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短篇合集(H)》 分卷阅读1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 《salesman》作者:关风月 原创 男男 现代 中h 喜剧 美人受 h有 此作品列为限制级,未满18岁之读者不得阅读。 充满干劲的新人情趣用品推销员惨遇腹黑客人,一发完,小三轮。 可能有后续,可能没有,要看夏先生的业绩了。 00 “您好,初次见面,我是赛克斯公司的职员——” “新人?”高大的男人散漫地坐在扶手椅上,一口喝干了杯中的干邑,挥挥手命侍从退下,饶有兴趣地打量面前的青年。 “是的,我刚结束培训,正式上任一个月。”夏晴远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 “之前你们派来三个骨干都被我一脚踢出去了,现在竟然还敢派新人?” “只要蒋先生您喜欢,新人又有何妨呢?”青年不愧是从赛克斯公司严苛入社标准中脱颖而出的优秀新人,身材修长,曲线完美,清俊面容中隐隐透露着熟透的水蜜桃滋味,浅色鬈发微微落在纤长睫毛上,是欲说还休的风情。 “你就这么笃定我看得上你?” “至少您没有直接把我踢出去。”夏晴远适时地笑了,有些客人比较含蓄,喜欢听详细解说,但面前这位显然是行动派,故此他没有做多余的谄媚,而是直接打开了带来的箱子,款款跪在贵客面前:“这是按照您的喜好为您挑选的当季新品,请您尽情试用。” 赛克斯公司对待白金用户可谓尽心,推销员带的箱子统一是爱马仕手工皮革,曾服务过拿破仑家族的质量自然不同凡响,每次利落展开时都能尽显公司产品的魅力。 皮箱闪烁着厚重而古雅的光泽,内里大胆的性爱道具却是五光十色。 难缠的客户也被这对比刺激,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喉结微微滚动。夏晴远取出了验货用的手杖,恭敬地举过头顶递给客人。 这根“手杖”很像教鞭,一样能带来猎猎风声。漆黑的杖身上有精致按钮,可以让客户在推销员身上指指点点的同时显示其心率等生理数据,以此证明赛克斯公司给人体带来极致快乐的宗旨绝非虚言。 当然,如果客人愿意,也可以用于鞭打检测推销员的敏感度,或干脆用来拨弄他的小穴—— 夏晴远的下颔忽然被人以鞋尖踢起,逆光处端坐的男人微笑如兽物:“开始吧。” “很荣幸为您服务。” 01 蒋先生用手杖“啪”一声抽裂了沙发上的丝帛,意味深长地道:“柔韧性不错。” 夏晴远没有丝毫瑟缩,反而以自己最佳的表情笑言道:“我想今天带来的鞭子会更让您满意。” 蒋先生忽然伸出手杖在他身上勾勒,夏晴远微微挺了挺身,让他能够更方便地以手杖描摹抽打自己挺翘的胸部。那微微隆起的丰润双乳在衣物下遮蔽得极佳,连见多识广的蒋先生也不禁惊讶。他要用手杖反复用力抽打数下才能看清若隐若现的乳波,绕着敏感的双乳勾勒许久也摸不准形状:“公司给你吃了催情剂?” “没有,那可是犯法的。”夏晴远经过培训,已经能在这样放肆的挑逗下依旧保持冷静,一边解说一边顺着对方的抽打缓缓解下领带,敞开衬衣:“为了满足客人全方位的需求,我们只是服用了一些特效药。” “如果真是个发情的雌性,我可要负责任了。”蒋先生不禁同他开了个玩笑,却也不见这美丽雌性露出难堪神情,反倒是自己,被他贴身的内衣夺去了目光—— 夏晴远敞开洁白得一尘不染的衬衣,宝蓝色领带半束在脖颈上,跪着褪去了烫得笔直的西装裤,只留下黑色长袜。西装革履的标准上班族表象下,他却穿着纵横交错的蕾丝束缚内衣。 只有发情期的雌性男女才会有这样丰满可人的双乳,身为雄性自然首先被那奶白色一颤一颤的“果冻”夺去了眼球。夏晴远肤色白皙,因此穿了纯黑的蕾丝,胸罩丝毫没有起到遮蔽作用,反而紧紧地勒出了浑圆双乳,因细心保养而粉嫩晶莹的乳头更是不着片缕。 一对鸽乳被捆得那样紧,软嫩中透出紧张的弹性,夏晴远以标准待客姿势跪好,捧起被勒得又痒又麻,甚至微微泛起红晕的双乳请客人抽打:“虽然采取了比较大胆暴露的设计,但绝对能够贴身穿着,在衣物下也不会有丝毫痕迹……啊!嗯……抱、抱歉,我失礼了,您想随时抚摸伴侣也会很方便。” 蒋先生以手杖尖端恶意地在他丰盈的乳沟里来回抽插,夏晴远暗恼自己不够敬业,更是摆出了十二万分的耐心,甚至配合着他在杖身上上下摩擦,浑不顾双乳已经被磨蹭得像发了高烧,楚楚可怜的乳尖肿大而萎靡:“虽然材料很薄,但这样也不会穿透,拉扯也很难拽断,使用期非常长。” 蒋先生眯起眼,虽然这只雌性的双乳的确可口,像是北海道名产牛乳布丁,但他也是时候照顾照顾对方空虚的下身了:“继续说。” 他的手杖挪到了下体处,夏晴远大方地向他展示了被特制小锁锁住的下身。蕾丝内裤自然仍是沿着股沟紧绷出满月般饱满双臀,小穴和阴茎却没有丝毫遮挡。 蒋先生被逗笑了,挑起他下身的锁看了眼:“还是姓名定制?” 看来先前没有人能向他推销这么久,夏晴远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加油!”,继续笑容温柔地解说:“是,在本公司一次性消费三万元及以上可以申请单据认证,然后金额兑换试用时间。这是对雌性推销员的规定,雄性则反之。” “看来你要努力让我掏钱了。” 夏晴远摇头:“您是本公司的贵客,我的服务只以让您舒适满意为第一目的。” 被他那双清澈的桃花眼含情一瞥,还从没有人不认输过。 连苛刻的蒋先生也在其中看到了几分水月镜花般的爱意。 他挑眉,倒了杯酒,笑骂一声真是只小狐狸。故意冷了姿态,用手杖在夏晴远臀上一拍,那被捆绑得仿佛恨不得有人来掐一样的肉臀便转身向他翘了起来。夏晴远双膝着地跪好,压低腰肢,令腰间曼妙弧度最大限度衬托出挺翘双臀的美好,光泽柔润的皮肤正迫切渴求着疼爱。 他拜访客户前已经做过扩张,蕾丝花边一弹,便露出泛红小穴。太粉太嫩会显得假,刚被手指稍微疼爱过的殷红才最能调动起情欲。 小狐狸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猎人看透,第一次施展眼波失败还有些不解,更加卖力地翕张着肉穴,怕客人看不清,适时捧出一根巨大按摩棒来:“这款采用了最新拟真皮肤技术,就算不在恋人身边,恋人也能感到和您一样的温度。不止可以设定温度和振动频率,还可以按动这边的开关伸缩——啊!” 蒋先生神情淡然地一杖打在他手腕上,他失神地松了手,形状夸张地做成喷发火山的按摩棒便落入了客人手中。蒋先生看了看那按摩棒顶端“可怖”的火山岩浆,向他瞟了眼。 夏晴远来不及揉一揉手腕,便立刻趴伏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2 着拱起腰,接受客人毫不怜惜地插入,还要自发媚叫:“嗯嗯好舒服……啊……您、您怎么知道我……我那里不行……呜……!” 调查证明在这种时候表现得放荡一点客人会很喜欢,果然一直岿然不动的蒋先生也按下了开关,“火山熔岩”突然变得细长如涓流,直插入夏晴远从没感受过的甬道深处,仿佛被一柄手术刀生生剖开;他还来不及哭叫,体内巨物又变成滚滚洪流,分外粗壮,撑得他两瓣屁股晃出阵阵肉浪。 原本“您弄到我的g点了”只是一句恭维,但现在身后的男人是真的找准了那一点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夏晴远被牢牢禁锢在男人的手臂里,流着泪咬住手指告诉自己不能丢掉这个大客户!竟然忍得住没求饶。 蒋先生这次是真的来了兴趣,被揪住尾巴的小狐狸虽然哭得委屈,还是一动都不敢动,极具服务精神地任由他享用。 为了奖励,蒋先生无师自通地将按摩棒末端的锁链挂在了情趣内裤上,用手杖打了打那被夏晴远自己磨蹭出红痕的屁股,让他含好,而后仁慈地只开了中档震动。 “既然你对内衣质量这么自信,就让它震着吧。” 夏晴远精心打理的发型已然散乱,湿漉漉贴在脸颊边。他浑身剧烈颤抖着贴在云淡风轻的男人脚边,一卷一卷的鬈发看起来像只淋了雨的小狗,可怜极了:“是、是……希望您能……能满意。” 02 夏晴远没有擦眼泪,任由情欲的泪水缓缓滑落,咬着牙关尽力不摆腰,忍受着体内巨大的冲撞捧出下一样产品:“这是和这款内衣配套使用的绳结,为了不刺伤主人,捆绑时是普通的棉麻形态,拉一拉下端的按钮就可以翻转成糙麻绳,雌性奴隶们就算全身被捆绑着,穿上日常服装也绝对看不出来,可以自如行动。”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字正腔圆比较客观地解说,只是换了暧昧用词。 上位的男人果然喜欢这样,眼瞳瞬间变得深沉。 对方显然是一根手指都不打算碰他,夏晴远无端竟觉得有些冷。他总会被客人吃些豆腐的,这位倒真能忍。 他一边腹诽一边愉快微笑着展示了绳子的坚固,用打火机烧或餐刀回割都能毫发无伤。接着他先在自己脖颈上套了个死囚般的绳结,绕过锁骨毫不留情地又在双乳上勒了三圈,接着交叉绑住自己已被锁上的阴茎,颤栗着拉过敏感的股沟,转身向上一提绳结:“后面的我有些够不到,您可以帮帮我吗?” 蒋先生无可无不可地应了声:“好啊。” 接着骨节分明的手指便接过了绳子,那样优雅而绅士,在他臂弯处绑好绳结,向下牢牢束缚住手腕,分明力道残酷得令他连小指都不能动弹,却不曾多触碰一寸他额外的肌肤。 夏晴远痛苦地紧咬下唇,体内的活火山折磨得他十分渴望男人的胸膛,但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却如此游刃有余! 绳结最后垂下了一个“8”形的长环,夏晴远勉强撑着身子提醒:“那是插在奴隶小穴里的。”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蒋先生难得对他露齿而笑,有力手掌一把释放了火山,夏晴远像条砧板上的鱼一样全身剧烈弹动,随后便没了力气。 蒋先生仁慈地给了他几分钟适应时间,直到他已完全被喂得馋了的后穴忍耐不住地翕张起来,才从容地将盘旋的绳结插入。 一开始棉布质地虽然生涩但还能忍受,就像被强行塞入鸭嘴型检查器具一样。但客人立刻切换了形态,细细的麻刺搔在湿痒的肉穴中不啻酷刑,夏晴远不敢痛呼,只得不争气地又湿了眼睛。 “唉,你弄脏了我的地毯。” 蒋先生故作忧郁地叹息了一句,完全掌握了主动权,起身拿起箱内最后两样用具,长鞭和项圈:“说说,打算怎么赔?” 夏晴远趴在地上,泪眼朦胧地看向微笑着的恶魔:“但、但凭您吩咐——呜啊!” 03 内衣和绳结的质量都很好,令年轻的推销员的身体显得格外曼妙多姿。蒋先生像欣赏一朵花儿一样欣赏他,亲自剪裁后放他跪在自己腿间,像将柔弱花枝投入荆棘之丛。 这破坏和主宰的欲望令他快乐。 “这款长鞭是人工编制的,成结法是三段分叉,每一段鞭身打在身上都有不、不同的感觉啊嗯!……不不我没事,您可以尽情用力没关系……呜呜……这个电子项圈可以随时追踪奴隶,还可、可以随意提伸——” “像这样?”蒋先生手中长鞭不停,火热地爱抚过年轻人身体每一寸最私密的角落,另一手收缩绳结,夏晴远哭泣的清俊脸庞便像听话的小狗般被拽着贴在了他的胯下。 规定上推销员不可以和客户在工作时间发生关系,虽然夏晴远知道很多人会为了业绩出卖身体,但他还没有做好彻底的心理准备,一时间连落在脊背上的鞭子都顾不得了,紧张地试图逃离。 主导者连声安慰双腿间不安分的小狐狸,看着他身上道道凄艳鞭痕和绳缚浑然一体,满意地揉了揉被打得像鲜桃一样的臀肉,如同抚摸狐狸尾尖:“别乱动,你自己也知道这项圈有多结实。” “来,念念你们的产品手册。”他拉着夏晴远,捏着对方下颔隔着裤子紧挨住自己早已勃起的阴茎,让小推销员的脸颊都被项圈一上一下提拉得湿漉漉。夏晴远勉力在男人胯下若隐若现的腥涩气味中开口:“本、本季新品有……唔唔!” 他整张脸都被迫伏在对方傲人的胯下,每次张开嘴唇都会被那勃起的形状填满,虽然隔了层薄薄衣物,但很快他整张脸便被涂满了可疑液体,喉咙也被磨得干涩发疼,再说不下去。 “让你念你又不肯,那只有聊聊天了。你有没有男朋友?” “米……米……米鱼……”夏晴远尽量发不用张开嘴的音节,想说句“没有”,也得小心翼翼躲着打在脸上的阴茎,舔着嘴唇边哭边说。 “真可爱。”蒋先生似乎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大笑着放开了他。项圈松开的瞬间,夏晴远便像断线风筝一样栽倒在地—— 完了,彻底弄脏了客人的地毯。 他愧疚而悲伤地想着。 04 蒋先生果然是豪客,不问价钱便买了一整箱。甚至连箱子里的一对钻石乳环也买下了。 那对钻石耳环售价惊人,积压在库里很久,前辈让他带来时夏晴远心知对方是消遣自己,没想到蒋先生试用后竟然爽快买下。他被沉重的钻石坠得连头也不敢抬,仍端着营业用笑容感恩道:“请问您想把它打磨成什么模样,或者刻什么字吗?” 他是专走高档客户路线的,培训也更严格,不止双乳,连下身都被打了孔,以便客人全方面体验。蒋先生没看到他被穿环的惊惧和兴奋,便有些意兴索然,抽了几下那被坠得像拔丝牛奶般的乳尖道:“雕一对狐狸,小狐狸。” 看不出他还很有童趣,夏晴远对客户的品味不能认同,但还是认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3 真写进了合同。 结束后照例他要挺腰请客人盖章签字,硕大的私章“啪嗒”一声盖在屁股上,离开时饱满的臀肉还发出恋恋不舍的吸吮声,“啵”一下,他左臀便留下了鲜红的“sold”。 接着蒋先生用油性水笔在他右臀上签字,字迹龙飞凤舞,夏晴远乖乖跪着默认,他叫蒋闻人。 “记住了?”蒋闻人迟迟不肯落下最后一笔,只绕着圈子蹂躏他敏感的屁股,夏晴远只得柔声回应:“记住了,闻人先生。” ——其实来之前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客户姓名。 对于豪客们的情趣,夏晴远虽然腹诽不休,还是要勤奋配合。完成了一单大生意他心情很好,小心穿好特制的长裤,不能再穿内裤,免得签字模糊。将长裤套在腿弯处,他高耸着屁股亮出签字和盖章,在客人面前深深跪下:“感谢蒋先生惠顾。” “你今天还有没有别的客户?” “还有一位预约客户。” “我看你比男妓还忙。” “您说笑了,我是想成为一名合格的推销员,但不包括卖身。” 夏晴远身上虽然虚软无力,仍然自如地站起身,同客人对视时眼神依然清亮。蒋闻人不置可否,抬手发了条信息,又向他招手。夏晴远迷茫地重又跪下,膝行到他面前,却忽然被按住腰—— “我说了对你很满意,以后你可以专门负责我。今天的预约我帮你取消了。”蒋闻人慢条斯理地撕了赛克斯公司的产品宣传册,纸是色彩缤纷的铜版纸,却被他粗暴折叠几下,便尽数肏进了夏晴远红肿脆弱的肉穴。 宣传页还插在自己后穴里,无论如何夏晴远也笑不出来,他近乎绝望地听到目前最大的金主充满愉快地贴在自己耳边道:“我叫人替你准备了一辆自、行、车——” “你立刻骑回公司,换一批商品来。我想今天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夏晴远面色苍白地抖动着嘴唇,一时不知该感谢他还是直接崩溃。蒋闻人怜惜地吻了吻他的头发:“要成为最佳推销员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啊,小狐狸。” 男人有力的手指掐了掐他胸前没来得及取下的乳环,钻石欢欣地熠熠闪光—— 如同年轻人明亮的梦想。 end ps:推销员先生可能还会出场(视他的业绩而定),不过下次大概就是别的客♂户啦 《不如不见》作者:关风月 00 安随云再次见到任礼,是在某地方台的公益晚会现场。 他是执行导演,忙得嗓子吼到燎起火泡,临开场前最后三个小时,原本顺利的计划却全乱了套,压轴群舞的领舞中午坏了肚子,正在厕所吐得天昏地暗;主持人满面笑容地拿起话筒,麦克风喑哑得像只唱情歌唱到破嗓的鸭子。 他手下的年轻编导气喘吁吁,跑来跑去地救火,他胡乱挥舞着手臂让摄像调整机位,只觉自己的手臂也同机械摇杆一样僵硬。 办一台晚会不是人干的事,安随云潦草地从裤兜里摸出一截软塌塌的烟头,含在嘴里,让烟雾充满他的肺。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两个月没睡觉了,下巴上是细碎的胡茬,头发蓬乱得像鸟窝,眼眶焦黑得像淋过沥青—— 任礼就坐在场边,微笑着看了看他,先是挥手致意,而后便向他走来。 安随云那装满了古柯碱和咖啡因的脑子里一片“嗡嗡”声,他不得调动全身力气回忆某位女作家的姿态,她一生中拍下的每张照片大都相似,微微昂着头,在乱世流离中也要先竖起孔雀的壳来。 他立刻把烟头推离了自己的嘴唇,揉了揉额头挺直脊背,像一根橡皮筋强撑着被拗成弓弦:“好久不见。” “真是很久了,有十年没有?”任礼笑呵呵地看着安随云,二十岁的他是个讨人喜欢的青年,三十五岁的他是个讨人喜欢的商人:“你居然不抽长龙的烟?” 任礼胖了,不能以任何“圆润”“发福”之类的修饰词掩盖,常年在电视台挑剔地看惯俊男美女的安随云只能沉默着面对他大了好几码的裤腰带,同他握了握手:“就算是赞助商,我也有权利不抽吧。” “哈,其实私下我也不抽我们公司的烟。”任礼狡黠地比了个手势,不知是不是香烟公司的工作太需要酒色相伴,他眼角竟然已有了细纹:“安大导演,可别说出去。” ——但他的口吻一如既往,安随云揪着头发想了想,还好他至少穿着休闲的亚麻色西装,而不是松垮垮的运动服。 “不会,老同学这么多年了。”安随云顺口道:“你是赞助商代表?我看你坐在预留席那边。” 任礼好像有点惊讶于他也能这样娴熟地同人客套,握着他的手瞬间便卸了力道,从他皮肤冰冷的触感中安随云感受到了他的震惊,但也只是笑,任香烟缭绕,迈开腿为搬布景的编导让了道。 “嗯,今天我是陪人来的,你们请来了她最喜欢的歌手,叫……什么组合?我都不太了解她们年轻人的事了。” “dreams。”安随云懒懒地瞥了眼任礼的手指,那里什么都没有,而他不知道怎样才能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太幽微:“女儿吧?” “被你猜到了。”任礼回身,冲观众席上因提早入席而无聊地低头看手机的少女摆了摆手:“她妈妈和我都忙,难得能陪她一次。” “哦——”所以并未离异?安随云仍然灼灼地盯着任礼无名指上的空缺:“你没带戒指。” “这个啊……你也知道做我们销售这一行的,尤其还是我们公司,免不了每天抽点。”任礼做了个手指摩擦的动作,下意识地缩了缩肩,和他此刻高而硕的身躯十分不相称:“她妈嫌弃我会弄脏戒指,就恩准我不用戴了。” “……” “你呢?还是老样子?” “嗯,瞎忙。”他们连彼此年轻的样子都只是匆匆一瞥,叙旧不止是冗谈,更是奢谈。 安随云抬头看了看表,指了指台上:“现在上台排演的就是dreams。”他以余光看去,台上的小姑娘果然激动地放下了手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变彩荧光棒摇了起来。 “这乐队的名字真好。”任礼眯了眯眼睛才能看清台上,安随云叼着烟从衣兜里掏出一瓶眼药水递给他:“酒喝多了吧?” 其实三十五岁仍算年轻,只是熬夜应酬连番周转,他们忽然对一切事物都只能做出简单的两种判断:“真好”,“不太好”。 任礼从他的手里接过眼药水,低眉一瞥,安随云指缝间还有蓝蓝红红的水笔痕迹,是翻台本做批注时涂上的,他从学生时就是这样。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任礼仰头滴了几滴眼药水,闭上眼时忽然又说了一遍:“……真是个好名字。” 01 大一入学时安随云是个典型的除了上课考试不想与人交际的人,每逢班导开会他总和另一位随时随地都能睡着的仁兄挤在最后一排的暖气管旁边,他们学校在山里,又大又冷。 坐在窗边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4 一是可以好睡,二是方便他思考思考人生,画两笔没人看的小画,写几首没人读的酸诗。窗边这么好的位置,宿舍的舍友问他怎么不物色物色姑娘,他捧着洗衣盆笑着摇了摇头—— 他对姑娘没兴趣。 军训之后开了很多大会,终于轮到自我介绍。第一个举手的总是活跃而引人注目的人,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任礼大概是第四个举手的,他的手臂直直地跃入了安随云眼帘。 一般人举手总是手心向外,没有手背向外倒着举手的,侧着举的也很少见,但任礼十分自然地微侧着手肘举起了手,在班导看过来时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他陶然喜欢的微笑:“我叫任礼。” 而后他便从容地站了起来,这姿态令安随云着迷。 任礼并不是什么出众的人物,你我身边也不乏这样的人,甚至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误,偶尔有些小成就;有几个好朋友,每天零零星星地受人夸赞——不出众也不代表平凡,带着些不甘和微微昂起头的骄傲“做自己”。 安随云唰唰地画下了他举手时的姿势,画了很多张,还添上了夸张的盔甲,但后来又一一抹去,觉得还是光裸的手臂最好。身旁瞌睡的哥们头撞在了窗台上,被磕醒之后探头看了他一眼:“怪不得你听课不积极,原来你想转去医学系……” 他老盯着任礼看,对方也发现了。任礼是个很有好奇心的人,所以他一点也不矜持地直接找上了安随云,打开了他的画夹:“我说呢,我一不举手你就掉头不看我了,你想要个手模?” 安随云涨红了脸,任礼带点迷茫地大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按照他的性格,应该开句玩笑才不显尴尬。 但他只是转身走了。 02 中文系那年流行搞集体游戏,大家十个人成一组聚成一圈,对坐玩国王游戏。安随云听到有人让任礼吻他,手上立刻便渗出了密密的汗,连椅子的铁腿都不能让他滚烫的脸降温。 大概是因为他又快睡着了,大家开玩笑说任礼这可是让你亲睡美人,吻醒了你还能得到免费的肖像画! 看来任礼已经说出去了,怪不得有些女生看自己的眼神很怪。安随云无所谓地涨红着脸看地板,反光的灯影里照出任礼依旧平静微笑着的一张脸,似乎十分惬意。 安随云忽然觉得就算被全班都当成变态也无所谓,他真喜欢自己脚下的影子里这张可亲又可爱的脸,它随时动荡,随时会破碎,却又能在灯下永恒静美。 ——诶诶诶,你们别闹了,我可不能说亲就亲。 虽然安随云在走神,但任礼严肃的声音他还是听进了耳朵里。任礼看着他认真地说,这可是关乎小安的清誉问题啊,大学四年被这群人录下来传播你就别想有女朋友了,对吧? 安随云像兔子垂着前爪般地蜷着两手,张口却只会发出吹破泡泡糖时空荡的气流声,任礼又看了看他,忽然就站起身捧着他的脸亲了下去,末了还用指腹刮了刮他的脸颊,回身看向尖叫的同学:“哈哈哈,刚才是开玩笑的。拍够没?” 同学们起哄说没有!安随云甩开了自己画了小半个学期的手臂,对方却自发地缠了上来,甚至在他耳边小声说:“我也不是玩不起……” 任礼微微低着头,眼睛向他那么一扫,话里仍是纯然疑惑和好奇,安随云却已经想要再吻他一次。 ——随着身侧闪光灯响起,他知道自己已经这么做了。 03 安随云上大学的头两年,写的诗比写的论文还多,而其中大部分都献给了不解风情的任礼。 他们开始经常一起吃饭,驻扎山里的学校除了青菜新鲜,其他一概是清汤寡水,肉包子里唯一有点肉味的是虾皮。两人开始趁周末出门囤积食物,过了门禁时间一起翻墙,一起摔在草丛里接吻。 任礼要泡图书馆复习,安随云更乐意把时间花在宿舍多看几部电影,他看电影时做的笔记比上课记得认真许多,故此每到大考只能借任礼的复印。 还给任礼笔记本时他在里面夹了一片枫叶,写了一行字:“我在秋天里写满了你读不懂的句子,你拿走了秋天里我最喜欢的叶子。” “为赋新词强说愁。”任礼在食堂愁眉苦脸地啃着包子:“我也学你——”他指着挂满食堂的名人画轴念道:“老子、孔子、孟子,一起向厨师丢臭包子。” “你比我会写诗。”安随云笑弯了腰,但这分明不是多有趣的事。 中文系的人如果不是师范院校,就业路线实在是能分散出一个沙盘游戏,安随云曾认真地想过当一个穷诗人,永远活在秋天,但他绘声绘色描述时任礼只发给他一串点点点,然后让他去睡觉。 无论如何他们也没能想到日后。 04 得过且过的日子里他们也谈过性,一开始讳莫如深,很快四只手指节相缠,接下来趁着深夜躲在遮光帘里摇床也顺理成章,只是要躲着室友。 第一次之后安随云揉着腰替任礼洗床单,感觉就像愣头青捡到了暗恋的女神的衣服,尽管床单上的血是他自己的。 