮过。 所以,今日,杜若找上门来,是来要答案的? 从学堂到门口,几十米的距离,他恨不得挪上一盏茶的功夫。 “杜姑娘,我,我两个妹妹如今身陷人命官司,我实在无心儿女情长,并未,并未——” 忽然福至心灵,周俊臣一下子明白了,他为何说不出不喜欢杜若的话? 因为他喜欢她。 可他又为何说不出喜欢她的话? 因为他实在太过渺小,她就如天上的骄阳,天之娇女,而他呢只是黄土地的一粒尘埃,他挣扎着想要往上走一点,可是却好难好难,童试在即,他能否有资格去攀爬那根青云梯尚是未知数。 就算他摸到青云梯,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师门、没有靠山的年轻人,如何要在人才济济的官场混出名堂? 他要等多少年才能有与她站在一起的资格? “哎,我今日不是来要答案的,左右我祖父如今还未逼迫我,我也不需要明天就找人嫁了,你有的是时间考虑。” 杜若忽然跺了跺脚,“哎,这不重要,我是来告诉你周阿娇的事的,我刚刚得到消息,衙门找到了人证,他,他们说他看到周阿娇杀人了!” 周俊臣一愣,“怎么可能?周阿娇一人怎么对付两个市井无赖?” 杜若焦急的点点头,“是阿,我开始也这么想的,所以,也没把周阿娇和周杏被当成嫌疑犯当回事,可这次不一样,他们一共三个人在当场,有一个被吓疯了不提,另外两个人分开审问说的证词都是一模一样的!” 两个证人,证词一样? 周俊臣慢慢冷静下来,“你可有他们的证词?” “有,有,我找人抄了一份。” 说着,杜若就要往外掏。 周俊臣左右看了看,“我们去那边茶舍里说。” “好。” 证词有两页,一个略识几个字,证词是自己写的,歪歪扭扭的字体,还有不少错别字,可描述倒也清楚。 另一个完全不识字,是他口述,旁人代笔,最后印了手印。 两幅证词,虽然问题不一样,可描述的场景确实一模一样的。 周阿娇被二人轮流欺辱了! 他二人还想剖开周阿娇的肚子,才下一刀,本来已经昏迷的周阿娇忽然睁开眼睛,一手一个掐住二人的脖子,生生将二人摔到墙上。 最后,周阿娇徒手将二人肚子撕开,将心掏了出来,两口便吃了下去。 周俊臣看着,先是脸色惨白,后来,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无稽之谈!” 他双目微红,“这是什么人要这样污蔑我阿娇!” 杜若看着他欲言又止。 他一拍那两张证言,“先不说阿娇一个妙龄少女能不能有力气同时掐住两位成年男子的脖子摔到墙上,也不说她是不是有生吃人心的爱好,就说,就说,”他压低了声音,“就说她那日,根本就不可能被侮辱!是,她的确是消失了一段时间,可后来,我找到她,她完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脸上也没有伤口,神情也再平静不过——” 他瞪着杜若,“你说,一个少女被两个恶霸流氓欺辱,她会是那种状态吗?你会吗?” 杜若咬唇,犹豫一会儿,冲口道:“可是,已经找人验过了,阿娇,阿娇的确已非完璧,她,她的腹部和下体也的确有伤。” 周俊臣愣了一愣,焦急的道:“那日,她差一点被那两人非礼,可她跑掉了,伤,伤是因为她跌到河沟子里摔的。” “她腹部有刀伤。” 杜若飞快的加了一句。 周俊臣一副难以相信的模样,“这怎么可能呢?不可能!我要去见阿娇。” 杜若道:“我,我也想相信阿娇,可刚刚她因为拒绝官差押她胳膊,打伤了五个官差,后来还是国师大人手下的卫队出手,才将她制住。” 周阿娇打伤了五个官差? 周俊臣简直觉得就像听天书一样,“怎么可能呢?不可能!” 杜若看了看他,“阿娇已经被押往大牢了,周杏这会子应该放出来了,你,你拿着这两份证词去和他们汇合吧,找卫大哥,他可能有主意。” 卫望楚看完了两张证词,点点头。 “我来处理,你们放心。” 周致远眼眶通红,“我阿娇文文弱弱的一小女子,哪里来的力气打官差阿?卫大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去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芽芽偷偷把卫望楚拉到一边,“会不会是国师玩的把戏?他那日拿周阿娇和周杏的安危要挟我同意你娶杜若的。” 有前科,国师大人是芽芽第一个怀疑对象。 卫望楚揉揉她的脑袋,“别瞎想,交给我。” 第329章:眼珠子 “还有一个可能,阿娇可能,已经不是阿娇了。” 芽芽歪着头,脸上浮现出一股异样的神情。 卫望楚睫毛微微一抖,垂下头,锁定少女黑溜溜的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芽芽抬头看了看他,道:“感觉。” 昨夜,她把玩着两块紫水晶不知不觉睡着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似乎有很多爱恨交织,醒来却不记得什么,只记得里面似乎有周阿娇。 一样的脸,却又似乎不是周阿娇。 身形高大,足足比周阿娇高出一个头,胸脯鼓鼓的,丝毫不亚于周杏小表妹锦瑟,腰肢细细,臀部浑圆的,那样子倒有点想彭强西身边的女人。她的名字似乎也叫娇娇? 两个周阿娇在梦里重叠重叠,最后化成一张放大了的脸,细长的眸子发着蓝色的幽光,嘴角微勾,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显得诡异又惊悚。 卫望楚深深的看了芽芽一眼,伸手捞起她的胳膊,摸了摸脉,“夜有惊梦,一会儿给你个药丸,睡前半个时辰服用。” 芽芽点点头,终是没把梦里的情况说出来。 自从拿到那小块的残破水晶,一切变得有些奇怪。 周阿娇那诡异的笑在脸前渐渐放大。 “叫你来纠缠君上的,谁叫你来替他卖命的?干的还都是帮助那贱货的事!” 肥女娇娇面色露出一丝惊恐,她发现她完全动不了,而她身边躺着的矮胖的彭老爷似乎早已没了呼吸。 “你,你是谁?” 她隐隐的知道眼前的是谁,当年她替卫望楚调查芽芽的情况,顺带查过她的资料——一个从未出过福山镇的农家女,周阿娇。 可眼前这个真的是她吗? “白给了你一副这样好的身子,偏偏正主一个也勾搭不到,净和有的没的瞎纠缠了,这老头也值得你以身侍候?废物!” 周阿娇脸上的嫌弃浮于表面,更多的是对他二人的不屑。 “看好了,对付这种人不用非这么大的周折,好歹你也是我身上的一块肉,这么办事,就算是君上的事情办成了,你也丢人!” 说着,纤纤玉手伸出,毫不费力的撕开彭老爷的衣裳,露出肠满油肥的大肚腩。 她忽然呕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一旁躺着的肥妇娇娇,“这样的货色你也下得去嘴?要上好歹得是卫望楚那般容貌的,再不济,彭强西、肖武也能凑合,这老货……我真是想把你扔沸水锅里洗一洗,不知道能洗出几斤油水来。” 肥妇娇娇已经吓得不会动了,她隐隐猜到了周阿娇要干什么,可真的看到彭老爷的肚子在她面前彻底撕开鲜血涌出来的时候,她浑身犹如浸泡在冰水里,心却似炙烤在火盆上。 当肠子被周阿娇拖出来的时候,她想吐,咬牙忍住了。 当周阿娇一口将血淋淋的心吃下去的时候,她忍不住,“哇”一声吐了,她身子不能动,顿时吐了自己一脸一脖子。 周阿娇看废物一样的看着她,“这么没用,干净滚蛋。” 她一扬手,肥妇娇娇顿时一翻白眼晕死过去。 “好歹是我一个眼珠子,怎么这么废柴?” 周阿娇一脸的不解,废物!她伸手对着她的脸照了照,一切污秽尽数化为一缕青烟,继而肥妇娇娇幻化成一团或亮或暗的星,最后团聚成一个眼珠子大小的球。 周阿娇往自己右眼上一安,那球顿时没入她的眼睛。 她忽然“靠”了一声,“叫你来纠缠君上,你却对他情根深种是什么鬼?什么愿意为了他赴汤蹈火、就算死也不足惜,蠢货!” 说着,戳了戳自己的眼珠子,光华闪过,眸子的蓝色幽光已经暗淡三分。 断情绝性,有何不好? 且说,卫望楚从芽芽家出来,抬头看了看天,嘴角微勾,打不朝一旁的青布马车走去。 “怎样?想好了没有?” 半头白发的国师笑吟吟的看着他。 卫望楚往旁边椅子上一坐,“辛苦送我去闻风阁。” 国师对车夫点点头,马车缓缓启动。 “人都说,周杏性格暴躁,是春山村小霸王一个,周阿娇呢性子温柔大方又文静端庄,没想到她胆子反倒是比周杏那丫头大的多,性子也烈,这场戏安排起来倒是容易的多了。” 果然竟是国师安排的。 卫望楚淡淡一笑,没作声。 国师也淡淡一笑,“怎么,如今芽芽家里肯定是哀嚎一片吧?如今看到她杀人的人证有了,看到她打伤官差的更是大有人在,不出意外这案子就这么判了,大家也心服口服。” 卫望楚依旧不说话。 马车咕噜咕噜碾过石子路,国师说的口干舌燥,卫望楚始终没开过口。 终于到了闻风阁大门外,小山芋已经在路边候着。 马车停下,卫望楚站起身就要下车,国师道:“你就不担心无法给芽芽他们一家交待?” “你且等着。” 倒像是撂狠话一般,卫望楚丢下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转身下车。 国师看着帘子落下完全遮住他的背影,昏黄的眸子满是疲累。 “怎会有男人不喜欢权势和天下?我是该夸他淡泊明志呢,还是该骂他愚蠢废柴?” 马车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给他回应。 布局这么久,如今知道真相的只有卫望楚一人,偏偏他要和他对着干。 权势遍天下,知己无一人。 “卫大哥,有个女人在里面等您。” 小山芋压低了声音,“我看她有点眼熟。” 见卫望楚面色淡淡没当回事,小孩有点急眼,“那个,像阿娇姐姐,她是不是越狱了?” 见男人依旧表情淡淡,小孩更急了,“若真是她越狱了,这么大剌剌的进了闻风阁,这不是给闻风阁惹事?” 闻风阁无论怎么牛都只是江湖组织,如何与朝廷抗衡? “你认错了。” 卫望楚看了他一眼,忽然道:“你明日启程去北蛮。” 小山芋微微一愣,“为什么要,要去北蛮?” “你是北蛮的十九皇子,逃到大周是为了保命,如今纸上谈兵学了不少,可以去北蛮历练历练了,武功、纵横都是战场上磨练出来的。” 小山芋彻底怔住了,“卫大哥,你,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有何稀奇?” “也是,闻风阁做的便是这个买卖,卫大哥,您不怪我没,没和您说实话吗?” 卫望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何可怪?你本就不是我找来的。” 小山芋挠挠头,“是芽芽姐姐找的我,可,可还是卫大哥收留了我,谢谢卫大哥。” “闻风阁在北蛮的分部会接应你,你先去军营里玩一玩吧。” “是!” 第330章:好狠的心 “君上,你好狠的心呀,真的不打算救我一救吗?” 周阿娇一袭黑色罗傻衫裙横陈软榻,有胳膊撑在榻上,罗衫顺着胳膊滑落下了,胸脯半露,裸着的玉足白皙娇嫩,微微勾着,说话间,玉足轻抬,踝间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悦耳的声音,罗裙轻褪,又露出一截玉一样的美腿。 卫望楚缓步入内,在她斜对面轻轻坐了。 “找我何事?” 周阿娇停了停胸脯——不过几日时间,她的胸脯好似鼓了不少,配上她妖娆的姿态和魅惑的眼神,少女感尽褪,更像一个妖娆的少妇。 她装模作样的拉了拉罗衫,手一松,罗衫再度跌落,露出更大面记的肌肤。 “自然,是向君上求救呀。” 她撩了撩头发,“妾身这俱肉体的家人肯定哭着求您来救我呢吧,之前周杏走的时候哭的哟,丑死了!不过芽芽一向心狠,她肯定没哭吧?” 卫望楚道:“你何须我救?你不是用同样的手法杀了彭老爷?” 周阿娇被关在大牢里,外面却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人命官司,死者还是福山镇的首富,这便是对周阿娇最有力度的证明了。 “哈哈,看,我说对了,是不是,芽芽一定没哭。” 周阿娇猛地坐了起来,动作太大,胸脯上下颤了几颤。 “你吞了娇娇?虽说她本就是你的眼珠子,可到底这些年在我手下做了不少好事,就这样被你吞了,倒是可惜。” 卫望楚说着可惜,脸上却不见半点遗憾。 周阿娇嗔怪的看了他一眼,“人家把自己的身材给了她,叫她跟在君上身边,可不是要她替你杀人越货的,她身子柔软,又极通男人脾性,我是要让她给你暖床铺被的,君上怎的一点风情也不识?” “肉太肥,吃不下。” 周阿娇不由一滞,那可是她本尊的身子。 “那君上是喜欢柴火妞咯?你看我如今够柴火吗?” 卫望楚淡淡一笑,“脸太丑,吃不下。” 周阿娇眼看着要变脸,男人又道:“你不要以为杀个彭老爷,你的嫌疑就能洗清了,你要搞清楚,若是有人不想你洗清嫌疑,也是有办法的。” “什么意思?周阿娇可不值得谁这么上心对付啊,除非那人是你。” 卫望楚道:“也许有人想借用你的安危要挟芽芽同意我再娶平妻呢?” “再娶平妻?谁这么大脸?” 卫望楚站起身,“希望你不是就这点本事。” 说着闪身进了旁边小门。 “君上,你别走啊。” 周阿娇蹦跳着追过来,浑身的四两肉颠来颠去。 毫无预兆,她面上表情一怔,整个人已经被弹了出去,撞到对面墙上,又跌落地上。 角门隐隐起了一层金闪闪的光芒。 她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笑道,“靠!九转心阵?君上何必如此防我?” 虽然笑着,细长的眸子里却尽是怨毒。 果然不出卫望楚的意料,彭老爷的死就如石沉大海一样,没有引起丝毫的波澜。 国师站在义庄,看着彭老爷的尸身,眉头不展。 “查好了吗?什么死因?” 仵作战战兢兢拱手道:“小的上上下下检查了几遍,死因,死因,是死于开膛破肚,失血过多而死。” “凶器呢?” “伤口上方为凶徒的着力点,肋骨这处一边各有两个未撕裂的伤口,伤口钝而圆,不似刀剑,不似凶兽,更,更像是人手,硬生生插进肚子里,然后往下撕开的。” 讲起自己的本行,仵作已经没有刚刚的紧张,他比划着,做了一个两手插入死者肚子的动作,“看,因为人的主要发力点是食指和中指,所以这伤口应该是靠食指和中指发力撕裂开的,边上这两个眼,应该是无名指和小拇指,力量不足,虽然也插进肚子里面,却未曾造成撕裂。” 国师没作声,轻轻的闭了闭眼。 这已经是第三个仵作,他们的判断几乎是一致的。 难道那几个小混混说的竟然是真的? 周阿娇竟然可以做到徒手杀人? “大人?” “没事,你下去吧。” 仵作行了礼,拱手退了下去。 国师道:“去闻风阁请萨满大人来此一叙。” 黑暗处一个黑色的影子忽然动了动,道了一声“是”,又转眼消失不见。 好奇怪的杀人方式,和前世那场浩劫有什么联系吗? “靠!” 周阿娇想杀入县衙,会一会将一切抹平的国师大人,却被一道无形的墙拦在门外。 “神棍果然是神棍,竟然连妖也早有防备!这么个小破阵法,能拦住我?” 她重新调整,又冲了几次,屡试屡败。 那面无形的墙能量激荡,最终震得周阿娇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这破身子,废物!” “我杀一个,你能压住不叫人知道,我杀一双呢?” 她站起身,晃了晃脑袋,“正好还有个小仇没报!” “国师大人,外面有人正在试突强行破阵。”说话的是一灰袍道人,正是国师大人之前扮演的明空道人。 国师微微抬头,“可有看清楚是谁?” 灰袍道人道:“属下看不真切,只觉得似乎有妖气。” 妖气? 上一世,那场差点覆灭了整个人间的浩劫便是妖带来的,可那场浩劫是发生在几年后,怎么会? 还是,人间本来就蛰伏着很多妖邪? “你师傅静慈大师可闭关结束了?” “未曾,师傅要到年底才能出关。” 年底? 国师沉吟半晌,“这样,这妖不知来路,不知实力,你不要正面与她冲突,就暗中看着,看看能不能追踪到他的大本营。” “是。” 不一会儿,明空道人回来了,一脸的汗颜。 “属下,跟丢了。” 世上凡人本不知静慈大师,直到浩劫来袭,静慈大师普渡众人,一度称为人间活菩萨。 灰袍明空道人作为他的开山大弟子,在道法玄术方面已有很深的造诣。 他竟然跟都跟不上那个妖? “他妖道很厉害?” 明空道人点点头,“不但法力厉害,尤其擅长掩盖气息,属下,属下只跟了不足五十米,便再也寻不到她的讯息。” 国师不由面色微怔,警惕大作。 这样的厉害,明空道人肯定不是对手,可静慈大师出关还早…… 其实,他俩完全多虑了。 明空道人之所以追踪不到周阿娇,完全因为她其实还是一凡人。 尽管妖道已经觉醒,可主体还是凡人,除非她想,否则妖息自然不会外散。 单论法术,如今的周阿娇碍于肉体凡胎根本不是明空道人的对手,至少她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她兴冲冲的跑去杀人去了。 第331章:焚心之苦 这一出两进的小院子,前院是肖武住的,后院住着肖大夫人和肖双双。 因为肖武想娶周阿娇的事,肖大夫人对他很是不满,已经好几天不理他,无论如何都是亲娘,少不了还是得哄一哄。 肖武一大早便给了肖大夫人和肖双双一些零散银子,叫她们出门去逛逛。 “娘,今日天气不错,你和双双不如去珍宝阁逛逛,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首饰?” 肖大夫人不冷不热的道:“镇上不安全,不想去。” “你是说镇上出的人命官司?没事的,不用爬,也不会有凶手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出去转转吧,看看首饰,或者去看看料子,做点衣裳,马上就天热了。” “不用了,你忙你的去吧,如今,你当家,可忙的狠呢。” 妇人说话带刺,肖武笑了笑,“好,那我去忙了。” 他扭头走了,肖大夫人不由气结,“这是什么儿子,这是讨债鬼吧!” 脸色一变,又双手合十,“呸呸呸,什么讨债鬼,那两个人死了,可和我没关系,我叫他们去对付周,算了,一个小丫头,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死不死的可跟我没关系。那天没人看到我和他们说话吧?别至认出我来了,我的天,求老天爷保佑,不要指认出我来。” “哈哈哈……” 忽然传来一阵夸张的笑声。 肖大夫人面色一沉,“双双是你吗?你怎么这么笑?越来越不像样了,这样,你俊臣哥怎么看得上你?” 肖双双脸上的烫伤前阵子明明好转了,这两天忽然有开始红肿,有些地方还开始溃烂,她便更加大量的抹药,越抹越不好,溃烂的地方更多了。 “就这张烂脸,还想觊觎我哥?” 周阿娇一手捏着肖双双的脖子,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肖大夫人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周阿娇?! 她竟然会飞檐走壁? 难道那两人真的是她杀的? “双双!” 她终于看了一眼女儿,脸色本来就红红紫紫,如今看不出什么不同,只是双眼紧闭,似乎意识全无。 周阿娇弯唇一笑,“一个小丫头怎么就不是他们的对手了?你看,我单手就能把肖双双当球扔。” 说着,也不见她晃,手里的肖双双已经朝半空飞去。 “阿!双双!” 肖大夫人捂住脸,不敢再看。 肖双双飞身撞到房梁,又弹了下来,眼看要砸到周阿娇头上了,她单手一晃,肖双双又稳稳的落在她的手里。 就如一件破布娃娃一般,毫无生气。 肖大夫人说不上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揪心,她扑过去,想看看肖双双情况。 “你想看?” 周阿娇扯着肖双双往后一躲,“等着!” 说着手一挥,肖大夫人顿时不能动了,眼睁睁的看着她把肖双双衣裳拆破,露出骨头如柴的小腹,周阿娇玉手一伸,食指和中指的指甲猛长,尖如利刃,一下子插进肖双双的肚子…… “阿,国师大人,妖兽又作恶了!” 明空道人一头冷汗猛地睁开眼睛。 “可能追踪到他的位置?” “追不到具体地方,只大概知道在福山镇的西南角。” “来人,去搜,但凡有死伤的,一律不可声张,用马车带回衙门。” 国师顿了顿,“但凡民间有不好的流言,你们都提头来见。” “是!” 黑衣侍卫应声而去,明空道人擦了擦汗,道:“大人,这消息还要隐瞒吗?” “必须隐瞒,若民间知道有妖兽出没,这,这得造成多大的动乱?” “可是,这妖兽妖兽这么杀人下去,也瞒不住阿。” “能瞒一天是一天。” 城南梧桐巷子里跑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头发蓬乱,一脸疯癫。 “死了!死了死了!” “肚子被撕开了,肠子,肠子是红的!” “死了!肠子,肠子,我吃了!阿——” 一队黑衣侍卫从她身旁经过,挺住脚步,其中一人拦住她,“什么人?” 疯女人嘿嘿痴笑,“你,你是肖慎之还是肖权?” “肖慎之?肖权?谁?” “我男人,我有两个男人,我厉害不厉害?” 疯女人原来是肖大夫人,眼睁睁看着周阿娇将肖双双撕烂,疯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身上的血怎么回事?” “血?哪有血?都被吃了!” 有另外的侍卫不耐烦的道:“就是一个疯子,你问她干啥?走啦。” 黑衣侍卫又看了看她,对同伴道:“她身上的血还是新鲜的……” “你怀疑?” 另外的黑衣侍卫想了想,“带回衙门。” “不要抓我,不要吃我,我,我不好吃!阿!” 他们费劲的将肖大夫人制住,押上马车,几人继续巡逻。 “阿!杀人了!” 一大妈惊悚的惊叫声响了起来。 国师大人看着被抓回来的一堆人,头疼的看向一侧的侍卫,“怎么回事?” “那大妈一声惊叫,所有人都围了过去,都,都看到了院子里的情况。” 侍卫脸色发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院子里的场景,他今生不想再看第二次。 “若是不抓回来,他们一乱传,这,这消息就压不住了。” “问个口供,就放他们回去吧。” “这?是。” 当夜,发生了山匪抢劫事件,因为被认看到,便开始大屠杀,几乎杀尽了镇南的所有百姓,等官兵赶到的时候,他们集结后又逃窜到山上。 国师大人连夜召集太子殿下和四王爷的兵马,打上山去,打了一天一夜,终于将他们给灭了。 大快人心! 街头巷尾都在传,四王爷手下有一名叫秦七的小将,特别的勇猛,以一抵三,救了不少士兵。 卫望楚听着小狸的汇报,微微一笑,没作声。 “君上,你好狠的心呀。” 周阿娇忽然出现在他对面,翘着二郎腿而坐,黑色罗裙被撩起,露出一只赤足。 她细长的眸子斜睨着卫望楚,似笑非笑,似讽非讽,“果然是杀人不眨眼的君上呀,竟救也不救。” 小狸怒目而视,“还不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故意把肖大夫人吓疯,叫她去外面乱叫,若不是你拉了李大妈进去,又让她大叫引着众人去看,他们也不会死。” “小毛孩,懂什么?你家主子只要出来振臂一呼,去当什么太子皇上的,多娶几个女人,国师大人也不会这么折腾着杀人了?” “呸!这事怎么都算不到我门主子头上,天庭还是要记到你的业障上,到时候,天火焚妖心,看你什么毛病!” 周阿娇扑哧笑了,“你当我是妖姬呀?有我爹在,你们天庭还管不到我身上去!” 她看了看面色淡然的卫望楚一样,又道:“话说,要不是君上将妖姬带回天庭,我爹爹倒也能保护她不比受那焚心之苦,说到底,还是君上太过大公无私了呀,换句话说,心狠的狠呢。” 卫望楚脸色依旧淡淡,只是睫毛却微微一颤。 第332章:渣男钟烟临 芽芽握着两块紫水晶,脑海里乱纷纷的。 最近又开始多梦,有时候她甚至分不清梦里的人是不是她自己。 说是吧,她完全不记得她曾经有过那样的人生。 说不是吧,她又能完全体会圆耳朵少女的情绪,或怒,或悲,或欢,或妒。 周阿娇站在窗外,透过窗户看着里面躺着的少女,看着她手里的水晶,嘴角一撇,哼了一声。 她伸出小拇指往里轻轻一弹,两块水晶忽然同时发出一种莹润的光,将自窗外而来的气息尽数拢了下来,化作无形。 紫光轻轻笼住床上躺着的少女,少女头一歪睡了过去。 周阿娇狠狠的瞥了她一眼,闪身不见了。 “这是什么?” 圆耳朵的红衣少女手持一颗南海琥珀,一脸怒气,眉间隐有红光闪烁。 那琥珀晶莹剔透,清晰可见里面似乎有一只极其可爱的毛茸茸的熊。 梧桐树下,高大的男子看不清眉眼,只觉得面部一片惨白,他道:“你,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少女道:“你杀了他?” 男子下意识的回答,“谁?” “钟烟临。” “没有。” “那你怎么会拿到我的本命仁丹?你没杀他?” 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又似乎提起一颗心,“杀了。” 红衣少女眉间红光大盛,以手为刀,抬手便往男子身上斩去,“谁让你杀他的?!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男子躲也不躲,胳膊立刻见红。 他看着她,“你还爱着他?” “哎,你,我这点道行竟然能砍到你?” 少女有一瞬间的失神,眉间红光暗淡了几分,“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让我砍到你,让我难受?” 男子脸上似乎有些笑意,“因为我受伤了难受?” 少女看了看他,笑一声,“也许吧,有点奇怪,我只差一点就一脚迈进妖道,勉强被你拢住神识,还没多魔。是因为我身上有你的修为的原因吧,所以才会觉得你身上的气息有点让我想亲近。我以前从来没有这感觉,你别误会,我不是喜欢你。” 男子点点头,“那你还喜欢钟烟临?” 少女看着手里的琥珀,“不喜欢了,我就是想问问他,为何要炼化我的本命仁丹?” 男人垂眸,“他傻。” “这本命是你从他神识里强行剥出来的,已经沾了他的气息,我还能用吗?” “现在不行,不过,会有办法的。” 画面一转,梧桐树宽大的绿叶猛地一黄,飘飘摇摇的落下来,落到树下少女的头上,她猛地睁开眼,一双眸子猩红如血。 高大的***在她身后,轻声道:“谙冼?” 少女回头,猩红的眸子盯着他,“我该叫你什么?君上?还是钟烟临?” 男人面色惨白,身形晃了晃,血气涌了上来,又生生的压了下去,只是嘴角露出一丝血丝出卖了他。 少女谙冼站起身,暗红色罗裙逆风飞扬,就像一朵地狱里来的曼珠沙华,花心是她红气炸天的眉心。 “我说,为何我从凡间回来便没有缘由的觉得你身上的气息亲近,觉得……哈哈哈,你炼化了我的本命仁丹,你身上有的都是我的气息,我怎么能不觉得亲近?” 少女低头,“君上化身钟烟临骗我感情,拿走我本命,用炼化我的本命飞身回宫……君上能披荆斩棘坐上君上之位,果然是好手段!谙冼领教了。” 高大的男子试突解释:“不是,谙冼,我那次下凡历的是情劫,又不想惹了凡间的莺莺燕燕,封了七情六欲才下的凡间,钟烟临没有七情六欲,他,他……” 他很想说钟烟临不是故意欺骗,可对于没有七情六欲的钟烟临来说,他对神女谙冼的的确确满是利用,他甚至不满足于谙冼提出的闲散双休真人,他野心勃勃,想入神宫大展宏图。 “没有七情六欲?