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械（神秘时代的蒸汽王朝）》


 第1章 沉寂的心脏

    咳咳~
    呕~
    剧烈的咳嗽伴随着呕吐感令床铺上的青年猛地侧过身，蜷缩成一团，额头青筋暴起，苍白的皮肤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大脑似被一根灼热的铁钎子搅成一团浆糊，连基本的理性思考都成了奢望。
    睁开眼，周围的景象都成了模糊的线条，只能隐约看到个轮廓。
    陆玖挣扎着起身，双手无意识的四处摸索着。
    “水......水......”
    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艰涩沙哑，如同被塞了一把滚烫的沙砾，炙烤着血肉，迫使着陆玖睁大眼睛寻找四周一切看上去能喝的东西。
    很快他便在床头发现了一个小臂长的竹筒，赶忙伸手抓来，张嘴扯掉顶部的木塞。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陆玖先是一愣，旋即就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毫不犹豫将竹筒里浓稠的液体灌进早已饥饿难耐的嗓子，随着喉咙不断的吞咽，疲惫的身躯如同久旱的荒地迎来春雨，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愉悦的呼喊。
    噗通！
    心脏的跃动声在耳畔响起，恍惚间，陆玖见一颗暗金色的古怪心脏浮现在眼前。
    这心脏一大半被笼罩的阴影之中，模糊不清，唯有中央部分清晰可见，内部数根互相嵌合的紫色晶管，外沿处更隐约透着齿轮结构......与其说是心脏，不如说是一件形似心脏的机械工艺品，巧夺天工！
    这幻象在脑海中并未存在太久，数秒后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随着竹筒内的液体不断减少，陆玖的视线亦是逐渐清晰。
    理性回归的瞬间，陆玖呆坐在床沿，茫然看着手中边沿尚有血渍的竹筒，空气里的血腥味尚未飘散，
    但更大的问题是......
    这里是那？
    自己身上的衣服十分古怪，上半身是深褐色的麻布短衣，下半身则是一条类似休闲裤的直筒长裤，但布料摸着却还算光滑，可这样式却怎么看都有些像是过去影视剧里见过的古人装束。
    ‘一个月前在城东坊市买的衣服，五十文钱，便宜货。’
    陆玖正疑惑着，脑海中却是突然浮现出了关于这衣服的信息，似是本就有的记忆。
    坊市？五十文？
    陆玖直起身，有些迟疑的转动视线，环顾四周。
    这是个不足二十平米的房间，以陆玖现在正坐着的床铺为中心，旁边半开着的玻璃窗，橘红色的夕阳余晖正从外头映照进来。
    东侧贴墙矗立着大约有一人高的柜子，上半部分是衣柜，柜门上贴着两个边角松垮的“福”，底下还有三格一排，拢共三列的抽屉。
    柜子旁边是一张书桌，整齐叠放着几本书和一个插着燃烧过半的蜡烛的铁制烛台。
    看到这儿，陆玖忽然看向大门的方向，他“记得”木制房门的左侧墙壁上是有一盏灯的，外形看上去像是灯笼，只不过玻璃制的，而且仅有拳头大小，底部是金属台架，连接着两根嵌合在墙壁内的管道，直通向门外。
    ‘煤气灯，父亲在世时亲手装的管道，十分好用。’
    又一段记忆浮现的瞬间，陆玖只觉得大脑被撕裂般剧痛，紧接着大量破碎的记忆片段伴随着晕眩感在脑海中突兀浮现！
    陆玖，朔明王朝安庆行省致远府清定城人，年方二十，只上过公学，未考入国立高等学府，现就职于城西云岭报社......
    父亲为徐氏匠造工厂高级工，五年前因参与建造行空龙舟时发生的意外而不幸罹难，母亲是普通女工，依靠工伤抚恤金将自己抚养长大，前些年积劳成疾，在自己成年后猝然过世，自那之后孤身一人生活......
    现今是盛隆二十三年，随着朔明王朝在无垠海深处寻到的名为“科技”的宝藏越来越多，前所未有的时代变革正在这片大地上开展......
    “嘶！”
    心口猛地一阵抽疼让记忆回溯戛然而止，额头沁满冷汗，陆玖大口喘着粗气，手掌下意识的覆上心口。
    接触的瞬间，陆玖忽地瞪大眼睛，愣了几秒后开始不断尝试着按压心脏。
    然而始终沉寂的心口却令他陷入莫大的惶恐。
    他没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咚咚~
    敲门声突兀响起，惊醒屋内陷入迷惘的陆玖，扭头盯向房门。
    在这当口，他竟是出奇的冷静。
    繁杂的念头因门外两声闷响而被压下，攥着竹筒压低脚步起身往旁边的柜子走去。
    绝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现在的异样！
    “谁啊？”
    将竹筒放进衣柜里侧，合上柜门，陆玖这才开口询问。
    “小玖，是我。”
    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又响起稚嫩的童音，
    “小玖哥，快开门，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对门的邻居，赵叔赵婶是父母的好友，平常很照顾自己，还有他们的女儿，赵婉花。’
    一家三口的形象在脑海中浮现，陆玖几乎是本能的往门口走，接话道：“我这就来开门。”
    抬手用袖子下摆擦过嘴巴，确认没有血渍残留，同时舌头在嘴里来回扫荡，猛咽几口唾沫，保证待会儿开口说话时不会露陷。
    等走到门口，再度停步，回过头环顾房间，确保不会被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伸手揉了两把脸颊，让它看上去有些血色，这才将门打开。
    “赵叔，赵婶好，小婉花给哥哥带什么好吃的了啊？”
    依照记忆中的形象，陆玖先是跟门外的夫妇笑着打了声招呼，旋即蹲下身看着怀里抱个小布裹，头顶扎着两个黑色丸子头还有些婴儿肥，格外可爱的小女孩。
    “噔噔~是很好吃的牛肉干嗷~”
    小婉花献宝似的举起隐约透着肉香的布裹，直接塞到陆玖的怀里。
    “叔，婶，平常就够受你们照顾的了，这我可不能要。”
    将布裹递还给女孩，尽管这个时代已是大变样，但牛肉干这种东西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而言仍是逢年过节才有资格享用的东西。
    “拿着吧，我们刚吃过，这些都是打包回来的。”
    女孩和妇人的身后，面相憨厚的中年汉子劝了句，陆玖这才发现他身上外罩着一件单薄的白色丧服，头戴着白色布帽，应当是刚参加过白事。
    “您这是......不知是哪位长辈辞世？”
    “不是长辈，是城南的一个好友，不知怎得突然发了癔症，将他家里人......”
    想到那边的情况，赵叔的表情有些难看，下意识的想要提及。
    “老赵，别在小玖面前说这个！”
    瞪了眼丈夫，妇人轻声斥道，前者立刻像是意识到什么，表情尴尬的挠头。
    “小玖，这牛肉干你就收着，看你脸色这么差，出去一趟累坏了吧，正好补补。”
    到底还是妇人心思细腻，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陆玖本想继续推辞，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状态万一突然出问题，到时候才是不好收场。
    于是将牛肉干拿在手里，再次谢过两位长辈。
    重新关上门，抽出布裹里的牛肉干塞进嘴里，肉质干且硬。
    换做前世，陆玖恐怕吃上两三片就要扔到一旁积灰，如今倒是吃的津津有味。
    得到正经食物的能量补充，再加上赵叔一家的拜访，让陆玖混乱紧绷的思维逐渐松缓。
    意识到这一点陆玖原想趁此机会再尝试着回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弄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只是他着实高估了自己的抗压能力，接连的精神冲击早已让他疲惫不堪。
    这一松懈，整个人立时昏昏欲睡。
    别说是保持思考，满脑子剩下的只是在床上躺尸......真正意义上的“躺尸”。
    强撑着毫无意义，所以陆玖选择遵从身体的意愿，将门上锁后连衣服都没脱便往床上一躺。
    后脑勺才沾上枕头，意识便开始模糊，不一会儿鼾声渐起。
    乓啷~
    瓷器落地时的脆响以及隐约掺杂其间的尖叫令睡梦中的陆玖惊醒，茫然间扫了眼墙上的时钟。
    他才睡了五个小时不到。
    外边的嘈杂声响还在继续，陆玖从床上起身，倚靠床头，分辨着声音的源头。
    与此同时，令他颇为意外的是且不论精神状态如何，现下他的身体不仅摆脱酸痛与疲惫，甚至有种气力勃发的健壮感！
    “救命！救......”
    门外再度响起的呼救声让陆玖确信自己刚才听见的并非幻觉，立时就要起身查看情况。
    嘎~嘎~
    恰在此时，睡前关紧的窗户外头忽地响起两声低沉的乌鸦叫声。
    不知怎得，听到这叫声，陆玖只觉得心情莫名烦闷，拧着眉头，双手不由自主的攥起拳头。
    深呼吸数次后这种烦躁的心绪才勉强有所缓和。
    只是两声乌鸦叫而已，怎么会这样？
    回过神来的陆玖对自己刚才的情绪失控有些诧异......可能是之前的变故所以让自己有些敏感？
    嘭嘭嘭！
    房门震动，砸门声随之响起，陆玖抓紧身旁的矮脚凳。
    “小玖！小玖！快开门，你赵叔也发癔症了！”
    赵婶慌张的声音掺杂着小婉花的哭喊声从门外传入房间。
    刚下床的陆玖浑身一震，来不及细想为何赵婶要说“也”，在另一阵急促脚步响起的同时快步冲向房门！

 第2章 楼顶的枪声（求推荐！求收藏！）

    开门的同时，左手转动墙上的管道阀门，紧接着打开煤气灯开关。
    嘟嘟~嘭~
    火苗在灯笼形状的玻璃灯罩内燃起，驱散屋内的黑暗。
    “赵婶，怎么了？”
    看着惊慌失措的妇人还有满脸泪痕的小婉花，陆玖询问的同时，视线转向走廊。
    开着门的缘故，屋内的光亮勉强能够照亮走廊的一部分。
    傍晚时分才见过的赵叔正站在廊道中间，仅穿着一条短裤的下半身暴露在光亮中，上半身仍浸在阴影内。
    双手垂落在身侧，一把明晃晃的菜刀攥在右手！
    “婉花看到他起夜，去厨房拿菜刀......老余家也是这样，半夜突然发癔症.......你赵叔怎么不动了，是不是癔症好了？”
    受了惊吓的妇人将女儿藏在门后，自己只露出半张脸，断续的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看到丈夫突然停止动作，又不免担心他。
    “赵叔？赵叔？”
    试探性的喊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中年男人像是断电的机器，立在原地不动。
    视线在赵叔手中的菜刀上停留，换做其他人，此时关上门无疑是最稳妥的方法。
    然而对方偏偏是赵叔，许是继承了一部分原身记忆的缘故，对这户人家的感激之情同样也对现在陆玖产生了些许影响，令他下意识的往偏向前者的方向思考。
    “您跟婉花待着别动，我想办法先把赵叔手里的刀卸了。”
    不论如何，那把菜刀太过危险，陆玖先是交代一句，随后小心翼翼的向赵叔靠近。
    双方本就只有几步的距离，陆玖往前跨出两步后已然能够看清赵叔的脸庞，他的双眼紧闭着，表情平静。
    与其说是“癔症”，倒不如说是梦游？
    陆玖心下松了口气，梦游的人总比发癔症的人好对付，盯着赵叔手中刀具，准备先将这危险解除掉。
    嘎~嘎~
    就在陆玖伸手的同时，走廊外再度响起乌鸦叫声。
    之前的烦躁情绪又一次浮现，还没等陆玖将它们强压下去，原本静止不动的中年汉子却是突然睁开双眼！
    “小心......”
    门后的妇人看到丈夫举起菜刀往陆玖头顶砍过去，脸色煞白的惊叫，又在半途戛然而止。
    她见到原本还在弯腰准备夺刀的陆玖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不仅在刀刃落下的瞬间侧身躲过劈砍，还以极快的速度扼住丈夫持刀的手腕并强行将他摁倒在地。
    心慌意乱之余，妇人并没有想起自己的丈夫是匠造厂的工人，干了好几年的气力活，寻常男人单论气力根本不可能压得住他！
    事实上不仅是妇人，此时的陆玖亦是慌张不已，不是因为死里逃生的恐惧，而是刚才在赵叔挥刀时他竟觉得对方的动作极慢，轻易躲闪不说，他在限制住后者的同时，仍保有相当多的余力。
    若是他愿意，直接拧断这条臂膀也不在话下！
    “找......你们家里有没有绳子，我觉得现在还是先限制住赵叔的行动比较好。”
    原本想说找根绳子，突然意识到自己柜子里头还有个竹筒没有处理掉，陆玖只得改口。
    “我这就去拿！”
    见丈夫被陆玖制服，妇人赶忙小跑着穿过走廊，没多久就取了根麻绳出来并且在陆玖的帮助下将尚在挣扎的男人捆了个结实。
    将人扛进里屋，特地找了件干净衣服塞了嘴防止他伤到自己，陆玖这才关上门回到客厅。
    “我记得赵叔从来都没有发过癔症吧？”
    比起妇人的失措，陆玖无疑要冷静许多，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忽然像是想到什么，紧接着问道，
    “婶，赵叔精神出问题的时候，您有没有听见乌鸦叫声？”
    “我听见了，爹爹起夜的时候我还没睡着。”
    没等赵婶说话，一旁的婉花突然开口。
    “乌鸦跟你赵叔发癔症有关系？”
    注意到陆玖凝重的表情，妇人有些迟疑的问道。
    “我记得没错的话，刚才赵叔在走廊里突然举刀砍我时也有乌鸦的叫声......总之医馆现在也是关门，就算要看病也得等明天早上，闲着也是闲着，我上楼去看看。”
    尽管跟赵婶一样觉得这猜想有些荒唐，但之前在自家屋里还有走廊上的两次情绪变化陆玖确实有所留意。
    基于自身的特殊情况，陆玖对这个世界是否是寻常的世界本就持着怀疑态度。
    一次或许是巧合，但他与赵叔两人接连出现问题，要是还觉察不到其中的猫腻，那只能说活该遭这个罪。
    返回走廊，陆玖弯腰捡起地上的菜刀，沿着一侧的楼梯往上走。
    这栋公寓拢共只有三楼，陆玖的住所就在最顶层，再往上便是楼顶，之前听到的乌鸦叫声便是从那传来的。
    砰！砰！
    才走到半途，楼顶隐约传来的爆鸣声让陆玖停下脚步。
    似乎是枪声，而且距离并不远。
    突然出现的枪声让陆玖有些迟疑，原地等了会儿，没有再响起枪声，他还是打算上去看看。
    推开天台门，陆玖先是张望了一眼之前枪声响起的方向，什么都没发现，又在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厂区停留几秒，星空为其间腾起的气雾所遮掩，十数米高的吊臂尚在运作，发出隆隆声响。
    收回目光，于楼顶四处逡巡。
    相较于印象中的古建筑，这栋房屋的屋顶并非是单纯的三角体，而是一个上层面较窄的梯台。
    原因很简单，这里不仅需要摆放生活水箱，还要供高层住户晾晒衣服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以往的三角结构自然不顶用。
    为了绕过身前的放满了腌菜的竹匾还有挂着几条咸鱼的支架，陆玖只得踩着瓦片从边上绕着房顶走了一圈，结果除了鱼油的腥气外一无所获，再也没听见那乌鸦叫声。
    或许已经飞走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陆玖转身下楼，结果刚回到三楼他就听到屋内有赵叔的声音传出来。
    注意到陆玖出现后，赵婶又忙不迭的将他迎进去，连声感谢。
    “赵叔，你先别自责，这癔症恐怕不是生病的缘故......您仔细想想，最近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陆玖看着因为差点伤到自己的妻女而自责的中年汉子，主动开口问道。
    他始终觉得那几声乌鸦的嘶叫有问题，只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跟两位长辈解释，毕竟这种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只能拐弯抹角的询问。
    “老余家的事情！”
    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赵叔猛地抬头看向妻子，
    “阿静，你记不记得，老余也是晚上突然发癔症，拿了把平常做活的锤子......”
    赵叔没有把话说完，但从他显得十分后怕的发白脸色足以让陆玖猜出“老余家”中发生的事情。
    “您是说那位长辈家中也发生了跟今天同样的事情？”
    捕捉到赵叔言语间透露的关键信息，陆玖越发觉得这事不简单，紧接着说道，
    “赵叔，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关乎婶婶还有小婉花的安全，您得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我也是听几个工友说的，老余前两天上完工回家，那天深夜，不知怎得发了癔症，拿了把锤子在屋里头打砸，吵醒了旁边的住户，等他们上门，才发现老余的媳妇和孩子都被他砸死在地上，而他的脑袋也被自己砸出了个破口。”
    将自己所听到的传闻复述了一遍，赵叔忽地抬头攥住陆玖的手，闷声说道，
    “要不还是报官吧。”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碰上这种事情，第一反应自然是报官。
    “报官......赵叔，现在的情况，报官真的有用吗？”
    对于赵叔报官的决定，陆玖第一反应是赞同的，可旋即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前身在报社工作，对官府处理这一类事件的方法也有些了解。
    今晚发生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就是赵叔发癔症差点伤到妻女，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乌鸦的问题。
    强行报官，无非两种结局。
    赵叔由巡检司暂且收押或是干脆被送进清定城内的医馆进行诊疗，而这两种情况都会导致一个必然的结果。
    那就是让赵叔失去工作。
    没有任何工厂会要一个精神有问题，险些伤害到家人的工人！
    “叔，婶，你们先别急，今天既然赵叔没事了，不如等到明天，私底下先去医馆看看，有病就治病，真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来再商量怎么办也不迟。”
    短暂的思索后，陆玖决定先安抚两位长辈，紧接着说道，
    “我现在回来了，明天肯定要去报社，到时候我找人问问这事。”
    陆玖的想法很简单，这事儿光靠他跟赵叔一家想要弄清楚恐怕难上加难。
    眼下报官也不是什么好想法，只得寻求其他方面的帮助，而能致人疯魔的“癔症”，报社想必对这一类新闻感兴趣的很。
    况且陆玖本就打算去报社尝试着恢复自己缺失的那部分记忆，了解自己究竟是遭遇什么失去才会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帮赵叔家一把，这也算对得起他们特地为自己带的牛肉干。
    没有在赵叔家中久留，陆玖返回自己的住所。
    关上门，脊背贴着冰冷的门板，不断地深呼吸，卸下为了不露马脚而在赵叔一家人面前勉强戴着的镇定面具。
    竹筒里的血，不再跳动的心脏，如今再加上这份生死瞬间所展现出来的强悍能力。
    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尝试着让自己镇定，视线不由自主的瞥向之前藏竹筒的柜子，几乎是下意识的，陆玖起身快步过去将竹筒里重新拿出来。
    浓郁的血腥气甫一出现，陆玖便察觉到紧迫感，身体正提醒着他摄取这些血液。
    再度掀开盖子，迫不及待的饮下一口。
    效果立竿见影！
    不仅混乱的精神迅速镇定，就连刚才一阵运动后身体内隐约透着的疲惫感亦是在迅速的消退。
    这让陆玖立刻意识到现在喝下的血液比刚才吃的牛肉干更能为他的身体提供能量，而且还是不可取代的能量！
    攥着竹筒在耳边轻轻晃荡，里边剩余的血液只剩下小半口，陆玖强忍着喝光它们的欲望，将竹筒重新塞回衣柜。
    这是他解开自身秘密的关键物品，现在喝个底朝天，爽是爽了，结果却是自断线索，这种蠢事陆玖可不做。
    绕过床铺走进盥洗室，掬了两捧水甩在脸上，不过瘾，干脆将头都塞到水龙头底下冲了个透彻。
    再抬起头时，水珠划过脸颊脸庞，汇聚在下巴滴落，陆玖看着镜中的青年，苍白，清瘦的脸庞，五官倒还算俊秀，两条眉毛首尾皆是浑圆，不显锋锐，面相怎么看都属于和善的那一类。
    唯独那双眼睛，黑色的瞳孔中隐约透着古怪的光亮。
    凝视久了，即便是陆玖自己都有些莫名的脊背发寒。
    似被一头恶兽窥觑，叫人心下不安。

 第3章 清定城（求推荐！求收藏！）

    清晨时分，灿金色的阳光穿过清定城上空的灰蒙气雾，散落在城市各处。
    一辆前头挂着两盏尚未点亮的红灯笼，近5米长，通体裹着铁皮，顶上还不断有蒸汽翻涌的车辆响着悠长的汽笛声，驶入清定城北明德坊外的停靠站。
    车厢内，男人们穿着短褐或是深衣，抽着烟袋，边吞云吐雾边聊着近段时间的工作情况，女人则是调整头顶的发髻，不时的抻抻素色的襦裙，闲谈生活趣事。
    陆玖背着挎包，登上车辆，投了两枚铜钱，听着钱币落进匣子的叮当声响，很是心疼。
    通过前身的记忆，陆玖知道自己在报社内的月薪为3枚银元，按理说应该会有些存款，可临出门前他翻遍了屋内的抽屉和柜子，拢共就找到了1枚银元外加300文钱，钱庄的凭证里头也是空空如也，剩余的那些钱根本就不知道去了哪。
    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所幸要是节省些，应该够这个月的花销。
    暂且将钱的失去抛到脑后，视线在车门上的站点指示牌上的停留。
    清定城属致远府管辖区内，其城市规划是典型的官方规制。
    拢共有五个城区：
    北城区是居民区，不是说所有人都住在这，只是相对而言的民众聚居区域;南城区为商业及手工业区，同时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娱乐区;西城区是文化区，学校，寺庙以及一些附属建筑都建在其中;东城区则是工业区，不论是官营匠造坊还是私营的一些工厂，都在里头。
    云岭报社从事的是文化方面的活动，自然在西城区。
    耳边听着车底下蒸汽机运作时的声响，陆玖的目光从乘客们的装束又投向车外的景象。
    尽管通过前身的记忆对这座城市以及这个时代有着一定的了解，但真正亲眼看到，仍是让陆玖十分新奇。
    砖石铺就的道路上行人往来，有穿着粗布褐衣的平头百姓，也有身披绸缎衣裳，戴着单片眼镜，身侧跟着侍从的人;两米多高的驮马，拉着一车煤炭缓行，旁边不远处就有一辆底部是钢铁车轮，车厢却是纯红木制轿子的蒸汽“轿车”飞驰而过;摊贩们推着装有轮子的小车，不时的转换点位，寻找最热闹的地方。
    待到公交车驶入城西，陆玖又看到街边的一处学堂二楼，教书先生正给一群孩子们上早课，手里拿着一个两侧装载着机械双翼的特殊船舰模型，不时的指着它说些什么。
    有些像是前身的父亲几年前参与制作的行空龙舟。
    拐过两个街口，云岭报社的招牌总算是出现在陆玖的面前。
    对这地方陆玖原身自是熟悉的很，三层楼的房屋，尽管屋顶仍是飞檐做边，瓦片铺就，底下的整体风格已然偏向于前世的楼房，少了几分精致，却显得精干许多。
    一层为印刷区，也是印刷机摆放的区域，报社有专人负责这方面的事务，而他属于需要四处跑新闻，做采访的访事员，平常在报社内还需要整理稿子和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所以在二楼工作。
    这在清定城已经算是比较前卫的新式建筑，其余的除了工厂外大都还保有古建筑的状态，毕竟清定城只是致远府内的县城，比不得省里的大城市。
    陆玖这边刚走下公交车，正往报社那边过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回过头，见到的是个穿着米白色长衫，体格富态的青年。
    “老陆，你这提前过年，去哪儿玩了？”
    简单的打过招呼，周泽还是跟以往一样揽着陆玖的肩膀，同行前往报社。
    周泽口中的“提前过年”，其实是报社给每个员工的年假，拢共有五天。
    这是抛开官方节假日的前提下留出的假期，正常情况下允许员工随时请假，因为一般都会被留到过年来加长假期，所以也就有了提前过年的说法。
    “就是四处逛逛......跑到清定城外的乡间放松心情，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陆玖来报社就是想知道这几天前身究竟去了哪，怎么可能回答的出周泽的问题，只得含糊的应了一句。
    要知道留存的记忆中有关这几天的内容是完全缺失的，陆玖起初认为可能是自己刚穿越到这世界，前身的记忆“加载”需要时间，但经过一整个晚上到现在，他都没有回想起任何有关自己变成如今这状态的记忆。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他看来无非两种可能。
    一是有人刻意的让他遗忘了这部分记忆。
    二是身体出现问题时，原身处于昏迷或者说失去意识的状态，自然不会保留下任何记忆。
    “你这是怎么了，出去放松几天回来，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周泽疑惑的看着陆玖，忽然像是注意到什么，又问道，
    “我之前送你的背包呢？”
    “嗯？”
    陆玖先是一愣，瞥了眼腰间陈旧的挎包，脑海中立时浮现出一个棕色的皮革双肩包图像及一段相关的记忆。
    ‘一周前是自己的生日，周泽将双肩包做为礼物赠予自己。’
    等等......自己在家中可没看见那个双肩包！
    “这个挎包不是还能用嘛，我想了想，那个新的以后就专门外出旅行的时候用，这样能用久一些。”
    赶忙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的同时，陆玖将这双肩包的事情记在心里。
    要知道失踪的双肩包是不久前才得到的，还是好友送自己的生日礼物，不存在转手卖掉或是随处乱扔的可能性。
    陆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之前应该是背着它出去“旅游”。
    这就意味着若是能找到这个双肩包，或许就能弄清楚自己前几天去了哪！
    “哈哈~你小子还蛮有心的嘛。”
    自己送的礼物得到朋友的重视，周泽自是高兴的很，拍打着陆玖的肩膀高声说道。
    两人说话间，已经从报社外的楼梯直接登上了二楼，靠着前身的记忆，陆玖跟来往的同事打着招呼，没有表现出丝毫异样。
    访事员们工作的区域是二楼大堂，十数张宽大的桌子分布其间，大都是两人一张，也有的是三人拼桌，
    陆玖跟周泽的办公桌拼在一起，就在二楼大堂靠窗的位置。
    找到自己的位置落座，陆玖也没急着翻箱倒柜寻找前身留下来的蛛丝马迹，任何异样的举动都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他很清楚这一点。
    于是一如既往，轻车熟路的搬了个椅子坐到周泽那边。
    “荣庆斋的馄饨，知道你今天回来，特地买了给你接风！”
    从背包里取出两份食盒，周泽昂着下巴，满脸都是“快来夸我”的表情。
    “周大少的义气，整个云岭报社难道还有不知道的？”
    掀开密封的盖子，一股香气扑面而来，陆玖耸耸鼻子，适时的送上一记马屁。
    周泽家里是做生意的，大小算是个富二代，所以两人做了朋友后，陆玖的早餐就被他承包了，顿顿都是好东西。
    昨晚回忆到这部分的时候陆玖一度认为前身就是为了这个才跟这位周大少结交的。
    “也就一般般，算不得什么。”
    周泽打开自己那一份，撩起额前的头发，挑着眉回道。
    “老周，你刚才不是问我怎么心事重重的么，实不相瞒，赵叔家昨晚出事了。”
    吹着仍冒着热气的汤水，陆玖趁着这机会，提及昨晚的事情。
    “怎么了？”
    做为朋友，周泽对陆玖的情况自是一清二楚，当即蹙起眉头低声问道。
    “赵叔发了癔症，很奇怪的癔症，险些伤到赵婶还有小婉花，要不是我正好在家，昨晚可能就得出人命！”
    刻意的强调了事情的危险性，陆玖接着说道，
    “后来我问了，赵叔之前根本就没这毛病，更为诡异的是，他下午去过一个工友的葬礼，偏巧不巧的，那位也是因为癔症死的，死前还发狂般杀了自己的媳妇和儿子，简直跟赵叔昨晚的情况一模一样......赵叔说要报官，我给拦下了。”
    “拦下来是对的，真要是巡检司的人过来处理，不是拘押就是直接送医馆，到那时你赵叔家肯定要受影响。”
    放下手里的勺子，周泽先是肯定了陆玖的做法，随即表情有些古怪的挠了挠鬓角，将馄饨拿开，起身在自己的办公桌一侧的杂物里摸索出一份报纸递给陆玖，指着上边的一篇报道，
    “这是清溪日报昨天的报纸，你看看。”
    ‘城北癔症多发，已致多人死亡！’
    陆玖第一眼就锁定了报纸上加粗的黑字标题，越往下看，表情越是凝重。
    报道的主要内容归结起来就一句话：半个月内，城北五户人家的壮年男子突发癔症，皆是失去理智后暴起伤人，死亡人数已至12人！
    “你赵叔一家很可能是迄今为止癔症的唯一幸存者，老陆，这可是个大新闻，只要咱们操作的好，不仅能帮赵叔，还能让咱们得份大功劳！”
    做为报社的访事员，周泽立刻捕捉到了这件事情当中的热点。
    “我知道......赵叔今早应该会去医馆检查身体，现在可以先写一份初稿，到时候能节省不少时间。”
    陆玖看着报纸，心下却没有多少兴奋的情绪。
    依照他昨晚想到的计划，若赵叔没查出什么毛病，那就先通过报社将此事曝光引起县衙注意，届时为了能够给城北的百姓一个合理的解释，赵叔一家自然能得到公平的处理和一定的保护。
    可眼前报纸上的信息再加上昨晚的异常情况，尤其是那几声乌鸦啼叫，令他总觉得这事儿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第4章 剜心鬼（求推荐！求收藏！）

    各自怀着心事，两人也就没了品尝馄饨的心思。
    荣庆斋的招牌美食，牛嚼牡丹也似的囫囵吞下去。
    等二楼大堂随着其他访事员的到来逐渐热闹，周泽有些按捺不住的想要先去跟三楼的主编汇报一下这边的情况，算是提前报备。
    一方面这确实是个突如其来的热点，届时真做出一篇像样的报道，得让上边知道谁是功臣。
    另一方面却是为了申请活动资金，这事儿少不得要进行调查，茶水费，交通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总不能让他们承担。
    陆玖对此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他现在浑身上下就一枚银币再加几百文，能报销当然是好事。
    更何况他正期望能有机会暂时支开周泽。
    “等我的好消息！”
    拍拍陆玖的肩膀，周泽快步离开。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陆玖立刻放下笔，开始翻找堆积在桌上的文件袋以及底下的抽屉。
    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前身离开云岭报社外出的这段时间内，他带走了做为访事员的记事本，双肩背包，很可能还有一大笔的积蓄。
    若是目标地点只是在清定城内，完全不必去请整整五天的假期，带这么多钱。
    因此前身要做的事情不仅需要离开清定城，而且还得耗费不短的时间和金钱，再加上特地带了记事本，显然不是什么游乐消遣。
    抽屉，文件袋就这么些，依据上边的已知信息，做进一步推论，有了明确的目标后再去寻找，无疑事半功倍。
    正如陆玖所想，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一份四月末刊发的拍卖文书，来自清定城的官方钱庄。
    上边皆是些因为资不抵债所以在近期内要出售的产业，陆玖翻看后发现其中一页有折角，打开后才发现上边将要拍卖的物品是陆家在清定城的祖宅，一栋两层楼的房屋，报价是3枚金叶，也就是300银元。
    虽说这个时代的房价还没被炒上天，但3枚金叶，对普通百姓来说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价位。
    按理说这事儿跟前身扯不上关系，毕竟他才工作一年不到，就是不吃不喝也挣不到一枚金叶，只是前身留下的记忆中，收回祖宅可以说是他们一家子的心愿。
    原本前身的父亲即将成功，奈何因为一场意外而彻底成了泡影，所以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他的遗愿，同样也成了前身的执念，祖宅一旦被拍卖，想要再收回，难上加难！
    紧接着陆玖又在右下角的抽屉里找到一张很是皱巴，像是被人揉成团又重新摊开的由致远府衙门签发的仅有文字的通缉令。
    通缉犯是一个诨号为“剜心鬼”的人，近半年在致远府各地接连作案，奇怪的是通缉令上既没有通缉犯的画像，也没有对他样貌或是体态的描写，甚至连粗略的特征表述都没有，唯一明确提到这个通缉犯热衷于杀人取心......
    ‘提供有关剜心鬼的线索者，一经查实，可往致远府内任一官衙领30枚银元。’
    ‘提供剜心鬼藏身之处线索者，一经查实，可往致远府内任一官衙领2枚金叶。’
    ‘将其抓捕归案者，不论死活，一经查实，可往致远府内任一官衙领10枚金叶。’
    通缉令的最后便是这三条信息。
    寻常的杀人犯，哪怕是活着被捉拿归案也不过是1枚金叶罢了，然而这剜心鬼仅提供藏身之处的线索都被开到了2枚金叶的赏格，足可见他在致远府衙门这边的受重视程度。
    更重要的是陆玖发现通缉令上的第二条被人用铅笔特地圈出，再加上抽屉中厚实的一叠报道过剜心鬼杀人案的报纸，上边的作案地点，时间，亦都用铅笔做了标注。
    尽管难以置信，但陆玖不得不开始考虑前身离开清定城是去追踪剜心鬼的可能性。
    为了阻止祖宅被拍卖，试图寻找到剜心鬼并以此领取赏金，不说抓捕归案，只要能完成第二条，得到两枚金叶，剩余的一枚靠着自己的积蓄再加上借款，总能拼凑出来。
    忽地想起昨晚他在盥洗室时便脱了衣服查看过身体，自己的心口就有一道伤疤！
    那始终沉寂的心脏......或许不是它不跳，而是它根本就不在原位？
    一念即此，陆玖又不由得感到疑惑，前身一个普通的报社访事员，仅靠几张报纸上的过时信息和一张信息模糊的通缉令，哪来的自信和勇气敢去找这官府重金捉拿的杀人犯。
    误打误撞，靠运气？
    况且心口那道疤若真是剜心鬼所为，前身的结局无疑是横死当场。
    凭什么自己醒来后会在家中，伤口愈合不说，身体更是出现诡异的变化。
    装满了古怪血液的竹筒又是谁留下的？
    “老陆，成了！”
    周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玖忙不迭的将桌面上的东西重新塞进挎包。
    “多少？”
    调整情绪，带着笑容回头问道。
    “五百文，主编还说了，这次的报道要是能做好，后续还有奖金！”
    将几张纸币放到桌面上，周泽对这个结果无疑相当满意。
    要知道报社可从没有回收茶水费的说法，这也就是说这笔钱现在就是他们的，等报道完成，剩多少都由他们处置。
    当然，前提是报道必须完成。
    眼下距离中午还有一段时间，陆玖让周泽负责文稿的攥写，自己则是帮他从清溪日报的报道中筛选出一些重要的信息，这么做能省去他们进行二次调查的时间。
    或许是因为昨晚亲身经历过那种特殊状态的缘故，陆玖认为这事绝非癔症那么简单。
    有人因癔症发疯他信，可要说如此多的人在相近的时间段接连出现癔症，这未免过于巧合。
    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得到的信息反馈自然也不同。
    清溪日报看到的是癔症的症状及其造成的社会影响，而陆玖怀着别样的心思，看到的却是受害者们身上的共同特征。
    首先，所有人发癔症的时间都集中在深夜或是凌晨，早不发，晚不发，偏偏就在大部分人都已经熟睡的时间段突发癔症，就算有人察觉，也鲜有人愿意起夜前去查看。
    其次，发癔症的无一例外的都是青壮年，且在发病时显得十分暴躁，陆玖亲身感受过，也曾询问过赵叔，后者表示只觉得心里有一团火，满脑子都是破坏与杀戮欲望。
    试问寻常癔症怎么可能造成这种症状？
    最后，发癔症的人发狂之时往往第一时间攻击亲近之人，杀完人后又都无一例外的选择了自杀。
    清溪日报上对此的解释是伤人者因受到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崩溃，所以选择自我了断。
    这理由乍一听很合理，但换一个角度来看，更像杀人灭口不是吗？
    没了当事人的供词，官府就算想查，又能去找谁，更别说这些死者的亲戚或是居于他处的家人突遭噩耗，悲痛都来不及，又怎么可能在这当口想到报官来验自家孩子的尸体？
    若这些看似巧合的细节下隐藏的真是凶杀案......
    不由自主的回忆起昨晚两次听到的乌鸦叫声以及自身的情绪变化，陆玖悚然心惊。
    直觉告诉他，问题的关键很可能就在此处！
    当然，仅靠猜想显然不可能做出结论，陆玖需要更为直观的证据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将报纸放回桌上，陆玖曲起手指，叩响桌面，引起对面周泽的注意后开口问道：“老周，待会儿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找这报纸上的受害者住所附近的邻居，询问他们在出事当晚是否听到过什么奇怪的声音或是见过行踪诡异的人，我先去赵叔家看看情况，然后再来跟你汇合。”
    “你觉得这次的事情......不只是癔症？”
    做为一个需要经常跟人打交道的访事员，周泽立刻猜到了陆玖的言下之意。
    “只是有一定的可能性而已，反正咱们已经拿到了活动经费，单是癔症，清溪日报已经报导过了不是么，咱们要挖些更深层次的东西才能引起关注！”
    若说之前帮助赵叔一家纯粹是因为前身与他们的情谊，那么现在的陆玖却是有了私心。
    想要在这世界生存下去并且查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靠着手头2枚银元都不到的积蓄无疑是痴心妄想。
    更别说他还想治好身体的怪病......
    访事员怎么在短时间内赚钱？
    自然只有搞个大新闻！
    对于陆玖的想法，周泽并不反对，干他们这一行，深入挖掘事件的信息是基本素质，跟风报道没有任何意义。
    两人一拍即合，先约定之后碰头的地方，等到中午，陆玖返回城北的明德坊，周泽则是赶往最近的癔症死者住所。
    离开公交站，穿过街道，陆玖边思考着待会儿要从什么问题开始，边推开公寓楼的大门。
    沿着楼梯一路小跑着上去。
    安静的楼道内，“噔噔~”声响尤为清晰。
    然而就在陆玖左脚跨上最后一级阶梯，正待张嘴让赵婶给自己开门，却有一股劲风从右边通往屋顶的楼道内涌来。
    尚未等他有所反应，身体便被一条粗壮的臂膀顶在一侧的楼道墙壁上。
    墙灰因震动散落在脸颊两侧，陆玖感受着胸口的酸涩，突遭袭击，回过神来的他下意识的调动体内力量，攥紧拳头准备给攻击自己的人来下狠的。
    只是这手臂刚抬起来却又立刻松垮下去。
    原因很简单。
    正有两把样式奇特的枪械当面瞄准他的头颅！