他一边搓着泡泡一边赤膊在水房傻乐,猥亵的,同时也是天真的。 后来他就不用再洗床单了,他们会偷溜出去在附近包个小宾馆。大二期末时他们在那里交了最后一笔过夜费,安随云还调侃以后可能要办个年卡,任礼唔嗯了一声没说话。 中午安随云照惯例去图书馆找任礼,却发现他对面已经坐了个姑娘,两人相视一笑,任礼的表情和去年要亲他时是一样的,惬意地游荡在灯影里。 此后很多天都是这样,安随云默默地把自己裹在被窝里一部接一部地看恐怖片,在微信里却给任礼推荐许多小清新。 他们仍然一起吃饭,说不上哪天,任礼忽然清了清嗓开口,我觉得陈晓晓不错。安随云正在挑包子里的虾皮,他有强迫症,要菜包就一菜到底,四不像的虾皮放进来也是滥竽充数:“哪个陈晓晓?每天和你坐一起的那个?” “就是刚才跟我一起上来的那个,她长得不错,人也温和,给你看她做的便当,这些事果然还是得女孩子来做——” 原来距离已经这么近了,原来距离已经这么远了。 安随云难得地放弃了剔干净虾皮的举动,丢了筷子,推开了任礼兴致勃勃递来的微信页面:“你什么意思。” 任礼的微笑停顿了片刻,随后变得诚恳又温柔。他郑重地放下了手机握住安随云的手:“小安,你不能一辈子这样。” 这句话让安随云掉头就走,奇怪的是他边单手拎着装了单反的包边飞奔下楼,脑子里却不是自怨自艾,而是神奇地想起了一段故事来,贾宝玉说林黛玉何曾劝过他钻研经济学问,若林说过一句,大家不见便罢。 知己总是难觅。 安随云跑回宿舍,又想起了一出知名的戏,末尾女主人公说:“世钧,我们回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5 不去了。”他忽然觉得很妙,在纸上写了这两句话: “回不去了。” “你不能一辈子这样。” 忽然之间安随云就觉得他这一辈子的戏剧都演完了,他的人生再也不可能遇到更戏剧性的事,他甚至为此而感到有点沾沾自喜,是种矜贵的自我防御。 当然他也哭,抱着膝盖哭得像一个初次失恋的gay,或者他干脆就是。 到期末聚会时任礼已经和他的姑娘出双入对,大家又不厌其烦地玩起了游戏。安随云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吃菜只喝酒,直到转桌也负载不动这些如狼似虎的大学生的饭量,被饭菜压得迟钝起来。 没了觥筹交错,任礼终于看向他,眼神里精心伪饰的同情有些动摇,余下的只有尴尬,或许还有百分之零点零三的愧疚。 安随云想起自己还写过这么一句:如果你是命运的骰子,我宁愿做个聋子。 为什么是聋子?你用耳朵看点数吗? 你傻啊,“恋爱中的人都是瞎子”。 如果做个聋子,就不用面对你的骰子甚至不肯陪你走到迷宫终点,而是直接跳出你这个阴沟跑向了别处的事实。 他没说,任礼也果然没有看懂。 安随云那天一直清醒到最后,直到游戏的主动权到了他手里,他要笑不笑要哭不哭地拎着任礼的领子吻了他,结结实实的深吻,那位女朋友的脸色甚至很难看。 “我他妈玩不起!” 他是醉了,但任礼的脸色不会比他好看到哪里去。 安随云试图潇洒地拽着任礼的领子把他丢得远远的,但他没有任礼高,故此他只得踉跄地鞠躬谢幕,踢了一脚门框还砸到了大拇指。 他是大声无畏地说出了自己很受伤,但这毕竟不是一出团圆戏,没有人力物力拍一个悔之莫及的任礼给他,就算他自己写个自传剧本也编不出结局。 任礼做得已经很道义,没有向任何人宣扬他的性向,也没有再联系过他。 他玩不起,所以他们最好像上清液和下浊液一样彻底分离。 ——一晃,十年有余。 05 dreams乐队载歌载舞,全靠对口型,小姑娘一样听得如痴如醉。安随云和任礼一起站了一首歌的时间,听着假唱,对彼此假笑。 他忽然想起任礼没有还给他那片叶子,而他写给任礼的句子现在连自己也读不懂了。 他的手机铃声忽然喧闹地响起,一首标准的迪厅舞曲,任礼立刻笑着皱了皱眉:“我以为你喜欢比较文艺的歌。” “现场太吵,我总得设几个特别铃声。”安随云看了眼来电人,暂时可以不接,便把手机按到了静音,继续闲话:“你女儿多大了?”她长得可一点也不像陈晓晓。 “今年10岁了,很快又要升学……”任礼感慨学校难进,安随云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头,心想等孩子十二岁又得搭一笔礼钱,结婚还是一笔。 他甚至开始怀疑任礼是为此才同自己攀谈的, “随云,还是成家稳当,你一个人飘着家里老人也不放心,而且你看,有个孩子多贴心。”灯影里仅剩的一点点任礼也飘离了面前这个身躯,安随云却平和地微笑了起来:“嗯,没错。” 时间不是遮羞布,只是无尽的灰尘。面前的人就像他偶然收拾出来的一块键盘,如果每天使用,难免会落下水渍残渣,但天长日久只放在柜子深处,表面便只会覆盖一层温柔而洁净的灰尘。 尘满面,鬓如霜,谁要当真看清那张脸?不过唏嘘轻吹灰尘,迷朦视线里自欺欺人。 安随云的手机又不依不挠地响了起来,任礼适时地道了声多有打扰,安随云按下了接听键向他颔首,他转身时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这么特别的铃声,难道是领导?” “不是,男朋友而已。” end 《献给龙神的玫瑰》作者:关风月 原创 男男 其他 微h 喜剧 童话 奇幻 此作品列为限制级,未满18岁之读者不得阅读。 真·龙车………………………… 暴君黑龙&忠犬红龙x温柔白龙 是龙形态的h,请乘客们做好心理建设系好安全带再、再上车…… 在很久很久以前,人类还没有学会抄写精妙的玫瑰经文,也不曾描摹下他们所看到的调皮精灵的模样。统治东方大陆的是一位世所未闻的神祗,他仁慈、高贵,每一寸阳光都代表着他降临的威仪。 这位盘旋在东方白云之上的龙神,被称为阿摩那。 他有着如教堂天顶般圣洁的银白鳞片,却从不曾在梳理时刮伤哪怕一枝草苗;他有着能凭空吹散巴比伦塔的力量,却不曾在振翅玩耍时吹塌任何一座树屋。他的眼瞳闪烁着流动的琥珀,是世间所有蜂蜜的颜色,也能包容地狱的媚妖在其中嬉戏,每个凡人都将被他的眼瞳浸没,畅泳在无边无际的时间长河之中。 他守护着四时生序,静看春草冬雪,行走的姿态是那样优雅。而他如流星般璀璨的长尾后,总跟着忠心耿耿的法夫纳——他最可敬的红龙护卫,自喉中咆哮出了太阳战车。 然而阿摩那也会衰弱,在一个黯淡的黎明,惊慌的人类得到红龙焦急的神谕:“速去西方请来那位黑暗的神祗!” 第无数次恒河沙数轮回,东方和西方水火不容的龙神又到了融为一体的时刻。只有创造出新的神明,他们的力量才能得以延续。 阿摩那虚弱地合拢洁白翅膀,眨了眨琥珀色的大眼睛感谢他最忠诚的伴侣,他的火焰之龙:“多谢你……唯有如此,我才能继续守护这片大地。” 法夫纳焦灼地守卫在洞口,愤懑不已地拍了拍带着倒刺的尾巴:“别说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随着红龙那双金瞳遽然紧缩,天空遍布乌云,闪电与狂啸席卷了平和的东方大地。天空中浮现出尼格霍德那漆黑而不详的身躯,傲慢的黑龙生性好战,他屈起尖锐似淬毒战矛的利爪落地时,毁坏了半张地图上的庄稼。人人都在家用麦秸塞住耳朵,以防被他那被诅咒过的低沉嗓音贯穿头盖骨。 西方之龙带来瘟疫,战争,却也带来旺盛的生命。 尼格霍德显然对自己身为“征服者”一方的身份很满意,法夫纳如千年前般肃立在洞口,看着他的眼神像是恨不得在他胸口剜出个大洞。他自鼻孔中冷哼一声,喷出的毒雾被红龙吐出滚滚烈焰消融。 洞中的白龙躯体散发柔和光晕,尼格霍德仰了仰修长如蛇的脖颈:“再不让我进去他就要死了,你这善妒的蠢龙!” 法夫纳猛然背过身去,放他进入洞穴,尾巴上的火鳞却片片倒竖,整条龙自燃得像新的太阳:“你要是还敢伤他——” “那又如何?” 尼格霍德发出嘶哑的大笑声,蛮横地扇动翅膀一头撞进洞穴,法夫纳暴怒地追着他喷吐火球,被他以坚硬的黑色鳞甲硬生生扛下。 阿摩那在沼泽女妖幻化出的溪水边休养,听到熟悉的乌云涌动之声,才艰难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6 地睁开了双眼:“你受伤了。” “嗤,那条蠢龙喷的根本不算火,甚至连人类钻出的火都比他更可怕!”尼格霍德不屑一顾地用龙翼上的骨刺拂过脊背上的伤口,伤口已经露出鲜红皮肉,甚至开始发焦,他整只龙都紧张得骨刺倒竖。 阿摩那无奈地摇了摇头,以白珊瑚般长角轻轻沾了疗伤的溪水,小心翼翼地挨近对方的伤口磨蹭。 黑龙在他的安抚下奇异地平静下来,但此时的阿摩那已变得太小,太虚弱,甚至还不如他是幼龙时捕猎过的鹿。此时阿摩那引以为傲的纯白之翼,对他来说只是闪着磷光的蛾翅。 尼格霍德天性中的恶劣在交媾时展露无疑,他一掌便将阿摩那按在了自己身下,低咆一声便要挺起早已勃起的龙茎强行插入。 阿摩那被他腹部的鳞甲磨得脊背生疼,银白柔软的腹部也被黑龙雪亮利爪不怀好意地擦伤,愤怒的白龙用堪称袖珍的小角顶了身后的笨龙一下,正巧顶到黑龙发情时翕张的舌头。 “诶哟!”尼格霍德的舌尖被顶出了血,他摇了摇翅膀向地上啐了一口,下身更加耀武扬威:“被我按在地上操了这么多年,你的胆子倒还没磨光。” 阿摩那毫不客气地又扇了他一翅膀:“别忘了上次是谁被打得求饶!” 白龙摇荡的小尾巴不止晃得尼格霍德鼻子痒痒,更搞得他心旌摇荡。黑龙眯起眼,用指尖小心地缠住了那条敏感的小尾巴,细细抚摸着,直到身下的白龙彻底舒适地敞开身体为止:“那是我让着雌性!” 黑龙的阴茎极其可怖,黑色硬甲包裹着突起的倒刺,皮肤里还流淌着滚烫的熔岩,完全勃起时流淌似血。而此时的阿摩那差不多只有他脚掌大,每次插入时都会痛得昏死过去。 白龙美丽的长角仿佛是珍珠绣成,修长身姿恰如被人类称颂的骏马,或神话中的七色神鹿。温顺的琥珀之瞳静静合上,阿摩那屈起前爪攀住地面,强迫自己展开双翼,勾起尾巴,将矫健的腰身和身下的淫靡部位完全暴露给共生的宿敌。 法夫纳会在这时哄他,还会温柔地舔吮他敏感的尾翼薄膜,但尼格霍德可不会,这条龙脑子里只有打架和交配。 为了心爱的小生物们,阿摩那没有余裕感到委屈,虽然指爪死死地插入了地面,尖锐的龙牙也蓄势待发,但他还是仰头哀鸣一声,忍受了尼格霍德的插入。 尼格霍德希望能咬住伴侣的脖子,骄傲的自己唯一认可的伴侣。但阿摩那已经气若游丝,别说咬了,就是被他舔一口也要丢半条命。他只得捧住掌中的银光,尽量轻柔地吞食对方。 交媾中的白龙不再设防,身上的鳞片和倒刺俱都退下,洞穴内法阵的光芒笼罩了他们,两条龙都开始嗅到甜美的气味。 尼格霍德舔阿摩那就像在舔樱桃,一口便能将白龙浑身上下卷个通透。阿摩那在他身下被舔得连尾巴尖都湿漉漉,大眼睛悲伤地满溢泪水,却连哀鸣都没了力气。暴虐的性器就那样残忍地肏进了白龙的身躯里,借着法阵的光,尼格霍德可以清楚地看到阿摩那几乎整条龙都被自己插透了,小腹里都滚动着自己灌进去的精液和岩浆。 他恶劣地忽然释放又忽然收起倒刺,阿摩那觉得自己体内窜进了一千只刺猬球,痛楚得在地上不住翻滚,却还是被黑龙死死地按在掌中。黑龙的利爪弯曲,像捆绑一只天鹅般牢牢攥住了他的翅膀,按在自己胯下死命顶入,白龙的翅膀在剧烈的晃动下荡出一道凄艳弧线,刺痛了守护在洞外的红龙的眼帘。 尼格霍德射在自己体内的熔岩那样热,粗长狰狞得像人类的“狼牙棒”一样的阴茎又那样可怖,阿摩那被折磨得浑身发烫,柔软而敏感的下腹鳞甲却因此更加舒展,湿润的后穴层层翕张,更加欢欣地服侍着蛮不讲理的侵犯者。 尼格霍德的气味将他淹没,琥珀色的眼瞳开始流动,因动情而流下的龙泪化作符文,能令你心仪的人爱你爱得心肝破碎。而永生的黑龙毫不在意人类单薄的情感,他只觉得被自己完全征服的白龙很魅惑—— 清高圣洁的龙神,光明的代名词,竟然会像一只柔弱的小鹿般倒在自己掌中,以血肉之躯对自己的阴茎顶礼膜拜。 他兴奋地自鼻孔喷出白雾,门外的法夫纳愤怒地不住对天喷火,却只会引得尼格霍德性致更浓。 白龙那纤长的尾巴早挂在了黑龙指爪上,向下稍稍拨弄,便露出已完全被肏开的肉穴,神龙繁衍的秘密。那滴滴答答流淌着黏液的生育腔本不该是阿摩那所有,但造物主偏偏不肯赐给他们一头雌龙。因此他只得向宿敌昂头挺腰,献出可口的肉体。 尽管他到底还是只雄龙,不能传承后代,但至少他们完成了令造物主满意的仪式。 尼格霍德能持续不休地操干他几十天甚至更久,那还是以龙的时间来算。每次结束时阿摩那都恍惚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幻化为对方爪尖一片白光。 事实上,这也差不多是事实。而早已不满到极点的法夫纳则会活活烧掉尼格霍德半条尾巴,下一次轮回黑龙才能全须全尾飞出来逞威风。 尼格霍德的龙掌正中,其实也有血肉,虽然已经结起盾墙一样厚的茧子,但仍然是温暖的。他每次挺腰深深插入阿摩那,洞穴都轰然作响。阿摩那只得尽力靠着这里减缓冲击,黑龙也好奇地弹出“肉垫”揉揉他,仿照着人类安抚猫咪的姿势。 仪式结束后法阵会孕育新的神明,世间又将迎来新的轮转。但在结束之前,他们就只是两条狂热交媾的龙。而可怜的法夫纳要在此期间承担两人的工作,常因神情恍惚而误伤庄稼。 任性的黑龙可不管这些,他捧着阿摩那亲了又亲,搞得自己的须根也暧昧地湿润:“真是一次愉快的造物。” 阿摩那用龙翼艰难地抹去眼泪,下身的两爪已经酸麻得没了直觉,整只龙都被迫大敞着献祭在地。此时他真希望自己也有羽毛,至少可以舒适些。但回应他悲伤叹息的,只有身后黑龙又一轮狂风骤雨般的侵犯—— 一、点、都、不、愉、快! 美丽的龙神怀念起了伴侣热情的怀抱,但他也只得迷茫地合上双眼,尽力在昏迷中想象在自己体内驰骋的龙是光辉的法夫纳—— 毕竟,离黑龙结束这漫长的发情期,还有很久、很久…… end 《虚花悟》作者:关风月 原创 男男 古代 清水 正剧 虐心 美人受 此作品列为普遍级,一般读者皆可阅读。 醇正古早口味狗血一发完!多情薄情渣皇帝x痴情男妃,除了酸爽还是酸爽【真的吗】 希望好这一口的gn冬天狗血汤喝得暖洋洋!!! 00 萧妃在隆冬失足落水,染了极重的风寒,病势缠绵许久,年节合宫宴饮都索性一病不起。连知情的外命妇们也笑得蹊跷:“担着妃位,却回回只能坐在下首,别是称病避人罢!” 落水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7 当日萧妃是应了丽贵妃的邀赏景,孟冬冰封,御苑的锦鲤都着人网了出来养在暖池里,赏的却又是什么景? 更何况萧妃入宫前是世家子弟,极精骑射,虽则这些年皇帝不喜,他荒疏了下来,也不至于落魄到自己跌进冰河里。 更甚者,那冰面又是为什么特意塌了一片,仿佛专等着他似的。 然而丽贵妃毕竟是北国的公主,莫说皇帝没有申斥一句,太后更是着意赏了许多珍玩压惊。 新春盛大的宫宴,她便趾高气昂戴起了七宝丹凤的步摇。皇帝得她巧笑奉酒,依旧是言笑晏晏。 有心人暗叹,到底皇帝是贪一时新鲜,纵然是自小的侍读,也不该纳个男妃,无怪乎太后处处为难。 酒至半酣,有人急急拦在殿前,打眼一看,是个仍穿着单薄秋衣的小内监,不顾侍卫便要闯宫,百戏喧闹间皇帝的眼冷了一冷,丽贵妃扬起朱红豆蔻,轻笑一声:“诶哟,这是闹什么?” “怕不是死了人了!”低位的妃嫔认出是萧妃寒酸的奴才,窃窃笑语真是主子上不得台面,奴才更不懂规矩,拖出去打死便罢。 太后毕竟上了年纪,早已离席。皇帝忽而振袖摔了手中蟠龙杯,视线淡淡扫过方才议论的妃嫔:“如此场合,轻言失仪,掌嘴!” 转身又推开丽贵妃挟来的红润蟹膏,起身命身侧的掌事总管道:“此后便从绿头牌里撤下,非诏不得私自外出。” 丽贵妃亦一震,方才附和她的妃嫔早已是花容失色,还来不及求她便被掌嘴的太监拖了下去。 那七宝丹凤口中衔着的东珠烁烁摇荡,一如皇帝踏步离去时行动如风的衣袖。 01 皇帝驾临萧妃处,倒也不算稀罕。一月总是来个十余次的,两人也一样如少年时兴至天明。 然而本就是逾矩的男妃,还这样惑乱圣心,更惹得太后勃然大怒。虽则是妃位,却只有贵人的用度。 萧晏也曾是鲜衣怒马世家公子,进了宫甘愿受此唾骂栖身为妃,皇帝到底有些怜惜。见他一餐只有寥寥四五个菜,不禁哑然失笑:“多半还是冷的,御膳房都拿些什么唬弄你!” “臣不在意这些。”萧晏松松散了如瀑青丝,确有几分潇然意态,是脂粉所难得的:“只是从前太子私厨吃惯了山珍海味,如今陪我清粥小菜,还怕陛下不习惯。” 皇帝便抱了他,掷了箸,这菜色令人意兴阑珊,还不如怀中温柔更富情致:“自称什么……?从此可该改口了!” 年事梦中休,花空烟水流。 少年时光无暇剥落后,皇帝究竟也没有多么眷顾他。 对他自然有床笫间的解释,是为了孝顺太后,和睦后宫。在外永远是他的天,他的君主,唯独不再是东宫里他一个人的太子。 萧晏早就明白,也一毫无怨无恨。 最多,有些寂寥。 只因每一寸得以相拥的时间,都短暂似偷。 皇帝怔怔然在萧妃宫外徘徊,良久,看不出表情地道了句:“这里太冷,也太偏僻,不利养病。” “陛下的意思是……?” “罢了,真要迁宫,又是一桩麻烦。”皇帝想萧晏陪了他这么些年,也是时候晋一晋位分,不过也要待年后。 豁命报信的小太监虽是忠心,却也犯了宫规,早被拖出去乱棍打死。皇帝倒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垂怜,命人好生照顾他的家人。 萧晏宫中不多的几个侍女却是来来往往,一盆盆地倒出冷了的水,落在地上溅成冰霜。皇帝皱眉入内,只见萧晏身边的汤婆子虽然勤换,还是飞快地冷透了,他面容也似霜花冷清,紧咬着近乎透明的嘴唇在被褥中发颤。 “传太医!”皇帝掀了龙袍衣摆,急急握住他的手,萧晏颔边的被褥都湿透了一片,皇帝触手一碰,龙颜大怒:“湿成这样,都冻得硬透了也敢拿来伺候主子!”说罢便要将合宫人统统杖毙。 被生杀之气一煞,萧晏竟抖着浓丽眼睫睁开了眼,口唇翕动间吐出的仿似不是字句而是青烟。皇帝侧耳去听,大约是“臣妾请罪”一类的话。 他是惯于自苦的。 不够胆量将黄连根须抿出甜,又怎么敢钟情于喜怒无常的天子? 说完他便松了手,浅白色寝衣宽宽敞敞露出一截清瘦腕子来,此情此景,饶是皇帝心如铁石,也要被生生敲裂,连忙亲自抱了他,连太医诊脉亦不肯松开手。 太医恭敬一掬:“陛下,此病乃是受酷寒后疏于保养所致,风寒连绵未愈,更兼五内郁结……” 说来说去,便是有些棘手。 皇帝一开始听闻便没当回事,只作笑谈:“你身手可不如从前了。” 萧晏拥着衾帐低头咳嗽,还要避着皇帝,只怕过了病气:“身为后妃,自然不敢纵意。” 他活得如此小心识趣,倒叫皇帝无趣:“朕不好申斥丽贵妃,她也不过是小儿女脾气。论起来她倒同你那爱娇的妹妹一般大,你又身为兄长,便轻饶了罢!” 他如此拘谨,只为少触犯太后禁忌,才能在这宫中多同皇帝相处一日。 然而皇帝总是要他让,似乎他有无穷无尽该谦让的理由。 萧晏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掌,连以色侍人也是奢谈,不由浅笑:“是,臣妾明白陛下的苦心。” 苦心如莲子倒未必,却的确是如莲花千瓣,留情大千。 归根结底,不过是皇帝正宠爱丽贵妃。 萧晏病居清寂,一时得宠一时失宠,他早已忘我荣辱。病情未恶化如今日时他也翻阅书卷,“相去万馀里”是山高水远,他自信仗剑跃马仍可渡。但“相去日已远”,便是天长日久,人心消磨。 ——奈何,奈何。 皇帝还很关切,特意教人知道,为了他,自己甚至和太后讨价还价了一番。 彼时太后用玉碾推着额头,缓缓道:“萧妃实在不是个安分人,又闹出这样故事,不过是为了博皇帝几分关切,皇帝这段时日还是少去他那里,免得教他反而自得。” “哀家看,倒不如继续行宫规。” 所谓宫规,是萧晏入宫时太后特意命教习教他繁复宫规,那些教习个个阴毒,要他跪在寒冰或细针上诵读,一字读不出便是一顿掌嘴或鞭刑。那时皇帝正流连江南巡检使奉上的美人,半年后萧晏不慎在皇帝怀里呕了血,这训诫才算停止。 一身武艺,也在那时被废。 皇帝闻言终于开口,倒是笑模样:“他虽不知悔改,到底是宫嫔,如今缠绵病塌也算教训,母后要教,不妨等他能站起身来,神智清明之时再行教导。” 萧晏听说了这件事,并无半分动容,他眼神悠远地看向那“行行重行行”的蔓草古道,仿佛已能摸到解脱的缰绳—— “呵,我怕是再没有那一天了。” 02 萧妃病重的消息传到慈宁宫,太后只淡淡道:“着太医正亲自去照看。” 太后最出挑的几个侄女正侍立在旁,以待来年选秀入宫,闻言俱是不解,暗自交换眼神。太后慢悠悠弹了弹一枝暖房中培育出的,开得过盛的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8 牡丹:“冬日霜寒,难为它逞强开了这些许时候。” 若教萧晏如此撒手人寰,皇帝心中必定横亘一道蜿蜒伤疤,终生鲜血淋漓,旁人再好,也隔了一块如鲠在喉。 但若久病难愈,容色消磨,太后最知道自己儿子是个薄情帝王,花能几日鲜妍? 闻言,聪颖的暗暗低头,若有所悟,太后留神在心。见犹有愚钝者懵然不悟,也不再解释:“且看着罢,萧妃的病不是那么容易好的。” “丽贵妃终究是外邦人,宫里也是该换一换新气象。” 太后取花剪摘下了那朵稀有的重瓣牡丹,花与根茎俱断—— 两败俱伤。 03 萧晏在病中得了皇帝许多垂怜,受宠若惊,他倒不会再有,反而是心寒于皇帝杖责死了那个救命的小太监。但口中一点怨怼也不能有,否则便是罔顾圣心关切。 一日,皇帝又拥着他絮絮把玩他黯淡了不少的满头青丝:“来年春日,捡个和风丽日的好时候,朕当晋你为夫人。” 萧晏浅笑,素女青娥,不怯孤寒,别有月中静美。惹得皇帝在他额头落下一吻:“是朕薄待了你……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嗯?” 从英姿少年到成为如此柔顺体贴的后宫妃妾,萧晏仍是笑,真要索求,只怕倾国库珍藏,又或是剖了眼前人一颗心都远远不够。 可惜他不会懂。 于是只无言地握住皇帝的手,伏在他肩头小憩。只求多相伴一点光阴。 皇帝探了探他额头仍是滚烫,不住地责问太医,太医正屏退旁人,亲来告禀:“启奏陛下,老臣详加思虑,娘娘久病不愈,是同时身中巫咒之故。”太医正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一张脸尽责得几无表情:“这咒术宫中向有先例,只消以下咒之人心头血三滴服下便可。” 皇帝初时不信怪力乱神,命人搜宫,却还真发现巫蛊之物。其上有萨满祈福过的杨枝,无疑是丽贵妃家乡之物。 皇帝面色铁青,萧晏不语,他亦沉默。 萧晏冷眼看着皇帝似是要为了他去取丽贵妃的心头血,又像是在不耐地等他开口,终究熄了一颗心温言道:“丽贵妃性情中人,直爽是有的,未必会这样阴毒。此事想必有蹊跷,还望陛下详查。” 皇帝于是满意,沉吟道:“那便容后再谈。” 知悉的人被用各种手段封了口,却还是传到丽贵妃耳中。萧晏听闻她哭闹决绝,拿了刀散着发便要刺进自己胸口,口中只道:“陛下不信臣妾,臣妾不妨以死证之!” 因着几分爱怜,几分对她母族的忌惮,皇帝终究没有为难她。 只是自此恩宠不复炽盛。 太医正私下对萧晏说,巫蛊一日不除,他便命在旦夕。他却不以为意,照旧饮茶,打谱,长门寂寂,连皇帝也觉心静,白日亦常常来访。 一日,两人相对对弈,皇帝忽而回味似地道:“丽贵妃……她倒有些像从前的你。” 萧晏目不离棋:“陛下是说从前的萧侍读吗?” “是啊,纵情恣意,天不怕地不怕。”皇帝说着摸了一把他的脸颊:“怎么现在这样虚弱?病情还有反复?” 皇帝言毕,立刻便将不当值的太医正传进了宫来,旁人眼里,该算得荣宠罢。 萧晏只不在意,他的陛下始终不懂,只有当一个人对他毫无所求,心如死灰,才会捧着仅存的一点温暖,自欺欺人爱得这样平静。 太医正又拈了拈胡须:“巫蛊不除——” 萧晏笑着出言打断:“也不过是冬日多添些衣服而已,圣明天子庇佑,臣妾必不会受怪力乱神侵扰。” 皇帝不疑有他,只因萧晏神情太平淡。他想惯常地安慰一句:“多亏你体贴”,但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萧晏什么也没向他求过。 04 转眼春风又绿,皇帝虽许诺过要封他做“独一无二的夫人”,萧晏只是推拒,久而久之,皇帝也没了耐性。 萧晏约他赏花,他身侧的内监却道皇帝在新封的几位贵人宫里,一时脱不开身。 宫里的花是永远开不尽的,没了丽贵妃,还有兰贵人。 太后如愿教自家的侄女借着大选入了宫,皇帝得了新的解语花一时流连忘返,连每日来探问萧晏身体也忘了。 萧晏倒不在意,他知道今日过后皇帝再也忘不了他。 太医来请过平安脉,一脸惊惶,萧晏微笑着竖起一指:“嘘。” 他晨起着旧年衣裳,自得其乐地赏了赏花。巫蛊之毒在心口剧烈发痛时,他才回转,神色如常地提笔写了一封信。 这毒真是丽贵妃所下,抑或她只不过推自己落水,毒是太后借刀杀人,都无所谓。萧晏笑着写尽最后一笔浓墨,而后觉得有些头疼,便在床上小憩。 阖上眼之前,他缓缓凝起一丝笑意—— 陛下,我要忘了你了。 