怪不得钟烟临忽然就对我态度大变,哈,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骗我本命,是不是?借我本命飞升神宫,君上投胎的凡人,果然也是好手段!” 高大的男人晃了晃,“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将它还给你了。” “一点时间?一百年了,从我拿到这琥珀有一百年了,若不是有人告诉我真相,你就会再骗我一百年是不是?看我在你面前傻子一样被你骗来骗去,好玩吗?” 少女眼里红光渐渐变暗,逐渐与身上那件暗红色的罗裙混成一色。 “我娘说的对,神仙,没有一个好东西!” 晶莹剔透的琥珀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少女一闭眼,琥珀顿时炸了。 “谙冼!” 少女圆圆的耳朵忽然生出好些棕黄色的毛发,她邪邪的一笑,“自此,世上再无谙冼神女和钟烟临了。” 高大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身上灰色的袍子。 少女冷冷的看着,“君上演技一向好,如今演这么一处苦肉计是干什么?” 她皱了皱红红的鼻头,“你身上没有了谙冼的本命和钟烟临的气息了,我一点也不觉得你亲近了,一点也不了。” 说完,她翻身朝崖下跳了下去。 “谙冼!” “世上再无谙冼,我叫言水,妖姬。” 男人猛地伸出双手,拍向自己的心窝,一口心头血喷了出来,将四散的琥珀粉末尽数拢住,最后收拢为一个赤金色的球,停在他的掌心。 “君上!您刚同魔道葵冢七子一场恶战,怎么能如此?” 天蓬真君站在他身后,想要阻止,可男人却好似听不到他的话,本命仁丹从口中吐了出来,和眼前的吃金色球融合在一起。 “假如我因此沉睡,便清上清真人将她的仁丹还她,许她重归神宫。魔道葵冢七子死三伤四,再难在魔 好半晌,仁丹却又与吃金色的球慢悠悠的分开,回了男人口中。 “君上?” “她带走了一缕本命,本君的仁丹不能与她融合。” 男人苦笑,红色的血顺着嘴角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 她还带走了钟烟临的一缕神识,到底她还是一直爱着钟烟临。 天蓬真君道:“君上,或许谙冼神女就怕您冲动做傻事,才这样做的呢?您是诸天星宿之主,上统诸星,中御万法,下治酆都,您的安危关系到八荒六合的安危,谙冼神女自来通情达理,她,她这次虽说大发雷霆,可也是留了一手,怕您不顾天下苍生……” 男人仰头看着梧桐树,黄叶翩翩。 “她就是太懂事了,所以事事委屈自己,我不想她那么懂事。” “君上,您?” “你去跟着她,她仙根虽然魔化,到底还是神女金身,怕是会招惹上什么妖魔鬼祟。” 堕入魔道,尚可挽救,被妖魔炼化了真身,可就真的无解了。 第333章:提鞋都不配 肖武是在三日后回镇的,却回不了家了,官兵将遭遇了“山匪血洗”的镇南一带整个封锁起来,没有任何人出,自然也不让任何人进。 官爷给他的,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认领尸体,去义庄。” 肖武去了,翻遍了所有的尸身,却只找到了肖大夫人的尸体,肖双双去哪了? “官爷,我妹妹呢?” 他比划了一下,“今年十四了,大概这么高,脸上有烫伤还没好全,有点化脓。” 官差想象不到肖双双的脸到底烫成什么样子,听说是妙龄少女,便暧昧的一笑,“妙龄少女阿,遇上山匪你说能遭遇什么?” 肖武心下一沉,“山匪可有抓到?” “抓什么抓,负隅顽抗,被太子殿下和四王爷一举灭了干净!” “那可有女孩子?” 肖武给了他一块银锭。 官差掂了掂,“山匪的尸体在后头,你去看看,你妹妹有没有被混在里面。” 肖武找到武家庄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他找遍了福山镇,甚至回了一趟青田镇,肖双双就如人间失踪一般,没有踪迹。 他三天里不吃不喝不睡,脸色灰白,印堂黢黑。 “卫大夫,我找不到双双,所有的尸体都翻遍了,找不到双双,你能不能帮我问问?” “问哪里?” 卫望楚淡淡的看着他,一脸的冷静。 “我,我也不知道。” 肖武双手捂脸,几近崩溃。 “镇南遭遇了杀人不眨眼的山匪,老弱妇孺没有一个能幸免,我娘也是,可我不明白,双双干嘛去了?她是不是躲过了这场浩劫,还是……” 他没敢说出来,他特别怕肖双双是这场浩劫的缔造者。 肖双双脸上化脓以来,但凡邻居有谁多问一句她的脸,她就像疯了一样,逮谁骂谁,甚至还对人拳打脚踢,结了不少梁子。 她不敢想。 卫望楚道:“肖双双如今该是亡了,那夜混乱,找不到尸身也是可以理解的,不妨以衣冠冢代替她葬入肖家墓地,还有你母亲,如今还躺在义庄,你应该送她回肖家了。” “我就想知道她是生是死——” “死了。”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确认?” “不信我,又何必来问我?” 肖武…… 入夜,明空道人忽然睁开眼睛,直奔国师房间。 “大人,妖兽又作恶了!” “这次她在春山上?不,还在州府!” 国师道:“他这是回分身?还是不止一只妖兽?” 明空道人摇摇头,“看不清,只隐隐的能感应到妖力。” “来人,派人赶往春山和州府。” 卫望楚走出房门,仰头看着天上紫黑色的妖云,眉眼之间没有丝毫情绪。 “君上,就,就任由她这么杀下去吗?” 天蓬真君立在他背后,一脸的忧心忡忡。 妖王这个幺女,自小便残忍异常,不用说杀几个凡人,就是神宫里的人,惹上她也从来不曾讨到好果子吃。 除了谙冼神女。 这一次,她是想逼君上在凡间与她动手吗? 可谙冼神女那支离破碎的元神养在君上灵台…… “由她。” 不过是损人利己和损人不利己的一众自私自利的凡人罢了。 他当初下凡的时候,目的是杀尽天下曾经负过她的人,若不是上清老祖从中作梗,他也不会做个闻名天下的郎中,他更愿意成为杀尽天下恶毒人的恶魔。 天蓬真君双手合十,默念往生经。 卫望楚忽然掏出一本册子,扔给他,“告诉阎摩罗王,册子里面的人此次入六道轮回,入牲畜道、恶鬼道和地狱道。” 天蓬真君双手接过,“是。” 他将册子收进怀中,“对了,君上,我此次下凡时,上清老祖托我问一声,他托你打造的那把铜炉怎样了?” “什么铜炉,我怎么不记得。” 天蓬真君小意的提醒:“就是,就是您下凡前一直在打造的那把,可以精炼丹药的那把?快做完了都。” “不记得,没有的事。” 天蓬真君…… 这要回去如何和上清老祖交待? “上清老祖虽说改了您在凡间的命格,他其实是一片好意,您本就身负重伤,神根不稳,若再在凡间多造杀戮,多添业障,于您的神根修为都大大的不利。” “你对他倒是了解,不如去他的上清境当差算了。” 卫望楚回头,凉凉的看着身后的仙官。 天蓬真君立刻低头,“属下知罪。” “先承德太子的平反案在年内一定有结果,你给穷七多造造势,万年神龟壳刻字,百年蟒蛇腹内吐预言之类的,多弄一点。” “是,他现在改名叫秦七了。” 天蓬真君抬头又道:“他本是肖梦儿的儿子,杏眼梅腮形象典型,挂在秦太子妃名下恐引人怀疑。” “所以送他上战场阿,加点刀伤剑伤,改改眼睛形状,只要不瞎就行。” “……您送他上战场不是为了增加他的威望?” “威望是顺道的,秦太子妃出身漠北将军秦家,懂兵法会打仗才是他的特征,哦,你安排给他的谋士到底行不行?” “行,很行,到如今还未曾有败绩,在天魔大战中。” “兵者,鬼道,且不可小看凡人战术。” “是。” 天蓬真君往远处一瞥,“君上,娇靡来了。” 娇靡,便是化身周阿娇的妖王之女。 “你来应付她。” 卫望楚转身进了结界里的角门。 周阿娇眼看着他的衣角消失,秀眉皱起,“晚了一步!君上何必如此躲我?” 天蓬真君端着架子仰头用鼻孔看着她,“孽畜,你又何必如此相逼?” “我是为了天下苍生呀,真君你想,我入主紫微宫,定会劝说妖王彻底归顺天庭,到时候,魔族没了妖族的帮衬,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再不敢与天庭为敌,不是皆大欢喜。” 天蓬真君嘲讽道:“我天庭何曾惧怕过魔妖两族?这数万万年来,你们何曾打赢过我们?” 周阿娇娇笑一声,“你何必和我一个小女子喊着打打杀杀的,我弱女子自然不是你的对手啦。” “你徒手撕人腹的时候怎不扮演弱女子了?天下之大,论恶,妖王不及你一二。” “我当你是在夸我了。不过,我父王说过,我的狠毒不及妖姬一二。” 呵! 天蓬真君气笑了,“我谙冼神女若不是得了你的挑唆,何以犯下大错?你逼着君上在天下苍生和她之间选择,你以为非黑即白,偏偏君上有本事两样都要!气人不?” 周阿娇细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怨毒,继而她又笑了。 “还以为天蓬真君只会调戏神女呢,谁知道真君嘴巴还挺毒的,怪不得嫦娥仙子理都不理你呢。” “胡说八道,本君和嫦娥仙子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有过牵扯。” “阿,真君还不知道呢,凡人撰写了一本书,说你调戏嫦娥被罚下凡间,做了一头猪。” 天蓬真君默念清心咒。 周阿娇往他靠近一步,“真君,你看,我必嫦娥仙子也不遑多让阿,是不是?” “你连给她提鞋都不配!” “蛤,你还说和嫦娥没有关系?她给我提鞋都不配才是!” 第334章:庆幸有你 天鹅绒一般的墨兰色的天空忽然升起烟花,分散在各个地方,近的盛开如花朵,远的只看到一抹光亮。 周阿娇忽然得意的娇笑,“天蓬真君,如今君上身边就你一个吧?” “与你何干?” 天蓬真君知道自己容易气盛,容易背着妖女牵着鼻子走,索性闭上嘴巴,不去理她。 周阿娇笑着站到他跟前,“我这次来,真不是找君上的,就是找你的呢,天蓬真君。” 她看了看此起彼伏的烟花,笑道:“和你聊了这么一会天,我要的事已经做成了。没有你帮忙,国师身边那个半吊子道长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找吐了血,也找不齐一半来。明日,大街小巷都会流传妖怪又来吃人心的故事,看国师怎么处理?” 她回头看了看结界荧光盈盈的角门,笑道:“君上,您不救我,我也自己把自己救了。” 天蓬真君脸上没了刚刚毛糙的模样,凉凉的看着她,“孽畜,你的本事,就算是京城的地牢也困你不住,你何必拿这么多的人命来和国师斗法?” “那不成了逃犯?” “你完全可以改名换姓继续在凡间生活,何必——” “改名换姓?那是祝青莲常用的把戏,我可不屑于用!张” 周阿娇笑吟吟的又道:“而且,我就是要周阿娇这个身份活在太阳底下,最好和芽芽一起姐妹共嫁一夫,是不是,毕竟姐妹情深,卫大夫享齐人之福,多好。” “哦,不对。” 她回头看着角门,“君上,您可千万不要让芽芽恢复神识呀,否则,她就又去找我父王,上赶着要给我当娘了。” 也渐渐深了,众人不知这忽然的热闹来自何方,又为了何事,他们以为是谁家办喜事,却不曾想那是几十个性命被拿走的狂欢。 卫望楚从药箱里掏出一闪玉门,轻轻打开,只觉得一暗,他已经来到了芽芽窗前。 传送门。 芽芽屋里的灯已经熄了,透过糊着宣纸的格楞窗,一团紫色的莹润的光幽幽沉浮。 男人微微皱了眉,这紫光里不全是他的神识,还有谙冼的神识? 因为封了仙力,他并不能完全分辨,似乎还掺杂了旁人的。 他敲了敲窗,紫光忽地一敛,眨眼便尽数消散。 芽芽睡眼惺忪的打开窗,“怎么了?怎么这时候来了?” 卫望楚笑了笑,“忽然想你了,就来看看。” 周阿娇一只堵在门口,他只好借住传送门才得以过来。 “你怎么只穿了一件?不冷吗?快点进来。” 芽芽忽然有点清醒,看了看爹娘和安柏的房间,嗔怪的将窗户完全打开。 男人眉眼间闪过一丝了然,“冷,一路走过来,冻死我了。” 少女看他跳进来,关了窗户,又回身在被窝力扒了扒,拎出一个汤婆子塞他手里,“拿着,我再给你弄点热茶。” 卫望楚看着她披着夹袄在屋里忙来忙去,眼底一片柔情。 曾经,她还是个小神女,便是这样整日混迹在紫微宫,旁人都怕他,唯独她,自第一眼见他便从未害怕过。 那时候,她想拜入紫微宫门下当徒弟,被他拒绝了,是打的这个心吗? 想着,又摇头失笑,她那是不过几万岁,还是个小萝莉,他怎么可能对她会有这样的旖旎心思? 她资质不错,不论做妖做仙,都很有所成,若不是他生出了男女之情,有她一个这样呆萌的徒弟,也是极好。 “这是我爹上山采的冬茶,也叫冻茶,尝尝?” 卫望楚接过杯子,先放在鼻前闻了闻,又轻轻抿了一口“嗯,不错。” 芽芽此刻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人还有点陷在刚刚的梦里,情绪有些激荡。 “你怎么了?精神有些不振?” 男人看了看她,虽然情绪有些不稳,眼下倒是干净清爽,虽然是多梦多思,到底没有影响她的身体健康。 芽芽手撑在桌子上,脑袋往胳膊上一放,“你来的时候,我正在做梦呢,这会子还没完全醒过来。” 男人看着她,“做了什么梦?” 少女微微歪头看着他,眼前一花,他和梦里那个极其高大的身影竟然有些重合。 梦里那看不清的脸不自觉替换上了卫望楚的脸。 她哑然失笑。 因为都是高个子吗? “最近又总是做梦,断断续续,是个关于一个妖姬的梦,以前小杏和阿娇说我以前就做过她的梦,他们还当话本子听我讲的,可是我竟然忘的一干二净,什么都想不起来。这几天又不断的梦到她的事,我好像想起来一些。” 男人眼光一闪,“想起来什么?” “想起以前好像也梦过她的事,只是我不记得了。” 少女歪着头笑,“我如今笨的很,什么事都能忘,没准哪天就把你给忘了。” 男人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那我为了不让你把我忘了,岂不是要每天晚上都来夜探闺房?” “哼,这你来的还少吗?” 少女娇嗔的样子太撩人,男人的手忍不住一顿,看着她,慢慢的吻了上去。 “你——” 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少女的话便被尽数封进了嘴巴里。 好半晌,男人才依依不舍地将她放开,“我们早些成亲好不好?” 少女脸红耳赤的道:“婚期都定了,哪里还能改的?不是叫亲朋好友笑话?” 男人低头亲吻她桌上的手指,从大拇指到小拇指,一根一亲。 湿润润的嘴唇滑过她的指尖,也滑过她的心房。 她的男人温柔的就像春湾的水,怎么会是梦里那个冷漠冰冷的神君呢? “卫望楚,你会一辈子这样对我好吗?” “当然。” “那等我年老色衰的时候呢,你身边有别的小姑娘年轻貌美,你会对人家心猿意马吗?” “能在我身边的小姑娘……只会是我们的女儿。” 芽芽头一转,将藏在自己胳膊肘里,迟迟笑了。 男人嘴角也不由荡开一丝笑意,才要说什么,芽芽却忽然抬起头,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暗香盈怀。 男人愣了一愣,大手收紧,将她紧紧抱在胸前。 “最近做的梦,里面的男男女女总是分分合合,我看的心累,卫望楚,我很庆幸我活这第二次能遇见你。” 芽芽闻着他身上的淡淡的药香,长叹一口气,似乎想把压在心里的愁绪尽数排开。 “小杏自从回来以后,便和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爱说话了,也不爱出门,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过几天就是她生日了,及笄,是个大日子,明天你陪我去镇上逛逛吧,我去拿给她定的头面。” “好。” “那是我之前和周阿娇给她定的,现在阿娇……她在牢里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还能救她出来吗?” “能。” “真的?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了。” 第335章:危险 “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卫望楚看着少女困倦的睡颜,笑着又道:“我在这里,保你一夜无梦。” “嗯。” 少女乖巧的点头,她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头才挨着枕头,整个人便陷入了昏睡。 卫望楚闭上眼细细的感受房间的每一处,竟然找不到刚刚发着紫光的东西,甚至连他给的水晶石也不见了。 他微微蹙眉,又细细的扫了一边,目光最终盯着床脚某处,乍一看,看不出任何异常,只是,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显出了真相。 两块水晶石呼应着慢慢现了真身。 “你竟逃了出来?” 男人看着那小块的残缺的紫水晶,才要伸手去拿,那水晶石却忽然荧光闪了闪,继而冒出一阵青烟扑向芽芽。 卫望楚封印了仙力无法阻拦,眼睁睁的看着它没入少女身体。 将天蓬真君招了来,“将她体内的仙力封了。” “这倒是个衷仆,宁肯**了自己,也要——” 天蓬真君适时的住嘴,手指捏了诀,便将芽芽体内的仙力连同水晶石给她的记忆一并封了。 “君上,说句逾越的,您这般阻止谙冼神女恢复神石也不是长久之计,等她觉醒,以她的性子不知道要怨恨你到什么程度呢。” 卫望楚道:“我本计划让她历经几世六道轮回,修养她的神识,若不是娇靡……算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便陪她用芽芽的身份好好活着,修养着吧,什么时候神识补齐,元神养好,再说吧。” 天蓬真君道:“那时,谙冼神女重回神宫,肯定不舍得再断一次自己仙根,就算她闹一闹,就让她闹一闹。” “事情安排的如何了?” “已经安排好了,他们几个的仙根已用玄武等人的心头血将养着了,只等事成了,再悄无声息的将他们接到凡间慢慢修养着。” “老乔他们就安排撤了吧。” “是。” “手撕肚皮,盗走人心”的杀人狂魔案正式暴露在世人面前是周杏生日的前几天。 传到春山村的时候,正好赶上周杏生日,虽然周阿娇还在大牢里,没有大办,可毕竟是姑娘的及笄礼,还是请了全福嫂子给她及发簪,并叫上了周家本家一起吃一顿便餐。 不管是大姑娘小媳妇,还是小伙子老爷们,他们嘴里说的话题无一例外的都是这变态的杀人狂魔。 一个说那伤口都是用手撕开的。 一个说每个死者的心都没了,这杀人狂魔原来是个偷心贼。 一个说已经死了十多个人了,现在人心惶惶,就是汉子也不敢一个人上街了。 周杏听到的时候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的。 芽芽问她,“小杏,你怎么了?不舒服?” 她眼眶微微红,却没作声。 “唉,虽说死了这么多人,很可怜,可这样不是正说明了咱阿娇是清白了吗?” 周杏一愣,“阿娇一直在大牢里,那,那真不是她干的?” 她这样一说,于燕儿、李文文几乎异口同声的道,“那肯定啊,阿娇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的小丫头,怎么敢?” “她连杀鸡也不敢!” 芽芽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周杏,趁大家喝茶的功夫,把她拉到了房间,悄声问:“小杏,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周杏看了看她,压低了声音道:“我,我在心里藏了很久了,一直不敢和人说,我,我发现……” 原来,周杏和周阿娇一起住在客栈的时候,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到晚上就特别容易犯困,早早的就睡了。 可那一天,她有点着凉,鼻子塞的狠,被憋醒了,然后她看到周阿娇就出门去了。 她没有多想,毕竟大半夜的,客栈又有官兵把守,周阿娇许是去上茅房,或者是去院子里转转。 可是过了好久她都没回来,周杏就觉得有点不寻常。 她不好意思的看着芽芽,“我总觉得阿娇她似乎对卫大夫有些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我以为她是偷偷叫了卫大夫来,说什么事,就干脆不睡了,躺着等她回来,好警告她一番。” 她的确等到周阿娇回来了,她换了一身衣裳,换了一身半透明的黑色罗裙,头发也变了。 “她那衣裳在月光下一照,几乎就是透明的,朦朦胧胧的能看到里面的一切,白白的腿,粉色的肚兜,就连……都看的出来。” 周杏脸色变的更白,眼里隐隐透出一股恐惧。 “最关键的,她,她的右手,似乎血淋淋的,她嘴里唠叨着什么‘晦气,碰到了硬茬’之类的,我,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我,我看到她进了门就坐在地上打坐,坐了很久,然后她手上的血忽然就没了。” 她脸色白白的看着芽芽,“真的,她没洗,也没擦,就,就忽然就没了,我都以为我自己眼花了,可可屋里还都是血腥味呢,我一定没有眼花。” 芽芽听的有些心惊肉跳。 周杏这些话若是说出去,周阿娇杀人的案子就能板上钉钉。 “也许她只是出去干别的事了,别多想。” 周杏圆圆的眼睛瞪的骨溜圆,“我,我没想她去杀,我就是先不明白她手上的血为何会忽然就没了,忽然就没了。” 芽芽拍拍她的手,“我相信你,我也觉得阿娇忽然就变的不像她了,很奇怪,别着急,我让卫望楚打听打听。” 入夜,芽芽叫小米将卫望楚叫了来,才把周杏的事说了一遍,他忽然就变了脸。 “坏了,走,我得去看看周杏!” “这,这大半夜的,怎么去看周杏?这不是要吓死我大伯他们啊?” 卫望楚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我不会吵到你大伯,我就在外面悄悄确认一下。” 芽芽看到他脸色竟然是少有的凝重,心里不由一沉,松开了他的胳膊,“好,那你一会儿再回来告诉我一声。” 男人应声去了。 一晚上再没回来。 芽芽心焦如焚,一夜未眠。 卫望楚这是什么意思? 周杏说了周阿娇的事,然后她就有了危险? 难道杀人狂魔真的是周阿娇? 就这样,芽芽看着天空一点点变白变白,天才蒙蒙亮,她便爬了起来,一出门却正好碰上一脸疲惫的卫望楚。 “小,小杏,怎么样?” 第336章:失踪 卫望楚双眼满是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未睡。 他摇摇头,“周杏不见了,我找不到人。” 芽芽顿时瘫倒在地,连卫望楚都找不到人,那,那…… 周杏凶多吉少。 “真的是周阿娇干的,是吗?” 少女抬头看着揽着她腰的男人,他应该是忙了一夜,一脸憔悴,双目通红。 “所有的一切都是周阿娇干的,是吗?” 男人没说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官兵看守的客栈拦不住她,重兵把守的大牢也关不住她,是吗?” “她可以让手上的血瞬间消失,不用水洗也不用布擦,是吗?” 男人又点了点头。 “那她到底是学了什么妖法邪术?” 少女目光里的彷徨渐渐转变成满满的恨意,“不,她不是周阿娇,是不是?” 男人道:“你说的都是,我也是刚知道没多久。” 顿了顿,男人又道:“这一场屠杀来的有些诡异,不像是凡人所为,我便请了萨满大人来寻一寻根由。” 芽芽目不转睛的盯着卫望楚,生怕错过他每一个表情,更怕错过他每一个字。 妖这个词曾无数次出现在戏文里,或者是爱上穷书生的牡丹花妖,或是前来报恩的蛇妖,或者是误落凡间的狐狸妖,她们拥有凡人难以企及的本领,杀一个凡人便如碾死一只蝼蚁般容易,但是她们都是善良美好的,从不会无缘无故的伤人。 可现实中的妖这么残忍嗜血的吗? 萨满说,这只恶灵早在周阿娇出生的时候便寄居在她身上,每日靠食用她的精血元气将养自己的恶灵。 周阿娇早在被那两个恶霸欺辱的时候便死了,恶灵的伤却还未养好,不能离开凡体,所以恶灵便分出了一部分妖息,用周阿娇的身子活了过来。 妖心本就残暴无度,凡人活心可加速她妖息的恢复,所以…… 所以,话本子里都是骗人的,妖心本就残暴,根本不存在什么善良美好。 “你说,阿娇早就死了?” 还是被两个恶霸流氓折磨致死? 芽芽捂住脸,“上一世,阿娇是死在一年后的,怎么,怎么我重活一回,她,她依旧……” 没得善终,为什么? “为什么?她一生良善,从未做过恶事,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得一个善终?” 卫望楚无法回答她,只能沉默着。 眼泪从芽芽的指缝里汩汩而出,沿着手背蜿蜒而下。 “杀了她!” “她怎么让周阿娇死,就怎么让她死!” “杀了她,周阿娇才能瞑目!” “杀了她!”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这感觉很是熟悉。 芽芽慢慢的手掌握拳,喃喃的道:“杀了她,杀了她。” 卫望楚抓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手的颤抖,看着她的眼睛,叫道:“芽芽!” 少女好似听不见,满耳朵里都是无数男女的呢喃,“杀了她,杀了她!” 男人冲身后招了招手,天蓬真君微微抬手,在少女动荡的神识里又加了三层封印。 他密语传音道:“君上,赶紧找到周杏吧,若是她再受刺激只怕魔障会冲破封印。” 卫望楚将芽芽打横抱起,“我回来和你说一声,你不要着急,我会找到周杏。” 啊,周杏。 芽芽眼里的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她被那妖怪掳走了是不是?她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是不是?” 卫望楚摇头,“那恶妖杀人,从不分场合地点,若是她要杀周杏早就杀了,不会还把她掳走,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周杏的。” 说着,将少女抱进了屋里。 芽芽一把拉住要走的卫望楚,一脸泪痕满眼期待的看着他。 “你一定会找到周杏的,是不是?” “是。” 男人一走,又是一整天不见踪影,芽芽如坐针毡焦灼的等了一天。 大家似乎都没发现周杏不见了——村里的丫头本就是四处乱窜着长大的,她是昨夜失踪的,白日里众人没见到她也只以为她出去玩去了。 肖蝶儿看着闺女道:“你怎么了,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芽芽说没事,她娘自然不信,少女无法,只好说,卫望楚想早点成亲。 周明智听到立刻哇哇大叫反对不止,九月已经是够早的了,芽芽才及笄没半年,卫望楚这老小子也忒心急了。 芽芽装羞跑了。 “你为何掳了我来?” 周杏看着眼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姐妹,内心不见恐慌,反而有些沉重。 