 第5章 靖夜司（求推荐！求收藏！）

    巴掌大小的黄铜令牌杵在陆玖面前。
    正面镌刻“靖夜司，李维德”，背面则是“盛隆，安庆行省”。
    视线越过令牌，陆玖见到的是分立于楼道各处的三名官差。
    除开自己面前的这个，一个在赵叔家门旁，背着一个机械箱子，身高近两米的强壮汉子，另一个则是在通往楼顶的楼梯上半蹲，双手持着一杆带有瞄准镜，功能近似于狙击枪的枪械的瘦高青年。
    仅是扫过一眼，陆玖就知道这几个绝不是普通人。
    外罩着黑褐色制式长袍，领口交叠，单边右襟在上，前胸还有双肩都绣着红眼鹰隼的图案，下半身则是修身黑色长裤，双脚蹬着鎏金靴，单是这身行头就比陆玖身上穿的不知道要高档多少。
    更别说这些人腰间挎着的长刀，或背或拿的长短枪械还有陆玖根本没见过的机械器物，多少有些违和的组合在他们身上竟是意外的合适。
    仿佛在这时代合该如此。
    “你是陆玖？”
    抬手示意身后两人收起枪械，李维德从胸前的衣襟里抽出一本以皮革外包的笔记。
    忙不迭的点头，瞥了眼自家的房门，没被打开。
    这让陆玖略微松了口气，那竹筒可还在衣柜里头呢......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打量着身前的年轻人，李维德开口质询。
    意识到这些人恐怕是为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而来，虽说有些疑惑他们怎么知道赵叔家的情况，但陆玖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一五一十的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
    “对赵显宗一家，你了解多少？”
    取出一支铅笔，李维德往后退了一步倚靠着楼梯栏杆，继续发问。
    赵显宗就是赵叔的本名，前身对他们有多熟悉自是不必多说，只不过陆玖没说几句就被李维德抬手打断。
    “行了，你的房间我们暂且征用，你先去别的地方过一晚。”
    刚才的问题不过是确认陆玖的身份而已，李维德收起笔记说道。
    “请问我能回去拿点东西吗？”
    陆玖知道自己不可能拒绝这些人，便想着把竹筒带出来。
    “尽快。”
    随意的摆手，既已确认过身份，李维德对陆玖不再关注。
    陆玖这边刚进门，就听到赵叔家传来开门声。
    “大人！”
    整齐划一的声音夹杂着衣甲碰撞声响起。
    陆玖放慢脚步，偷摸着窃听外边的动静。
    “维德，刚才那人是谁？”
    清脆的女声，从刚才门外几人的称呼判断，现在出现的这位应该就是他们的头领。
    “回禀大人，是这边的住户陆玖返家，我已验证其身份，并非丧鸦。”
    李维德的汇报内容让陆玖心下一惊，这些人来此处似乎是为了一个叫丧鸦的人。
    可这跟赵叔家有什么关系。
    等等，丧鸦？
    听这名字，会不会跟昨晚的乌鸦叫声有关？
    思考着外边对话中的意思，迅速取出柜子中的竹筒塞进挎包，再寻了两件衣服放在上边遮掩。
    注意到门外的声音止歇，没有谈论更多信息的意思，陆玖意识到自己要是还在屋内待着，怕是要引起怀疑，只得推门出去。
    躬身贴着墙边往楼下走，陆玖连看一眼那位靖夜司头目的心思都没有，他可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
    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很多时候事情的发展都难遂人愿。
    “站住！”
    陆玖刚迈下一级阶梯，身后便有人喝止，只得又转过身来。
    “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站在阶梯上拱手，此时陆玖也看到了站在赵叔家门口的女人。
    偷眼瞧过去，她身上所穿制服与下属仅有细微差别，此时正站在几人中间蹙着眉头打量陆玖。
    算不得多漂亮，除开皮肤好的优点外，五官只是平平，不过组合在一起却显得英气十足。
    “昨天赵显宗发癔症时是你拦下的？”
    女人以眼神示意李维德，后者立时上前，抓住陆玖的手臂将他拽回至楼道里，
    “你是做什么的？”
    “回禀大人，目前是云岭报社的访事员。”
    不着痕迹的将挎包移到腰后。
    “哼，赵显宗是城东家具厂的工人，他的力气本就不小，昨晚又发了狂，一个握笔杆子的访事员，凭什么制住他？”
    陆玖的身高虽然比赵显宗高一些，但后者的身材在经年累月的气力活中锻炼的极为结实，单从外表，根本就不是陆玖能比的。
    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观察力极强，她所怀疑的恰恰就是陆玖最担心被发现的一点！
    天生神力这话肯定不能说出口。
    这可不是无厘头喜剧，陆玖相信自己要是敢这么说，那位站在赵叔家门口，跟尊门神似的“猛男”绝对会表示要跟他过过招。
    “这......我当时也只是脑子一热，怕赵叔伤害赵婶还有婉花，这才上前争斗，换做平常定是连门都不会开的。”
    陆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说自己脑子一热，为了赵婶还有婉花才出手。
    从女人还有旁边几人脸上略显放松的表情来看，这应当是正确回答。
    就像她说的，陆玖只是一个访事员，真要是对昨晚与赵叔的对峙还有夺刀的过程以及想法条理清晰的描述出来，那才有问题！
    一个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的普通人，怎么可能在当时的情况下想那么多？
    然而就在陆玖以为这关已过之时，那女人却又侧身打了个手势，旁边背着机械箱子的壮汉立刻从腰间取出一个像是镀银的金属小壶，几步走到陆玖面前。
    “闻！”
    掀开小壶的盖子放到陆玖的鼻子下边，壮汉嗡声喝道。
    周围的气氛再度紧张，刚放下的枪械隐约有抬起的趋势，陆玖只得凑上去吸气，垂眼见到壶内有两缕灰绿色的气雾钻入鼻孔，正疑惑是什么东西，数秒后体内却忽地生出一股燥热。
    不......是血液在沸腾！
    “抬头，睁眼！”
    壮汉边说着，边紧盯陆玖的双眼，似要从中看出些什么变化。
    陆玖紧抿着嘴，咬紧牙关，体内的变化让他意识到刚才那两缕气雾恐怕有大问题，若是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暴露。
    原本抓着挎包的手松开，转而攥成拳头，眼角的余光先是落在楼道一侧的窗户，紧接着视线又从壮汉的脸转向他的咽喉......自己身体的异样绝不能被发现。
    不知怎得，当陆玖产生某些“负面”的想法，身体竟是隐约生出些快意！
    噗通！
    正当陆玖快要支撑不住，决心动手之时，耳畔响起的一声沉闷心跳却是让他停止了所有的动作。
    那颗古怪的暗金色心脏的影像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前一秒喧嚣不止血液仿佛被套上枷锁，霎那间归于平静。
    壮汉收回镀银小壶，转身向那女人汇报：“回禀大人，瞳孔未见异样，应是常人无疑。”
    “刚才的测试，冒犯了，这是租用你房间的酬劳。”
    得知结果，女人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消散，抬手抛出一枚银元落在陆玖下意识伸出的手掌心。
    相较于李维德的随口打发，她无疑要大方许多。
    陆玖正为刚才突然出现帮助自己压制血液的暗金色心脏惊诧不已，只是拱手撤步，想着赶紧离开这里。
    一手攥着挎包肩带，一手按着楼梯扶手，快步往下，等到了二层的楼梯口，陆玖这才抹了把脸上并不存在的虚汗，长出一口气。
    紧接着又刻意放缓脚步，因为随着对他的测试结束，楼上又有对话。
    “陆玖既是寻常百姓，昨晚又没受丧鸦的影响，那便可以确定丧鸦的目标就是赵显宗一家，只是他们着实没什么特殊之处，丧鸦为何冒着行踪暴露的风险强行对他们下手？”
    “或许只是延续他之前的作案手段，毕竟近段时间丧鸦在城北已犯下多桩大案，而赵显宗曾参加过其中一名受害者的葬礼，亦有可能被选为目标。”
    “不论如何，昨晚丧鸦的行动因我们的追捕中断，赵显宗被陆玖救下而未死，以他过往的犯案手段和作风，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将是我们的机会！”
    ......
    楼上的讨论还在继续，楼下的陆玖为了不被发现，不敢长时间的停留在原地，已经缓步走到一楼。
    攥着公寓大门的门把手，陆玖脑海中尽是刚才听到的对话。
    城北多次出现的癔症灭门是丧鸦所为，官府其实已经察觉到而且委派特殊部门，也就是靖夜司暗中调查。
    丧鸦昨晚来此，并非意外，而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杀死某个人。
    目标是赵叔一家人......事实真的是如此？
    靖夜司的那些人并不清楚，昨晚受到丧鸦影响的不只是赵叔，其实还有陆玖。
    只不过暴躁的情绪被他仗着自身的特殊状态强行压制罢了。
    靖夜司的领队在言语间表示没有从赵叔一家身上发现任何特殊之处，因为只有赵叔一人受影响，所以才认为他是目标。
    这是否意味着丧鸦针对的目标或许不是赵叔。
    而是他陆玖？

 第6章 命运的岔道（求推荐！求收藏！）

    城北做为整个清定城居民最多的地方，餐饮无疑是这里最热闹的行业，尤其是荣德坊，里边餐馆酒肆随处可见。
    两人刚才赶着从报社里出来，都还没吃饭，因此陆玖离开住所后便往荣德坊一处坊市找周泽。
    原本按照之前的约定，两人接下去要走访那些“癔症病人”的邻居以及家属。
    眼下陆玖既然在公寓见过靖夜司的人，情况自是又有变化。
    穿过人群，在街边找了家还算热闹的餐馆，也不进去，就在外头的遮阳棚底下落座。
    虽说才是初夏时节，正午才过不久的阳光依旧难耐，街面上的行人来去匆匆。
    呲啦啦的热油声，伴随着食物香气从餐馆里头传到街面上，浓郁的烟火气在餐馆外墙的烟囱周围缭绕不散。
    “小二，油焖鸡，红烧肉，咸菜滚豆腐......不要酒，白水就成。”
    餐馆外的遮阳棚下，周泽扯开长凳，点完菜，目光转向一旁的陆玖，表情带着些兴奋的问道，
    “你真看见靖夜司的人了？”
    “怎么，他们很少见？”
    在赵叔家门口碰见靖夜司队伍的事情陆玖并没有向周泽隐瞒。
    “那当然，我以前听我爹和他朋友饮酒聊天时提起过，靖夜司跟那几位不同，他们专门处理一些棘手的案件，里头可都是一群猛人，不仅独立于清定城县衙之外，甚至还有自己的牢狱！”
    边说着靖夜司的厉害之处，边以眼神向陆玖示意不远处正围坐在一个摊位吃馄饨，穿着巡检司制服的几位官差。
    不论个人素质如何，单从武器这方面，这支负责城北坊市巡逻的巡检司小队中只有一人背着枪械，其余的都是长刀，而且从刀鞘还有刀柄来看，显然只是寻常货色。
    “靖夜司的人既然出现在赵叔家门口，足以证明咱们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下午不用再走访，直接写文稿就是了......只是在内容方面得有所避讳，只提连环杀人案中的共同特征。”
    手里捏着根筷子，端头轻点桌面发出“咄咄~”响声，陆玖嘴上跟周泽讨论报导的事情，脑子里想的还是刚才偷听到的内容。
    陆玖现在无疑是迷茫的。
    一方面是因为刚才面对靖夜司突击检查时帮助自己的那颗古怪心脏。
    自己分明没有心跳，胸口也没感觉到异样，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另一方面还是关于丧鸦，原以为他针对的是赵叔一家，可在楼道里偷听到靖夜司几人的对话后，陆玖越发觉得此人真正的目标就是自己。
    尤其是从周泽口中得知之前发生的几起癔症事件中，往往发癔症的都只有一人，周围邻居并不受影响后，陆玖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比起毫无异常的赵叔一家，身体状态古怪的自己无疑更有可能是丧鸦大费周章想要干掉的目标。
    陆玖若是个寻常百姓，如今有靖夜司介入，完全可以坦白，然后借他们的力量反击，偏偏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不可能让他人知晓，跟靖夜司合作无异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这就使得陆玖陷入了一个极为尴尬的境地，丧鸦在暗中窥伺，而能够阻止他的靖夜司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了昨晚“唯一”受影响的赵叔身上。
    自己其实也有可能是丧鸦的目标这个事实又不能说出口，毕竟不久前他才在那些人面前表示自己昨晚很正常。
    或许暂时逃离城北，等到尘埃落定再回来是个办法。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然而细想之下，陆玖迅速意识到自己眼下还真就不能走。
    原因很简单。
    丧鸦的目标若是自己，那他无疑知道前身的某些秘密，否则一个连环杀人狂何必如此针对一个小小的报社访事员？
    眼下靖夜司和丧鸦之间若是爆发战斗，最后的结果无非三种：
    其一，丧鸦暴毙当场，陆玖的人身安全得到保障，却会失去一个可能获知前身情况的渠道。
    其二，丧鸦不敌投降，有可能会将真实目的供出，如此一来，陆玖恐怕就得准备逃亡，靖夜司绝无可能会放过一个没有心跳还能自由活动的人。
    其三，丧鸦落败逃生，吃过一次亏的他下次行动必然万分小心，接下去的日子里陆玖必须得面对一个躲藏在暗处的恐怖敌人。
    且不论其他，在陆玖看来，这三种情况的结果都将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
    逃避固然可以保全一时安危，只是陆玖现在这半死不活的状态，难道还能躲藏一辈子吗？
    咔！
    竹筷断裂，木茬子扎到指腹，刺痛感将陆玖从混乱的思绪中拖拽回现实。
    看着尖锐的木茬子还有指腹上的红印，陆玖抿了抿嘴。
    光靠脑补解决不了任何事情，眼下只是刺痛，若还不能做出决定，之后可能遭受的痛苦可不是揉两下就能缓过来的。
    “你在想什么？”
    周泽递过来一根完好的筷子，陆玖怔然发呆的模样他可都看在眼里。
    “赵叔家被一个凶人盯上，就像你说的，靖夜司只负责特殊事件，所以我有些担心他们。”
    陆玖垂眼看着桌面上的菜肴，闷声回道。
    “放心吧，靖夜司里的人实力非比寻常，一定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就是因为靖夜司的人可能抓到丧鸦，所以我才不放心啊！’
    看了眼周泽，陆玖在心底叹了口气，紧接着开口：“周泽，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嗯？”
    正夹着鸡翅往自己碗里放的周泽头也没抬的问道。
    “下午我就不回报社了，打算再去看看赵叔，要是上头问我在哪，你就说我在城北走访。”
    “没问题，报社那边交给我，吃饭，待会儿菜要凉了。”
    “多谢！”
    一口饮尽碗中水，陆玖张嘴撕扯着鸡腿，牙齿刮过骨头，干净利落的剔下肉块。
    ......
    呲~
    伴随着发动机泄气时的短促声响，大片灰白色蒸汽腾起，公交车在明德坊外停稳。
    夕阳已坠入地平线，最后一抹余晖消散在清定城的上空，有人持着火把，提了张短梯，逐个点亮街边的路灯。
    陆玖背着鼓胀的挎包，随着人群下车，深吸一口气，双手略微有些不自然的握拳，显得有些紧张。
    离开停靠站，现在是晚上六点半。
    ‘云岭报社的正常下班时间是晚上六点，乘坐公交回到明德坊需要半个小时。’
    前身的记忆在脑海中盘旋，这是陆玖特意掐准的时间。
    街道上的人有不少，推着小车叫卖的摊贩往来，陆玖让自己尽量走在人较少的区域。
    穿过街道，推开公寓大门，同以往一样走进楼道，只不过这一次没有登上楼梯而是站在过道内侧较为隐蔽的区域，打开挎包，从中取出一件无袖短衣换上，拿着把蒲扇，再把换下来的衣服塞进去。
    靖夜司的人此时应该都在三楼埋伏着，而陆玖在住所被征用的前提下仍旧选择返回这里，自然是要让可能在外边观察的丧鸦知道他跟往常一样回到了家。
    通过一楼的过道从公寓的后门离开，也不走远，左转十几步就到了另一座公寓的后门处，推门进去，二话不说直上三楼。
    明德坊内公寓楼之间只有一条巷道，再加上房屋的结构近似，屋顶的距离因为屋檐的存在甚至还要更近一些。
    陆玖在下午的时候便偷摸着回来侦察过他和赵叔一家居住的公寓左右两边的公寓楼，这栋楼的三层尚未卖出，只是两间毛胚房，推开楼道右侧的房间门进去看到的只有满地叠放的木板以及建造时遗留下来的些许泥灰。
    往里边稍微踏出两步，烟尘四起，陆玖又从口袋里抽出一条黑色手帕，这也是下午买的，不是用于擦抹，而是系在脖颈间，往上一扯就是简易的蒙面巾。
    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对着陆玖的住所，无疑是最好的观察点，不过陆玖也没蠢到直接站在窗口观望那边的情况，毕竟两栋公寓离的不远，他可不想被靖夜司的人发现。
    倚着房门，侧耳倾听另一栋公寓楼内的动静，失去焦点的视线在昏暗的房间内逡巡，安静的环境令思绪飘飞。
    忽地吐出一口气，手伸进挎包内衣服底下摸出一柄下午路过刀具店时买下的用于剔肉的尖头短刀，拇指拂过刀刃，锋锐感令陆玖眯起双眼。
    自己所做的选择正确吗？
    陆玖没法回答。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对自己接下去行动的详细计划，完全是走一步看一步的随机应变。
    只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
    丧鸦的存在对陆玖而言是极大的威胁。
    不能解决这个麻烦，陆玖在清定城内就一日不得安宁，连自己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证，还谈什么查清自己身上的谜团？
    当然，陆玖心里也清楚，单靠自己一人想要解决丧鸦，成功的可能性太低。
    即便昨晚与赵叔之间的短暂“交手”让陆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他仍不认为自己能单独战胜在靖夜司追捕下依旧逍遥法外的凶徒。
    借助外力是唯一的选择，而靖夜司无疑是陆玖能够找到的最为有力的外援。
    问题在于这外援若是运用不当，却也容易为自己招来更大的麻烦。
    所以陆玖才会出现在这，他要确保自己第一时间知道丧鸦与靖夜司战斗的结果以便做出应对。
    丧鸦被靖夜司众人当场格杀也就罢了，陆玖可以选择放弃他身上的线索，毕竟安全是第一位的。
    真要是出现活捉或是丧鸦逃跑的局面......说不得他就要上去“帮”一把。
    能不能成功是一回事。
    陆玖只是不想成为自身命运的旁观者！

 第7章 夜战

    清定城只是致远府内的寻常县城，周边虽有煤矿，但开采出来的煤炭往往需要第一时间供给庆安府城，剩余下来也是优先供应城南以及城东两片区域。
    由于明德坊是标准的居民区，既没有夜市，也没有其他的夜间娱乐场所，所以过了十点，街面上的煤气灯自动停止煤气供应。
    唯一的照明只剩下朦胧月轮还有街道两边房屋窗户里头透出的灯光。
    昏暗中，有刚收摊的小贩蹬着三轮，拖拽着自己的馄饨摊，车前头还十分考究的挂着个蒙了黑布的鸟笼，从街道的另一侧缓缓行来，等行至公寓门前，伸手压下刹车片。
    寂静的街道上，头戴斗笠的小贩轻声哼着古怪的曲调，抬手压着斗笠边沿，仰头望了眼公寓三楼。
    “昨天晚上是我不好，靖夜司的狗追的太紧，我这也是走的急，灰羽，今天咱们再来一次，好不好？”
    侧过身撩开鸟笼上的黑布，躬着瘦削的身体，跟笼里的家伙商量。
    一只羽毛油黑发亮的乌鸦伫立在笼内的横杆上，青白色的双眼盯着小贩，头顶一撮灰色的羽毛缓缓立起。
    “好，我答应你，这事儿办完，三双眼珠子，必是新鲜的。”
    打开笼门，小贩很是宠溺的看着笼内的乌鸦。
    下一秒，黑影蹿出鸟笼，一阵旋风平地而起，强劲的风压令小贩头顶的竹笠上倾。
    显出一双瞳孔缩成绿豆大小，眼白尽被染成血色的阴鹫眼眸。
    此时的三楼过道内，全副武装的女人耳朵微微扇动，忽地睁开眼睛，看向楼道内埋伏着的几人点头示意。
    随即抽出腰间的药剂一口饮下，其余几人亦是做出相同的动作，紧接着开始靠近屋顶。
    在通往天台的门后停步，连呼吸都尽可能的放缓。
    嘎！嘎！
    随着两声刺耳的啼叫在楼顶响起，门后的几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皱起眉头，情绪不可避免的出现波动，只不过靠着刚才饮下的宁神药水，却也没受太多影响。
    女人猛地拉开门，手持着枪械率先冲出去，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天台晾着咸鱼的竹竿上，一个通体笼着黑色气雾的人正伫立在那看着他们。
    “不对，这是障眼法，它是丧鸦豢养的妖兽，先抓住它，逼丧鸦现身！”
    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女人脸色稍变，动作却不迟疑，直接抬手扣下扳机，同时口中喊道。
    其余几人也不含糊，爆豆般的声响在屋顶接连响起，灼热的子弹将那团人形气雾冲的七零八落，显出其中那只头顶生着灰色羽毛的乌鸦。
    嘎！
    又一声短促的啼叫。
    “又是靖夜司......”
    街道边沿，丧鸦拧着眉头，听到屋顶密集的枪声后也不打算后撤，弯腰掀开馄饨摊下半层的铁皮，双手交叠放在嘴前，吹出刺耳的哨鸣，紧接着摊位底部的空层中便有十数双猩红的眼睛亮起。
    他费劲拖来的馄饨摊可不是摆设！
    十数只乌鸦在丧鸦的指挥下在拍打着翅膀直冲向屋顶，不同于寻常的乌鸦，这些由丧鸦带来的乌鸦显然经受过特殊的培育。
    枪声与子弹不仅无法驱逐这些乌鸦，反而是刺激着它们开始疯狂的冲击靖夜司众人。
    双爪，尖锐的喙都是它们的武器，哪怕靖夜司众人都有着甲，但总有裸露在外的地方，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疲于防守，原本进退有序的进攻节奏不可避免的被打乱。
    之前在围攻中落入下风的妖兽由此不仅脱困，而且还依托着这些助力开始进行反攻。
    “闭眼！”
    擒住一头乌鸦的脖颈直接拧断，女人反手取出一个玻璃球抛起，枪口转动，喊话的同时将其打爆。
    霎那间，刺目的强光乍现，前一秒还在进攻的鸦群接连坠落。
    但这也只是缓兵之计，在尖锐的呼哨声中，这些乌鸦开始不断地啼叫，配合着灰羽乌鸦的叫声，再度开始影响靖夜司众人的精神，而且这一次的力度更为强劲。
    虽有宁神药水的帮助不至于出现精神错乱，但对靖夜司众人的行动仍旧造成不小的影响。
    真正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随着这边嘈杂的鸦鸣声扩散开去，原本就生活在明德坊内的乌鸦开始往这边汇聚，而灰羽乌鸦对它们竟也能轻松的操控，不多时便将公寓楼顶团团包围，大有“乌云盖顶”的意思。
    “据说靖安卫诸人都注射了妖血针剂，只要吃了你们，我便能多出十几头红眼鸦，呵，倒是送上门的血肉饲料！”
    望着楼顶的鸦群，这才是他真正的杀招，等到鸦群彻底合围，在靖夜司的援兵赶到前，他就能将这些人杀个干净，再去解决楼里躲藏着的那个小子。
    然而还没等丧鸦脸上的笑意散去，楼顶陡然突破重围的身影却是令他倏然蹙起眉头。
    正是靖夜司领队的那名女人，面对围困，她选择暂时放弃自己的下属，脚踩着公寓外的煤气管道飞奔而下，等到距离地面不过五米的距离，左手从腰后摸出一个机械罐头，拇指挑飞顶针，凌空飞起一脚将其踢往丧鸦所在的位置。
    大片灰褐色的烟雾在丧鸦面前散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女人已然扣下扳机，子弹冲入烟雾的瞬间将其引燃，化成一条火龙狂涌向前。
    堪堪落地，边给手枪换上新弹夹边取出另一把枪械，女人的眼眸中隐约有青光闪烁，调转枪口瞄向焰火中的某处连连扣下扳机。
    铛~铛~铛~
    脆响声接连响起，焰火散去，被炙烤的不成样子的摊位后边，丧鸦缓缓起身，头上的斗笠早已被热风吹飞，显露出一张黢黑的面庞，身上的衣服也有几处焦黑，尚有烟气飘散。
    “靖夜司养的家犬，实力倒是出人意料，像你这样的高手，清定城内应当不多，善用枪械......阮青玉？”
    丧鸦嘴上嘲讽着，脸色却是愈发凝重，若不是恰巧有这摊位充当防护，刚才那一下已足够令他重伤。
    身份被人认出，阮青玉依旧没有接话的意思，几名属下正在屋顶拖延鸦群，现在就是最好擒住丧鸦的机会。
    抬手开枪，另一边的丧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全然没有对攻的意思，一脚蹬着馄饨摊上，借着反冲力跑进附近的巷道当中，阮青玉自然不会退却，毫不犹豫的抬腿跟上。
    将注意力全然放在敌人身上的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他们离开后不久，便有一个身影从一旁的公寓门中冲出，悄然尾随上去。

 第8章 暗战（求推荐！求收藏！）

    远离鸦群环绕的公寓，逼仄的巷道内，两侧公寓住户家中的灯光亮了又暗。
    接连响起的枪声逼得他们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生怕遭到波及。
    在开阔且没有遮挡物的街道上跟一名枪手对攻，丧鸦可没有这么蠢。
    刻意将战场拖至此处，他想的无非是利用巷道内堆积的杂物尽可能为自己创造接近阮青玉的机会，只要能进入近身战，他有足够的自信击败后者！
    只不过丧鸦没想到的阮青玉的身法出奇的轻巧，往往没等他靠近，便借着巷道两侧的窗台或是别的什么杂物再度拉开距离，最初的几次尝试都吃了暗亏，最终只能被逼得通过以伤换伤的方式来突破眼下的僵持局面。
    持着两柄短刀抵靠在几个堆叠的木箱后边大口喘气，左肩处的伤口汩汩冒出的鲜血将衣衫染成暗红色，身上还有几处火燎的伤痕，再加上满身的灰尘使他看上去极为狼狈。
    唯独嘴角仍挂着诡异的笑意。
    身后不远处，阮青玉的情况同样不算好，小臂处的刀伤深可见骨，握持着枪械的左手垂挂在身侧止不住的轻颤，鲜血自指尖滴落，这便是丧鸦用左肩枪伤换来的成果。
    他的左臂尚且可以挥刀，阮青玉的左手短时间内想要再瞄准开枪却是难上加难。
    对于丧鸦的意图，阮青玉并非没有察觉，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追进巷道的凶险。
    正常情况下，她此时应该撤退保全自身。
    只是做为靖夜司中的队长之一，她已率领几名下属追捕丧鸦多日，眼下可以说是她离这个恶贯满盈的凶徒最近的一次，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想要再创造出这种一对一的局面又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更何况若是这时候撤退，屋顶上拼命拖住鸦群的下属做出的所有牺牲都将变成无用功，她这个领头的回去又该怎么面对他们？
    将左手的枪塞回枪套，既然无法瞄准，再拿着枪也只是拖累，空出来的手掌顺势拂过腰间剩余的道具，除开两个弹夹外，仅剩下一枚焰火雷和两颗用于紧急撤退的烟雾弹。
    神色稍黯，做为一名枪手，除开必备的弹夹外，她不可能携带太多的道具影响自身的行动，否则早已被丧鸦数度近身。
    视线锁定丧鸦藏身的位置，左右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一点灵光在脑海中闪现。
    取出烟雾弹直接砸在她与丧鸦两人中间的空地。
    脚踩旁边的管道发出沉闷响动。
    清脆的击发声，大团黑灰色的烟雾立刻在这狭窄的巷道内扩散开去，躲藏在木箱后边的丧鸦看到这灰雾，悚然一惊，阮青玉的跳跃声响让他下意识的认为这就是之前在街面上面对过的那条“火龙”的起手式。
    在此处引爆出来的火柱必将因为狭窄的地形而横贯半条巷道，这时候留在底下无疑是找死。
    “妈的，疯婆子！”
    口中宣泄着脏话的同时，丧鸦丝毫不敢怠慢，转身蹬在木箱边缘，拼了命的远离巷道底部。
    然而当他跃至半空，却看到烟雾的另一边，阮青玉正站在巷道底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迎面飞来一个他相当眼熟的机械罐头，强烈的危机感让之前还在为自己成功的突袭而沾沾自喜的丧鸦汗毛倒竖！
    阮青玉抬枪扣下扳机，子弹裹挟着焰火飙射而去。
    正处于半空中的丧鸦周围根本就没有能让他借力的东西。
    “到此为止了。”
    脚步后撤，阮青玉看着半空中爆开的火球，长出一口气。
    虽说大概率只能带一具焦黑的尸体回去，但就眼下的情况而言，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极限。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阮青玉站在边缘等待着火势熄灭，尽快确认丧鸦尸体后便回去支援公寓屋顶的下属。
    然而正当她收起枪械，调整气息之时却发现头顶的火团又生变化！
    嘎~
    嘹亮的鸦鸣声中，汇聚的火团似是遭到了某种打击，陡然暴散......
    身体猛地一颤，阮青玉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前的两片由黑色气雾凝成的羽毛，旋即抬头死死盯着破碎的火花中央那对合拢的漆黑羽翼，嘴角淌下鲜血亦浑然未觉。
    待到火光尽散，巷道内再度陷入黑暗，那对庞大的羽翼向两侧张开。
    显出其间浑身有多处已被烧的皮开肉绽，依旧浑身颤抖着闷声大笑的丧鸦。
    “阮青玉，你以为我这段时间在城北费那么大的功夫杀人是为了什么？”
    黑色气雾化成的羽翼让丧鸦得以居高临下的看着阮青玉，狞笑着，
    “没有你这一下，我想要完成二次灵醒恐怕还需要杀上不少人才行。”
    “我很好奇，现在的你究竟是人是妖？”
    拔出胸前的羽刃，阮青玉看着丧鸦，面无表情的出声问道。
    “我只知道你很快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阮青玉的问题显然戳中了丧鸦的痛点，本就可怖的面容愈发狰狞，身侧的羽翼消散，化成黑色气雾在他身侧凝成数片能量羽毛。
    坐以待毙自然是不可能的，强忍着胸口的剧痛，阮青玉等的就是丧鸦主动解散那对羽翼落地的时机！
    将最后一颗烟雾弹砸在身前，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巷道外奔逃。
    丧鸦自然不肯放过阮青玉，拔腿便要追杀过去，只是刚走进烟雾，耳畔突然传来奇怪的声响。
    前后都没人，哪来的这声音？
    “阮青玉回来了，小心！”
    头顶突兀响起的呐喊令丧鸦心下一惊，死里逃生再加上绝地翻盘的他现在正是精神松懈的时候，一听刚把自己逼上绝路的人竟再度返回，还以为阮青玉是想借着烟雾再发动一次反突袭，赶忙抬手防备阮青玉逃跑的方向。
    不过到底是能够一人对抗整支靖夜司小队的凶徒，几乎是在视线转换的一瞬间，丧鸦便察觉到不对劲。
    他的感知中那边根本就没人......对方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在头顶！
    只不过当他将视线重新转回，看到的不再是灰蒙烟雾，而是一把闪烁着寒芒的剔骨尖刀！
    换做以往，丧鸦自信不仅能躲开这一击，还有至少三种方法反杀头顶那个不知死活的偷袭者。
    然而现在的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对近在咫尺的刀锋，已然慢上一拍的他能做的也只有避开要害，为此不得不放任刀刃刺入本就伤重的左侧肩膀。
    血液喷洒而出的瞬间，丧鸦终于跟对方打了个照面。
    对方蒙着面，就连头发都用布条裹的十分严实。
    裸露在外的只有那双杀意满盈的眼眸！
    ps：读者老爷们真的有点狠，硬是靠打赏把我这本两万字的书顶到了奇幻新书第二，甚至还差一丢丢就第一了，这放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让狐狸实在是受宠若惊~