05 皇帝正同心思机敏的兰贵人下棋,下着下着眼前忽然晃出一个清瘦影子,没来由一阵心跳。便掷了棋:“朕去看看萧妃。” 不待他起身,便有人跪在面前:“陛下,萧妃娘娘薨了!” 兰贵人正娇俏地挽留,皇帝一时又松了看望萧晏的念头,笑着随地地摆了摆手:“什么大事!也值得这样——” 他忽而睁大了眼睛,死死将手中新欢的腕子攥出血痕:“你、说、什、么?!” 06 “陛下,此生有尽,而圣心怕是无穷。我实在累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落了窗前簌簌落花,忽而一双颤抖的手打开了萧晏平静睡颜旁的信笺。 蓦地,一抔心头血狠狠溅落在墨点间,倒显得春花更加绮艳。 花影依稀间,原是血渍模糊了最后一行绝笔—— 仿佛有人解脱似地微笑长揖:“望君努力加餐饭,但愿永世勿相见。” end 《风流故》作者:关风月 00 时值浓春,苏曼辞倚在窗边赏一树玉兰。 侍儿掀起重重水精帘,他方回头,迎着飘絮一笑:“王爷来得巧,正是赏花的好时候。” 轩辕稷皱眉,没有应声,轩然立在了锦春阁头牌的面前。京中达官贵人奢靡成风,衣饰繁复,这位王爷却通身无一点金玉,连鞋履亦是方方正正,恰如其人,不怒自威。 苏曼辞同他惯熟,也不怕他,笑吟吟请他入座,亲手沏了一盏茶:“知道王爷要来,连夜撤了这里的暖香,也不知一夜散尽了没有?” “哼,奇技淫巧!”轩辕稷臭着脸看他倒茶,如玉莹白的手指映着春茶滴翠,仿似空山碧流冲击涧底寒石。茶香氤氲,苏曼辞笑语温软,听着听着,严谨自持的王爷到底也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尚可。”轩辕稷敛了眉目,却仍觉此处香气未散尽。苏曼辞人在风月场中,自然点着倾国的香,但素来不喜奢华的王爷却是厌恶之极的。 连款待他的茶杯,苏曼辞都只选用素雅青瓷,粉彩斗艳的图样一应撤了下去。 人人都道轩辕稷是个难得的端方君子,只是太不解风情了些。因此他肯一掷千金同苏曼辞交游,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9 着实成为轰动一时的闲话。 锦春阁名扬天下,而苏曼辞的名头又是这烈火上最沸腾的一滴油。 寻常二十两纹银,足够都城一户人家一年饱足,同锦春阁的头牌手谈一局,清茶一杯,却足足要纹银百两,更遑论过夜。 稷王爷怎能坐视妓子铺张至此,大怒之下携刀登阁,当晚却再没从温柔乡里出来。 风流多情的玉小将军是最挑相貌的,见到这位昂贵的头牌,却沉默了。 无需再多置一词。 而此刻的苏曼辞仍旧含着一缕脉脉笑容,甚至敢同稷王爷调笑:“今年花开得这样好,王爷也没有采上一采?” “……母妃太心急了,才会把选王妃一事宣扬得天下皆知。”轩辕稷又皱起了长眉:“天下未定,何以家为!” 本是欢场闲话,却被他这一声吼得没了情调。全天下也只有苏曼辞能若无其事替他再续上一杯茶,平和地接过话题:“王爷志存高远,花不赏也罢,只是酒一定要饮。” “不然,还有什么能开解王爷这解不开的眉头,斩不断的愁呢?”他笑着捧出一坛自酿的酒,舒缓地揉开轩辕稷总是不自觉皱在一起的眉:“再这样板着脸,真娶不到王妃了。” “放肆!”轩辕稷不轻不重地呵斥一句,嗅了嗅杯中酒:“你又用海棠酿酒?” “是,窗边那株玉兰开得好,可惜太苦。还是去岁的海棠清甜。”苏曼辞神往地望住了自由自在的玉兰花,清净洁白。 轩辕稷剑眉倒竖,将酒一振,开始痛斥京中爱花成痴之人,为夺一株牡丹竟可挥手千金,甚至于草菅人命。由此又引申至士人春宴时选了探花郎,春风走马,却在闹市纵意骑行,真是目无法纪! 他说得愤懑不已,仿佛每日在大理寺坐镇还不够倾泻一腔正义似的。苏曼辞只替他倒酒,间或夹一箸小菜,令他不致伤胃。待王爷终于说得渴了,他才无奈地给自己斟上一杯:“每次起个家常的话头,都被你打断。” 轩辕稷这次却不应声了,他自己标榜一世清明,倒头来却还是坐在青楼里,同一个男妓饮酒。 苏曼辞见他越沉默越低沉,心知他又饶进了自责的漩涡,以甜酒润了润唇齿,便拢住王爷肩头,坐在他身上以吻渡酒。1 轩辕稷的嘴唇是冰冷的,此刻也吐出鄙夷之极的话语:“放荡!” “随波逐流,未尝不是快活。王爷且宽宽心,暂歇一晚罢。”苏曼辞贴在他胸膛上,吐气如兰,一字一句花蔓般缠住了他的耳朵。 迎来送往多了,苏曼辞自然知道每个前来的男人所求为何。 轩辕稷眼神一暗,抱起他走向了床帐。 01 同稷王爷欢好简直是种刑罚,他只懂得蛮干,往往情到浓处,旁人是蜜语甜言,他却是轻蔑极了身下人的不自爱,加以酷烈之极的折磨。 苏曼辞外衫下空无一物,乌发流泻间曼妙的身躯缓缓打开,眼神迷离地望着轩辕稷,屈起足弓勾住了他矫健的腰。 轩辕稷不想看到他这张淫贱的脸,天知道他对着多少男人露出过这样表情。但当他的视线被苏曼辞或乞求或沉醉的神情盈满,便再也移不开眼。 今日他罕见地转了性,以坐莲的姿势掐住苏曼辞的腰,大开大阖地操干。平日里多少人看苏曼辞有如云中仙人,美好得仿似不染俗尘,此刻还不是被一具肉刃抽`插得双臀抖颤,哀泣连连。 念及此处,轩辕稷更觉世人被怀中一点朱唇万人尝的男妓蒙蔽,这样卑贱,合该杀头。杀性一起,他更干得性起,苏曼辞面对双目赤红的他总是恐惧,毫无招架之力地苦苦呻吟着,却也挡不住他在自己身上抽打啃咬。 轩辕稷对府中侍妾从来冷淡,交欢也是例行公事,对他却贲张了全身的欲望,张口露出白森森牙齿,恨不得生生撕下这害了自己一世清明的婊子的皮来。 苏曼辞的泣声渐渐微弱,他知道这样会惹得人客意兴索然,他得痛苦,越凄惨,蹂躏他的男人们才会越兴奋。但他实在被轩辕稷揉碎了,一锤锤砸得血肉模糊,修长的脖颈竟没有一块好皮肉,青青紫紫地渗着血丝。 红烛明了又灭,三更天时,轩辕稷方捧着他的脸,尽数泄在了他身体里。 稷王爷当夜睡得极好,苏曼辞当得起他的价,搂在怀里如玉生温,如云轻软,云`雨之后因懈怠无力,浑身泛着凉意,在花团锦簇的春夜里抚摸他,其意便有如楚人怀璧。 稷王爷无论多忙,必是早起的。每日点卯从无误时,甚至没有休沐。做他的属下,日日都得把心悬在腔子里。 但清晨时他发觉有些不同,他已起了身,苏曼辞却仍睡着。往日苏曼辞会半跪替他着靴,更衣,服侍他净了面用过早膳,再温柔地送出门去。 轩辕稷对儿女情长嗤之以鼻,但每次却沉默地任苏曼辞动作。在府中,他分明是自己动手,下人就连多事替他绞了帕子,都要被罚月钱。 他本以为苏曼辞会笑着再同他闲话几句,多半是:“海棠酒不能久存,今年我也送几坛去王爷府里?” “送了也是无用。” “送与不送,是我一点心意。王爷既饮过,今年的春意已算得上完满了。” 年年这样类似的对话都要上演一遍,他自己着衣,拢了绣着五爪金蟒的箭袖,一边烦躁不已地踱步,一边立在床前等待着什么。 苏曼辞被他折腾得去了大半条命,近日又频频抱恙,只人事不知地合了眼,瑟缩似地蜷在软红鸳鸯帐里,眼角尚有泪光。 轩辕稷有意叫醒他,治他个藐上之罪。 但——醒来之后,说什么? 堂堂王爷,同一个男妓能有什么流连?他早该走了。 轩辕稷憋着心头邪火摔门而去,到了大理寺中,却见得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他正疑惑,手下官吏便赔着笑凑了上来:“王爷……您、您今日……”官吏吞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来、来得迟了……!” 02 ——稷王爷活了二十余年头一次出了纰漏,这样大的消息苏曼辞却是不知的。毕竟直到晌午阁主亲自来探看时,他才疲惫地睁开了眼。 朦胧中他听到阁主同外间侍儿征询,侍儿怯怯地回答:“是,昨夜稷王爷留了一整夜。” 阁主温和地道:“下去罢。” 随即便是钱串碰撞微响,侍儿接了赏钱,欢欢喜喜地应声退下。 阁主待人大度风趣,阁中上下人人且敬且爱,在外也有侠风才名。只有苏曼辞,听到他的声音比见了轩辕稷还要紧张,不得不强撑着支起了身。 “……见过阁主。” “躺着吧。”阁主在他对面落座,不咸不淡地吩咐了一声。苏曼辞垂着头,拢了拢凌乱衣襟,却掩不住身上触目惊心的情欲伤痕。 阁主瞥了一眼:“嗓子倒了?” 苏曼辞是他在乱葬岗里救回来的,按了印契,这辈子都是他的人。不知为何阁主对头牌要求却格外严苛,纵是没错处的时候也时常锁了他调教,教他谨守身份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0 ,小心应对客人。 故而苏曼辞看着风华万千,长年受他严惩,日日殚精竭虑,身体早已日渐一日地虚弱了下去。 此刻再开口便是阵阵咳嗽,咳得喘息连连,嗓音沙哑:“不妨事,休养两三日即可。” 他说罢又低下头,生怕阁主连两三日也不给他,手指紧张地绞紧了被褥。 阁主一袭白衣,端的也是侧帽风流,对他一笑,却仍是带了危险的预兆:“你也是该休息休息。”他拿起一盏酒杯,方欲饮,瞥了眼桌上,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杯,转而拿起苏曼辞常用的那只,绕在指尖品了品:“虽然是淡酒,这两日你也不宜饮了。” 苏曼辞欣喜未褪,闻言只得寂寂地倚在床头,柔顺地“嗯”了一声。 没有酒,叫他怎么撑得过这无尽光阴。 阁主看了看自己的头牌,面色苍白,青丝未梳,几缕蓬乱地划过眉间,凑近低嗅隐有香气。他想了想:“玉兰香……今年这株开得是不错,怪不得你喜欢。” 苏曼辞卧在锦绣帐中,即使用尽气力去望,也只望得到树梢一抹惊鸿,一朵落花无拘无束地飘零。 长睫忽闪,掩住眼中深深渴望,苏曼辞又蕴起惯常的笑:“阁主可要打赏种花的人了。” “不急,看过我楼中玉兰再论。”阁主悠悠地替他掖了掖被角,关切得让苏曼辞胆寒:“我那里也好养伤,过午有人来接你。” 苏曼辞咬紧了牙,总是这样,他若实在不能接客,阁主便总将他挪到自己独居的松风楼里“休养”。名为修整,不过是尽情使用他,总令他伤上加伤。 虽然顾及他身体,多少会怜惜些,但他从没有一刻清静。 阁主笑着拍了拍他脸颊:“怎么,不愿意?” “玉小将军不日归来,大军还在城外,就下了帖子要你十日。”阁主双眼微眯,苏曼辞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知绝不是有银入账时正常的愉悦神情。 “清静太久,怕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无情,但到底也是句解释。苏曼辞点了点头,每次有客长久地索了他去,阁主都是这样古怪。 他搭住主人的手,拼命地向窗外看了一眼,饱览玉兰的姿态。 琼姿只合在瑶台,苏曼辞含了一缕真切的笑。阁主扶着他,忽而缓缓道:“……真这么喜欢,我替你摘了来。” 阁主轻功不凡,有流风回雪之姿,料是摘得凌霄花送他也不难。 苏曼辞看他一眼,只淡淡地挣开他的臂膀,自己一步一步挪到桌边,倒尽残酒,看杯中犹带胭脂香味。 阁主欲阻,观他身形一晃即倒,到底紧皱着眉头,由得他咽下最后一滴冷酒。 ——苏曼辞回味地叹了一声,放下酒杯,笑容不改分毫:“不必,被人摘断的花,再美,也是失了魂的。” 03 苏曼辞在阁主处住了三日,又清减几分。阁主抱着他亲自替他上药,维持这具身躯的无暇,间或在他颈侧轻吻。 苏曼辞咬牙忍耐着被上了药的后`穴阵阵酥痒,阁主将他下`体调弄至最能挑逗情欲的微起状态,而后以玉钗缓缓刺入,他长泣一声,攥着阁主的手臂软了腰,汗涔涔的发丝软软地腻在颊边。 没有主人允许,他不能私自出精,客人纵有怜惜,也不愿违了阁主面子,免得下次递贴被拒之门外。阁主也当真忍得住,只把他绑在床头,在他后`穴研磨了一阵子,没有干他干得太过分,入了钗后也只淡淡嘱咐:“当心伺候玉将军。” 苏曼辞双手被红绳紧缚,情欲的勒痕更显活色生香,他长睫一闪,隐了泪光,咬着嘴唇缓缓点头。 阁主又替他上胸前的乳膏,总有喜欢凌虐双`乳的客人,苏曼辞胸前总是肿胀渗血,穿衣都不方便。阁主缓缓替他舔舐尽了血迹,惹出他阵阵低喘,才不紧不慢地揉捏着他的乳首一点点擦上芳香乳膏。 苏曼辞双臂被高高吊起,他无力地靠在酸痛地手臂间,大腿颤抖着屈起,交叠倚在床边。阁主冰冷地碰了碰他的唇:“叫我的名字。” 苏曼辞恍惚地全身颤栗,震得绳索一存存绞得更紧:“知微,知微。” 于知微捧起他的脸,目光柔和似水,却隐着千尺深潭。 他手下的头牌,他最得意的创造。为着生意的缘故,他要调弄苏曼辞可口的肉体,但为着那一纸印契的缘故,他又总是忍不住打一巴掌赏一颗糖地折磨他。 苏曼辞在他面前全无防备,赤`裸裸地等待被伤害,眼泪簌簌落下:“求你……饶了我……” 于知微抽回了手,想着他满是渴求的一声声“知微”。 苏曼辞是他于知微的人,这个偏执的想法再次得到确认。 他轻叹一声,解开了苏曼辞的束缚,扪去他脸上的泪水:“早这么乖,省多少麻烦。你还记得你这条命是我捡回来的?” 苏曼辞呜咽道:“……不敢或忘。” 在于知微看不到的角度,他转过头,满脸快意的痛楚。- 他十几岁在乱葬岗被于知微捡到,因相貌救了回来,却失了记忆,从此在于知微天罗地网下挣扎求生。不是没试过自戕,但后果惨烈得让他不忍回忆。 从那之后他愈加柔顺放浪,对客人一切要求百依百顺,于知微却也不满意,动辄惩罚,他只不反抗,全是为了加速这具身体的油尽灯枯。 快了、快了,就快了—— 于知微捻着他的发丝低嗅,呼吸渐渐沉重:“腿张开。” 苏曼辞媚笑一声,大开双腿承受了他的侵入。 这一次,于知微做了他很久。 04 玉小将军,苏曼辞每次在唇齿间琢磨这荣耀的称号,都免不了有些酸涩。 他还是更喜欢玉昭二字,甚至愿意在床笫间主动唤起。 但小将军已很久没有允准他唤过自己的名字了。 玉昭初次见他,是他随着稷王爷饮宴之时。轩辕稷只会圣人书,对文士游戏一窍不通,少不了由他提点酒令,为宴饮增些趣味。 那时玉小将军一身武艺已成,人却还是陌上少年足风流,清朗照人。得了他一笑,便结结巴巴地起身敬酒,想做出一首诗来:“桃、桃李……” 苏曼辞撑不住,弯起唇角:“小将军此刻面色,正是‘艳若桃李’。” 当晚玉昭便进了锦春阁的鸳鸯帐,苏曼辞方看清,何为十八九少年郎的羞涩神情。当真如桃夭火灼,耀人眼目。 玉昭近乎虔诚地沿着他脊背满月般弧线吻下去:“和我走,我会对你好。” 苏曼辞不忍拒绝他的热诚,敷衍地应了声“好”。 谁知玉昭却当了真,为赎他提出的价甚至高得惊动了父亲,被行了家法,仍痴痴地抹掉唇边血迹杀上门来。 玉面锦衣少年郎,一剑九霄引华光,只为和他长相厮守。 玉昭在门外一腔热切地唤他,门内于知微掐了他的下颔,一字一句扎进他心里:“你知道他为你惹了多大的事?他很快就可以征战沙场实现抱负了,难道一生前途要折在一个男妓身上?” “这也是玉老将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1 军的意思,他倒也不反对你们来往,只是做妓的,不该引诱客人乱了分寸。” 于知微说得顿挫沉郁,晓以大义。苏曼辞便笑了,主动揽过阁主,要他粗暴地插入自己:“开门罢。” 映入玉昭眼帘的,便是在男人身上主动求欢的苏曼辞。他还以为心上人被人胁迫,气红了眼,眼看便要掉泪了。 苏曼辞感到体内的硬`挺又炽热几分,婉转笑着缠得更紧,甚至向玉昭伸出手去:“小将军,你看清了么?我可不能跟你走,你满足不了我。” “不,不——我不相信——!” 阁主的手深深掐进他的腰,苏曼辞麻木地想,于知微要打破自己一切希望,总归也该付出点代价。他主动低头同于知微深吻,当他主动时,还没有人能拒绝他。 于知微方一张口,周身便僵住,只听苏曼辞遗憾地拉长了声调:“你不相信又如何,我的心早就是阁主的了。” “为了他,就算做男妓我也心甘情愿。” 05 “诶呀,一别数日,锦春阁的头牌仍然不愧为头牌。”玉小将军笑眯眯地解了战盔,苏曼辞跪在他脚边,替他除战靴。 玉昭看着他动作,笑着笑着,唇边弧度便转冷,一脚踢翻了他。 苏曼辞捂着青紫的下颔不敢作声,玉昭反而逼近了他,揪着他的头发柔声细语:“想不想我……?嗯?还是你仍然守着对你老板的心、甘、情、愿?” 这样的事自决裂以来已发生过多次了,一开始玉昭也折磨他,却总会后悔,说只要他肯回心转意,他还是带他走。 苏曼辞只咬紧了牙关受着,终于有一日,玉昭背对着他。他欲起身替玉昭更衣,手刚伸出去,便被扭断了关节。 玉昭冷漠地将他甩在床上,下的是对敌的狠手:“我明白了,你喜欢谁都可以,哪怕装作喜欢于知微也要从我身边离开。” “婊子就是婊子,天生下贱。” 苏曼辞想,他说得对,自己是天生下贱,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出生都不知道,仿佛降临人世就为了承受这无止尽的淫辱一样。 玉昭背对着他,坐了很久。苏曼辞听出他哭了,他也想安慰安慰玉昭,替这少年擦擦眼泪,告诉他,他还会遇到更好的人,更干净的人。 但他的手被拗断了,痛得他眼前发黑。而等到他终于能抬起手时,玉昭已转身而去。 那是玉昭最后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从此,玉小将军只不过是嫖他。 苏曼辞匍匐在地上,青紫的下颔很快肿起。玉昭怜惜地抱着他吻了吻:“这可怎么办,我不小心打坏了你接客的脸。” “不过没有这张脸也不要紧,头牌有下面的肉`穴就够了。”玉昭自言自语地笑出声,声音才刚由少年转为青年,仍是愉快动听的:“反正你卖的也不是一钱不值的真心,对不对?” “风月情浓,本是寻欢。将军真太执着,反倒自取烦恼。”苏曼辞阖上了眼,语气僵硬。 玉昭抱着他的动作顿了一顿,很快击节大笑:“说得好,我真该赏你点什么。” ——少年曾洋溢爱慕的微笑现今却如同恶鬼般森寒:“你不是喜欢被人看么?本将满足你。” 06 苏曼辞被蒙了眼睛,手腕同脚踝以冶艳红绸扣在一处,放在了温暖却隐有刺痒的刺绣毯褥之上。他清楚自己正被多少道淫邪的目光亵玩,蒙住他的眼睛不过是为了令他更敏感。 他被迫双腿大开,有人倾身向前,捉了他的嘴唇亲吻,他心知若反抗将引来更残忍的对待,只得柔顺地张口接受了莽撞闯入的舌尖,被侵入者按着吮了又吮,脸颊留下殷红指印。 “真是个识趣的尤物。”陌生的男子将他丢回原地,苏曼辞无助地阖着眼睛大口喘息。绝望地听得玉昭低声冷笑道:“你们不妨拿出些真本事,头牌可不是那么好满足的!” 又有一道浮夸声线飘进了耳朵里:“于知微一向把他看得什么一样,递了十次拜帖不一定能中一次。玉兄所为,啧啧,可真叫我等刮目。” 玉昭又恢复了少年将军笑嘻嘻的开朗:“于知微……哈!他管不到这里!” “我久离京师,就算送各位世兄一点见面礼。区区一个妓子,值不了什么。” “哪里哪里,原该是我们替玉兄接风。” “来来,喝酒,喝酒。” 苏曼辞已听出身侧欢声,多是京师纨绔王公。只知风月淫巧,日日戏花走马,对于知微而言没有一点价值,自然不会让他接待。 玉昭特意找了这样一班人磋磨自己,无非是想看一场好戏。 他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分明已历地狱十八重,如何仍觉眼眶酸涩? 有人凑近了他身边,酒气酣然喷在他面上:“唷,这是被于阁主养刁了,没见过这个阵仗?” 调笑中不忘伸指粗鲁地揪掐他的乳首,一双黏腻的唇也自颈侧贴了上来。 “还真是,可怜见的,还没开始就掉眼泪了。”又一双手覆上了他的双臀,急不可耐地伸指顶入丰润臀瓣内翕张的小口,将就着酒水猴急地一气便插了两指。 苏曼辞被无数双恶意的手摆弄成身不由己的耻辱姿势,他被摆在了酒席正中,便于一边饮酒一边亵玩作乐。只有玉昭端坐正中闲闲自斟,看他被推倒在地上跳一出可笑的艳舞。 有人等不及,提起酒壶便将细长而冰凉的壶嘴探进了他身体里。苏曼辞正被人揪着头发向口中抽插,浓郁的膻腥令他窒息,下身又骤然被锐器一钻,当即痛得挺直了线条美好的脊背。 身后的男人大笑着将烈酒灌进他体内,借着他绝望的模糊呜咽草草褪了裤子,便将自己胯下的阴茎死死顶入。 玉昭眉头一紧,死死攥住了酒杯。 身前的男人抱怨了一声被抢先,意犹未尽地扼着他修长脖颈尽数射在了他喉中。被掐住的一刹苏曼辞险些闭过气去,却因此将喉中阴茎吮吸得更紧,牙关发出啧啧颤声。 他看不见的男人们互相醉醺醺地谈笑,当他是一盘下酒菜,不断以手口或怒涨阳物品评,不放过他身体任何一个部位。 淫秽之语不断入耳,苏曼辞却连想摇摇头都做不到。身前刚释放过的男人被同伴一把推开,随即又是下一个人。他连吞咽的空隙都没有,唇边被抽插着溢出点点精斑,弄脏了身下的芙蓉褥。 体内更是阵阵剧痛,没有被温柔开扩的肉穴徒劳地抵抗着蛮横地侵入,干他的男人却以两手将他以小儿把尿的姿势大大张开,迫他仰着头服侍口中另一根阳物,同时在男人膝上被又硬又长的阴茎撞得肉穴层层漾开,腰肢疯狂地乱摆,眼泪簇簇地打湿了蒙眼布巾。 有人高声笑着邀请玉昭,玉昭慢条斯理地倒酒,才发现酒杯不知何时已空空如也。身旁的美姬巧笑着凑近他,他额间青筋暴起,猛然起身,一把打落了献媚的美人。 “嗬,玉小将军终于也开窍了!”见他前来,正不断以自己胯下黑紫阳物捅着苏曼辞嘴唇的男人嬉笑地以龟头滑过那湿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2 润红唇,汩汩地涂了苏曼辞一头一脸。 他猛然撤出,对玉昭比了个“请”的手势。苏曼辞骤然失了重心,哀鸣一声向前仰倒,随即被身后不知第几个男人粗吼一声,掐着滴血的乳首拢了回来,架住他的双臂让他屈伏在地,大开大阖地肏干得他双腿发麻,瓷白的臀瓣也被两个囊袋抽打得惨红一片。 身后男人的汗珠一滴滴砸在他腰窝里,随即便遭打趣:“玉小将军亲自下场也不让让?” 苏曼辞看不到,握着他的男人发了狠地一摸额头大汗:“这浪货——嗬、嗬!是要榨干本公子了!” 他沉迷地肏着苏曼辞的狂态让不少已经餮足的男人又再起兴,望眼欲穿地对着苏曼辞打起了手活。有道阴阳怪气的声音酸溜溜道:“玉兄当年可是肏熟了他罢,看老情人被肏得像条发情的母狗,感觉如何啊?” 玉昭没有回答,苏曼辞感到自己的头颅被人提在手里骤然箍住,隔着蒙眼的黑布也感觉得到刃锋般冰寒的视线刮在自己面上。 他不住地向后退缩着,口形模糊地挤出一个“不”。随即便被身后又一根阳具插得倒向前去,双腿只疲软地合拢了片刻,立刻便被人狠狠掰开,以牙齿舔咬着他细腻的大腿内侧肌肤。他早被不知餮足的男人们解了束缚任意摆布,连柔嫩的脚心都被捉着摩挲阳具,脚心磨得破了皮。 在这样不知疲倦的荒唐李,只有玉昭的声音淡极了,一字字砸得他头晕目眩:“你的屁股太脏,本将还不屑再用。嘴张开。” 苏曼辞不可置信地抽着气,他熬了这么久,以为糊里糊涂,把自己当成一具无知无觉的泄欲工具便不会再痛苦,甚至玉昭用了下死手的力气打他,他也能麻木地扯出笑容。但这仿佛并不曾动情的一句话,却将他从自欺欺人的天外云霄打回原形,摔成一丸肉泥。 玉昭不耐地冷哼一声,直直地顶了进来,动作竟颇为急躁。他阳具的贲张同他语气的冷淡完全是两个极端,苏曼辞无知无觉地任他肏着自己的双唇,无力的头一垂一迎。这样消极,自然无法满足客人,又遭了许多零碎折磨。 玉昭射出后目光灼灼地捏紧了他的脸:“含着,不准咽。” 他倒只有这点像从前,每次欢好后总要千方百计地磨着苏曼辞,让自己的精液在他体内多留一阵,还会红着脸说尽甜言蜜语,哄苏曼辞将他的精液全数喝尽。 此刻苏曼辞身上两张口早已不知灌了多少男人的体液,听他一声威赫,竟突兀地笑了一声—— 随即猛然张口,呕出一捧淤血。 07 “你可算醒了——!”一双温热的手急急地探上他的额头,苏曼辞面色苍白地睁开眼,眼前景物涣散许久,他才看清面前的人是于知微。 阁主从未用这样焦灼而关切的眼神看过他,苏曼辞想笑,刚动气,喉咙便泛起血丝溢过唇边。 于知微慌了神,不惜运起元功替他理气,搂着他脊背的手阵阵发抖:“别、别说话……乖,再睡一会儿。” 苏曼辞茫然地任他抱着,说了让他睡,阁主却不知发了什么癫,将他重重搂在怀里不肯放开。 于知微就这样寸步不离地守了他数月。 苏曼辞的眼神早已没了着落,他在,不在,都只是轻飘飘地荡过去。直到他能自己站起来,也能开口说话,才不咸不淡地问了句:“什么时候见客?” 于知微正替他号脉,虽然请遍了名医,每日仍是要自己再号一遍才安心。闻言忧心忡忡的神情如遭雷击,只得道:“……你不想见玉昭,此后永远不必见了。” “他特意蒙了你的眼睛,教我找不出当日在场的人,呵,真是好一个玉小将军!” 于知微缓缓摩挲他的脸,苏曼辞忽而定定地看住了他,眼神久违地一片澄明:“阁主是气他没递拜帖就让旁人肏你的货物,又少收了雪花银?” 于知微眼神一变,手势一紧:“你太自轻自贱——” 苏曼辞虽病骨支离,仍执拗地挥开他的手:“是你教我做一个贱人,他们说我是一条发情的母狗,哈,哈哈哈哈哈……” “阁主,您把我卖给那么多人,和玉昭可有一点分别?”苏曼辞笑出了眼泪,反而冷静下来,眼中带泪,婉转而笑:“你会这么生气,只是因为我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了罢。” “能得主人衣不解带这数日,我真是死也瞑目。