周阿娇斜倚在石头上,细长的眸子一挑,是原来的周阿娇没有的风情,她一袭半透明的黑色罗衫,胸脯半露,玉腿横陈。 “怕了?” “从小大家都说我胆子大,其实所有的坏事都是你怂恿我干的,你才真正是那个胆子大的。” 周杏笑了笑,“但是我不怕。” “为何?” “因为你若杀我早就杀了,何苦把我掳到这里来?” 周阿娇笑了起来,“咯咯咯咯咯咯”,虽然是笑着,却毫无感情。 “我本来没想杀你,可谁叫你胡说八道,竟然还猜中了真相呢?” 周杏道:“所以,那些人都是你杀的,你拿他们心是为何?” 周阿娇抿了抿唇,“吃啊。” 她说的轻描淡写,周杏却忍不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恐惧从心底开始蔓延。 “你能瞬间让手上的血消失,你不是人,是不是?” 周阿娇点头,“倒是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凡人里第一个猜到凶手是我的,竟然是你,哈哈哈,有意思,我一直觉得你笨,看来是我错了。” “那晚上你知道我没睡着,你是故意的。” “聪明。自小,你我芽芽一起长大,做了十几年姐妹,我想看看,你到底是对我好,还是对她好?” “自小?你是周阿娇?” “不尽然,也算是吧。” “所以,结果你很失望?” “我从不对人失望,惹我不快的人都死了。” 周阿娇看了看她,“没关系,杀了你,吃了你的心,我就会很高兴了。” 周杏摇头,压住了想吐的冲动,“吃我的心?你拿走那些人的心是为了吃?为何?” “我是妖啊,我就喜欢吃人心。” 周杏摇摇头,“不,你肯定有什么原因,你自小虽然爱出歪点子馊主意,可都是无伤大雅从不害人性命的,你不是坏心眼,周阿娇,你,你是不吃人心会死吗?” “是啊,所以,你会让我吃吗?” “我会不会有用吗?” “没有。” 周杏笑,“那就来吧,我死前就想图个明白,你为何会在阿娇的身体里面?” “因为,有人打伤了我。你说,可气不可气,我想嫁给他,他却是想利用我,接近我后娘,可气不可气?” 第337章:不忠 天蓬真君道:“君上,娇靡孽畜寄居在凡人身上,这凡人极有意志力,尚有生命和意识,所以娇靡若不放出妖息,极难发现她的存在。” “可有找到土地神君?” “找到了,说是在妖王处做客,其实是被拘了起来,属下已经去过,但是妖王不肯见面,他说除非是您亲自到场,否则他都没空。” 卫望楚勾唇笑了笑,娇靡这是在逼他。 “也不知道娇靡是如何说服妖王的,妖王不是号称对谙冼神女一往情深吗?这般作为,直接是想……” 天蓬真君忽然住了嘴,“若是此番君上修复谙冼神女的仙根失败,那她是不是就会永世为妖,再没机会重返神族?” 所以,并不是娇靡说服了妖王,这根本也是他所愿。 君上如今将养着谙冼神女的元神,不能动用法力,而他们这些小辈担不起挑起妖神大战的责任,要么不管周杏死活,要么为了周杏活命不顾谙冼神女——君上自然不会不管谙冼神女,可周杏若因此损了仙根,谙冼神女又如何会原谅君上? 左右都是个死局。 为了挑拨君上和谙冼神女,娇靡一如既往的费尽心思。 “行动吧。” 卫望楚淡淡的道。 “是。” 天蓬真君面上不禁露出一丝喜色。 “君上英明。” 屠戮在七处地方开始上演,手法与以往的杀人取心一模一样。 四个半大小子,三个嗷嗷待哺的幼儿。 卫望楚闭了闭眼,似在说服自己,又似在安慰自己。 “他们是魔族葵冢七子,不是普通凡人。” “君上,心慈手软了不少,难道是因为肉体凡胎的原因?” 黑脸的玄武真君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卫望楚没作声。 “是因为叫山芋的那小子吗?” 玄武真君面无表情的又道:“他是葵冢七子的老幺,最是狠辣残暴,君上当初本能一剑斩了他的魔根,却对他手下留情了,为的是谙冼神女和他的情分,他如今尚未觉醒,杀了他,也不过是损一损魔根,又不会致命,君上何以如此犹豫?君上如此,可不是以往杀伐果断的君上了。” 卫望楚道:“他本伤的不重,无须下凡修养魔灵,他此番下凡为的是谙冼。” 明明没有觉醒,却还是能第一时间找到谙冼,不计一切的帮助她。 “上一世,他不顾一切从乞丐手里拯救了谙冼,这一世,又毫不保留的帮助谙冼,他与谙冼,有恩。” 玄武真君黑着脸道:“他那是在报恩,谙冼神女若不是为了救他,也不会损了仙根,一报还一报,也算平了。” 卫望楚苦笑,谙冼从来不是这样计算的,你给她十分,她必还你百分。 “行了,你去吧,谁叫你下凡来的?” 玄武真君忽然露出一丝笑意,眨了眨眼,“属下是谙冼神女叫来的。” “谙冼?” 卫望楚心里一个咯噔,她恢复神识了? “谙冼神女入妖道前,曾嘱咐过属下,有朝一日仙魔若是爆发大战,便叫属下对葵冢七子的老幺手下留点情分,当然不能以伤害自家为前提,在可能的情况的下,留的他一条狗命,这一次,既然咱们做黑庄,挑拨妖魔大战,若是损了他的魔根,万一他折在了妖王手里,那属下如何同谙冼神女交待?” 卫望楚不禁回头看他,一向黑脸黑面做事刚直不阿的玄武真君竟然也有对魔族放水的一天? “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谙冼?” 玄武真君面无表情的道:“君上这话说的没毛病,属下自然没胆子和君上抢神女。” 卫望楚挑眉,“倒是不知道谙冼什么时候收服的你?” 玄武真君摇头,“那没有,属下永远忠于君上。” 卫望楚回过头,不再理他,“去吧,这个时候少在凡间晃荡,别引的魔族起了疑心。” “君上放心,妖王这次被娇靡哄着拘了土地,天蓬真君前往找妖王下棋都见不到他,紧接着魔族葵冢七子个个出事,更关键的那三个死了的,这一次被捏爆心脏,魔根彻底被毁,葵冢七子一下子彻底成了四个,您说,魔族的人怎么想?” 葵冢七子在君上手上三死四伤,本来是有法可复活的。 寻找灵根合适的脏器,将断了的魔根将养在里面,六十年一换,待换上七七四十九次,魔根修复便可大成,葵冢七子便又可称霸魔族。 另外四个受了重伤的,除了老幺,其余三子,只需在灵根合适的脏器里将养八九个轮回,便可修复好魔根。 这一下,被捏爆了魔根灵器,死了的三子彻底死绝了,伤了四子伤上加伤。 动手的是妖族的人,妖王又极其配合的拘了当地土地神君,娇靡又在凡间靠吃灵根旺盛的脏器修复妖根,这一下,嘿嘿黑,妖族就是跳进忘川河也洗不干净了。 “君上——” 玄武真君还想说什么,被卫望楚打断了,“闭嘴,滚回神宫里去。” 玄武什么都好,心机城府、武力仙术样样都在天蓬真君之上,为什么留在他跟前最多的却是天蓬? 玄武太罗嗦了。 “是,走之前,还得多说一句,谙冼神女在芽芽姑娘体内已经有所觉醒,您把芽芽姑娘的安危和天蓬真君捆在一起,上次您动怒用了术法,惹得反噬,芽芽姑娘受损,天蓬那厮也受损不小,毕竟以您的级别,一个反噬下来,他都得吐十口真血,他术法本就不精,此次封印谙冼神女的神识,怕是不牢靠,需要不要属下去加固一下?” 玄武真君点点头,“属下还是去加固一下比较好,对了,还有,芽芽姑娘经脉、脏器都很适合谙冼神女将养,君上可想办法让芽芽姑娘修些仙道,可延年益寿,也有助于谙冼神女将养。” 卫望楚不做声。 玄武真君黑着脸点点头,“如此,属下走了。” 才走半步,又回过头来,“君上,您不会真的是对芽芽姑娘动情了吧?毕竟她长着安县神女的脸,却有谙冼神女没有的温柔性子。您这样可是算不忠?您这样对不起谙冼神女。” 顿了顿,“不对,芽芽姑娘的模样性情倒是和谙冼神女小时候一般无二的,君上,您——” 一个苹果“砰”的一声塞进了他嘚不嘚不停的嘴巴里,他的话戛然而止。 第338章:引见 “哦,我牙疼。” 玄武真君站在云层,往神宫飞去,呲牙咧嘴,“君上怎么封了仙力还这么大力?” 天蓬真君幸灾乐祸的看着他,“活该,君上的私事也是你能嘚不嘚的?” 玄武真君黑着脸,梗着脖子道:“那,那芽芽姑娘虽然是谙冼神女转世,可毕竟不是神女本神,君上对她动情,那不是,那不是对神女不忠吗?” 天蓬真君凉凉的看着他,“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谙冼神女这么好了?你不是最看不惯她不着调的样子?” 玄武真君道:“她不着调归不着调,我有责任义务给她调着调了,可君上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就是不对。” 天蓬真君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可闭嘴吧,我的天哪!” “一会儿回去遇到仙僚问起,我们怎么说?” “去问妖王为何拘我们土地呗。” “论奸,还是你奸。” …… 卫望楚听着云层里传来两位仙官的嬉笑怒骂,嘴角忍不住微微翘起。 谙冼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待她好的不好的,她都百倍奉还,惹的敌人一大堆,可朋友也是一大堆。 且说,芽芽苦等了一天一夜,不见任何消息回来,心里的那股郁燥的火气由心底慢慢蔓延,等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再也压制不住。 她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带足了卫望楚给她的装备,出门直奔武家庄。 小米跟在她身后,小狸先飞一步,去了卫望楚家。 芽芽看到了,没说什么,继续飞奔行走。 经过一个小巷子,小米忽然发出诡异的大叫,“嘎!” 芽芽心里一惊,手上、腕间的装备齐发,又是毒雾,又是飞针。 “呵,好毒辣的小丫头。” 来人轻笑一声,抬了抬衣袖,那些东西便尽数反了回来。 小米急飞,将毒针叼住,毒雾却尽数扑在芽芽脸上。 芽芽闭着眼睛拔腿就跑。 那人轻轻一笑,“竟然百毒不侵?君上对你真是上心。” 话音才落,他一个闪身,已经将少女掳住,眨眼不见了踪影。 小米一声清啼,一阵青烟扬起,瞬间跟着不见。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芽芽睁开眼,只觉得眼前雾蒙蒙一片,似乎是在浓雾里,她知道她这是被带到了浓厚的云层。 果然不是凡人! “你要带我去哪?” 声音听起来倒还算镇静。 “谙冼神女果然不一般,就算如今仍旧是肉体凡胎,神识也没有恢复,便有如此定力,小的佩服。” 谙冼神女。 无数次的梦里,不管那个号称妖姬的女子如何否认,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叫她谙冼神女。 “你是谁?” “我?我等无名小辈,说出来神女也不认识。” “那可未必,你说说看。” “我叫阿灰,神女听过?” “没有,不过,我记住了。” 阿灰大笑,忽然朝下急坠而下。 “小小鹰隼竟然能追的上来,找死!” 芽芽摸了一把手上的镯子,悄无声息朝他腰腹扎去。 “你敢!” 少女抬头看向身边的俊朗少年,“你伤它一个试试?” “竟然还有武器?” 阿灰看了看抵在自己腰间的半截镯子,毒针已经尽数没入他的体内。 少女眯眼看着他,“你是妖?凡人这么一扎,已经死了,你没死,可也伤了吧?” “你就不怕我把你扔下去?” 阿灰依旧笑着,只是眸子里却闪过一丝恼怒,芽芽敏感的捕捉到了。 “你扔扔看,我也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阿灰手一松,芽芽眼一闭,眨眼却又被阿灰一把抓住。 “怎么,怕了?” 再睁眼,少女眼里多了一丝笃定,“你不敢。” 杏仁般的眸子里,黑黝黝的荡起一丝黑色的波光,就像一汪深泉,深不见底。 阿灰不自在的转开目光。 少女那颗砰砰砰跳个不停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看来抓周杏的“妖怪”要现身了。 他们在春山某个山头降落。 阿灰道:“想要找到周杏,就往前走,一直走。” “你不跟我一起走?” 芽芽看了看浓密的树林,“这里是狼牙岭还是要命峰,我若是被什么猛兽吃了怎么办?” 阿灰嘴角一勾,讽刺的笑道:“你不是不怕吗?” “我不怕你。” 阿灰顿时语塞,他手一挥,顿时一道灰色的光芒将芽芽罩住了。 “这样,猛兽就看不见你了。” 君上和那帮仙官也暂时看不到了,再有他四处乱飞,引的那帮神仙乱追,足够给娇靡时间将这少女折磨的妖心觉醒。 “不行,我害怕!” 芽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必须跟我一起去!” 不会是想回去杀小米吧,这是个妖,小米就是只鸟,怎么斗的过他? 阿灰不吱声,身子往后一扯,竟然没从少女手里挣脱出来。 “果然是神女,当个凡人也这么大力气!” 说着,阿灰忽然变做一道灰光,眨眼不见了。 芽芽手里只有一件他的袍子。 金蝉脱壳? 靠! “你听着,你要是敢动小米一下,我,我就跳下山崖,嫁祸给你!” 阿灰在半空中一脸黑线,“放心吧,不会杀它的!” 还指望它带着众位仙官飞来飞去呢! “你最好说话算话!” 芽芽恨恨的对着天上喊。 现在怎么办? 周杏就在前面,她得去找她! 芽芽一边走一边将袍子撕成一条一条,绑在经过的树上。 小狸去找卫望楚了,他见她不来,一定会出来找她,这般留点记号,如果他看到了,一定会知道她的意思。 一路走,一路撕,少女的手被勒的通红,小拇指都有些血印了,她也不敢停,她怕周杏等不得。 终于在太阳升到正中的时候,来到了一处更深的密林,密林掩映伸出一个半人高的山洞。 她深吸一口气,猫着腰走了进去。 “芽芽!” 周杏大叫。 周阿娇横躺在一块巨石上,似乎在闭目养神。 她收敛妖息,一路完全靠体力把周杏抗上来,胳膊快断了,腿也快废了,将养了这么一天一夜,虽然没那么疲累了,可还是酸疼的很。 她睁开眼,看着手在滴血的芽芽,撇了撇嘴,“你这么废吗?阿灰不是把你带到山下了?还累破了手?” 芽芽暗暗打量了一番周杏,还好,四肢俱全,是个囫囵人。 她转头看着长着“周阿娇”模样的怪物,眼里的恨意滔天。 “你杀了阿娇?” 第339章:熊瞎子 周阿娇从石头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手腕,“怎么是我杀的?明明是我救的她。” 芽芽不解的看着她,“救的她?” “是啊,你可知道你那好大舅母、好表妹起了什么歹毒的心思?他们为了不让周阿娇嫁给肖武,在集市上花了银子找到那俩流氓,要他们毁了她的清白,周阿娇这个废物,竟然打不过两个废柴,被硬生生的欺负狠了,若不是我觉醒了,她就被他们折磨死了!” 周阿娇细长的眸子里满是得意,一眨眼又似乎变的有些猩红,满是恨意,“妈的,两个混蛋,我一手一个就把他们心掏出来了,在他们还没死透有意识的时候,让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被我吃到了肚子里,唉,啧啧啧,那神情,真是爽爆了,他们呀,与其说是被我杀的,不如说的吓死的。” “杀的好!” 周杏恶狠狠的道,“就为了几个臭银子,就欺辱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人渣,你杀的好!要是我,我也把他们的肠子拖出来喂狗!” 周阿娇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你是真的投我脾气,若不是逼不得已,我真不想杀你。” 芽芽捉摸着她的话,“你的意思是,阿娇还没死?” “也和死了差不多了,这具身体归我了,她又没别处可去,可不就死了?” “你的意思是,如今她和你共用一个身体?” 周阿娇细长的眸子微眯了眯,“什么共用,是我在用,她一个小小的凡人,怎配和我共用?” 芽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眸子,她却不着痕迹的看向别处。 芽芽眼里星光一闪,“你不敢看我,你在躲闪什么?” “噗,你当你自己还是妖姬呢?不敢看你?怎么的,你还会迷魂术呀?一个小小的凡人也敢大放厥词。” 她叫她妖姬。 之前那人却叫她谙冼神女。 和大梦里一样,那个长着圆耳朵的红衣女子,有人叫她妖姬,有人叫她谙冼神女。 芽芽顾不上琢磨这个,她忽然笑了,“你骗人,阿娇的确是和你在共用身子。” 她摇了摇头,“不对,你没处可去,暂时寄居在阿娇的身子里,其实,你并不能完全掌控她的身子,对不对?或者说,你根本做不了这具身子的主对不对?” 芽芽细细观察着周阿娇的表情,又加了一句,“控制不了自己身子,不难受吗?连一个凡人都争不过,你这个妖,没有颓败感吗?” 周阿娇“呸”了一口,“我是没释放出妖息来,我一旦释放妖息,她哪里是我的对手?” “那你为何不释放妖息呀?” 芽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是不敢吗?你在害怕什么呢?你都可以徒手挖人心的,这凡间还有你害怕的东西或者人吗?” 周阿娇忽然扭头瞪着她,一双细长的眼睛都瞪圆了,“呸,当了凡人还是这么心机深沉,怪不得我父王能落在你手里呢!” 芽芽却不理她这茬,“你在害怕什么呢?是不是一释放妖息就会被发现?卫望楚可以发现你,是不是?” 卫望楚请来的萨满大人也不知道能力有几许,能不能制住这只妖,但也只能尽力拖延一试。 周阿娇眼神微微一滞,转头看着芽芽。 芽芽继续笑道:“你在害怕卫望楚,对不对?” 她不敢说出萨满来,怕给周阿娇准备的机会,可只干巴巴的说卫望楚又有些心虚,毕竟一个是凡人,而另一个是妖。 “你说这话心虚了?” 周阿娇敏感的感受到芽芽的虚浮,她眼珠子一转,“你还不知道卫望楚的真身吧?” 芽芽心下一颤,真身,难道卫望楚也不是人? 想想他超越常人的视力和听力,想想他异于常人的聪慧,超乎常人的医术和对草药的甄别能力,连要命峰里的怪兽们都害怕他…… 她笑了笑,“所以,你害怕的就是他的真身,对不对?” “哈哈哈,要是你是妖姬,这下就被你逃过去了,可惜啊,你到底是个凡人,你的眼神出卖了你的心呀,周芽芽。” 芽芽笑了笑,“我是个凡人,但是我很好奇,你为何叫那个阿灰掳了我来,而不是杀了我呢?” 周阿娇笑,“因为,人心新鲜的才好吃。” 周杏骂道:“别他妈废话,赶紧说,你是为何要进阿娇的身体的,然后如何才能把身体还给阿娇,至于我,要吃就赶紧吃,不吃就拉到,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做妖就是这么不痛快吗?” 她转头看着芽芽,“她叫你来,就是要你看着她吃我,你不要管,我愿意我用我的命还阿娇回来。” 芽芽点头,“行,我不管,叫她快说。” “扑哧!” 周阿娇笑了出来,“好像你能管的了似的。” “怎么管不了,你不敢释放妖息,那你和凡人也没什么差别不是吗?我们二打一呀,胜算很大。” “哈哈哈,”周阿娇大笑不止,“我杀你们只需要一瞬,然后远走高飞,君上能拿我何?当年,我害的你要被天庭焚烧妖心,他不也拿我没什么办法吗?” 君上? 焚烧妖心? 芽芽和周杏便如听天书一般,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自然也谈不上什么反应,都木木的看着她。 “那你赶紧说了你和阿娇怎么回事,然后就杀啊,墨迹什么?这都大半天了,我要是杀鸡,都杀好几只了。” 周阿娇道:“要说我和周阿娇的事,得从头说起,你们挺好了。” 她看了看芽芽,“你知道你不是人吧?你和我一样,是妖来的,只是暂时借住在凡人体内,借助她们良好灵根,将养自己受了损伤的妖根。” 周杏显然不信,撇撇嘴,“那你们是什么妖啊?” 芽芽静静看着她没吱声。 “什么妖?我是妖王的幺女,我的真身是一朵黑莲,至于她?” 周阿娇忽然抿嘴一笑,“她的真身是一只熊,就是你们俗称的熊瞎子,哈哈哈。” 周杏和芽芽两脸鄙视,那神情就是在说你幼稚不幼稚? “不信?真的,她就是一只熊妖!” 周杏“呵呵”一声,“你说的都对,你继续。” “我父王,也就是我爹,年长她……得几十万岁吧,”周阿娇掐着手指头数,“可你知道吗?她贪图我父王地位、财富,硬是要嫁给我父王,还非得当正妻,你说,这是要置我娘于何地?” 说着,眼里红影一闪,咒骂道:“贱人!怪不得天庭不收你,君上不要你,就是因为你下贱!” 芽芽默不作声,只静静的看着她。 周杏却忽然道:“你说你喜欢的人接近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接近你后娘,说的就是君上和她吧?这怎么是君上不要她呢,这事君上不要你呀。” 周阿娇猛地一顿。 第340章:杀 “什么君上不要,是她后来又去勾搭君上!” 周阿娇眼里红光更盛,“贱人,你可知我这徒手杀人的把戏是跟谁学的?” 她微微靠近芽芽,勾着嘴角道:“是跟你啊,谙冼神女!” “曾经洁白如白莲花的谙冼神女,其实是一个杀人如麻,嗜血如命的怪物!你当君上爱你呀?他哪里是真爱你啊,他是要骗你心甘情愿的把你仙二代的本命仁丹给他炼化,他就可以再升无上天神,得天地永寿!” 芽芽的心揪成一团,她说的和梦里梦到的几乎无二。 可毕竟没有记忆,只听她这么一说,心头虽然难受,却还可控制。 “然后呢?” 周阿娇撇撇嘴,“你如今倒是大度,当时可是疯了,为了养伤就疯狂的杀人,吃人心,我就是那时候遇到你的,跟你学坏了不少不少,气的我父王要杀了我,还好你贱,以身伺候我父王,他才对我消了气。” 芽芽轻笑,“为了你?我好像和你没那么好吧?” 她这一声,倒是叫周阿娇一下有些警觉,“你觉醒了?” 芽芽似笑非笑,“你说呢?” “不可能!君上叫天蓬给你封印了几层,结实着呢,你呀,就当一辈子凡人吧!” “然后呢?我杀人吃人心,然后呢?” “然后,你就被君上抓回去了,他要你承受天罚,然后以戴罪之身称为天族庶民,永世受苦,你不肯,就和他打了一架,就逃到这凡间来了。” 周阿娇忽然诡异一笑,“你知道的,君上是紫微宫的正主,掌管天下神魔,他给了司命大人一点暗示,于是你便过了极其悲惨的一生,你知道的,对不对?” 芽芽眸子里有黑色的波云诡异,“然后呢?” “然后,上一世的你就死了,死之前妖息觉醒,就施了个泼天大法,叫什么乾坤大回还的,是个天庭秘术,然后你就带着记忆重生了,重新来到了十四岁,我说的对不对?” 芽芽垂下睫毛,“故事编的不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只是,我不明白,既然是君上不要的你,你又为何不找他的麻烦,反而来找我和小杏的麻烦呢?” 她抬起眼皮,“男人的心,要么你自己抓住,要么就承认自己技不如人,这很难吗?” 周阿娇嘴巴一嘟,“君上?他不敢惹我,我自然也不敢惹他,找他有什么用?我既然想嫁给他入主紫微宫,那只要我把他喜欢的都杀了,不就成了?” 芽芽啧啧嘴,“他就任你杀?杀了他也不生气?” 她摸了摸耳垂,“那你还是不用杀我了,我自己离开他不就得了。” 周阿娇忽然站起来,“忘记了,要杀你的,怎么和你唠起来了?” 芽芽也站了起来,从宽大的马面裙侧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剪子,“你不释放出你的妖息,你可未必是我的对手。” 另一只手轻轻的调整了一下腕间飞针的带子。 “行,那咱们就打一场试试,你赢了,我放你们走,你输了,就眼睁睁的看着我杀了周杏吧!” 芽芽摇头,“我赢了,你滚出阿娇的身子。” “行,来吧!” “等等,怎么就算赢?谁的武器伤到对方,谁就算赢,对不对?” “屁话!当然是把对方打趴下才算赢!” 说着,周阿娇拎起一把长剑,朝芽芽刺去。 芽芽不会任何招式,只静静的等着她过来。 剑来,少女侧身躲过,一把将剪子朝她身上扔去,趁她躲闪的功夫,腕间的飞针腾的射了出去,目标直冲她的太阳穴。 “嘶!” 周阿娇一声娇呼,摸了摸太阳穴,却没摸到任何伤口或者暗器。 “你,出暗器?” 芽芽叫道,“是啊,不行吗?” “行”字才出声,银针已经又甩向她听宫穴。 银针上淬了毒,希望周阿娇这句肉身还能受毒药的影响。 “果然是天庭里出来的贱人!不要脸的典范!” 周阿娇这下仔细看着她的动作,躲闪的很是迅速。 芽芽射了几次都没能射到她,心下不由有些焦虑,这是她的保命符,如今看来对周阿娇没什么作用,难道她已经不怕毒药了? 愣神间,周阿娇猛地上欺,手一甩,有什么东西贴到了芽芽脑门上,芽芽顿时定住了。 “这,这是什么?” 周阿娇看了看周杏,“怎么定她的,就怎么定你咯?你会用暗器,我就不会用符咒了?” 芽芽暗道大意了,周杏看来也是中了符咒。 “看蛤了,周芽芽,我要用你带来的剪子,剪开你好姐妹的肚皮了,你也好好看看小杏的心是什么颜色的。” 周阿娇捡起地上的剪刀,一步一步朝周杏走去,“说不定是黑色的呢。” 她回头瞥一眼芽芽,似乎想看到她崩溃难过愤怒的样子,见她依旧淡淡的,撇一瞥嘴,又道,“你们天庭都是黑心怪!说着仁义礼杰,其实暗地里都是龌龊自私,你可知道,当初君上之所以能抓你回去,你这个好姐妹可是帮他不少呢!” 她啧啧出声,“被好姐妹出卖到底是什么滋味呀,我是不能体会了,我没有姐妹。” 周杏看着她冷笑,“我倒是体会到了,被好姐妹出卖也没什么,谁还没有眼瞎的时候交错姐妹啊?” 周阿娇恶狠狠的看着她,“那你就再体验一把吧!我这般杀你,周阿娇也感受的到,她并没有意思抗拒,反而有些兴奋,你说她是不是也是个额度的假姐妹?” “阿娇!阿娇!” 周杏看着周阿娇有些狰狞的脸,大喊,“快醒醒,掌控你自己的身体啊,阿娇!” “阿娇!” 芽芽也大声叫着。 她觉得周阿娇之所以迟迟没对周杏动手,就是因为周阿娇本意的反抗。 周阿娇一定不愿意自己手刃自己好姐妹。 周阿娇一步一步走向周杏,她一把将周杏推到在地,掀开她的短袄,解开她的带子,轻轻一拉,一扯,顿时露出如玉一般结拜的肚腹。 她握剪子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却又执着的往那边白肚皮伸去。 剪刀戳到白皙的肌肤,红色的血珠顿时骨碌冒了出来。 她回头剜向芽芽,“怎么样?看好了。” 说着,手上微微一用力,“噗”的一声,剪刀顿时没入腹中。 第341章:什么关系 “谙冼,醒醒!” 一身红衣的少女睁开眼睛,满是红血丝的双眸闪过一丝迷茫。 “洪翘。” 她的语气略有失望,“你在,那我指定时候没死,也没堕魔。” 那个被叫洪翘的女子有着圆滚滚的眼睛,此刻有些红彤彤的,眼皮也有些肿,鼻头也有些红,显然是哭了很久了。 她吸了吸鼻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道:“没出息,七七四十九劫,七七四十九难,你都受了一大半了,这时候堕魔也太亏了,那前面的苦不是白受了?” 谙冼躺平身子,试着动了动手脚,都能控制,只是骨头都传来钻心的痛。 她长长的“唉”了一声,“我可没想受这苦,一次也没想受。按我本来的意思,成妖成魔也没什么不好,他们和天族有什么差别?天族杀伐狠辣的也不在少数,身居高位的都是腹黑狠辣之辈,妖族魔族温柔良善的也很多,普罗大众过的都是修行吃饭的普通日子,有什么不好?” 她抬了抬手臂,剧痛让她的面容不由有些扭曲,她瞥了一眼,“操,你看着血管都爆开多少了!真是没天理,我自己的本命仁丹,我自己愿意毁了,他们却对我下这样的狠手,擦他妈的!” 