 第9章 死战

    在楼顶全程旁观这场战斗的陆玖终究还是等来了属于他的机会。
    丧鸦靠着绝境突破完成反杀，自身不可避免的陷入萎靡状态，
    从天而降的攻击虽然没能直接将丧鸦击杀，却也给他本就虚弱的身体造成沉重的打击。
    刀刃剖开皮肉，滚烫的鲜血喷溅在陆玖脸上，预想中惶恐失措的情绪并未在他脑海中出现。
    注视着面前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庞，陆玖在心里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今天不杀他，日后这副惨状就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退就等于死！
    一念即此，体内竟又生出些气力，强压下丧鸦试图格挡的左臂，将刀锋再推进几分。
    额头青筋暴起，丧鸦瞪着猩红的双眼，重创亦是激发了他的凶性，空着的右手攥住身侧尚未完全溃散的黑羽，径直扎向陆玖的脖颈，后者当即抬手去挡，结果是小臂被黑羽彻底贯穿。
    陆玖抿着嘴，右手掌中的尖刀仍死死的钉在丧鸦的肩头。
    他本已做好了咬紧牙关的准备，却意外的发现左臂伤口的痛感并不明显，分明是能让常人痛的死去活来的贯穿伤，到他这仿佛只是被划了个小口子似的酸麻。
    毫无疑问，这也是这具诡异的身体附带的效果。
    尸体能感觉到痛本身就已是一件诡异的事情！
    丧鸦疯狂搅动着黑羽扩大伤口，试图逼退偷袭者获得喘息进而反杀的机会。
    然而就像是察觉到他的意图一般，对方不仅一步不退，反而摆出一副舍了这臂膀也要跟他死磕的姿态！
    好不容易击退靖夜司的人，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悍不畏死的亡命徒要跟自己搏命，丧鸦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不得不承认眼下的局面对自己极为不利。
    对方最坏的局面也不过是舍掉一条臂膀，而他现在的状态若是再拖延一会儿，单是流血都能流死他！
    “朋友，若是有人请你杀我，我出双倍......不，五倍的价格！”
    僵持不下的局面，丧鸦勉强开口，似乎想要寻求和解，见陆玖不回话，丧鸦继续自言自语，甚至还先放缓了羽毛的搅动速度，像是要展现自己的诚意，
    “为了点钱废掉一条手臂，不值当，现在把刀抽出来，我可以当这事没发生过，我没见你的脸，以后也不会寻仇。”
    陆玖疑惑于丧鸦突然的转变态度，下意识的瞥了眼自己左臂的伤口。
    “灰羽，杀了他！”
    在陆玖注意力转移的瞬间，丧鸦终于抓到机会。
    他口中的“灰羽”，自然就是那只挂在车头鸟笼中的乌鸦，不知何时它已经从公寓的屋顶返回，绕行到了陆玖的身后！
    几乎是在丧鸦大吼的同时，陆玖察觉到身后的风声，心惊之余被逼无奈只得一脚踹开丧鸦，抽刀转身防守。
    陆玖低估了那只乌鸦的速度！
    刚转过身，心口便是一凉，血肉破碎声乍响，陆玖垂眼看着冲入自己怀中的乌鸦，它的喙已然扎进自己的心口，拍打着翅膀，似要将他的心脏搅成一滩血肉浆糊。
    这是蓄谋已久的偷袭，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那便不阻止！
    反手将短刀插进灰羽乌鸦的脊背，陆玖就像是拥抱爱人一般将灰羽乌鸦死死的揽在自己的怀里，任由心口鲜血飙射，乌鸦疯狂挣扎也绝不松手。
    看着眼前这一幕，饶是见惯了生死的丧鸦亦是毛骨悚然，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被刺穿心脏后还能发挥出如此大的气力，更不明白这疯狂的家伙明明都快死了，为什么还要扭过头来盯着自己！
    “疯子，都是疯子。”
    灰羽乌鸦在求救，丧鸦却不敢再扑上去，极度虚弱的身体正不断地向他发出警告，就算杀了眼前这疯子，他恐怕也得死在这。
    踉跄着起身，最后看了眼挣扎的力度已越来越小的灰羽乌鸦，丧鸦毫不犹豫的逃离这条早已面目全非的巷道。
    两次死里逃生已然耗尽了他的勇气！
    陆玖起身想要追赶，脑海中却被突如其来的晕眩感侵占，手臂，心口接连遭到攻击，此时的他同样陷入了失血过多的窘境，赶忙将腰间的挎包打开。
    竹筒里的血对恢复身体有效果，这是之前就证实过的。
    只是就在陆玖准备拔开木塞时，另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却引起了他的注意，低头看着怀中的灰羽乌鸦，熟悉的紧迫感还有喉咙的干涩让他不可自抑的生出某种“大胆”的想法。
    这血的气味与竹筒里的很像......陆玖试探着伸出手指抹了些塞进嘴里。
    短暂的沉默后，他放下竹筒，高举起灰羽乌鸦，任由暗红色的血液自伤口涌出，滑落至他的口中。
    噗通~噗通~
    大量粘稠的血液涌入喉咙，耳畔忽地响起急促的心跳。
    陆玖跪倒在地，浑身的皮肤涨的通红，他能感觉到，身体内的血液正不受控制的沸腾！
    恍惚间，那颗暗金色的心脏竟是再度浮现在眼前。
    模糊的部位仍旧模糊，可显露出来的那部分心脏上的晶体管还有齿轮竟是在有序的运作着，更为奇特的是心脏上方不知何时，一头生有深蓝色尾羽的黑隼伫立着。
    此时此刻，它正扭着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紧盯陆玖。
    还没等陆玖反应过来这黑隼究竟代表着什么，又见它振翅而起，清亮且孤傲的唳鸣声霎时响彻整条巷道。
    在陆玖头顶盘旋一圈后俯身而下，化作数道冰蓝色的光影没入他的身躯。
    心脏的幻象至此消散，陆玖猛地起身，茫然的看着自己左臂还有心口已经停止恶化并且缓慢恢复的伤势。
    身体内正在发生的某种变化更是令他惊诧不已。
    灰羽乌鸦的血，似乎比他竹筒里的还要好用，甚至还隐藏着某种特殊的能量......
    不对，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先解决掉丧鸦才是关键，绝不能让他跑了！
    暂且抛开脑子里的混乱想法，陆玖顺着丧鸦逃跑的方向追出去，路过地上那摊丧鸦留下的血液又突然停步，弯下腰沾了血放在鼻子底下嗅闻。
    这气味近似于灰羽乌鸦的血。
    许是刚喝过不少，亦有可能是刚才的意外情况引发的改变。
    虽说身体对这些丧鸦留下的血没有任何反应，但如今的陆玖却能轻而易举从四周的幻境中嗅闻到这非同寻常的血腥气。
    既然如此。
    那就让他的血再流一会儿。
    ps：章节的更新时间应该是上午九点还有下午六点，在此说一下。

 第10章 百无禁忌（求推荐！求收藏！）

    侧身顶开房门再用脚关上，
    打开煤气灯，丧鸦拖着重伤的身体，脚步趔趄着走进客厅，半跪在摆放着一些瓷器，雕像的木架前，用还算完好的右手打开底部上锁的柜门，从中拖出一个装有机械密码锁的红木箱子。
    现在这个时间仍旧开门的医馆几乎都是清定城内的大医馆，他不可能上门求治，除非想再让靖夜司还有巡检司的人再包围一次。
    更不可能去找那些所谓“朋友”帮忙，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这状态，恐怕二话不说就会先做掉自己，再来夺取他的东西。
    只能回到自己这个暂时的落脚点，所幸他早已习惯为自己留着后路。
    伴随着机括的咔哒声，丧鸦掀开木箱，先是从中取出几个瓷瓶，掀开红绸裹着的木塞，倒出几粒丹丸吞服，撕开左肩的衣服，又取出一根针剂打在肩膀。
    这些都是他花大价钱购买的治伤药物，内服外用的都有，配合着他自身强悍的体质，没过多久就让肩膀上的伤口勉强止住血，这是最严重的伤势，只要能稳住它不至于恶化，丧鸦就有足够的时间拖到明天找私人的医馆进一步的包扎处理伤口。
    在椅子上靠了会儿，丹药以及针剂中的镇静效果逐渐发挥作用，身体上的痛苦被减轻，于是苦战积累的疲惫化成昏沉的睡意汹涌袭来。
    丧鸦不敢睡觉，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松懈，他这样的人，想要活下去就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强撑着精神紧盯房门，听着门外楼道内声音。
    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
    时间在流逝，而人的注意力终究是有限的，丧鸦的意志再强，也不可能扭转生物的本能，重伤状态下坚持这么久已是极限。
    墙上的时钟指向一点，丧鸦的下巴抵着胸口，彻底的昏睡过去。
    恍惚间，丧鸦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待醒转，脑后却是一阵剧痛，旋即意识便彻底陷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间嗅闻到一股香味，饥肠辘辘的丧鸦睁开眼，茫然环顾四周，身旁桌面原本摆着红木箱子的位置上多了一碗皮薄馅大的馄饨。
    青翠的葱花点缀在汤水间，热气四溢，食欲催促着他赶紧伸手去拿，可真正想要动手时却愕然发现自己已然动弹不得。
    低头看见身上的绳索，浑身僵硬的怔在原地，如坠冰窖！
    “终于醒了，睡的可够沉的，我看你卧室的窗没锁就自己进来了，你不介意吧？”
    有些含糊的声音在右侧响起，丧鸦转过头，看到一个隐约有些面熟的青年正端着一碗馄饨慢悠悠的抿着汤水，
    “附近店里买的馄饨，刚才特地跑了一趟，就怕你睡醒后饿着，我知道你很想吃，放心，这就是买给你的，我问两个问题，问完就走，要是顺利的话，到时候馄饨都不会冷。”
    陆玖其实早在半个多小时前就找到了丧鸦的藏身之处，只不过一直没有动手而已。
    当时的丧鸦就像是一头刚受了伤在舔舐伤口的猛兽。
    伤势虽重，却也正是凶性大发的时候。
    而陆玖在巷道内的战斗中同样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虚弱状态，若不是身体特殊，早已暴毙当场。
    也正因为如此，陆玖准备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
    他赌自己的伤势恢复要比丧鸦快！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你......”
    丧鸦终于想起对方的脸对应的是谁，又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还有左臂以及胸口的暗红色血渍，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显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现在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在那条巷子里跟你死磕了吧，你不让我安生，我自然得跟你搏命。”
    捞起一个馄饨放进桌上的醋碟，用筷子夹开，浓稠的肉汁在醋面上飘起油花，陆玖看了眼丧鸦，这才又夹起来放进嘴里。
    “这一次是我栽了，我没想到你这家伙居然藏的这么深......怪不得你要偷走纸条，原来你也觊觎着那件宝物。”
    抬头直视陆玖的眼睛，丧鸦闷声说道。
    他没有选择沉默，原因很简单，桌上的那碗馄饨告诉他，自己或许还有生存的机会。
    谁会特地给死人准备馄饨？
    “既是宝物，自然能者居之，我可不会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陆玖表情平淡的接着丧鸦的话往下说，脑子里却是思考着他透露出来的信息。
    ‘丧鸦要杀前身的原因是他偷走了一张可能记录着某件宝物信息的纸条。’
    这个消息在丧鸦看来是双方都知道的，实际上陆玖根本没有这部分的记忆。
    “说得好，能者居之.....可你甚至连灵醒都未曾完成，也敢说自己是能者？”
    刚才的战斗足够让丧鸦对陆玖的实力做出初步的判断，如果没有跟阮青玉的战斗导致的重伤，他要杀眼前这人轻而易举！
    “我很好奇，你既然知道是我拿了那张纸条，难道就不想拿回去么，直接动手，就不怕失去那上边记着的信息？”
    陆玖并没有跟丧鸦就互相嘲讽的意思，只是接着问道。
    “你以为我来杀你只是因为那张纸条？”
    丧鸦扭动着脖子，狞笑道，
    “你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得罪的究竟是哪些人吧，放了我，等我安全了，自然会告诉你他们的身份还有解决这麻烦的方法，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凭借着敏锐的直觉，丧鸦迅速的捕捉到陆玖言谈中的重点并以此猜出后者没有杀死自己的原因。
    陆玖看着丧鸦，他得承认，这家伙能混到这种地步，不论是武力还是智商都非比寻常。
    “我无意与你为敌，我想你也不想因为我这个人渣而背上杀人罪......之前的事情我可以向你赔罪，那箱子里的东西，随你拿，只要你解开我的绳子然后离开，三天后，去城南醉仙楼门口取消息。”
    先指出对方的弱点，再服软，表示愿意和解，在丧鸦眼中，陆玖始终都只是个有几分实力，运气还算不错的年轻人而已。
    这类人他这些年见过不少，初出茅庐，杀人对他们来说可是件困难事，只要抓住机会，就能吃上那碗馄饨。
    “你很聪明。”
    陆玖蓦然起身，站到丧鸦的面前，右手提着本属于后者的短刀。
    “你会为自己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的。”
    仰头看着陆玖，丧鸦想着这颗头颅掏空后用来充作酒杯或许不错。
    “是嘛，我也这么觉得！”
    刀刃扎进咽喉，无比的干净利落，后撤一步，看着颤抖着倒地，捂着喉咙只能发出呜咽声的丧鸦，陆玖神色淡漠。
    并非因为嗜杀或是天性邪恶，只是觉得杀死丧鸦这件事情本身，不仅没错，反而正确的很。
    毕竟这家伙犯下多宗灭门案，这种死法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至于丧鸦口中所说的那些自己惹上的人，陆玖并不打算从这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口中求证。
    说白了，陆玖真要是傻乎乎的答应对方的条件，到了那天在酒楼门口等他的，怕是两把磨了三天的锋锐短刀。
    回身提起红木箱子，陆玖最后看了眼丧鸦已然僵硬的脸庞上还未散尽的笑意，抬了抬右手的馄饨碗，撇着嘴：“这碗馄饨原本是让你吃饱了上路的，现在，你还是饿着吧。”
    处理完尸体，清理掉自己来过的痕迹，沿着原路返回，陆玖独自一人走行在深夜的街道中央，周围空空荡荡。
    嘴里轻哼着前世的歌谣。
    这世上仅他一人听得懂的歌谣......
    其实杀死丧鸦时陆玖显得如此平静，还有些其他的原因。
    对陆玖而言这个世界始终是陌生的，在这他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与亲人，某种程度上就连自己的身份都是“借用”别人。
    他或许会因为前身的记忆而做出某些决定，譬如帮助赵叔一家，但也仅限于此罢了。
    至少现在，他对这个世界仍旧没有丝毫的归属感。
    了无牵挂。
    自然百无禁忌！

 第11章 清点收获

    夜已深。
    由于自家屋子还处于被靖夜司征用的状态，陆玖不敢贸然回去，干脆就找了间还没关门的客栈入住。
    交了钱，在店小二的带领下进入自己的房间。
    陆玖向来不喜欢委屈自己，住的理所应当是客栈的天字房。
    不得不承认，跟这房间一比，他之前住的就是狗窝。
    客栈里头自带着锅炉房，浴桶上方的水龙头放着热水，旁边还摆着些店小二拿进来的一篮玫瑰花瓣以及一个盛着几片西瓜还有干果的小食盘，腾腾热气混着花果香气，这都是客栈免费赠送的东西。
    先脱掉外边罩着的干净衣服，随后有些费劲的扯下里边已被血渍浸透的衣衫。
    抬手抹开镜面上的水雾，陆玖查看着自己身上的伤势。
    距离受伤才过去不到两小时，左臂的贯穿伤口尚未完全愈合，却诡异的停止了流血，胸口处的伤更是已经结痂，只不过看上去比之前那道疤新上一些罢了。
    这份恢复能力堪称恐怖，然而陆玖脸上却没有多少欣喜的神色，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意识到这份恢复能力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在保持静止不动的情况下，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以恐怖的速度消耗着，仿佛有一头以血液为食的饥渴凶兽隐匿于自己的躯体之中。
    若不是之前吞食了一部分灰羽乌鸦的血，陆玖现在恐怕将再度陷入失血过多的虚弱状态。
    这一次附近可没有合适的血让他补充......
    事到如今，陆玖哪怕再迟钝，也察觉到了自己这具身体在失去心跳的前提下，维持身体机能的极有可能是通过血液中存在的能量，而这些能量并不是永久存在的，它们会因为各种情况而被消耗。
    譬如剧烈运动与恢复伤势。
    这就意味着正常人不吃饭，不喝水会死，陆玖面对这种情况或许能撑的久一些，不过一旦进入失血状态，若是得不到补充，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一具真正的尸体！
    而且陆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日常活动无时无刻不在消耗着体内血液中的能量，这就使得每隔上一段时间，陆玖就得想办法喝下能提供自己身体能量的血，否则就有可能出现身体机能衰竭的状态。
    问题在于他现在手头就只剩下竹筒里的一小部分血液，能撑多久他心里都没底！
    “早知道应该把那头乌鸦带上，说不定还能再挤出来一些血......啊~”
    颇有些懊恼的拍打着自己的额头，迈腿进浴桶，不由自主的发出舒畅的呻吟。
    靠着浴桶边缘，把左臂挂在外边，自己则是半张脸缩在水里，脑海中回忆着之前在自家附近看到的种种战斗场面。
    毫无疑问，这个世界是存在超凡能力的。
    阮青玉异于常人的反射神经还有行动力是一方面，丧鸦所展现出来的控制鸦群还有那对扑灭火焰的翅膀无疑更为扎眼。
    陆玖自身的实力同样超出了常人的范围，虽说比不过上边那两位，但这并不妨碍他开始思考这个世界究竟是“武林至尊，宝刀屠龙”，还是“仙路争锋，大道独行”。
    与此同时阮青玉手中的武器以及抛出的道具更是让陆玖不由得联想起某些真正的战争兵器......即便是丧鸦这种层级的存在也会被一个能瞬间引爆出偌大火球的机械罐头险些逼上绝路。
    若是想象中的机械怪兽同样存在于这个世界，那才是真正的热闹。
    当然，陆玖现在更关心的是自己该怎么去接触那个世界，他现在的身体显然不能以常理审度，或许得想办法找个知晓这方面事情的人好好问问。
    在浴室待了半个小时，将身上的疲乏消去大半，陆玖才穿着一件店小二提前在外头准备好的丝绸睡衣出来。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将从丧鸦那儿得到的红木箱子摆放到桌面上，他在昏睡过去时并没有合上箱子，密码自然就让陆玖偷看到了全部。
    将里边的东西逐一取出，忙活了大半个晚上，总算是到了收获的时候。
    先是一个皮革制的钱包，陆玖翻了翻，总共摸出3枚金叶外加一堆散碎钱币，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个惊喜，有了这笔钱，接下去的调查不用再缩手缩脚。
    一把银灰色的左轮手枪以及十几颗散落在木箱各处的子弹，估计是没想过杀陆玖这个普通人要开枪，单凭一头灰羽乌鸦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问题，或者说担心开枪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丧鸦没有把它带在身上。
    陆玖将枪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又给放了回去，依照前身的记忆，朔明王朝各地都实行着枪械管制，除开官府机构外，仅有一些特殊的职业才能够持枪，而他这一个小小的访事员要是持枪上街被发现，肯定是要吃牢饭的。
    事实上就连丧鸦的那两把短刀都被陆玖留在原处，因为刀柄上明确刻着一个‘鸦’字，拿在手里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
    一张顶部标注着‘柳氏匠造坊’的取货单子，上边明确写明丧鸦于盛隆二十三年五月三日，委托柳氏匠造坊打造一个面具，出资10枚银元，一周后凭此单取货。
    陆玖记得今天是五月七日，也就是说还有三天就可以去取货，10枚银元打造的面具，他倒有些好奇是什么。
    一张做了标注的地图，描绘的地区应该是清定城外，地图里还裹着一块五边形的黑色金属牌，前者没有正式地图的比照，陆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地方，后者则是完全不明白意思，于是粗略的扫了眼就放了回去。
    最后就剩下两瓶药丸，还有些处理伤势的药膏。
    随手倒出一枚药丸放在手里，陆玖忽然闻到些熟悉的气味，凑近了嗅闻，想了想又直接吞了一枚。
    没多久，陆玖就能明确的感觉到这药对身体的恢复有益处，不仅如此，它似乎还能填补一部分的血液......量不大，但确实有效。
    “这药里掺了妖血？”
    抓着瓶子，陆玖有些惊喜的看着瓶身上贴着的标签‘灵芝堂’，难怪丧鸦受了重伤却没有立刻前往医馆而是回到住处，之前捆缚他的时候陆玖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这药显然不是寻常货色。
    记下这间药铺的名字，陆玖刚才还在烦恼怎么弄到自己需要的血液，没想到这就意外的找到了一条路子。
    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

 第12章 虚假报道

    《震惊！城北多起癔症杀人案另有隐情！》
    《太可怕了！鸦群汇聚城北公寓！》
    “店家，给我一份这个云岭报社的报纸。”
    正往工厂去的男人站在报刊亭前，扯了扯衣领，视线停留在云岭报社今天刊发的报纸标题上，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着他想对那标题之下的内容一探究竟。
    “嘿，您的眼光可真是不错，就这份报纸，今天都快卖断货喽......承惠，两个铜板。”
    店家摇动着蒲扇，将报纸递过去。
    看了眼木架上相较于两边明显要薄许多的属于云岭报社的存放栏位，想着明天是否该多进几份。
    另一边接过报纸的男人只是扫了两眼，立刻被上边报道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城北这两天闹的沸沸扬扬的疫病居然不是病，而是某人投毒？
    凶手昨晚想再次投毒时被早已蹲守多时的官差发现，落网时毒药泄露，这才引得大量乌鸦汇聚在城北的一处公寓楼顶？
    倒吸一口冷气，庆幸自己没有中毒之余，又不由得感叹到底是官府，连这么隐蔽的事情都能调查出来，还是人赃并获，果然非同一般。
    “老三，赶紧跟上，待会儿午班可是你管机器！”
    不远处，工友回过头来提醒。
    “这几天的癔症，云岭报社给说法了，保管你们想不到是什么情况，赶紧过来看看。”
    边跑边挥着手里的报纸，引得几名路人侧目，在工厂里做活的大多数人都住在城北，对这事儿就算不关注也是有所耳闻，这下又有不少人脚步往报刊亭靠过去。
    ......
    云岭报社三楼，穿着绸缎衣衫，身材略有些发福的主编视线在桌前站着的陆玖还有周泽两人身上来回徘徊。
    忽然间，伸手猛拍桌子，起身，双眼眯成一条缝。
    “老子就知道你们两个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绕过桌子，摁着陆玖还有周泽的肩膀一阵揉捏，大笑着说道，
    “尤其是陆玖，今天早上加印发刊的决定足以证明你对报社发展的拳拳之心，刚才县衙那边都来人了，说咱们的报道做的非常好，不仅解决了这个癔症的问题，还帮他们把昨晚的那群乌鸦的事情也给圆了......咳咳，切实的告知民众。”
    “都是您栽培的好。”
    周泽这个商人家里长大的自然懂得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一记马屁送上，当即让主编的笑声变成了鸡打鸣。
    没错，这份报纸里的内容除了癔症是认为造成的是事实外，其他都是假的，不仅如此，这还是陆玖这个昨晚的亲历者以及最后结果掉丧鸦的人亲自编造的。
    原因很简单，不论是拥有超凡能力，能指挥鸦群的丧鸦还是专门针对于他这一类的靖夜司，都不是可以见报的存在，陆玖真要把这些事情捅出去，别说是县衙不答应，眼前这位主编就能把他的头摁进印刷机。
    反过来，陆玖帮县衙找好了解释的借口，在骚乱产生前先行将这苗头压下去，不仅让官方满意，云岭报社也能借这个新闻将自身的知名度再往上提一提，完全是双赢的局面。
    “对你们的奖励待会儿等掌柜来了我会向她请示，你们先回去，放心，绝对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云岭报社并不是眼前这位做主，他头顶上还有位大掌柜，这种功劳要跟后者说明。
    陆玖和周泽两人对此自然没什么意见，拱手告退。
    才下楼，立刻就被其他的访事员包围在一起道贺，应付这局面的依旧是周泽，陆玖只是笑着应了几句就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眼下陆玖脑子里想的仍是昨晚的事情。
    从丧鸦手里拿到的红木箱子还留在客栈的床底下，陆玖原想自己带着或是放回自己家中。
    只是转念一想，他来报社上班提着个大箱子未免太引人注目，而自己家现在仍被靖夜司征用，今天早上偷摸着回去时陆玖看到十几名官差已经将那处公寓团团包围。
    于是只得将红木箱子暂时存放在客栈里，再三交代店小二没有自己的允许不要让任何人进去，哪怕是打扫卫生都不行。
    丧鸦的尸体这两天应该就会被发现，阮青玉只要没死，肯定能一眼看出是伤口有问题，不过丧鸦的仇家想必不少，靖夜司再怎么查也不至于查到自己这个已经接受过检测的普通人身上。
    “老陆，晚上我请客，咱哥俩好好吃上一顿！”
    享受完同事的恭维，周泽回头看见陆玖一人倚着窗台沉思，伸手在后者面前晃了晃，吸引到注意力后才开口。
    “下次吧，今天晚上还有些事情......对了，之前你送我的双肩包，在哪买的，昨天小婉花肯定吓坏了，我打算买个礼物给他。”
    虽说发了一笔横财，但报社访事员的工作陆玖并不打算辞去，这份工作能让自己接触到足够多的信息，而且借助这个身份，想要查某些事情也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毕竟访事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到处寻找热点新闻。
    基于此，双肩包的事情自然要处理，陆玖可不想栽在这种小细节上。
    “城南的巧绣街，具体哪家店我忘了，你可以自己去找找，不过给小姑娘哪有送双肩包的，买条好看的手帕或簪子，花不了几个钱，一看你就是个不懂女人心的，将来找媳妇恐怕难的很......要不你拜我为师，我可以传授给你一些诀窍，收费也不贵，一个月半贯钱。”
    周泽见过赵婉花，对那可爱的小姑娘印象相当不错，也就不再提酒楼的事情，转而开始指点陆玖该怎么讨女孩欢心。
    眼见周泽有滔滔不绝的趋势，陆玖没有打断他，往后靠倒在椅子上，视线望着窗外街道另一侧过两天就准备开张，正用一台机械吊机装牌匾的文具商铺以及底下正往里头搬被褥家具，估计是打算住在二楼的店家。
    看了会儿，陆玖忽然想到自己是否也该换个新住处。
    昨晚丧鸦临死前说的话提醒了陆玖，自己身上的秘密极有可能还会招来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住在公寓里头显然不是个好主意，不仅容易牵连到其他人，还会妨碍自己的行动。
    这次靖夜司把注意力放在赵叔一家，下次呢？
    好运气不是每次都有的！
    搬出去势在必行，而前身的祖宅无疑是个好去处。
    眼下距离拍卖还有几天时间，陆玖家中还有祖宅的抵押文件，通过前身的记忆，合同里明确写着他有优先的购买权。
    只不过陆玖现在虽然有足够的资金，但他也清楚这钱没那么容易花出去，直接拿出来只会给自己招惹上麻烦，毕竟他明面上的身份也就是一个报社访事员罢了，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有钱买下这栋房屋。
    必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行......
    “陆玖，周泽，掌柜的要见你们，快过来！”
    这边正想着，主编的声音却是从楼梯边传来。

 第13章 灵芝堂

    ‘顾筠，云岭报社的掌柜，平常很少来报社。’
    随着主编走进三楼的独立房间，陆玖的记忆中浮现相关的记忆。
    “顾掌柜。”
    打过招呼，陆玖光明正大的打量眼前这位云岭报社真正的“话事人”。
    入目便是一张保养极好的面庞，眼角虽已有不少的皱纹，仍能称得上姿容妍丽。
    上身是绣有淡蓝色花朵的青白素衫，下半身则是一条淡红色的襦裙，衣装略显朴素却难掩其曼妙的身段，足可见这位掌柜年轻时候的风情怕是能让不少男人辗转难眠。
    “我刚看了，这次的报道不错，不仅先人一步抢下这个热点，县衙那边也很满意，小七，给这两位一人2枚银元。”
    左手的团扇点了点桌面上的报纸，旁边站着的侍女在她说话的同时将做为奖励的银元分别放到两人的手里，顾筠的视线扫过两人，在陆玖身上稍顿，瞥了眼他的左臂，团扇轻摇两下，短暂的沉默后接着说道，
    “以后就由你们负责报社在奇闻轶事方面的报道，有什么需求，可以向吴主编提。”
    顾筠的这个决定陆玖起初并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看到周泽还有吴主编脸上惊讶的表情才意识到这份奖励似乎厚重的很。
    事实也确实如此。
    奇闻轶事是云岭报社刊发的报纸内容中的一部分，虽说不占太多版面，但好歹也是个单独的项目。
    原本是报社内的诸位访事员共同负责，有了好的报道再呈交给吴主编是否登报的决断，而现在这份权力却在顾掌柜的授意下转移到了陆玖还有周泽的手里。
    这就意味着他们从只负责新闻收集的访事员升了一级，薪资会有提升不说，平日的工作还会有相当大的自由度，在经费申请方面无疑也会方便许多。
    等到吴主编将这件事在二楼宣布，不出意外的又是一场轰动，于是两人再度被包围。
    陆玖可不打算一整个下午都浪费在跟报社同事们互相恭维的谈话当中，找了个机会便溜出了报社，依旧还是让周泽帮自己打掩护，反正这位大少爷十分热衷被吹捧的感觉，现在巴不得在报社里待着。
    在街边的车站等来公交，上车直接前往城南的商业区，陆玖今天要做的事情可有不少。
    ......
    城南的商业区，无疑是清定城内最为热闹的区域。
    陆玖手里捏着张葱油饼，沿着街道漫步，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他看到红绿相间的飞檐底下的阁台有穿着薄纱襦裙的姑娘在练舞，不远处的机械平台上有人拿着望远镜，身旁还围着几人争抢，都想要欣赏“美景”;悬在半空中的廊道连接街旁的两家客栈，喝的酩酊大醉的客人摇晃着，攀上钢筋弯转交错而成的围栏就要往下蹦，结果被跟出来的小厮攥着衣角又给拖回去。
    偶尔还能碰见几个表演艺人，手里拿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或是牵着冒着蒸汽的机械猴子，操控它们向周围的行人分发传单，嘴里招呼着今晚几点，哪个瓦肆有什么奇特的表演。
    陆玖上前要了张宣传单，觉得实在有意思，便跟着艺人队伍逛了小半条街，观察那只机械猴子流畅的动作，买了包瓜子一路走一路磕。
    等顺道走到一家药铺前面，先是抬头看了眼名字，再低头掏出兜里的药瓶上边的名字对照，旋即蹙起眉头进门。
    “请问灵芝堂开设在哪条街？”
    找到柜台边忙活着的伙计，这个问题已经是陆玖第6次询问。
    “灵芝堂，没听说过这家药铺......你是不是记错名字了？”
    近乎于一模一样的回答，这也是陆玖第6次听到。
    甚至让他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从到城南开始，他在街上每看到一家药铺就要进去问是否听说过灵芝堂这家药铺，然而得到的回复却告诉他清定城里似乎根本就不存在灵芝堂这家药铺，这让陆玖一时间颇为失望。
    要知道他原想通过这家药铺来为自己提供特殊的血液并且尝试着对自己的身体进行更进一步的测试，若是这条路走不通，他就不得不指望着能再碰见像是昨晚的灰羽乌鸦一般的妖兽来补充血液。
    只是这不论怎么想都是概率极低的事件......或许报社里边的信息渠道能帮上忙？
    思考着通过报社寻找妖兽踪迹的可能性，陆玖抱着灵芝堂可能是隐蔽的小作坊的想法，继续在城南搜寻。
    直到将周泽之前送他的双肩包，陆玖不得不承认以他现在这种找法，就是再转上两圈恐怕都不会有结果。
    不过在寻找的过程中，陆玖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通过向几家药铺的坐堂药师展示药瓶和里头的药丸，陆玖得知这种药丸的制作方式遵循的是古法，将各种药材处理过后揉合，以丹丸的方式呈现。
    现在清定城内的药铺里头不是中草药就是各类便于保存的药片以及针剂，药丸的数量极少，大都是些压仓底的存货，无人问津。
    大部分药铺都在进行着转型，这种落后的药物自然没有再花大功夫制作。
    听完药师的解释，陆玖立刻意识到他之前的想法很可能是正确的。
    假设丧鸦手里的丹药确实是在清定城内的某处小作坊购买，那么因为这种丹药的特殊性，这类作坊的创办者基本不可能得到官府颁发的售药许可证，自然也就不存在挂牌匾的说法。
    这就意味着想要靠标签想找到灵芝堂极为困难，如果没有特殊的渠道或是专人引荐，就算陆玖撞大运的碰见知道这药丸来历的人，后者也可能会将他当成钓鱼执法的人而故意向他隐瞒。
    一念即此，陆玖也就暂时熄了靠自己找到灵芝堂的想法，转而背上双肩包，再一次登上公交车。
    这一次的目的地是东城区的清定车站。
    根据前身在报社内留下的信息，陆玖能够确定他在过去的一周内离开过清定城，而陆玖要去往其他城市或是乡村，除开步行，无非是乘坐火车或是马车。
    至于汽车，以前身手里的资金，可没那份魄力租一辆汽车带自己远行。
    而不论是火车站还是马车行，因为它们平常运作时声音嘈杂，占地又不小，所以都聚集在满是工厂的东城区。
    想要知道前身失去记忆的那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陆玖就必须弄清楚他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第14章 气冷抖