告诉我,我伤得有多重?” 他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情,往日于知微早该动怒,此刻却咬紧了牙关,挥不下拳。苏曼辞积郁成疾,若非这几日他倾尽了一身修为日以继夜照料,被玉昭强行带出去的那一天就该与世长辞。 为了救苏曼辞,他亦不惜重金,一株千年紫参,便抵得过苏曼辞这数年来的身价。作为锦春阁的主人,他是该好好留着苏曼辞还他的债—— 于知微忽然懈了眉头:“什么也不要想。” 这些天苏曼辞九死一生,也磨得他着实累了。无论有多少算计……于知微再度轻抚苏曼辞的脸颊,心头百味杂陈,此刻他只想牢牢地看住了他。 当日苏曼辞被他抱起时,胸前全是血色,着实令人,触目心惊。 08 又是数日,苏曼辞与世隔绝,也毫不关心他的往来恩客们有否打听他的下落。于知微也一反常态,并不在他面前提及,只每晚来搂着他一同入眠,平日汤药也要先过了口,才敢一勺勺喂给他。 苏曼辞却只道:“这样吊着,我真是害怕。” 于知微揉按他清瘦的手腕,没有同他对视:“怕什么?” “怕你救我用了多少,来日更要我加倍偿还。” 苏曼辞冷冷地打断了于知微眼中腾起的怒火:“我是死过两次的人,再拖着,也看得到阎罗殿了。就算把我丢给贩夫走卒,都教人败兴,这样的残次品,您留着做什么呢?” 他遥遥地望向窗外,玉兰花谢,又是一年轮转时节:“我知道您不会放了我,至少赐我一个清静。也免得再做蚀本生意。” 苏曼辞的语气那样平静,于知微大怒,拂袖而去,久久地将他一个人留在暗夜中。 身侧没有温暖胸膛,自然寒冷。但他的心却日复一日地安定了下来。 果不其然,于知微再次出现时,又恢复了浊世翩翩侠客的风度,笑意温文地携了一壶酒:“你闷在屋里这样久,连时节都不知了。” “来,尝尝看,这是我按你的方子酿的海棠酒。”他说着,自己先饮了一口,自言自语道:“还是得你亲手来酿,始终没有那份清甜。” 苏曼辞默默拢紧了衣袖,眼神不住地看向窗外。于知微笑道:“那株玉兰我已经教人移去了松风楼。” 原来如此。" 苏曼辞心下一片雪亮,这处怕是要被移空了。那么他自然也会变成一具尸体,回到他原本就该属于的乱葬岗。 “我已经让人在楼里植满了玉兰,你若喜欢,明年我们便在花树下摆酒。” 于知微从不毁约,苏曼辞想,最终原来阁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3 主还有一点人心,愿意把他的骨灰埋在玉兰下。 这样的结局已属意外之喜,苏曼辞欣慰地叹了一声,举起眼前酒杯,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酒入喉刹那,他还来不及想这酒尽是花枝涩苦,便一歪头,阖上了长长的眼睫。 于知微起身,拦腰抱起他,在怀中一点点为他理顺鬓发:“喝了这药,你便没机会再胡思乱想,以后就在我身边好好休养……” 他让苏曼辞稳稳地靠在自己肩头,边走边入神地注视着苏曼辞犹带微笑的酣梦面容:“罢了,免得你再闹这么一出。就算我做一次赔本生意。” 于知微絮絮地自言自语着,衣摆拂落了新岁花苞。 ——又一年玉兰盛放,城中却惊闻,锦春阁的头牌,在一夜之间暴毙了。 09 稷王爷再度驾临锦春阁,已是曲江游宴时节。 于知微笑道:“听闻王爷近日忙于大案,不敢贸扰,久疏问候了。”他摆了一席清茶,就在苏曼辞旧居不远。轩辕稷无可无不可地扬了扬眉,捧起茶盏时却终究顿了一顿:“本王记得……此有一株玉兰。” “呵,王爷有心。”于知微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自饮一口,语带三分慨叹:“可惜树难如初,人不如故。” 往日里轩辕稷登时便要发作,现下却只冷笑一声:“本王受理前太师贪墨一案月余,不想牵扯出江家谋逆旧事。十三年前江氏满门抄家,王法昭昭,流放的罪徒中竟会少了一人!” 他自袖中掷出一纸令状:“江氏独子江曼何在!” 于知微慢条斯理地啜饮新茶:“这里可不是王爷的刑堂,只有风月无边,哪来的罪恶滔天?” 轩辕稷屈指清脆地震裂了官窑瓷杯,于知微也冷了神色:“王爷要找的不过是具尸体,十三年前便死在狱中,现在……” 风絮絮,卷过残花逶迤。 “现在也算死得其所,做了我阁中一缕花泥。” 轩辕稷猛然起身:“你窝藏逆犯多年已属胆大包天,获知本王提案更谎称人犯暴毙,按律当腰斩弃市!” 于知微亦起身同他昂然对视:“这一点莫须有的罪名,王爷还奈何不了在下!还是说,王爷也动了登徒子的心思,不择手段要从我这里要人。” 锦春阁阁主端茶送客,嗤笑道:“他死了,我正好落得清静。怕是王爷要费些思量,另觅知音了。” 轩辕稷不屑同他多言,拂袖而去。 行至中途,他乍然顿步,回身一望—— 本该有飘飘然玉兰舒广袖,却只见荒凄凄枯骨并杈桠。 苏曼辞死了,香消玉殒,也称为艳曲奇谭。坊间好事者流传其生前故事,将稷王爷也编排了进去,为当权者讳,安排给他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慷慨英雄,配以美人百转柔肠,读来口颊留香。 轩辕稷嗤笑,那一折折戏文……写得都是些什么? 苏曼辞不过比旁人擅察言观色几分,轩辕稷去看他,就像顺着时令,接内宫赏赐的樱桃、桃符,寒食。完全是水到渠成的事。 就像他前半生的人生,同府内妻妾绵延子嗣,也平板若行公事,一切尽在掌握。 而现在,苏曼辞离世了。 他们之间的事,便再没有人懂得。 有时连轩辕稷自己都不懂得,为何一生所为的正轨,有了那一点变数,便可意气风发地更加坚持。而当那自以为从未留恋过的温柔匆匆消散,他的白昼黑夜只余两字乏味。 今年的海棠酒他喝得见了底,比往年喝得急了些。不知是否风急雨骤,轩辕稷皱眉在书案上做了生平第一个绮梦,醒来时墨残满纸,恍恍然玉兰香。 ——就算是暴毙,他也要掘地三尺见死因! 10 松风楼,脱了锦春阁似锦春光,端的是一派清雅气象。若在平日,苏曼辞会喜欢这样舒心的处所,但若身边多了一位嘘寒问暖的“良友”,他便只余浑身不自在。 阁主对他的确用心到了十分,植来玉兰,小窗微月,陪他一起打落桂花做酒酿圆子,一身好轻功用来兜花叶,沾得满头花香,啼笑皆非。 于知微搂着他,依旧语气温文,却比从前少了七分嘲弄,多了三分紧张:“别站太久,你怎么又不批衣就出来?” 苏曼辞怔怔地蜷起肩膀,于知微低叹一声,解了自己的斗篷罩在他身上,拢着他絮絮问今天可有按时饮药,并揉按着温暖他的双手。 即使是故意违反,也不见于知微为难,这下却换苏曼辞为难了。阁主替他办了场令人心服口服的丧事,天下怕只有太师贪墨这大案的风头盖得过。接着便将他安置在此地,所服之药只有一味,于知微用蜜水让他送服:“你的心脉太弱,只能用这丸护住,不可一日稍离。” 苏曼辞恍然:“不服,会怎样?” 于知微温文一笑:“你的主人会很心痛。” 此语可有两解,苏曼辞因此离世,他会心痛;或苏曼辞离了这成瘾的双刃剑,令他失望于调教不成的货物。 鉴于于知微不常对自己讲如此甜腻的话,苏曼辞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后一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若非每日起身都费力,需要旁人搀扶,更别提咬舌自尽的力气,他早已将自己挫骨扬灰。 但,月亮是好的,每一年的桂花也是清甜的,濒死之际,他忽尔近乎悲愤地留恋起这本该好风好月好山水的人间。 苏曼辞在中庭顿住了脚步,冷冷看向于知微,凝神时不由气喘:“你还想得到什么。” 于知微一向看得穿他的心思,此刻也不例外,只是向他凑近时的脚步声稍显凌乱:“等你身体好些,我带你去转转,你不是想回江南——” 苏曼辞皱眉:“‘回’江南?” 于知微立刻缄口不言。 “阁主,你连我从前是谁都不曾告诉过我,要我相信你的善意,还不如要我相信自己只是个无知无觉的奴隶来得不费气力。我太了解你了……”苏曼辞喟叹一声:“你赤手空拳走到今日,所奉行的不正是锱铢必较?就算一时慷慨,必定要人十倍以报。” “我竟分不清,你是一时口误,还是要借着真相来威胁我。” 于知微双手在身后紧攥成拳,面上却仍强笑,一句“从前是我错了,你已不止是我的生意”方欲出口,却惊闻一道雪亮剑花挽在心口一寸之处:“原来是他威胁你——?!” 梁上君子深夜逾墙,一招便划伤于知微手臂的身手却暴露了自己。于知微疏忽闪过,一挥衣摆牢牢将瞬间面色惨白的苏曼辞护在身后:“我倒很惊讶,玉小将军今日才想明白。” 苏曼辞近乎盲目地揪住了于知微的衣袖,身躯颤抖着伛偻下去,大口大口急促喘息,竟是一个完整的字也说不出了。 玉昭一时情急欲夺人,一时又咬牙望而却步,一来二去便在于知微手下落了下风。于知微弹指挥去肩头一抹落花,扬眉长笑:“能找到这里,说明小将军对在下早已调查甚详,更不是没有猜透这点小伎俩的本事。” “那么,为何对曼辞口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4 不对心的谎话如此憎恶?” 玉昭神色一凛:“你……你不要听他信口开河!”说罢便挥剑杀向于知微,竟招招凌厉,意在毙命,甚至险些误伤躲避不及的苏曼辞。 他刻意压低的委屈声线此刻也没了作用,苏曼辞看到他,便觉脑中轰鸣如钟,竟死死搂住了于知微的腰不敢松手。于知微回身道了声“别怕”,随即一字字清晰问道:“还是你怕的恨的,其实是将错就错的自己?” “一点少年糊涂,抵不过前程功名罢?”于知微清朗笑容竟近似于阴毒:“背道情人负心的伤痕,会比较能自我说服罢?” 玉昭面容有一瞬扭曲:“住口!!!” “——你们是该住口!”闲寂小院,倏然灯火通明。兵丁持火烛鱼贯而入,刀枪开路,重围中一人毅然踏入:“本王秉职奉公,特来提点人犯!” 不知有意抑或无意,他的眼神淡淡扫过失魂落魄的玉昭:“前些日子玉小将军闹得太不像样,今日却为捕捉人犯先行探路,也算将功折罪,本王会向老将军求求情。” 他只消一查,便知苏曼辞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利用心急的玉昭顺藤摸瓜是真,此刻别有用心的暗示……却是出于连自己都看不分明的恶意。 果不其然,苏曼辞松开了于知微的衣摆,一径看着玉昭,一径连连后退。玉昭“哐”一声弃了剑,痛苦地张着口,却是一个字也讲不出。 “带人!”轩辕稷一声令下,于知微不及亮出兵器,却见苏曼辞猛然抬头,目光雪亮:“请问王爷,治我何罪?” “叛党余孽,流徙千里。” 火光明灭,看不清轩辕稷神情。苏曼辞却扬声笑了出来,有人要他莫名其妙地活,现在又有人要他莫名其妙地死,还总是这样不合时宜。 但无论如何,也比日日在温柔厮磨中被磨脆了仅剩的骨头好得多。 他深吸一口气,解下于知微的斗篷甩回给一脸震怒的对方,苍白着脸穿过一柄柄刀枪—— “我跟你走,收刀罢。” 苏曼辞连日来第一次真正看清月色朗照,虽然是借着一丛丛寒刃的映照,却也不由得,舒怀一笑。 11 轩辕稷真切地感觉到,苏曼辞身上有种名为“温柔”的特质。 温柔是好东西,刮骨刀,断肠酒,籍温存之名,也甜得叫人流泪。 定案仍需时日,稷王爷倒也不是苛待人犯的酷吏,辟了一处清净别院安置声名狼藉的苏曼辞,一应药物饮食不曾缺少。 苏曼辞身体一日日衰颓下去,却奇迹般撑持着不肯死。徙刑一日日近了,稷王爷偶来探视,也愈显焦躁。 苏曼辞自己却坦然,清淡一笑,犹存盛年时名动京城的风韵:“王爷不必着恼,生死有命,多在世间受了这些历练,我的确是活得够了。” “算来倒是我该多谢王爷。” 轩辕稷还是硬邦邦的一张脸,此间清苦,自然没有他素来厌恶的画楼浓香,面对着苏曼辞真挚的清瘦病容,他却有几分不知如何应对:“……本王必不会轻纵了于知微!” 不会轻纵,便是至今仍无计可施了。 苏曼辞不置可否,微笑着抬了抬手:“王爷……冠偏了。” 他半卧在塌上,一双皎腕凝上了轩辕稷肩头,不待恪守礼数到近乎迂腐的王爷震惊退却,便轻轻巧巧一扶,口中自语:“这样便稳当些。” 这碰触短暂而无关风月。 轩辕稷眉头发震,手指抽搐如垂死人哽咽的喉头,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意图。 苏曼辞在他的默许下为他重新束冠,稷王爷的头发也像他这个人,硬而直,僵硬地握在手里不肯听话。苏曼辞梳着梳着不禁笑出声来:“王爷莫怪,只是……” 他只是觉得这样“莫名其妙”地回身瞪着自己的轩辕稷,和他顽固的头发,都有点可爱。 念及此处不由感慨:“王爷一定会是位垂范后世的刑官,天下万民福祉,仰赖王爷了。” “你家本是书香门第,若非你父亲一念行差,语涉乱党……你也不必至此。”轩辕稷连安慰人,也急吼吼地像在下命令。 “从前的事,我记不大清。”苏曼辞缓缓将紫金冠正在理好的发髻之上:“对我来说,还是忘了更好。” 轩辕稷闻言一震,头上舒适的触感不似梳理,更像揉按,苏曼辞的小意功夫的确能将英雄汉炼做绕指柔。 然而他府内侍妾一样可以做到,只是不会再有这指尖微凉的,总有几分忧郁的温度,也不会再有人曼声低语,让他能卸下一身重担沉入酣梦。 温柔枷锁,炼得风流子弟尽白骨。 苏曼辞自知失言,习以为常地欲张口掩饰,方启唇,便发觉无需再刻意逢迎。故此放下了梳篦,只歉意地笑笑。 “本王会判你去清余,路上劳碌……小心准备罢。” 轩辕稷说罢便拂袖离去,苏曼辞有些讶异,清余是诸多流放地里最优裕的所在,既非茹毛饮血之地,也无漳雾销骨之叹。因离京师颇近,不过是对王公们小惩大诫,御批“发往清余随戍”的所在。 因着只出几千文钱便可雇个庄稼汉代自己前往,王公贵戚们便仍旧住在京师,最多闭门吟诗作乐,名为思过。 苏曼辞见多了早上遭申饬,晚上立刻来锦春阁对他细诉思念的公子哥儿,一时便有些哭笑不得。 他疑心稷王爷这样刚正的人,怎会徇私?轩辕稷没有再来,押解的守卫倒透了一丝口风,当年江大人不过是文人笔墨误事,皇帝这些年翻看旧诗,惜起才来,也自悔气头上判得太急了些。 然而皇命无从更改,只有对他宽仁些许。 苏曼辞早已习惯命运翻覆,此刻只余哑然。不知轩辕稷是如何回报此案,这位多情天子可是也曾有意同自己共赴巫山——怕不是为着怜香惜玉的雅兴罢? 于知微不知哪里来的胆气,没教他接这尊大客,到底没有让他不知不觉中委身灭族仇人。 苏曼辞无法感谢于知微,却也懒得再恨他。阁主对自己从来矛盾,个中情愫待得当事人真正有心分辨,却已隔蓬山万重。 出城当日,押解的差人和颜悦色,不上刑枷,一路甚至殷勤照拂。之前可说是皇恩浩荡,现下却由不得苏曼辞不怀疑这是某人偏私了。 他戴着厚厚头纱,行至街市,风扬一角,也引得行人泥足不前。 轩辕稷没有现身,苏曼辞想,也好,不必道谢,不必送别,更不必牵念。 风尘来去,原是花非花、雾非雾,冷落门庭,才算得干净。 穿林打叶声中,却飘然而出一袭潇洒身影。于知微目光灼灼盯住他,似有难言沉郁同万千情愫:“你——” “一别心宽,我当是不曾清减。”自然,他也无法更憔悴了。 苏曼辞挽起长纱,“此是故人,还请二位容我少叙几句。” 差人们仍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5 未能习惯于直视他的面容,侧着脸笑应了几声,自去不提。 于知微带了药赠他,是阁中的秘方,可保他无恙,但仍需静养。苏曼辞静静地看着那丸药,万千心念电转,这难道又是于知微控制他的手段,他是否同轩辕稷有所约定……这丸药,莫不是自己已经上了瘾? 想着想着,欲要凝出一抹周全的笑来,却猛地身体一仰—— 于知微立时敛了神色飞身上前,失态地一把抓住他手腕号脉,而后立刻为他理气:“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苏曼辞不语,长久养成的习惯令他颤抖着嘴角,微微一丝惨淡笑意,眼神却始终惊惶地盯着那几粒药丸,他真怕,怕极了于知微温柔地趁机喂自己服下去。 于知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忽尔倒吸一口冷气,咬牙,终于也无话可说:“你不信我。” 苏曼辞徐徐放下面纱,转头不语。 于知微何等聪明,登时便切切笑着踉跄后退了几步:“也是,你再信我……也就傻得死不足惜了。” 他有很多话想说,汲汲营营的一生中从未有过那么多话。锦春阁阁主,好大名头,不过是个俗之又俗的商人。一身武功又如何,他放不下红尘,他要在权财功名里打滚。 看得透玉昭,正因他自己也是这样卑劣的人,不过藏得更深,剜心之痛便又浓重几分。 江小少爷那时还年少,这样的一张面孔,为救活他又耗费了如许代价,怎能不一一收取?他给自己得意的造物一个名字,苏曼辞,字字低回婉转,百折柔肠。 不想也绊住了自己。 然而这原是个可笑故事,无来处,如来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苏曼辞颔首同于知微别过,锦春阁主洒然白衣在瑟瑟竹叶中,显得渺远而落寞。 面纱轻软地拂过脸颊,苏曼辞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 12 清余不愧其名,水秀山青。苏曼辞初来乍到时,急病频发,很是惊险了几次。所幸总有神秘人相助,次次有惊无险度过。 那神秘人仿佛也知道苏曼辞不想见他,每次都可怜巴巴地做深夜梁上君子,送一次药还要用千百种方法证明不是成瘾的毒药。每逢年节还期期艾艾地写了长信,送自己学着酿的酒来,酒是一年比一年酿得好,苏曼辞却听说他的生意是一年比一年做得懈怠。 最近的一封信,神秘人大有清点家业前来投奔他的意思,自言不吝千金,只求茅屋半枕。 苏曼辞认真看了看,头一次研墨铺纸,回信一封:免谈。 于是,锦春阁仍在京城委屈又热闹地开了下去。; 稷王爷近两年也常来巡视,托赖他的庇护,苏曼辞并未被人认出。生活既安定,无人打扰,他便做了周围学堂的教书先生,偶尔,倒肯留王爷清茶一局。 轩辕稷真正洁身自好到了堪为楷模的程度,有时留到深夜,他抬起手,似乎也想摸一摸对面人的头发,却最终没有落下去。 仿佛从前欢场,倒肯交付几分炽热,如今知道了他的身世,身不由己,便只有恪尽前训,徒叹奈何了。 苏曼辞开课第一日,满院的小学童掏鸟蛋的跌下了树,捅蚂蚁窝的丢了树杈子,齐齐挂着清鼻涕呆呆地看着新来的先生,苏先生“噗哧”一笑,连本来摇头晃脑读书的,也疑心自己读昏了头:“是书、书上的精怪跑来了!” 轩辕稷久久立在门外,看他陪孩童游戏,笑得那样真心。 此后王府广植了玉兰,苏曼辞却是不知的。 有人上前小心提醒,轩辕稷才回过神来。 “王爷可要多留些时候……?” “不必。”他缓缓摇了摇头,贴身藏了一只玉兰香囊,拂袖而去时,衣摆染香。 13 小学童们见惯了苏先生,有一日却又来了位好看的先生。这位先生笑眯眯,年岁不大,身手却是极灵活的,一旋身便能蹿进那棵三百年老槐树的树冠子里。只是年轻先生教他们做弹弓射雀儿,总有个条件,不准告诉苏先生。 年轻先生不常来,听大人们说边关告急时,往往便是看不到他的时候。春去秋来,给苏先生送药的人没断,来下棋的王爷也下了数目残局,小娃儿们却挨个长大了,少女们思慕起那名震天下的玉将军—— 现在人们提起他,不再称呼他小将军。他真正是战功赫赫,大退南蛮,深入北狄,是皇朝独一无二的玉将军了! 天下太平,他却肯交出兵权,解甲归田,据说是为了心上人。少女们不懂那些为当权者讳的阴谋阳谋,她们只专注地认为,能让玉将军倾心的人,一定很美。 苏先生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读书,廊下的君子兰开了,传奇本人正立在他对面,低着头不敢看他,仿佛还是当年那个羞怯情状。 “我现在敢来堂堂正正地见你了。” “无礼,唐突,不请自来。”苏曼辞冷淡了眉眼,只顾伺弄那株娇贵的君子兰:“我不想见阁下。” “我已在这里守了这么多年,不比于——好好我不说,我不说,只是不比他守的时间短!现在我可是闲人,就在门外替你做个门神,过年赏我一根麻糖也就够了。” 这位年轻的先生说到做到,真在苏先生门外结庐而居,提亲的媒人踏破了门槛,他只说心里早已有人。少女们自然又是一番嗟怨,全赖世间情有千千束,难解难分,前缘难诉—— 以是风流故。 end 《白首》作者:关风月 00 七月初七,幽谷狭居,正邪鏖战。 云麓山崖峭壁下,武林盟主同魔教教主杀红了眼,尸山血海,不死不休。可两人手中的剑却像是情人的嘴,密密利齿咬住了刀刃又松开,是求而不得,爱恨两难。 连部署亦惧两人威势不敢上前打断这决战,然而翻转腾挪总是你来我往,以剑光相缠没个了断。忽闻一声清啸打断两人紧紧注视着对方的眼,原是幽谷深处一声琴音做龙旋,激起瀑布倒悬—— “哈哈哈!纪昙云,多年不见!”随即又是功力深厚的一喝,一名白发黑衣的剑者闪身而出,一掌拍碎了向魔教教主袭来的水龙。 “师父!” “师尊!” 在场诸人皆惊,一瞬刀兵噤声。两位执武林牛耳者不约而同看向乍然搅局的师者,只见水天之间又是一曲惊弦,水雾正中一缕白发披散,不知此人是坐在悬崖之巅,幽谷之底,抑或不过水中寒气一脉:“错了,正是五十年。” 苍髯老者手指温润一如青年时,眼神无风无雨无情意,不再多言抬手便引得山崩地裂,誓要魔头枭首。 “枉你还记得十年之约,我倒要讲你不配!”眼见正道宗师云麓老人巨力迫来,黑衣白发人狰狞长笑一声,弹身拔剑出鞘,竟以一身之力强抗悬崖倾倒。 余人抗衡巨力已是困难,盟主同教主各自守护部署,待烟消云散,急急睁开眼,哪里还有方才的水月洞天? 激战仿似一场梦境,瀑布幽谷,已教那一掌催山扬尘,淡然埋葬。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6 01 黑衣剑者亦苍老,左眼横亘一道雷电般长疤,细看之下左眼珠也是玉石的假眼。对战的两人浑忘天地万物,共工殒命不周山,一座座奇峰倒下却没有一丝沙尘沾染他们在泉下飞扬的衣袍。 剑来琴往,一者激越愤慨,一者寂寂无波,只手下琴音愈促,剑意愈扬。 水光飞扬间,依稀可见两人从前英姿。黑衣老者不蓄须,白发狂傲,玉石眼目无端平添了三分诡谲,却又仿佛含着一抹多情的光晕。 白衣琴者蓄长髯,道骨仙风,除却清瘦身形,不显一丝老态。扬琴垂首时甚至可见低眉余韵,风流前生。 一剑挑空,一弦惊破,山倒水落。 大风大雨黄沙,长河长日烟霞,隔十年再相望,一人捂着流血左眼,一人任由空荡右臂旧伤崩裂,四目相对,了无心悸。 “苏独,你来迟了。” “五十年没听你叫过老朽名姓,还以为你要忘了断你一臂的人姓甚名谁。”苏独一臂力沉,将剑深深插在土地中,顺势倚靠在松枝旁,长笑着任血液自指缝间汩汩流下。 “弑师仇人,不敢或忘。”淡写轻描,不复少年旧棱角。 纪昙云没有起身,他此前已传功给徒弟,为了将守护武林正道的责任传承,方才一战石破天惊,已几乎耗尽他全身功力。此刻山势封闭,若他们合力一击或能逃出生天,但,始终苏独最懂他—— “你想同归于尽,老朽怎舍得教你失望。” 苏独的笑声没有停下过,恍惚令纪昙云以为是自己上了年纪耳背。他冷冷拂袖拨出琴音:“聒噪!” “聒噪的是你徒弟,缠着我徒弟不放,偏要在七月七决斗,一时又以胡言乱语乱我教民心智……” “他说的可是事实?”纪昙云微笑:“他说魔教教主自甘下贱肯委身男子,魔教教主反手刺他当心一剑,那么到底是谁伺机偷袭在先?” “颠倒黑白是非,翻脸无情薄幸,真是你教出来的好徒弟。” “我可不记得有‘薄幸’过你,先管好你的徒弟!”谈到徒弟,多少有些溺爱的纪昙云立刻吹胡子瞪眼,再没了一派高人的风度。 “罢罢罢!不去管他们!”索性随年轻人生杀爱恨,毕竟这早已不是他们的江湖。 苏独受琴音重伤,也几无余力再战。若两人战意再起,必是两败俱伤,但不知为何,反倒能从容相对。 纪昙云的琴音绞着他十年前的旧伤,割入他的眼睛,他又何尝不是招招袭向对方空荡右臂。 原来腐朽至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不掉他留心上一刀。 “可惜此地无酒。” “拿去!”纪昙云甩下半坛陈年花雕,苏独方要饮,他却耿耿于怀道:“认为在下不堪匹敌,便也不必厚着老脸皮喝我的酒。” 苏独起剑挑壶,旋身饮毕:“呸!我骂你是骂你,喝你的酒是喝你的酒,哪个耐烦和你客气?” 言毕,他摇了摇酒壶:“你待在云麓山上这么多年,就只有这点藏酒?” “我云麓清修,不像鼎鼎大名的老魔,花天酒地,梦死醉生。”纪昙云看似面冷心静,其实最爱计较,隐忍不发也只为寻机而动,立刻出言嘲讽:“只怕早被掏空那点修为,站都站不起来了罢。” “你可真没有正道宗师的风度。” “彼此彼此。” “也对,毕竟我们约定五十年各取项上人头,始终是在敌人面前最敢肆意。”苏独忽而道:“第一次见面,我就该杀了你。” 这句话里蕴了太多腥风血雨。 纪昙云接不下这句荒诞的玩笑,只凝神阖眼,单手抱琴糅弦,一气呵成奏出一曲。 