粗话不断从嘴里爆出,洪翘一个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她说,“你什么时候学的这般粗鲁了?以前整日说我粗鲁,你看看你,现在满嘴浑话,像个什么样子?” 谙冼嗔笑的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小娘子还是笑起来好看,这一脸泪痕,笑起来也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之姿,甚得我的欢心。” 说着,抬手想撩一撩她的下巴。 “嘶!” 谙冼一脸狰狞的罢了手,洪翘瞪着她,“果然,去了凡间一段日子,人都学轻浮了,怪不得君上要生气。” “别跟我提他!” 谙冼打断了她,脸色晦涩的表情一闪,眨眼又挂上一抹得意的笑,“这哪是在凡间学的,这是在妖界学的,凡间那些小姐书生恪守礼节比天族还死板,还是妖界好,你知道吧,有一处神仙地方竟然是妖女当家,妖男聚集在后宅争风吃醋,真是世间美好。” 洪翘笑,“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是啊,有意思吧?还有呢,有一处地方更是有意思,妖女但凡看上哪个妖男,半夜就可以爬他家窗户成就好事,若是还有意思就留在那里过一段日子,甚至可以生个娃娃,等这妖女过够了这样的日子,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孩子也可以带走,这在当地叫走婚。” “妖女地位这么高呢,我也想去看看。” “也不是妖女都地位这么高,我就见了这么两处地方,别的和天族也没什么差别。” 谙冼挤眉弄眼的抖了抖,“哎,快,给我挠挠这边头皮,忍不住了,就像一万只蚂蚁在啃咬。” 洪翘眼眶紧接着便是一红。 蚁刑可不就是这样呢,挠也没什么作用,那疼痒是刻在骨头里的。 可她还是听话的在她鬓边轻轻的挠着,嘴上骂道:“你多久不洗澡了,臭的和只臭虫似的!还好意思叫我给你挠?” “嘎嘎嘎,”谙冼发出一阵鸭子一般的笑声,“对了,你有洁癖,呃呃呃,太幸福了!” 洪翘轻轻给她挠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道:“你和那妖王怎么回事?你真想嫁给他呀?” 谙冼翻了个白眼,“屁,你还不了解我?” “那你何必那样诳君上?” “都和你说不要和我提他了!” 谙冼的语气忽然变的不耐烦,甚至有些尖锐。 洪翘手上猛地用力,狠狠的掐着她,“就提!为什么不能提?不能提就是你还是爱着君上的,是不是?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啊啊啊——” 谙冼一边鬼叫,猛点头,“错了,错了,错了,大姐,您轻点,我这一头伤呢。” 洪翘手一松,谙冼顿时舒服的**了出来,“哎,这么疼一下,那痒痒倒是好了很多,舒服!” “说说你和妖王的事,快点的。” 谙冼白了她一眼,“你牛,大姐,我都这样了,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竟然还逼问口供一样的逼问我,你牛!” 洪翘不吱声,双手已经抚摸上了她的头顶,准备随时再来一次按摩大法。 “行行行,你厉害!” 谙冼都被她气笑了,“我和那老东西能有什么事,不就是强买强卖咯,他仗着他法力无边,强抢民女,我这个民女又没什么势力,便只能先河他虚与委蛇,提条件要东西呗。” 洪翘笑了,“所以,这天上妖界都传你仙根毁了,就变成势利眼了,我还当娇靡造谣,原来事你故意的,你倒是不怕毁了你的名声?” 谙冼也笑,“我还有名声?被一个凡人炼化了我一仙二代的本命仁丹去,我早就没什么名声了。” “那哪里是普通凡人,那是君上转世的,是个神仙都逃不开他的五指山的,好嘛?” 谙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是啊,谁都逃不开他,谁能拒绝了他呢?” 洪翘嗔了她一眼,“那你不是拒绝了他?他之前要娶你当帝后,你老实嫁了,不就没有这一出一出的麻烦了?你又不是不喜欢他?你不是打小就喜欢他的?” 谙冼“切”了一声,“他要娶我就要嫁吗?我小时候不懂男女那点事,才会喜欢这么一个冰块,后来,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那你在凡间还不是毫不犹豫的就爱上了那个什么烟临的?为的不就是他和君上一模一样的长相和一模一样的冷冰冰?” 洪翘毫不客气的拆穿了她。 谙冼讪讪笑道:“我就是喜欢这一卦的,谁知道那么巧呢?” 她叹了口气,嘴角挂起一丝嘲讽,“我这个人,就喜欢对我爱答不理的,你看妖王那老家伙对我百依百顺,甚至为了我已经休了他老婆,可我就怎么也喜欢不起来,看见他就烦!” “哈,他那样逼迫你,你要是还喜欢他,你就是变态!” 洪翘瞥了瞥窗外的远山,眼神有些恶狠狠的,“也就是君上这个白痴,才会真的以为你喜欢上那个老东西了!” 谙冼有“嘎嘎嘎”的笑了起来,“这话你等见了他说,背后骂人算什么本事?” “哎,我是替你鸣不平,你可好,还护起他了?” “什么护不护,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342章:劫难 洪翘看她一脸的不耐烦,抿了抿嘴,忍不住道:“我看他倒是真的想和你有点什么关系。” “呸,拉到吧!” 谙冼一脸嘲讽,“我烦就烦他那副亏欠我要回报我的样子!我用得着他以身相许!” 她歪了歪嘴,“我后来也想明白了,骗都骗了,好歹用我的本命扛过一道天劫,离永生之神又近了一步,我那本命毁的也不是一无是处,只是经此一事,我也觉悟了,我和他,就是没那缘分,既没情缘,也没情分。” 她眼里闪过一丝痛苦,眨眼又释然,道:“你知道吧,妖族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成亲都讲究个你情我愿,但凡一方不同意,妖生石上便不能刻名字,要不然就凭妖王那法力,早就把我和他刻在一起,我这个妖王后妥妥的跑不了了。” 洪翘眼里闪过一丝犹豫之色,继而又坚定的道:“你可知,君上替你扛了另外的劫难?” “切,”谙冼冷笑一声,“该他受的,要不是他非坚持带我回天族,我何苦要受这愿望罪?现在,又装出一副替我受苦的苦情样子,我呸,我宁愿毁了仙根,彻彻底底做个妖。” 洪翘道:“你作妖,君上如何替你出头?你看,若不是君上,妖王不得逼着你嫁给他?你怎么反抗得了?” 谙冼黑溜溜的眸子闪过一丝狡黠,她弯着眼睛一笑,“那老东西,我且应付得了呢!我一代妖姬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不是?凡人有句话怎么说,万绿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洪翘看着她得意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哪里是只熊?你分明是只野狐狸。” 两个女子相对而笑,只是一个眼睛满是落寞,一个眼里满是心疼。 画面一转,天族的白墙金瓦瞬间变为妖界的黑墙绿瓦,谙冼一如既往的一身红衣躺在花团锦簇里,分不清是花的红,还是她衣裳的红,还是她流的血。 洪翘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扑到她跟前。 哆哆嗦嗦的道:“怎么弄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谙冼侧头看了她一眼,“你,来到这里付出了什么代价?” 洪翘耸肩道:“没什么代价,妖王知道你我有些情分,叫我来劝劝你。” 谙冼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看到她脖颈下方那仙术遮掩不住的红痕,嘴角一弯,似乎想笑,眼泪却崩了出来。 她狠狠的剜了她一眼,“你,你把你的一身皮送给娇靡那傻逼了?” 洪翘的真身是一条银丝环蛇,说是蛇,却又有龙族的血统,她的那身光华摧残的蛇皮一直让妖王幺女娇靡惦念不已,如今终是打着她的幌子成功要了来。 “不就是一身皮吗?我是蛇呀,过阵子就会长出新的来了。” 洪翘说的轻描淡写,谙冼的眼眶却红了。 她骂道:“你他妈的和我装什么装?我还不知道娇靡那贱人,为了保持你皮的活性,定然是生剥的你——” 她忽然有些哽咽,说不下去。 生剥蛇皮听起来很是简单,对洪翘来说确实天下绝刑,为了保证皮的完整性和活性,她不能用任何仙药或者术法让自己在过程中舒服一点,完全是硬受。 谙冼眼眶红红的骂道:“你也是傻逼吗?我不是托人和你说了,不要管我的事,你也管不了,我这边要是熬不住,堕魔就行了,你可以去魔族找我,何苦受这些罪来?” 洪翘眼眶也红了,骂道:“你个傻缺,你当我不知道,你最怕疼了,要是能堕魔,你早堕了,妖王是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拦着你堕魔,就这样让你生受着,逼你就范?” 谙冼“呸”了一声,“倒是低估了那老东西,竟然查到了我身上的龙族血脉,他用我爹的龙鳞锁住我,仙不成仙,魔不成魔,老东西,我他们要是就这样跟他低头,我就不是个神女!” 洪翘骂道:“你现在知道你是神女了?妖王怎么回事?不是说对你一往情深的吗?怎么会用这样的法子逼你就范?” “他有感情?呸!你也信!他看上的,一定是我身上的龙脉,但是他想干嘛,我真是想不明白——洪翘,你干嘛?” 洪翘在她的胳膊上开了个口,又在谙冼胳膊上开了口,两处口子一对,血液顿时流通起来。 “你别乱动,这是君上的血,别浪费,他,他身子也不好,能分一半给你,已是极限。” 谙冼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嘴角一扯,“这样一来,不是又成了我欠他的?” 洪翘道:“君上本来就有伤,不说替你挨的那半数劫难,就说最近魔族葵冢七子忽然来挑衅,若不是君上为了保护你的仙根灵体,生受了他们一记,君上……妖王换走了你一身神女血,他就更难寻你,借我的体,换给你一半他的血,这样你与他就联在一起了。” 她看着谙冼的眼睛,“他下了连接术,你死,他死,你活,他才能活。” 你死,他死,你活,他才能活。 谙冼心里大恸,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情之一字,无是无奈。 你无法强迫自己爱一个人,更无法强迫自己不爱一个人。 她爱他的时候,他冷的就像一块冰,拒人千里之外。 她不爱他了,他又好似一副深情的样子。 “如此,他不欠我了,我欠他的,日后会还他。” 洪翘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这是君上亲自做的金疮药,涂上瞬间可让伤口表面愈合,当然其实内里的伤还是有的,但是就算用术法也看不出来。” 表面是好的,内里却还是坏的。 谙冼翻了个白眼,将眼里的热意压了下去。 最近过的太惨了?竟然这么爱哭了,真是讨厌至极。 “明日午时,君上会通过联通术将你送往凡间,寻个灵根极好的凡胎将养着,你的元身和元神,他会将养在他的灵台里,约么十几个轮回,你的仙根养好了,元神也恢复了,君上就可以直接将你召回,直接恢复神女身份,明白了吗?” 谙冼点点头,“你告诉他,回到天族,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再生之恩。” 洪翘一笑,戏谑的看着她,“谁之前还不想恢复神女身份的?” 谙冼也不羞不恼,自嘲道:“唉,法力不够,偏偏还身怀龙脉,怪不得妖魔都来争抢,还以为是自己魅力太大呢,还是神女身份才能罩住自己呀。”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之前,他对不起我,我不要他以身相报,如今我欠了他,我也不会一身相报,你告诉他,如果将来,我说可能是万万年以后的将来,我那时候法力必定无边,他若遇到了麻烦,我拼命相帮。” 洪翘啧啧嘴,“我不传话,等你恢复了身份,自己和他说去。” 说着,眨眨眼,“我走了,你再熬一天。”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忘了告诉你,这一劫,是你重回天族的最后一劫。” 谙冼略带疑惑的看她,“这不是妖王算计的?” 洪翘一笑,“说他算计的,不如说是君上算计的。最后一劫,最是难过,这已经是君上能想到的最轻松的方式。” “这还轻松?你来试试?” 第343章:觉醒 “啊——嘶——” 周杏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叫声尾音转变未为一声嘶鸣。 音落,她额角忽然长出两片鳞片,一片黝黑,好似深不见底的深潭,一片光华四溢,好似雨后的彩虹。 她的小腿忽然如长绳一般向上甩起,朝周阿娇后背抽去。 周阿娇余光瞥到,立刻朝一边滚去,谁知还是慢了一步,被她脚丫扫到,立刻朝石洞壁摔去。 “砰”一声巨响,周阿娇口吐鲜血,摔在地上。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周杏,擦了擦嘴角的血,“想刺激她觉醒,没想到,倒是把你给刺激醒了。” 周杏却不看她,抬手朝芽芽挥去。 芽芽满脸狰狞,似乎魔怔了,周杏的血彻底将她激怒了,天蓬真君的封印早已被冲破,妖息冲撞着玄武真君的禁锢,浑身一会红一会黑,一个是红衣少女的妖根,一个是玄武真君的灵血。 这老头倒是舍得,竟然用了自己的心头血。 周杏手里赤金的血散发着盈盈的光辉,洒到芽芽身上。 周阿娇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了,妖息大盛,她口吐一口心头血,合着自己的妖息朝周杏身上砸去。 芽芽的命如今和天蓬真君相连,她动不的,一动,天蓬即可就到了。 她必须阻止周杏继续封印芽芽,必须让妖息彻底战胜芽芽的仙根,毁了她,看紫薇君上还能如何救她! 周杏身上的金芒忽然大盛,瞬间又暗淡下去。 玄武真君和天蓬真君忽的出现在眼前,一个又撒了一把心头血加固了对芽芽的封印,一个毫不客气的撩起一把天斧,朝周阿娇砍去。 周阿娇再不恋战,遗憾的看了一眼已经昏迷的芽芽,一咬牙紫光一闪,人已经不见。 天蓬真君也不追,反而一把神息洒向周杏。 “洪翘怎样?” 玄武真君看看浑身是血的周杏,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怜悯。 “她本来被生剥了一身金皮,又被妖王打了一记,伤上加伤,这样强行觉醒,动的又是杀心,对仙根极为不利。” 天蓬真君啧啧嘴,“还好我封印的及时,仙根虽然有所动荡,倒是没有大碍,就是这具肉体凡胎经脉不似芽芽,被开发过,这样强行承受神力,怕是对经脉有很大的损伤,得看君上有没有什么法子救她一救。” 玄武真君猛地想起来,从怀里摸出一粒黑不溜秋的黑丸子,“上清老祖给了我一粒丸子,说是仙家吃了可凭填一甲子修为,凡人吃了,可立地成仙,要不给她吃了?” “哎,行!” 天蓬真君的话被冷冷的打断,“不行。” 卫望楚用了传送符,到底比二人慢了不少。 “为何不行?这丸子很难得的,还是君上有别的法子可以救她?” 卫望楚接过他手里的丸子,道:“她吃了丸子升仙了,芽芽不知道实情,还以为她死了,那这些不是白做了?” 说着,从药箱里取出两只浅口盘子,拿出一把巴掌大的匕首,从药丸上刮了一些粉末下来,又取了一瓶药,没盘到了点。 “喂周杏喝下,这些分量足以让她延年益寿活到百岁不止了。” 说完,他走到芽芽身边,将她半抱在怀里,将那半盘子药尽数喂了下去。 “行了,你来走吧,把萨满送过来,顺便请杜若前往周杏家等着。” 芽芽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黑了,卫望楚正抱着她往山下走。 “卫望楚?小杏呢?” 卫望楚微微侧身,让她看到后头,萨满老头吃力背着周杏的模样。 “小杏!” 芽芽叫了一声,看她没反应,又看向卫望楚,“她,她被周阿娇剖开了肚子,她,她还活着吗?” 卫望楚点头,“活着,活的好着呢,萨满大人施了术法,在那妖邪作恶之前赶了过来,现在他将那伤口禁锢住了,等下山了,找杜若把那伤口缝合起来,就好了,不会有性命之忧。” 芽芽松了一口气,往男人怀里一扑,头窝在他的肩窝里,眼泪哗啦啦的就流了出来。 男人紧了紧抱着她的手,“别怕,我在。” 芽芽任眼泪流了一会儿,才哽咽着“嗯”了一声,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久久不愿意撒开。 卫望楚嘴角不由一弯,他柔声道:“饿了吗?我药箱里有吃的,要不要垫垫?” 芽芽一看,他背后果然还背着那尺长的药箱。 她带着微微的哭腔,“你还背着这东西呢,沉不沉?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男人抱她的双手不由一紧,“不放。” 芽芽也不再说什么,安静的抱着他的脖子给他减轻负担。 萨满大人卅其格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刚刚前来叫他的是天上的神官,一个黑脸,一个白脸,虽然具是一身便衣,更没带什么灵兽护卫,可他伺候神灵一辈子,第一时间便有些感悟,那二人的模样倒有些像传说中的北极四圣君。 那二人对卫望楚极为尊崇,按说一介凡人就算医术再厉害,自然不至于让两位神官这般,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里隐隐起伏,难道他是? 亲眼见证那位神君搞对象,我的天哪,卅其格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芽芽忽然道:“周阿娇到底是什么东西?” 卫望楚道:“她的真身是一朵黑莲。” 芽芽心里咯噔一下,这和周阿娇自己说的倒是一样,那她说自己是熊瞎子妖呢? “她,她,说她自己是黑莲,说我,我也是妖,是熊瞎子……” “你信了?” 芽芽抱着他的脖子,嗡嗡的道:“她讲了一个故事,和我最近梦里的事重合的特别多,我也不知道真假。” 卫望楚忽然想起那块水晶残渣,倒是小觑了她。 “我们先下山——” 卫望楚的话被远远的火把打断,当头的是张山,他带人寻了过来。 “卫大夫!” 张山和周家几位快步的跑了过来。 周明智看到卫望楚抱着芽芽,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 “芽芽!” “周二叔,她没事。” “爹!” “小杏!” 张山和周浩安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围了过去。 卅其格道:“没事,也没事,受了一点外伤,一会儿找个女医给看一看就行了。” 周浩安扑通就给他跪下了,张山也跟着跪下,“多谢大人救了小女,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不必,不必如此,快起来。” 周浩安爬起来,在张山的帮助下把闺女从萨满身上接了过来。 周明智也想伸手接过闺女,伸了一半被一直半苍老的手给拦住了。 卅其格道:“真是老了,不过背了这么一点路,就腰酸腿疼的,这位大兄弟扶我一把?” “哎,好好。” 周明智任他抓着胳膊,另一只手也扶了上去。 周潭周平上来要接过去,老头却摇摇头,抓着周明智不放。 卫望楚眼里笑意更浓,“走吧,先回去,周杏身上还有伤,不如周潭周平兄弟先行一步,去镇上请杜若姑娘来,她医术好,她来处理周杏的外伤,可以不留疤痕。” 周潭道:“巧了,杜若姑娘如今正在咱家里呢,我媳妇身上不大好,俊臣请了她来给看看,下午的时候刚到。” 第344章:谷凤翎 “怎么样?小杏怎样?” 门一开,于燕儿一走出来,所有的人便都围了上去,张山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先别问,先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拿过来,快点。” “拿灯干什么?” 虽然问着,周家众人速度朝各自的房间里跑去,不一会就都拿着灯回来了。 “够吗?不够我再去隔壁家借一些。” 于燕儿一手两只,“我去问问杜若姑娘。” “这到底是够不够啊?也不出来说一声?” 众人都揪心的在门口走来走去,灯都递了进去,廊下便显得有些昏暗。 不一会儿,李文文推门走了出来,她脸色发白,走路摇摇晃晃的。 “文文?” 周平赶紧上前扶住她,“怎么样?” 她抹了抹眼泪,“伤口挺长的,在这,不过杜若姑娘说没什么大碍,她缝合伤口手法好,也不会留疤。” “缝合伤口手法好是什么意思?” 李文文道:“就是那口子太长了,怕长的慢,要用缝衣针和线把伤口缝起来,那样伤口就长的快了,等长好了,再把线拆了。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确是这样处理的。” 众人顿时大觑,这,还有这样的? 周平扶着她坐到一旁,“你怎样?” 李文文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想吐。” “怎么回事?一会儿让杜若姑娘也给看看。” 没过多久,杜若推门走了出来。 “杜若姑娘,怎样了?” 她看了一旁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周俊臣,点点头,道:“没事了,等麻沸散的药效一过,她会有些疼,卫大夫开了止疼药,她疼的受不了的话就给她吃一些。” 顿了顿,又道,“晚上若是发烧的话,卫大夫也备了两种药,先用蓝瓶里的,若是还是不能散热,便再用红瓶子的,多给她灌些水,还有,伤口有些大,失血过多,你们这阵子给她炖些补血的给她吃。” 众人一一应下,杜若又笑道:“你们不用紧张,我晚上住在这里,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周浩安道:“杜若姑娘,真是万分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儿媳妇打扫了一间房间给你住,你先去歇歇?” 杜若笑了笑,“周大叔,您不要客气,我学医术本就是为了治病救人,本分来的,没什么。我先不歇了,我去看看芽芽。” 周俊臣轻轻上前一步,“芽芽家离着不远,正好我也去看看,一道走吧。” 周浩安道:“你们看着小杏,我也去看看芽芽。” 周志远道:“我也去,一道。” 芽芽屋里却熄了灯。 肖蝶儿抹着眼泪道:“受了惊吓,睡了。小杏怎样?” 周浩安点点头,“挺好,杜若姑娘刚给处理了伤口,没什么大碍了。” 他下意识的就是把缝合伤口掩藏住了,总觉得肖蝶儿这样文弱的女子会被吓到。 “芽芽能睡着就好,这一下,俩丫头都受惊不小,还怕她们吓的不敢睡。” “小杏好就行,晚上就周潭周平媳妇轮着照顾?” “对,幸亏周潭周平娶了媳妇,要不然,唉,这些年都是麻烦弟妹……” 肖蝶儿道:“大哥这是说哪里话,小杏就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既然叫我婶子,就是我闺女,和芽芽一样的。” 周浩安点点头,“也是,不和弟妹客气。” 说着,对周明智招了招手,又看了看周致远,“来,咱兄弟说几句话。” 他三人走到一边嘀咕,肖蝶儿张罗杜若和周俊臣坐,杜若拒绝了,“我今日住在周大叔家里,晚上要照顾小杏,那我明日再来看芽芽。” 肖蝶儿看了她一眼,推了周俊臣一把,“那俊臣送送。” 看着二人并排走出去,肖蝶儿眼里一片温柔。 周浩安看着周明智道:“芽芽可有说什么?比如到底是什么人还是什么怪物干的?” 周明智摇头,“啥也没说,整个人精气神就不好,回到家已经睡了,卫大夫说是睡了,我怎么看都觉得是昏迷了。” 他叹了口气,“不管怎样,人都活着回来就好,具体的事,等明天醒了再说。” 周浩安点头,“是,别急着问那些,等两丫头好的差不多了,再仔细问问。敢对咱闺女动手,就是什么邪魔鬼祟,我也一定不放过他!” 夜渐渐深了,浓云遮住了胧月,一个黑影一闪,跳进了周致远家的院子。 手指沾了唾液,将糊窗户的宣纸开了一小口,紧接着伸进来一细长的管子。 黑影深吸了一口气,用力一吹,却完全吹不动,他一愣,才要撤回管子看看怎么回事,却从管子里猛地射出一根米粒粗的银针。 “啊!” 黑影一声痛叫,捂住嘴巴。 祝青莲微微一愣,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掏出火折子,点亮了油灯,端着它款款走出门来。 “你?你不是在婉姐姐那里当差的小子?这么晚跑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那小子捂着已经麻的感受不到的嘴,含糊不清的叫,“解药,解药。” 祝青莲想了想,转身回屋拿了一捆绳子过来,将他的手脚捆了,这才取了一粒药一分为二,塞了一半到他嘴里。 “这是一半的解药,不说实话,另外一半解药你也崩想要了。” “说!我说!” 解药下肚,虽说还有些疼,可至少嘴唇能动了,说话也清晰了不少。 “你刚刚往我屋里喷的是什么?” “是蒙汗药,我这不是怕周三叔在吗,打算让他睡沉了,再把你叫醒。” 小子明显一副打着歪心思的样子,他垂涎祝青莲身子已久,如今有这么个好事要告诉她,自然得讨点彩头。 没想到,祝青莲这么警觉,他偷鸡不成蚀把米。 祝青莲也不揭穿他,眉头一挑,“当家的去我大伯家了,一会儿就回来,你捡重要都说。” 尽管他有歪心思,可他半夜前来,一定也不是为了那点歪心思,他还没这么大胆。 “是这样的,我们奶奶收到我们三爷传来的信儿,说柳家谷老爷寻到了失散已久的亲生女儿,要举办认亲大会,邀请了咱们府上三爷,三爷脱不开身,便叫我们奶奶顺道去一趟,给些贺礼。” 祝青莲眼皮不由一跳。 谷阿让? 周凤翎的亲爹。 她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调笑道:“你们奶奶这是叫你半夜来和我告别的?她不过是去吃碗喜酒,也值得叫你这么大张旗鼓半夜三更的过来?” 那小子摇头,“非也,非也,我们奶奶是听到了谷老爷闺女的名字,觉得你肯定也想知道,这才叫小的半夜来一趟,还得不叫周三叔知道。” 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说到底竟然是别人的?他可不敢触周致远这时候的霉头,农家人逼急眼了,那手脚的可厉害呢。 祝青莲轻飘飘的问:“叫什么名字?” 那小子从地上爬起来,“就这样说吗?小爷我有点头晕。” 说着,就往祝青莲身上倒去。 祝青莲看着靠过来的半大小子,冷笑一声,现在这当小厮的胆子也这么大了?拿点消息竟然就敢来调戏她? 