    “我想知道五天前我坐的是哪趟列车。”
    清定城火车站外的售票口前，陆玖背着刚买的双肩包，拿出自己的身份凭证递给与他之间隔着栅栏的售票员。
    听到陆玖的言语，正要伸手的售票员又把手缩了回去，只是以古怪的目光注视着陆玖。
    ‘你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吗？’
    陆玖领悟到了他的意思，于是，气冷抖。
    “这位小哥，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心里话说出来自然就不叫心里话了，售票员保持着微笑，将桌面上摆放的一个木柜打开，里边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各种票据，售票员随便取出一沓放到陆玖面前。
    票纸上记录的只有列车的车次还有到站时间而已，根本就没有预留给记录购票者信息的栏位，而另一边陆玖在看到车票的第一时间，同样意识到这一次还真是自己想岔了。
    这个时代的火车站与马车行受限于信息储存手段的落后，除开一些比较重要的车厢或是高端马车会专门记录重要乘客的信息之外，对于普通的乘客，售票处往往认钱不认人，这就导致上车检票时也就成了认票不认人。
    这就意味着哪怕前身在五天前确实由此处购票上车，售票处内也不会留下任何有关于他的信息。
    让开位置给后边排队的人，看了眼他们购票时的流程，正如陆玖所想，售票员很多时候甚至连头都不抬，只问要去哪儿，接着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票，以他们每天接触的人流量，陆玖只得放弃询问对方是否对自己有印象的想法。
    站在火车站门口，陆玖眺望着不远处略显冷清的马车行，相较于火车站这边的热闹景象，那边进出的人并不多......
    别误会，这可不是说马车行落后，事实上这个时代的高档马车同汽车一样仍旧是上层人专属的代步工具，基于此，前身租赁马车出行的可能性同样不大。
    这就意味着火车站是陆玖眼下唯一可能获知前身行踪的地方，即便售票处这边问不出自己想要的信息，陆玖也没打算就这么放弃，干脆随着人流走进火车站。
    清定城火车站的规模并不大，做为致远府内的县城之一，日常客流量不多，往来的火车也就那么几列，只是将这里当成中途的一个停靠站罢了。
    本地的官府又忙于在城内搞产业转型，自然不可能抽调资金建造一座大型车站。
    这对陆玖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规模不大，工作人员就那么几个，前身要坐车，肯定得进车站，指不定就有人关注到他，毕竟陆玖的容貌在寻常人中也算是出挑，不说多么俊美，至少能让人想要多看两眼。
    这么一想，长的帅还是有些好处的。
    “前往安平城的列车马上来咯，请诸位乘客前往站台等......”
    穿着粗布衣裳的壮汉高举着一个喇叭，手里还攥着张纸条，边照着纸条上的内容喊话边从陆玖的身旁经过。
    陆玖看着“人肉播报机”远去，快步靠向车站内的候车大厅，准备找机会问问车站内的工作人员，是否对自己有印象，最好是能通过一些东西回忆起五天前的某些记忆。
    倚靠着站台大棚的立柱，陆玖的视线投向铁轨延伸向的城外荒野，由于在城南找药铺花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已是黄昏。
    在橘红色的夕阳光中，有灰白色的蒸汽烟雾在荒野的上空盘旋，汽笛声隐约传来，惊起十数只飞鸟划过天际。
    不多时，伴随着“哐哧~”声响，庞大的蒸汽列车进入视野，候车区的不少人开始聚集到站台边，在车站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在各个口子排成队伍。
    陆玖没有靠上去，而是记下几名工作人员的位置后在一旁等待。
    现在他们正忙，过去询问十有八九会惹得对方不快，结果就是被随口打发，陆玖不想因为心急而错过某些重要信息。
    坐到空出来的长椅上，看着列车进站，身前的人流开始移动，耳边传来车轮与铁轨有些尖利的摩擦声。
    陆玖皱了皱眉头，不知怎得，听到这声音，他忽地生出些不适感，略有些烦躁的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然而随着列车进站，控制室内有人拉下刹车，这种刺耳的摩擦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越发的响亮。
    拉长的尖锐声音令正靠着长椅调整情绪的陆玖倏然涨红了脸，蹙紧眉头，仿佛本能似的，他意识到自己极度厌恶这种声音。
    喀拉~
    手掌无意识掰碎木制长椅的边角，没由来的躁郁情绪在脑海中生出。
    不，这不该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陆玖看着周围面色如常的其他乘客，立刻意识到问题恐怕出在自己身上，刹车时的声响对他造成的影响异于常人，而在前身的记忆中，陆玖可以确定之前的自己在火车站时从未碰见过这种情况。
    反过来说，这是近期才出现的问题.......
    远超常人的身体素质，五感的提升，痛觉削弱，恢复能力提升，身体的异变为陆玖带来各种正面强化，然而于此同时，也不可避免的使得他开始对一些事物敏感。
    很显然，对刺耳刹车声感到烦躁，就是负面影响之一！
    更让陆玖在意的是这种烦躁的状态并没有因为列车的停稳而立刻消失，反而继续停留在他的脑海中，迫使着他离开此处。
    面对这种情况，陆玖没有选择强撑下去，而是在自身状态进一步恶化，被周围的人察觉到异样前起身，快步离开候车区域。
    然而当他再度进入车站，却是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有些古怪。
    不远处的“人肉播音器”手中喇叭传出来的声音令他愈发的烦躁，周围来往人群的谈话声，嬉闹声忽远忽近，最终变化成某种模糊不堪的低语，在他的耳畔不断的盘旋，刺激着他的理智，让他心中逐渐生出各种负面情绪。
    越来越多的负面情绪难以避免的开始在脑海中生成，陆玖垂着头，快步奔向车站内的公用厕所。
    远离喧嚣的人群，陆玖似又听见某种鹰隼的嘶鸣。
    与昨晚在巷道中见到的那头伫立于暗金色心脏之上的鹰隼发出的声音极为相似。
    只不过这一次尽是凶戾！

 第15章 老套路（求推荐！求收藏！）

    打开水龙头，陆玖弯腰接连掬起几捧水甩在脸上，试图让自己重新冷静下来。
    双手撑着左右台面，任由冷水从脸颊上滑落，勉强算是有些效果，更多的还是因为远离人群后的安静环境。
    回想刚才在候车区的情况，陆玖可以肯定造成自己情绪失控的主因还是列车刹车时与铁轨产生的尖利声响，只是令他有些困惑的是通过自我的感受，他的听力仍是正常的，身体的其他部位同样没有产生什么疼痛感。
    这也就意味着刚才他那满脑子的负面情绪的来由并非是因为那些声音伤害了他的身体进而使得身体产生应激反应，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作用，或者说对尖利声响的下意识反应。
    譬如正常人看到恶心的画面会想要呕吐，看到美食就会流口水。
    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体异变会让人产生这种个人意识上的改变？
    陆玖望着镜中的青年，本该熟悉无比的脸庞如今看来竟是意外的有些陌生，睁大眼睛，瞳孔周围凸显的血丝尚未消散。
    恍惚间，那头生着冰蓝尾羽的鹰隼在肩头闪现，待到陆玖回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沉默着抹去脸上的水珠，陆玖抿了抿嘴，穿越过来才没两天，碰见的种种诡异事态令他现在多少有些麻木。
    无奈归无奈，该做的事情陆玖也没打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而放弃，或者说正因为身体出现异样，他才更要去查清问题所在。
    列车此时应当已经离站，他要趁这个机会赶紧过去。
    只不过刚准备转身离开，陆玖的视线却被镜中映着的一处地方所吸引。
    车站的公共厕所内的隔间用的是木头搭建，简陋的很，而陆玖现在所处的位置后方是靠内侧的一个敞开着的隔间，至于吸引他目光的则是隔间木门内侧用炭笔写的几个字。
    ‘售卖枪械，子弹，寻站内蓝毡帽。’
    这是个广告，跟那些‘大型钻井’，‘重金求子’的差不了多少，只不过人家卖的东西有些特殊。
    因为得了丧鸦的箱子，陆玖现在不缺武器，但他却对这句话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前身离开清定城是为了追查一个受官府全面通缉的杀人犯，这其中的危险性毋庸置疑，在这个前提下，若是看到这则信息，会不会考虑购买一件武器防身？
    尽管这部分的记忆在脑海中并不存在，但陆玖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记下了‘站内蓝毡帽’五个字，重新返回火车站内。
    初夏时节，天气也是逐渐闷热起来的时候，毡帽这一类带着保暖性质的东西自然没什么人戴，陆玖在站内走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在车站门口附近，只穿着一条短褂，手里正捧着一串玉米啃的中年男人。
    快步上前，陆玖将背后的双肩包拿在手里，站到对方面前，直截了当的开口问道：“你认得我吗？”
    “你找错人了，我不认得......是你？”
    中年汉子仰着黑黢黢的面庞看了眼陆玖，下意识的想要否定，可话说到一半，左边的嘴角又是往上一扯，露出个颇显讥讽的笑容，抬手摁着陆玖的肩膀，
    “怎么，之前那次没吃够教训还是说你被揍上瘾了，想再来一次？”
    很显然，这家伙之前见过陆玖。
    至于他口中说的教训，陆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
    之前就说过，朝廷对各地都实行枪械管制，私贩火器罪名不小。
    这人敢明目张胆的将广告打在厕所木门上，八成就是个幌子，专门骗那些有这方面想法的人，而后者就算知道被骗，也因为动机不纯而不敢报关。
    说的直白些，跟仙人跳一个路数。
    但就像仙人跳也怕某些宁肯一换一也绝不妥协的愣头青。
    想要一招鲜吃遍天，那得看被骗的人是谁。
    “你上次见我是什么时候？”
    陆玖长吁了一口气，尝试着缓解自己开始有些变化的情绪，无视眼前这骗子的挑衅言语，只是接着问道。
    “呦，几天没见硬气了啊，上次跪在地上讨饶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么......”
    兴许是上次的诈骗成功，眼前这年轻人在他看来就是个软蛋，不仅没有答话的意思，还想着伸手去拍陆玖的脸。
    可惜，这一次他找错对象了。
    手刚抬起，便被陆玖攥住手腕，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将他所有的言语都堵在喉咙里的剧痛！
    “真的很抱歉，我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所以，给自己一个留下这只手的机会，好吗？”
    陆玖看着跟棉花糖似的被碾变形的手腕，本就因为刚才的变故而极为不稳定的情绪再度变得暴躁，他不想在车站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伤人，只得“轻声细语”的为眼前这位大叔提供解决问题的方法。
    “早晨的时候......大概8点，当时刚开站不久......松开，快松开......”
    直视着年轻人的那双眼睛，中年男人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发冷，他不明白只是几天不见，这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可已然失去知觉的手腕还有对方脸上隐现的那抹疯狂让他迅速的意识到一个无可争议的事实。
    他不应该，也没资格拒绝对方的任何要求。
    “谢谢你的配合，再见。”
    得到想要的答案，陆玖压下脑海中涌动的负面情绪，松开手，任由对方连滚带爬的逃离。
    尽管不知道这种暴躁情绪的源头是什么，但眼下这种状态与昨天在公寓里受靖夜司检测，自身的血液因那两道气雾而沸腾时的精神状态极为相似。
    只不过或许是血液情况正常的缘故，这一次那颗暗金色的心脏并未出现，但直觉告诉陆玖，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自己被这种情绪所掌控，放纵它们不仅不会让自己回归正常，反而可能让自己越陷越深！
    后果绝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火车站内的乘客信息查起来困难，列车的班次却是明明白白的写在售票亭顶上的。
    特意询问过售票员，确认近期并没有因为意外而改变列车运行的情况。
    早上8点左右，只有一班自致远府城往大兴府城的列车，陆玖将其间经过的几个站点尽数记在本子上。
    前身五天前曾去过的地方，已然有了个大概。

 第16章 花魁巡游

    回到暂住的客栈时天色已然入夜。
    陆玖也没急着回房间，而是在一楼找了张靠窗，离煤气吊灯不远的桌子，让店小二上了几个小菜。
    先从挎包里取出前身留在报社工作台抽屉里的报纸，又从双肩包里拿出离开火车站后特地买的一份安庆行省地图。
    用炭笔将起点还有终点标明，再比照着记事本上记录的中途停靠站将整条线路在地图上做出标注。
    ‘盛隆二十三年，四月二十六日，剜心鬼于昌邑城外劫杀数人，后不知所踪。’
    来回翻看报纸，陆玖能够确定这则信息应该是前身当时能够获取到的剜心鬼最近停留区域，而且报纸上的这个地名以及涉及到的信息也确实被铅笔着重标注过。
    视线转到地图上，不出意料，列车的行进路线确实经过昌邑城。
    “您的菜来了。”
    店小二放下一盘宫保鸡丁，给陆玖的杯子里添满茶水，看了眼半开，又接着说道，
    “客官，您坐在这是为了看牡丹楼的花魁巡游吧，要不要帮您将窗户全部打开？”
    “嗯。”
    陆玖头也不抬的随口应了声，他的注意力仍在地图上，抬伸筷子夹起一块鸡丁放进嘴里，甜辣的口感相当不错。
    脑子里想着事情，筷子也没再拿出去，只是下意识的用牙齿轻啃。
    直至现在，陆玖仍然对前身寻找剜心鬼的行为很是困惑。
    若说是为了将祖宅买回来所以孤注一掷，好歹也得有所把握才去做，总不能因为看到通缉令上标注着高赏格就以此做为目标。
    单凭报纸查出个昌邑城就敢请五天假带着大部分的积蓄前去找一个恶贯满盈的杀人魔？
    这种行为放到某个热门游戏里就是端起个平底锅就去冲四人把守房子。
    这是去抓人还是上门送“快递”？
    况且通过前身的过往回忆，陆玖认为他的性格其实是偏向保守的，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往后靠倒在座椅上，陆玖不由得思考有没有可能从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很快的，陆玖意识到或许还存在着另一个可能性。
    关键的信息来源于从丧鸦口中知晓的记载着宝物信息的纸条。
    丧鸦曾亲口承认他要杀死陆玖的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那张纸条，陆玖不认为他在这件事上有刻意撒谎的必要。
    而正如那个消失的双肩包一样，陆玖没在自己家中找到那张纸条，记忆中也不存在这部分的内容，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前身随身携带着那张记录着宝物信息的纸条。
    相较于行踪难以确定的剜心鬼，那张纸条上的信息无疑更为直接。
    况且丧鸦在自己回到住所的头天晚上便迫不及待动手，这就意味着他在附近蹲守已久，前身应当是在外出前得到的记有宝物信息的纸条，否则早就被丧鸦干掉。
    如此算来，时间上也算是吻合。
    更为重要的是，陆玖现在确实身怀异物，那颗暗金色的心脏影像在脑海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陆玖可不会傻乎乎的认为那只是他的臆想。
    一念即此，陆玖便又犯了难，若是为寻宝而去，胸口的那道疤痕还有始终沉寂的胸口又该怎么解释，而且现在他所知晓的昌邑城是跟剜心鬼有关的，前身可没留下任何关于寻宝位置的信息。
    那张纸条极有可能在失踪的双肩包内，而双肩包如今在哪也不得而知。
    一方面是目的地摆在眼前，但动机不足，另一方面是动机明显，但目的地不明，两种可能性各自都有支撑起成立的证据，却又缺乏缺乏其中最关键的拼图，这让陆玖一时颇为烦闷。
    铛~
    突如其来的清脆铃声将陆玖从沉思中惊醒，耳畔倏然热闹起来，鼎沸人声就在窗外。
    视线下意识的转向声音的来源，陆玖眼前忽地一亮。
    只见长街之上，两排衣着靓丽的少女提着花篮，在前泼洒花瓣，后边则是一辆高大的彩车正缓缓前行，底盘比寻常的车辆要大上几倍，车身亦是从铁盒子变成了一个层叠式的，装饰华美的平台。
    十几名乐师各自持着乐器，在底层平台四角机械管道喷涂出的白雾中演奏悠扬的音乐，而在他们中间的舞台上，端坐着一名身披薄纱的美艳女子，于月光下高举琵琶轻弹，藕臂间缠绕的彩色绸带随夜风飘散，恍若云中仙子。
    当然，这也仅是对街边的路人而言，陆玖做为前世信息大爆炸时代过来的人，也就是初看时的惊艳罢了，相比于那位看不清容貌的月下美人，他对那些乐师演奏的音乐更感兴趣。
    跟着调子哼唱几声，放松自己紧绷的精神，以此调整自身的状态。
    忽地吸了吸鼻子，陆玖探头望了眼彩车，随即又缩回来，拇指擦过鼻子，有些疑惑的蹙起眉头，又往窗外街道上的人群看了几眼，等到彩车和人群从窗前过去，陆玖的视线这才重新转回桌面上的饭菜。
    刚看过一场表演，心情不由得轻快许多，陆玖暂时将脑海中的负面情绪转变为食欲，大口吃着饭菜，开始整理思路。
    眼下单靠推测恐怕不会有任何的结果，得做进一步的调查。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这昌邑城还是得去一趟，但不是现在。
    倒不是因为自身的工作，毕竟相较于查清自身情况的需求，辞职不过是小事。
    真正令陆玖在意的是他对自身状态的一知半解，刚才在车站里头的突发情况就让他险些失控，更别说眼下连供给身体能量的血液这方面的问题都没能解决。
    真要不顾一切前往昌邑城，万一半途身体出现其他问题怎么办？
    事分轻重缓急。
    唯有先保证自己能够继续生存下去，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等到吃完这顿晚饭，陆玖也明确了自己接下去一段时间的目标：
    先搞定血液的事情，并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能的弄清楚自身现在的能力与缺陷，至少也得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第17章 男人懂的手势

    从上午九点开始，天色就有些昏沉。
    初夏时节总要有场大雨，这已经成了惯例。
    滴！
    公交车的司机抓着喇叭的气囊，车头右侧的黄铜喇叭随即发出刺耳的声响，提醒前边的两个年轻人靠边，免得发生事故。
    谁成想走在外边的那人像是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到，往里边一蹦，正巧撞到自己同伴，结果两人都是一阵趔趄。
    “哈哈~老陆，没看出来你胆子居然这么小，还能被喇叭声吓到？”
    手里攥了套煎饼的周泽看着反应过度的陆玖，抵着他的肩膀，揶揄着笑道。
    “在想些别的事情而已。”
    虽说昨天在车站的遭遇让陆玖现在对类似的声音都有些敏感，但刚才他确实在思考别的事情。
    昨天下午的行动再加上晚上的思考，陆玖已然决定先解决眼下最要紧的血液需求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体内的血液正在被消耗，若是无法得到及时的补充，后果自是不用多说。
    因此今天早上他在报社内特地拜托了专门负责医药行业这方面新闻的人帮自己搜集些关于私人制药作坊的信息，刚才想的也是自己还有没有其他的手段能够获取到特殊的血液。
    当然，这方面的事情陆玖也没打算跟周泽分享，为了转移话题主动开口道：“你说要带我出来找新的热点，结果就是在城南逛到现在？”
    许是因为升职了的缘故，周泽的工作热情相当高涨，这位少爷对访事员这工作相当上心，今天早上刚审完其他访事员递过来的稿子，觉得不满意，便死活要拖着正跟人一同整理私人医药作坊信息的陆玖出来，说是要亲自挖掘热点。
    陆玖想着说不定还能碰见类似于丧鸦的事情，也就没有拒绝。
    结果都到了中午，两人也只是在城南的几间茶肆，酒馆里头转了圈，除开那些琐碎的家长里短之外，也就只有满肚子的晃荡酒水做为成果被保存了下来。
    “放心，我其实跟人约好的就是在中午的时候碰面，之前不过是去碰碰运气而已。”
    对于陆玖的质疑，周泽仍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前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慰自己都出来逛了这么久，现在回去也没什么事情，权当是出来散步。
    沿街又走了段路，周泽突然停下脚步，陆玖正打量不远处一个背着竹箱的游方郎中，考虑是否要过去询问，注意到同伴停步也只得跟着停下来。
    “咱们的线人到了。”
    从口袋里摸出一叠纸币，转身走进一旁的巷道。
    “线人？”
    陆玖诧异的反问，他可从没听说过访事员还要找线人的。
    等他看到在巷道里等着的几个人，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满是补丁的褴褛衣服，长时间未打理跟个鸡窝似的杂乱头发，再加上手里的竹竿，陆玖看着眼前这几位“线人”，保持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出乎意料，这些乞丐所知道的消息还真就不少。
    “周大爷，城北那次的乌鸦群，应该不是什么中毒，我问了那边的兄弟，都说晚上听见过枪声还有爆炸声，还有人看到一个翻到的摊车，里边没有吃的东西，底下全是鸟粪！”
    领头的是个年纪稍大的乞丐，先是拱手见礼，说话很是利索。
    “嗯，这消息有意思，拿着。”
    周泽侧身往陆玖这眨眨眼，又抽出一张钱庄发行的一百铜钱面值的纸币放到乞丐手里，
    “还有没有什么比较特殊的消息，我要的是那种能吸引人的消息。”
    “有啊，昨天晚上的花魁巡游，不知道您看了没？”
    像是早就知道周泽会有此一问，乞丐搓了搓手，反问道。
    “一个月就这一次，而且这个月的格外有意思，我当然看了。”
    周泽回答的很是实诚。
    提及花魁巡游，原本在旁边打酱油的陆玖立时就想到了昨晚看见的队伍，一时间也打起几分精神，准备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
    “我有几个兄弟，专门在牡丹楼门口讨生活，最近几天听说牡丹楼里出了事，半夜总能听见有人大喊大叫......不是那种叫，而是被吓到的那种叫声。”
    怕两人误会，乞丐双手先是比了个男人懂的手势，然后又摆手否定，接着说道，
    “后来就有传言，说是在牡丹楼里留宿的客人，有好几个头发被拔了，不是一根两根，而是一大把，能够明显看出来的那种，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一口，所以牡丹楼昨天连大彩车都搬出来了，还让楼里现在的花魁出来压场子，就是想把那些损他们名声的流言压下去。”
    “老陆，这消息怎么样，牡丹楼可是清定城里顶有名的青楼，跟那有关的新闻，愿意看的人肯定不少，要不要去看看？”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但从周泽的表情来看，显然是跃跃欲试，恨不能现在就飞奔过去。
    “听上去确实有一探究竟的价值，只不过......你打算现在去？”
    事实上在乞丐提及有东西“啃”人头发时陆玖就产生了兴趣，只是在他的印象中，牡丹楼里头虽然大部分都是清倌人，属于卖艺不卖身的那一类，但到底也不是寻常的酒楼，现在连午时都没到就过去，未免也太早了些。
    “当然不是现在，报社里边的茶水费还没申请下来呢，牡丹楼里的花销不小，而且我之前说了要请你吃饭，这清定城里头可没有别的地方比牡丹楼里的饭食更香。”
    做为专门负责奇闻轶事版面的访事员，他们申请茶水费的额度无疑要比其他人更大些，这可是得到报社掌柜亲口应允的。
    对此陆玖还能说什么呢？
    在前身的记忆里别说是牡丹楼，就是更低一级的酒楼他都没去过，一是没钱，二是没那胆子，而周泽就不一样了。
    整个云岭报社，他完全可以拍着胸脯说没有人比他更懂牡丹楼。
    但陆玖确实是为了寻找那乞丐口中的可疑生物而去的。
    他保证！

 第18章 牡丹楼

    傍晚，酝酿了近一天的雨水倾盆而落。
    商铺收了平常摆在外边的展摊，不少店顺势关了门，毕竟鲜有人愿意在这种天气下外出购物。
    牡丹楼却是其中的例外，眼下这恶劣天气不仅不影响他们的生意，反而会引来更多的客流。
    没办法，夜市因为暴雨都收了摊，城里的人少了消遣的去处，自然而然的会想到这处既能避雨还能享受的地方。
    这不，雨才刚开始下没多久，牡丹楼的老鸨便带着几个手下从正门口出来，捻了条手帕遮着鼻子，像是受不了外边的土腥气，等看到街面上的冷清模样，又不免喜上眉梢。
    “愣着干什么，快把雨棚支起来，二楼的平台也要打开，让姑娘们赶紧唱起来，跳起来！”
    瞥了眼身旁杵着不动的几个跑堂的，翻着白眼呵斥道。
    做为清定城里数一数二的青楼，牡丹楼可不会弄那些寒酸的竹棚搭在楼外，那实在太掉价。
    老鸨这边一声令下，立马就有两个跑堂的到门外的金属柱子后边，掀开挂在上边的铁箱，掰动里边的开关，整根柱子里头便响起“喀拉拉~”的锁链拉动声，二楼的平台底下立刻就有一块外边裹着印有桃花的布缎的金属板被推出。
    一直延伸到楼外两三米的位置，两侧的铁板又开始下移，呈现出拱形罩在街面上。
    若是有人站在下边抬头望，看到的就是一片桃花林，脚下也会被提前铺好垫过稻草的红毯，至于二楼的平台，原本为了防灰尘是封闭的，现在也是全部打开，专门让几个舞技好的姑娘过去舞上几曲，吸引周边的客人。
    等陆玖还有周泽撑着伞走到牡丹楼门口，见到的便是这全然区别于周围商铺的热闹场面。
    “我早就说了，牡丹楼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越是这种天气，这里边越是有意思。”
    收起雨伞，在外头甩干了放在有专人看守的竹筒里，早先来过不少次的周泽大跨步的进门。
    “哎呦~这不是周少爷嘛，今儿个怎么有空光临牡丹楼，以往可是请都请不来呢。”
    老鸨显然认识周泽，刚看到他就满脸笑容迎了上来，拉起他的手就往楼里走。
    整个牡丹楼的内部并没有陆玖想象中酒池肉林的奢靡景象。
    正相反，单从一楼大厅的装修来看，其实更偏向于简约雅致的风格，左拥右抱，放浪形骸的人能看见几个，但数量不多。
    更多的还是些挥着纸扇高谈阔论的年轻人或是边喝着酒边谈论着生意的中年人。
    这些人大都是一起过来的，无疑是把把牡丹楼当成了一个比较放松的交际场所。
    “这一次我带朋友过来玩，给我准备个雅间，好酒好菜都备上。”
    两人在路上商量过，想要询问牡丹楼里头的古怪传闻，找老鸨肯定是一问三不知，她就算知道也不可能抹黑自家的店铺，只能先找个安静的房间再找其他机会。
    “得嘞，桃红，赶紧过来带周少爷上去。”
    单独的房间收费无疑要比一楼大厅的桌席要高出一个档次，对这种客人老鸨可不敢怠慢。
    虽然自己在门口走不开，也不妨碍她立刻喊来一个姑娘为周泽还有陆玖带路。
    “这牡丹楼还不错吧？”
    沿着大厅右侧的廊道往通向二楼的楼梯走，周泽看见陆玖一直在左顾右盼的打量周围的环境，不由得问道。
    “确实很不错，看来这次我要沾你的光了。”
    笑着答话的同时，陆玖的目光一直在牡丹楼各处的角落转悠着，比起美酒佳肴，他现在对特殊血液的需求更为迫切。
    踩着楼梯上的红毯往上，一直到二楼与三楼间的楼梯拐角处，花名叫桃红的姑娘还在引路，陆玖却是突然停下脚步。
    自从前天晚上在巷道中喝下灰羽乌鸦的血，又被那头生着冰蓝色尾羽的黑隼化成的流光融入身躯，陆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对某些特殊的气味变的十分敏感，尤其是灰羽乌鸦还有竹筒内的血气。
    牡丹楼里的姑娘就没有不打扮的，再加上角落里摆的香薰和酒菜香气，使得整栋楼里的气味十分混杂，然而偏偏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陆玖仍然闻到或者说被动的接收到了存在于当下这个环境中的特殊气味。
    它没有明显的味道，但在陆玖的嗅闻到的气味中尤为突出。
    巧合的是昨晚在客栈里看花魁巡游时陆玖也闻到过类似的气味，只不过当时人员混杂，他分辨不出气味的来源，还以为源头在街面上的人群里，没成想居然在牡丹楼里再度出现。
    循着这股气味的来源，陆玖的视线不由得投向三楼，那边的房间相较于二楼的装修似乎还要更好些，门口挂着精致的灯笼，屋里也亮着灯，只是不见人出来。
    “那是牡丹楼的几位佳人住的地方，想要上去可要花不少钱......不过今天这天气，待会儿可能会有临时的小活动，指不定能够一睹芳容，啧啧啧，昨天看巡游的时候那位花魁跟仙子似的，真是令人魂牵梦萦。”
    周泽注意到陆玖的目光，同样望向三楼的房间，脸上不由得多了些期待的情绪。
    所谓的“佳人”，可以说是牡丹楼里的“高级技师”，自然不会随便出来抛头露面，而陆玖昨晚见的花魁则还要高上一级。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三楼上的房间装修都跟其他地方不一样。”
    陆玖暂且将脑海中的疑惑压下，饶是对这突兀出现的气味有些在意，眼下这情况也不适合做进一步的追查。
    在桃红姑娘的带领下走进二楼的房间，两人起初完全就是一副“正经”客人的状态，先是点了几个菜，又找了两位姑娘进来表演歌舞，待到酒菜上齐，姑娘的才艺也表演完毕，周泽与陆玖两人才开始将话题有意无意的往近期牡丹楼的传言上引。
    许是老鸨提前警告过所有人的缘故，她们一开始只想着转移话题，等到周泽和陆玖配合着故意显出不高兴的表情，这才不情不愿的将夜宿牡丹楼的客人头发被拔的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
    事实证明之前那位乞丐线人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这牡丹楼里近期还真就出了怪事！