是醉翁操。 此人,此时,此曲。 苏独心中冷笑,不知这老东西藏了多少坏水,先是武力威逼,随即又以初逢结友的曲子挑拨自己心绪,只怕不过是为了暗自运气,伺机抢先下手。 然而—— 毕竟是此人,此时,此曲。 他亦阖眼,只当自己的人头已挂上树梢,惬意听这一曲。 琅然,清圜,谁弹?无言。 ——唯翁醉中知其天。 02 “饮马长城窟,仗剑行独孤。我师父教的,怎么样?威风吧?” “随意拼凑,文不成句。” 十八岁的苏独叼着树叶踢了在树下练琴的友人一脚,随即被毫不客气的一弦琴音割去了口中叶片:“那你倒是想一个给我。” “有什么好处?” “嗯……以后我天天请你喝酒。” “有多以后?” “到你老得走不动路,我还能精神抖擞上花楼找姑娘的时候。” 纪昙云正道名门子弟,脸皮毕竟薄,立刻面红耳赤,仍逞强道:“只怕你也早逞强斗勇,老得又残又破,脸皮落灰,头发落漆!” “嗬!书生骂人就是不一样。” “你说谁是书生?!”纪昙云抱着琴就要直接来砸他,苏独大笑着只以剑鞘陪他过招。 剑不出鞘,琴仅怡情。 “欸你说我们真的老了会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最终两人仍是一同倒在房顶上,喝了个烂醉如泥,看一天星辰,参天地风霜。 那时苏独双眼明亮:“我师父说,我这个‘独’字,是好处,也是坏处,行走江湖如果不够‘独’,就会身中奇‘毒’。” “我看不过是你们魔教的人欠了一屁股风流烂债。” 纪昙云醉后舌头淬毒,简直没有一句好话,苏独还非要他说出个“老了以后到底怎么样”来。 “喝酒!打架!……嗝儿!打完往土里一埋!” 纪昙云挑眉看向苏独:“你是想一个人埋,还是……” 苏独扣住他的下颔,舌头黏着舌头地吻他:“够爽快啊小书生。” “放心,到时候就算你不乐意,我也会割了你的头让你先死,免得你孤独。” “那我还真是中了你的毒。”一不小心被对方反客为主,苏独被按在房顶上无奈地举手投降:“你可是越来越像个魔头了。” “你怎么一点也没被我感化?”纪昙云醉得直哼哼,还嫌弃地一边抽他一边撩拨他,苏独咬牙,两人俱是面红耳赤—— “到海枯石烂,我也就懒得和你吵和你打了,黄泉底下你再试图渡我不迟。” 03 一语成谶。 说来话本平淡,说书人都赚不到几两酒钱。两名初出茅庐的少年,心中只有江湖意气,懵懂了无善恶之分,彼此结交只凭一曲,一剑。 随即是轮回般的正邪之战,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双双身亡,简直像种继承的诅咒。 苏独永远记得,师尊是如何睁着血浊的眼告诉他:“报仇。” 然而捂着胸口宿敌留下的伤痕瞑目时,他分明看清师尊眼底一抹笑意。 也许那时他就想得明白,何必为天下人,辜负平生情意。 他天真地约纪昙云出来,喝喝酒,再问问他要不要和自己纵马天涯,不要这劳什子家国天下。 若不同意,打昏带走不迟。,眼中还有泪痕,面上已是一派肃杀:“诛魔务尽,片甲不留!” 眼见他挥手喝令放箭,苏独怆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分卷阅读17 然大笑:“原来你真学足了两面三刀的做派。” “多得你言传身教。”纪昙云冷笑抹尽眼泪,想起师父临终前报仇的嘱咐,纵然千般痛楚,身后震天的呼声和责任已经向他逼来。 苏独想着这样磊落地死,虽然不成器,愧对师尊,多少也是啐在纪昙云面上的一道血痕。然而他身后魔教人马亦浩浩荡荡杀来,为首的尖声高喝:“少教主果然不会让我等失望,诱敌决战,为师报仇,我等当即刻尊为教主!” 自有人满腔恨火追随而来,他一时手足无措,将纪昙云眼底失望决裂看得分明。 纪昙云亦想笑,是自己仁义难两全,又为何期待对方天真如故? 他摇了摇头,琴音化剑,夺了苏独的眼睛。 而苏独在剧痛之下咆哮着反击时,他竟被第一次看到的剑光晃了眼,是,这的确是苏独第一次用十成功力对他出剑—— 剑未加身,心口抽痛。 顷刻间半臂难全。 自此,是两败俱伤,人生五十年不曾谋面。 交手是未曾稍歇的,哪怕传位于徒弟,也殚精竭虑,像要置对方于死地,又像不肯错过每一次相遇。 04 “你这浑人,说以后老了请我喝酒,以后以后……总得有个期限!” “你听歌儿里说什么‘少年子弟江湖老’,老,是有多老?我总想不出我们真的老了的样子。我觉得你不会老,我也不会,只要在一起喝酒,我们永远是这样。” “那就……五十年……?” 语气犹疑,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 系马高楼垂柳边,新丰美酒斗十千,谁能想象,谁敢想象—— 自己垂垂老矣,腰背伛偻。五十年,击掌为约,已是地老天荒。 05 琴声弹指过,他们在这一曲里忽然发现自己是真的老了。 苏独指了指耳朵:“不止我这倒霉的眼睛,最近耳朵都听不清人声。” “你缺心眼。” “好好说话干什么骂人!” “这不是能听清么。”纪昙云最后一次调了调弦:“还是五十年没再说过话的臭老头。” “我总能听清你的,不然你怎么下黄泉渡我?我们杀了这么多人,一定天天刀山火海,你可要喊得大声点,免得我真的连你骂我都听不见。” “那可太吃亏了。” 纪昙云清了清嗓,强自按下一口淤血,以沙哑嗓音低沉道:“老头,你的花楼姑娘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苏独谦谦款款比了个手势,因着他的满头白发,却平添许多滑稽。 他们同时大笑,亦同时按上了自己的武器。 06 苏独拭剑:“你调弦调得太急了。其实你何必着急,方才一曲你早乱了老朽心神,先手偷袭大有可为。” “一,我不相信你。二,我要杀了你,最好还能留一口气再见我那不肖徒弟一面。” “见他干什么?让他报仇?” 苏独一剑横在手:“你不肯放过自己,不肯放过我,连亲手栽培的徒弟也不肯放过?!” 纪昙云毫无动摇,只如雪眉间些微震颤:“就算没有这层仇怨,你以为他们真能自在?我们立下生死之仇,倒能逼他们狠下心做决断。” “你对我,够狠心么?” “不够。” “——所以只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纪昙云微笑,苏独指了指他唇边:“呕血了,老头,你可活不了多久。” “杀你,足够。”纪昙云悠然拂袖请战,仍不忘回敬一句:“我现在相信你当日是真的天真。” “就算你我都困死在这座谷中,我也早已留了血书,相信徒儿会知道怎么做。到时你又如何掌控身后事?” 苏独眼睛里的血流干了,他的笑却还未尽,他的剑依然滚烫:“阔别五十年,老朽多少也长进了一点,自然也已留书。” 不复天真了,却还有残忍而温柔的默契。 “五十年,只怕就算我死前能笑出来,这张老皮老脸也笑得太丑。像你说的‘面皮落灰’。” “不会,你还能上花楼找姑娘。虽然能看上你的姑娘只有老鸨。” 苏独快意大笑,一剑在手,望向对方凝神勾弦。 闲谈已毕,山河风云起。 最后一次血雨如瀑,他出鞘的剑像情人的吻:“你是我一生知己。” 有人扬声大笑,血污溅满白发:“甚好!如此更当——” “不死不休!” end 分卷阅读17 - 回甘1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回甘1 回甘》作者:关风月 原创男男现代清水正剧美人受黑化受 此作品列为保护级,未满6岁之儿童不得阅读, 6岁以上12岁未满之儿童须父母、师长或成年亲友陪伴辅导阅读。 渣攻失忆,骨科年上,小少爷沦落mb,总之就是狗血狗血狗血狗 00 甘天行下楼时看到谢春正在向面包片上抹花生酱,他熟练反转银色餐刀时神情专注,眼神中的细腻甚至能将面包融化。 “我不知道你是这么认真的人。”甘天行在他对面坐下,抬手接过管家递来的晨报和咖啡。虽然是在和别人交谈,双眼却失礼地望着落地窗外潮起潮涌的白沙海岸。 “男妓也是有生活追求的。”谢春将两面厚厚的大麦面包努力卷得对称,花生酱被他涂鸦般画满了每个角落,握在手里自淡咖色面包中溢出,如纹身上的狮子抖动了鬃毛。 他舔了舔多出来的花生酱,看起来很愉快。 “别用这种语气说话。”甘天行不悦也不会表现出来,但谢春早已看出他双眼瞳色极淡,俞是对人不满,便俞显得恍惚似机器表面的烤漆。 “你是老板,听你的。”这样大手笔包他一整个月,还带他在海边别墅度假,真是难以想象的好客人。 然而甘天行依然不满意:“你有这么饿?昨天半夜我听到你起床翻冰箱。” “以前挨饿过一段时间,所以吃相不太好。”谢春合十做了个乞求的手势:“你还是失眠?失忆康复的日子不太好过吧。” “明知故问。” 甘天行不耐地抖了抖报纸,前些日子集团资助的一位政要在宴会上被攻击,他也在混战中头部受了重击。虽然能记起大部分的事,比如公司账目和来往友人,但对自父亲去世至自己掌权的五六年记忆混淆,总觉得忘了什么似的。 合作者带谢春摆酒,庆祝他出院,一贯独来独往的他竟然直接向谢春递出了名片:“一个月,价钱随你开。” 说是一见钟情倒也不像,他们这一周来并没做过爱。谢春试图诱惑他,还说这样白拿钱让他很难做。 “你觉得我是对你有好感?”甘天行真心地感到疑惑。 谢春重新套上自己的裤子对他微笑:“那是不可能的,你对我只有恶心。” 不待对方反驳,他便柔和低语道:“你只是觉得我对你记忆恢复有帮助,别被假象一叶障目。” “继续你的风格吧,甘老板。” “什么风格?”甘天行发觉自己越来越像个好奇幼儿。 “无利不起早。” ——他承认他留着谢春是因一瞬莫名的熟悉,但他还无法确切定位这种心悸。 甘天行意外地不会对谢春的放肆生气,甚至还带了点兴味。他在利用谢春,谢春也在说谎。 如果他的身世真像自己说得那么不堪,不会在他的海滨大宅里处处表现自然。 对此谢春的回应是:“总被男人包养,习惯了。” “被包了这么久也不见你攒够钱赎身。”甘天行下意识讽刺他:“没骨气。” 谢春轻佻地瞥了他一眼,又蕴着一缕笑望向无边海风:“我没有那个资格。” 他的笑被夹着淡淡咸味的海沫冲散,如同成年前便被遗忘的无聊童话。 01 甘天行向谢春的前“雇主”打听,这位恩客有个堂堂正正的名字,五岳山峦,男儿毅行,岳毅。 然而人却玩得很开,闻言立刻要来做客:“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从我这儿撬人,做得也太绝了!” 谢春这么喜欢自己?以至于宁可得罪岳毅也要中途跑来和自己……同居? 甘天行微妙地感到被取悦:“只要你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岳毅也知道他在康复期间不方便处理太多事,便简要地和他讲了谢春的生平。谢春是在二十三岁那年被一个地痞捡到的,瘦得皮包骨头,只有一张脸是难得的好货色。 地痞把他丢进了社团大哥开的风俗店,一开始他有厌食症,被人按着嗓子灌开了,据说被灌的时候喉咙里都阵阵出血,连稀粥都会刮伤他。 在他身上费了这么大工夫,老大当然不肯轻饶了他。送去调教一段日子便也知趣,只是无休无止地接客,钱都交给了店里,自己活一天是一天。 甘天行心绪复杂地抬头看了看窗外的谢春,他正光着脚在沙滩上试图踩出个“sweet”的字样来,却次次被海浪拍散。 然而他索性抱膝坐在了失败的作品上,任牛仔裤被浸湿也无动于衷,脸上仍是甜蜜而青春的笑颜。 轻云微月淡似无,他是黎明时分卑微如沙砾的星辰。 02 “你为什么叫谢春?”甘天行长日亦无聊,既然没人知道这小小男娼从前的来路,他便一点点盘问。 谢春正蜷在书房的毯子上,闻言做了个“嘘”的手势,起身在书架上轻巧而精确地找到一本词集,翻开指给他看:谢家池上,江淹浦畔,吟魄与离魂。 “这是应付客人的理由,我喜欢这句话,所以选‘谢’这个字。”他的手指在阳光下灿烂地流连在泛黄书页上,甘天行侧头一看,发现那行字不知被谁划下了细细印痕,一看便是长年累月翻看阅读的结果。 他忽而一阵头晕目眩,扶着桌子猛地摇了摇头。 “一般说完这些废话他们就不会再继续问了,不如节省时间做点重要的事。”谢春扶他坐下,笑眯眯地合起书本:“看来还有人和我一样喜欢这句话。” “我帮你拿药。”谢春说罢转身欲走,却被甘天行一把拉住:“我?” “你对它的感觉和对我一样,都是厌恶。”谢春舔了舔唇角,坐在他膝上以指尖轻点他额头,甘天行几乎恐惧地发现自己是这样渴求他的肌肤,甚至随着对方的动作“咕咚”地吞咽喉结,手也紧紧攥着谢春的手腕向下探去。 谢春轻笑一声,一手温柔地捧住他的阴茎,一手点了点他的眼睛:“不过现在看来,你可能对我们有些改观。” 你为什么总觉得我会讨厌你? 甘天行迫切想问出口,却被亲密感带来的巨大惊恐攫取了声音。 谢春又对他做出“嘘”的手势,跪在他两腿间挽了挽被海风吹乱的头发,用口舌侍奉他,一次次殷勤地吞入喉咙,像深海暗涌席卷。 甘天行在他嘴里近乎崩溃地高潮了,那是精神幻灭到边缘时才能体验的快感。 书页似乎在私语嘲笑:你害怕悖德?得了,又不是没做过。 03 “你有个弟弟,叫甘天宁,几年前死于车祸。” 这是旁人告诉他的,但他完全忘了弟弟长什么样。大约因为同父异母,大家又隐晦地暗示他同弟弟之间有权力争夺,故此关系不佳。 他翻遍了每一栋宅子,没有找到一点有关甘天宁的痕迹。 比幽灵消逝得更快的是历史。 甘天行从午觉中醒来,仍然是兀自波涛滚滚的海,仍然是平静得甚至有些诡异的深宅。 他到底没抵抗得了肉体的温暖,又在书桌上按着谢春狠命发泄了一次。之后他睡了个很沉的午觉,醒来时身旁没有人。 按理说他们终于做了爱,那感觉该有所不同。但甘天行对此的记忆仍然是模糊的,仿佛有一只隐形的手阻拦他去清晰感受,只要那样做了就会大难临头。 但恐惧和难以言喻的亲近令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对方在自己身下哭泣,性交的感觉无疑很好,疑问却越来越深。 他是归家的奥德赛,在沼泽里拿着错误的罗盘越走越远。 他脑子里交织着动荡的影像下了楼,却发现谢春正被人堵在长沙发上徒劳地蹬着洁白脚踝。 岳毅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管家得了甘天行的示意早就为他安排好,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谢春薄薄的内裤,勾着边缘不断弹动,在敏感的臀肉上清脆弹出了红痕:“小东西,跑得倒快……你想先叙叙旧?也行,你上次说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卖春的春。”谢春冷冷地抵抗着身上肆无忌惮的男人,但力量悬殊令他的挣扎不过是情趣。 “既然这么有自觉,你难道还要为天行守贞?那家伙不会介意的,就像我也一点都不、介、意他插手抢了我的人。” “出来卖的也是有职业准则的,我和你的合同已经到期了。”谢春还想逃开,大口喘息着想翻身着地,被岳毅大笑着揪着头发扇了一巴掌后只得无力软下身,任对方将自己浴衣拨向两侧肩头,舔吻着锁骨:“我说没到了吗?” “小贱人乳头看来被掐得不轻啊,来,自己动手揉肿。” 谢春只将头偏向一边,紧咬下唇不看他。 岳毅颇为无奈:“那我可就亲自动手了,妈的,我讨厌自助餐!” 他解下领带勒在谢春颈上,暴力地向上一拽又遽然砸下,趁谢春从窒息痛苦中得到喘息时立刻出手,蛮横地蹂躏上午刚被啃破的乳尖。 谢春因缺氧而呜咽着悲鸣出声,甘天行终于肯屈尊从楼梯上下来,不咸不淡地道了句:“住手。” 谢春连忙捂着脖子缩到沙发一角,眼眶泛红,但没有流泪。 甘天行指了指谢春:“先别忙着寒暄,我问你,他是不是很像我弟弟。” 岳毅的神情由怔忪很快变为兴奋,随即甚至捂着肚子笑了起来:“像,像极了。” 岳毅搂着谢春的腰又把人圈回自己怀里,那条领带还像狗项圈一样绑在谢春颈上,他无力的双手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死结:“但这贱人不可能是。” 谢春没有向甘天行投去一眼求救,看来他已很懂得如何不给恩客添麻烦。面上神情也没有丝毫动容。 岳毅抬起他的脸面对甘天行,力道快要将他下颔扭脱臼:“如果是的话,小少爷大概宁可死也不想被我操。” “作为第二个上他的人,他对我恨得只怕不比你少。” 甘天行的指甲死死陷入了椅背,他眼中没有谢春,也没有这些碍眼的家具,只有一些朦胧而恐怖的影像,有人在他耳边痛苦地求救:“我弟弟……长什么样子?” 岳毅的眼神也有些冷:“人如其名,甜得很。” 看来他不止在夺权中战胜了幼弟,为了侮辱或……或随便别的什么理由,甚至性虐了对方,还同人分享。 谢春感到身上的男人把自己搂得更紧密,甚至快要把手指头铭在自己身体里了,不禁习以为常地笑了声:“何必这么执着呢?” 不出所料岳毅又打了他,这次是照着腹部结结实实来了一拳:“你没资格说天宁!” 这次甘天行也没有丝毫阻止的意向,他只想到第一次见谢春时对方在吃水果糖,拎着行李来到他的别墅时也散漫地站在客厅里吃口香糖。 他好像不能离开糖,此刻被打得遍体鳞伤,还是倔强地自岳毅怀里伸出手,取了一粒桌上的牛奶糖。 依旧是教养良好的举动,撕开糖纸的动作优雅得像在折纸鹤。他斯文地以老饕的姿态将糖放入舌尖,微微一扬,奶白色的水花弹便自跳台跃入口中:“甘这个姓,天生带了一颗甜,对有的人是护身符,对有的人,恐怕是催命咒。” 他的声音都透着淤血,仍不知死活地挑衅岳毅。甘天行终于起身阻止:“我有洁癖,你要玩他也等我用够为止,别在我的屋子里对他出手。” 房主跌跌撞撞地捂着眼睛上楼,重重地跌了一跤。管家来扶,他却避之不及地甩开:“别、别过来!我得一个人想想……想想……” 谢春耸了耸肩,脖子上的死结解不开也随它去,利落地离开岳毅老远,重新披上衣服抱着上午找出的词集翻看: “细参辛字,一笑君听取。艰辛做就,悲辛滋味,总是辛酸辛苦。” 小时候觉得可怕,现在却恨不能同人痛快倾诉这辛酸辛苦。 童年一点甜,像祭祀人牲前镇痛的大麻。 岳毅也不好贸然和甘天行撕破脸,见他没事人一样也疑惑:“你在干什么?” “看书,吃糖。” “……你真的不是他。”一提到甘天宁岳毅的情绪是如此多变,只怕五岳顶峰的天气也比不上:“如果是小少爷,他会一根筋地寻死。” 谢春专注地嚼着最后一点塞在牙缝上的顽固奶糖,抬起手腕看了看已经淡化的数道狰狞伤疤,忽而嫣然一笑—— “不,我觉得他会复仇。” 04 甘天行头很痛,深夜失眠了四次之后他吃光了医生开的处方安眠药,终于勉强粘连起了梦的碎片。 他记得身后是跟着一个弟弟的,文静羞涩得像个百余年前的文人,埋首故纸堆,书页抖颤愈显难经风雨动荡。身为长兄,他自然要让父亲和继母放心,照料好他们的儿子,故此甘天宁小少爷连自己最喜欢的奶糖都没有亲手剥过一颗。 天宁喜欢吮那层麦芽糖纸,放在唇边吹出“嘘”声,或试图给自己扮上一副白胡子。他也递给兄长,但甘天行只是笑笑:“大哥不喜欢甜食。” 但少年洁白躯体比蜜糖更甜美,拥在指尖他也顾不上曾给弟弟讲过的关于蛀牙的可怕故事,当惊惶尖叫的幼弟是黏牙糖糕般尽情舔吮—— 天知道他把名义上的弟弟保护得有多好,在甘天宁十八岁之前,小少爷连自己动手翻一页书兄长都会担心他划破手指。 如此精心的养护和痛苦忍耐之后,他理应得到报酬。 岳毅总是试图用新鲜的糖果或书籍把小少爷从哥哥背后引诱出来,小时候甘天宁会拽着哥哥的衣角怯怯探头,长大了看到他的影子便抱着书轻快跑开,直到他再也跑不了了,他被曾对自己珍而重之的哥哥用栓牲畜的铁链锁在了床上,灵巧的脚踝已经被铁锈磨出一圈淤痕。 岳毅应邀来分享他,从黑暗中点亮了光,让自己高大的身影浮现在无路可逃的小少爷面前。甘天宁恐惧地抬起手遮住了面孔,瘦长身躯在墙壁上投下一道鬼魅阴影,只有有“访客”时他才被允许见光,长此以往他甚至不明白这是一种奖赏,抑或精心设计的又一个惩罚。 岳毅给他带了糖,从衣兜里一把掏出来,叮咚洒落在他脚上。而面对一直仰慕自己的男人那讨好而渴望的神情,甘天宁却只知神经质地摇头后退。他一直退到了墙角,岳毅的神情也在摇曳灯光中冷硬了下来。 甘天宁恐惧而疼痛地蜷起双手啃着指甲,在岳毅逼近时茫然地流泪,手掌却下意识地合拢、不断摇动,做出乞求的姿势,对方却还是捧起了他的足尖,甘天行刚刚清洗过已被刺激得神志不清的幼弟,而甘天宁永远留在了纤细敏感的少年时代,出浴的脚踝透着粉白,甜美如一颗玫瑰花糖。 有时岳毅也不大明白甘天行怎么舍得与人分享,对此甘天行已经懒得解释:“生他的女人逼死了我母亲,如果不是我让他黏着我,恐怕早在他成年之前我就已经死了。” 又一个俗套故事,然而一向灵慧的小少爷却读不懂,电视剧里的情节为何会发生在自己和哥哥身上,哥哥是不同的,永远会珍爱自己,就像自己珍而重之留着每一张哥哥亲手替他剥的糖纸。 “天宁,你不该试图和大哥抢。” “呜……”被长久的监禁和强暴折磨得气若游丝,甘天宁唯一的坚持就是尽管头晕目眩,也要站起身来,双目直视对方,坚定地摇头。 甘天行爱怜地拍了拍他的脸,对甘天宁有兴趣的人很多,毕竟他继承了他那狐媚母亲的好相貌。这些日子不分昼夜的轮暴让小少爷彻底崩溃了,岳毅来得最多,一次比一次见不到好脸色,内心焦躁,下手也就更狠,甘天宁于是又患上了厌食症—— 这对自己倒是个好消息:“你还活在这世上,就是同我争抢。” 眼看那张瘦削得只剩明亮眼睛的面容在自己面前崩溃似地掐着脑袋痛苦翻滚,甘天行确认这下就算他再让幼弟现于人前,所有人也只会说小少爷疯了,不适合掌权,自己的权威无可置疑。 后来怎样? 甘天行满头大汗地从梦魇中起身,像患了帕金森般抖如筛糠地倒空了镇痛药,捂进嘴里干吞了下去。 谁也没想到这个疯子会逃跑,还在惊慌失措之下跌下了悬崖。甘天行让人足足搜了一整年,也没有在林间别墅附近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但是他们发现了血迹和足迹,尽管可能是哪个受伤的野营者,但……甘天行没办法再想下去。 小少爷失踪那年二十三岁,距今正好三周年。 甘天行披上睡衣,连鞋也来不及穿,捂着发烫的额头便狂奔进书房—— “你们在干什么?!” 谢春微眯着眼睛,正同身上的男人交换一个难解难分的吻。听到推门声,他嘻笑着卷起舌尖舔去唇边水渍,按着深深插在他身体里的岳毅的胸膛,从书桌上柔弱无骨地扬起腰来:“甘先生,打扰我做生意的人是你。” 回甘1 - 回甘2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回甘2 05 甘天行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有多狼狈,浑身虚汗,衣冠不整,很可能还瞪着两个黑眼圈:“我说过别糟蹋我的房子!” 他的语气突如其来变得虚弱,仿佛只有自己能听得清。不可一世的甘氏家主被错失的记忆击倒了,他一手踉跄地将指节撞向门把,一手惊喘着捂住心脏。 “这不止是你的房子,也是天宁的。”岳毅从头到尾没看合作伙伴一眼,只顾挺着腰不断在谢春体内抽插,他赤裸上身将谢春压在书桌上,手按着冰凉的镇纸,眼神好似在看谢春,又好似穿过了他佯装欢情的面容也穿过了桌上的玻璃。 谢春唇边勾起一丝微笑,毫不意外地听甘天行嘶吼一声冲上前揍倒了岳毅:“闭嘴!闭嘴!闭嘴!!!” “他妈的甘天行你是不是疯了!亲手杀了你弟弟的人是你!” “——哥哥。” 缠绵语气,略显娇憨的咬舌。 在地上厮打的两人齐齐呆滞,谢春无所顾忌地仰面躺在书桌上,此刻正扶着镇纸自发地屈起左腿,抱着左脚脚踝,右脚足尖点地,在滑溜溜的桌面上坐得如此优雅镇定,让人情不自禁想替他点根烟:“你们就想听这个?” 甘天行这才想起他来书房是为了什么,岳毅冷笑一声打开自己的钱夹,里面夹着一张从不离身的照片。 甘天行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笑眯眯的谢春,忽然连脊梁骨都失去支撑人体的气力。 某种生命的重力从他体内“呼”一声泄空了。 谢春笑得虚伪:“甘先生,很抱歉在你的房子里接客。不过我想你看到照片之后应该也不会想多留我。”他以下颔点了点岳毅,双腿自桌边滑下,一时裸呈躯体闪耀着水晶般光芒:“恰好岳先生给了我更好的价钱,所以他的生意优先。” 他坦然地分开双腿,惬意地如同坐在自己床上,但大腿内侧还汩汩流着岳毅射进去的精液。谢春不屑再擦拭自己,他将支撑身体的重心由右手转移到左手,肩胛骨如蝶翼般倾斜出漂亮的弧线。 “你真是下贱。”岳毅抱臂站在一角,大约怒气和痛苦无处宣泄,便习以为常地咬牙咒骂了他一句。 谢春不以为然,双腿交叠,足尖轻快地舞动,一手还摇晃着甘天宁的钢笔:“如果甘先生需要合同内的赔偿,请联系这个电话,我就写在这里。” 他含着笔帽含含混混地对岳毅粲然一笑:“卖得多了,自然熟练。” 岳毅被他的笑容刺痛了眼,不堪地转过头去。谢春声音愈加温柔,话语却更咄咄逼人:“甘天宁做的不过是和我一样的事,只不过他的鸨头是亲哥哥。