当年,在春风楼,那些个豪门公子哥兜里每个万金都不好意思敲她门的。 她举起那半个药丸,“你不想要解药了?” 那小子嘿嘿笑了两声,老实的直起腰板,“小的不敢造次,谷老爷寻的亲生女儿,名字叫谷凤翎。” 第345章:杀回柳家 果然。 祝青莲拈着手里的半颗药,“然后呢?” 柳家自来当家的便是柳七娘,谷阿让不过是一个入赘女婿,平日里也没什么权力,身边的莺莺燕燕都被柳七娘收拾的干干净净,别说孩子了,就是个蛋也从未让她们生出来过。 谷阿让敢这么大摇大摆的认回青楼妓女生的女儿? 她不信。 那小子道:“谷老爷如今可不比十几年前了,他都能直接给咱三爷下帖子了,你想想,柳家如今虽说还没有改姓谷,可一半甚至一大半的江山已经被谷老爷吃了。” 他笑了笑,“不得不说,女人做生意不行,玩心机也玩不过,柳家如今这局面也是想当然的。谷老爷一辈子委曲求全按,如今终于当家做主人了,听说,他还纳了两个妾,我们奶奶看了,那两个妾的长相都有几分像您,可到底比不上您国色天香。” 祝青莲似笑非笑,“然后呢?” “然后,我们奶奶问您,想不想和她一起去赴宴?说不定,您和谷老爷还可以旧情复燃呢,毕竟当年,您可是谷老爷的心头好。” 那小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当年,谷老爷得了大师的一对关门镯子,便给了您一只,是不是?您给您闺女周凤翎,接过呢,她带去了州府,如今她要和亲爹相认了,也想让你过去,又怕你担心柳七娘不敢去,就把这镯子给送了回来,说你看了镯子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了。” 说着,把布包往前一送,“本来是锦盒装的,我怕被贼人惦记,再给偷了去,就没用盒子,找了块破布包了,别人看不出来。” 祝青莲接过那只布包,轻轻打开,一只紫罗兰翡翠雕花镯子便出现在眼前。 这镯子曾经摔断过,用黄金镶嵌了,做了修补也做了装饰,比以前更家的富丽堂皇。 祝青莲仔细的看了一圈,在一朵花瓣下面看到一个极小的凹坑,这是她故意留下的。传说这镯子是一对,长的几乎是一模一样,所以,她为了区分,特意用凿子在这里做了一个极小的凹坑。 “怎么样,信了吧?还有更好的消息呢!” 那小子仔细的观察着祝青莲的表情,又笑道:“你知道是石掌柜把谷凤翎带回去的吧?谷老爷为了感谢他,决定把闺女嫁给他,认亲宴过后就开始走他们的定亲仪式。” 祝青莲不吱声,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动摇。 “我们奶奶说了,谷老爷对咱闺女这么热情,一方面是自己亲生女儿,另一方面,是这闺女对他有用。他一只想拉拢石掌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法子,正好咱闺女入了石掌柜的眼在,这一下子,不是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用闺女拉拢当权的掌柜,这倒是谷阿让会做的事。 “而且,还有一出,就是柳七娘不是也有一闺女?石掌柜曾经上门求娶过,被拒绝了。你懂吧?正好是分裂石掌柜和柳七娘的好时候。” 一切似乎都说的通。 可祝青莲心里仍有疑虑。 她道:“你叫谷阿让就谷老爷谷老爷的,叫柳大当家的却直呼她的名字柳七娘,倒是有意思。” “嗨,柳七娘就是一个老娘们,凭什么她可以左拥右抱的找一群小厮贴身伺候,却不允许咱谷老爷找个小妾侍女的?以前她得势,咱们没办法都得供着她,如今,她已经势微了,凭什么咱还要听她的?” 祝青莲媚眼如丝的看着他,“怎么,你这是搭上谷阿让这条船了?” “哎哟,要不说呢,祝奶奶就是英明,一眼就看穿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婉姐姐知道吗?” “知道,知道,小的能入谷老爷的眼,我们奶奶很高兴,说是我的造化呢!” 祝青莲没吱声,心里却有些鄙夷,怎么蒋青婉如今这么惨吗?对一个吃里爬外的小厮也不敢收拾了? 她心里忽然一动,“你是曾少爷的人?” 那小厮微微一顿,继而笑了,“怪不得当年在春风楼,咱奶奶竞争不过您呢,您是真聪慧,一下子就把小子看了个底朝天,没错,我是我们三爷的人,不过既然入了谷老爷的门下,自然还是要对谷老爷忠诚的。” “你们曾少爷是九王爷的人吧?原来,谷阿让这是攀上了九王爷这条大船啊?” 那小厮却不说话了,“奶奶,我的事,您随便问,可我们三爷的事,您还是少打听为妙。” 看来,九王爷这是决定对十三王爷出手了,得了他的支持,怪不得谷阿让能上位了。 祝青莲笑了笑,扭着身子走上前去,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窝,“倒是小瞧了你了。” 那小子趁机一把抓住她的手,狠狠的揉捏了一把,顺势将她的手往自己嘴边一送,就着她的手将那半粒药丸塞到了嘴里。 吞了药,他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含着她的手就舔弄了起来。 祝青莲娇笑不已,“我若是和你主子旧情复燃了,你这般作为,就不怕我告诉他?” 那小厮一脸狞笑,“我主子可不是姓谷的,跟着我主子,可比跟着他强多了。你有没有兴趣替我主子办事?” 九王爷? 若是有九王爷加持,她还怕什么柳七娘? “我人小势微,拿什么替你主子办事?” 他大手在她身上拧了几把,“拿身子呀,这不是你的强武器?” “你——” 祝青莲佯装生气,“这算什么替你主子办事,这不是替你办事?” 说着,手下一滑,在他身上弹了一弹。 “非也,非也,我们主子想要的可不是谷老爷,我们主子要的是整个柳家,你若是能和谷阿让旧情复燃,你我里应外合,先助谷阿让杀了柳七娘,再从他手里彻底把柳家变成九王爷家的,到时候,你作为功臣,九王爷不会亏待你的。” 先灭柳七娘,再杀谷阿让? 这是祝青莲做梦都想要的日子——杀回柳家! 她往那小厮身上一靠,“我不要什么亏待,到时候小爷帮个忙,叫我闺女嫁个好人家就行了,我呀,就留着伺候你,不好吗?” “你想伺候我?” 小厮邪邪的一笑,“那我得先验验货,若是货不对板,我可不收的。” 二人说着搂抱到一起,往厢房里走去。 周致远站在大门口,久久未动。 “爹?” 周俊臣从一帮的巷子里走了出来。 “我没带钥匙,祝姨娘又走亲戚去了,你带钥匙了吗?” 周俊臣看一眼并没有上锁的大门,摇摇头,“我也没带,不如我们去二叔家将就一晚上,等明天天亮了,再回来开锁。” “是,我也这么想的,大晚上的开锁也看不见。” 第346章:休夫 天还未亮,周致远便悄无声息的回了家。 屋里那男人已经不见了,祝青莲还未起身,慵懒的躺在床上,见他回来,笑了笑,“相公你回来了?小杏和芽芽怎么样了?” 周致远没说话,就听她继续道:“唉,虽然说两个丫头莫名其妙的遭了这么一难,可是啊,我却觉得未必是坏事,这不是正好就证明了咱阿娇的清白了?咱阿娇如今可还在大牢里呢!” 见男人依旧不说话,祝青莲从床上坐了起来,套上一件外套,下了床。 “我今日要去镇上,去看看阿娇,再去找找婉姐姐,看看能不能托人问问什么情况,咱自家侄女都被那些坏人掳走了,怎么还怀疑咱自家闺女呢?” 她说的真诚,周致远有一瞬间的恍惚。 难道昨夜他听到的都是假的? “你在大哥二哥那里肯定吃过饭了吧,我就不做饭了,我收拾一下就抓进去镇上了,咱阿娇在牢里还不知道怎么凄惨呢。” 周致远看着她洗脸、梳头,描眉画眼,又从衣柜里寻了一件丁香色的夹袄和深紫色的马面裙换上,转头拿了一个包袱开始往里放东西。 平日里不大舍得穿的衣裳、首饰,甚至还放上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周致远偷偷看过,那里面都是银票和碎银子,几乎是整个家的全部家当。 “婉姐姐过阵子就要回广州了,我去陪她住几天,你也知道,她来往的都是达官贵人,我虽然是农家妇,到底也不能太失礼,多带些襄阳的衣裳,别给她丢了脸。” 说的合情合理,头头是道。 周致远看着她的荷包,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祝青莲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道:“这里?装的是两块裹胸布。” 说着,她脸色微微红了一红,“出门在外,这样,嗯,不好看,不安全,我在婉姐姐那里,就裹着,一点也看不出他们来才行。” 说着,俏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这里只能你才能看。” 那娇俏可人的样子好像十几年前,好像她的眼里只有他一样。 若不是昨夜亲耳听到她与人调情、苟且,他万万不敢相信,她才和别人环好,一转头,就对着自己满嘴情话。 如今的她这样,以前的呢? 孙小荷死前憔悴、失落的样子再次浮现眼前,心里犹如万只虫子在爬,噬心之痛,后悔之极! “打开!” 周致远的声音猛地拔高,吓的祝青莲一个哆嗦,她嗔怪的看着他,“打开就打开,不会好好说?这样一惊一乍的,吓我一跳。” 说着,素手一伸,将那荷包完全打了开来。 里面果然是一条素色的锦缎,料子很好,又柔又滑。 不是银票和银子? “多大年纪了,对这个还这么感兴趣啊?和个毛头小子似的,也不怕俊臣他们笑话你。” 周致远猛地站起,一把将她快收拾好的包袱抖了开来。 “相公,相公,你干什么呀?我赶着去看阿娇呢。” 祝青莲也不拦着,只是冷眼看着,用最面无表情的脸说着最关心人的话。 周致远都翻遍了,甚至连里面的衣裳都摸了一遍,那么都的银子和碎银子不可能说没的就没的。 可是他就是没找到。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个男人,难道都给他带走了? 他颓然的坐到椅子上,“算了,你走吧,你把家里的银子卷个干净,就,就当这么多年我的嫖费了。” “相公,相,您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你什么意思,什么嫖费?” 祝青莲一遍抱怨,一遍又将所有东西都笼了起来,塞进包袱。 周致远木然的看着她,“别装了,祝青莲,你那好姐姐早就告诉我了,你就是个青楼**!” 用最木然的表情骂最狠的话。 谁不会? 祝青莲瞥了他一眼,没吱声,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丝笑意。 周致远从兜里掏出一张纸,上门赫然写着两个字:休书。 “这是你的,你自由了。” 祝青莲瞥了一瞥,“相公,你大概忘了,我并不是你的妻子,三书六礼一样也没有过,我也不是你的妾侍通房,这家里可没有半张我的卖身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多少有些东西,似刺痛,似埋怨,又似满不在乎。 “所以,我不需要这个东西。” 周致远不由一滞,农家人没有纳妾的,他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手续,他以为怎么不是过一辈子,谁知道…… “和我不同,婉姐姐可是过了曾家三少爷的明路的,你睡了她,就是实打实的给曾家三少爷戴了绿帽子了。” 她笑了笑,“哦,你还不知道曾家三少爷是谁吧?他父亲是当朝三品大员,是太子跟前的忠臣,他呢,是九王爷面前的常客,你说,若是我把你和婉姐姐的事告诉他,他会怎么对付你们?” 周致远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这是**裸的威胁。 “婉姐姐也就算了,她和曾三少爷的女儿早就被曾少爷卖了,她孑然一身,不怕的。可你呢?你有儿有女,你可小心了。” 周致远冷冷的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我重感情,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好合好散,你不要找我的事,我自然也不会对付你。” 祝青莲看着他笑,“别这样要吃人一样的看着我,我已经把你们的事告诉我相好的了,你今日若是敢对我动手,他明日就把事情捅到曾家少爷那里,你知道我的,说到从来都做到。” 祝青莲把包袱一系,从马面裙的兜子里掏出一个小荷包,“你刚刚事在找这个东西?” 她打开一个小口,果然是银票和碎银子。 “这里面的银票都是我首饰换来的,你凭什么要?这碎银子也是我省吃俭用从口粮里省的,你凭什么想分?还你的嫖费,就你的身价?若我还在春风楼,你连给我**趾头都不够格。” 说着,她把荷包往兜里一塞,拎起包袱,就要走。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道:“你知道的,是我休了你。”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了,头再也没回过,只是一出家门口,眼眶却倏地红了。 到底,还是生出了些不值钱的感情。 她将包袱往肩膀上一抗,嘴角一扯,笑了。 她祝青莲从来都不是为了感情活着的,若是,早在当初就死在柳七娘刀下了。 如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该到她对柳七娘抡起菜刀了。 第347章:我看上你了 “太过分了!” 杜若小手一握,立刻就要冲出去。 周俊臣一把将她拉住,压低了声音道,“不要。” “难道就让她这样走了?她卷走了你家所有的银子哎。” 杜若不甘心的小声嘟囔,“至少也该给她个教训吧!你放心,我带着面纱,她认不出我来。” 周俊臣无语的看着她脸上那半透的面纱,“你偷偷跟了我一路了,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杜若眼里微微现出一丝喜色,“真的,我祖父说过,只有对很熟悉的人才能在遮住口鼻的情况下一眼就认出来,这说明你对我很熟悉了。” 她睫毛微微抖了抖,“我们也才见过七八次。” 周俊臣松开她的胳膊,往后退了半步,“对不住,刚刚失礼了。” 杜若眼里华彩微落,“没关系,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事,我不该掺和的。” 她看了看紧闭的大门,“你要进去看看你爹吗?我也不是有意偷偷跟着你,我,我就是出门走走,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先回去了,我还要去看看小杏。”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的,我找到的,你还是去陪你爹吧,这是他最难受的时候了。” 周俊臣看了看悄无声息的家,“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这是一个男人最受挫的时候了,但他也只能一个人消化,他这个当儿子的去了,反而让他更难受,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昨晚小杏怎样?有发热吗?” “有,毕竟那么大的伤口呢,不过有我在,你们放心吧。” “你,你是跟着卫大夫学的医术?” 周俊臣迟疑的开口。 杜若摇头,“怎么可能呢?卫大夫不是在武家庄就是在外云游,我前后也就见过他三四次的样子吧。” 少女扯了面纱,露出那张磊落的脸来,她笑了笑,道:“我说我是看书自己学的,你会不会怕我治不好小杏?” “自己学?” 少女眼珠子转了转,“是啊,我祖父说我很有天赋,卫大哥也说我思考方式独树一帜,我觉得我也不错,我最擅长的就是跌打外伤,当年卫大哥受伤的时候也是我给他治的。” 她微微的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没有没有合适的工具,要不然很多病都是可以治的。” 周俊臣若有所思。 少女抬头看他,嘴角带笑,“周俊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人怎么样?抛开出身家世,单看我这个人。” 周俊臣低头看她,只觉得她眼里一片狡黠,几乎是下意识的,他道:“怎么能抛开出身家世,人都是依附于家族存在的,若不是你的家族,你也不会有机会看那么多的医书,自然也不会医术了。” 杜若脸一垮,“我这个人就是只有医术吗?” 周俊臣反问,“容貌、性情,有哪一样不是家族带给你的?” “得,又牵扯到原生家庭了。” 杜若嘀咕了一句,周俊臣没听清,头低了下来,“你说什么?” 杜若余光瞥见他的影子,猛地一踮脚,一抬头,狠狠的朝他下巴撞去。 “啊——你,你下巴是铁做的吧?” 少女揉着自己的脑袋,白了他一眼。 “我这么问你吧,你看,你爹爹娶了你娘,又纳妾,是吧?你娘郁闷的过世了,你爹呢,还被这小妾给骗了,你觉得惨不惨?” 周俊臣脸色黑黑的,不说话,也不看她。 这人不是在揭人短吗? 杜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是在揭你短,我想说的是,你看,你爹是不是不纳妾的话就没这些事情了?就像周二叔一家,你娘快乐的活着,没准还给你们生了三个五个弟弟妹妹,是不是?” 他依旧沉默,杜若挑眉,“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那我问你,若是有朝一日,你中了举,当个官,飞黄腾达了,你会不会纳妾?” 周俊臣摇头,“就是一辈子当农夫,我也不会纳妾。” 血淋淋的教训还少吗? 杜若满意的眯了眯眼,小狐狸一样的笑,“那就行,我看上你了,想和你做夫妻,你怎么看?” 周俊臣一愣,这表白来的有点突然。 杜若道:“之前,你说阿娇人还牵扯在人命案子里,你没法思考什么的,那现在呢?阿娇在牢里是不错,可这杀人案也没少发生,至少说明了她是清白的吧?我已经叫人去问了,正好过来办这案子的巡抚大人是我祖父门生,我还救过他的命,倒也能说的上几句话。” 少女忽然咧嘴一笑,“可不是威胁你,你不同意就怎么怎么着的。感情这事,全屏你情我愿,不过我看你也挺喜欢我的,是不是?我第六感很准的。” 周俊臣疑惑的看着她,“什么六感?” 他只听说过五感。 杜若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笑,“就是我觉得,我以为,我判断。” 不等周俊臣说话,她又来了一句,“还没和你好好介绍一下我自己,我懂医术,尤其擅长外伤跌打,我还懂做生意,我手底下的铺子八十二家,遍布全朝,就是我有银子,所以,我不介意你现在没有银子,当然这并不是所你可以吃软饭,你还是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挣前程,不过,挂着我祖父的名号,混朝廷要容易一些,毕竟树大好乘凉,你觉得呢?” 周俊臣的脸彻底黑了下来。 “姑娘好意,在下心领了,高攀不起,还请姑娘另寻别家。” 说完,扭头就走,脚步快的好像有狗追他。 杜若一脸懵逼的看着他走远,“靠”了一声,“小样,还挺有小性格,就不信不能把你拿下。” 且说,祝青莲从巷子里出来,径直上了一辆马车,却没有出城,在福山镇上拐了几个弯,停在一座老旧的宅子面前。 她头戴珠钗、一身锦衣的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门是个年迈的老者,老眼昏花的看着她,“你找哪位?” “我找你们家郑老夫人。” “啊,您是大夫人?是大夫人回来了吗?” 那老仆老泪纵横,“您快进来,快进来,我去找老太太通报一声。” 郑老太太看着眼前光鲜亮丽的夫人,满脸的褶子挤出一个笑意来,“打扮的这么光鲜,是不打算继续做农妇了?” “是,谷老爷终于在柳家得势了,叫我过去,哦,对了,我们的闺女已经先一步过去了,他要把她许配给石掌柜的,叫我过去掌掌眼。” 郑老太太眼里精光一闪,“石掌柜?可是前来放粮食的那个年轻掌柜?” “正是。” “那极好,你这过去也是去过好日子去了。” 祝青莲真诚的看着她,“乌婆婆,我这去的的确是好日子,所以,想叫你一起去享福去。” “我?我老婆子拖家带口的,可走不了。” 祝青莲眼尾一扫,压低了声音道:“反正这郑老爷和少爷也都不是您亲生的,何必和他们受罪呢?您看这宅子,还不如以前郑家的下人房大,您住在这里不挤吗?” 郑老太太淡淡的看着她,“不挤,住惯了。” “跟我走吧,柳家那破天的孤鬼,有我一份就有您的一份。” “怎么你怕一个人不是柳七娘的对手?不要小看你自己。” “乌婆婆——” 祝青莲还待说什么,被老太太打断了,“不用再说了,我和你不一样,他们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到底十几年情分,他们不离,我自然也不会先弃。” 老太太顿了顿,“都说戏子无情,**无义,老话说的就是准,你好歹也和人家一口锅里吃饭,竟没培养出一丝感情?也是寒心,你我本没什么关系,不过是你帮我一场,我还你一瓶毒药,你却拿它来杀害手无寸铁的妇人,呵,不是一路人,不走一条道,再见,不送。” 祝青莲走到院子里,听老太太恶狠狠的训那看门老奴,“不要什么人都往家里带,脏了门楣!” 她心道,等我发达,有你好看! 第348章:一切始源 周杏是被疼醒的。 昨夜的种种浮现心头,恍若梦境一般,可她肚子那里传来的剧痛告诉她不是梦境。 那是真的。 周阿娇变成了妖,或者说被妖附身了,还是自小就附在身上的,如今那妖怪觉醒了,就连大牢都困不住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真他么的梦幻。 她颤抖着微微睁开眼睛,一阵刺眼的光芒过后,便看到了一脸紧张的芽芽,眼眶微红,鼻头微肿,显然是哭过。 这画面有些似曾相识。 “哭什么,我又没死。” 周杏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芽芽毫不客气的白了回去,“你没死,才能哭给你看,死了给谁看?” 俩丫头相视而笑。 周杏笑道:“后来是怎么回事?我也记不清了,我是昏迷了吗?” “应该是萨满大人来了,就把她打跑了。” 芽芽呲牙一笑,“我好像也昏迷了,后头的事也不知道,再醒来的时候,卫望楚和萨满大人就来了。” “打跑了?没打死吗?不是,我是说,阿娇体内的那个怪物没被萨满弄出来吗?” 周杏一着急,撤到伤口,顿时疼的呲牙咧嘴。 “很疼了?要不要吃个止疼药?” 芽芽掏出一个小细瓷瓶晃了晃,“这是卫望楚连夜做的药丸子,应该挺止疼的,你要不要试一个?” “行,给我一个。” 芽芽倒了水来,又扶着她吃了。 周杏依旧呲牙咧嘴,“怎么不管用?疼死我了。” 芽芽笑,“哪有接着就管用的,才到你肚子里去呢,又不是仙丹。” 周杏就笑,“好歹卫大夫是名医,就不能发明点立刻就能止痛的药吗?” “华佗给曹操刮骨都没有麻沸散呢,你这麻沸散药效才过去就受不了了?” “我又不是曹操,我就是个小女子。” 两个少女嘻嘻哈哈的插科打诨,谁都没去提昨夜的种种,尤其周阿娇说的芽芽是个熊妖之说。 用过午饭,周杏的药效上来,她困的不成样子了,芽芽便告辞回家了。 一出门,卫望楚已经等在门口了。 “上车。” 芽芽无精打采的点点头,一掀开帘子,却发现萨满大人在。 卫望楚笑道,“萨满大人来给你解惑的。” 芽芽怯怯的问了第一个问题,熊妖。 萨满大人淡淡的笑着,道:“那孽畜的本命是一只黑莲花,最擅长的便是吞噬人心,怎么吞噬呢?” 说着,他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卫望楚,脸色有些惨淡。 芽芽一眨不眨眼的看着他重新开始讲故事,从第一句开始,“那孽畜……” 讲了没两句,又卡壳子了,少女似笑非笑的看向卫望楚。 萨满扑通一声跪下了,“老奴惶恐,实在不敢在神女面前胡说八道,求,求,君上原谅。” 纵然两位的神通收的干净,可到底是天上的尊神,一个是紫微宫至高无上的君主,一个是生来即仙的神女,他一个修行者,不过是天族的仆人,如何敢在他们面前造次? 卫望楚摆摆手,萨满大人如释重负,跌跌撞撞的滚了下去。 “说吧。” “好。” “我真的是熊妖?” “不能这么说,你母亲是妖族,本命是熊没错,你父亲确实天上的龙族,确切的说,你的真身应该熊身龙心,这也是为何妖王要抢夺你的原因。” 芽芽看着他,“那你呢?” “我?我是紫微北极太皇大帝,掌管天下经纬,率普天星斗,节制鬼神与雷霆。” 芽芽想起梦里似乎经常出现的紫微宫,想着那个落寞的女子和决绝的背影。 “你的真身是什么?” “龙。” “说说吧,他们的故事。” 芽芽轻声道,周阿娇给了她一个版本,可她不能尽信,毕竟她是妖,她那么说那么做,一定有她的目的。 卫望楚缓缓开口。 故事的最开始,他原是执掌紫微宫的君主,而她是被娘亲送上天来的婴孩,名换谙冼,因为生而为仙,大家都叫她谙冼神女。 她娘死活不肯说出她爹的名字,就把她扔到了天宫下阶抚养。 她自由散漫的长到五万岁,无意来到紫微宫,与他相遇。 他执掌天下经纬节制鬼神依旧,浑身煞气,别的神仙都怕他,常常被人拿来吓唬小仙童,几乎是每一个小仙童的噩梦。 偏偏她是个混不吝的,不但不怕他,还想拜他为师。 他自然是拒绝了,他紫微宫从不收女子。 走他的门路被拒绝了,小仙姑没有放弃,转而走了其他的路子。 天蓬、玄武也没走通,她便找到了紫微宫唯一的女仙,厨子家的姑娘洪翘。 她二仙一个天不怕地不怕,一个大大咧咧,倒是一拍即合,从此,她便住到了洪翘家里,俩女仙几乎是一同成长的。 后来,她长大了,看上了紫薇宫的主子,她说,她想嫁给他。 又被他拒绝了。 她一气之下下凡去了。 那时候,镇压魔族始祖的混魔星有些蠢蠢欲动,他前往查看,化了半身修为修补了混魔星,又与魔族的葵冢七子大打一场,受了点小伤。 恰逢他的天劫到时候了。 恰巧,妖族和魔族在隐隐有集结之势,为了镇住他们,他抽了七情六欲下了凡间,投胎钟烟临,一边历情结,一边用他淡淡的神识震慑着偷偷在凡间集结的妖魔二族。 偏偏这时候又遇上了她。 她被他散发出来的熟悉的神识吸引,坠入情网。 却不想,钟烟临是没有七情六欲的,一心只想修道除魔杀妖,好早日飞升。 钟烟临发现了她神女的身份,骗走了她的本命仁丹,并且炼化了。 没有了本命,她的仙根便有些不稳,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偏偏遇上了来此和魔族会和的妖王,妖王觊觎她的龙心,几个回合打下来,她身受重伤。 仙根更是动荡。 她回了紫微宫。 他也回了紫微宫。 他在凡间因为炼化了她的本命熬过了天劫,却不想情劫却是才开始。 因为愧疚,他一直照顾她,从治伤到做饭,无一不是亲历亲为。 她却沉浸在钟烟临的失踪里不能自已,开始是怕他出事,后来直到他骗了自己,便开始愤怒。 他把她的本命生生的剥离出来,可因为沾染了他神君的血,无法与再与她元神融合,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这一切,便一直没说。 