 第19章 古怪的传闻

    自打小半个月前开始，牡丹楼里一到深夜就有奇怪的声响。
    起初只局限在房梁，屋顶以及一些犄角旮旯里头，楼里的老鸨只当是有老鼠，嘱咐跑堂的买些老鼠药清理。
    然而没过多久，这响声不仅没有消失，反而频繁出现，甚至于开始从偏僻角落转移到楼内的地方，不时的打碎几个花瓶，弄破两张字画。
    这些损失倒是小事，牡丹楼家大业大，不在乎，可问题是这些杂音已经影响到了楼里的客人。
    单是惊吓也就罢了，问题在于真要是在“紧要关头”被这种杂声吓到弄出些狗屁倒灶的事情，那对牡丹楼的声誉都将造成不小的影响。
    然而还没等她加大力度整治，五月初的时候却是出了事。
    一位留宿在牡丹楼的熟客半夜起床，无意识的一模脑门，没别的，就是一掌心的血还有些碎发。
    这能不叫吗？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能睡的这么死，头皮都被薅出血了也没醒过来，也没人知道究竟是谁干的，能悄无声息的摸进三层楼的佳人房间干出这种事。
    但牡丹楼的责任肯定跑不了，当时可是赔了一大笔才将这事儿压下来。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从五月初到现在，楼里已经有三个客人出事了，掌柜的不敢报官，怕影响牡丹楼的声誉，只能私底下叫人查......这事儿您可别说是我告诉您的，不然我要吃鞭子的！”
    手里帮周泽夹着菜，姑娘有些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不能传出去这话她没说，因为这件事其实已经压不住了，短时间内三位客人出事，又是在这种人员混杂的地方，想要封锁消息是不可能的，老鸨能管住牡丹楼里的人，却也拦不住其他在楼里借宿的客人。
    “客人在熟睡时被薅去头发，而且整个过程他跟枕边的人都没有察觉，你们这能让人睡这么熟？”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陆玖忽然开口，他可不信那些客人能“操劳”到人事不省的程度，给了周泽一个眼神，接着说道，
    “那你们现在查出什么结果没有，现在都快到五月中旬了，总不能还是一点发现都没有。”
    “这我们就不太清楚了，掌柜的没跟我们提起过。”
    “嗯，那你们这......”
    周泽接过话头，正待往下问，门外突然响起的嘈杂声却是打断了他的话。
    “肯定是咱们牡丹楼的佳人姑娘出来了，两位客官赶紧去看看吧。”
    为了能避开这个敏感的话题，一听外边的动静，前一秒还端坐在长凳上的姑娘立刻起身跑去开门，陆玖和周泽两人对视一眼，也没强逼着人家留下来，各自起身走出房门。
    刚一出门，一楼大厅还有二楼的走廊中便又是一阵欢呼，陆玖倚着栏杆，视线不由得往三楼望去。
    此时三楼的楼梯两侧，已有两队提着花篮的女孩隔着阶梯分列两旁，就像昨晚在花魁巡游时做的事情一样，不停的抛洒着篮子里的花瓣，铺出一条花路。
    紧接着三楼廊道的里侧就有几位婀娜多姿的美人缓步出现，不时的扶着栏杆往下边招手，巧笑嫣然。
    不得不承认，能在牡丹楼里当上佳人的女人，在个人素质方面绝对没得说，环肥燕瘦，应有尽有，对这个时代的男人而言，这种层级的美女可不是能随便见到的，这也无怪整栋楼都随着她们的出现而陷入一个狂热的氛围了。
    “诸位客官，今儿个为了能让大家玩的尽兴，我特地让姑娘们......”
    站在二楼与三楼的楼梯交接区域的平台上，特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扯着嗓子在那宣传着今天晚上的活动，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原本分散在牡丹楼各处的客人以及楼内的员工都被吸引到了附近。
    这让二楼的陆玖立刻意识到他的机会来了，刚才上楼时他便捕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特殊气味。
    基于之前让陆玖产生类似反应的是灰羽乌鸦还有竹桶内的血液，这让他有理由怀疑这种气味极有可能跟自己所需要的血液或者说某种妖兽有关。
    只是当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四下查探，现在大部分人因为牡丹楼的活动而集中到一起，想要寻到气味的源头无疑会方便许多。
    “周泽，我四处逛逛，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待会儿再来找你汇合。”
    拍了拍周泽的肩膀，陆玖凑近了低声说道，前者立刻会意，点头表示知晓。
    记下自己包间的门牌，陆玖沿着二楼的廊道行走，看似是在观望着平台上逐渐开始表演活动，其实一直通过鼻子嗅闻空气中的特殊气味，试图找到比较浓郁的区域。
    先是环绕着二楼走了一圈，还特地在靠近房间的位置和廊道内观看歌舞的人群之间徘徊，结果并没有闻到气味尤其浓郁的人或是事物，源头显然不在这片区域。
    那就只剩下一楼和三楼......
    陆玖站在楼梯口，视线投向底下的围观人群，在一众混杂着痴迷还有欲望的脸庞上扫过。
    一楼人流密集，往往到了深夜还有人在饮酒消遣，若是有异样，被人察觉到的可能性极大，而且到目前为止，引起自身反应的特殊气味陆玖只在花魁巡游的时候以及牡丹楼内闻到过，这就说明气味的源头有极大的可能是牡丹楼内的某人......
    “让我们欢迎蝉联两月花魁的吟月姑娘登场！”
    老鸨一声高呼，引得底下群狼“嘶嚎”，三楼的楼梯口，有脸带流苏面纱，聘婷袅娜的美人踏着轻巧的舞步入场。
    霎时间，一楼的乐师团队开始演奏昨晚巡街时的音乐，而这名为吟月的姑娘亦是随之翩翩起舞，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和着轻松明快的音乐，将本就火热的气氛烘上一个新的高度。
    “这两个月，吟月姑娘凭着一身才艺后来居上，霸着牡丹楼的花魁之位，不知惹得多少人觊觎。”
    “听说这位大美人身怀异香，只要凑近一闻就能让人神魂颠倒。”
    “我怎么听说是她姿容绝美才勾的那些豪阔富商乐不思蜀，可惜她今天蒙了面，不然咱们还能一睹那天香国色。”
    ......
    乓啷~咚~
    三楼的某处，某件器物落地时的脆响伴随着一阵沉闷的杂音。
    二楼的客人们并未在意，牡丹楼花魁的出场而愈显火热的氛围吸引了他们全部的注意，就算听见了也只当是有人不小心碰倒了家具，丝毫不在意。
    倒是那跳舞的美人儿动作忽地僵硬，旋即又以一个下腰的动作不着痕迹的回归正常的节奏。
    绝大部分客人都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
    唯独人群后方的陆玖，先是抬头望了眼，旋即目光便全数落在这花魁身上。

 第20章 仪式

    牡丹楼外疾风骤雨，楼内却是活色生香。
    艳丽的舞蹈，婉转的歌声再加上秀色可餐的美人，由不得人不沉迷其间。
    连周泽这个原本是要来打探消息的访事员也是浑然忘我，就连陆玖返回都没有察觉到，不停的向着舞台的方向鼓掌吹哨，相当骚气的扭着屁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卖艺的。
    还真别说，附近确实有几个客人在盯着周大少的后臀。
    “周泽，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恐怕得先走，你在这儿玩的尽兴。”
    拍了拍周泽的肩膀，原本还想着要不要找个合适借口脱身的陆玖直截了当的说道。
    “啊？哦......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明天见！”
    一听便知道是敷衍的回答，周泽丝毫没有询问陆玖为什么急着回去的意思，甚至连头都没回，两只眼睛都快飞到那位花魁身上。
    陆玖也不在意，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歌舞表演上时从二楼另一边下去，跟门口的小厮打了个招呼便顺利离开牡丹楼。
    甫一出门，身上的单薄衣袍立时被吹的猎猎作响，成了“贴身”衣物，楼内带出来的暖气霎那间被夜间的冷风吹的一干二净。
    换做普通人，这时候肯定是一个哆嗦，万一回去的路上再淋些雨，保不齐第二天就得感冒，旁边披着外套还缩在柱子后边，不停打喷嚏的杂役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对于现在的陆玖而言，跟寻常的夜风也差不了多少，撑开伞快步走进雨中。
    ......
    歌舞表演总有散场的时候，显摆完佳人们的娇媚身姿，接下去的才是重点。
    老鸨看着二楼那些跃跃欲试的富商还有名门公子，他们来这可不仅仅只是为了包间里的那几杯酒水，看重的自然还是与牡丹楼里的佳人姑娘们春宵一刻的机会。
    值千金！
    “妈妈，我这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身体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接客。”
    接过侍女递来的丝帕擦了擦鬓角的薄汗，吟月也不看底下的客人，只是转身对老鸨说道。
    区别于牡丹楼其他姑娘对老鸨的称呼，吟月与老鸨间的关系显然要更紧密些。
    事实也确实如此。
    换做其他人，在这赚钱的关头的时候是万万不敢提出要休息的。
    “都是那只该杀千刀的家伙，这两天晚上咱们请来的那些人为了抓它，吵到你了吧？”
    一手扶着吟月的手臂，老鸨很是心疼的轻拍着她的脊背，这棵摇钱树可是牡丹楼在清定城内最大的资本，谁有事她都不能有事！
    “我先回去了。”
    抹着桃红色眼影的眸子稍暗，吟月没有多说什么。
    做为牡丹楼的花魁，吟月跟其他姑娘无疑有着明确的等级划分，三楼是佳人们住的地方，而她独自住在更高层的阁楼。
    沿着两侧摆有花灯的木梯往上，身旁的婢女上前去拉开房门，
    “呀！”
    右手边的婢女望见屋内的情况，忽地脸色煞白，惊叫起来。
    只见房间右侧观景阳台的窗户也敞开着，雨水已然弄湿了底下的梳妆台，地上铺着的绒毯亦是散乱不堪。
    “我记得走之前明明关了窗......”
    “小姐，是奴婢疏忽了，请求您宽恕。”
    另一边的婢女看到屋内的狼藉，立刻拉着身旁的一旁茫然低语的同伴跪倒在地。
    要知道那梳妆台还有绒毯可都是几十枚银元的好东西，若是因为她们而被风雨糟蹋，就是把她们卖了都赔不起！
    “赶紧进去整理，下不为例。”
    吟月似乎没有怪她们的意思，只是盯着那窗户怔然出神。
    主人不怪罪，两个小婢女喜出望外的同时赶忙快步进屋打扫。
    因为只是开了半扇窗，雨水洒到的东西也不算多，没多久又是焕然一新。
    “窗帘不用拉，就这么开着吧，我有些乏了，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别进来了。”
    制止婢女关窗的动作，已然换上一身宽松衣袍的吟月倚在柔软的躺椅上，挥手示意她们退下，
    “对了，留声机也打开，我喜欢听着音乐休息。”
    “是，小姐。”
    将窗帘推向两边，显出近三米宽的落地窗台。
    启动半人高的精致留声机，唱片缓缓旋转，灿金色的喇叭当中立时有悠扬的音乐响起。
    做完这一切，两个婢女小心翼翼的躬身退出去，将房门关上，也不走远，就在门外楼梯边悬挂着的铃铛边搬了个小马扎坐着。
    这铃铛连着屋内的一个机械装置，吟月若是有传召，只需要摁下按钮，她们着立刻就能知道。
    此时的阁楼内，吟月已然从躺椅上起身，神色不复之前的从容，而是颇有些慌张的提起长裙在屋内四下走动。
    一会儿打开衣柜翻找，一会儿又弯腰看床榻底下，口中还不停的念叨着一些古怪的话语：“之前是我不好，求你别再躲着我了......再这么下去，妈妈肯定会找更厉害的人过来，到时候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窗外的风雨声隔着玻璃在留声机播放的音乐声中依旧隐约可闻，除此之外，屋内再无其他声响。
    始终未能得到回应的吟月紧抿着唇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回到床榻边，从床底拖出一个上了锁的木箱。
    开锁，从木箱中取出一个小碗，两根浅灰色的蜡烛以及一个竹筒。
    先是颇为小心的掀开竹筒盖，将里边盛装的暗红色血液倒入碗碟当中，旋即从床头柜中取出火折子，将两根蜡烛全部点燃，燃起的却不是橘黄色的火苗，而是两团幽蓝色的磷光！
    将这些东西全数放到房间靠墙一侧的木凳上，吟月复又取出一柄小刀，跪坐在凳前，于指尖划开一道口子，往那碗碟中滴入自己的血，紧接着又从床头柜里取出一份指甲盖大小的药包，左右张望两眼，迅速将其中的药粉也倒入其中。
    做完这一切也不起身，而是跪着往后退出一米，上半身趴伏在地，磕了三个头才算结束。
    重新回到床榻上，关掉屋顶的煤气灯，吟月躺进被褥当中，将全身裹紧，侧身望着阳台窗户外那段暴露在风雨中的围栏。
    偌大的阁楼内，仅余下那两团磷光于黑暗中摇摆。
    等待它的来临。

 第21章 黄大仙（求推荐！求收藏！）

    后半夜，雨势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愈发磅礴。
    留声机内的唱片已转过不知几圈，床榻间的吟月半眯着眼。
    在混杂着雨声的音乐中，脸上的表情逐渐淡化，安静的躺在被褥中。
    随着一声霹雳乍响，阁楼内事物的色彩被闪电所剥夺，以苍白覆盖。
    古怪的是本该被惊醒的吟月此刻却仍是那副昏沉模样，仿佛对外界的变化浑然未觉。
    黑暗再度降临，一切看似又恢复了原状。
    阳台上的窗户插销却在某刻忽然咔哒作响，风雨声忽地清晰起来，掺杂进室内的音乐，凸显出几分诡谲。
    又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这一次，梳妆台前多了一道不过一尺高的瘦削身影。
    双足直立着行走，尖锐的爪子与红木地板碰撞出“哒哒~”声响，不时的摆头，先是望了眼房门的方向，随即转向床榻，注视侧躺在被褥中，双眼早已失去焦距的女人，最后又收回目光，转向墙边的“祭坛”，尤其是那碗血，更是令它的视线凝固。
    咔咔~
    低沉细碎的叫声，它有些迫不及待的凑到木凳前。
    那两根蜡烛此时居然还有大半截，幽蓝色的磷火尚在燃烧。
    一张裹着棕黄色毛发的尖嘴鼠脸于黑暗中显现，漆黑的双眼映着蓝焰，面对着木凳上的布置，它竟是颇为人性化的点点头，仿佛很是满意，以后足支起身体，两只前爪捧起碗碟就要往自己的嘴边送。
    然而就在它张嘴抿上碗沿的瞬间却是猛地顿住，黑色的鼻子耸动，又将碗碟放回原位，伸出右爪沾上一些血放在嘴里。
    鼻子两侧的皮肤皱出数道纹路。
    扭头死死的盯住床榻上的女人，数颗尖牙在嘴唇的两边凸显，毛发浓密的脸庞竟是显出几分狰狞。
    前肢重新着地，两条后腿蓄力，锐利的爪子在地板上划出几道白痕。
    欺骗它的人必然要付出代价。
    窗外压抑的隆隆雷鸣仿佛急促的鼓点，催促着它行动，闪电紧随其后，后腿肌肉绷紧便要起跳。
    然而就在下一秒，它已然转过身，伏低了身体，口中发出警告的低嘶，因为就在它刚才进来的位置，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个正在缓缓起身的黑影。
    雨水从他身上淌落，半长的头发垂挂在两颊，呼出的气化成的白雾在唇齿间缭绕，踩着地上刚替换的新绒毯，湿透的轻薄短衫紧贴略显清瘦的身体，勾勒出的却是充满力量感的线条！
    之前陆玖根本就没有离牡丹楼太远，而是在拐进巷道里立刻就在漫天风雨的遮掩下通过楼外的围墙跃上屋顶，最终顺着气味摸到这阁楼顶层，靠着特殊的身体蹲守至现在。
    能把普通人冻的浑身发颤的风雨遇上他与客栈盥洗室里的温水浴差不了多少！
    “总算是把你等来了，不枉我在楼顶淋雨淋了一晚上。”
    陆玖打量着不远处的那只黄鼠狼，心里想的却是这种小家伙体内能有几两血。
    呲！
    短促而尖锐的嘶叫，对于突然出现人类，它察觉到了危险，四足踏地，趁着屋内晦暗，以极快的速度逼近对方。
    它知道人类的视力是有限的，只要速度够快，在这种环境下对方恐怕连自己的行动轨迹都看不清。
    只要像之前那样绕到对方身后......不，这一次它不打算逗这些人类玩了。
    今晚它很生气，那碗里居然掺了毒药，而眼前这人必然也是就是对方请来的帮手了。
    他决定要给这些胆敢欺骗它的人一点教训。
    望着那个站在原地左顾右盼的男人，一跃而起，直扑他的后颈，它已然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血。
    有意思的是某人跟它想的一样。
    黄鼠狼尚在半空中，一条手臂以更快的速度甩向它，还没等它反应过来，上半身便被一只手掌攥住，两根指头随即束紧它的咽喉。
    战斗还未真正开始就结束了。
    就这？
    将黄鼠狼提在手中，陆玖先是瞥了眼床铺上仍旧没有动静的女人，旋即又有些诧异的打量着手里的妖兽。
    事实上若不是刚才这家伙一系列的举动再加上那股熟悉的气味，陆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它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目标。
    原因无他，这家伙太弱了！
    相较于前天晚上在巷道里遇见的那头由丧鸦豢养的灰羽乌鸦，这只黄鼠狼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要远逊于前者。
    陆玖甚至可以肯定现在自己手里的这家伙要是碰见那头灰羽乌鸦，恐怕一个照面就得变成人家的夜宵，还是只配餐前开胃的那种小菜。
    咔~咔~
    受制于人的黄鼠狼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抵抗，口中的叫声突兀的转换成类似于机械齿轮转动时的声音，不仅听着刺耳，陆玖甚至隐约感觉到些许晕眩，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只是两个呼吸便又恢复正常。
    见到这一幕的黄鼠狼先是一愣，那双漆黑的眼珠开始望向陆玖身后的某处。
    从挎包当中取出之前的剔骨尖刀，丧鸦的那两柄短刀他为了不招惹麻烦所以没那，却也不妨碍随身携带一件防身武器。
    这里是牡丹楼花魁的房间，虽然对方现在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好似暂时失去意识，但外边肯定也有人守着，陆玖可不想因为这黄鼠狼不停的叫唤把人喊来。
    他干的可是正经事。
    陆玖想要的只是黄鼠狼的血而已，至于这家伙是死是活他可不在乎，不过就在他亮出刀子的同时，察觉到杀意的黄鼠狼开始疯狂扭动着身体，试图挣脱陆玖的钳制，同时刻意的将自己的屁股对准陆玖，排放出一股深黄色的气体。
    陆玖前世就听说过黄鼠狼的“种族天赋”，对这种毒气也是有所防备，第一时间将黄鼠狼往外边拎并且闭上气，唯独持刀的手动作仍旧不变，直愣愣的捅向后者。
    只是就在马上得手的瞬间，身后却又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
    猛地回头。
    一个披头散发，脸庞处有深黄色的气团萦绕不散的女人正发了狂似的向他奔来。

 第22章 春光乍泄

    陆玖得承认自己错估了黄鼠狼的能力，原本以为只是用于逃生的深黄色气体居然能够远程迷惑普通人
    所幸这并不能改变局势。
    这屋里要是个猛汉，估计能给陆玖造成不小的麻烦，可谁让黄鼠狼迷惑的是牡丹楼里的花魁呢？
    黄鼠狼能依靠某种能力控制她的行动，却也只是控制罢了，不代表能够将这个娇弱的女子强化到能够跟陆玖战斗的程度。
    这份能力对付普通人绰绰有余，但想要以此制服陆玖未免小瞧他了。
    看到吟月扑将上来，陆玖只是侧过身闪开，旋即伸出右腿，略施巧劲，前者纤细的身体立时仰面倒下去，没等她双手撑地站起来，陆玖的屁股已然落在她的脊背，将她整个人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心里感叹着这美人实在太瘦，坐着一点也不舒服。
    陆玖手中尖刀已然抵在黄鼠狼的心口。
    “别杀它，求你......”
    陆玖这边正要动手，屁股底下的女人却是突然恳求道。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这家伙刚才可是想干掉你，你现在为它求情？”
    对方能说话，证明理智已经恢复，陆玖说话的同时准备起身，不过刚起到一半，忽然瞥见不远处墙边长凳上的东西，于是又毫不犹豫的一屁股坐回去，惹得底下那人又是一阵呻吟，
    “怪不得，原来你认识这妖怪，看来是一伙的......既然如此，那你也别想跑，待会儿报了官，让靖夜司的人慢慢跟你聊。”
    陆玖原以为这姑娘是受害者，还想着救她，现在看来居然还是个同谋。
    难怪之前在牡丹楼里能从她身上闻到特殊气味。
    只不过陆玖虽然嘴上威胁着要报官，但手头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怜香惜玉，而是意识到这个女人或许能给自己提供不少有价值的消息。
    “您听我解释，我不是......能不能先让我起来？”
    被一个成年男子压住脊背，吟月连说话都有些勉强，只得央求他先放过自己。
    在脑海中评估了一下双方的战力，确认现在的局面已在自己掌握中，陆玖再度起身，不过手里的短刀从黄鼠狼的心口转移到吟月的脖子上。
    咳咳~
    由趴在地上的姿势转为侧身跪倒在地，吟月有些紧张的咳嗽着。
    身上本就宽松的纱衣睡袍沾了陆玖身上的水而紧贴娇躯，因为剧烈运动而敞开的里衣显露出绣着牡丹花的白色肚兜，还有相当浮夸的高耸胸脯。
    “您肯定很冷吧，阁楼里有暖炉，要不要帮您打开？”
    吟月并没有收拢衣服的意思，反而刻意的前倾几分，摆出一副弱柳扶风般的姿态，偷眼打量面前的年轻人，怯生生的问道。
    能坐上牡丹楼花魁位置的自然不会是普通女人。
    对付男人，她向来可以的。
    “特意去养一只想把主人干掉的妖兽，你这癖好可不一般呐。”
    陆玖将已经被他掐的半死不活的黄鼠狼直接提到吟月的面前，虽说眼前的“美景”惹人注目，该问的还是得问，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弱，居然会被自己养的妖兽控制，你的能力呢？”
    “能力？”
    吟月没听懂陆玖的意思，看了眼黄鼠狼，有些迟疑的接着说道。
    “它刚买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等等，买？”
    打断对方的话语，陆玖愕然，
    “这妖兽是你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本以为好不容易找到个了解超凡世界的人，陆玖还想试探着从眼前这个女人口中问出些自己现在迫切需要知道的信息。
    现在有钱人都喜欢买妖兽玩？
    “别的先不说，卖给你这头黄鼠狼的人应该还在清定城，毕竟这种怪物普通人可玩不转，他在哪？”
    找到卖妖兽的人，这是陆玖仅剩的期望。
    对方手里哪怕没有其余的妖兽，也必然知晓能弄到妖兽的渠道，这对于陆玖而言至关重要。
    “我，我是在一个多月前花2枚金叶从他手里买的这只黄大仙，他说贩卖这种东西是犯法的，要对身份保密......”
    吟月是真不知道卖给自己这只黄大仙的人去了哪，她若是知道，也不至于将事情弄成现在这副模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玩意儿不仅是个三无产品，甚至连生产厂家在哪你都不知道，你这叫什么，盲目消费懂吗？”
    “三无产品是什么意思？”
    “啧，告辞！”
    一问三不知，陆玖半眯着眼上下打量这女人，旋即提着黄鼠狼便往窗台走。
    “他没告诉我自己在哪，但跟我说过要是黄大仙出了什么意外，可以去城南瓦舍附近寻一家名叫白鱼的瓷器铺，然后告诉里边的伙计我要买一件青花瓷，一件白瓷，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帮我处理。”
    眼见得陆玖起身就要走，之前还在温吞着回答问题的吟月立时就急了，那头黄大仙花了她2枚金叶不说，其能力更是她现在难以舍弃的，赶忙开口挽留。
    听到这话刚走出去没几步的陆玖忽地转身，目光复又落在吟月的身上。
    不知怎的，之前还对自己春光乍泄毫不在意的女人下意识的拢紧衣服。
    不是因为羞耻，而是她从面前男人眼中感觉到了比窗外的风雨更为冰冷的东西！
    “如果不是为了这只黄鼠狼，你是不是打算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猛地踏前一步下蹲，刀刃挑起吟月的下巴，侧着头直视吟月的眼睛，锋锐的刀刃令后者浑身发颤。
    “不是的，我只是......我愿意出钱把黄大仙买回来，请您放过它。”
    想要辩解，可话说到一半，女人的直觉告诉吟月，眼下绝不是耍弄她那一套的时机，只是她又不甘心这么放弃这只帮她坐上花魁之位的妖兽，惶恐之下，只得再度恳求道。
    “明天下午一点，我在牡丹楼后门等你，若是能找到你说的那家店，黄鼠狼仍是你的，要是找不到，私自豢养妖兽再加上纵其伤人，后果你应该很清楚。”
    陆玖并不打算跟这个女人继续纠缠，拎着黄鼠狼，抛下最后一句话，直截了当的翻窗而去。

 第23章 瓦舍

    云岭报社的规矩是做六休一。
    更准确的说就是到每周六的中午算是结束一周的工作，接下去的一天半为假期。
    今天正是周六。
    上午在报社里与周泽整理完牡丹楼“夜袭”事件的稿子，问过昨天委托搜集私人制药作坊信息的同事，尚且没有发现有任何关于灵芝堂的信息。
    一无所获的陆玖只得寄希望于牡丹楼的花魁能帮自己打开突破口，所以早早的拎着装有黄鼠狼，外罩着黑布的竹笼到牡丹楼的后门对面的一家烧饼摊等着。
    呲~咔
    短促而尖利的声音不时的从桌面上摆着的竹笼里传出，陆玖也不管它，这家伙也就仅限于叫唤两声，不敢冲撞竹笼。
    昨晚在客栈里陆玖已经用实际行动让它知道闹腾的结果是什么。
    “客官，您要的两个粉丝肉末烧饼。”
    油纸裹着的两个烧饼冒着腾腾热气，陆玖将它们拿在手里，视线望着后门口跟个贼似的偷摸着出来的身影。
    “喂，去瓦舍看表演，你再不快点可就赶不上了！”
    陆玖看到对方望着这边扭捏的样子就知道她拿捏不准自己是不是昨晚的那人所以有些迟疑，干脆提起竹笼，高声喊了句。
    所谓的“瓦舍”，其实就是集合各种活动的娱乐场所，用较官方的称谓就是商业性游艺区，前身虽然没去过牡丹楼，但清定城南的瓦舍倒是常去，所以对这方面有着相当丰富的回忆。
    陆玖之前在城南寻找灵芝堂的时候就曾碰见过清定城瓦舍节目的宣传人员，只是当时忙着找灵芝堂，没怎么理会。
    随着陆九的一声喊，正想着街对面那个年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是不是昨晚那人的吟月总算赶忙压低头上的帽子，快步穿过街道。
    做为牡丹楼的摇钱树，她想离开牡丹楼不难，前提是身旁得有至少两名婢女，三名护卫，然而这一次为了那头价值2枚金叶的黄鼠狼，她也是豁出去了。
    正如陆玖之前说的，真要是被县衙知道她豢养妖兽还造成了几名客人受伤，那个后果她承担不起！
    因此在午休的时候她便以昨晚弄脏的绒毯还有梳妆台为由，强行让一个婢女跟自己交换了衣服，并在另一个婢女的掩护下从后门离开，想着赶紧将这件事情解决掉，在夜晚降临前将黄大仙带回去。
    “你这是什么表情，怎么，要我把昨天的那把刀拿出来再让你看看么？”
    陆玖望着正偷眼打量自己的女人，漫不经心的啃了口烧饼，低声问道。
    “不用了，我只是有些......有些担心。”
    见识过昨晚陆玖单臂擒住黄大仙，吟月没法不担心，这次迫于无奈单独出行，对方真想图谋不轨，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当然，她心里也隐约明白，眼前这人对自己下手的可能性不大。
    “我真想对你动手，昨晚你就活不下来，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之前说的那些话属实，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这笼子里的家伙也会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你。”
    陆玖知道吟月在想什么，主动开口算是让她安心。
    一头黄鼠狼的血根本无法满足陆玖的需求，他真正在意的还是这背后的途径。
    两人都没有在这烧饼摊前浪费时间的意思，打过照面便直接往目的地走去，牡丹楼本身就处于城南，又是娱乐场所，距离瓦舍不过两条街的距离罢了，步行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
    对于陆玖而言，这段路程算不得什么，原以为往日里外出不是彩车就是汽车的花魁会叫苦不迭，毕竟街面上本就混乱，再加上还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叫人不得不打伞，走路难免磕绊
    没成想她走的相当稳当。
    为了不被人认出来，穿着朴素裙装的吟月不仅戴了个帽子，脖颈里还围了丝巾，就连站在面前的陆玖也因为身高的缘故看不清她的面容，但这并不妨碍她四下张望，打量着周围的街市，同时跟上陆玖前进的步伐。
    陆玖看在眼里，想到昨晚她在牡丹楼里跳舞时的状态也就明白了，平日里经常练舞的人，看着身娇体柔，体力却是好得很。
    意识到这一点，陆玖也就不再刻意的放缓脚步。
    拐过一处街口，街面上的行人不断增多，即便是在这种阴雨天气，都有几分热闹的意味。
    这些人大都是结伴而行，有年纪相仿，身上还穿着尚未换下的书院制服的青年，也有怀里抱着孩童，身边还跟着负责撑伞的妻子，可以说是拖家带口的中年人。
    除此之外陆玖还看见驾着后边绑有几个大木箱的马车，使劲吆喝着自家表演的地方，邀人去捧场的车夫以及乘坐着汽车，脸上还画着戏装，摆明就是赶场的演员。
    这些人基本都是在一个方向走，而陆玖即便是站在这都能隐约听见那边隐约传来的音乐还有阵阵叫好声。
    想也知道，必然是瓦舍所在的区域。
    视线顺着人群望去，一座刷成朱红色的牌楼就矗立在街尾，上书“瓦舍”二字，而它底下正是这条街人流最为密集的地方。
    别误会，那儿并没有什么节目表演，只不过是通往瓦舍内部需要经过那边，缴纳基本的入场费罢了，
    真正的瓦舍则是在牌楼的另一边，是一片整体结构类似于游乐园一般的建筑群，只不过里边没有旋转木马或是海盗船，取而代之的是表演各种节目的舞台还有其他的一些新奇玩意儿。
    “这里真热闹......”
    从见到牌楼开始，吟月心里的石头落下大半，毕竟对方真想要做坏事也不可能特地把她带到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
    由于身高原因，站在陆玖身旁的吟月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人头攒动的街道，但这依旧不妨碍她对此感到新奇。
    她不是没见过热闹场面，只不过大部分时候她都是在人群中央的那个人，热闹的只是人群罢了。
    一念即此，她忽然觉得这么偷摸着跑出来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以接受。

 第24章 白鱼瓷器铺

    瓦舍吸引着清定城内的人们前来消遣娱乐，而这庞大的人流也支撑着城南最为繁华的商业区。
    就像陆玖此次要找的白鱼瓷器铺，不在瓦舍内部，而是在周边的一处商场内。
    是的。
    尽管有些难以置信，但这个时代确实已经出现了商场。
    当然，这里的商场并不是陆玖前世的那种庞大建筑，而是街道两边十几家店铺通过廊道和天桥拼凑起来的交易网络。
    真要说起来，倒是跟步行街很是相似，只不过这边的建筑大都只有两层，偶尔有三层楼的，顶楼也不开放。
    此时的陆玖看着矗立在拐角的导向木牌，上边对这附近的商铺分门别类的做了标注。
    “白鱼瓷器铺......在二层二十七号，应该是这边。”
    吟月的手指在木牌上划动，点了点店铺名字，又顺着木制箭头指向东方。
    通过一家酒楼外的楼梯走上天桥，陆玖边借着这高度望向瓦舍，脚步不停的往前走，身后的吟月这时候却是在看着陆玖的背影，确切的说是他手里的竹笼，几度想要开口，最后还是有些胆怯的闭上嘴，学着他的模样看风景。
    嘭~
    额头撞上结实的脊背，吟月捂着头看了眼身前不知什么时候停步的男人，下意识的就想要道歉。
    “你有考虑过买房吗？”
    吟月还没来得及张口，陆玖倒是先扭头问道。
    “买房？”
    确认对方是在跟自己说话，吟月颇有些迟疑的回答道，
    “我在城北买了两间房子......像我这样的人，挣的多，平常的开销也大，所以得提前给自己留后路。”
    其实吟月拥有城北一整栋公寓楼，名副其实的包租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算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干，下半辈子也会比清定城的大多数人过的舒服。
    只不过财不露白这话吟月也是知道的，担心陆玖会见财起意，用黄大仙敲诈自己，嘴上还特意强调自己其实没多少积蓄。
    “这么说来你平常就算是买一栋房子也不会有人特别在意对吗？”
    陆玖后退一步跟吟月并肩，猜到她在想什么，于是接着说道，
    “别误会，我需要一个人出面帮我买下一栋房屋，买房的钱我会支付，到时候你可以再将地契转交给我，对外你就说是租给我。”
    陆玖要买的房子自然就是前身的祖宅，就在刚才，他突然意识到吟月或许是个非常合适的挡箭牌。
    一方面她有这个能力买房，而且以她的身份，买下一栋房屋用作投资不会有任何人怀疑。
    另一方面因为黄鼠狼的存在，陆玖可以说抓住了吟月的把柄，不用担心她会在这件事上出卖自己。
    “我愿意帮忙！”
    听完陆玖的解释，吟月没有丝毫犹豫，直截了当的应承下来。
    原因很简单，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只要出面帮陆玖买下这栋房屋，那她与眼前这个男人之间的关系就不再是威胁者和被威胁者，而是在某种程度上变成合作关系，陆玖帮她保守豢养妖兽的秘密，而她也会反过来帮陆玖隐瞒购房的事情。
    不用花钱就能扭转自己的被动地位，这种好事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更别说眼前这个男人的本事她是亲眼见过的，若是操作的好，完全能够让自己在面对一些棘手的事情多出一个解决方案。
    “很好，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会将那栋房屋的信息告诉你。”
    陆玖大抵能够猜到吟月的想法，只不过他也不在意就是了，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威胁或者说敲诈这个女人。
    “公子，吟月是我的花名，我的真名叫苏黎月，您叫我黎月或是月儿都可以。”
    有了这一层合作关系，吟月的胆子立时就大了不少，看向陆玖的目光不再小心翼翼，主动开口自我介绍。
    “陆玖。”
    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的回答，但互通姓名这件事本身就代表着双方有了初步的信任。
    “见过陆公子。”
    施了个万福礼，丝巾遮掩下唇瓣勾出一抹笑意，旋即不再多说什么，跟在陆玖的身旁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又不免轻快许多。
    能在牡丹楼这种风月场所混的风生水起的女人，哪有省油的灯？
    ......
    约莫走了十分钟，陆玖就找到了门口挂着白鱼瓷器铺牌匾的商铺。
    正如它的名字，视线透过橱窗，陆玖能够看到店内的柜台，木架上摆满了各种样式的瓷器，而在正对着橱窗的柜台后边坐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头顶亮着煤气灯，半眯着眼在打瞌睡。
    “就是这儿么？”
    伸手抬了抬帽檐，吟月此时只觉得奇怪，像是这种铺子，真的能够处理那头黄大仙？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拎着竹笼推门进店，陆玖咳嗽两声将那老头吵醒，等他望过来，这才朗声说道，
    “我要买一件青瓷，一件白瓷。”
    “这么早过来的人可不常见，掌柜现在应该在忙......跟我来吧。”
    老人看了眼陆玖还有吟月，嘴里嘟哝着，起身离开座位，往柜台左侧的小门走去。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抬步跟上。
    只见老人打开小门，自己也不往里走，只是抬手示意两人进去。
    “进屋？”
    陆玖指着门后边昏暗的库房，有些疑惑的问道。
    “第一次过来？”
    老人又抬头打量两人，顿了顿，
    “你们走进去，就站在门后别乱动。”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陆玖还是带着吟月按照老人的话在门后停步。
    “待会儿会有些震动，站不稳就扶着两边的墙，进门不要大呼小叫，掌柜会不高兴。”
    说话的同时，木门被老人关上，紧接着陆玖就听到两边的墙壁中开始响起机括运转声，还没等他察觉到声音的来源，脚下的地板便在一阵震动中开始载着他们升高。
    毫无疑问，这是一台装的极为隐蔽的机械升降梯。
    惊讶于这种地方居然会特地安装这种东西的同时，陆玖迅速意识到白鱼瓷器铺应该只是一个表面上的掩护，而买青瓷和白瓷则是一个类似于通行证的暗号。
    他们真正要找的店铺在三楼！