相比之下我还能拿到点工资,真是要谢天谢地。” ——这次扑上前想要活活扼死他的人是一直状若死尸的甘天行。 谢春被客人粗暴对待习惯了,依旧以笑吟吟一双眼看着对方,艰难地拼出一个调侃似的残忍口型:“哥哥……” 甘天行就那样看着那个男妓,那张和自己弟弟一模一样的脸。他的眼睛仍然漠然地张着,嘴却像脱臼了一样随着身体的不断下坠而越长越大,仿佛是要嚎啕,却又空荡荡发不出声,便只好牙关发战地从喉咙里挤出点笑来,听上去却更加渗人。 他从上到下,无比清楚地看清了谢春的身体。从烟头的烫伤,到刺伤,再到鞭伤,丑陋伤疤隐约爬满了这被随意出卖、糟践的身体。 他的理智不肯承认,但他的手没有失忆—— 它还记得这具躯体曾经有多么柔软动人。 06 岳毅看不下去,扛着甘天宁的肩把他拉远:“你清醒点!这不过是个长得像天宁的骗子,小贱人!” “你装得也够了吧,还想借天宁的名头赚多少卖身钱?” “赚?我可不认为我是赚了。”谢春眨了眨眼,长睫毛叹息似地轻摆:“你们都差点勒死我,我还一分医药费都没讨。” “行了,你要多少都给你,现在滚远点!”甘天行已经完全失去行动能力,只直勾勾盯着谢春,喉咙里发出“嗬嗬”吼声,岳毅也不敢抬头看他口中的“贱人”,只粗鲁地挥着手臂打发谢春。 谢春摸到了脖颈上渗出的血,他对灯看了看自己的指尖,吮净鲜血后吃吃地笑了:“其实我很好奇,既然你看见我第一眼就包了我,又是凭什么认定我不是甘天宁的呢?” 他悄然令双足着落尘埃,耀眼光芒下双臀挺翘得像晶莹果冻,随着他的走动而引人喉结滚动,但他却并未特意彰显性感,至少他假装没有看到岳毅又近乎绝望地勃起了:“你可以正眼看看我,岳先生,我和他长得可是很像、很像。几乎……一模一样。” 他捧起岳毅的下颔,舔着对方的耳垂昵昵低语,仿佛在渴求疼爱,又或者他真的是某种鬼魂,罪人的心脏是他最渴盼的糖果。 岳毅仍然不敢稍低头哪怕看一看他,他心知自己额头上已滴下豆大汗珠,而阴茎还随着对方火热吐息而不受控制地青筋贲起。 ——他要了甘天行的命,现在又来向自己讨命了。 甘天行沉默不语地坐在沙发上,试图伸手去触碰谢春,却被对方清脆打落,个中嫌恶不言自明。 先前一切沉默伪装都被剥去,此刻谢春皎洁的躯体却是由狰狞血肉构成。岳毅发觉自己的声音正在变得像甘天行推门进来时那样软弱无力:“天……天宁不会,”他紧闭着双眼,仿佛谢春是一堆索命的白骨:“宁死也不会和我在一起。” 谢春听到了一个大笑话,足够他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还好奇地看向面容抽搐的甘天行,疑惑他怎么不笑:“和你在一起?只是供你嫖而已!” 巨大的负疚和难以言说的欲望交织成岩石,岳毅发觉自己就像西绪福斯,被迫永远重复推上再落下的艰辛命运。如果他真的是被逼死的天宁,自己能拿什么勇气面对?! 更何况,他不能忍受天宁已经变成了这样……这样的娼妓。 “别说了。”岳毅怆然跪地,双膝砸下的声音像是他被人生生掰断了骨头,而甘天行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颤栗。 谢春笑到涌出眼泪,他也从容地跪下,还礼貌地借甘天行的手帕擦了擦脸。这次他倒没有做岳毅最害怕的事,试图让对方正视自己,甚至语带几分嘲弄似的同情——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正如你们所说,甘天宁早就死了,而我只是个人尽可夫的婊子。” “既然你们开出的价码合适,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卖呢?” 07 说来奇怪,甘天宁逃跑那天风和日丽,天气晴朗得连甘天行都多了几分罕有的和颜悦色,甚至肯亲自下厨哄甘天宁吃饭。 那时甘天宁已经瑟缩得像只落水的小兔子,若有皮毛也该蔫蔫地被打湿。见曾经最依赖的哥哥捧着碗向自己走来,只能联想到更多的伤害,立刻抱着头连连后退。因他的绝食,已经瘦得可以连狭窄墙缝都一缩再缩,简直像是砌在墙里的一道阴影。 他唯一能抱住的东西就是粗大的铁链,其上还流淌着属于他自己的斑斑血迹,总有人会提起链子向他劈头盖脸地砸下来,而窗外依然阳光明媚。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铁链将他柔嫩的肌肤咯出了不规则的印痕,甘天行好气又好笑地放下了碗,再次试图靠近他。小少爷这次没敢拒绝,只是嗫喏着攥着链子死死地低着头。甘天行抚摸他额角新结痂的伤口,不由皱了皱眉:“岳毅又打你?” 随着甘天宁的逐渐麻木,岳毅最多只能得到心上人睁大了眼无声而绝望的哀嚎,自然心情不佳,简直把小少爷当可拆卸玩偶一样蹂躏。 甘天行只觉微妙地不悦,近来甘天宁的情况很不好,他可从来没想过要幼弟去死:“大哥不会再让他来了,嗯?” “别怕,乖,把手放下……对,再过来点,大哥不打你。” 甘天宁那虽然无知无觉却仍澄澈的眼瞳转了转,一点点挨着甘天行的指尖从墙角阴影里挪了出来。甘天行不禁笑了,感觉自己像是拿着鲜美的青草引诱兔子探出毛绒绒的耳朵。 他转身去拿汤碗,想也许是时候给天宁换个环境,这些日子他已经被调教得够乖巧了—— 就在他满面笑容地转身时,甘天宁又迅速地拖着链子蜷回了角落,把头紧紧地埋在膝盖里不肯抬头。 他大约以为那个陌生的碗是新的折磨手段,恐惧到牙关发涩,牙齿仿佛都在颤栗中簇簇磨成粉末,尽是死板的石膏味。 然而他却连个可供呼喊的名字,抑或可供支撑的信念都没有。 甘天行的耐力显然已经不多,尤其是对他这个累赘。痴儿仅剩的神志足够他听清大哥愈见沉重的脚步声,甘天行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哄他:“来,天宁,出来。” 甘天宁忽然想笑,为窗户打开的一角。那里流露出阳光和自由的味道,而他的自由,是迫在眉睫的死亡。 “不。”他听到自己发出了数月以来第一个清晰的音节,甘天行一定愤怒得很,但他还是要说,用胸腔里全部的力量大声说:“不!” “哗啦”。 瓷碗碎裂一地,绽放着锋锐的边缘。而窗帘兀自摇曳,微风正惬意。 ——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08 谢春只稍稍用了点力气,就推开了那扇门,那扇囚禁并毁掉了甘天宁一生的门。 他离开书房时那两人无声以眼神询问他要去哪儿,虽然神情惶惑,却依然有挡不住的狂躁,仿佛失控的引擎擦起了火花就再也没法熄灭—— 直到殒命悬崖。 谢春顺手拿走了一盒烟和打火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摆了摆手:“你们自便,我要找个地方睡觉。” 他们没敢拦住谢春,而谢春也并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出乎他意料,以甘天行的性格,居然没让人把这间房封死,也没有试图用温馨布置美化那些血迹,而是仍然让房间保持着原样。 床头那暗沉的银灰色铁锁虽然被打磨得光洁,但每个链条还是凝结着擦洗不去的血污。不合时宜的落地窗依然明媚,整间屋子透着一股虚伪的整洁感,有人细心清洗窗台缝隙,却没有人会在夜晚拉上窗帘。 谢春叼着烟站在窗前,模糊地笑了笑。 角落里甘天宁的影子在星光下仿佛和他重叠,他们是一体回魂的鬼魅,也是永不相交的昼夜。 谢春没有一点属于甘天宁的愉快记忆,他不过是个被玩烂了的婊子。但世间事从来公平,他至少还能从客人身上得到钞票。 他还能吃能喝,会笑会困。 他还活着。 谢春吸完了一支烟,弯腰试图拉开床头柜找个烟灰缸。床头柜是锁着的,一定会难倒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但难不倒一个浪迹街头的人。他轻巧地摸了根铁丝旋开小锁,捞出从前甘天宁的“客人”们常用的烟灰缸,还在手里甩了甩—— 虽然那些人更偏向直接用小少爷当烟灰缸,在他身上摁下滚烫的烟灰是种有趣的消遣。 谢春漠然地发现自己全都记得,但已毫无感觉。于是他伸了个懒腰,没有拉上窗帘,就借着明晃晃的月光翻身上床,坦然入睡。 想了想,他还是伸手捞起了那条铁链,拥在怀里。 ——这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不会主动伤害他的东西。 09 “早安。” 谢春睁眼时发现甘天行坐在床侧,双手深深地抵着头,在太阳穴上掐出了红印,想必已经这样憋屈地待了一晚。 “早啊甘老板。”既然客人先打了招呼,他也没理由不回应。谢春伸了个懒腰,还不是很想起身,便枕在扭曲的铁链上又浅寐起来。 他可能有点斯德哥尔摩,当初甘天行有整整一个月只让他待在墙角,他从此养成了枕着链子盖着链子睡觉的习惯,如果能变成铁链无知无觉就更好。 那种仿佛能锈蚀大脑的凉意真是动人。 甘天行毕竟是甘天行,尽管嗓音已然嘶哑不成调,他仍然回复了镇定:“你想杀了我们?” 谢春先是瞪大了眼,接着捂着肚子毫无仪态地大笑了起来:“我可不想进监狱,就算是对我这种人来说,那也太刺激了。” 他话里粗俗而自暴自弃的暗示剧烈地刺痛了甘天行,他发觉自己睁着眼眶到目眦欲裂,却合不上眼。 仿佛每个微小举动都变成强制性的自我惩罚。 “何况我觉得为了你们两个获罪很不值。”谢春摸上床头柜的烟,点燃了一支缓缓吸着,一手百无聊赖地把铁链较细的一端甩来甩去。 “我可以杀了岳毅然后自杀,如果你想。”甘天行是完全冷静且认真的,天还没有亮透,隐约一线光飘摇起谢春淡白扎染的亚麻长裤,他仍然清瘦得形销骨立,因孤寂而无惧。 甘天行看迷了眼,沉着气近乎激动地等待着宣判。谢春纤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近乎诧异地瞥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现在就跳下去?” 甘天行猛然抬头,执迷而痛苦地盯着他,两行眼泪从看似无动于衷的面容上滚滚砸下。 谢春又无所谓地笑了:“你还想先获得我的原谅?这交易可真不公平。你要我原谅你,而你能付出的不过是一条命。” 一条烂命而已,如此轻描淡写。 “我不要哥哥死。” “我要哥哥永远陪着我!” “我一定会死在哥哥前面,这样我就不会伤心了,哥你又有白头发,我帮你拔掉它——” 至少这些童言童语有一条成真,他的确是死在了甘天行之前。 10 甘先生是永远不会放弃追求利益的,谢春冷眼看着颓丧的男人不再提起轻生话题,转而告诉他岳毅已经派人做掉了他的老板,从今以后不会有人再逼他做任何事。 “你想不想继承——” “不想,我不想坐在一滩自己的血上。” 谢春眯眼,倚在铁链上继续享用他那支烟:“何况我能做什么?我也只会卖身而已,托赖甘先生教导。” “其实你们不用想得那么麻烦,我真对你们没有一点企图,只不过恰好遇到恰好做了单生意。”当初上过甘天宁的人实在不少,对小少爷垂涎回味的也大有人在,所以长得相似的他很受欢迎,会遇到岳毅根本是早晚的事。 “我记得天宁、你以前……想去教书。”甘天行此刻真的可以把全世界给他,但只是谢春手中一截哗啦啦作响的铁链就成了他的催命咒,让他痛苦地捂着耳朵恨不能逃开。 他不知道天宁是不是在故意引诱,主动踏入陷阱,主动邀请他用最直接的方法留下自己。他的确想这么做,但甘天行再也受不了心脏上磨刀的钝痛了。 他伛偻地站起身来,捧起一个盒子,像是一夜间老了十岁:“你会想起来的,就像天宁永远会留着这些……” 他终于敢正视笑吟吟的谢春,和那条蛰伏如黑色大蟒的铁链。 谢春拈起一张玻璃似糖纸,溢彩流光。记忆深处他知道这是甘天行为甘天宁剥过的哪一颗糖,但这和谢春有什么关系?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啊甘先生,甘天宁想要什么一向是你决定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而现在,这些都毫无意义。” 他悠悠喷出一个烟圈,烟头的火光熔岩般吞没了那些被精心压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糖纸。 甘天行静默地看着,闻到的却是无尽的纸钱烟灰。 “你知道我可以把你再绑在这里,你永远、永远也不能再离开我。” “我能,而且会是你亲手放了我。”谢春乐不可支地屈身向前,手指上唯一残余的温度是烟灰:“你要我想起来,但你看来才是真的失忆,甘先生,你还记得你弟弟是怎么逃出这间屋子的吗?” 死魂灵纯然恶意的戏谑本身已是最佳复仇,每时每刻甘天行都仿佛经受一场直到末日审判的凌迟。然而随即而来的下一句话却割到了他的咽喉,割裂了他头身分离,却依然在痛苦中苟延残喘—— 谢春冷冰冰地亲吻他的右手,语调温柔似咏叹:“你想拿碎瓷片割断他的喉咙,用这只手。” 回甘2 - 回甘3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回甘3 11 断裂的回忆就像烧红炉膛中爆滚的铁豆,骨碌碌碾过甘天行的太阳穴,他忽然一阵头痛欲裂,嘶鸣一声屈伏在了床边。 谢春冷眼一瞥,那是甘天宁最喜爱的避难姿势:“你是可怜你的弟弟,还是可怜你自己?”他百无聊赖地转了转手中铁锁又丢下,轻而易举打开了那被撬开的柜子,里面放着一把枪,一盒染血的碎瓷片:“岳毅和我说过,你们找了很多像甘天宁的人,但他们都不是,最后他们怎么样了?”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在这里。”甘天行口中颤抖的语调蒸腾出扭曲的白烟,他发现自己连攀到床沿的气力都没有,但还是徒劳地试图去握谢春那白皙的十指—— 纤细的十指就在他面前舞动,绕着扳机。 “我看你是忘了吧,甘大少爷。”谢春戏谑地将枪口顶在他额头上:“你是真的失忆了,所以你连自己到底失忆了多长时间都记不清。”他用枪托抵住甘天行不断哽咽的下颔,沿着薄薄肌肤推移摩擦,那是甘天行在语不成调地否认:“杀一个甘天宁还不能够满足你?” “——醒醒吧,他早就死在三年前了。” 12 回忆纷至沓来,就像这面目熟悉的故人点燃的糖纸,灰飞烟灭里,有撕心裂肺的甜美。 三年前,万里无云的那一天。甘天行试图安抚弟弟,却被不识好意地打断了。大少爷说不上心底是怜悯是蠢动,微微一笑,便打碎了瓷片。 他像是要哄生病的幼弟打针一样,拎起最大的一块,扼住了甘天宁惨白的脖颈:“乖,既然你不愿意喝汤,我们就换个方法……” 甘天宁在濒临死亡的一刻是清醒的,他记得小时候自己不肯吃药打针,逼得哥哥亲自向家庭医生学习,千言万语哄着自己。但现如今,甘天行只怕疯得比自己还厉害。 他在哥哥眼底看到两个人在挣扎,一个是深深疼爱过自己的哥哥,如果不能阻止,就用极端手段放他自由;一个是因复仇而偏执的甘天行,想要他痛,想要他缓慢流血致死—— 复仇,自由;自由,复仇。 死亡是两全其美,是皆大欢喜。 甘天宁笑了,无声以眼神怂恿着甘天行落下那块碎瓷。 一开始毛糙的瓷片边缘在脖子上游移得很缓慢,甘天行当他是艺术品一样打磨,在他伤痕累累的血肉之躯上刻下苍白划痕。但很快谋杀者的力道开始变得残忍,仿佛是在惩罚他身上情欲的痕迹,也惩罚自己竟然放任其他人伤害幼弟—— 无论伤害还是保护,他们从来只有彼此而已。 很快甘天宁的视线便模糊了,血流了很多,他不知道自己脖子上的创口是不是在向外溅血,噗滋噗滋的声音很滑稽,如同幼时哥哥牵了他的手去花园里散步,浇水的水龙头拍了他们一身。 他在笑,甘天行却捂着太阳穴在嚎啕,很快便有人把他们分开。 在黑暗之中,于陋室之内,永恒地告别。 13 从此后甘天行就病了,他日复一日地梦到弟弟用微笑向自己求死,仿佛再也不愿待在他身边。 岳毅和他打了一架,把枪顶在他头上问他天宁的坟墓在哪里,他只说死了就是死了,语气淡漠得像是他忘了。 他确实在弟弟的血流了自己满手时忘了前生后日,机械似地过着每一天,但永远想不起来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天宁的尸骨又在何处。 三年来他和岳毅情愿去猜测天宁没有死,岳毅换了一个又一个面目肖似甘天宁的人,是挑衅他,也是狠狠刺痛彼此共同的伤口,当做赎罪,当做不该忘却的印记。 “你前些日子受了重伤,关于甘天宁的事情忘得更彻底了,所以岳毅把我带来给你。”谢春又堆起了惯常的假笑,他交叠双腿惬意地坐在床边,枪口一点一点打在甘天行发顶。 而被无尽轮回的愧疚折磨得如同丧家之犬的男人,只徒劳地嗬嗬作声攀着他的腿,甚至主动将额头凑上他手中黑洞洞的枪管,只为更靠近他一点:“不……不……不!你是天宁,你就是天宁!” 甘天行眼神涣散,手指还反射性地抽搐着,做了个可怖的掐着什么人喉咙的姿势:“只有死过一次的天宁不会再怕我,他会恨我,就像你一样……其他人,他们都不是天宁……” “哦?那岳毅给你找来的那些被你一并忘了的冒牌货,到底怎么样了?”谢春天真地微笑着,面容和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一时重叠。 “他们只想讨好我,天宁不会,天宁怕我,他要很怕我才不敢离开我……”甘天行的眼神越来越浑浊,谢春不动声色地把枪放在了他掌心,一根根替他合拢五指:“这条链子上的血,不止一个人的罢?” 甘天行握着枪,眼睛里忽然只剩下微笑的一个面容,他听话地点了点头,谢春笑得更开怀了:“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甘天行疯了,岳毅亦然。他们找来面容相似的人,定期对着人家大演忏悔戏码,一旦见到害怕想逃的,或是借机谄媚讨好的,又立刻意识到这不过是替身。 甘天行认为他可以把替身也锁起来,调教成更相似的天宁,但没有人熬得过,而盒子里的碎瓷片越来越多,每片都染了红得发黑的血。 甘天行不定期失忆,这栋偏僻宅子也不定期发出惨叫。门外就是无边大海,实在是杀人弃尸的最好场所。 “——现在你终于找到我了,哥哥,你想要什么呢?”谢春看起来很难过,他也从床沿柔软地滑下,贴在甘天行肩头,用力迫对方扣紧了扳机:“你想要我陪你去死吗?” “不,天宁,我只想……”甘天行的眼神忽然落尽了虚空,眼泪麻木地滚落:“只想你留下,别离开我。”他像个被砸碎半边脸的傀儡,笑得僵硬极了。 “这很好办,哥哥。你教过我要公平,既然我已经死了,那么——”谢春笑得面如春晓,帘幕忽然飘飞,锁链低垂,竟有几分旧时淡云微月,梯横画阁黄昏后的情致。 人与幽魂的界限不再分明,甘天行眼中眼白和瞳孔溶解得像万花筒,这间屋子的光与暗也被分层,他的绝望和执念沉在下层的浑浊里,而谢春的微笑浮在橙黄色温暖的海平面上。 “如果你也去死,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14 岳毅在门外抽尽了一根烟,听枪声的硝烟冷了烟灰,嗤笑着在脚底踩灭。 他颇为绅士地打开门,谢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地走了出来,岳毅没有直视他,只扯动了一下嘴角:“干得不错,那么多人里,你是演得最像的。” 谢春看了看甘天行死不瞑目的头颅:“你这样大费周折刺激他,不止是为了替甘天宁出口气吧?” 岳毅不语,谢春心知甘天行暴毙后,作为多方面合伙人的岳毅将对甘氏产业发起全面吞并,依旧只是笑:“岳老板,你怎么不肯转过身来看看我?” “如果甘天行害死了甘天宁,那你又算什么人呢?” “我是付你报酬的人。”岳毅侧过头去,用力地塞给他一张支票:“枪上也有你的指纹,你最好赶紧走。” “报酬倒无所谓。”谢春百无聊赖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刚杀了一个人的手指:“我觉得岳老板你演得也很精湛啊,还是你以为对着一个长得像甘天宁的冒牌货肝肠寸断几次就算赎罪?然后你就又能洗心革面继续人生?” “——你他妈闭嘴!”岳毅揪着他的领子把他砸到了墙边,却在抬头同他对视时倒抽了一口冷气,猛然低下头去:“你不懂,你根本不懂。” 谢春带笑眼眉依旧漾着弯弯春水:“我倒觉得是你不懂,你不懂这个世界上偶尔还是有奇迹发生的。” “你想说什么……”岳毅皱眉,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他站在别墅盘旋的楼梯边缘,此刻别墅中的仆从早被他打发了个干净。谢春听着窗外海浪声潮滚滚,忽而愉快地开口:“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有人折磨并谋杀了自己的弟弟之后难以面对,患了长久而反复的失忆,甚至连弟弟是生是死也忘记了。” “然而他割得还不够深,同情弟弟的老仆趁着他神智混乱,把那具‘尸体’送走了。然而尸体始终只是行尸走肉,一刻也不敢在熟人面前多留,只怕会被再送进焚尸炉。”谢春倚着楼梯,托腮粲然一笑:“所以我逃走了,大病初愈,因这张侥幸没被你们划烂的脸被鸨头捡了回去。鸨头也知道这张脸多有用,毕竟你们一直在找相似的人——” “所以他特意花了大价钱替我去掉脖子上吓人的疤,完全没怀疑我到底是什么人——啊,当然,我那时候和傻子没什么区别。” “不,不,不……这不可能!你怎么还敢回来?!”岳毅简直不相信这样烂俗的台词是自自己口中说出的,但现实如此,他十指深深陷入木制栏杆,身体在栏杆旁倾斜出一个危险的弧度,身后是高楼平地起,万丈深渊咫尺。 谢春一向完美的笑容终于崩裂,他迸发出一阵大笑,一步步将片刻之前还运筹帷幄的男人逼向阶梯尽处,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只要岳毅稍微弯了腰向后仰去,他就会跌断自己的脖子—— “你怕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爱我吗,我还留着你给我的疤痕呢,那些烟头可真烫。”谢春亲昵抬手抚摸他的脸颊:“还是你怕我也杀了你?嗯?岳老板?” 他抬眼看了看甘天行手中的枪,双臂缠上岳毅的脖子,甜腻地呢喃:“别怕,你还配不上用我哥哥的枪,我甚至不想让你的血再流进这间屋子……” 岳毅紧绷的眉头一时耸起,一时又张皇失措地四散,他徒劳地站立着伸手去碰谢春,语气中的动摇再也无法掩饰:“天宁……!” 谢春戏谑地看着他,难以分辨这男人眼中到底是乞求抑或失而复得的情意。 但岳毅除了一叠声唤他的名字竟是半个词也说不出来了,模模糊糊中还觉得自己说了很多。他应该要说的,这样挣扎很累,他和甘天行都在自我惩罚、彼此惩罚,可是这场噩梦就如同渐长的财富一样深不见底,逐年累积。 唤他的名字唤到最后,岳毅眼中竟然也有了几分凄惶,但谢春不会错认他那求生的渴望。 情意? 或许真有几分罢。 “天宁,我已经给你赎了身,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甘天行的死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似曾相识的承诺从岳毅口中流畅地说出,他悄悄地抬起手臂,握掌成拳,直直击向谢春颈后—— 谢春轻轻地推了他一把,助他从楼梯上一跃而下。 脖颈摔断的声音清脆动听,谢春露出一个惯常的微笑,是感谢恩客惠顾的意味:“你说得对,岳老板,两个自杀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低头亲吻那张染血的支票,在无边寂静中,清晰地听见了海风自由的吹拂声。 end 回甘3 - 我的双修道侣不可能这么可爱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我的双修道侣不可能这么可爱 《我的双修道侣不可能这么可爱》作者:关风月 原创男男古代清水正剧虐心修真 此作品列为普遍级,一般读者皆可阅读。 天然渣攻x温柔美人受,酸甜狗血一发完。 试试在一个短篇里走一个完整的狗血套路~ 01 云宿星君害了要命的单相思。 想清楚这点时,他正拥着自己双修的道侣,尽数倾泻在对方身体里。他的道侣被他忽然之间的激动吓到了,未及呻吟,便被云宿星君一挺腰,狠命顶在了床壁上。 他苦笑一声,随即被攥住了手掌—— “观真,怎么才能让他爱上我!” 观真为难地推搡他:“你……你先从我身上下去……啊!你这样我没法和你好好说话……嗯……别、别乱动……” 云宿有个不听人讲话的毛病,犯起糊涂来脑袋里也飘满了云絮。他絮絮叨叨地紧皱浓眉,不住折腾着自己好脾气的道侣:“瑶华真美,我没见过比他更美的人。观真,我活了一千五百年,还是第一次想一个人想到连双修都不能专心。” 