直到,几万年后,谙冼自己发现了。 她很生气,一掌就把本命毁了。 仙籍不在。 他说愿意娶她做帝后,那样她便可名正言顺重归天族神宫。 她却嗤之以鼻,只身下了妖界。 遇到了残忍好血的娇靡——妖王的幺女,也又重新遇到了妖王。 妖王要娶她。 妖王连同娇靡一起,设计她变得残忍好杀,尤其爱射杀天族灵童。 他说,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确信她一定是被设计的,她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芽芽说,然后呢? 然后,天族起了捕杀令。他接了,亲自将她带了回来,却不同意她受焚烧妖心的刑法。 自毁仙籍,想要再回神宫,便要收紧七七四十九劫,七七四十九难,尤其最后一劫很是凶险。 他说他愿意和她一起承受,她一半,他一半,可最后一劫,替无可替。 所以,他便设计了妖王来执行此劫难,一方面叫她看清楚妖王的本性,一方面因为他对她有所求,不会痛下杀手。 后来,他成功了,将她的元身养在灵台,将她的元神送到了凡间将养神识。 只需要,养好元神和元身,便可以重归天族神宫。 可妖王他们也没闲着,他们为了动摇她的仙根,寻了司命,偷偷该了她在凡间的劫难,所以才有了芽芽的第一世。 芽芽死前,被娇靡唤醒了妖息,大怒不止,飘着一缕仙魂,下了凡间,将人间屠杀成了炼狱。 天庭又是下令焚烧妖心。 她本就仙根不稳,妖心一焚,怕是性命不保。 他便花了大半修为,使出了乾坤大回还的逆天大法,只为一切从头来过。 妖王施了伎俩,芽芽带着记忆回还。 第349章:娶你的只能是我 芽芽静静的听完,心里一点起伏也没有,好似他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可不是就是别人的故事吗? 那些神神鬼鬼的事,离她的生活远的不能再远了。 “完了?” 卫望楚看着她轻轻的笑,“完了,这就是故事的始末。”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君上?” “嗯。” “那,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的,嗯,记忆?” “从肖家庄回来没多久,就恢复了,我们说是神识。” “那你会术法?” “嗯。” “那你练一个个我看看。” 卫望楚哑然失笑,这样的话五万岁的小谙冼也曾经说过:你会乾坤大回还?那你连一个给我看看。 “你可记得你娘生产的那天,你本来坐在椅子上,肖大夫人故意撞翻了热水盆要泼你一身,我一着急,便用了‘定’字诀,将你和肖双双换了位子,可还记得。” 芽芽点点头,“记得,我一直纳闷儿呢,一直怀疑是我记忆出了错。” “你的元身在我灵台将养,我所有的神识灵气都会在第一时间传递到你身上,也因为,倘若我在凡间用法术,受到反噬的第一个也是你,所以,那日你吐了血,伤了肺腑。” 男人看着她笑,“所以,我是不能随意用术法的。” 芽芽看着他,嘟嘴道:“怎么觉得你是在骗人吹牛呢?” 天真娇憨的样子一下子让男人的心一软,他伸手将姑娘整个揽在怀里,长长的又满足的叹了口气,“你不生我的气吗?”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善言谈,总是把事情搞糟,我,我是真的喜欢你,最开始也许是因为愧疚,想要补偿,可后来,我真的爱上你了,我甚至能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我,我爱你。” 芽芽没动,没吱声。 过了良久,她轻声道:“你爱的是你说的谙冼神女,对吗?” 男人抱着她,“不,你们对我来说是一样的,一个人,只是,只是你暂时的丢失了那一部分记忆,而,而且很快,你会想起来的。” 芽芽没说话,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伤痛。 继而,她一笑,“那,我原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人?” “跟你现在一样,单纯娇憨,却又不是真的傻白甜,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只是,你从来不说,你喜欢把那些坏的事情埋在自己心里,表现出来的永远是笑嘻嘻的。” 芽芽眼眶一红,泪盈于睫,“那,那,我要是永远想不起来,怎么办?” 男人紧了紧抱她的手,“要是永远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就是你,不会因为多一些记忆而有所改变,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你既然是天上的神君,不用回到天上做事吗?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在这里也可以做事。” 芽芽伸手搂住他的脖子,“那好,那我们就住在这里。” 男人笑,“好,你想不想知道妖王和娇靡如今的下场?” 芽芽“嗯”了一声,眼光闪烁。 这要从他诱我去勘察混魔星说起,妖王废了妖族一个大法器,让混魔星产生了微微的震颤,他派人来告诉我,叫我前往镇压,同时又告诉魔族他们的太祖要回来了,让他们前往接应,我耗费了半数修为重新封印了混魔星,又与魔族葵冢七子打了一架,这是前缘。 后来你我深受劫难的时候,他又故技重施,我假装替你受了全部劫难,骗了他一遭,趁机杀了葵冢七子中三个最为凶神恶煞的,另外四个也收了重伤,但这杀也并不是焚杀,还是可以重新培养魔根,再度养成的。办法便如你这办法,要寻一个灵根极好的凡胎,细细将养七七四十九个轮回,我一直在琢磨如何将这三个葵冢七子杀于无形,恰好娇靡在周阿娇身上觉醒了。 国师正好想逼我就范,我索性将二人连到一起,让他们斗去。 顺势,杀了魔族在人间将养的葵冢七子,那四子倒也算了,不过是损一损修为,另外那三子就惨了,此次绞杀,便将他们重塑魔根的希望绝了,这天上人间再无葵冢七子了。 男人看着芽芽,“你可会怪我乱杀无辜?” “为何怪你?” 芽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何况,本就不是你杀的,就算是你设计的,也得有真正的刽子手才对。” 男人点头,“你不怪我就好。” “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说完,芽芽眨了眨眼,“那个,那个魔族此番是不知道你从中捣鬼?” “想让他们不知,自然是有办法,更何况,如今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神识,是个完完全全的凡人,也不怕她们查。” 卫望楚看芽芽的目光一闪,“你怕吗?” “怕什么?” “你一个凡人,听到这些神神鬼鬼的不怕吗?” 芽芽耸耸肩,“我应该怕吗?” 男人笑吟吟的看着她。 “我刚刚重生的时候倒是有些怕的,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明明是那么悲惨的人生,还要叫我再来一遍,实在变态至极。” 少女忽的往前一扑,抱住他的脖子,“那时候,就觉得你厉害了,想着怎么也要勾上你这个厉害郎中,这样也不用怕什么郑济陈、彭强西了。” 男人一笑,“前一世的卫望楚可不能算是真的我,他只是有我一丝神识,所以他一路在寻你,救了你三次。” “那你是怎么下来的?” 少女眼珠子一转,看着他肩上柔顺的长发。 “我用了半数修为化一个乾坤大回还,让一切重来,重改了你的命格,到底还是不放心,怕妖王他们又出歪点子,便抹了神识,追了下来,投到他身上。” 男人微微收紧抱她的手,长长的喟叹一声,“幸好,我来了,娇靡在你元神上用了追踪术,她本是想追着杀你,幸亏玄武一脚将她踹下忘川,她才投胎变成周阿娇。幸好,幸好。” 他若没来,在天上眼睁睁的看着她和真正的卫望楚谈情说爱,他怕是回疯了。 芽芽抿嘴一笑,“卫望楚有你一缕神识,又和你生的,应该差不多吧?” 她微微一顿,斟酌着词句,“嗯,应该差不多,我梦里见到的你都是他的模样。那你和他也没什么差别呀。” 卫望楚摇头,“不,不一样,就算他是我的分身,我若看到他抱你亲你,我也会想灭了他。” “你灭了他,那我在这凡间不是又没有依仗了?我一个农家女,举步维艰呀。” 芽芽说的可怜兮兮,眼角眉梢却都是笑意。 “不会,我杀了他,再变成他,娶你的还是我。” 男人侧头亲了亲她的头发,“娶你的只能是我。” 芽芽眼睛都笑弯了,嘴上却不依不绕的道,“那不是,我还是嫁给了郑济陈的。” 男人弹了她后脑勺一下,“你不用提醒我,我饶不了他。” 芽芽抿嘴而笑。 第350章:小灰狼和大白兔 “明日官差会来问话,你和周杏想好怎么说了吗?” 卫望楚捋着她肩上的秀发,一下一下,像在抚摸自己的灵宠。 芽芽舒适的眯起眼睛,认他揉捏。 “因为阿娇尚在狱中,我和小杏肯定不能说说她,我们商量了一下,就说没看到凶徒的样子。” 她想了想,“若是这样,周阿娇应该就被放出来了,她会回家来吗?” “回来的也不是她,不过是个小妖扮的傀儡,你和周杏都不用理会她。” 男人从怀里掏出两副符纸,“这个你和周杏一人一张,放进你的荷包里,随身带着,只要有它,那小妖就无论如何都进不了你们的身。” 芽芽接过来,随手往怀里一塞,“你不是把我的命和天蓬真君联到一起去了?我有这个没这个也没什么差别吧?” 卫望楚眼光一闪,继而笑了,轻轻的“嗯”了一声。 “哦,对了,小山芋怎么好久不见了?他干嘛去了?” 男人目光闪烁,“他本是北蛮皇室,如今北蛮皇帝势微,他也是时候回去一争高下了。” “他,他竟然是北蛮皇室?可他既然被赶出局,如今想要再回去,谈何容易?” “闻风阁在北蛮也有分部,自然会帮他,他去了那边,先去前线磨练一番,累计人脉,等到军功有了,皇子明争暗斗也斗的差不多了,再揭露身份,正好讨老皇帝欢心。” 芽芽点点头,“那你呢,你和国师怎么弄?” “你的小脑瓜里,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卫望楚敲了敲她的后脑勺,却舍不得将她从身上推开,继续道:“国师布局二十几年为我铺开局面,我比他容易的多,只需要将局面往另外的人身上引就是了,你还记得穷七?” 芽芽点头,“记得,那个大胡子嘛不是,一双眼睛生的其实挺好看的。” 卫望楚微微一顿,“你观察倒是仔细。” 芽芽在他怀里拧了拧,“我自小看人就喜欢看人眼睛……毕竟我眼睛好看嘛,对吧?” “说起来,穷七和你还有点关系,他是肖梦儿和先承德太子的儿子。” “嗯?赵显仁?长大了竟然是这么个大胡子?” 芽芽差点笑出声来,“你打算扶持他?” “他跟在我身边多年,本是国师安插过来的鬼子,还好国师对他本来也没抱什么好心,不过是气不过,肖梦儿拿我顶替他去送死,所以,一边利用他,一边又下毒害他,收复他倒是容易。” 卫望楚继续揉捏着她的头发,又道:“给他冠上了先太子妃秦氏和先太子之世子的名号,秦家旧部都已经暗中投靠于他,后面最好再让杜若嫁给他,这样又可捕获一群文官。” “不行!” 芽芽从他怀里猛地弹出来,“杜若不行。” “为什么?” “杜若喜欢的是我俊臣哥。” 卫望楚不由失笑,“还有这回事?杜若不过是周俊臣见了几面而已。” “感情和见面的多少有关系嘛?我爹第一次见我娘,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就喜欢了,至少他花了他全部的积蓄来救她。” 少女伸出一个手指,“那才是第一次见面。” 她斜睨着男人,“而且,你不是说我小时候你就动了心思了,你不也没见我几次?” 男人哑然失笑,“你说的都对,不过,杜若出身名门,杜家世代为官,周俊臣出身农家,如今就是一白丁,他二人倒是有些困难的。” “你也是这样的世俗之见?” 芽芽不满的瞪着他,她忘了她也曾经这样担心过。 “那我们俩也不合适,你是出身名门的医圣,我只是个农家女,白丁。” “我自然不会,”男人刮了刮她的鼻子,“只是周俊臣为人古板,未必会同意。” 芽芽眼珠子一转,“你和穷七相处多年,他这个人怎样?” “他现在叫秦七,性子柔中带细,城府深沉,是个将才。” “那就让我俊臣哥跟着他混吧,他有一日称帝了,我俊臣哥就是从龙之臣吗,那他和杜若的差距总归小了吧?” 卫望楚笑道:“替旁人倒是考虑的挺多,你不用担心,周俊臣虽然呆板,但是杜若这丫头有一股狠劲,却又不鲁莽,做事思前想后考虑非常周到,东崖先生很多意见都是听她的,可以说,东崖先生之盛名,她功不可没,这样的人,没有理由拿不下周俊臣这样的小儿郎。” 芽芽眯了眯眼,“你这样说,杜若好像是等着吃掉大白兔的小灰狼呢。” “这个比喻贴切。” 此刻小灰狼正在烦恼呢,大白兔他跑什么呢? 她一个成功的女性,有钱有权还通医术,这不是男人们梦寐以求的妻子? 若不是觉得他日后不会纳妾,她何苦在这里猜一个死板男的心思? “杜若?” 周杏大叫一声,扯到伤口,疼的呲牙咧嘴。 “你这么大声干嘛?扯着伤口了吧?” 杜若被她吓一跳,接着便奚落起她来。 “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了,你,你耳朵是不是不好使?” 周杏尽量控制着气息,不让肚腹位置起伏颤抖,不惹那处爷。 杜若歪了歪头,“你叫我干嘛?我又不是张山。” 周杏笑着“啐”了她一口,“干嘛,只能你心上人叫你啊?旁人都不能叫?” “我心上人?嘿嘿嘿,这个称呼还挺好。” 杜若傻兮兮的笑了起来。 周杏看傻子一样看她,“真是叹为观止,以前觉得你出身名门,又是大家闺秀,肯定端庄自持,口出锦绣,谁知道,你竟然是这副模样?” 杜若急速的眨了眨眼,“怎么了,没见过这样的大家闺秀?爱上这样的我了吗?” 周杏服气的道:“爱了爱了。” “就喜欢你这样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杜若笑嘻嘻的道,周杏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记白眼。 也就是知道她是个什么性子了,若不是,这样直白的说她没见过世面,她非得和她急。 “哎,和我说说,你心上人是谁?” 本以为她会扭捏着不说呢,谁知她张口就来,“周俊臣。” 一口气息不稳,周杏又扯到了伤口,疼的她面部狰狞,“嘶嘶”有声。 “怎么了?很惊奇?还是你有什么禁忌的喜好?” 杜若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她。 “什么是禁忌的喜好?” 周杏虚心求教,她时常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杜若伸出手指头,一二三数了起来,“就是不能被世俗所接受的爱好,比如你喜欢自己的亲哥哥,比如你喜欢自己爹爹,比如你喜欢自己叔叔——” “得!打住!” 周杏疼的呲牙咧嘴,“这不有病吗?我和俊臣哥?和我爹,和我二叔?” “我这就是打个比方。” 杜若笑嘻嘻的道,“不过,为什么是你二叔,不是你三叔啊?你三叔不是长的比二叔好看?还是你对你二叔有什么不轨的心思?” “你,你,咳咳咳,啊!” 周杏急的都咳嗽起来,扯到伤口,疼的哭天抢地。 “哎,哎,你急什么,我逗你玩呢。” 杜若赶紧按住她,轻轻的安抚她,“你这个龟毛性子,谁受的了你,也就张山那个傻小子。” 周杏气哼哼的看着她,“你这个傻缺性子,谁受的了你?我俊臣哥可不喜欢这么毛糙的姑娘。” 傻缺这个词还是她跟杜若学的,现学现用,直接用在她身上了。 杜若也不恼,哈哈笑了起来,“这个词用的不错,孺子可教。” 看周杏安稳下来了,她眼珠子一转,“那你说,你俊臣哥喜欢什么样的?” “不告诉你。” “那我告诉你二叔你想和他那个啥了?” 周杏双眼一翻,“反正不是真的,你说他也不会信,你说去吧,就不告诉你我俊臣哥喜欢什么样的。” 杜若笑,“哎,好姑娘,你就说嘛,我知道,你们都看着你三叔不好,还不是因为他纳妾?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算了,不能说,这是人家丑事。阿弥陀佛,幸亏没说。” 这下周杏不乐意了,“什么秘密?我就喜欢听人家丑事,你快说,你说了,我和你说俊臣哥的喜好。” 杜若捂着嘴摇头。 “我俊臣哥喜欢温柔大方的,可不喜欢这么跳脱的。” 周杏说完,瞪着她,“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谢谢了,但是不行,哈哈哈。” “好你个杜若,你诈我?” 第351章:你才是憨憨 七八日后,周阿娇被放了出来。 这个“周阿娇”和以往看起来没什么不同,这是更沉默了,常常一个人坐在屋里发呆。 众人都以为她是在大牢里关的久了,性子才会这样,便加倍的对她好。 肖蝶儿、于燕儿等一众女眷是个同情心泛滥,一直追着芽芽和周杏多多的去陪陪她。 你们是好姐妹,她这个时候有心事也只会和你们说。 其实恰恰相反,这个“周阿娇”和谁都说话,就是不和她二人说话,甚至不愿意和她们待在同一个屋子里。 毕竟,她们是有符咒的人。 也是知道真相的人。 惹不起,便只能躲着。 她能躲,可周杏和芽芽躲不开,被众人推到她身边陪她呢。 周杏把玩着手里的符咒,远远的看着从饭屋走出来的周阿娇,“也吃饭也吃肉,也睡觉也穿衣的,完全看不出差别来,你说她是个什么妖?” 芽芽看了她一眼,笑道:“本来就是,妖不吃饭也会饿死的,只是比人慢一点点罢了。” 周杏朝她一伸手,“哎哟,不行,伤口疼,看见她就伤口疼,快,快,扶着我回去躺着了。” “演的不错。” 嘴上这样说着,芽芽还是乖巧的上前,扶着她,和两个嫂嫂打招呼,“嫂子,小杏伤口又疼了,我扶她回去了啊。” “哎,好,小杏没事吧?” 她们毕竟都是见过那大伤口的人,这才过了五六天,哪能就恢复了呢? 也就是周杏皮实,不管不顾的就起床了。 其实还真是伤口恢复的快,毕竟她是吃了上清老祖丹药的人,伤口恢复的快实在太正常了。 周杏都神神秘秘的说,“就我这伤口恢复的速度,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什么妖了。” 芽芽笑,“若你是妖,大概是只猪。” 自从她受伤,周家的女眷们便变着花样的给她弄吃的,周明智和张山更是日日上山,寻摸山珍野味往她家里送,养了这么些日子,她肉眼可见的丰润起来。 周杏按按肚皮,苦着脸道,“你说胸也好,屁股也好,长点肉也挺好的,你看那个锦瑟小表妹,肥吧,可是就是挺好看的,你看看我,这肉都长对肚皮上了,唉,真是不同人不同命。” “锦瑟?” 芽芽眼光一闪,“你可知她如今怎样了?” “你知道?” 芽芽眼光一闪,“我看了这次死在那妖怪手里人的名单了,里面有她。” “什么?” 周杏惊的一抽,“有她?” 芽芽点点头,这次死在“阿娇”手里的人,几乎都是上一世欺辱过周阿娇和周杏的人,上一世的夫家几乎快死绝了。 说到底,那妖女虽然一直潜伏在周阿娇体内,没有觉醒妖息,到底也是有感情的。 当然,周阿娇对她是不一样的,谁叫她们是宿敌呢。 “怎么会?那,那铖表哥呢?” “也在。还有你表姨,都不在了。” 周杏一脸沉痛,“怎么会这样呢?他们办丧礼了吗?” 芽芽摇头,“不知道。” “算了,表姨一死,他们和我们周家也没什么关系了,不通知我们也是正常。” 周杏话音才落,又立刻暴跳如雷,“太过分了!我表姨死了都不来通知我一声的,我不得去上个坟,磕个头啊!” 芽芽拍了拍她,“行了吧你,就你前几天那情况,你能去啊?再说了,现在那个妖孽还没抓到呢,我们还是不要乱跑的好。” “萨满大人也抓不住她吗?” 周杏一脸沮丧,“抓不住她,我们就永远得胆战心惊的过日子,真是操蛋。” 芽芽斜了她一眼,“怎么你跟着杜若混了几天,变的满嘴浑话了呢?” 周杏想笑,又笑不出,哭丧着脸道:“我表姨没了,你别和我说笑。” “我说你满嘴浑话是在和你说笑?” 芽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再说,你表姨也不是什么好鸟,还不是算计你给她女儿和儿子做挡箭牌,没了也不可惜。” 照上一世的发展,那表姨可真不是什么好鸟。 “一码归一码,我不没受她骗嘛,我这么聪明,是吧?” 芽芽“呵呵”两声,给了她一个白眼。 “小杏。” 张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芽芽主动往前走了几米,“你们说话快点啊,我前面等你。” 周杏回头,笑吟吟的朝张山奔去。 危难时候见真情,张山这厮是应验住考核了,周浩安也对他大大的改观,可是他们成亲前还是不许他们多见面。 杜若说,搞得每一次见面都是地下党接头似的。 周杏问她什么是地下党? 她说就是奸细。 于是周杏就给张山起了新名字,张奸细。 张山赶紧上前几步,一把拦着他的小奸细,“你,你慢点,这才几天,你伤口好了吗?” 周杏趁机假装柔弱的靠在他身上,“没,没好,还疼着呢。” “那你还出来乱跑?” “那不是想你了吗,想着也许能遇到你呢。” 张山瞪着她,“你知道我家在哪的。” 哈哈哈,杜若教的情话果然行不通。 周杏拍了他一巴掌,“这是情话,你懂不懂?瞎较什么劲?” 张山看了看被她拍的生疼的胳膊,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这么用力,不怕你伤口崩开?当初姜夔伤的时候,还没你严重呢,养了好几个月才好,你,你悠着点,还有几个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你小心点。” 姜夔胳膊腿的全断彻底了,还不如她伤的厉害。 周杏笑吟吟的道:“嗯,姜夔就是矫情,我,我会小心的。” 爱你的人,就是把你不小心擦破块小皮看成天大的伤。 越爱你,越爱瞎担心。 张山看她笑的好看,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这个给你,我前几日给人硝了一张羊皮,没要银子,要了一块皮子,找鞋匠给你做了一双羊皮靴,又软,又防水防雨,你,你试试。” 憨憨唠唠叨叨的,“我比划了你以前的鞋子,就怕做小了,就又做大了一指,若是你穿着小,就请周二婶给你做几副鞋垫垫在里面。” 周杏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唠叨个没完,忍不住笑了起来,猛地上前一凑,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张山还没说完的话顿时哑在嗓子里,他石化了一般,脸上带着欢喜傻了的呆样。 周杏一把夺过那双羊皮小靴,抱在怀里跑了。 过了半晌,张山才反应过,原地蹦的三丈高。 “唉,张憨憨,你高兴什么?捡银子了?” 姜夔忽然出现在眼前,笑嘻嘻的调侃他。 张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姜大人,你怎么有空来了?来看我?看就看吧,还拿什么东西?” 说着,伸手就去接他手里的大包小包。 “去去去,这可不是给你的,这是给阿娇的。” 姜夔利落的躲开他的手,“我去看阿娇,她刚从牢里出来,心情指定不好呢。” “她已经粗来七八天了,大哥,你次次来都是这副理由借口,换一个吧。” “啊,有吗?次次都是这个借口吗?” 张山看着他那呆样,无奈的摇摇头,“还说我憨憨,你才是个憨憨吧!周阿娇想要什么你知道吧?” 姜憨憨一脸懵逼,“想要什么?” “笨蛋,想要她未来的夫婿不纳妾,你,你以前不是一定要三妻四妾的?你那论调不改,崩想她理你。” 第352章:杀了肖武 芽芽及笄的这日是个大晴天,肖蝶儿天不亮便起了,和张婆子一起做点心蒸干粮、杀鸡宰鹅忙活了一早晨,等到天微微亮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满是肉香了。 芽芽是被肉香馋醒的。 她飞快的穿上娘新做的衣裳,坐在了梳妆台前,铜镜下摆放着昨夜某郎中送来的胭脂。 “小气,好歹是及笄日呢,就送来一盒胭脂。” 嘴上抱怨着,眼角却尽是笑意。 她用指腹抹了一点涂在嘴上,顺带擦了擦脸颊。 “二婶,芽芽还没起吗?都成大姑娘了,还这么懒?” 周杏大咧咧的声音响了起来,芽芽一笑,站起来便要出去,心念一动,又将某郎中之前送的戒指和镯子挂在手上,想了想,又将那两块水晶石塞进了兜里。 “诶?果然啊,成人了就是不一样了,还擦胭脂了?” 周杏一脸的调笑,芽芽啐了她一口,“你没擦?” “那必须擦呀,就只能你美了?” 说着,将手里的一个锦盒塞到芽芽手里,“这还是我之前和阿娇,真阿娇一起给你定的。” 芽芽接过来,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都美,都美,来尝尝,这是张嫂子刚出锅的和荷花酥。” 肖蝶儿捧着一盘栩栩如生的荷花酥走了出来,立刻引的周杏和芽芽一声惊喜的尖叫。 “哇塞,漂亮呀!” “小心,烫,烫。” 周杏倏地缩回手,摸着耳朵傻笑。 肖蝶儿嗔怪的看她一眼,将整个盘子塞到她手里,“刚出锅,热着呢,去那边坐着慢慢吃。” “那我们还是去房间里吃吧。” 俩丫头端着盘子鬼鬼祟祟的进了芽芽闺房,坐在窗下,都没作声,默默的吃着喝着,一盘子荷花酥很快见了底。 周杏压低了声音问:“卫大夫有没有说那妖怪抓住没有?” “没,哪能那么容易。” “那阿娇还救的回来不?以后不会就和那玩意儿共用一个身体吧?” 芽芽摇头,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娇靡那货也想和阿娇分开,分不开。” “娇靡?” “就是寄居在阿娇身上的那东西。” 周杏还想问什么,大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竟是肖武。 半月不见,他整个人黑瘦了一圈,往日里光华耀眼的少年郎好似忽的变老了十几岁,变成了一不大修边幅的大叔了。 “武,武表哥。” 周杏看他有点心虚,毕竟杀他母亲和妹妹的人是“周阿娇”。 “及笄了,是大姑娘了。” 肖武送给芽芽一匹锦缎,芽芽谢过,就见他到处张望,心里不由一酸。 “阿娇,没来吗?” 芽芽和周杏对视一眼,“还没。” 肖武“唔”了一声,便在一旁坐了,默不作声,周杏叫他吃点心,他也心不在焉,直到听到大门响,才抬起头来。 周俊臣当前,杜若居中,周阿娇在后。 肖武的眼神一亮,眨眼又一暗,姜夔傻小子一般跟在最后,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看到肖武,姜夔眉眼一弯,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来。 “成人快乐。” 杜若从姜夔手里接过一锦盒塞进芽芽手里,靠近她耳朵,压低了声音道:“欢迎来到操蛋的成人世界。” 