 第25章 阴鸷老妪（求推荐！求收藏！）

    待到脚下的平台重新停稳，陆玖的面前便多了一道铁栅门。
    透过门上的菱形孔洞以及另一边明亮的灯光，陆玖能够看到屋内大部分的摆设。
    呲~呲~
    还没看上几眼，安耽了一路的黄鼠狼忽地暴躁起来，像是受了惊吓，开始不停的冲撞竹笼。
    对此陆玖并不惊讶，因为身旁的吟月现在也是满脸的慌张，不停的往他身后缩，至于原因么......
    就在铁栅门正对着的房间中央，正摆放着一头近两米高的狼兽骨架，尽管其脊背还有四肢都有用金属管还有铆钉进行接合，使得整具骨架看上去有些违和，但那个向着他们这边咆哮的苍白头骨及满口尖牙残存着的凶戾仍能让人寒毛直竖。
    很显然，这也是一头妖兽，特地摆在这，无疑也是对进门的人一个警告。
    自问干不过这狼妖的家伙，进了门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
    事实证明这法子的效果很不错，至少黄鼠狼和吟月都是被它吓到了，而陆玖本身只是觉得兴奋，暗道这一趟不算白来。
    抬手拨动铁栅门右侧墙壁上的开关，陆玖能听见铃声在屋内响起，不一会儿，身前的铁栅门就缓缓打开。
    陆玖提着不停晃动的竹笼当先迈步进去，吟月踌躇了两秒，还是选择跟上。
    这处隐蔽房间的布置并不复杂，抛开那头扎眼的狼妖骨架，其实也就是两个橱窗还有几个木柜，只不过里边放的东西未免有些特殊，譬如陆玖现在面前的这个橱窗里头，最高的那层竟是摆放着五个装有眼球的玻璃瓶。
    从大小还有颜色判断，它们跟人类显然是扯不上关系的。
    “陆公子，我.......”
    吟月无疑是个见过世面的，可面对这些猎奇的玩意儿，还是下意识的一手攥紧了陆玖的袖子，一手捂着嘴，仿佛随时能吐出来。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先下去在瓷器铺里等着。”
    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吟月做为工具人，也就完成了她的使命。
    出乎意料的是后者听到这话只是摇头，努力将视线转移到房间的其他地方，不再去看屋内的猎奇事物。
    “请问有人在吗？”
    等了会儿，始终没见到人，陆玖只能开口询问。
    话音才落，房间内侧的一扇木门突然打开，先是一阵液体沸腾的声响从其中传出来，陆玖往旁边挪了两步，能看见屋内摆放着的一些玻璃器皿，还没看清究竟是什么，视线又全然被出现在门口的老妪遮挡。
    她的年纪看上去比二楼看瓷器铺的老人还要大上一些，头发已然花白，鹰钩鼻与单薄的嘴唇让她满是沟壑的脸庞看上去有些阴鸷，一眼望过去便让人觉得不好相处。
    只是陆玖不得不承认她所显出的精气神全然不似寻常老妪，手持着一根棕红色木杖，身上穿的是价值不菲的布袍，腰身直挺不说，那双眼睛要比年轻人更为清亮，只是站在那，自然而然的就能给人一种古怪的压迫感。
    莫非是跟丧鸦还有那阮青玉一样的存在？
    这种年纪的老人能够展现出此等姿态，要说没有超凡能力的干涉，陆玖是不信的。
    “不入流的妖兽......居然是只黄鼠狼，这倒是有点意思，30枚银元，我收了，东西放在柜台上，钱跟下边的人拿。”
    这老妪也不跟两人说话，只是扫了眼陆玖手中的竹笼，便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前一秒还在蹦跶的黄鼠狼这时候已经全然没了声响，陆玖掀开黑布，发现它正缩在一角，瑟瑟发抖。
    “30枚银元，可我花了两枚金叶啊。”
    乍一听老妪的报价，吟月瞪大了眼睛，陷入自我怀疑。
    “我们不是来卖妖兽的，它是这位小姐养的，只是最近突然发狂，不仅不在听话，还伤到了其他人，她只是想要纠正这种状态，。当然，这位小姐非常愿意为此支付一笔酬劳。”
    陆玖往前走了几步，将竹笼放在柜台上，回头示意吟月赶紧过来。
    “到我这来给妖兽看病的人可不多。”
    老妪边说着边走到橱窗后边，抬手敲了敲上边的玻璃，直接打开笼子将黄鼠狼提了过去，后者此时甚至连威胁的嘶叫都不敢发出，只是耷拉成一团软肉，任由老妪揉捏。
    陆玖这才发现她的手掌不像其他老人那样的皮包骨头，看上去格外有力，虎口以及食指的第二指节有明显的老茧，显然是常年握刀之人。
    满屋子的妖兽尸体器官，再加上常年握刀的手，陆玖立刻意识到她刚才花30枚银元买黄鼠狼是打算作什么，也无怪之前在自己手里拼命挣扎的黄鼠狼到她手里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这是已经绝望了啊。
    “呵，这黄鼠狼被人特殊培育过，原本用来毒人的臭气成了能迷惑人的香气，你靠它勾引男人？”
    左右摆弄两下，老妪丝毫没有避讳陆玖这个男人的意思，也不管吟月的表情有多尴尬，接着说道，
    “你肯定在什么地方犯了这畜生的忌讳，要么是上供晚了，要么是想要害它，你应该庆幸自己养的是头黄鼠狼，这畜牲还算有点灵性，知道做掉你自己也不好过，随便换只别的妖兽，你坟头的草怕是都该找人清理了......普通人也敢养妖兽，嫌自己命长？”
    “我之前因为竞争花魁，所以有两天十分忙碌，忘了给黄大仙上供，后来因为楼里出了事，昨天晚上就偷偷在供碗里下了老鼠药，能不能帮帮我，我愿意出30枚银元，只要让它继续听话！”
    话说到这份上，吟月知道继续隐瞒下去也没有意义，干脆就把话说开了。
    陆玖这下也算明白自己在前天晚上在客栈闻到的那股气味的来源，还有这只黄鼠狼为什么突然要干掉这个平日里供它吃喝的女人。
    “你自己都说是黄大仙了，当它是你家里养的小猫小狗么，成了精的黄鼠狼最是记仇，别看它现在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其实心里早就恨极了你，刚才是有他压着，所以不敢造次，真到了跟你独处的时候，你就会明白这畜牲有多凶！”
    指了指在旁边没说话的陆玖，老妪忽然又像是想到什么，拎着黄鼠狼扭过头来看向前者，
    “你不像是会被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影响的人，而且我看得出你们两个根本就不熟，特地带人过来，你又有什么目的？”
    “当然是有所求才会来。”
    陆玖惊讶于老妪的细心，嘴上却是笑道。

 第26章 她给的太多了！

    从老妪口中得知自己除非是不想活了，否则最好还是跟那只“黄大仙”划清界限后，吟月并没有再强行去要求什么。
    以她现在的身份，赚钱固然重要，却也没到非得把命押上去的地步。
    而即便是在这情绪低落的当口，吟月依旧意识到接下去应该是陆玖还有老妪之间的交易，干脆借这个机会表示自己先下去等着，至于那头黄鼠狼该怎么处理，全权交给陆玖。
    等到升降梯外的铁栅门重新关闭，房间内便只剩下两人。
    “呵，倒是个脑子活泛的丫头，知道自己驾驭不住这畜牲，干脆给你个顺水人情，你要卖的话还是刚才那个价。”
    老妪说话依旧直白，将黄鼠狼塞进竹笼后再度说道。
    “它要不要卖可以待会儿再谈，您这应当是专门出售妖兽尸体材料的，只是我看了一圈，为什么没见妖血？”
    随手将竹笼拨到一旁，陆玖的视线在橱窗还有后边摆满了浸泡着各种生物材料的玻璃罐间转了一圈。
    “你想买妖血，怎么，近期要跟人搏命？”
    老妪上下打量陆玖，忽地嗤笑一声，
    “看上去不像是要跟人同归于尽的样子，这么说，你是压不住脑子里的邪念，既然如此，我劝你还是买两包砒霜更直接些，至少不会伤到别人。”
    陆玖不明白老妪这番话的意思，只是蹙起眉头回望。
    “你是在装糊涂还是真糊涂，你的引路人难道没跟你说过妖血的作用？”
    “引路人？”
    陆玖越发感到疑惑，他只是想买妖血而已，怎么就扯到什么引路人上去了。
    将眼前这年轻人困惑的表情看在眼里，短暂的沉默后，老妪突然抬眼盯住陆玖，开口问道：“你没有引路人，又成了妖脉者，告诉我，你是不是在近段时间吃过妖兽的肉或是喝过它们的血？”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能详细说说吗？”
    竹筒里的血还有灰羽乌鸦的血，自然都是妖血，只是陆玖全然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意识到眼前这个老妪很可能知道超凡世界的情况，陆玖果断选择转移话题。
    要知道陆玖现在最缺的就是关于超凡世界的信息，想要了解自身异常变化的原因，这是当下可能性最大的途径。
    “警惕性还算不错......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原来是自己走上的这条路，现今你这样的人可不多。”
    对陆玖顾左右而言他的行径，老妪也不恼，像是猜出了什么，看向陆玖的眼神中还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倚着橱柜，手指轻敲玻璃，接着说道，
    “我对钱不感兴趣，如果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倒是能抽出点时间来跟你聊聊妖脉者的事情。”
    “现在对钱不感兴趣的人可不多见了。”
    陆玖笑了笑，仍旧没有给出回应。
    不要酬劳，却要自己答应一个条件，真当他傻么？
    “先别急着拒绝，我要让你做的可是寻常妖脉者求都求不来的好差事。”
    老妪并没有因为陆玖显露出明显的拒绝意图而放弃，反而接着说道，
    “我跟清定城靖夜司那边有协议，有些时候得去帮他们处理一些事情，性质跟临时工差不多，现在年纪大了，像是些粗活累活都得有人帮忙，原先的助手最近出了意外，这让我不得不重新找一个，普通人无法胜任，那些个清定城里的老油条我信不过，像你这样初出茅庐的年轻后生反倒正合适。”
    话说到这份上，老妪想要让陆玖答应的条件也就不言而明了。
    这份工作听上去似乎很简单，不就是帮一个老人家搬东西，做些粗活累活么。
    问题在于进行这些工作的场合是在她为靖夜司做事的时候！
    别忘了，陆玖几天前才见过靖夜司的“工作内容”，动辄就是生死搏杀，就连阮青玉那般的强者都险些横死当场，眼前这位真要是参与那种行动，其中可能遭遇的危险自是不用多说。
    天知道她原本的助手怎么出的意外！
    “实在不好意思，我是家里十八代单传，父母还在世的时候就时常告诉我，凡事安全第一，我现在连老婆都还没取......另外，我跟靖夜司的人之间，还有些不愉快，若是碰见了，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稍加思索后，陆玖决定放弃这次机会，他确实想要了解超凡世界，但还不至于为了些在某些人眼中的常识以身犯险。
    更何况阮青玉之前是见过陆玖的，要是发现他身份不一般，指不定就会怀疑到之前的事前上去。
    “第一，我只需要你做一周的助手，我们这些跟靖夜司签了协议的临时工，本就有自己的生活，所以平常工作时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本就戴着面具，只要你不自己暴露，一周时间，没人会发现，到时你觉得做不了，可以随时离开，我决不拦你，一周的时间足够我物色到接任者。”
    转动着自己手中的木杖，老妪的视线在店铺各处逡巡一圈，随即又落到陆玖身上，眼角堆起褶皱，似乎并没有听见陆玖刚才拒绝的话，只是慢悠悠竖起一根手指。
    陆玖耸耸肩，这个打动不了他。
    “第二，妖脉者帮靖夜司做事，能够得到由后者签发的腰牌，也就成了半个官府的人，你做我的助手，只要做的好，也能混到一块，除开一些特权外，日后若是有兴趣跟跟我一样做靖夜司的临时工，可以凭此腰牌从他们那拿到一些特殊的物品做为酬劳，不仅包括妖兽尸身，血液，还有些可以加快灵醒进程，压制妖兽凶念的物品。”
    第二根手指。
    陆玖挑起眉头，他有些感兴趣了。
    “第三，我在20年前成为妖脉者，在这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实力兴许不怎么样，但要论关于妖脉者的各类信息，整个清定城可没几个比我更了解。”
    第三根手指。
    话音落下，便是一段时间的沉默对视。
    啪~
    左手握拳砸在右手掌心，陆玖满脸恍然的开口：“我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小就是个熊孩子，最喜欢跟家里人反着来！”
    “做我的助手，跟危险人物打交道是常有的事情，你得做好心里准备，不过只要你能坚持，我保证你得到的好处绝对配得上你冒的风险。”
    既然已经初步达成共识，有些话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
    “只要您刚才说的那些不是诓我的谎话就行。”
    比起之前模糊的条件，这老妪刚提出的那三条无疑都切实的戳在陆玖的软肋上。
    不论是能提升实力的资源还是关于超凡世界的情报，都是他当下急需的东西。
    不是陆玖不够坚定，这老太婆给的实在太多了。
    况且答应对方做助手又不是签卖身契，真要出现什么意外，腿长在自己身上不是吗？
    “我姓扈，你可以叫我扈三娘，另外，为了做些约束，一周的试用期内，我每天只会回答你两个问题，不过今天算是个例外，虽然你还没上工，但我也许你问个问题......小子，我愿意给你解惑，你应该做的是找个地方偷着乐，现在这世道，像你这样没跟脚的妖脉者想要找引路人，放在其他地方就算是三跪九叩都没人应你！”
    说到这，老妪的目光又从陆玖身上移开，望向店铺顶上的那盏煤气灯，脸上蓦然浮现出追忆神色，低声喃喃道，
    “今时不同往日咯。”

 第27章 妖脉者（求推荐！求收藏！）

    什么是妖脉者？
    这是陆玖思考后向扈三娘，也就是面前这位老妪提出的第一个问题。
    尽管他更想问为什么自己没了心脏还活蹦乱跳或者那颗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暗金色心脏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这种问题且不论能不能得到回答，它本身就已经将陆玖最为重要的秘密暴露出去。
    总不能跟人说是帮朋友问的吧？
    “你这问题太宽泛，真要说起来，能扯上一天一夜，我没时间跟你在这扯淡，所以就拣些对现在的你而言最为紧要的东西，你觉得这畜牲的实力如何？”
    扈三娘边说着边把陆玖刚才拨到一旁的竹笼又提回来，指着里头的黄鼠狼问道。
    “只能说是一般，不过要是不小心中招，会有些麻烦。”
    对陆玖而言确实如此。
    “那要是普通人遇上它，你觉得几分机率能活下来？”
    扈三娘接着发问。
    “两成。”
    “没错，差不多是两成，那么我如果告诉你，这畜牲在那些最低级的入流妖兽面前连只蝼蚁也算不上呢。”
    笼子里的黄鼠狼抬头看了眼扈三娘，似乎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旋即又低下头，继续装死，没等陆玖说话，她又接着说道，
    “在千万年前，那时候可没有现在的火器，城防炮，某地如有妖兽肆虐，往往尸横遍野，这些怪物有着强悍的身躯，寻常的武器对它们起不到任何作用，又能腾云驾雾，燃火引水，种种能力难以揣度，于是有人开始思考，人与妖之间的差距究竟在哪。”
    陆玖没有说话，脑海中却浮现出丧鸦在巷道内展现出那对羽翼时的场景。
    “苦难永远是最好的进步动力，通过漫长的观察和实验，最终古时的人们发现促使着妖兽在成长中不断地获得各种强化的特殊能量来源于妖族血脉，他们称其为妖灵，不过前些年官家钦天监里头的一部分人早已提出了更为明确的说法，基因论：即任何一头妖兽的血脉中都蕴藏着独特的进化或者说突变基因。”
    “所谓的妖脉者，便是将这种血脉基因从妖兽那儿夺来，并非是模仿或是让自己变成妖族，关键之处在于借助妖族那份能够不断进化的能力来打破束缚人族的血脉桎梏。”
    “曾有诗赞曰：天地为炉妖作材，朝炼金丹暮成仙！”
    “话既然说到这，我也不妨给你提个醒，兴许大部分人都不在意，但‘妖脉者’在某些人眼里其实是带有侮辱性质的称呼，百年前，这世上只有在这天地间纵横的修行者！”
    攥着木杖的手掌稍稍收紧，似是想起什么，这垂暮老妪一时竟也显露出叫人心惊的气势。
    “然而这么做同样存在着极大的风险，就像我刚才说的，如你这般靠喝妖血就能获得进化基因的人极少，绝大部分人想要获得这种能力都必须得依靠从古时流传下来的丹方或是现今的博士们研究出来的药剂......而这连开始都算不上，只能说你拥有了摆脱桎梏的可能性。”
    正说着，扈三娘忽地抬眼盯住陆玖，正思考着的后者立时觉得浑身如过电般发麻，回望过去，一双瞳仁仿佛绽开两朵墨绿色莲花的兽瞳一闪即逝。
    强烈的危机感令陆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本能的想要后撤。
    然而就在抬脚后撤的瞬间，身体却是陡然发热，耳边响起高亢唳鸣，下一秒不退反进，径直站到柜台前，眼中亦有冰蓝色的光芒乍起。
    它不允许他退！
    眨眼间恢复原状，扈三娘面露惊讶，上下打量陆玖两眼，又说道，
    “所有想要成为妖脉者的人最初都得面对一个极为严峻的考验，天性桀骜的妖灵绝不会简单的屈从于人类的血脉，这一点我想你刚才已经感受到了......让它们臣服进而融合自身的血脉，使得普通人的血脉完成初步的进化，获得超凡的潜力，便是妖脉者必须要经历的第一阶段，灵醒，若是这一步失败，便会引起妖血反噬，后果自不必多说。”
    “您这还真是言传身教啊。”
    好不容易从刚才那种暴躁的状态中恢复过来，陆玖苦笑着说道。
    不过刚才他也算是深切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的灵，也弄明白了丧鸦在巷道内以及死前所说的灵醒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的潜力还算不错，应该能帮上我不少忙，所以最后关于灵醒的消息算是我给你的额外奖赏，现在要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明天晚上八点前过来，我现在没空跟你细说助手要做的事情，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忙。”
    回答完一个问题，扈三娘便开始打发人。
    “我还是想买些妖血，不知道您这里有没有。”
    心想着扈三娘说的每天一个问题应该只是关于妖脉者的事情，陆玖还是赶紧把自己想问的说出来，生怕前者扭头就走。
    这一趟来此的关键就在于妖血，陆玖可不想空手而回。
    “店里的妖血不多，我留着有用，你自去找别人买，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妖脉者在尚未完成灵醒的阶段，或许会因为体内的妖灵而产生嗜血欲望，而灵醒阶段最忌讳的就是体内掺入大量异种的血，那只会引起暴动，别说是完成灵醒，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啧，这算是额外告诉你的信息，防止你小子还没帮上忙就成了人不人，妖不妖的鬼东西。”
    一时口快又说出了别的信息让扈三娘显得有些不耐烦，蹙着眉头说道。
    她说的不对，至少跟自己的情况不对！
    扈三娘无意间的言语透露的信息无疑令陆玖脑海中一时间念头纷杂，
    要知道陆玖不仅喝了竹筒里的妖血，还喝了灰羽乌鸦的血。
    若说竹筒里的不是异种血所以没有产生任何问题，至少陆玖可以肯定灰羽乌鸦跟自己见到的那头黑隼完全不是一类，而自己当时在巷道里可是往肚子里灌了不知道多少灰羽乌鸦的血！
    血脉暴动似乎是产生了，但结果却是是引出了那头黑隼，不仅恢复了伤势，还让自己的嗅觉获得提升。
    扈三娘没必要在这种可以随时查证的地方欺骗自己，那就只可能是自身的某种异常改变了这个规则。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强压下混乱的心绪，陆玖表面上还是面色如常的改口继续询问：“原来如此，我之前无意间得了一瓶疗伤药，里边的药丸似乎就是掺了妖血的，最近又受了伤，这才有弄些妖血的想法，想试试能不能靠这些血来恢复伤势......不知您是否知道灵芝堂怎么走？”
    “问楼下看店的人，他知道，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多谢。”
    陆玖提起竹笼，拱手道了声谢，低头却看见笼子里的黄鼠狼正扭头看他，居然还带着几分期待。
    待到铁栅门重新关闭，柜台后的老妪听着升降梯运作时发出的声响。
    忽地长出一口气，紧接着又挑了挑眉，嘴角显出一抹古怪笑意，倒提起手中的木杖，大跨步往房间的里屋走去。

 第28章 紧缺的妖血

    重新回到一楼，陆玖正打算找看店的老头问灵芝堂的地址，意外发现吟月居然还在店里，还跟那老头聊的起劲。
    “你怎么还没走？”
    陆玖本以为吟月离开三楼后会直接返回牡丹楼，毕竟她是偷摸着跑出来的，越早回去被发现的几率就越低。
    “咱们是一起出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您没把黄大仙卖掉，是打算帮我养着吗？”
    双手捻着衣角，吟月头上的帽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摘掉，只是简单了扎了个马尾，仰着头，将自己那张精致的脸庞全然露出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啊这......”
    天可怜见，陆玖提着黄鼠狼是打算回家宰了放血的。
    可现在吟月站在面前，又摆出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哪怕陆玖知道对方等在这八成就是为了演出这一幕，现在却也不好把实话说出来。
    倒不是因为怜香惜玉，而是他还得靠人家出面买房呢！
    “没错，我仔细想了想，你养这黄鼠狼太危险，而我又能压住它，干脆就养在我那儿，只不过我现在可还住着公寓，平常实在不方便，之前跟你提的事情......”
    “请陆公子放心，明晚之前，您那栋祖宅的房契肯定会交到您的手上。”
    豢养妖怪吟月不行，但在跟银行打交道这方面，她的门路要比陆玖宽广太多。
    自己的事情圆满解决，这戏也就不用再继续演下去。
    得知陆玖后续自还有事要办，吟月也就直截了当心的告辞离开。
    通过看店的老人得知灵芝堂所在的地址，距离此处并不远，陆玖也就没有先回家放下竹笼，而是直接提着笼子前往。
    正如陆玖之前所猜测的，灵芝堂并不是正规药铺。
    事实上它存在的方式跟扈三娘的这家店极像，同样是在三楼，也需要乘坐升降梯。
    这显然不是巧合，应当是清定成内的这一类特殊店铺间的规矩，不懂规矩的普通人难以接触它们，甚至连听说都不会有。
    只是找到灵芝堂是一回事，陆玖购买妖血的计划仍旧不怎么顺利。
    “客官，我开店到现在也是第一次碰见来药店买药材的......而且我这也只是一个寄售处，虽然从猎妖师那边收了些妖血，但也只有一小部分用于制药的而已。”
    柜台后的店长双手一摊，满脸无奈的看着陆玖。
    没错，在简单的交流后，陆玖发现灵芝堂连药铺都算不上，就像这边的店长说的，只是个寄售处而已。
    清定城内有制药能力的药师会将成品药丸，药剂等物品在这里挂牌出售，而这边的店长便要负责帮他们寻找买家，同样的，也兼职一部分的药材出售。
    一方面妖血这种材料本身就不具备适用性，不同的妖血在制药时呈现出来的性质往往完全不同，这就使得压根就没多少人用妖血制药。
    另一方面就像扈三娘说的，妖脉者十分忌讳摄入异种妖血，哪怕剂量小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市场不大自然也没多少人制作。
    有意思的是在使用含有妖血的药物时，反倒是普通人的承受能力更强一些，不过也仅限于某些特殊的药品，譬如店长不久前尝试着跟陆玖推销的“强尼根”......
    像是陆玖从丧鸦手中拿到的丹药，询问过这边的店主后才知道其中的妖血本身就是灰羽乌鸦的，这才能在最大程度发挥药性的同时确保自己的身体不受影响。
    “我只是需要一部分妖血用于某些实验，而且我给的价钱绝对比那些药师高，如何？”
    虽说昨晚在牡丹楼的战斗虽然持续时间极短，但这两天滴血未进的陆玖已经能够隐约察觉到身体的不适，他需要尽快的“补血”。
    话说到这份上，店长还能说什么呢。
    尽管有些疑惑陆玖居然什么妖血都要，但想着反正都是赚钱，也就无所谓卖给谁，起身走进店铺里屋，不一会儿便又拎着一个木箱出来。
    “这就是你卖的妖血？”
    陆玖看着箱子里头以宫格的形式排布，瓶身上还贴有标签的六瓶颜色各异的妖血，粗略估计每瓶的量都只有大约200毫升左右。
    他前世一口能喝半瓶的农夫山泉他么的也有550毫升啊！
    “多了少了？”
    店长下意识的问了句，随即注意到陆玖的表情，这才尴尬的接着说道，
    “妖血在各种药物的制作过程中并不会被大量运用，就这些足够我供给至少五位药师半个月的使用量。”
    “这几瓶.....着实不少了，不过我可能还需要更多，你可能不知道，像我们做研究的，失败是成功之母嘛。”
    比起自己挎包中仅存的那小半口，这六瓶确实不少了，足够陆玖去针对自己做一些测试。
    然而因为答应了扈三娘做她的助手，陆玖几乎可以肯定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自己会遇到些危险。
    倚仗着自身的恢复能力，他有信心度过这些危险并且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前提是必须有足够的妖血做补充，否则陆玖现在这身板可受不起几次伤。
    “您说的也有道理，只是我这的库存就这么多......要不这样，这次您先回去，我认识两支清定城内专业的猎妖队伍，他们下次过来送货的时候，我拖人提前联系您，到时候您跟他们谈？”
    妖兽虽然恐怖，但是在某些人的眼里也算是发财的捷径。
    猎妖师便是专门以猎杀妖兽来牟利的职业，其性质大概有些像是陆玖前世玩过的某个纸牌游戏中的狩魔猎人，只不过猎妖师的门槛更低一些，毕竟现在这个时代的武器科技可是发达的很。
    “那就多谢了......这些妖血我都要，请帮我打包。”
    通过扈三娘的一番话，陆玖意识到自身对血液的渴求并非因为自身是妖脉者，既然如此，他就有理由相信是自己身体现在异于常人的状态导致的这种变化。
    这同样意味着只要能弄清楚为什么自身对血液的渴求来源于什么以及为何自己这个妖脉者能够不受影响的吞食异种血脉，或许就解开身体异常的秘密！
    一念即此，陆玖便又取出自挎包里的竹筒，陆玖醒来时就喝了这血，依他的猜测是出现在自己幻觉中的鹰隼的血，只是没有得到过确认。
    “我这有一部分妖血，我想知道是什么品类的，您这方便做个检测吗？”
    自己想要往这方面查下去，自然得弄明白它究竟是什么来路。
    “没问题，店里就有检测装置，毕竟我这儿是寄售点，货物的品质还是得保证的，请稍等，只要五分钟就能有个大概的结果。”
    做成了一单生意，店家自然乐得帮这个忙，拿起竹筒便进了里屋。

 第29章 鸦面

    离开灵芝堂时已是傍晚，下了一天的雨水终于止歇。
    趁着乌云初散，清定城上空的雾气尚未合拢之际，橘红色的夕阳余晖洒落全城。
    陆玖行走在机械工厂外的人群当中，左臂将存放着妖血的木箱夹在腋下防止磕碰，蒙着黑布的竹笼则是在手中晃悠，偶尔碰上街边的木柱或是行人也不在乎。
    里边的黄鼠狼倒也安静，许是之前在扈三娘那儿受到惊吓的缘故。
    ‘您竹筒里的是苍背狼的血，箱子里就有一瓶同类型的，品级应该属于不入流，介于野兽跟妖兽之间，在清定城外的山林里头不难找。’
    这是灵芝堂的店家检测完血液成分后给陆玖的回复。
    他醒来时喝的血根本就不是出现在自身意识中的那头生有冰蓝色尾羽的黑隼！
    依照扈三娘的说法，想要成为妖脉者，首先要做的便是获取妖兽的血脉或者说进化基因，陆玖原以为自身的力量来源于竹筒中的血，毕竟从他苏醒到现在，他唯一接触过的有关妖兽的东西便是那筒血。
    然而店家的话确是让陆玖意识到其实在他喝下竹筒内的血液之前，自身便已经完成了转化！
    通过前身留下的记忆，陆玖可以肯定他从未接触过妖兽，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前身在离开清定城的那几天当中，获得了黑隼的血或者说拿到了扈三娘说过的丹药或是针剂！
    前身究竟从哪获得的这些东西？
    要知道这种东西想也知道极为贵重，前身只是一个访事员而已啊......
    或许前身拿到的那张纸条上记录的宝物其中就有蕴含着黑隼基因的东西?
    知道的越多，陆玖所面临的问题愈发复杂，这让他多少有些烦躁，只能强压下混乱的心绪并告诉自己现在的状况总比之前一无所知要好。
    不论如何，这条信息也算是让陆玖知道了一部分在前身丢失那几天记忆中发生的事前。
    这无疑也是极为重要的一条线索。
    毕竟就像上边说的，这种能让普通人拥有超凡力量的东西，真要落到陆玖身上，其中必然也会有一番曲折。
    这个过程中总归会留下些蛛丝马迹，而这些线索也将成为破解自身秘密的关键！
    铛~铛~呲~
    思考的间隙，耳边传来的打铁声还有金属冷却时的刺啦声隐约传入耳畔。
    心知自己今天要找的最后一处地方应该是到了，陆玖吁出一口气，让自己将注意力回到手头的事前上来，仰头望过去，便是一块写有‘柳氏匠造坊’的牌匾。
    别忘了，陆玖之前从丧鸦的木箱中拿到过一张后者委托柳氏匠造坊打造一件价值10银元的面具凭证，今天便是取货的日期。
    中午出来的时候陆玖也顺手将这单子也带上了。
    不同于扈三娘的店还有灵芝堂，这柳氏匠造坊在清定城内可以说是小有名气。
    陆玖到了城北，并没有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这家匠造坊，进门直接到柜台出示自己的凭证。
    店小二先是拿着凭证扫了眼，随后又示意陆玖稍等，转身进了匠造坊里屋。
    约莫五分钟后，一个身穿着轻便浅灰色长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就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拎着一个箱子出来。
    “这位客官，我是您这份订单的匠师，吴成器，您要求定制的面具已然完成，其中的一部分功能我请允许为您进行讲解。”
    食指推了推眼镜，吴成器边说着边伸手将陆玖引向店内一侧摆放着几张桌椅的地方。
    “当然。”
    陆玖心想着到底是10银元的东西，这待遇都不一样，就一张面具都还得进行一番讲解。
    难道是要跟自己说说这面具的做工，材料或是制作流程？
    等木箱打开，陆玖见到里边摆放着那张与其说是面具，更像是机械造物的东西，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人家非要跟自己进行讲解，不是想说明他们的制作有多有心，而是怕自己不会用！
    木箱内摆放着两件器具，一件是嘴部镂空但存在接口的机械面罩，另一件则是有些像乌鸦的喙部放大后的装置，其末端同样也有接口装置，很明显，它们是可以组合起来的。
    “客官，这个面罩的外形依照您的需求设计成乌鸦外形，整体的材质既轻便，也足够坚固，可对远程武器起到一定的阻挡效果，另外，面具的眼睛部位安装有双重镜片，初始状态为正常镜片，只需拨动鼻梁处按钮，即是此处，便可将特制的镜片放下，可避强光，而且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导致镜片破碎，我还为您安装了备用的镜片。”
    吴成器先拿起面罩主体，先将鼻梁处的机关指给陆玖，又把面罩翻转，将右侧朝上，紧接着说道，
    “耳廓部分我也做了防护设计，只需拨动此处便可选择开关，在特殊环境下能够阻隔外界杂音，不过使用时可能要注意力道且尽量避免机关遭到剧烈撞击，当然，我们柳氏匠造坊出品的器具皆有一年的保修期，在保修期内您可以随时过来进行修理。”
    “嗯......看上去很不错。”
    丧鸦花大价钱打造这种机械面罩，显然是要用于战斗的，可惜现在便宜了陆玖。
    拿起面罩往自己的脸上比了比，有些大，但这种机械面罩的另一个好处便是可以调整，只要脸型不是动了刀子，低头就能给自己造成“致死打击”的锥子脸，基本都没问题。
    “我知道您的意思，请放心，这些功能都只是附赠的，您当初提及的关键功能才是我最为重视的地方。”
    看到陆玖有些沉默，吴成器摆出一副‘我早就猜到了’的表情，笑着拿起另一边的鸟喙形装置，
    “这是加装了空气净化装置的口器，内部的装置采用的都是匠造坊当下最好的技艺，尤其是滤烟层，我可以像您保证，您所说的那种山中瘴气根本就不可能突破它的防护！”
    “对柳氏匠造坊的工艺，我自然是信得过的。”
    陆玖嘴上回应着吴成器，心里却是想着丧鸦打造这个机械面罩的用途，防强光，噪音的功能可以运用在战斗中，可这被丧鸦刻意强调的防山中瘴气的功能在城市里可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
    山中瘴气......对了，箱子里的那张地图！
    上边标注出来的地点可不就是在山林中吗？