观真被他按在白玉床帐间,揉搓得泪眼涟涟,只有哭笑不得地攀附着他,温顺讨好,指望他能快点结束。云宿却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只有身下热情高涨不退。 观真这样软的人也气得懵了,狠命咬他。 “打我干什么?你修行不精,是该多同我双修几次。” “……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天赋异禀,我也只要做个小小散仙就满足了。”终于云散雨歇,观真颓靡地倒在榻上,黑发缕缕散落在背后。 他叹了口气,不指望云宿会贴心地帮自己揉揉酸痛的腰:“唉,不说我啦,我们了不起的星君终于要开窍了?” 云宿拈起他的发丝,在指尖旋转着把玩,观真的头发也像他的人,柔顺地在掌心蜿蜒着:“我直接说要和他双修,他会不会很荣幸?” 饶是早已习惯他的异想天开,观真也忍不住被惊得剧烈咳嗽:“咳咳咳,这可不是示爱的好方法!” “你们功体都属冰寒,勉强交互也无益。况且瑶华上仙那么清冷的一个人,一定得慢慢打动才行。你贸然去问,只会被当做登徒子打出仙府。” 云宿撇了撇嘴:“可是你就很荣幸。” 观真捏了捏他的鼻子:“是啊,了不起的星君。谁叫我这个小散仙只能和你功体相生,你肯拯救我,真是大恩大德。” 云宿煞有介事地点头:“你知道就好,立刻开始帮我追求瑶华吧。” 观真被他气得笑了:“你活了一千五百年,双修的道侣都只有我一个而已,第一次体会情爱滋味,怎么能急于求成?” 云宿星君拧起眉头:“他们都说和我说话比渡劫还累,我也不稀罕应酬他们。”他猛然捞住了正欲爬下床的观真,牢牢将对方青紫一片的柔韧腰肢抱在怀里:“你有过很多道侣?” 他随即自己大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你不过年长我三百岁,又这么平凡,哪会有许多旧情人?” 观真心头一跳:“你这么说,难道自认是我的情人?” 云宿真诚地握住他的手:“不是,我的情人只会是瑶华。一旦他同意与我合欢,我就不再找你双修了。” 观真长叹了一口气,揉揉额头,云宿又窸窸窣窣地在他身上乱摸,他只得胡乱吻了吻对方:“好好,我帮你。” 云宿立刻同他拍掌,将他一把拽下床,不顾对方还衣衫凌乱,便驾云直冲瑶华仙府而去。 观真勉力合拢松散的衣衫,苦笑:“应付你,的确比渡劫还累。” 02 瑶华上仙是最为高洁的仙人,仙府清音缭绕,云雾蔓延,却常年冰封。除却瑶台蟠桃宴,他只偶尔与姑射仙子琴箫往来,平日更是谢绝访客,一心求道。 观真被云宿颠簸地甩在仙府门前,好半天才平复气息,却见一根筋的云宿星君运起真元,声如洪钟地大喊:“瑶——华——我——喜——欢——你——!” 观真连忙去捂他的嘴,还没凑近他,仙门内便射出一簇冰针,擦着星君鬓边飞过。云宿吃了一惊:“这是不欢迎我吗?” 他立刻十分伤心:“为什么不欢迎我呢?” 观真拍拍他,把他拉得远了些,一路被他摇晃得头晕:“还能看出人家不欢迎你,说明还有救。瑶华上仙最喜清静,你呀,没被射成筛子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 云宿痴痴地坐在仙府门前,想起上次蟠桃宴上遇到瑶华的情形。他是修为最精深的星君,仙界放眼几无敌手,却也因太醉心大道,总有些不通人事。瑶华衣袂飘飘地来了,高冠广带,眉目如玉砌,竟肯对着他这莽撞的人笑。 也难怪他一见钟情。 瑶华一身雪衣,他也学人家穿白,同魔物厮杀很快溅上污血。他能令洪荒重现,却不懂清洁自己,只有理直气壮地去找观真。 观真每每只得离开丹炉,替他精心打理,再佩一枚玉佩:“要想同他结交,你要先像个风度潇洒的星君才行。从今天起不许随便动手,来,转过来,嗯……风流多了!” 云宿不说话的时候,是有几分不怒自威的架势的。观真替他选了白衣,叫他行走时多乘云架雾,多拜访名山洞府,不要喝酒,改喝茶,不要动不动就捋袖子下海捉魔蛟,多学学吟诗作赋,欣赏欣赏仙姬们高耸的云鬓。 云宿十分烦躁,为了心上人到底还是一一照办。 清心寡欲了几千日,他看上去真有些星君派头了。从前唯恐避之不及的仙姬们,现在看他乘云经过,竟也掩口而笑,向他掷出蟠桃。 云宿又把观真从他的丹房里揪出来,塞给他刚拿到的蟠桃:“这是什么意思?” “在人间,这就是喜爱你的意思。说明我教你的很有用。”观真有些得意地笑了,云宿没见过他这样天真的眉眼,忽然觉得十分舒心:“哦,我还以为西王母的蟠桃多得吃不完,才砸给我几个。” “真是上仙的语气,我们这些小小散仙,如果能有一次参与蟠桃宴席的机会,轮回为虫蚁都觉得值了。”观真笑着谢过他的蟠桃,“每年为了那几个席位抢破头,不说也罢。” “你怎么不抢?求我也可以,我会带你去的。”云宿感到疑惑,观真好像从来不在意这些,不是在炼丹,就是同他双修,其他时间观真都在做什么? 观真只笑笑:“我只想能度过百年后的天劫,没有分神的精力。不说我了,瑶华上仙肯见你了吗?” “他们要在琼华清苑饮宴,破天荒邀请了我,真该感谢你教我怎么装腔作势。但是人人都要演奏,我只会吹树叶。” 观真忍不住笑了,漾起两颊梨涡:“真可爱,你大概是唯一一位不通音律的星君啦。” “不是不通,我会吹树叶的。”云宿一本正经,“现在就可以吹给你听。” “我听有什么用,要人家听了对你心生好感才行。”观真替他拂去肩头微尘,暗叹星君就是有这个本事,什么好话到他嘴里,听起来也让人别扭。 自己真是前世欠了他的。 “你先自便,师尊还交代了一些杂事,我稍后就来教你。”观真转身离开,走着走着,才发现云宿亦步亦趋跟着自己。 “还有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不吃我送的蟠桃?对你来说一颗增进的修为,恐怕比你这些年炼过的所有丹药还多。” 观真摆了摆手:“你也知道我不求上进的,我要带回去给师弟。” 师弟?云宿抱臂,皱眉打量他:“你什么时候有了个我不知道的师弟?” “百多年前就告诉过你了,唉,你就是不听人说话。” “我以为你平常就是炼丹,陪我双修,给我酿酒,和我散步……”云宿想了想,理直气壮:“总之,你是我的人。” 他一定要看着观真吃掉蟠桃才肯走:“本星君的蟠桃,不是谁都能消受的。快吃,下次蟠桃宴我带你去。” 观真只得无奈地吃了,嘴唇被水光润得晶莹,还斯文地伸出红红的舌头舔舐,云宿一径盯着他,他只觉莫名。 “来,分你一半。”观真灵巧地剖开桃核,云宿捧着另一半鲜美的桃子,一口就啃掉了大半。 “……赴宴可不能这样狼吞虎咽。” “呵,有酒,谁还在乎果品?”云宿一脸嫌弃:“在外边装也就算了,在你面前,我就是这样。” 观真愣了愣,随即笑眯眯地问他:“甜吗?” 云宿伸指替他揩净唇边水渍,想了想,郑重道:“甜。” 03 教云宿星君弹琴,实在是个苦差事。观真搬出了自己的桐琴:“轻点,也不要太轻了,用真元拨弦,清音远扬,才显你志存高远。” 云宿木着脸,一袖劈了琴:“……这把太脆。” 观真看了看他身后累累乐器尸骸,“连我的玉笛都被你劈了个干净,那可是太上老君送给师尊,师尊亲赐给我的,总不会也脆罢?” 他拍了拍断笛上的尘土,以小小术法接续,坐在云宿身旁笑着摇了摇头:“乐音本就为了咏志,传情,其实也是我拘泥于形了。” 他沉吟片刻,按住白玉笛孔,悠然吹奏。他们坐在一池碧谭边,桃花飞扬,点染眉眼多情,又随笛声飞远。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繁花数。 云宿阖眼,听得入了神,乍然一曲毕,却只觉观真含笑的侧脸皎洁更胜玉笛。他怔怔的,观真戳了他一下:“你看,用心演奏,听的人总有感应的。” “你就吹你的树叶罢,可是一定要吹得很用心才行。” 观真说罢施施然离开,衣摆晕染了点点桃花。云宿独自站在芳树下,方觉一曲之间,碧波荡漾,竟是百花齐放了。 他一向很听观真的话,以至于敢于在众仙子面前坦然摘花叶一瓣,迎着众人讶然目光,注视着瑶华缓缓吹奏。 大约是他底气太足了,人间一曲情爱小调也吹出金戈铁马,脆弱的叶脉经他一吹,片片破裂。 瑶华不禁微笑:“星君用心可嘉。” 于是便传为笑谈。 云宿倒也不气馁,他倾慕瑶华的事人人皆知,他放浪不拘也非一日两日。修成道体后他也常在人间厮混,着实应付不来上仙们的虚与委蛇。 不会弹琴星君不感羞愧,只要观真不嫌弃他,别人有什么好在意。 瑶华不再邀他赴宴,大约是看穿了他草莽的底子。奇怪的是云宿星君也不大失落,前些日子那滚烫的相思也变得温吞吞,要化不化地含在心里,总没个了结。 他在苦思冥想另一个问题,上次给观真吹叶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星君是不大爱记事的,往常他只要驾云而行,不由分说地把观真拽出来一问就解决了。但这样一桩小事,他却前所未有地忸怩了好几天。 他在花下入眠,行经的每朵却都似桃花,入眼的每个人影,恍然间都是观真,回眸对他微笑。 云宿星君再也无法忍受,气势汹汹杀至丹房前:“观真——” “丹房重地,不容放肆!”迎接他的却不是观真,而是一个眉宇英气昂然的少年。少年才长到他肩头,语气却很决绝:“就算你是星君,也不能随便打扰师兄!” 云宿横行惯了,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教训,不由多看他几眼:“哦,你就是观真的师弟。” 他大度地摆了摆手:“去,叫他出来。” 小师弟也是个硬脾气,初生牛犊不怕虎:“凭什么!每次师兄见了你回去都不高兴,你还打扰他炼丹!” 云宿连观真的话都经常当耳旁风,何况他眼里小鸡仔一样的少年。当即揪着衣领将人一提,勉强耐心询问:“看在观真的份上,不和你小孩子计较。说,你师兄在——” 话音未落,便见观真同一名男子有说有笑地绕过了游廊。 云宿虎着脸,小师弟看了他一眼,挑衅地道:“那位是昴宿星君,近来常常拜访师兄,同为星君,人家可不止会吹叶子!” 云宿纳闷,晃了晃手上的小家伙:“拜访他?他一个小散仙,有什么可拜访的。” 小师弟做了个鬼脸,语气怏怏不乐:“自然是想他做道侣,师兄功体属水,最是温厚,同谁都处得来。每年七夕收到的香囊扇坠都要堆不下了!” 云宿一震,脱手便将小师弟砸在了地上。少年捂着摔痛的屁股,不以为意地拍拍衣襟站起身来:“虽然我不喜欢太多人缠着师兄,但你是最讨厌的一个!” 云宿嘲笑他:“说谎也要打个腹稿,我最了解观真,他不过是——” “诶?星君什么时候来的?”观真在游廊前送走了有着一双多情桃花眼的昴宿星君,婉拒了对方的邀请,笑叹着回身,却看到云宿满面怒容地盯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以为师弟同云宿争执,心疼地替师弟拍拍身上的土:“一定是观云不懂礼节,快,向星君道歉。” 云宿沉着脸:“这小子叫什么?” “观云,是师尊赐名。” 星君哼了一声,随即拂袖而去。 观真不解,观云牢牢地抱住了师兄的腰,向着云宿大喊:“再也别来了!” 04 ——竟敢用“云”字! 云宿咬牙切齿,紫涛老人他还不放在眼里,但人家给徒弟起什么名字,的确是完全同他无关的。最可恨的是观真也不来向自己道歉,情浓时他会紧紧搂住自己,一叠声地以泣音呻吟:“云……啊……云宿!” 口齿模糊的鼻音,最为煽情。 这样下次谁知道他喊的是谁! 云宿独自生闷气,想起观真同昴宿走过盘旋游廊,着一袭碧蓝长衫,微笑时容光慑人,在以俊美著称的昴宿面前竟也毫不逊色。 他一直固执地认为观真不过是小小散仙,没想到这人精通乐律,又素性随和,交游广阔,更兼之…… 他兀自恼恨起来,观真是好看,脸色酡红,双眼含泪的时候更好看,但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谁许外人偷看! 此后云宿每每在双修时着意磨人,直用尽了刁钻姿势,逼得观真答应他再也不收任何人的信物才罢休。 瑶华闭了关,彻底谢绝一切访客,云宿失落了两千个日夜,喝光了观真的酒,观真担心他为情所困,拉他出游,指点他看纷繁景致:“这处碧谭桃花如旧,真好。” 云宿看着他微笑的脸,忽然觉得心头烦闷一扫而空:“再给我吹一曲。” “哪有这么霸道的人,想听,可以。”观真摘一片叶子放在他手心:“你也为我吹一曲吧。” 云宿这才想起上次他要问的问题:“我没有给你吹过吗?刚成为道侣的时候总有吧,我这么不解风情?” 观真敲敲他额头:“都会说笑了,长进不少,可惜记性还是差。” “你从来没有吹给我听过,不过关于这件事我也要向你道歉,上次出了馊主意,害你被人笑到如今。” 云宿完全没在听,自顾自嘟囔:“怎么可能没吹过呢……” 清风徐来,他悠扬地奏了一曲。这次心境平和,叶脉亦随韵律舒展。 “怎、怎么样。”吹罢一曲,却比当众丢丑还要紧张。 观真出了神,久久才飘渺地答他一句:“很好啊,真的很好。”他赧然地擦了擦眼睛,“我都听哭了,你一定是想着瑶华上仙吹奏的,才会这么动情。” 语至末尾,不知是否云宿错觉,他竟有些黯然。 云宿只觉有说不出的奇怪,他笨嘴拙舌,也不会反驳,只问:“你的笛声也很好听,你吹的时候想着谁?” 观真觑他一眼,不说话。云宿连忙自问自答:“谁也没想,对不对?” 观真无言地点了点头,云宿满意地哼了一声,敢说是别人,今晚他别想下床! 但仔细琢磨一番,又觉得不是滋味。 观真举杯和他对酌:“这酒你可要省着点喝,以后,可能再也没有了。” 云宿心情正好,自觉渡过一次情劫,又把他的话当了一阵风。 05 几千几万个日夜,对云宿星君而言不过弹指之间,对观云却是一段漫长岁月。他知晓师兄的天劫将近了,才会从几百年前便辛勤炼制还元丹,只图保住一脉心魂。 他从少年长成挺拔青年,日渐沉稳可靠,师兄的道侣却还是那个不成器的样子,降妖除魔时是煞神,一来叨扰师兄,就幼稚得和百年前的自己无异。 师兄被他扰得没有时间闭关清修,修行低微,才不得不炼丹。连炼丹也不得清静!他看不过眼,气愤地质问师兄,这么多年双修可有进益? 观真红了脸,回避他的眼神。云宿喜怒随心,修为已脱劫数之外,往往将运气行功抛在脑后,只抱着他一味索求,双修而无进益,不过普通交欢罢了。 “你还小,别问……” 观云立在他面前,猛然抱住了他。观真这才发觉,他已比自己高出许多:“是是,长高了,长高了就可以不听师兄的话了吗?” 师弟却执拗地抱住他,目光灼灼,不肯放手:“师兄,我不是小孩子了。”他紧紧握住观真双手:“云宿星君配不上你,我来做你的道侣,我陪你渡天劫。” 接着他决绝地低头,吻住师兄因震惊而微启的唇。 06 ——观云对自己的告白信心十足,却不想师兄直接躲进了深山。 观真不欲拖累师弟,只留书一封,写:情难自已。 他独自在山中渡劫,幸有云宿曾送的一颗蟠桃,多助他五百年功力,才算留住一息生机。 天雷轰顶时他孤身一人,想起了云宿吹的叶声。粉身碎骨的剧痛中观真朦朦胧胧地想,能再听一次多好啊。 可惜我行我素的星君,寄情的对象从来不是他。 筋脉存存俱断,他想,痴梦该醒了。 师尊已闭关多年,他留了一口气自己从焦灰里站起,身上唯一带的玉笛也断成两半,这次他微末的法术却不能再复原。 雷击火烧时他没有哭,此刻捧着笛子偏偏落了泪。 然而大师兄是不能自怜太久的,他渡劫的代价太高,失了一身功力,又要回去照应师弟,着实昏迷了几千个日夜。 醒来时观云跪在他床前,眼睛肿得像核桃,握着他的手说不出话,呜呜咽咽地只道:“师兄你别走……我再也不气你了你别走……” 观真虚弱地笑着,回握住他:“真、真是孩子话。师兄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不走啦,师兄一直陪着你。” 还说长大了,哭起来还是像钱塘潮,铺天盖地。 观真清清静静地恢复着,偶有访客都交给观云处理,像是彻底忘了云宿。观云对此简直不能更满意了,如果某个扰人的家伙不天天在门外吹叶子的话。 观真有时会听,也讶异日夜不歇,偷偷推门看去,发现还真是云宿,一脸的苦大仇深,吹皱的落叶在脚边堆成小山。 他客客气气地写了封信,自己如今凋敝之身,着实不配做星君道侣,也请云宿不要再来扰他清修。 观云迫不及待地拿了信出去,每次都连人带信被云宿丢回来。观真最溺爱师弟,看他辛苦,索性连信也不再写。 人间春去秋来,瑶华上仙都出了关,蟠桃宴又开了一次,转眼五百余年。 他一眼也没有再见过云宿。 07 一开始,云宿是很愤怒的。他在仙界燃起大火,险些被玉帝发兵征讨。观真躲进深山不见人,肯定是被不争气的师弟气坏了,他真想揍那小子一顿。 但真揍,观真又会不高兴,所以他只有忍着。 他本就聪颖,潜心苦练,竟也能将琴拨得有模有样,满心期待观真消了气回来,琴箫合奏,再趁着对方高兴,哄他在桃花树下同赴极乐。 但观真一直没有回来。 直到人人都听说观真渡劫后只剩一口气,他才一错手掰断了每日擦拭的琴,疯狂地驾云冲出门去。 观真不见他,他心急如焚,只想知道对方是否安好。然而威逼利诱百般手段用尽,甚至吹叶子吹得嘴角泛起血沫,却也不得其门而入。 他也渡过天劫,多疼啊,皮肉寸寸烧灼崩裂,只恨不得自己从未生此世间。 观真一个人经受这一切,甚至不告诉他一声,他冲上九霄长啸,气得浑身发抖:“——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道侣!!!” 观云出面赶他,当胸便是一剑,语气愤恨已极:“分明是你不珍惜师兄!他什么也没图过你,却处处尽心尽力为你,临走前还酿了最后一坛酒给你!” 他丢出酒和信:“师兄已经醒了,你也不用再装情圣!他心软,我可不会。这是绝义酒,绝义信,从此师兄和你云宿星君再无干系!” 云宿闻到了熟悉的酒香,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观真为他酿的酒了,是该勾起馋虫的。可他只是抖着手,打开了那封信。 接着不可一世的星君,竟失魂落魄地跪了下去。 08 五百年,弹指间,桃花又盛。 云宿星君就长在了观真的仙府前,若此是人间,冬日松苔,秋日落叶,早该将他掩埋。他无声无息地等着,任桃花落了满头。 终于有一日,观真来到他面前,替他拂去肩头桃花。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近千年相处岁月,尽付脉脉一眼。 云宿等了这么久,才知道观真是有很多事要忙的,从前随叫随到,完全是惯坏了自己。观真受了重伤,常常寝不安枕,他近乎恳求才说动观云把自己送的回仙枕给他,他不眠不休,听到观真微酣的呼吸声,便觉安心。 观真实在拿他没了办法,往日心灰意冷,云宿却有耐心用五百年磨得他心软。他长长叹息一声,仍然那样温柔:“回去吧,我从来不怪你。渡劫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本就没有义务帮我。” 云宿久未与人对谈了,讲话时脸都是僵的:“……疼得动不了。” 观真紧张地替他把脉:“哪里疼?” 云宿将他的手贴上自己心脉,胸膛剧烈跳动着:“这里,太疼了。” “其实你早就告诉过我,你说再也喝不到你的酒,你说你要渡劫,没有参与蟠桃宴的精力……” “唉,你也知道你不听人说话。” 云宿缓缓说着,浑然不觉自己已泪流满面。 观真替他擦了擦脸,云宿死死地拖住他,瞬间停止了絮叨:“别走,绑我也要把你绑回去。” 他踩着足下吹破的叶笛,打横将人抱起:“观真,对不起——” “几百年前这句话我就该说了,我爱你,从来只有你。” 09 观真本来只想看他一看,却不想好心没好报。云宿用一身蛮力把他抱回家,一边委屈地细诉五百年餐风露宿之苦,一边把他欺负得昏了过去。餮足之后还把前来讨要师兄的观云挡在结界外,一刻不停地抱着观真,恶劣地笑看观云气得跳脚。 观真戳他脑门:“你比我师弟还长不大!” 云宿将头埋在他肩颈里:“那小子对你不怀好意,现在他也长大了,是时候出去历练历练,你别惯着他!” 接着搂住道侣的腰,接了个令人窒息的长吻,成功将观真的控诉堵住:“你从前惯着我,现在换我对你好。” “我有时候……就像人间说的,犯驴,你要教我。” 观真看着他,仍然觉得身在梦中,久久不答话。云宿立刻着急,又渴求不已地按着他强吻:“我爱你,要我说多少次都可以!” 观真只觉眼角酸涩,到底还是心软:“那我教你,首先,这句话你要天天说。” 云宿已经吻到了他的脖子,五百年,太漫长煎熬,动作便有些毛手毛脚,倒还不忘甜言蜜语。 观真红着脸,放任他又褪了自己的衣服,露出痕迹累累的胸膛。 观云以神通听清了他们的动静,运起真元大喊:“师兄!你又不是前世欠了他的!快踢断他的命根子和我回家!” 观真噗嗤笑出了声,云宿一腔热情被打断,不甘休地吼了回去:“别说前世,等到西方佛陀转世,你师兄都是我的人!” 观云不再和他废话,运起飞剑,强行突破结界杀了进来。 两人打成一片,观真无奈地劝架。 ——仙界云雾缭绕,碧波谭边,依旧桃花正好。 end 我的双修道侣不可能这么可爱 - 嫁娶不须啼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嫁娶不须啼 文案: 刹不住脑洞的突发小短篇,闷骚心机alphax天然主动omega,酸酸甜甜一发完。发小忽然从b变o,口嫌体直竹马何去何从,敬请收看今日说法 01 杨小公子在二十三岁这一年,忽然发现自己是个发育迟缓的omega。 杨夫人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昏了过去,醒来后紧张不已地把儿子作为beta的安稳人生计划全部打乱,更换成如何嫁个好alpha。饶是杨文琼自小受尽溺爱,也有些哭笑不得:“妈,现在omega也不一定非要嫁人呀。” 然而思想传统的杨夫人仍然勒令他第一时间搬出宿舍,住进他的发小兼世兄,一位彻头彻尾的优质钻石a家中。 得令的钻石a邢闻开车来接他,脸色臭得比墨镜还黑。 杨文琼宅了小半生,唯一需要从大学宿舍搬出的大件只有ps4,然而邢闻却离开了驾驶座,一言不发地提起他的箱子亲自放进了后备仓。 杨文琼“咦”了一声:“这么体贴,是因为我忽然变成omega的缘故吗?” 邢闻冷笑:“知道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就少废话!上车!” 杨文琼摸了摸鼻子,上车后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小声道:“医生说我这种情况虽然少,但确实是有……以前真的没有一点征兆啊,你最应该知道才对——” 邢闻猛地一刹车,杨文琼双手紧紧并拢握住了安全带。 “我知道什么?”成熟的男人烦躁地摘掉了墨镜,露出大理石雕塑般英挺的侧脸:“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你长这么大还照顾不好自己,让父母操烦!” 杨文琼立刻噤声,还要摇一摇对方没握方向盘那只手臂,垂着头表示歉意。从小到大,不管他自觉有多无辜,只要邢闻的臭脾气一发作,谁也拗不过他。杨文琼信奉懒人养生哲学,自然也懒得和他认真计较——邢闻气得直喘,他还会贴心地递水:“歇口气再骂,别噎住。” 虽然不知邢闻今天又是为了哪桩生意气不顺,但杨文琼认为做家人的总该包容他,他拽人家袖子拽了半分钟,幼稚的讨好总算起到了作用,邢闻哼了一声,大力撤开手,重新戴回墨镜,迎着日光开车。 他在路边耽搁闹了一场脾气的时间,高峰期公路已经开始拥堵。见他余光一直不耐地瞟着袖口,杨文琼立刻从倚着车门昏昏欲睡的状态中惊醒,仔仔细细地将自己方才握皱的衣褶替他拂平。 “好啦,慢点开,开得急可又要褶了。”杨文琼满意地把头埋在车窗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接着团了团肩膀,睡了过去。 邢闻看着他就嘴皮子发痒,然而终究憋住了一口气,沉默地回了家。 他家杨文琼是常来的,然而邢大爷气势汹汹给自己开门,却还真是头一回。 小少爷手忙脚乱地揉了揉眼睛:“我睡了多久……抱歉抱歉,你先上去休息吧,行李我自己来就可以。” 话音未落,他便见邢闻手一抬锁了车:“还等得上你?” 他甚至已将杨文琼的行李安置好了,杨文琼小心翼翼地揣测着他的心情,看到他居然乐意把自己的游戏机放在最大的主客厅电视前,心情也随之雀跃。然而一进卧室,他却吓了一大跳:“我们一起睡?!” 邢闻正抱臂审视多出来的枕头,闻言脸色霎时一沉:“不然你想去外面找个不干不净的人熬过第一次发情期?!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病历你现在这个年龄才出现omega性征已经很危险了——” “而且很快就会受到发情期紊乱的困扰,最好有个alpha随时陪伴。”杨文琼小跑着端来一杯温水:“你不要憋气说话!来,喝口水,你看我这不是记得很清楚。” “我是准备申请alpha护工帮助的,而且……”杨文琼看着他气鼓鼓地昂着头喝了水,才道:“而且申请表我都填好了。” 