声音不大不小,周俊臣刚好听到,微微一怔,继而脸色有些难看。 “你们一起来的?” 芽芽在黑脸堂哥和洒脱杜姐脸上看来看去。 那二人同时摇头,“没有,门口遇上的。” 周阿娇从姜夔手里接过另一个小包包递给芽芽,“给。” 周杏挑衅的看着她,“你和我一起送过了,你忘记了?” 周阿娇看了一眼周俊臣,“怎么会,这是我哥送的。笔墨纸砚,我看不像送你的,倒像是送给卫大夫的。” 说起卫大夫,眼神不由有一瞬间的瑟缩。 芽芽心头一跳。 昨夜,某郎中走的时候说,今日一大早就过来的,怎么到这个时候了,还没来? 眼看着日头一点一点升高,午时将近。 姜夔坐在肖武身边,略带得意的道:“我和阿娇提亲了。” 肖武侧目看他,“她答应了?” “啊,当然啊,我这么好的条件,又答应她这辈子不会再娶旁人,她哪里有不应的?” 姜夔一脸想当然,“等媒婆算个好日子,就上门提亲了,要在年内完婚呢。” “恭喜。” “等成了亲,阿娇就跟我去京城了。” 肖武抬头看他一眼,“去京城?” “是,国师大人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对不对?我既然是国师大人的亲卫队,自然是要跟着国师大人走的。” 沉默了一会,肖武忽然道:“去京城也好。” 姜夔看着他没作声。 肖武忽然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姜夔,“记得你答应过的,你若食言,我必然会管一管。” 说完,大步往外走去。 周阿娇看了看他离开的背影,嘴角一弯,露出一个笑意来。 “你笑什么?” 芽芽似笑非笑的看着周阿娇,后者和芽芽一对眼神,神情立刻一呆,继而气息一软。 “来,我们去里面说话。” 说着,芽芽望着周阿娇站了起来,往房间里走去。 周阿娇看着她不说话,默默起身跟了进去。 周杏一脸讶异,也忙站起来跟了上去。 “说,你笑什么?” 讶异眼睛瞪的圆滚滚的,一眨不眨的盯着周阿娇。 周杏想说什么,被芽芽抬手打断了。 “你别说话,让她说。” 芽芽说这话的时候嘴唇微微有些颤抖,白眼球肉眼可见的生出了些许红血丝。 周阿娇木然的道:“我笑肖武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想些情情爱爱。” “他怎么就死到临头了?” 芽芽咬唇,颤抖的问。 “娇靡主子要杀他。” “娇靡为何,要杀,他?” 芽芽脸色惨白,话几乎不能成句。 “他是千里参转世,只要吃了他的心……” 周阿娇的话未说完,忽然眼珠子一翻,神情一顿,眸子里的呆滞尽去,只剩下凛冽的眼锋。 “你,你会摄魂术?” 芽芽勾唇一笑,“很奇怪吗?” 说着,手往前一送,戒指里的毒粉顿时在周阿娇跟前炸开,她回手捂住已经目瞪口呆的周杏,往后一倒。 周阿娇神情一愣,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好奸诈的凡人。 “什么,什么意思?娇靡要杀武表哥?” 周杏想也不想,生吞下芽芽给她的药丸,问话间,芽芽已经拉开抽屉,取了一管香出来。 用火折子点了,那香气顿时朝屋外喷去。 “是,我,我得去救武表哥。” “不,不行,我们怎么是娇靡的对手?” 周杏下意识的去摸肚子上的伤口,第一层结痂还没褪,她如今根本不敢有大动作。 “不是我们,是我,你把她绑起来,呆在这屋里别出去,若是有人叫,就说我们睡着了,懂不懂。” 第353章:死得其所 “阿娇?” 肖武不确信的看着山坳处的窈窕背影,正好她转过头来,细长的媚眼微微一弯,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 的确是人淡如菊的周阿娇,此刻露出的笑却媚态横生。 肖武心里有些讶异,刚刚阿娇不是在芽芽家?而且她穿的不是这身衣裳——这玄色罗纱裙露胳膊露膀子,着实看着冷了些,也,也不正经了些。 “阿娇,你去哪!” 看她转过头,往山里走去,肖武顾不得许多,立刻追了过去。 不知追了多久,到了一处密林,里头隐有水声透出。 肖武拨开挡路的树枝,周阿娇窈窕的身影再度浮现在眼前。 她依旧一袭黑色罗纱,就着水声,婀娜起舞,微风吹起她的裙角,露出不盈一握的小腰,沿着嫩白的腰线,一朵朵红色的曼珠沙华缓缓绽开,她满涂豆蔻的指甲似乎也变成了曼珠沙华,张合之间,好似在指尖盛开出地狱的花朵。 “阿娇?” 肖武似乎震撼到不能言语,只是下意识的重复着她的名字。 周阿娇妖娆一笑,止了舞步,在水边一块巨石坐了下来,黑纱裙如瀑布般垂了下来,遮不住涂满豆蔻的白嫩脚丫。 肖武呆呆的看着她。 周阿娇自在一笑,“肖双双是我杀的。 “什么?” 肖武似乎失去了语言理解能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周阿娇又道:“不过,你母亲确实那沽名钓誉的国师杀的。” 心头沉沉,如压了巨石。 “你,你说真的?” “你,你为何要杀了双双?” 周阿娇摸了摸小腹,满不在意的一笑,“和你说说也无妨,说到底,这件事起源在你。” 肖武不解。 她讽刺一笑,“你想娶我,可肖双双想嫁给我哥哥,她们劝你无效,便找了两个混蛋来辱我身子……” “她们,她们……” 肖武想说她们不可能这么狠毒,却在她的注视下说不出话来,最终只轻轻的问了一句,“你,你可有事?” “自然有事,这具身子是被他们毁了,若我只是个凡人,这时候早就死了。” 尽管表情满不在意,语气里到底是透出几分怨恨,眼角眉梢冷意蔓延。 “算了,我也不甚在意,反正也不是我的真身,不过,她们毁我身子,我杀了她们,公平合理。” 肖武一颗心如坠冰窖,到底是因为他,他强硬的要娶她,所以母亲和妹妹才会起如此歹念。 到底是他害了她。 只是,他心惊惊的问道,“若你是凡人?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阿娇魅惑一笑,“我不是人啊,发生了这么多偷心杀人的案件,都是我干的,我吃人心的。” 肖武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却没有言语。 他不信。 周阿娇笑,“不信?没事,一会儿你就会看到真相的。我叫你来,就是吃你的心的。” “你既然不是人,自然会些凡人没有的本事,何须要叫人引我过来?” 肖武仍是不信,“你,你,你放心,你若是因为我娘破了身子,我,我负责,我娶你。” “哈哈哈,愚蠢,一如既往的愚蠢。” 周阿娇笑的不可抑制,却又骂的咬牙切齿。 “你娶我?你不过是一个颗千年的老参,你拿什么娶我?更何况,你心里不是心心念念的都是谙冼那贱人?拿贱人勾搭上了我父王,你,你就退而求其次来娶我?我他妈看你是欠打?” 肖武满脸迷茫,他听不懂。 周阿娇骂骂咧咧了好一阵才闭了嘴,来来回回都是骂的都是寄居,除去脏话,剩下的意思大概他这个老参不自量力想和她父王抢女人,抢不到,就想求娶她云云。 千年老参。 父王。 肖武不明白。 周阿娇忽然笑了,“你这次下凡可是下了血本的,你竟然带着参灵下来了,你是怕找不到谙冼拿贱人?不过正好便宜了我。” 她笑的妖娆妩媚,眼底却冰寒一片,“你可知道此刻若是我吃了你,你的千年修为就化为灰烬了?” 她遗憾的啧啧嘴,“真是可惜,若不是魔族那帮傻逼一直追杀我,我不敢漏出丝毫的妖息,真想用妖力劈开你的封印,让真正的你看看你是怎么死的,可惜可惜。” 她冷眼斜斜的瞄了过来,气场暴涨,好似一睥睨天下的女王。 “我是妖界唯一的公主,你一小小参妖也敢上门亵渎,噬你修为,吞你妖灵,算是对你最仁慈的惩罚了。” 且说芽芽手持焚香,跟着白烟的方向一路狂奔,面不改色直入春山,身后跟着有些不耐烦的天蓬真君。 “你这香就不能快点?这么个速度过去,肖武早死绝了。” 芽芽白了他一眼,“我是个凡人,我造出来的香就只能这么慢,你飞的快有什么用,你还不是找不到娇靡在哪?” 天蓬被她怼的无话可说,黑着脸跟在他身后。 “你,你那伤口流血不止。” 芽芽看了看腿上的血红,“他的金疮药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啊。” 本来已经止血了,可这么大动作的奔跑,不一会儿伤口就又崩开了。 “真是个狠心的女人,对自己倒是舍得下手。” 天蓬真君揉了揉自己的腿,这女人为了召唤自己下来,给自己的一刀可是厉害,几乎要见骨了。 “那个,你怎么不叫君,卫郎中一起去?” “他现在封印了神力就是个凡人,他去有什么用?而且,现在娇靡被魔族的人追杀,若是狂性大发,直接将他杀了怎么办?” “那你就不怕她杀了你?” 芽芽又白了他一眼,“不是有你?你好歹是个神君,不会连个妖精都对付不了吧?” “那怎么可能?” 芽芽没理他,看着忽然大盛的香烟,喜道:“到了!” 说着,人已经飞似的往密林深处跑去。 漫天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周阿娇已经不见了踪影,肖武一人脸色惨白的躺在血泊中,腹部开了碗口大的洞。 “肖武!” 芽芽飞扑过去。 肖武睁开眼睛,一脸平静,满眼淡然。 “谙冼神女。” “是,是我。” 芽芽心头悲痛,眼眶赤红。 “你不必难过,也不必为我复仇,我,我为她死得其所,她,她留我一缕妖魂和你告别,也算,也算是对我有一番情意。” “傻子,她,她都杀了你,吃了你的心,哪里还有什么情意。” 肖武嘴角轻弯,“我下凡前在心里种了一颗善念,她吃了,正好克制她心里的恶念,对她实不是坏事。” “你,你早就知道她会吃你?” 肖武摇头,“是我将妖灵送到她嘴边,我心甘情愿。” 芽芽摇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谁还管的了? “你对她这番情意想不想她知道?” “不必,我既然魂飞魄散,她知道了也不过徒增烦恼。” 芽芽道了声“行”,掏出一颗丸子,塞到他嘴里。 “当年你用半身修为、半条命换了我一命,这颗噬魂丹是我还你的,你得了它,便不会魂飞魄散了,我叫天蓬真君将你化成一株参草,种于九天灵山,慢慢修行,不过千百年,就又是一条好汉了。” 肖武震惊的看着她,“这是上清老祖唯一的宝贝,你,你万不该用在我这个小妖身上。” 芽芽笑,“当年吃了你半个身子,现在总算是还你了,若有一日,我魂归九天,也轻松了。” 肖武还想说什么,身影却越来越淡,芽芽招呼了一把,天蓬上前将他换成一株参草。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神识的?” 芽芽“啊”了一声,“听不懂你说什么?” “装!” 芽芽不理他,径直爬起来往山下走去,却又没头没脑的加了一句,“不要告诉你家君上。” 第354章:他死我活 树林深处,周阿娇奔跑的步子一顿,千里参死前的样子不由浮现眼前。 他心肺离身,妖灵回光返照,暂时恢复了妖息。 他看着自己腹部的血洞淡笑,道:“我在妖心深处种下了一颗善念,正好可克你的残暴妖灵,希望你能因此而得个善终。” 周阿娇捂住心口蹲了下来,嘴里咒骂道:“妈的,这么疼,想不到参妖的善念竟然这么厉害,该死的参妖,嘴上说喜欢我,背地里就下这狠手,该死!早知道净化一下再吃。” 说着又一脸苦楚的摇头,“呸,魔族的傻逼追的紧,怎么敢使用妖力净化?想不到我娇靡竟然也又今日?” 好似受不住一般,她跌坐在地上,用力的按压心口。 阿灰忽然从密林里走出来,一脸惨淡的看着她,“参灵的善念并不会让你心口疼。” 她抬头狠狠的瞪着他,“不是叫你不要跟着我?魔族可追踪你的妖息找过来,你想我死啊?” “我不放心你,我封了妖息的,与凡人无异,他们寻不到我。” 周阿娇没理他,兀自揉捏着自己的心口。 阿灰道:“你知道的,参灵的善念并不会让你心口剧痛。” “那又怎样?” 周阿娇面色淡然,眸子里却闪过一丝厌烦。 “你,你爱上千里参了。” 不是问句,是陈述。 周阿娇哧笑一声,“不是我,是周阿娇,倒是小看了这个凡人的坚韧了,和我抢身子不说,竟然还能在情感上影响我,低贱的凡人。” 阿灰看着她没说话,睫毛垂下遮住一眼的晦涩。 他上前一步,将她扶了起来。 “去哪?” “你既吃了参灵,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经它炼化。” 周阿娇嘴角一扯,似是笑了,“不必炼化,他心甘情愿给我了,只需二十四时辰便可尽数融于我的骨血,到时候,我就可以脱离这具烦人的凡人身子了,想隐于谁救隐于谁,呵,那时候不用说魔族,就是君上也寻我不到了。” 阿灰抬眼看她,“君上封印了仙力,你若趁机吞噬了他的凡心,你的妖力至少可直接升到副一品。” 周阿娇似是一愣,又笑了,“你当君上身边的四大真君都是吃素的?到时候魔族和天族一起捉拿我,你是嫌我死的慢了。” “四大真君在神宫各司其职,唯一常留连凡间的天蓬真君,仙体和谙冼神女的凡体绑定,只要我去骚扰一下谙冼,他便被我缠住了,你得胜算的概率很大。进一步说,妖族最厉害的二皇子也不过是二品,你若能升到副一品,今年的继承人之争谁也争不过你,做了妖族的继承人,魔族和天族又能奈你何?” 阿灰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更何况,若是君上反抗用了仙力,那谙冼神女的元神必遭重创,我们再略施小计,激发她心里的魔性,便能叫谙冼永归妖族。” 周阿娇回头看着他,有审视,有判断。 阿灰迎着她的目光丝毫没有退缩。 “那你是希望我趁机吞噬了君上的凡心,还是希望谙冼永归妖族?” 阿灰低头,“自然是希望你可以升至副一品,毕竟只有吃到自己肚子里的,才是真正自己的。” 见周阿娇目露讽刺,又加了一句,“而且,若是君上真能为了谙冼神女不惜舍了自己的凡心,动摇自己的仙根,那他对谙冼神女也实是一往情深,你,也可以彻底死心了。” 周阿娇讽刺的笑意渐渐放大,“为了那个贱人舍了这些就是真爱了?不过是一颗凡心,不过是千万年的修为,不过是动一动自己的仙根,他怎么会不舍得?他自出声这些便是唾手可得,你放在心上的东西,他从来也不曾认真对待过,不要用你狭隘的心去琢磨别人。” 说完,将胳膊从他手里扯出来,往前走去。 阿灰看着她,“是参灵的善念在作祟还是你到底还是舍不得对君上下手?” 周阿娇没吱声,渐渐没入密林深处。 树影一晃,一个小个子男娃从树上跳了下来,嘴角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不是小山芋是谁。 阿灰没看他,垂着头道:“你不是喜欢谙冼神女吗?出的点子为何这么毒?” 小山芋眼里没有了少年郎的朝气和星光,一脸的阴翳,嘴角却又挂着一丝微笑,“关你屁事!你就看好你的好主子,得了。” “你是笃定君上会为了谙冼神女付出吗?君上是众星之主,万象宗师,身负天经地纬、普天星斗之职,当年他不曾为了谙冼神女而留情面,今日怎会为了她动摇仙根,毕竟他的死活关系到八荒六合的安危,你,你这主意是叫娇靡公主去送死……” 阿灰的话被小不点不耐烦的打断,“废什么话,我既追踪到她,现在就可以让她死,你这么干,没准还可能救她一命。” 他晃着嘴里的狗尾巴草,仰头指了指周阿娇离去的方向,“去吧,如今你没有妖力,一会儿再跟丢了,我可不保证魔族的其他的人会不会同我一样仁慈。” 阿灰在听到“仁慈”二字的时候,嘴角忍不住一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意来。 小山芋吊着狗尾巴草满不在乎的看了他一眼,转头离去。 转头的瞬间,嘴角达拉下来,露出一丝疲惫。 且说芽芽和天蓬真君一路下山而去。 天蓬看着她的后脑勺,忍不住又问道:“你,你为何要装成没有恢复神识的样子?” 芽芽头也不回,“管你屁事。” 天蓬被她怼的一梗,又道:“那我和君上说了?” 芽芽依旧不回头,“之前你说我还欠你一颗上清老祖的丸子?” 天蓬脚步一顿,忍不住摸了摸脸,“大罗回还梦春丹?” 芽芽回头一笑,黑溜溜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华彩,“被你说的和个春yao似的。” 看着熟悉的华彩,天蓬心下猛地一软,一酸,继而一笑,“老祖舍得给你?” “要不要吧?” “要。” “哦对了,你既然恢复了神识,我有事要告诉你,葵冢七子这次损伤惨重,有三子就再不能复活了,但是怼老七,君上是手下留情了的,玄武那厮这次也听话的留了一手,他没事。” 芽芽眨了眨眼,“嗯”看了一声,又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叫,“妇人之仁!老七这货可不是个仁爱之辈,可不会因为你们仁慈就变的良善,少不了得给你们捅娄子。” “他护你一场,君上还他半条命,扯平了,下一次再见,那就是你死我活了。” 天蓬细长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芽芽背对着他没看到。 “若要战,他死我活。” 第355章:叫亲娘也行 芽芽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酒席已经散了,周杏一脸惊恐的坐在门口,远远的看到她立刻扑了过来。 “假阿,阿娇什么把卫大夫和另一个假阿娇带走了!” “娇靡?” 周杏点头如捣蒜,“是是,你,你受伤了?” “没事,擦伤。” 周杏看着她大腿处的血迹,眉头深锁,却没再言语,安静的看着她熟练了的掏出符咒点燃了。 芽芽看了看院子,“我爹娘看到了?” “没有,他们一直在和亲戚朋友说话,就是因为你没露面有点不高兴,卫大夫临走叫我告诉他们你和他出去了,二叔就更不高兴了。” “嗯,没事,你在这里陪陪我娘,我去找人。” 芽芽看了看天,拍了拍周杏的胳膊。 “你,你自己怎么行?去找张山让他和你去吧!对了,武表哥呢?找到了没有?” 芽芽摇头,“没有,张山帮不上忙,我去找萨满大人看看,我爹娘就交给你了。” 拐过胡同,就看到天蓬真君悠然的站在一边。 “我才走,你又来?我给你的符你省着点用——” “你家君上的凡胎被娇靡带走了。” “这么快?” “嗯?怎么,这是你家君上的计划?那我不用理会了?” 芽芽这么说着,身体却还是诚实的靠了过来。 天蓬没说话,可能是在掂量要不要和她说实话,芽芽却不给他多想的机会,问道:“你可知道娇靡吞了你家君上的凡心,妖力会暴涨?你家君上强行施展乾坤大回还已经负伤,再这么一整,仙根可就受动摇了。” 天蓬依旧不说话。 芽芽又道:“君上想用半条命钓葵冢七和妖族老二,你可知道老七自来诡计多端,他和老二不一样,他向来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然后从中摸鱼,只有我才能制止他。” 天蓬神色仍有犹疑,芽芽拈一个兰花指,搓着指腹道:“我神识恢复了三成,也不是非得靠你才能找到人。” “得,行!” 得亏他们到了,卫望楚已经重伤在地,一身血迹斑斑,看起来奄奄一息的样子。 而在他旁边妖族三皇子和六皇子正在合力围攻妖力最厉害的二皇子——倘若此番妖族二皇子得了君上的凡心,他的妖力可直升到触摸正一品的门槛,妖族上下除了妖王再无任何可与他抗衡。 葵冢老七(小山芋)和娇靡(周阿娇)皆不见踪影。 芽芽和天蓬隐在一旁没有动作,少女远远注释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杏仁一般的眼睛里隐隐刮起一阵黑色的旋风。 天蓬看了她一眼,轻声道:“葵冢七和娇靡在山上。” 说着,冲着远处的深山努了努嘴。 “他们在一起?” 芽芽略有讶异,毕竟葵冢七虽然是魔族少帅,但他和娇靡一向不对付,他心有沟壑,又有底线。 “没有,娇靡是螳螂,葵冢七是黄雀。” “他竟然想把妖族皇子们一锅端了,真不亏是葵冢七。” 天蓬有些不以为然,“那还不是落入我们的圈套。” 少女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未必,就算他知道一切,也未必不会找天族麻烦,据我所知,以他的性子趁机将妖族灭了倒是可能。” 毕竟,魔族的声名都是被妖族败坏了,他厌恶妖族众人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说话间,妖族三位皇子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齐三皇子和六皇子之力终于将二皇子斩于马下。 二皇子被逼的使出了杀招,一柄六棱雪花剑被生祭,猛地涨大数十倍螺旋着朝二妖攻去,两位齐齐退后,到底是六皇子年轻,略略慢了一拍,近七成的攻击落到他身上,他口吐鲜血倒在地上,虽性命无忧,却也已经退出了这场厮杀。 三皇子杀了回来,他刚刚明显是保留了体力,此刻再战,简直如猛虎出笼。 二皇子节节败退,眼看要退出争抢,周阿娇忽然凭空出现,一侧,三皇子愣神之际,被二皇子祭出的法宝轩辕佩击中,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娇娇,你如今不过是一个凡人,来凑什么热闹。” 三皇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对着二皇子祭出法宝,嘴上却讽刺着被妖王惩罚收了妖身的娇靡,如今的周阿娇。 法宝祭出,滚向二皇子,尽管后者闪身想躲,却还是被法宝锁定,从后脖颈劈到了后臀,碗宽的伤口几乎可以见到白森森的骨头。 “三哥,都是兄妹,一个爹生的,你这么对二哥也太狠了吧?” 周阿娇淡然的看着二皇子受伤晕厥过去,转头看向嘴角带血三皇子,浅笑吟吟。 三皇子似有警觉,盯着她,“你被父王剥了肉身,只能借住凡胎苟活,既然恢复了妖息,不好好修行,专走歪门邪道,四处惹是生非,给妖族带来多少麻烦?” 周阿娇娇笑出声,“多可笑,三哥竟然说我走歪门邪道?哈哈哈,既然三哥这么说了,我不走歪门邪道倒是对不住你了。” 音落,她的妖息也瞬间暴涨,妖力竟然直逼副二品。 三皇子脸色瞬间变的惨白,以娇靡如今的实力,就是全盛时期的他也未必有赢的把握,更何况如今他深受重伤,更是没有一丝把握。 他来不及后退半步,周阿娇已经攻向他,他只能硬着头皮硬抗了一下,虽然伤上加伤,却依然借力想逃。 周阿娇瞬移至他跟前,与他硬撞在一起,一只白嫩嫩的手已经伸到他的肚子里,抓住了他的妖心。 “娇娇,你?” 三皇子满眼都是不敢相信,他们几个皇子斗的厉害,却依然不曾想过谁彻底灭了谁。 “你想吃我妖心?” “对不住了,三哥,我如今是魔族的眼中钉,若不能得妖族庇护,那我就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三皇子艰难的回头看向倒地的二皇子和六皇子,大喝一声,“走!” 周阿娇瞬间掏出了他的心,眨眼攻击向想要逃跑的六皇子。 既然大开杀戒,便不能留一个活口。 一只白嫩嫩的手却碰到了铁板上,灼热的触感瞬间由手延申到胸口,她闷哼一声,后退一步,看清了来人。 “周芽芽?” 她顿了顿,笑了,“或许,我该叫你谙冼妖姬?还是后娘?” 芽芽收起紫水晶,笑着应了一声,“叫亲娘也行。” 第356章:要动他,先杀我 “呸!” 周阿娇狠狠的呸了一口,“就算你被紫晶拓宽了经脉,可你一介凡人体魄,最多可容纳你四成仙力,你也想阻拦我?” 芽芽挑眉,一脸的挑衅,“试试看?” “不就是仗着你的命和天蓬真君连在一起?若没有这层保护,你还能这么嚣张?你这叫什么?狗仗人势。谙冼,你以前可不是这样没骨气的。” 芽芽外头一笑,“你不大了解我,我从小就爱狗仗人势。” 周阿娇讽刺一笑,“果然贱人就是不要脸。” “得您夸奖。” 芽芽油盐不进,周阿娇心里恼怒渐起,却仍旧理智的分析了局势。 芽芽的安危与天蓬真君绑在一起,若能将她一举击杀,同时还可重创天蓬,那真是一箭双雕,可是若不能,她今日怕是不能善终,不但魔族不放过她,妖族恐怕也要将她写上追杀榜了。 兴许先吞了妖族几位皇子的妖心,妖力升至副一品上下,或许可一试。 只是她的这几位哥哥可和千里参不一样,他们可不会怪怪交出妖心,要生生炼化可是需要不少时光。 “贱人,你赢了。” 周阿娇伸手一挥,想将妖族二位皇子收入囊中,芽芽手中的紫水晶一祭,将两位皇子罩了起来。 “你干什么?” 芽芽冲二皇子和六皇子眨眨眼,笑道:“我既然来了,就不能让你带他们走。” 两位皇子看她的眸光复杂。 “凭什么?凭不要脸嘛?” 周阿娇的怒气在心中激荡,新仇旧恨几乎一时全涌了上来。 芽芽道:“非也,毕竟他们差一点就成了我儿子,虽然我们没有母子缘分,可也不能让你就这样灭了他们妖根。” “呸!” 周阿娇恶狠狠的啐了一口,“要脸不要?你不是说是我父王逼你嫁给她,你不是不愿意?现在装什么后娘?” 芽芽点点头,“不要。” 周阿娇不由一滞,修长的手指一张,妖力开始聚集。 卫望楚眸色复杂的看着那边吊儿郎当的少女,她好似什么都没放在眼里,一副天下她最牛逼,谁都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可她若此时生受了娇靡一击,就算天蓬赶来救她,她不会丢了性命,可也必受重创。 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奈何他一具凡胎,被妖力一击,肺腑心脉具受损,别说站起来,就是动一动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芽芽微微侧头,杏仁眼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在周阿娇攻过来的瞬间祭出紫水晶,只是她的身子依旧如风筝一般朝后瓢去。 “老七——” 小山芋几乎在她被击飞的瞬间便露了面,手里的一轮弯月刀随意的砍向周阿娇,逼的她硬生生的收了大半神通。 小山芋个头才及芽芽肩膀,此刻却大人一般搂着芽芽的腰,将她从天上接了下来。 芽芽低头对他一笑,“葵冢七,她没打到我。” 虽是对他说的,余光却瞥向挣扎着坐起来的卫望楚。 小山芋没好气的放开她,“你来干什么?” “来看你收拾娇靡阿。” 周阿娇…… 小山芋是魔族葵冢七子的老七,但魔力却凌驾于其他六子之上,只是他素日里只爱喝酒打屁,知道这一真相的并不多,娇靡算是其中之一,毕竟她在葵冢七手里可吃了不少亏。 周阿娇道:“葵冢七子不是我干的。” 这是在讨饶。 “证据。” 葵冢七还是小山芋的那副长相,一双眼眸黑溜溜的好似人畜无害,又好似深不见底。 周阿娇…… 她要是有证据不早就拿着去魔族请功了?还用的着四处躲藏了? “我还不至于那么傻,明知道他们是葵冢七子养灵的凡胎,还去吃他们凡心吧?” 葵冢七看傻逼一样看她。 芽芽笑了笑,“关键你不知道阿,这八荒六合知道葵冢七子凡间养灵的,恐怕不超过五个人,我都不知道,你一个被妖王赶下凡间的,怎么会知道?” 她看了看小山芋又道:“不知道,可以说是无心之失,可你这么残杀你的兄弟,就有点太过狠毒了吧?” 两位妖皇子闻言立刻同仇敌忾的瞪向周阿娇。 “这是我们妖族内部的事,轮得到你们管吗?” 周阿娇看着葵冢七,“要知道,魔族如今已经折损了三员大将,若是妖族也折损几位有能力者,与你们魔族不是有利无弊?而且,这一切不是你引着我做的?” 