 第30章 传闻中的妖

    客栈房间内，存放着妖血的木箱还有面罩摆床铺上，关着黄鼠狼的竹笼在墙角，笼外摆了半只烧鸡，间或有两只爪子的从里边探出来，撕了一部分鸡肉又缩回去。
    陆玖坐在书桌前，比照着之前购买的安庆行省地图，找到丧鸦箱中那张地图上标注的地点所在区域。
    清定城西南三十里，连峰山脉。
    其位于清定城与兴禹城这两座县城的中间，因区域内群山耸峙，连绵不断而得名。
    又因为山脉当中妖兽横行，在安庆行省内是出了名的凶地，寻常商队或是各地游人宁愿绕远路都要刻意的避开此处。
    当然，也不是没有胆大的，只不过这些人大部分都变成了前身记忆中在报纸上刊登的失踪人口。
    前身专门做过此类报道，所以陆玖在看到这片山脉的名称后立刻就浮现出了这方面的信息。
    或许会有人问为什么清定城与兴禹城的县衙为什么不对这片山脉进行管理，在这就不得不提一下盛隆王朝现状了。
    盛隆王朝的疆域相较于陆玖前世生活的天朝要大上将近三分之一，人口却要少去将近三分之一，这就使得各地县城之间的距离颇远，地方上的城市工业改革虽已实行多年，城市扩展速度也不慢，但发展的规模终究也是有限度的。
    连峰山脉所处的位置偏偏就在这两座城市辐射范围的边缘，当地发生的事情，等消息传回两地县衙怎么都得有一到两天的时间，等县衙派人出来，这一来一回早已过了两三天，由此管理难度可想而知。
    当然，抛开上边的这些客观因素，还有一个主要原因，那便是两地的县衙没那份实力！
    早在五年前，为了铺设铁路，致远府的知府便奏请安庆行省的都指挥使起三千精兵携带大量装备试图在连峰山脉外围部分清理出一条可用于火车行驶的路线。
    结果这三千人进了连峰山不到十天就撤了回来。
    具体情况没人敢提，报纸上也没有明确的报道，但兴禹城同清定城之间的火车轨道铺设绕行二十里却是明摆在那的！
    连一府长官出面都难以解决的事前，底下两座县城的知县除非是脑子被驴来了个十八路弹腿，否则谁会上去找晦气？
    眼下丧鸦出10枚银元委托柳氏匠造坊专门打造一个样式奇特，防山中瘴气的面具，其手中的地图又明确标出了连峰山脉内的某处，显然是有所企图。
    如今落到陆玖手中，却是让他犯了难。
    一方面陆玖几乎可以肯定在这标注的地点内应该会有些特殊的东西，否则也不值得丧鸦如此大费周折。
    可另一方面就像两处县城对连峰山脉束手无策一样，陆玖就算拿到这两样东西怕也是去不了的，他根本就没有野外探索的经验，就算拿着地图也不一定能找到地方。
    更别说连峰山脉内妖兽盘踞，连丧鸦这种拥有超凡能力的妖脉者都要做了充足准备才敢过去，陆玖自认没他那份实力，赶三十里路跑去山里给妖兽送盒饭这种事他干不出来。
    一念即此，陆玖也就暂时熄了一探究竟的心思，做人得有自知之明，至少现在的他还不够资格。
    将地图重新折叠，无意间瞥见那块之前被专门裹在地图内，不知作何用处的五边形黑色金属牌，拿到手里翻看，抿了抿嘴，又连同地图一起放回木箱当中。
    接下去才是今晚真正的重头戏。
    起身快步走到房间门后，听了会儿外边楼道上的声响，确认没人，陆玖这才从床铺上把另一个箱子提到桌上。
    先将其中的六瓶妖血还有自己的竹筒分别取出，在桌面上并排放好，还有一个跟灵芝堂店家讨要的量杯，先用桌上的白水清洗一遍再放好。
    陆玖也不急着喝，而是拿出自己的记事本撕了一页纸，对照六瓶妖血的标签上写着的妖兽名字，全数抄录下来。
    刺角鹿血，不入流。
    苍背狼血，不入流。
    ......
    白毛猿猴血，气级！
    六瓶妖血，五瓶都是不入流的妖血，只有最后一瓶属于白毛猿猴的血算是入流，而且还是入流中最低级，气级。
    嘴里轻声念叨着纸张上的字迹，陆玖回想起下午在灵芝堂与店家的交谈。
    扈三娘只许他问一个问题，却没说只允许他向扈三娘询问。
    陆玖在拿到妖血后便顺势以研究需要的名义向店家讨教关于妖兽的信息，后者知道的不多，所幸在陆玖摆在柜台上的银元前丝毫没有藏掖的意思。
    借此陆玖对这世上存在的妖兽算是有了初步的认知，也终于明白扈三娘口中的不入流妖兽是什么。
    所谓的不入流妖兽，就是像黄鼠狼这种拥有一定的特殊能力，但灵智未开，更多的还是依靠野兽本能生存的妖兽，它们在盛隆王朝各地广泛分布，实力不强，寻常的猎妖队伍只要装备齐全捕杀它们并不难。
    然而妖兽一旦入流，也就是成长到气级，情况便完全不同。
    气级的妖兽最为显著的标志就是能够产生妖气，这也是“气级”这个等阶命名的由来，至此妖兽便在某种程度上脱离了兽，成了真正的妖，灵智渐开不说，自身的能力也会有不小的提升。
    想要猎杀这种等级的妖怪，其困难程度将比面对不入流的妖兽高出数倍不止，必须得是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猎妖队伍，而且队伍中最好还得有一两个“高手”，即妖脉者或是服用过特殊针剂来增强体质的人。
    陆玖之前见过的灰羽乌鸦便是一头气级的妖兽，其实力接近灵醒级别的妖脉者，当时陆玖是仗着自身的特殊性才取巧获胜，换做常人，那一下钻心的攻击早已夺了他的命。
    气级之上，那就是丹级，不过到店家表示自己活到现在都没见过这种妖怪，只是偶尔听人说起，具体如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至于陆玖想象中那种更高层级的飞天遁地，翻江倒海的大妖，店家表示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销声匿迹，如今只存在于民俗传说当中。
    如此强大的妖怪为何会销声匿迹？
    起初陆玖认为妖脉者或者说修行者中出现了极为厉害的人物，带领着人族压制住了妖族，这才成就了如今的人族盛世。
    然而等他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店家却只回了一句话：
    ‘这些年你听说过各地有什么厉害的修行者吗？’
    再之后，店家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
    只不过那时候他脸上显露出的耐人寻味的表情，令陆玖至今记忆犹新......

 第31章 暴走（求推荐！求收藏！）

    将刺角鹿的血液自瓶中倒入量杯，陆玖平视着液面，确保只取100毫升。
    这是陆玖针对自身对不同血液是否会产生不同反应的测试。
    要知道从公寓内醒来到现在，陆玖拢共喝过两种妖血，其中存放在竹筒内的苍背狼血令他产生满足感，除此之外并无异样，起到的作用也只是维持他的活动能量，帮助他修复伤口。
    然而灰羽乌鸦的血在进入身体后却引发了陆玖体内的血液沸腾，不仅让暗金色的心脏出现了异样，还引出了那头黑隼，最终让陆玖的嗅觉对特殊气味的感知得到了增强。
    甚至于在伤势的恢复上似乎也要比竹筒内的血更为有效。
    究竟是因为妖血品级还是妖兽种族不同导致的效果变化，陆玖不得而知。
    之前因为没有足够的条件无法进行测试，现在好不容易一次性弄到了六种不同的妖血，自然不能再囫囵吞下去。
    张嘴将刺角鹿的血液尽数饮下，陆玖半眯起眼，几乎是在这些血液进入身体的瞬间，他便能感觉到到身体各处都开始出现一种古怪的酥麻感，极为轻微，但确实存在。
    又等了十几秒，陆玖察觉到身体开始出现饱腹感，这种感觉仅仅只持续了大约半分钟就开始消散，同喝下竹筒内的妖血时的状态一样。
    除开身体似乎变的有力了一些外，并无其他的异常，既没有听到心跳，也没有出现幻象，仿佛刚才喝的就是一碗红豆汤。
    提笔在纸上记述的刺角鹿后边打了个叉，很显然，这血的作用与竹筒中的一样，只能充当能量补充液。
    接下去陆玖又陆续在保持剂量不变的前提下喝掉其他不入流的妖血，只是直到最后都没有出现之前在巷道内的状态。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至少随着将近500毫升的血液灌入身体，之前只持续一小段时间的饱腹感愈发明显，尤其是陆玖在喝下竹筒里剩余的那部分苍背狼血时，这种感觉开始持续存在。
    若将陆玖比作一截可充能的电池，那么他现在的电量可以说已经接近了百分之九十五。
    在这种状态下，陆玖发现自身的状态前所未有的良好，甚至于比刚苏醒时喝下大半筒狼血的自己更好。
    起初陆玖以为是身体得到满足后产生的特殊感觉。
    然而随着陆玖在房间内尝试性的出拳以及踢腿，他迅速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相较于喝下这些血之前的状态，他的身体不论是力量还是速度，确实都得到了一定的提升。
    虽然无法准确的测量出提升的幅度，但陆玖现在可以肯定，身体内的血液能量越充足，他的战斗力越强。
    这让他不免开始设想若是自己的身体得到完全的充能，是否会出现其他的变化，还是说单纯的战力再度得到一定的提升。
    于是视线落到尚未启封的那瓶白毛猿猴血。
    这是陆玖故意留到最后的妖血，也是从灵芝堂购得的唯一一瓶入流的妖血，这其中蕴含的能量毋庸置疑。
    一如之前的灰羽乌鸦血，陆玖希望这些血能让自己产生不一样的感觉。
    将血液倒入量杯，深吸一口气，仰脖喝个一干二净......
    血液入喉，陆玖陷入沉默，不多时，靠倒在木椅上的身体轻颤。
    这一次身体各处出现的不再是饱腹感，而是更为强烈的鼓胀感，陆玖确信自己体内的血液能量已然达到了一个临界值。
    正待仔细体验这种感觉，了解它的效果，自身的脊背位置却是陡然开始发烫，低头扯开身上的衣裳，伸手抹了把脊柱，触碰到的瞬间又立刻缩回手。
    突如其来的高温！
    与此同时，陆玖无意间的瞥视又在自己的腰侧看到些深蓝色的纹路，愣了愣，旋即起身快速跑向盥洗室，边跑边脱去身上的衣服。
    等到了镜子前，陆玖转过身。
    下一秒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的看着镜中正以脊柱为中心，开始向身体各处蔓延出深蓝色的线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从未出现过的失控状况让陆玖不可避免地有些慌乱。
    唳！！！
    嘹亮嘶鸣声在耳边乍起，镜中青年赤裸的肩头，不知何时出现的黑隼仰天长啸。
    仅有陆玖一人能听到的嘶鸣，刺激着他的精神意志，那双黑色的眸子，正为冰蓝色所浸染。
    血液开始沸腾，比上一次更为剧烈。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陆玖便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泛红，而原本只出现在脊背位置的蓝紫色纹路已然蔓延至胸膛。
    陆玖双手抓握着洗脸池的两侧，望着镜中的自己，口中吐出的气化成丝缕白雾缭绕在脸庞两侧腾起
    澎湃的力量正从身体的深处涌现，陆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它们的狂躁与强大，远超喝下这最后半瓶血之前，而伴随着这股力量出现的却是双眼中的细密血丝，涌入脑海的强烈负面情绪还有那张看上去无比狰狞的脸庞！
    嘶~呼~
    试图以深呼吸来缓解这种状况，结果却是毫无用处，现在的陆玖恍若身体内被塞了个濒临爆炸的炸药包，只想要宣泄体内狂躁的力量。
    他甚至感觉此时哪怕是丧鸦站在面前，单凭肉体力量，他都能将后者彻底压制！
    猛地抬起拳头，手臂上的肌肉倏然鼓胀虬结，不受控制的向着面前的镜面砸去，这一拳要是砸实，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客栈的跑堂上来询问，若是被他们看到现在的情况，后果不堪设想......
    “你还在等什么，出来啊！”
    一声低喝，陆玖清楚的知道想要挽救眼下这个局面只有一种方法。
    噗通！
    在这危急关头，它终究没让陆玖失望。
    熟悉的心跳声响起的瞬间，陆玖眼前便再度现出那颗心脏，一如巷道时的状态，此时的它显露在外的精致部件正以极快的速度运作着，齿轮在扭转，晶体管内泵动着暗红色的血液。
    不多时，躁动的血液再度遭到压制，狂躁的源头渐趋消散，随着肩头黑隼的消失，胸膛出的蓝紫色纹路亦是缓缓消散，陆玖望着镜中又恢复正常的自己，嘴角扯出一抹欣喜。
    果不其然，这颗心脏才是真正的关键！
    心神一松。
    陆玖往后仰倒在地，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第32章 散碎的记忆

    唰啦~
    碎石子散落在某个物体的表层，旋即向两侧弹跳着滚散开去，不可避免的发出一阵嘈杂闷响。
    黑暗中的陆玖被惊醒。
    恍惚的精神状态令他感到不适。
    尝试着感应自己的身体，感觉到的却是一阵虚无，勉力睁开眼，可眼皮的动作却全然没有反馈到他的脑海中。
    想要转动眼睛查看周围的情况，视角却锁定在面前......事实上陆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脸现在究竟朝向何方。
    这是哪？
    陆玖清楚的记得自己昏迷前应该是在客栈的盥洗室内，没成想再睁眼时周围却是一片漆黑。
    唯有土块碎落声响在耳边不断的响起，而且愈发的清晰。
    声音的来源是自己的正上方，这么说是有人在自己头顶铲土，通过声音可以判断出土块应是落在了质地坚硬的物体上，而且其秒表要比土地坚硬而且表面应该是平整的，否则不会发出这种清脆的跳动声。
    正待发掘更多的信息，思考却没能得到继续。
    意识再度出现恍惚。
    ......
    盥洗室内的地板上，身体歪扭躺着的青年忽地一颤，单手撑起身体，下一秒又抬手捂着额头，发出痛苦的低吟。
    脑海中的刺痛让陆玖甚至连起身都做不到，只得又躺回去，等这种状态有所缓和才勉强起身回到房间内。
    斜躺在床上，陆玖闭起眼睛，回忆着在自己昏迷时的所见所闻。
    这话听上去兴许有些古怪，但陆玖并不认为之前在黑暗中听到的声音是自己在做梦，真正的梦境不该如此清晰！
    自身无法行动，就连视角都不能转换。
    试问谁会在自己的梦中受到这种限制，只能做一个旁观者......旁观者？
    若刚才的所见所闻其实是已经发生过的，所以自己的意识无法在其中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可陆玖能够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这段记忆的主体，就像是亲身经历。
    嘭~
    猛地从床上弹起身，陆玖抓住脑海中一闪即逝的灵光，快步到书桌前坐下。
    自己经历过的却又无法改变的见闻。
    除了过往的回忆还能是什么？
    前身遗失的记忆片段！
    ‘铲土声’，‘土块落在某处发出的是清脆响声’（初判断为木板或是金属），‘黑暗的环境’（不排除蒙眼的可能）
    将几处关键点在记事本上做好记录，放下记事本，身体抵着椅背，视线回到桌面上的几瓶妖血，陆玖脸上又不由得显出几分振奋。
    没错，陆玖此时的心情就是振奋。
    这一次的测试虽说出现了不小的风险，不论是身体的暴躁还是精神的游离都很是折磨人，但最终的结果无疑是好的。
    陆玖对自己的身体终于有了初步的了解。
    首先，陆玖可以初步确定，不入流的妖血只能对自己起到补充能量的作用，哪怕妖兽的种族不同，起到的效果也不会有变化。
    其次，当自身能量充盈，达到某个临界值，自身会进入狂暴状态，其外在状态表现为脊柱发烫，蓝紫色的纹路开始在身体各处扩散，体内的血液能量则会在这个时间段内加速消耗并以此换来极为强大的力量。
    这无疑是此次测试陆玖最大的发现。
    这种变化是坏事吗？
    不尽然。
    单是理智丧失，难以控制自身行动，那毫无疑问是坏事。
    然而通过测试，陆玖已然知道那颗暗金色的心脏能够遏制这种狂躁。
    基于此，若是陆玖能够尝试着在确保自身理智的前提下维持这种状态，那么他无疑将会掌握一张能让他在关键时刻绝地翻盘的底牌！
    至于最后的收获，自然就是刚才那段记忆，尽管陆玖现在无法通过这些信息推测出什么，但有了这几个记忆点，陆玖接下去的行动就有了一定的方向，真要是碰见相关的线索也可以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而不至于错过。
    将桌上装有妖血的瓶子收回木箱，其实陆玖很想再多经历即此刚才的状态，奈何条件不允许，狂暴化结束后他能感觉到身体内的血液能量直接降到了百分之八十五左右的程度。
    现在可没那么多的妖血供他如此消耗。
    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完毕，陆玖回身从桌面的果篮中捞了个苹果奖励给自己，这些都是客栈准备的，基本每天一换。
    一口下去，丰富的汁水在口腔中泛滥，先是一阵微酸，再之后便是持续的甘甜，隐约还能品尝到一些其他瓜果的味道，可能是因为长时间接触所以出现了混杂......
    嗯？
    咀嚼的动作一时停止，陆玖愕然看着自己手里的苹果，自己就啃了一口而已，哪来这么多的感想？
    像是想到什么，又回身拿起果篮里的梨子，香蕉，逐个尝了一遍。
    嗝~
    打了个饱嗝，陆玖手里捏着最开始只吃了一口的苹果，慢慢品尝。
    现在看来这次实验带来的好处还得再加上一条，那就是自己的味觉变的越发敏感，已经能够捕捉到一些细微的味道变化。
    而这种状态也让陆玖联想到了之前在巷道内喝下灰羽乌鸦血后自己对某些气味开始变得敏感的情况，如此看来，这种变化并非意外，气级的妖血进入身体，确实能够引动暗金色的心脏，使其开始运作进而产生某种对身体有益的变化。
    “真是件好东西啊......”
    饶是不明白这暗金色的心脏究竟从何而来，陆玖还是承认这的确是件宝物，要是没有它的帮助，自己怕是早就凉了。
    只是既然嗅觉和味觉能够得到提升，那么视觉，听觉还有触觉呢？
    这种提升是自己依靠暗金色心脏独有的，还是说妖脉者们也会经历这般变化？
    对此陆玖不得而知，只能暂且记下，等明天找机会询问扈三娘。
    推开窗户，让窗外的夜风涌入，吹散房间内残留的血腥气还有身上残存着的燥热感。
    陆玖倚着窗台，眺望清定城的夜景。
    无意间瞥见不远处的房顶正有一只毛发油亮的黑猫趴伏。
    头顶皎洁月轮，悠然舔舐着前爪。

 第33章 冰窖

    在客栈内住了三天，为了不引起怀疑，陆玖一大早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只不过不是回前身住的公寓，而是前往陆家祖宅。
    是许是因为黄鼠狼还在陆玖手里的缘故，吟月对帮助陆玖购回祖宅这件事尤为上心，昨天回到牡丹楼后便立刻让人去钱庄询问。
    事实证明陆玖让吟月出面购房的决定相当正确，后者在清定城内的特殊地位注定了她在应对这一类事情时有着天然的优势。
    尤其是在她特地让自己的婢女跟钱庄那位负责钱庄陆家祖宅拍卖事宜的人表示什么时候能把事情解决，什么时候他就可以在牡丹楼里免费畅玩两晚后，本该有的审查和其他的繁琐程序立刻就在某人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的推动下以极快的速度进行着。
    于是今天一大早，吟月就托人到客栈这边给陆玖传信，表示购买陆家祖宅的事前已经跟钱庄谈妥，大约在早上9点她就要前往钱庄签字据，让陆玖先到钱庄外的酒楼等着她，到时候方便交接。
    对此陆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拎着装有黄鼠狼的竹笼便上了车前往清定城的钱庄。
    有这位清定城的“当红小花”亲自出马，整个流程出乎陆玖预料的顺利，
    仅在钱庄内花了半个多小时，吟月便在钱庄员工的恭送下笑脸盈盈的出了门。
    最关键的抵押房契到手，剩下的就简单了，两人先是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做了个交接，陆玖付出3枚金叶还有关着黄鼠狼的竹笼，吟月原本还想给陆玖降价，只是被他果断拒绝了。
    陆玖并不想为了点钱欠对方人情。
    将地契拿在手里，陆玖却没有急着去祖宅，而是先回昨晚住的客栈，这边的房间他并没有退，暂时还要用来存放那两口箱子还有竹笼。
    尽管依照陆玖的想法是越快搬进祖宅越好，但想归想，实际操作起来可没那么容易。
    一方面那栋屋子因为常年没有人居住，哪怕钱庄定期会找人清扫，却也仅做了表面功夫，各个房间仍需要进一步整理。
    另一方面前身所住公寓里的衣物和重要家具等等东西都得搬到这边，陆玖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一趟弄完，所以得找帮手，在祖宅真正整理完毕前，这些重要的东西还是不能拿回去。
    离开客栈后立刻返回前身居住的公寓，找到同样在休息的赵叔一家，开口没说两句话，这对热心的夫妇便带着小婉花加入了陆玖的搬家行动，暂时负责帮他归拢家里的东西。
    再之后陆玖又马不停蹄的找到周泽，不仅把他人拖来帮忙，还顺带着让他把家里的汽车也给开了出来用作搬运工具。
    五人再加辆车，搬家的效率比起陆玖一个人单干自然上了一个档次，来回两趟就把公寓里头的东西全部运到了房屋门口，剩下的也就只有整理和打扫工作。
    赵氏夫妇一个有气力，另一个又是十几年的家庭妇女，对整理房间这种活无疑得心应手，再加上陆玖和周泽两个生力军，至于干不了气力活的小婉花则是负责在院子里用小锄头除草，时不时的抓着两只蚱蜢回来献宝。
    整个搬家的工程进展自是无比的顺利。
    直到周泽开始整理杂物间。
    “陆玖，你家杂物间里好像有个地窖。”
    随着周泽的一声惊呼，正在二楼打扫过道的陆玖从窗口探出头。
    陆家祖宅里确实有个地窖，过去用于存放后院菜圃里长出来的蔬菜还有一些酒坛子。
    “那是我家老一辈人用来存放东西的地方，以后我估计用不上，你不用管了。”
    站在窗口喊了句，陆玖也没指望周泽会下去打扫地窖。
    谁知道没多久周泽便小跑着过来，手里还攥着块东西，等到了陆玖楼下，边抬起手边仰头喊道：“给你看个宝贝！”
    一块半透明的冰晶，正在他的手中往下滴水。
    ......
    两口高约一尺，直径将近一米的大缸或者说盆，其内部又分别摆放着一个只有前者三分之一大小的铜釜。
    陆玖几人被周泽手里那块冰吸引，跟着他走下地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些东西。
    凑近了还能看见缸里装满了水，铜釜里则是大块的冰。
    “硝石制冰法，我在厂里见过不少次，原料只需要一袋硝石就行......找到了。”
    赵叔到底是常年在工厂里做活的男人，只是看了眼地窖里的东西，便明白是什么用途，转身贴着地窖墙边走了几步，很快从角落里提出一袋白色结晶。
    “刚才我进你家杂物间的时候就看到地窖边上干净的很，原本想下来看看是不是有人在这里头存酒，现在看来有人把你家的地窖当冰窖用啊。”
    硝石制冰法并不是什么神秘的工艺，周泽显然也知道，将手里已经化去一半的冰递给旁边踮着脚尝试去掏铜釜里的冰块失败，扭过头来盯着他看的小婉花，这才接着说道，
    “兴许是钱庄里的人想着这天马上就要热起来，打算靠这个赚一笔，不过这量也不大，可能是他们自己用也不一定。”
    “或许吧。”
    陆玖站在大缸的边沿，手里同样握着一块冰打量，脸上的表情却是有些古怪。
    事实上从刚才走进地窖开始，陆玖便觉得不对劲。
    倒不是说这里边有什么东西让他感到困惑，就像赵叔说的，硝石制冰法很常见，问题在于这地窖内的低温环境还有手里的冰块。
    陆玖突然发现自己非常享受这种低温......
    这种感觉并不是夏天走进空调室的那种舒适，非要做个比喻，更像是虎入山林，鱼潜深涧的自在。
    仿佛他天生就该待在这种地方！
    对此最好的证明就是随着在冰窖内停留的时间逐渐增加，陆玖开始隐约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流动，不同于曾经的暴躁，这一次的血液流淌很是舒缓，以致于他必须得花一部分心思去压制住在喉咙里的呻吟。
    很显然，真正喜欢当下这环境的不是陆玖，而是他体内的妖灵或者说进化基因！
    “最好还是去问一声钱庄的人，要是他们的东西就尽快搬走，省的到时候平添麻烦。”
    陆玖正为身体的特殊反应而诧异，另一边的赵显宗放下硝石袋子，看了眼铜釜，开口说道。
    “嗯，我这就去问他们，周泽，麻烦你载我一趟。”
    凭心而论，陆玖是想将这些东西留下来的，毕竟身体的反馈摆在这，但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也不好说什么。

 第34章 盗匪云集

    周泽家的汽车是时下在安庆行省十分流行的汗血系列新式汽车。
    其名称取“汗血宝马”的前两字，甚至于广告词也干脆设计成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然而当它行驶在清定城的街道，这“千里马”的速度却怎么也快不起来。
    一方面是避让街面上的一些载货的牛，马扯以及摊位，另一方面则是开车的那位驾驶证才刚考出来不到半个月，嘴上说自己是老司机，启动车辆的时候却还得时不时的查一下驾驶手册。
    所幸陆玖在偷瞄一眼后确认他是在看在县城里开车的注意事项，而不是找刹车在哪，于是侧过身自顾自倚着车窗，任由周泽自由发挥。
    “老陆，你家地窖里的东西，真要是钱庄的，你打算怎么办？”
    许是车里的沉默氛围让周泽有些不太适应，瞥了眼望着车窗外怔然出神的陆玖，主动开口问道。
    “我打算买下来，你刚才不也说了，马上就要入夏了，家里有那些东西，兴许能赚笔外快。”
    之前离开地窖回到正常的高温环境下时，陆玖明显感觉到了身体的不适。
    出现这种现象并不是说他忽然生病或是说虚弱，而是直接证明了在地窖内，陆玖的身体机能确实有所提升！
    因此陆玖早已在心里认定就算是要将这些东西出售也得等真正弄明白原因之后，否则没了这地下的冰窖，陆玖还真不知道该去哪找类似的地方。
    “别的也就算了，硝石这种东西可不好弄，毕竟是炸药原料，想买都得有许可证，我得提醒你，要是没有进货的路子，靠咱们以前学的那什么结晶法，不知道要耗去多少功夫。”
    嘴上说着有多困难，周泽的表情却带着些许兴奋。
    “这不是还有你嘛，咱们合作，我出人出地方，你就负责进货和销售，怎么样，到时候赚的钱对半分！”
    靠着前身留下来的记忆，陆玖明白周泽这副表情的意思，直截了当的说道。
    “哈哈，就等你这句话，放心，硝石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今儿个夏天可有冰镇西瓜吃咯。”
    比起靠冰块赚钱，周泽显然更在乎它们本身的用途，事实上他这一路上就琢磨着该怎么劝陆玖把那些东西留下来，没成想后者居然主动提出来了，这让他不免有些惊喜，
    “老陆，你这出去旅游一趟回来，感觉整个人都变沉稳了啊，以前我要是找你做这事儿，你肯定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还有租祖宅的事情，一个月一枚银元，啧啧啧......”
    “出去见了世面，才知道以前的自己眼光太浅，这世道想要过的好一些，总得有所付出。”
    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开去，陆玖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过于放松了，说到底他跟前身的性格是不一样的，在为人处事方面不可避免的会有出入。
    “谁说不是呢，现在这世道赚钱难不说，最近致远府地界可不太平，先是那昌邑镇出事，前几天我爹出去谈生意，又听几个朋友提到前段时间在致远府其他地方也出现了被通缉的悍匪，已经有好几家镖局的队伍被人劫了......这些贼人突然都跑到咱们这穷乡僻壤，这是吃惯了山珍海味，想要改吃素？”
    因为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开车上，周泽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没有注意到身旁陆玖蓦然严肃起来的表情。
    “昌邑镇出现剜心鬼这事儿我知道，只不过我怎么没见报纸上说他是个悍匪？”
    那几份报纸陆玖来回翻了好几遍，上边对于剜心鬼的描述只是一个有变态嗜好的杀人犯。
    “我也是昨天才从我爹那知道的，这剜心鬼以前流窜在安庆，宁东两个行省，连同另外几个盗匪在前些年干了好几票大，后来突然销声匿迹，直到最近才冒头，不然你以为这家伙赏金为什么会这么高？”
    周泽家里的生意做的不小，其父亲是个常年在外跑商的生意人，消息自然比陆玖灵通。
    “剜心鬼还有同伙？”
    脑子里盘桓着周泽透露的信息，陆玖复又将脸转向窗外，以免周泽看出些什么，嘴上不急不缓的问道。
    “有啊，好像叫什么.....刑......记不太清了，反正拢共有七人，听我爹说他们当年的名头可是凶得很，不过我爹这人也是迷信，说他们个个都有妖魔手段，还我以后出门碰见什么奇怪的人要注意着点，被抢了就直接把钱递过去，保命最要紧。”
    拐过一条街道，钱庄就在前边，周泽边踩刹车减速边抬手拍拍陆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说道，
    “之前我拖一个好哥们弄了把枪防身，以后真要是碰见那些什么妖魔鬼怪，小爷我一枪崩了他们，指不定还能讨来一大笔赏钱，到时候带你去牡丹楼好好玩一趟，让那花魁为咱们唱歌跳舞，岂不美哉？”
    “那我可就敬候周大公子佳音，不过既然说起了这事儿，你有没有想过在咱们的版块里专门列一列那些盗匪，尤其是那剜心鬼，咱们就深挖他以前的事儿，说不定看的人不少！”
    致远府内悍匪云集，又牵扯到剜心鬼，直觉告诉陆玖这其中兴许会有所关联，而周泽父亲因为常年在外跑商，十分关注盗匪的情况，估计知道不少剜心鬼的事情，这无疑是条不错的信息渠道。
    直接追问未免太刻意，想要得到更多关于这方面的消息，还是得有个好借口。
    “哈，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事儿呢，在访事员这活儿上面我到底还是不如你，等待会儿搞定地窖的事情，晚上我就回去跟我爹仔细聊聊这事。”
    陆玖的提意让周泽瞬间来了兴致，双手一拍方向盘说道。
    “尤其是剜心鬼，这人是近期的热点，要抓住这一点，再往其他的盗匪身上发展，最好是能找到些什么联系。”
    陆玖趁这机会又提醒几句，生怕他失了重点。
    两人就这么边讨论着致远府盗匪的事儿边进的钱庄。
    事实证明周泽猜对了。
    地窖内的硝石还有制冰的道具确实都是钱庄的，不过不是他们自己用，而是专门为讨好钱庄的大主顾准备的。
    原本他们正准备派人到陆玖家里谈租用地窖的事情，毕竟随着城市改造，这种附带制冰还有存冰功能为一体的地窖已然不多。，钱庄就想着
    在得知陆玖有意出资购买那些制冰用具后，钱庄这边考虑了一会儿也就应下了，毕竟现在房子已经出售且被转租到了陆玖手里，后者真要不许他们制冰，钱庄也不能强行往人家地窖里塞东西。
    现在有个折中的方案，他们只需要花些钱，就能有人将冰块送上门来，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顺势就签了份冰块供应协议。

 第35章 陆助手的第一次

    由于前身的经济状况，搬家完毕后陆玖只能请赵叔一家还有周泽在小餐馆里吃了一桌。
    酒足饭饱，赵叔一家回去休息，周泽想着采访他那位父亲，同样没有久留。
    这倒是省去了陆玖原本准备好的要提前离开的借口。
    晚上七点半，陆玖背着双肩包出现在瓦舍附近商场二楼的天桥，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白鱼瓷器铺。
    比扈三娘说的时间要早半个小时。
    不远处的瓦舍已到了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候，站在二楼的廊道能够轻松望见那边亮着灯光的舞台还有聚拢的人群，街面上来往的人同样不少，都是晚上出来购物消遣的附近居民。
    陆玖并没有着急忙慌的赶过去，而是倚靠着天桥的围栏，望着瓦舍内外的热闹景象，脑海中却是思考着成为扈三娘的助手，可能要遇到的风险还有待会儿要自己要提问的问题。
    要知道陆玖愿意应承下这份助手工作，最为在意的就是从扈三娘口中尽可能的了解超凡世界的情况，一天仅有两个问题，陆玖可没打算随便提问。
    陆玖环抱着装有容器已经换成竹筒的妖血，剔骨尖刀还有左轮手枪加全部子弹的双肩包。
    想到里边的左轮手枪根本就不会用，甚至连瞄准都是按照前世记忆中看的某些影片学的，真打起来恐怕也就是一个“礼炮”的作用，到头来还是得靠那把短刀去捅人......
    身体素质倒是够了，可总不能每次看见敌人都冲上去跟人肉搏吧，更别说陆玖自身的近身格斗能力其实也就仅限于凑上去捣人一拳以及来个撩阴腿之类的技巧。
    如此想着，今天第一个要问的问题也就随之在脑海中浮现。
    “抱着个双肩包，盯着底下的姑娘看，小子，大夏天的也发春？”
    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在身边响起，陆玖猛地回过头，只见扈三娘手里拿着杆细长烟枪，正面带鄙夷的看着自己。
    “怎么，您还介意助手想女人？”
    陆玖也不解释，只是反手将双肩包往背后一甩，很是光棍的回答道。
    “那倒不至于，不过助手是变态的话，我就有点在意了。”
    抬手点了点天桥底下，陆玖刚才视线望着的方向，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背着手离开。
    陆玖伸头望过去，看到的是几个年纪足够做他奶奶的老妇人正围在一个丝巾摊前讲价......
    满脸黑线的收回目光，紧走几步追上扈三娘。
    “趁着现在有空，我先跟你把规矩讲明。”
    嘬了口碧绿色的烟嘴，扈三娘回头瞥了眼陆玖，紧接着说道，
    “做我的助手，平常在店里也就罢了，等到了靖夜司那边，能不说话就别开口，一切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别擅作主张，尤其是你这种年轻人的那份心气，给我收起来，真要是一时嘴快惹出什么事情，到时候别怪我不帮你，另外，少跟靖夜司的人套近乎，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官家的人不会因为你舔着脸上去讨好就给你好脸色看......哦，我想起来了，你跟靖夜司里的人有仇，这倒是件好事，能给我省不少麻烦，待会儿别忘了戴面具就行。”
    “我想知道您的工作内容，这样我也好有个心里准备。”
    尽管已经答应了要做对方的助手，但陆玖到目前为止对扈三娘的工作仍是一无所知，顿了顿，又补上一句，
    “这不算在那两个问题内，毕竟是工作方面的提问。”
    “心理准备确实得有......你见过死人么，我是指被杀死的人。”
    扈三娘认可这个问题，直截了当的反问。
    “见过。”
    事实上还杀过一个。
    “那没事了，反正是些死人，非要说区别，也就有的好看点，有的难看点。”
    点点头，扈三娘一副这就可以了的模样让陆玖不由得瞪大眼睛。
    什么叫也就是些死人？
    扈三娘说完便进了瓷器铺，陆玖在门口停了会儿，暗自下定决心，反正也就一周时间，等问完自己想要知道的就赶紧撤！
    直上三楼。
    扈三娘先是进到店铺后堂里取了份单子还有一个表面带有凹陷的金属圆盘出来。
    “这张单子上写着的是昨天到现在客人的需求，你照着打包，东西都在橱窗或是柜子里，待会儿打包完了就送到二楼，他们自会来拿。”
    将单子交给陆玖，边说边拿着机械圆盘往窗边走过去，将它放到三楼右侧的窗台后边的木凳上，回过头看见陆玖正看单子上的东西，又说道，
    “小子，有什么问题就赶紧问，等过一会儿靖夜司那边来消息，我可没时间跟你扯淡。”
    “我想知道妖脉者该怎么增强战斗力。”
    视线在柜子抽屉上贴着的标签还有手里的清单间逡巡，陆玖头也没回，仿佛不经意的问道。
    “你怎么不问妖脉者怎么才能无敌于天下，这样我就可以一次性把这世上能增强妖脉者战斗力的方法都告诉你，以后这盛隆王朝说不定就是你说了算。”
    扈三娘回答时的语气相当平淡，言语间的嘲讽却是一分不少。
    很显然，陆玖这种取巧的提问方法在她这过不了关。
    “我想知道妖脉者怎么才能灵醒。”
    很快的，陆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度提出一个问题。
    “这问题倒还像点样子，妖脉者从融合进化基因到将它完全融入自己的血脉，分三个阶段，而这三个阶段都会以身体的进化来表现，其先后次序为五感，躯体，灵魂......手上的活不要停，赶紧把货整理出来。”
    坐进窗台后的一张藤椅，悠哉游哉的享受着烟草，扈三娘可不管陆玖能不能一心两用，
    “这三个阶段都必须依托于自身的进化基因来完成，五感是最简单的，甚至很多人不将这部分归入灵醒阶段，真正重要的是躯体与灵魂，而妖脉者要做的就是不断地通过各种事物去刺激体内进化基因，依照老一辈的说法，这是驯服妖灵的过程，更直白点就是驯兽，离开妖兽躯体的妖灵，虽然仍保持着桀骜的野性，但终究脱离了根源，底气先天不足，你得让你体内的妖灵知道，只有顺从你，它才能舒服的活着，而这个过程中最为重要的就是把握一个度，过犹不及，否则引得血脉暴动，想要压下去可没那么简单。”
    过犹不及？
    陆玖几乎是瞬间便想到了自己昨晚在客栈里的实验。
    他早就做过头了啊！