邢闻捏扁了一次性水杯,强硬地把被他审视许久的枕头矫正:“撕掉。” 不待他再憋一口气来教育这不知世事的小少爷,有多少alpha护工未经培训就上岗还会对病人造成严重伤害,杨文琼却先忍不住,红着耳朵大声道:“而且你又不和认识的omega做!” 邢闻是想立刻教训他的,然而看着小少爷黑亮亮的眼睛,他忽然失语—— 杨文琼悄悄捞了个枕头抱在怀里,咽了口口水:“你……那个……邢大哥,邢哥哥,迄今为止和我……只是因为我是个beta,还是个很不好找对象的宅男beta吧。”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是很感谢你能教我这些事啦,但是你有那么多露水情缘,红颜蓝颜都不缺……” 邢闻无情地从他怀里把枕头揪了出来:“少废话!” “现在我是omega,虽然我还在学需要注意的事,但一定会给你添很多麻烦。”吃窝边草可不符合邢闻那近乎冷酷的处世原则,杨文琼坦然地同亦兄亦友的男人对视。 出乎他意料,邢闻竟主动移开了视线:“你以为伯父伯母为什么让你住我家?!”一杯水不够喝,他的语气更恶劣了。 杨文琼脸通红,连连摆手:“你不要听我妈的!她现在每天都害怕我嫁不出去!我爸都要被她念得离家出走了。” “那就少让她担心!”邢闻砸给他一个大写的“不孝子”眼神,转身去了书房。杨文琼暗叹真是个风一样的男子,虽然这股风一点也没能吹走自己的烦恼。 其实凭心而论杨小少爷乖得很,自小便是长辈眼中精致的小洋娃娃,被怎么摆弄揉捏都好脾气地甜甜应答,困得受不住了,小脑袋才一点点地低下去。邢闻这个驴脾气,亲友里也只有杨文琼能乐颠颠和他同居一个屋檐下而不被气死。 见邢闻锁起书房摆明不理人,杨文琼也不敢打扰,老老实实收拾了自己的衣物。邢闻的衣柜他是不敢碰的,万一里面放着哪任情人送的礼物…… 关系骤变,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他只得把自己的大行李箱藏在了储藏室,规矩地另摆了一个铺盖卷,对着邢闻的被子虔诚地拜了三拜:“我绝对不越雷池一步,保佑邢大哥也不要抢我的被子!嗯……最好也不要把我踢下去!” 接着杨小少爷洗手作羹汤,到了晚饭时间系着自己买来放在邢闻家的围裙蹬蹬跑去敲门,邢闻开门,他便撞在了对方硬梆梆的胸膛上。 “诶哟。”杨文琼揉了揉脑门,对着邢闻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脸:“快来吃饭。” 邢闻挽起袖子,不动声色地坐到桌边,看他忙忙碌碌替自己盛饭。他一贯是看不上杨文琼的,作为一个不求上进的beta,为数不多的优点还这么,这么—— 这么像个适合相夫教子的omega! 这句话当然是不能讲的,为了omega政治正确的缘故。 但在家里,邢闻就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他说什么杨文琼都会很诚挚很崇拜地相信,最多打趣一句:“我知道你喜欢独立自主又火辣的大美人omega啦,拜托,让我先吃饭,好饿。” 邢闻白他一眼,却没有拒绝他夹来的鸡腿和欢快语调:“这只最大,给你!” 饭后邢闻秉持公平分担家务原则,一板一眼地洗碗。杨文琼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惬意地瘫在沙发上,喝牛奶。 邢闻余光一瞥,忍不住叉着腰危险地盯住了他。 杨小公子颇有几个幼稚爱好,比方说每晚睡前一定要喝杯牛奶,最近他体内omega性征表现强烈,本就柔润似玉的肌肤此刻更是令人浮想联翩,一截露在短袖外的小臂白得快要和牛奶融为一体。 他感受到邢闻的视线,以为又要被骂长不大,立刻紧张地舔了舔唇边奶沫:“我有按时吃医院的药,我我我——我先去睡了!” 邢闻把视线转回洗碗池,却怎么也无法再专注起来。 02 说来奇怪,平日数次肌肤相缠,感受却也没有最近强烈。 杨文琼默默回味着口腔里的奶香味,把自己闷在被褥里,脸颊热得红扑扑,却也不敢冒头。只因嗅到邢闻床单和被子的气味,他都会觉得胸口闷窒,脑子暖烘烘,好像一个200度刚出炉的海绵鸡蛋糕。 邢大哥真是一个很强大的alpha啊。 杨文琼狗腿地赞颂着发小,也有点小忧郁地担忧起自己的未来。杨夫人已经疯狂给他安排了密集的相亲日表,但他对陌生的alpha气味开始有了尴尬的抵触。 邢闻洗了澡,赤裸着胸膛便翻身上床。 身侧的重量一压下来,强势的信息素立刻冲进鼻端,杨文琼痛苦地从被子里露出了小半个脑袋:“一定要同床吗……” 邢闻本已戴上眼镜,准备在床边继续办公,闻言挑了挑眉:“开始了?” 接着他利落地掐灭床头灯,掀开杨文琼欲盖弥彰的被子,火热地掠夺了不知所措的前beta的双唇。 杨文琼特地穿了薄薄的睡衣,邢闻嗤笑他:“你大概不知道,发情期织物会更加催肌肤的敏感度。”比白日里温柔许多的吐息暖洋洋地包围着自己,杨文琼呻吟一声,在男人娴熟的挑逗下敞开了身体。 “还说认真看了病历,你看了个屁!”邢闻骂了句脏话,本想多扩张几下,杨文琼却已环着他的肩颈呜咽着求他进到自己身体里来:“疼,为什么这么疼……” “因为你不间断地处于浅发情期。”邢闻冷着脸直挺挺地插了进去,杨文琼的反应却快乐得不加掩饰,欢欢喜喜便以脚尖勾住了他矫健的腰。短暂的羞耻后是本能带来的无上快感,杨文琼羞惭地承认,omega和alpha结合确实爽得多。 这么一想,他更加同情从前委屈自己上一个枯燥的beta的邢闻了,如果不是他缠着邢闻帮自己解惑,邢闻也不至于勉强吃他这道黏牙的清粥小菜。 杨文琼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自己现在格外敏感的事实,也拿出了前所未有的积极性努力配合,希望略作弥补。邢闻阻止了他自发的动作:“真以为变成omega你就魅力无边了?!” “嘶——”男人不耐地把他摆成跪趴的姿势,握着他的腰一气沉入最深:“老实点!” 他一掌打在杨小公子颤颤的肉屁股上,白皙得像透明虾饺的臀瓣顿时便肿起一道指印,杨文琼在他的冲撞下咬着床单不敢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地流过邢闻指缝。 邢闻蛮横地同他五指相扣:“从前怎样,以后还怎样。” ——怎么可能呢?被做昏前,杨文琼在脑海中无奈地反驳着。 03 自从成了omega,杨文琼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 同居的第一个周末,邢闻终于不再像盯犯人一样,横跨城东城西也要坚持接送他上学。杨文琼背起万年不背的运动包,准备趁着阳光正好晒晒他白得让自己不好意思的皮肤。 邢闻见他终于肯放下电脑和手柄,颇感欣慰地“嗯”了一声,随即又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杨文琼一拍脑袋:“有几个学长邀我去看他们的篮球赛。” 邢闻又“嗯”,这次是个很不耐烦的“嗯”。 “他们说场馆里特别热,最好少穿点,穿短裤。”杨文琼嘀咕了一声:“真有那么热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邢闻不“嗯”了,立刻起身锁了门,门锁销魂地“嗯嗯”着,杨文琼疑惑地看到他的监护人黑着脸下命令:“不准去!” 这样的事多了,连他也对邢闻的独断专行感到摸不着头脑。还好杨文琼利用了宅男的智慧,拿着医生建议的网址上了omega互助论坛。 听罢他对监护人的描述,对面的义工发了一连串大笑表情:“听上去独占欲好强唷,虽然确实是正常alpha对‘保护范围’内的omega会有的反应,但就朋友来讲,可能有一点超过啦。” 杨文琼双眼放光,仿佛农奴找到了革命的镰刀。他伸长脖子看了看书房里目光炯炯认真办公的监护人,才敢拼命输入下一行字:“是啊,以前我们偶尔也会……呃,在他身边没人我又有需要的时候互相解决一下。可是他不会看我看到最近连应酬都不出去的程度,难道是我父母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 “身边没人?”义工敏锐地捕捉到了信息:“从你的描述里他应该是个很优秀的alpha,追求者不少。那他自己喜欢什么类型呢?” 杨文琼毫不犹豫地输入:“他几任对象都是非常出色的omega!不管外貌还是性格,嗯……只要和我这种怂弱白斩鸡完全相反的就对啦。” “哦——” 对面发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符号,义工随即建议他再观察观察。如果实在觉得压力过大,可以尝试接触一下现实中omega和alpha之间的交流。 虽然义工已经尽可能委婉介绍,杨文琼还是弄懂了他的意思。同潇洒的beta不同,omega和alpha总有必须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还不想被标记束缚,那么就只能一约解千愁。 杨文琼从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爱steam的宅b,所以义工格外多贴心地给他介绍,有许多专业公司可以为他安排对象,健康表等等一应俱全,如果他尝试过,或许便不会对身边alpha的反常这么紧张。 可能是对omega本能的占有和保护欲,也可能是空窗太久。 杨文琼下定决心多长见识,早日搬出去,并祝福邢闻找个合心意的伴侣,每天幸福快乐。 他还不敢用真实身份和公司预约,便下了个同城约一约软件。 打开新世界的刹那,他吓得把手机掉在了地上,立刻引来邢闻警惕的脚步声。 杨文琼暗自心惊,现在的a和o都太直白了!自拍直接就是……就算矜持点的自我介绍也会写上尺寸或癖好。 他猛然起身,拉着邢闻冲回了书房:“你坐!” “不要说教,我要先问你一个严肃的问题!” 杨文琼宣誓一样举起了手机:“我是不是一个对普通alpha有吸引力的omega?” 邢闻挑眉,轻嗤一声:“对你有兴趣,那得是非一般的普通。” 杨文琼看了看软件里最受欢迎的omega自拍,又看了看自己,悲从中来,开始一股脑地脱衣服,甩一地惹得邢闻白眼也不顾:“完了,我现在不止担心相亲的时候没人愿意深谈打击到我妈脆弱的内心,还担心以后发情期只能用工具……” 他按着邢闻的手覆在自己小小的乳首上:“你老实告诉我,怎么样的omega会比较受欢迎?” “我觉得我这里颜色太浅很奇怪,怎么还有点粉……”杨文琼一脸茫然,作为一个男o,他在a和o的世界里,是不是太娘了一点?他这一身不见天日的软肉,会不会白得太让人倒胃口? 邢闻阴沉沉地盯着他,久久不说话,也不挪开手。 杨文琼被冷风一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错乱地干了什么,连忙讪讪地放开手,撤身离邢闻十丈远,连道了十数个“对不起”。 小少爷挣扎着捡起白色平角内裤往身上套,一只脚却踏错了位置,内裤挂在脚踝上,怎么也滑不上笔直的小腿。 邢闻忍无可忍地揉了揉额头,把他一把薅在腿上放平,狠狠地打了两下:“少想有的没的!” 他正好打在昨夜啃咬过的大腿内侧,杨文琼赤裸着双腿被他一激,又涨红了脸,煮熟虾子一样在他膝头无助地溺泳:“说得轻巧,你又不会被逼婚……” 邢闻闻言手一顿,杨文琼便从他膝头蹭了下去,眼眶有点泛红,却仍微笑着:“算啦,和你说有什么用,又不能指望你娶我。” 他迅速擦了擦眼睛,又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了:“嗯,我也可以娶个贤惠的alpha嘛,就算他笨一点弱一点也没关系,给他添麻烦不会有负疚感就好。” 邢闻罕见地没说话,也没有抓住他接着打。杨文琼揉了揉在地上摔痛的屁股,不伸手,邢闻也忘了来扶他,好像思绪瞬间放空了,眼神却又那样莫测地包容住他。 杨文琼不知自己是落入了一个绝望的陷阱,还是甜蜜的漩涡,他只有咬牙撑着桌角自己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问一句:“晚上想吃什么?” 03 邢闻的秘密衣柜里,掉出了一套兔耳情趣装。 杨文琼不是故意发现的,只是白住,不替人家收拾家务实在说不过去。这套衣服很新,不知道是买给谁的,而邢闻已有意无意允准他打理衣物,故而有此尴尬发现。 杨文琼完整地推理出了一系列故事,无所不能的邢先生偶尔也会内心柔软,希望自己的恋人能这样安抚一下自己,但他每次找的omega都是高傲女王,一定会冷酷拒绝。他的少男心受到如此打击,不得不暴怒地扔了这些玩具,但他又忍不住潜意识里的恶趣味,于是又再买回新的。 杨文琼拿着鸡毛掸子想入非非,最终决定穿上试验一下。 虽然这个故事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扯淡,但如果有那百分之零点一的可能是正确的,也算他为拯救邢闻越来越变本加厉的更年期反应做了贡献。 他给自己戴好了兔耳,穿上了有着毛绒绒兔尾巴的三角内裤,赤着身子在地上滚了滚,很舒服,没有刨到胡萝卜,只好抱着手柄在游戏里捡捡垃圾。 邢闻一开门,便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文琼竖起并不存在的耳朵盯着他的表情,随即死死捂住了自己真正的耳朵,迎接他的是邢闻一声大吼:“光着腿不要趴在地上!!!” 接着邢先生愤怒地摔上门,径直扯下领带去了浴室。 杨文琼弄巧成拙,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扑腾到浴室门边,讨好地攀着门缝敲敲:“对不起,我以为你喜欢这种……” “我喜欢什么,你怎么可能知道。”邢闻半靠着门,脸上的表情真是性感极了。 杨文琼看着看着,就叹了口气:“我至少知道你不喜欢我啊。” 邢闻立刻僵着脸,没有反驳。 杨文琼推开门:“不管怎样,还是我鲁莽给你添麻烦,我给你擦擦背吧。”他翘着兔子尾巴刚一进门,邢闻便眼神一暗,哗啦啦拧开水龙头,猝不及防地淋湿了他摇摆的茸尾巴。 “咔哒——” 一小时后,邢闻坐在床头抽烟,吞云吐雾,是根难得松懈的事后烟。 杨文琼也想蹭烟,邢闻高高举走,让他够也够不到。杨文琼有些疲惫地抱怨:“我妈不让我抽烟,也不让我喝酒,说是会影响omega受孕。虽然我也不怎么抽,但她反应实在是太强烈了。” 邢闻丢给他一个眼神,大意是“全赖你自己不争气”。 杨文琼笑:“是啊,做beta没做成上进的beta,做omega又是个毫无吸引力的omega,难怪她会担心。” “也难怪给你添了这么多负担。”他低低地垂下了头,邢闻犹疑地伸出手,似乎是想摸摸他的发顶,却终究没有落下手去。 “哼,你想生,也得有人愿意和你生才行!” “如果有的话,我就让小孩子叫你干爹,逢年过节你得包个大红包给他。”杨文琼仰着脸,专注地看着邢闻。对方却铁青着面色打断了这个话题,也打断自己脑海中的想象—— “闭嘴,睡觉!” 杨小少爷会给别的男人生孩子?笑话! 不知为何杨文琼从发小的头上看到一双燃烧着的愤怒牛角,他喏喏地“哦”了一声,没拒绝邢闻强行丢掉自己的被子,七手八脚地闯进来压住了自己。 深夜的时候,他被邢闻挤掉在地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而对方还一脸傲然地抱着空荡荡的被子,浑然没发觉他很冷。 杨文琼喃喃地捡起自己的被子去睡沙发:“还是得搬出去啊……” 第一次发情期最容易被标记,在那之前,他必须快点努力。 04 暴躁的邢先生最近心情很好,这是他的属下们近期一致的认知。 除了准点回家之外,他甚至会在开会时也偷偷瞟向手机。 杨文琼誓要做个不让杨夫人太担心的omega,学着变得有吸引力一点,并以无比强大的抗挫折能力,把每次的成果发给邢闻检验。邢闻竟也没有拒绝,给他的评分还越来越高。 杨小少爷学坏了,会拉高自己一截白色衬衫,半褪裤子,露出好像一只手就能攥住的腰和流畅臀线,一本正经地问:“你们alpha喜欢黑色内裤吗?” 邢闻没理他,足足隔了半天才回他一个:60。 杨文琼长叹一声,终于到了及格线。 当晚,他便恭恭敬敬地打包了自己的行李:“青天大老爷,小民实在不敢叨扰啦。医生说我服药很按时,这段敏感期也算过去了,一切安全。” 邢闻意料之中地没什么反应,只冷淡地问:“搬回宿舍?明天我送你回去。” 杨文琼不敢有一丝一毫隐瞒:“呃,不是,我……我预约了一个alpha,很快要到真正的发情期了,我是通过正规渠道预约的,保证有身体健康证明——” 一声巨响,邢闻平地摔了一跤。杨文琼目瞪口呆地扶起他,精英邢先生活了二十余年,从没出过这样大的糗,鼻血一道道地流下,杨文琼想笑又不敢笑。 邢先生本人倒非常平静:“你再说一遍?” “有证明,我说我可以家务全包也可以做简单的菜,他觉得我不算很麻烦,大概喝牛奶也不会被嫌幼稚。”杨文琼小声飞快地咕哝,邢先生擦了擦鼻血,依然很平静:“前面的,再说一遍。” “我真正的发情期快——啊——!你干什么!!!” 邢闻把他扛在肩上,一路扛回了卧室:“你还以为我没看熟你的病历?” ——这次了不起的邢先生走得虎虎生威,再也没有平地摔。 05 整整一天后。 邢先生又坐在床头,吸一根惬意的事后烟。 杨小少爷脸颊上贴着湿漉漉的鸦发,一根小手指都动不了了,只能以悲苦控诉的眼神攫住释放二手烟的男人。邢闻查看着备忘录:买情趣内衣让他自投罗网,成功;找专业义工鼓励他尝试变得更主动,成功;抓住第一次发情期让他狠狠认清自己到底是谁的人这个事实,成功。 ——欺负他,看他一边患得患失,一边努力讨好自己,大成功。 不过这点不用写在备忘录上,这已经铭刻在了邢闻的dna里。 杨文琼又忍不住捂着脸沮丧了起来:“我只想和你说一句话。” “说。” “……不娶我,为什么耽误我。”他用矫情的口吻念着令人肉麻的流行语,却因声音太有气无力而显得像撒娇。 发情期昏迷清醒交替的间隙里,邢闻霸道的气息如影随形。杨文琼无奈地发现自己藏起来的大行李箱早就被邢闻发现了,最喜欢的衣服统统被扣下挂在邢先生的秘密衣柜里,怪不得不让他随便打开。 邢闻破天荒地笑了笑:“我当然不会娶你。” 他抖开新买的,足够两个成年男人翻滚的超大被子,把又漾起情潮的杨文琼一把裹住: “——不先标记,你男人怎么娶你?” end 嫁娶不须啼 - 夜访 小短篇合集(H) 作者:汪呜/关风月 夜访 昭庆三年,无风良夜。穿过奴隶们低矮的茅草屋檐,一间略为平头整脸的覆瓦小屋静静矗立于燥热的蝉鸣声中。环绕着它的是一片接一片壮丽建筑前身的残躯,在楚地采石场这闷窒的夏夜,它骄傲如一座行宫。 男人于门前止步,身后随行的官员嗫嚅,他挥手,像挥去难以忍受的蚊蝇般止住聒噪。虽只登位三年,今上严苛纵使偏远之地也有耳闻,身后的人齐齐打了个冷颤。面面相觑任他推开那扇玷污了九五之尊的门。 而后被黑暗吞没。 元帝推门时带着些恶意的期待和莫名的震颤——足足一年,那人才肯低头求他。此地潮热,门却无风自动。他迈出第一步,一切未知,如当年东宫初见。 “你来了。”有人抬手点亮微弱烛光,接着擎烛渐次点上粗制的灯油——它们撑不过一夜良辰,就会散发刺鼻的烟气。然而就算这样的光芒,对于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来说仍然过于刺激,元帝皱眉抬手挡在眼前,听到屋中人的轻笑声:“贵为天子,自然不习惯偏远之地的幽暗。陛下请坐。” 屋内竟颇为洁净,对面的人长发披散,看不清面容神情,元帝心里一阵微痒。足足一年未见,他是为了这胜利的滋味而忍耐至今:“依朕之见,作为奴隶,你们过得不错。” 前宰相不语,他低头时的样子让人想起那位令天下女儿无颜色的紫薇郎。正春风,得了新科进士琼林宴上寻芳的美差,簪花一朵于帽侧,当日少年,一举一动俱是风流意态。 元帝挪了烛,见到他如今眉目,不禁吃了一惊。 将他流放为奴,纵然已有所准备,仍未想会见到这样画面。沈子约两颊凹陷,瘦得已形同枯骨,唯余一双倔强的眼和干涸开裂的唇,依旧吐出他不愿听的言语:“有些孩子生下来就是奴隶,一辈子都没见过烛光。在矿坑里待久了,双眼渐盲,不到及冠就会死去。三年来各地大兴土木,楚地伐珍木开稀矿,都是为陛下的行宫——您可知一土一木,都是血肉铸成?” 元帝没有在听,他早已腻烦沈子约日益增长的不满,可恨他总也学不乖。自己劳民伤财是真,但远绝边患也是真。他要让他的千古功业,留存在一砖一瓦中昭彰后世。沈子约是个识情识趣的好情人,却不满足于此:“朕只有三刻钟时间,你确定要说这些?” 沈子约笑了,他听出皇帝语气中威胁似的退让,这已是难得仁慈。抛开其他不谈,今晚的确星隐月寂,山间流水地上尘埃都为帝星退避,掩埋一切白日血泪,只剩静谧相对。 阔别一年,最终这晚,他还是见到他。 名动天下的沈郎用他那双曾绘春花秋月的手摸索着握住对方,元帝迟疑一瞬,慢慢回握上去。他少年戎马,掌上搭弓练剑早有老茧,昔日行伍,最爱笑称沈子约十指不沾阳春水,才养得这样温润滑腻,而后珍重地执那双手细细吻遍。现在摸上去,一片心惊残骸,一如他们的过去。 曾执狼毫象管,笔动风云的手,如今伸直都困难,抽搐痉挛如被踩踏的枯枝,间或止不住地颤抖——元帝有些心慌地拢住,却也止不住那灵魂深处的惊惧。他从前最爱握着沈子约的腕子,现在那里有一道又一道虬结伤疤,想来细看焦黑可怖。 “……熄了灯罢。”对方的声音像一声委婉低叹,大约是不想他为难,轻轻抽回了手。 元帝却猛然扣住他孱弱的手掌,被苦役和岁月磨折的,奴隶的手掌。他保持着这个动作没有动,若有不知情者,或以为是种忏悔。 “陛下,放手。”奴隶平静却执着地将自己从他的阴影里挣脱,沈子约不屑要他虚情假意的悔过。今夜将会很短,他们的确该珍重最后的时间。 元帝依他之言灭了灯,拢住他只剩咯人骨头的肩头。原先沈子约一身风骨,现今只熬得一身苦骨,却也不认输。玉石俱焚,他早该省得。 这么一想,动作便多了几分暴虐。用力撕开他单薄衣衫,沈子约捂住痛呼倒在床上时连床板亦嫌他轻微,并未发出一丝响动。元帝埋首在他身上,试图发现些旧日温情似水的痕迹,或他梦寐以求的快感。然而奴隶只是轻笑几声,当他是个赌气孩童那样抚过他已蓄了英武胡髭的唇,引来一个欲语还休的吻。 他们从来最懂彼此,沈子约冷眼看着,他也不过是厌倦了。厌倦知己相依高楼胜景同览,没人能获准站在他身边,胆敢质疑,就该被折磨到抖如筛糠屈膝称颂。 于是他糟蹋沈子约,如少时肩并肩躲在山石后给老师画鬼脸那样天真,理直气壮,不计后果。并随时准备以无辜者的身份卷土重来。 他没有那样的机会了,沈子约几乎是痛快地想着,报复似地紧拥着身上的男人,像他们还是乱世中两个孤独的少年时那样,从未想象过离弃。 他抬头望向屋顶,故事里的悲哀元帝并没听懂,沈子约再也看不见他的面容了,连同曾经笑谈过的万千山河一起。 ——元帝望进他茫茫然眼瞳,一滴水珠落在他眼角,沈子约仿佛有那么一瞬,看到一颗终将燃尽的星。 “陛下……”他喃喃拂过皇帝因急切而散乱的鬓发,想知道失去自己,风云岁月里他是否也添了几缕白发:“上书房第三道行龙柱上的刻痕,还在吗?” 少年太子,执他手一字一句刻下,孤与沈郎同白发。 “丽妃不喜行龙柱的雕饰,朕已允她重建。”皇帝薄薄的笑意如匝地霜,一圈圈冻伤他心头,冰封仅剩的呼吸。沈子约亦笑,辛苦喘息着承受身上正值壮年的君主无情冲撞:“陛下,您从前期望的,都得到了。罪奴斗胆问一句——” 皇帝按住他肩头,发了狠地弄他。沈子约脆弱的呻吟被堵在他掌心,彼此却已无泪可流。 “您还有什么心愿未偿呢?”沈子约温柔按上他手掌,无怨无悔迎纳他暴戾,只是力度终究微弱了下去。 桌上晦暗残烛,点滴尽天明。 心愿……权倾四海的元帝也有恍惚时,此刻裸裎相对,他竟想起共刻天真誓言时沈子约同样温柔的眼神:“如果……还能……” 再回到那一日,那一刻,四目相对,心有灵犀。 沈子约终于笑出了声,以他的病体支离,这笑声竟快意如崩溃。皇帝从不曾听过他这样漠然的讥诮:“——我很高兴,你终于有一个愿望,永远也不会实现。” “子约、子约——沈子约!” ——陛下! 乍然惊梦,皇城九重深宫,他在妩媚柔顺的妃子身旁醒来,手中握着一块朽碎的红漆。一年来,已被他握得字迹斑驳,连名姓也不能辨认。 皇帝惊怒,内侍战战兢兢跪了一地。他死死按住手中之物,暴起青筋:“去,给朕打听清楚,沈子约人在哪里。” 明知故问,他早将那讽刺的信物持在心口位置。 良久,有宫人回报,木胎泥塑的脸庞在华贵黑暗中看不清情状:“回陛下,罪奴沈氏……” 红漆年久,比旧情难留,随着激烈心跳,在他手中簌簌碎裂。 “——已于今夜病逝。” end 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