她抿了抿唇,“我那叛徒阿灰的味道还不错,若不是他,我也到不了副二品呢,说起来还要谢谢你。” 小山芋笑,“你竟把他吃了?他却是为了救你才引你做这些,若不是他,我早把你焚了。” 周阿娇脸色不变,冷笑道:“叛徒就是叛徒,不管什么原因都是叛徒。” 芽芽啧啧嘴,看向小山芋,“老七,你看到没有,她没有心的,就连千里参的善念也克化不了她,有她在,妖族消停不了,若叫她得了势,可才真是妖族太平了。” 魔族如今势力大损,若是妖族被娇靡一统天下,妖族太平对魔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你不想让我杀她?” 小山芋仰头看着芽芽,“她死不足惜。” 芽芽摇头,“你杀不了了。” 她努努嘴,众人看向远方,乌云卷积下,妖王的身影若隐若现——也是,三个儿子命悬一线,他怎还能淡定稳坐宫中? 就算娇靡再该死,妖王都不会让她死在魔族人手里。 小山芋乌黑的眸子闪过一阵旋风。 芽芽摇头,“算了,妖族三个皇子都要折在娇靡手里了,虽能保住命,可修为倒低大大受损,威胁不了魔族。” 她看了看远方,“至于君上,你今日也没机会了。” 祥云连绵,天蓬真君的袍角不是露出真颜。 顿了顿,她又盯着小山芋,一字一句的道:“而且,你要动他,先杀了我。” 小山芋眸子深了又深,他好似一瞬间长高了,面颊也变的硬朗。 “他那样对你,你,你何苦?” 芽芽摇头,“不是,都是误会,他就是太固守板正了。” 她苦笑一声,“活该他受了这么些苦。” “你呢?” “我也活该,成魔成仙有什么关系,妖有好妖,魔有好魔,仙也不见得都是心存良善之辈,蝇营狗苟的也未必都是凡人,都是活该。” 小山芋抬手摸摸她的头,“魔族日后归我,你若真的堕魔,有我。” 言外之意,若是他对你不住,你控制不住妖心,尽管放任自己堕入魔道,他收留她。 芽芽苦恼的按按眉头,“你终于要起势了?早该这么办。” 她笑了笑,“我有半身妖血,搞不好就沦落到妖王手里了,还是守住自己的仙根为好,好歹,那地方我熟。” 这是拒绝了。 小山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扭头消失了。 第357章:飞升 “娇靡,你还不走?” 芽芽看着周阿娇,一脸的笃定和挑衅。 乌云卷积下,妖王的袍角越来越近,依稀可看到他常带在身上的那块玉佩。 周阿娇冷哼一声,转身要走。 “把你三个的妖心留下。” 芽芽敲着手里的紫水晶,扬眉轻喝。 周阿娇步子一顿,手里血淋淋的妖心往妖族三皇子身上一掷,妖心接触妖身,瞬间生出无数根须,每一根都深深的插入到身体里,也不知是身体吞噬了妖心,还是妖心吞噬了身体,二者最终合二为一,过程有些血腥难看。 芽芽看着周阿娇走远,对地上的妖族三位皇子道:“你们的爹来了,我就不久留了,跟你们爹回去好好修养吧。” 到底二皇子年长一些,他匍匐在地上,拱手道:“此次多谢你出手相助——”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一阵红影闪过,利刃一般插进芽芽的后心。 芽芽被身后的温热烫的打起哆嗦。 “你!” 红色影子具象化,竟然是去而复返的周阿娇。 “为她挡刀,值得吗?” 她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嘴角却有微微的抽搐。 芽芽回身,一把保住摇摇欲坠的身子,眼眶倏地就红了。 “小杏……” 周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周阿娇攻击的瞬间扑在她的背上,替她生生抗了致命的一刀。 她想笑,扯了扯嘴角,却是比哭还难看。 “谙冼,好好活着,别他妈作了。” 芽芽冲着天上大叫,“别装了,下来,丸子,你的黑丸子呢!” 天蓬真君瞬间出现在侧,上清老祖的丸子立刻送进了周杏嘴里。 “吃了,吃了它,你这凡胎就能升仙了,上到神宫,和你的元身合体,正好能当你被妖王剥掉的金皮。” 周杏挡住了她的手,“浪费这个干嘛,我又不是真的死,上了天,还不是神仙一个。谙冼,天上见。” “你本就是已经动摇了仙根,凡胎被她妖力重伤,你想堕魔啊?我如今有君上,可不能去魔族陪你。” 芽芽不由分说,将丸子硬塞进她的嘴里。 “呸,重色轻友。” 周杏一笑,才要张嘴,周阿娇却扑过来,想要夺周杏嘴里的丸子。 周杏想也不想,连着芽芽的手一起吞进嘴里。 丸子一入肚,周杏身上碗大的裂口肉眼可见的在缩小,慢慢恢复到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只是下一秒,她的身子忽然变淡,好似透明的一般。 “我马上下来。” 芽芽看着她,眼眶微微红,“可别了,你在天上恢复的时间,这里都过了好几年了。” 周杏也红了眼睛,“帮我照顾张山。” “好。” 周阿娇道:“如今,你还要阻拦我带走我的三个哥哥吗?” 她指了指乌云卷积下的“妖王”,“你演过了,那块玉佩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父王送给你的,是不是?” 她指了指正在给卫望楚疗伤的天蓬真君,又道,“紫微宫就来了他一个人,上次因为被你波及,受了不小的伤,我对他就算没有必胜的把握,可在他勉强抢个人,还是可以的,毕竟他又要护着你,又要护着君上,是不是?” “你为何一定要带走你的哥哥们呢?” 芽芽水一样的眸子水波荡漾,似乎有些犹疑。 “你总不会是为了救他们吧?我来猜一猜,你还是想无声无息的灭了他们,是不是?再嫁祸给魔族或者神族,这样你就成了妖族唯一的继承人,等风波过去,你就可以慢慢的把他们的妖心炼化,用他们的妖心提升修为,说不定可以冲一冲正一品,是不是?” 她眉眼一转,“你亲娘做了几十年的妖后,她的势力和妖王也算是势均力敌了,只是她的修为太弱了,手下也没有人能达到妖王的正一品修为,可是若是你修为到了,那你和你娘不是就有了和妖王抗衡的资本?” 周阿娇笑了笑,“我为何要和我父王抗衡了啊,我妖力提升,妖族势力更加壮大,对他不好吗?” “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芽芽忽然上前一步,“娇靡,听闻你是被你父王剥皮剔骨扔下凡间的,若不是你娘替你寻了一处养灵处,怕是你得在凡间轮回千百回才能勉强恢复修为,可你知道你娘因此背负了什么吗?” 周阿娇不说话,凉凉的看着她。 “你知道,对不对?” 芽芽笑了,“以你的性子,你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生吃人心,吞噬妖灵,连深爱你的千里参都吃了,如今又要吞噬你的兄长们,这么迅猛的提升妖力,是为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找你爹报仇?难道不是为了推翻你爹的暴政?” “胡言乱语,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是在拖延时间?” 周阿娇上前一步,“你说,我要带走你或者君上,君上回让天蓬保护谁?” “那必然是保护我,不过,天蓬真君眼睁睁看你带走君上,神妖大战便妖爆发了,如今你得罪魔族,他们必然不会帮衬你们,妖族皇子都被你干了,哈哈,君上损失一具凡胎,给了天庭一个灭了妖族的机会,划算。” 芽芽寸步不让。 周阿娇静静的看着她,“好,你说的对,可你依然无法阻止我带走我的哥哥们?他们被你伤的这么重,我要带他们回去养伤了,回见了,您哪。” 芽芽后退两步,躲到二皇子身后,笑了,“可惜,你走不了了。” 她看了看那边依然昏迷的卫望楚,神色温柔,“你当天蓬在给他治伤?其实天蓬在和你爹隔空对话,刚刚的话,你爹都听到了。” 周阿娇脸色变了变,“那又如何,不过是你中伤我的话,他怎么回信?” “怎么不会?毕竟你有前科呀,他的七龙脉计划不就是被你破坏的?若不是你偷吃了他的龙脉,你的修为又怎么会提升的这么快?而且,你爹又怎么会十几年停留在正一品没再提升?” 新仇旧恨,又是觊觎他王位之人,呵呵,天下帝王没有一个人能忍,更何况是残暴好血的妖王。 天蓬的身边忽然出现一个黑洞,周阿娇想跑,却被二皇子一把抱住大腿。 黑洞慢慢扩展,空间被慢慢撕裂,从里面伸出四只黑色的大手,一手一个,将妖族的几个儿女尽数收了进去。 第358章:会一会故人 “还有黑丸子吗?” 芽芽瞪着天蓬真君,“给你三粒回春丹换。” “没了。” “不可能,我问了老祖,他的丸子都输给你了。” “你的回春丹是不是也是赢的老祖的?他如今都不和我赌了。” “废话,你也太贪心了,一直赢,都不让他吃点甜头的,他理你才怪。” “他那技术,你还能让他赢?” “你光输你还玩啊?你不想要的彩头,你让他赢俩把,我那黑金兽、白金兽,都被他弄去了。” “你果然是,奸。” “丸子拿来!这么大的秘密告诉你了,给不给?” 天蓬真君奸笑道:“我已经给君上了,但是他不吃。” “全吃了会升仙,少吃点,不是可以延年益寿?” 天蓬又笑:“他不想伤好,伤好了你就不贴身伺候他了?” 呸! “你主子才是奸!” 芽芽面色狠狠的,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行了,你走吧,你主子要醒了。” 她弯腰钻进马车里,果然榻上的人已经醒了,受了那么重的伤,浑身的骨头都恨不得重新接了一遍,虽然养了一段日子,他还是面色蜡黄,一脸病色。 “和谁说话呢?” 芽芽掀开被子,躺到他身边,“没谁,吹吹风,好冷啊,快给我暖暖。” 说着,手脚都塞进他怀里。 他撩了撩袍子,将她的脚丫自子尽数拢进怀里,“嗯?这六月天,怎么会冷?手怎么这么冰,病了?” “愁的,马上九月我们就要成亲了,你还摊在床上,难道要人抬着你和我成亲?” “也没摊在床上,就是行动不太方便。” “那不一样吗?你看看你如今病怏怏的样子,难看死了。” 芽芽嫌弃的看了看他,将腿脚从被子里伸出来,太热了。 “一会儿,我们就到州府了,我要去看周凤翎,你去不去?算了,你摊着,也去不了。” 卫望楚…… 幽怨的,“你还是嫌弃我了?” “嗯,很嫌弃,我吃过上清老祖的黑丸子,我可以青春永驻,长命百岁,你本来年纪就大,用不了几年你就又老又丑了……你说你,有药你干嘛不吃?你是不是傻?” 芽芽忽然扑过去,对他上下其手,“你放哪了?我找找。” 卫望楚嘴角一抖,“是时候快点复原了,在药箱里。” “哪,吃吧。” 芽芽刮下来一点,用水兑了,塞他手里。 上清老祖的丸子凡人用了果然效果杠杠的,到州府的时候,卫望楚已经可以行走如常人了。 才在客栈落下脚,就在大堂里听到了趣味故事。 话说这州府最最大户的人家柳家,大名鼎鼎的皇商,当家掌柜是柳老先生的女儿柳七娘,她招了个赘婿谷阿让,分了一些买卖让他看着。 成亲十多年,谷阿让一直是州府贵妇圈里的好男人——一如柳老先生,他身边没有半个莺莺燕燕,更别提什么姨娘小妾了。 “谁能想到呢?这么一个‘好’男人,竟然偷偷圈养了外室?这外室偏偏还不是别人,正是他十几年前和青楼妓女生的私生女!” “若不是柳七娘带着州府一众贵人打马球闯进去,他父女二人的奸情还瞒着大家呢。” “你这意思,这谷老板知道那是他女儿?他不是说他不知道吗?” “那能说知道啊?知道也得说不知道啊!” “也是,富人圈里可真是乱,这不就是**?真是有违纲常。” 芽芽听到这,不由回头问道:“那后来呢?” 见竟然还有不知情的人,说的人不由更加起劲了。 “后来,那私生女就被送到尼姑庵里去了,和她亲爹——” 脏话都到嘴边了,看一眼旁边冷冰冰的男人,那人瞬间把话又收回去了,“名声毁了,肯定嫁不了人了,也只能青灯古佛了。” “那私生女的娘呢?不是听说她也找来了?” “你说祝姨娘啊,要说柳七娘就是大气,她作主,把祝姨娘娶了回去,可谁知道这祝姨娘不识好歹,和粮铺的一个伙计勾勾搭搭,还被谷老板撞了个正着,这不,谷老板一气之下就把她卖到最下等的勾栏里了。” 这么巧? “哪里是什么勾搭,谷阿让的名声臭了,柳七娘趁机把他的权利给收了。” 芽芽笑了笑,当场回房间换了男子的衣裳,拉着卫望楚的手,“走,小爷带你逛勾栏,你还没去过吧?” 卫望楚脸色黑黑,却还是乖巧的跟了上去。 芽芽真是低估了谷阿让对祝青莲的憎恶,这勾栏果然是和青楼不一样,地方偏僻到若没有土地领着,他们根本找不到。 房子矮小破旧,大门口的路面坑坑洼洼,还满是泥泞,芽芽踮着脚尖,想蹦过去,被男人一手揽住腰肢给提溜了过去。 老鸨看到他们立刻迎了上来,芽芽小手一挥,扔了一锭银子给她,“你离我远点,开间包房,叫谷老板送来的那个女人过来。” 老鸨眼毒,一眼就看出这个子小小的是个丫头,故意道:“你们说的是青莲姑娘啊,她可是我们这里的头牌。” 芽芽杏眼一瞪,“咋,一锭银子还不够?还头牌,她闺女都十四五了。” 老鸨也不恼,“哎哟,这小爷知道的还挺多,不过,她忙着呢,谷爷给规定了,一天必须接三十单,我也没办法。” “就这里,这银子还不够她三十单?” 卫望楚却忽然扔出一只银锭子,“赶时间。” “得嘞,您稍等。” 祝青莲好似老了十几岁,以前的她四十几岁就像三十岁的少妇,如今的她就像快五十的徐娘,脸上敷了厚厚的脂粉,依旧掩盖不住她面上的疲态,双眼下乌青一片,看起来像几夜没睡觉了一般。 看到他们,她立刻转头就要走,被身后押她的婆子一脚踹在小腹上,她一个跟头摔了进来,跌坐在地上。 芽芽坐着,笑吟吟的看着她,“祝姨娘?” 祝青莲略有狼狈的站起来,自在的坐了,直视着她,“您肯定不是来救我的。” 芽芽笑。 “你是来杀我的?快点杀了我吧,这非人的日子我也过够了。” “我是来告诉你,周凤翎也马上就被卖进来的,就在你隔壁。” 祝青莲脸色终于变了变,她红着眼睛看着芽芽,“虽然我们之间有些过节,可到底也没谋你财害你命,你何苦这般狠心?她好歹是你妹妹……” 芽芽扬眉,“你给三婶下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她是你姐姐呢?同母异父的亲姐姐。” “你是为她?我那时候不知道,我……好,那是我作的孽,可这和凤翎有什么关系?” “我说上辈子你和周凤翎给我下毒要毒死我,你信不信?” “上辈子?一派胡言,这是你为你恶毒找的理由?” 芽芽忽然站起来,转头看着脸色黑黑好似封了五感的男人,“你说的对,我的确不该来看蝼蚁,更不该同蝼蚁多说,没意思,走吧。” “芽芽,芽芽!” 祝青莲忽然扑过来,跪在她面前,“求你了,放过凤翎,她,她是你妹妹呀。” 芽芽低头看她,“为了周凤翎,你愿意吃你独有的乌家堡秘药?三婶死在你的药下,你已经比她多活了十几年,你够本了。” “可这药如今不致命,只会眼瞎。” 芽芽想起自己眼瞎的那些日子,嘴角一撇,“眼瞎有什么不好?至少还活着,你吃,我放周凤翎一马。” 第359章:结局(上) “不敢吃?你也不是这么爱周凤翎嘛。” 芽芽把脚从她怀里抽了出来,出门的时候,往看门的嬷嬷手里塞了一锭金子和一个药丸,“这个给她吃了,这就是你的了。” 嬷嬷接过,转身进了屋里,紧接着传出来祝青莲鬼哭狼嚎的声音,桌子椅子打翻的声音。 “周芽芽,你给我吃的什么?” 芽芽静静的站在门口,“你当年给我吃的什么,就给你吃的什么。” “何苦要自己做这些?” “不看着她痛苦,我以前的痛苦不是就白受了。” “那周凤翎还看嘛?” “不看了,直接喂吧。” “那现在去哪?” “去塞外?我之前在那里种了一株雪莲,应该开花了。” “不行,一来一回时间太长,会耽搁我们的婚礼。” “那去雪城?马上天热了,雪城正凉快。” “好,等到成亲前一天我们再回来。” 九月初八,周明智急得在大门外走来走去,肖蝶儿抱着小安年笑吟吟的看着他。 安柏托着脸,盯着胡同口。 张山坐在他旁边,脸色更是焦急。 周浩安一家也等在一侧。 “明天就成亲了,这俩人没一个回来的,也不捎信儿回来,明天的婚礼还办不办了?” 肖蝶儿笑:“没捎信儿回来就是办啊,这会子应该在路上呢,你急什么。” “这怎么不急,亲戚朋友都通知了,万一他们赶不回来,这怎么办?卫大夫走的时候还瘫着,也不知道他师傅把他治好了没有?万一没治好怎么办?” 肖蝶儿白了他一眼,“咋,若是没治好,你就不让芽芽嫁给他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他一个瘸子赶路不方便,万一因此耽误了吉时——” 周明智的话音才落,就见一辆青布马车手远远的开过来。 “回来了,回来了!” 张山腾的站起来,拔腿就跑,安柏和周明智连忙跟了上去。 马车里,芽芽还不知道亲爹已经来了,正嘟着嘴生气,“明天成亲今日才回来,我爹娘肯定要急死了!” 卫望楚陪着笑,“成亲前你爹肯定不让我见你,能晚回来一天,我就可以多和你待一天。” 芽芽抿嘴笑了,“日后回了神宫,有万万年朝夕相对,就怕你看烦了我。” “烦也比看不见好。” 芽芽脸一黑,“我可不这么认为,相看两厌了,就赶紧和离,可别彼此耽误——”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后世不是有人说,就算再相爱的夫妻也有想掐死彼此的时候。” “你还有想掐死我的时候?” 芽芽恶狠狠的瞪着他,“可不用等到你想掐死我,咱俩趁早和离!” 周明智一把拉开车帘,一脸怒容,“什么掐死你?他和你动手了?” 芽芽一愣,“爹……” “他敢对你动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你俩还没成亲呢,和什么离,直接别成了就完了!” “二叔,没有,真的没有。” “爹,真的没有,我气他玩儿呢。” 肖蝶儿抱着小安年迎了上来,嗔怪的看了一眼虎着脸的周明智,“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干什么呢你?” 卫望楚赶紧起身,弯腰叫了一声“二婶”,芽芽推开他,跳下马车,扑到肖蝶儿身上。 “娘!安柏!安年!” “芽芽,小杏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 芽芽看一眼几月不见,已经瘦脱了形的张山,笑了笑,柔声道:“张山大哥,小杏的伤比较重,还需要在他师傅那里多待一段时间。” 周浩安一脸期待的道:“那我能去看她吗?她一个人在那边没人照顾怎么行?” 周谭周平夫妻也都期待的看着芽芽。 “对不住啊大伯,他师傅是个世外高人,不愿意旁人打扰,当初他就不让您跟过去,现在更是……就连我这次去,也是卫望楚死求活求来的,不过,您放心,他身边有丫鬟伺候的,小杏什么都不用操心的。” 周浩安脸色垮了下来,“小杏,她还好吗?还疼吗?能自己行动了吗?当时她受伤我也没见到,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重法,就给卫大夫师傅带走了,这都治了几个月了,还不能回来吗?那得是伤的多重啊?” “爹,你想想,当初卫大夫伤的多重?如今他都看好了回来了,那小杏……” 周谭眼眶红红的,他这么一说,周浩安和张山都红了眼睛。 芽芽摸了摸耳朵,“你们别瞎猜,我是见到了小杏的,她,她已经没事了,放心。” “那为什么不让回来?” “主要是,他师傅看上小杏了,想收她做徒弟,小杏,小杏也对学医也很有兴趣,就跟着他学,一边养伤一边学,等她完全好了,也就学成归来了。” “大哥,芽芽都这么说了,你就放心吧。” 肖蝶儿又看了看芽芽,“小杏,年底之前总能回来吧?” 芽芽硬着头皮点头,“应该能。” 唉,小杏是飞升啊,还要皮肉融合,这怕是要些时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 “年底?那行,若是她还不回来,我就去找她!” 周浩安冲卫望楚拱拱手,“风尘仆仆的回来,肯定累了,快进门。” 芽芽松了一口气,一家人欢欢喜喜的进了门,唯独周明智黑脸黑眼的瞪着卫望楚,“男女成亲前不能见面,你,你赶紧回去准备准备吧。” 卫望楚停住脚步,“二叔说的是,乔伯早就把成亲需要的一切都准备妥了,我回去确认一下也好。” “回什么回?先吃了饭再回不迟。” 肖蝶儿回头斜睨着自家男人,一副你想怎样的样子。 周明智顿时哑了。 吃罢饭,卫望楚终是被周明智赶走了,其他人也都散了。 肖蝶儿拉着芽芽的手左看右看,“没瘦,卫大夫没欺负你吧?” 周明智闻言立刻竖起耳朵。 芽芽笑,“他哪里敢?” “那你在马车上说什么掐死什么和离的?” “那是说的别人,他说有个什么人说,再好的夫妻也有想掐死对方的时候,我觉得他说的不对,你看,爹和娘不是就没有这个时候?” 周明智点头,“没有,绝对没有。” 肖蝶儿横了他一眼,“怎么没有?我看卫大夫说的对。” 周明智冲肖蝶儿挤眉弄眼,怎么能在孩子面前瞎说。 “哦,对了,你知道阿娇的事吗?” 芽芽抬头,“她怎么了?” “她,她掉下山崖,没救过来,你三叔一下子老了十岁,唉,老来丧女……” 肖蝶儿抹着眼泪,说不下去。 不过是个假的阿娇,真阿娇和娇靡捆绑在一起,如今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芽芽点点头,拍了拍亲娘的肩膀,“一会儿我去看看三叔,对了,我俊臣哥呢?” “他参军了,本来想走科考的路子,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就要从军,阿娇没了,他就走了。” 第360章:大结局(下) 成亲的这天,芽芽是被亲娘从被窝里拖出来的,昨夜她被她娘抓着聊聊聊,聊到半夜,好不容易睡了,才刚打了个盹,“娘,才二更天。” “新嫁娘就是要这么早起,要沐浴、开脸、梳头,一大堆事等着你呢,快起来,不能等新郎到了你还丑着。” 厅堂里饭菜已经摆上桌了,都是芽芽爱吃的,一看就是肖蝶儿的手笔。 “娘,你是不是一晚上就没睡啊?” “等会儿你嫁出去了,我有的是时间睡。” 说着,肖蝶儿的眉眼微微的红了。 芽芽伸手抱住她,“看你,娘,这么怎么还哭上了?这么近,我还不是想回娘家就回娘家?就是你想看我,走两步就到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肖蝶儿,芽芽被她拖进浴室沐浴更衣,才把头发擦的半干,全福嫂子就来了。 “今儿我有幸给我们村最好看的姑娘开脸,以后说出去都有脸面。” 两根棉麻线在她手里玩出了花儿,上下翻飞,芽芽看的赞叹,只见她朝自己脸一招幌,顿时疼的白了脸。 这就是凡间的“开脸”?竟然这么痛? 她才要说话,似金光一闪,屋里所有的人顿时静止了,只剩全福嫂子上下翻飞的手。 芽芽顿时一惊,本能的祭出怀里的紫水晶,同时人急速的往后退去。 咔嚓一声响,水晶裂成四瓣。 全福嫂子忽然变了脸,“竟然被你看出来了?” “娇靡,你竟然从妖王手里跑出来了?” 芽芽摸着生疼的脸颊,不满的瞪着眼前人,她头微微一晃,立刻变为周阿娇的模样。 “你竟然快要摸到副一品的门槛了?晋升这么快?” 芽芽眯了眯眼,又猛地睁开,“你吞噬了你亲娘?!好狠的娇靡!” “狠吗?” 娇靡嘴角微微一勾,“你马上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狠!” 她右手猛地张开,一把抓住肖蝶儿的卢顶。 芽芽侧目看她,“你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凡人算什么本事?” 娇靡哈哈大笑,“不用着急,你会是这屋里死的最后一个!” 说着,手指猛地一收,眼看着肖蝶儿就要**迸裂,芽芽大喝一声,“你敢!” 娇靡眼里神色更是得意,她挑衅的看着芽芽,慢慢收紧了手指。 预想的崩裂没有发生,肖蝶儿的头像一个面团一样,忽的变的极为柔软,随着娇靡的用力,面团漫过她的手指,她乌黑的头发就像一条条黑色的蚯蚓,张着看不见肉芽的嘴,慢慢咬住娇靡的肌肤。 娇靡的神色微变,“鬼王张?” 魔族首席长老鬼王张! 芽芽刚刚还紧张万分的脸忽然就绷不住了,笑容渐渐在脸颊绽开。 娇靡将妖力击中到手上,想甩开手上粘人的东西,她越用力,就被缠的越紧。 “鬼王张啊,娇靡,一旦被他缠上,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脱开的,就连你那正一品的爹也要忌惮他三分的,你是哪里来的信心能挣脱他?” 娇靡急速往后退去。 身后的大门却猛地关上了,芽芽笑,“既然来了,就别走了。” “你,你和君上的婚礼,你竟然舍得用来做诱饵抓我?” “为什么不舍得?能把你焚了,是我婚礼最好的礼物。” “你知道我会来?” “你能从妖王手里逃脱,要么就永远藏在蛮源之地,不再入四海八荒,要么就是要不断的吞噬能者,迅速提高自己的妖力,以和你爹抗衡。” “娇靡,你从来都是耐不住寂寞的,那么借着我和君上分开的时候,吞了我,再通过我吞了天蓬真君,算一算,你就能升到从一品中段了,加上你亲娘的扶持,或许可与妖王一战。” 芽芽啧啧两声,摇头连道“可惜”,“没想到你为了逃脱,竟然先把你娘吞了,她真真是养了个缺心眼儿的白眼狼!没了她,她这些年布置下的势力你很难用起来,你的下场注定成为妖王的一餐。” 少女摇头,“不不不,你爹为了和魔族重修旧好,把你卖给魔族了,你如今是鬼王张的一餐了,炼化了你,鬼王张的魔力怕是要更上一筹了,魔族上下……算了,就你这点妖力,他也抗衡不了魔王。” 娇靡的胳膊肉眼可见的被那行走的蚯蚓越吞越断,她就像被钉在地上一般,动也不能动,仔细一看,那蚯蚓已经蔓延道她的腿脚。 “这次是我大意,可我不服,只要我还剩一缕精元,我都会回来找你复仇!” 她面目狰狞的大喊,“谙冼,你不狠吗?周阿娇的魂魄可是与我绑在一起的!鬼王张吞噬了我,同样会吞噬了她!她一个凡人,如此一来就魂飞魄散,连来世投胎的机会也没有了,她好歹是你的好姐妹,你这样对她,哈哈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她痛苦的扭曲了面容,“也是,良心这东西,你有吗?” 芽芽摇头,“对你,的确没有。” 她敲了敲额角,“对阿娇确实有,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会同意和魔族合作?我和他们的关系又不好。” 她忽然一笑,甜蜜的让娇靡觉得刺眼。 “而且,你也不想想,君上那么在意我们的婚礼,怎么可能会让魔族的来捣乱?那还不是为了把阿娇救出来?” “什么意思?” “这你还不懂?吃肉总要吐骨头吧?鬼王张只吃你的肉,娇靡。” “我不信,他能把她和我分开!我不信!” 娇靡撕心裂肺的吼叫,鬼王张好似和她作对一般,忽然从无数张小嘴里吐出一丝淡青色的元神,好似无数萤火虫一般,他们飞舞着,聚集着,最终合成一团青色的光晕。 “哈哈,肉身没了,她如何能活?” 芽芽目露悲伤,“阿娇身受折磨,早没了活的意志,若不是为了和你抗衡,她倒是坚持不到现在的,这个意义上说,我还要谢谢你。” 她轻喊,“阿娇。” 光晕里忽然现出周阿娇婀娜的身影,一袭青蓝色的短衫加黑裤,一如往年。 她看着芽芽笑了,她说,“芽芽,我解脱了。” 芽芽的泪忽然就下来了,她说,“我会去找你的。” “那时候我不记得你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