 第36章 真正的老司机

    依据扈三娘的理论。
    妖脉者想要灵醒，最先得到进化的便是五感的进化。
    昨晚吞服了大量妖血的陆玖刺激到了体内的进化基因，那头黑隼出现便是最为直观的影像，就像扈三娘所说的，刺激妖灵是妖脉者灵醒的关键，而昨晚陆玖也确实觉醒了味觉，
    同样的，在巷道内喝下灰羽乌鸦血时黑隼第一次出现，陆玖嗅觉因此得到强化。
    前后两次觉醒都是因为气级妖血的刺激，偏偏扈三娘曾说过妖脉者在灵醒阶段最忌讳的就是有外来妖血进入身体，否则会导致自身妖灵暴走......
    关键还是在于那颗暗金色的心脏！
    陆玖两次喝下气级妖血，体内妖灵的暴动都被它有惊无险的镇压下去，不仅身体没有出现异变，反而借此机会完成五感之二的进化。
    这是否意味着自己可以继续通过喝气级妖兽的血来促成这种进化？
    “想完了没有，第二个问题，赶紧问。”
    “第一个问题结束了？”
    还沉浸在思考中的陆玖愕然抬头。
    “你的问题是妖脉者怎么才能灵醒，我说的难道不够清楚吗？”
    扈三娘头也没回，只是望着窗外的夜空回答道。
    “细节呢？”
    “你问啊，不问我怎么回答你，五感，躯体，灵魂，你想先知道哪部分的方法，我可以先告诉你，这三个阶段妖脉者需要做的事情可都是不一样的。”
    “您这话的意思是这三个阶段都得拆开来问？”
    刚从柜台后摸出几个布袋打算包装货物的陆玖身形一顿，扯了扯嘴角。
    这老太婆是打定主意要吊着他了啊！
    偏偏陆玖还没法为此指责扈三娘，甚至隐约觉得这才是正常情况。
    因为双方的合作关系本就只是基于一个口头协定，这也仅是第二次见面罢了。
    扈三娘真要是上来就事无巨细的给陆玖讲解，陆玖反倒要开始怀疑扈三娘有没有待嫁的大龄孙女或是别的什么企图。
    所以说人这种生物，实在是矫情！
    仅剩下一个问题的机会，陆玖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扈三娘回答问题的态度摆明了陆玖要是继续提出一些宽泛的问题，那她也只会宽泛的回答，想要知道的更详细的，那就必须把问题深化，缩小范围。
    五感方面陆玖自认为找到了取巧的法子，只是拿捏不准该问躯体还是灵魂方面的信息......
    很快的，陆玖就不用选择了。
    倒不是因为扈三娘忽然大发善心，而是有客登门。
    一位特殊的客人。
    咕~咕~
    一只完全由机械零件构成的鸽子在陆玖思考之时从窗外飞入三楼，稳稳当当的落在扈三娘之前摆在窗台后的机械圆盘上，翅膀舒张后收拢，两只爪子嵌入圆盘凹槽，背后的几个孔洞喷出些蒸汽，又在夜风中散开。
    这个时代还没有远程电话，远程沟通仍需要信鸽或是邮差，只是陆玖怎么都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信鸽？
    只见它跟机械圆盘合二为一的同时，胸脯位置便自动打开，一张纸条从里头显露，扈三娘像是早已习惯这种情况，轻车熟路的接过来扫了眼。
    “你刚才不是问我的工作内容么，马上你就会看到了，现在进里屋，门做边靠墙的位置有个箱子，现在去取出来，墙上的面具也拿着，然后到一楼找我。”
    起身整理衣衫，扈三娘说完便乘升降梯直接下楼，甚至没有警告陆玖里屋的什么东西不能碰。
    别误会，这可不代表着信任，在陆玖看来恰恰相反，扈三娘正是因为不信他，才会留他一人在店内。
    放下手头的东西，推开内侧的房门，陆玖的视线在屋内逡巡，很快就被房间中央工作台上的那些或是玻璃，或是铜制的实验器材所吸引。
    铁架台，酒精灯，试管......乍一看陆玖甚至怀疑自己进了前世的化学实验室。
    若说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试验台边的木柜上摆放着的那些材料全是陆玖没怎么见过的。
    没有在屋内浪费多少时间，依照扈三娘的指示，陆玖很快找到了那个箱子并且立刻明白为什么前者在第一次见面想招他做助手的时候会刻意强调“粗活累活”，还非妖脉者不可。
    这箱子宽一尺，长两尺，尽管外边裹着一层木头充作伪装，但陆玖仍然能感觉出来这是个铁制的！
    虽然不是实心，但内部显然存放着不少东西，连方便背负用的带子都是加粗的皮革，连接处还要用金属锁扣，陆玖尝试着搬起来掂量，少说也有近60斤，换个普通人，背着这玩意儿走上半条街估计就得大喘气。
    所幸陆玖的身体素质已然超越常人，这个重量对他而言尚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背起箱子从升降梯下楼，跟瓷器铺里的老人打了声招呼，这才知道一楼也是扈三娘的地方，不用出门绕行，只需要乘坐升降梯再往下一层就是了，陆玖只得再回门后。
    升降梯下降，刚落到一层，陆玖还没来得及看清扈三娘的位置，耳边就听到蒸汽机发动时富有节奏“突突~”声。
    紧接着眼前又有两束深黄色灯光亮起，陆玖半眯起眼睛，这才看清面前的情况。
    一辆外形跟前世街边的电动三轮汽车极为相似，只不过风格很是粗犷的棕灰色蒸汽三轮车就停在这一楼的房间内，车身比下午周泽开的那辆汗血车要短一截，但内部的空间高度则是要高出一截。
    刚才那两道光束便是从车前的两盏煤气灯里头投射而出的，后边排管里头正不停的有白色雾气蒸腾缭绕。
    “小子，还不快上车？”
    扈三娘此时就坐在驾驶位置上，脸庞隐在灯光后，左手搭在窗口，还端着烟枪，单手握着方向盘，俨然老司机做派，
    “东西放到后座，记得卡紧，里边可有不少瓶瓶罐罐。”
    “......”
    陆玖真的很想问她都这个年纪了，驾照为什么还没被吊销，最终还是闭上嘴，默默的靠上前去。
    同时在心底希望这车有安全带。

 第37章 诡异的死相（求推荐！求收藏！）

    刚坐上车的时候，陆玖还以为扈三娘要带他去座落在清定城中心的县衙，毕竟她之前说过，自己是跟靖夜司签的协议，而整个清定城的官方机构基本都在那，靖夜司应该不会例外。
    谁承想坐着车刚离开城南，扈三娘便直奔城北，倒是让陆玖满头雾水。
    城北修齐坊。
    这儿算是城北的一处富人区，街道两侧基本都是三层的楼房，住的也是清定成内的达官显贵。
    陆玖坐在汽车后座，手里还抓着箱子的背带，左右打量着周边的情况。
    因居住者不多，又是些有身份的人，自然不可能跟寻常百姓一样到了晚上就拿把蒲扇，搬个小马扎出来乘凉聊天，再加上平民也不敢随意到这边来摆摊叫卖，街面上冷清的很。
    然而才拐过一个接口，陆玖便立时注意到前方一栋三层房屋前的十几名身穿官家制服的兵丁还有两位靖夜司的靖安卫，除此之外街道靠着房屋的一侧还站着好些惶然失措的仆役，更有几人正对着房屋跪地嚎哭。
    视线投向他们身后的楼房，灯火通明，大门却是紧锁着，结合现场的情况，很显然，这里发生了某些不太好的事情。
    “到了，把面具给我。”
    扈三娘开车在路边停稳，伸手向陆玖讨要面具。
    陆玖从墙上拿的都是最普通的那一类木头面具，没什么特殊装饰，甚至五官也只有眼睛的位置扣了两个孔，比起从柳氏匠造坊里拿到的乌鸦面具简直是残次品中残次品，但面对眼下这种局面，这一类面具却足够了。
    都到这儿了，陆玖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向扈三娘询问他们究竟要去哪。
    案发现场呗。
    戴上木头面具，尽管有眼孔流通空气，但陆玖仍觉得呼吸发闷，
    将身旁的箱子背到身上，陆玖跟在扈三娘的身后，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门口的那两名靖安卫身上，都是生面孔，应该不是阮青玉的那支队伍，这让他松了口气。
    事实上陆玖的担心是多余的，巷道那一战对阮青玉造成的伤势不小，近段时间她都必须在靖夜司内休养。
    一老一少外加两张面具和一个大箱子，这样的组合想不引起注意都难，奇特的是门口的那两个靖安卫见到扈三娘脸上不仅没有疑惑，反而显出几分“总算到了”的释然。
    等到两边靠近，扈三娘轻车熟路的取出一块金属牌递过去，其中一名靖安卫只是象征性的接过去扫了眼便又递回来，视线转到陆玖身上停顿。
    “新助手，之前那个家里出了点事，只能先让他替着。”
    回头看了眼陆玖，扈三娘简短的说明陆玖的身份，紧接着又问道，
    “情况怎么样，死了几个人？”
    “一家三口一个没剩，情况有些不对劲......总之赶紧跟我们进去吧，队长还在里边等着。”
    提及死者的情况，之前见过现场的两名靖安卫避开旁边的围观者，压低声音说道。
    “知道了。”
    扈三娘应了声，待到两名靖安卫转身，便回头示意陆玖跟上。
    本就离三人不远的陆玖自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惊讶于扈三娘居然能让靖夜司的人专门等她的同时也大略猜到了她的职业。
    推开楼房大门，没有丝毫停留。
    陆玖还没来得及看看这屋子的构造就跟着前面三人上到二楼。
    廊道内，三名靖安卫聚在一起，似乎是在讨论什么问题，注意到楼梯口的上来的陆玖几人，十分有默契的停止对话。
    “里头的死者身份不一般，禁止破坏尸体，必须要确保他的完整性，不然我们这边会很难做......这样，要是能找到确切的问题，五个功绩点，我亲自给你申请。”
    出面说话的是个身高近两米的壮汉，魁硕的身材便是这身制服都难以遮掩，再加上脸上那道一指长的刀疤，单是站在那都让人觉得压力扑面而来。
    没有任何关于案情的讨论，他只是简单的陈述自己这边的要求以及酬劳，然后等扈三娘回复。
    “不能解剖尸体，我无法保证成功，只能说试一试，真要是特别麻烦的尸体，五个功绩点可不够。”
    听到对方的要求，扈三娘丝毫没有因为对方身形压迫而丝毫退步，嘬了口烟枪，不急不缓的说道。
    “开工吧。”
    往后退出一步，示意下属将门打开。
    扈三娘与陆玖两人上前，看着房门逐渐打开。
    “啧......”
    几乎是见到门内景象的瞬间，陆玖就听到身前扈三娘低啐一声。
    而即便是设想过房内或许会存在某些血腥场景并做好一定心里准备的陆玖，此时也不由得拧紧眉头并隐约感觉到不适。
    这里是二楼的书房。
    天花板上的煤气灯尚且亮着，将整个房间都照的十分亮堂，书桌上的香炉里还有白烟袅袅升起，散发着独特的香味。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气或是别的异样气味，然而陆玖却只觉得毛骨悚然。
    年轻女孩坐在书桌后边，像是在伏案书写着什么，动作很是规整，唯独那张半垂的俏丽脸蛋上挂满了自眼中淌出的血痕。
    打扮朴素的妇人站在书桌旁，右手伸出食指点在女孩面前的纸上，另一只手则是搭在女孩所坐的长椅边沿，整个动作相当柔顺，一眼就能看出并非被人强迫如此，可她的脸上却是充斥着惊慌失措。
    最后便是蜷缩在书桌前地板上的男人，双手紧扣着面部，指甲在额头与脸颊两侧留下道道划痕，透过指节间的缝隙，陆玖看到的是一张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扭曲脸庞，仿佛生前曾见过某种难以形容的恐怖。
    “这是怎么做到的？”
    尽管来之前被扈三娘警告过没事不要开口说话，但眼前这一幕仍让陆玖下意识的喃喃道。
    地上躺着的男人，他的动作无疑是极为古怪的，可相较于书桌边的两人，他这状态反而是最正常的那位！
    “小子，把木箱放下。”
    将烟袋绕过烟枪，随手放到一旁的矮桌上，接下去是工作时间。

 第38章 没有发现也是一种发现

    嘭~
    箱子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陆玖撤出一步，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启这个看上去严丝合缝的铁箱。
    扈三娘半蹲在箱子前，先是抬手摁在顶盖中央，随着机括声响起，顶盖边沿往下大约三寸的位置立时横向凹陷下去，于是前一秒还浑然一体的铁箱上就这么出现了一道环绕四面的凹槽。
    “我只演示一遍，以后这就是你的工作。”
    瞥了眼陆玖，边说着抬脚踢在箱子右侧底部，却没有发出碰撞声，小半个脚掌直接戳进了铁箱的暗格，旋即像是踩脚踏板似的上下起伏。
    凹槽的上半部分便在这起伏的脚掌中开始升高，陆玖这才发现这箱子其实是个可伸缩折叠的铁架，而开关就连着一侧的脚踏板。
    整个铁架分为五层，每一层又各自固定着五个长方形木盒，盒盖上各有标注。
    “接下去你要做的就是在箱子旁边站着，记录我在验尸时口述的信息，没有我的同意，不允许触碰现场的任何东西。”
    先是弯腰从箱子底部取出一本空白簿子外加一支铅笔塞到陆玖手里，又从第二排第三个木盒，从中取出一个两根指节粗细的木筒以及一双白色手套，走向距离最近的男尸。
    法医。
    看着扈三娘的背影，陆玖脑海中迅速浮现出这个职业，同时也理解了她为什么说自己的工作内容就是见死人。
    虽然不太明白靖夜司为什么要将这种工作交给一个“临时工”，但从扈三娘准备的器具还有面对如此诡异的尸体依旧淡然的反应来看，显然是这方面的专业人员。
    思考的间隙，陆玖也是在调整着自己的站位，想要更清晰的看到扈三娘操作的细节。
    别误会，除开某些天生的变态，没人喜欢看这种死相诡异的尸体，陆玖同样觉得这些尸体十分可怖，只是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若是想要弄清楚自身的状况，日后少不得还要经历类似的残酷场面。
    比起以后因为突然遭遇这种场面因恐慌而手足无措，至少现在自己还有选择转移视线来舒缓精神状态的机会不是吗？
    陆玖这边还在调整自己的心态，扈三娘却已经蹲在中年男人尸体旁边，先打开手中的木筒，端头抵着尸体的脖颈，倒出一只拇指指腹大小的黑色瓢虫。
    只见那只瓢虫先是由脖颈处爬了男尸的脸上，随即张开翅膀开始环绕着尸体飞行，不时的发出嗡嗡声，等转上两圈后又回到竹筒当中。
    “记，男尸，身上无血气，妖气。”
    扈三娘收起竹筒，起身回到箱子边，也不将竹筒塞回去，说话的同时又从第三排第三个木盒中取出装有浅蓝色液体的试管还有一根银针。
    刺破尸体的颈部皮肤，用银针沾上一部分的血液，直接插入试管摇晃数秒，试管内的液体先是被染后，随后又迅速的变为无色。
    “记，男尸，血液内未发现妖毒，妖血残余。”
    继续述说着检测结果，又起身回到箱子旁取其他的东西。
    陆玖捧着簿子，默默观察扈三娘一系列的操作，发现她给尸体做的检测全是寻常的法医或者说仵作无法胜任的项目，手头的道具也是千奇百怪。
    既有科学仪器，又有生物探测，大部分时候陆玖还没看明白她是如何进行的测试，后者就已经在总结检测结果。
    然而就算是前后换了近七种检测手段，最终的结果可以说是出奇的一致，那便是没有任何异常现象。
    此时扈三娘的表情相较于初进门时又严峻许多，显然这种情况也让她感到棘手。
    一旁陆玖除了记录检测结果外也没闲着，主动观察起这三具尸体的状态。
    当然，陆玖前世既不是刑警也不是什么法医，更没有瞄一眼就能知道别人昨天晚上在哪喝酒这种本事。
    只能依据自己见到的线索去做些推论，只是不同于将注意力放到男尸身上的扈三娘，他更在意那对母女。
    照理说人死后会出现脱力状态，若是没有支撑，尸体肯定会直接瘫倒，可这两人却仍旧保持着生前的动作，一个在伏案写作，另一个则是在指点，这显然不正常。
    若说是死后被人摆成这副样子，陆玖认为可能性不大，毕竟一个人主动做出的动作和被别人摆出的动作并不难分辨。
    这对母女的动作很自然，偏偏她们脸上的表情又是如此的诡异，尤其是那个妇人，满脸的恐慌，身体却不动分毫，与其说是被吓得动弹不得，更像是失去了除开面部以外的身体控制权。
    反观那个男人的动作才像是一个人收到惊吓后精神失常的反应。
    想到这，陆玖不免又生出些荒唐感。
    在这杀人现场，死相最古怪恐怖的那人反倒成了最正常的那个.......
    等等。
    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是正常的？
    要知道这一家子都是普通人，凶手既然能够控制母女，为什么不顺势连这个男人一同控制。
    放任一个成年男人自由活动，难道就不担心他在死前留下什么死亡讯息亦或是叫喊引来屋内仆役么。
    然而环顾房间各处，尤其是书桌前的区域，陆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怪异的地方，来时在门口看到的那些仆役也证明当时这书房内应该没有出现任何异样。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当时现场还有其他人存在，让这个男人不敢轻举妄动......
    是了，威胁！
    凶手很可能以母女为人质，让这个男人不得不遵从他的命令，而刻意让男人保持活动，或许是想从他身上得到某些东西或者说重要的信息！
    在脑海中推演着凶手的杀人动机和方法，虽然没有证据，但陆玖认为这无疑是对当下场面最为合理的解释。
    不过凶手究竟是用什么手法达到的这种效果，陆玖却是不得而知。
    “小子，赶紧收拾东西。”
    从书桌后的女孩身旁离开，扈三娘将道具塞回箱子里，闷声说道。
    “您打算放弃了？”
    陆玖扫了眼簿子上的记录，不由得询问。
    “谁说的，我已经找到原因了。”
    “啊？”
    手里本子上可是记着一连串的未发现啊。
    “什么都没发现这个结果本身就是一种发现，小子，学着点！”
    将手套塞进木盒，扈三娘复又拿起烟枪，理所当然的说道。

 第39章 第二个问题

    书房门再度打开，门外的靖夜司等人先是确认里边的尸体并无变动，紧接着视线又齐齐落到扈三娘身上，后者抬手示意陆玖将记录有检测结果的纸张递过去。
    “什么都没有发现？”
    扫了眼纸张上记录的内容，壮汉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问道。
    话音才落下，旁边的靖安卫互相做着视线交流，廊道内的氛围一时压抑的紧，陆玖不自觉的提了提身上的铁箱。
    “呵，这就是你做为靖夜司队长的判断？”
    吐了个烟圈，扈三娘瞥了眼壮汉，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的意思。
    “我就是个莽汉，靠着一身气力坐上的这个位置，哪懂这么多，还得靠您仔细分说。”
    出乎意料的，这个显然在靖夜司队伍里相当有威望的男人对扈三娘的挖苦不仅不在意，还反过来抬了一句。
    事实上单就这一点，这人就不算莽汉。
    “这话听着舒服......这上边记录的测试是我这些年惯用的，能把大部分致死原因测出来，现在既然没有得出结果，那就意味着凶手犯案的手段跟以往碰见的那些不一样。”
    没有发现本身也是一种发现，这句话的意思就在于此，烟雾缭绕间，扈三娘又说道，
    “别说我没提醒你们，这次是狠角色，房间里的那一家子，八成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
    听到这个结果，陆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困惑，然而靖夜司众人的表情在听到这话后却是无一例外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甚至于两个年轻的靖安卫身上还显出几分不安。
    廊道内灯光如书房中那般敞亮，陆玖站在人群中，脊背隐约泛起寒意。
    很显然，这些经常跟罪案打交道的人知道这种死法意味着什么。
    “凶手再不济也是个初步完成灵醒的妖脉者，其能力专攻幻术或是精神方面，他可能没有出现在房间内就把那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而且通过男人脸上的表情和屋内的情况，凶手怕也算不上人，妖灵虽未崩溃，怕也是被......清定城以前从未有过类似的情况，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按照历来的规矩，扈三娘不谈受害者身份，只是简短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陆玖在一旁听着暗自咋舌，要知道饶是丧鸦那般的人物，也仅是在巷道内的生死瞬间才进入的二次灵醒，依照扈三娘之前的说法，五感不算在灵醒主要阶段内，那就是说当时的丧鸦应该进入了最后的阶段。
    即便如此，他的实力已然压过阮青玉一头，而后者在靖夜司内的地位跟眼前这位壮汉应该是同阶层的。
    毫无疑问，完成灵醒的妖脉者实力绝对要比这位队长强，而且还是能力极为诡异的那一类妖脉者，这就难怪这些人会显出这副表情了。
    只是听扈三娘的说法，这凶手的妖灵似乎出了问题，“算不上人”又是什么意思？
    “我明白，这次多亏有您帮忙，功绩点一分不少，之后若是有需要，还会再联系您，阿昭，代我送送三娘！”
    得知房间内三名受害者的死因和凶手可能的身份，壮汉侧身对旁边的年轻人说道。
    扈三娘的工作似乎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
    两人跟着靖安卫下楼，陆玖走在最后，脑子里盘旋着刚才看到的一切，视线无意间落在一楼过道的一幅画上。
    那是一个身穿着官服的老人画像，背景是一座风景极好的山镇，看其外貌跟刚才那具男尸颇有几分相似，应是后者的父辈或是祖辈，底部还有注解：陈卯，绘于盛隆三年，佘襄镇。
    看来是父辈。
    收回目光跟着扈三娘离开房屋，刚走到街上，陆玖便听到不远处有些争论声。
    放眼望去是一个穿着睡袍的姑娘正站在街面上跟官兵理论，她身旁还有一对夫妇，同样在跟官兵沟通。
    “我是陈梓惠的朋友，我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什么无可奉告，你们不是都进门了吗？”
    “叫你们这边管事的过来，陈家与我家是世交，我必须得知道兄长到底出了什么事！”
    等走的近了，陆玖也能隐约听到一部分他们说话的内容，这两户人家似乎关系匪浅，所以才如此着急的想要知道现场的情况。
    那些官兵也是无奈，换做普通人，此时早就被轰走，奈何这里的每一位都有身份，他们在对方眼中才是普通人，眼下也只得耐心解释，生怕一个不好惹得对方不快。
    “小子，看过刚才的景象，有什么想法？”
    临上车前，扈三娘突然回过头来发问。
    陆玖先是一愣，想了想才开口说道：“刚才那屋里的男人像是受人威胁，凶手想要或许是想要从他那儿得到某些东西。”
    ‘反正这案件跟自己没关系，说了也不用负责任。’
    怀着这样的想法，陆玖也就实话实说了。
    “嗯......脑子还算灵光。”
    扈三娘一手搭在驾驶室的车门上，听到陆玖的回答，顿了顿，随即回头表情有些古怪的打量着陆玖。
    其实她问这个问题的本意是想知道陆玖有没有被刚才那三具尸体吓到而已.....谁知道这年轻人不仅没被吓到，反而还推理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结论。
    等汽车重新启动，陆玖在后座上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主动开口：“我想好今天的第二个问题该问什么了，现在能问吗？”
    “躯体还是灵魂？”
    简短有力的答复，扈三娘以为陆玖要延续之前关于灵醒的问题。
    “不，我现在更想知道尚未完成灵醒的妖脉者该如何将提高实际的战斗力。”
    今晚抵达白鱼瓷器铺在天桥上思考的事情让陆玖想到妖脉者的灵醒，他以为那会是增强自身实力最直接的方式。
    但是在书房内见识过那三人被妖脉者玩弄于鼓掌间的场景，陆玖迅速意识到灵醒虽然重要，但相较于随时会出现的危机以及自己接下去的行动计划，当下最紧迫的是如何才能将自身拥有的力量转化为直接有效的战斗手段。
    毕竟他现在连五感都未完全觉醒，关于躯体和灵魂该如何灵醒的方式，他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完成。
    若是连当下都无法顾及，过早的寻求未来毫无意义。

 第40章 强者之路

    “看来你也没我想象中那么蠢，至少还知道自己现在最要紧的是学习妖脉者的战斗手段，而不是去盲目的追求境界上的提升。”
    对于陆玖突然改变问题的行为，驾驶座上的扈三娘眼中不仅没有疑惑，反倒显出几分欣赏，连带着语气似乎都缓和许多，将烟枪里的烟草灰在窗口磕掉，紧接着说道，
    “今天的工作很顺利，我的心情还算不错，所以你有福了。”
    “在下洗耳恭听。”
    陆玖摆正了姿势。
    “正常情况下，妖脉者能力真正的爆发期是在完成灵醒后，而你现在距离灵醒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在没有获得超凡能力的前提下想要增强自身的战力，不外乎三条路。”
    单手把着方向盘，扈三娘将手中烟枪先摆到副驾驶的座椅上，随即伸手打开副驾驶位置前储存处的挡板，拍了拍里边的东西，回头看着陆玖说道，
    “这是第一条路，也是最简单的那一条。”
    “嗯......这确实有够直接的。”
    陆玖看着躺在储存处里头的那把造型粗犷的银灰色大口径霰弹枪，还有十几枚堆叠整齐，规格夸张的霰弹，不得不承认它对于个人实力以及威慑力提升实在简单粗暴！
    “这把霰弹枪名为火螭，我花了23枚银元外加气级狼妖的两颗犬齿从一个朋友那儿买的，子弹亦是专人特制，造价1银元一颗，若是训练有素的枪手拿着，别说是你这种程度的妖脉者，就是已经完成灵醒的家伙，当面挨上一枪也不存在没事的。”
    展示着自己压箱底的武器，扈三娘以最直白的方式告诉陆玖，如今这个时代，成为妖脉者可不等于凌驾凡人。
    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一个看上去唯唯诺诺的人家里会不会藏着一把能直接把人轰成渣的大口径霰弹枪！
    “那么在哪能买到这种武器呢？”
    买下祖宅后，陆玖手里还剩下几十枚银币，丧鸦那把左轮手枪确实不错，只是陆玖的准头着实堪忧，但这种霰弹枪就不一样了。
    陆玖要做的就是凑到敌人身前，然后照着脸上来一发，这世界立刻就安静了！
    “清定城内没有明面上的枪械店铺，黑市里头倒是有货，虽然比不上火螭，但对你来说够用了，前提是你得拿到官府认可的持枪凭证，否则像是这种大威力火器，一经发现就是两年起步，清定城巡检司可不管你有没有用过。”
    枪械管制是盛隆王朝这些年从未改变过的政策，至少在清定城，还没人敢明目张胆的挑衅官府的权威。
    “我平常只是个访事员，不可能走正常的流程申请到持枪证，有没有取巧的方法？”
    在得到丧鸦的左轮手枪后陆玖特地查询过申请持枪证的方法，毫无疑问，那些条件他一条都符合不了。
    “有，像我一样跟靖夜司签订协议，拿到他们给予的腰牌后便有了资格，不过以你的能力，短时间内想要拿到腰牌的成功率极低，至于其他的方法......倒是有个适合你，听说由于地方官府需要猎妖师的存在来帮助一些没有靖夜司人员驻扎的乡镇解决妖兽的麻烦，所以特别颁布了允许猎妖师持枪的条令。”
    “这可不太容易。”
    陆玖眼下要忙的事情太多，既是报社访事员，又要给扈三娘做助手，过段时间还要去昌邑，而想要注册成猎妖师，显然不是填个表格就能完成的事情，暂且记下这个法子，又接着问道，
    “您刚才说购枪只是第一条路，其他的方法呢？”
    “第二条路，去找一家武馆，里头教的虽然是只是普通人用的拳脚功夫，但能让你找到发力的窍门以及使用冷兵器的技巧，配合着妖脉者在灵醒过程中得到提升的身体素质，花上一些时间，你的战斗力会有长足的提升，至少在对敌时不至于手足无措。”
    扈三娘所说的这第二条路在陆玖看来应该就是丧鸦走的路子，他在巷道内展现的战斗技巧明显经受过系统训练。
    通过前身的记忆还有这几天的见闻，陆玖大略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前世武侠小说中提及的那种惊天动地的武林高手，不然先辈们也不会苦心孤诣的研究妖族血脉来帮助人族突破桎梏。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个时代不存在武学，事实上单是清定城这座小县城里大小武馆都有几个。
    一些镖局在招收镖师或是趟子手的时候仍旧有优先招收练家子的习惯，而靖夜司中人大都会在携带热武器的同时佩戴一把趁手的冷兵器也足以证明仍旧有许多“武功”在实战中被运用着。
    况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妖脉者们本身就是一群拥有特殊力量的强悍人类，同样的技巧在他们的手中无疑能发挥出更为强大的威力，在拥有特殊能力的前提下练武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只是这在陆玖看来同样不适合他，至少现在不适合。
    一来这可不是什么游戏世界，拿到武功秘籍往身上一拍脑子里就能立刻出现那些招式并且熟练运用，想要将各种招式融会贯通，需要的是日复一日的练习和琢磨，这可都是水磨工夫，偏偏陆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二来像是这种小县城里的武馆有没有真功夫另说，就当他有真功夫而且愿意教，陆玖现在这身体，等习武的时候里边的师傅教学的时候一上手，他该怎么解释自己没有心跳，难道跟人说自己是天纵奇才吗？
    “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取巧的法子，也就是我今天心情不错才告诉你......不过我得提醒你，这种方法原本是妖脉者在灵醒完成后才能正常进行，像你这种连五感都没觉醒完全的人，很容易在这个过程中引起妖灵暴动，到时候别说是灵醒，你连命都保不住。”
    扈三娘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陆玖，眼里多了几分审视的意味，又说道，
    “如果你没有什么仇人，最好还是别轻易常识。”
    “......我想知道这种方法。”
    陆玖知道扈三娘在试探自己，可话都说到这了，他不想错过机会。
    因为按照对方的说法，这种方法最怕的就是妖灵暴走，而有着暗金色心脏的他，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

 第41章 揠苗丹

    正如妖脉者对灵醒这个阶段的命名。
    灵魂的觉醒无疑是最为重要的环节，妖脉者通过此次的觉醒将会获得超凡的能力，完成初步的进化。
    然而这个过程充满了不确定性。
    因为这世上从来都没有两种相同的人类血脉，也就意味着同一种妖灵给不同的人带来的能力可能截然不同。
    这就使得有些人就算熬过最后那一关，也可能获得如同鸡肋的能力。
    “付出巨大的代价完成灵醒，却对自身毫无用处，这些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而早在许久之前，妖脉者的先驱者们便找到了能帮助妖脉者在灵醒后获取不属于自身的妖灵能力的方法，但就像我刚才说的，这是只有完成灵醒的人才有资格去进行的改变。”
    汽车进入闹市区，扈三娘将车窗摇上去，这才接着说道：
    “而我要告诉你的则是近些年流传广泛的一种取巧的法子，它能让未完成灵醒的妖脉者也拥有超凡能力！”
    “不属于自身妖灵的能力，还是在未灵醒前......这该如何获取？”
    能够提前拥有超凡能力，放到游戏中那就是妥妥的跨级获得绝招，对实力的提升毋庸置疑，意识到这一点的陆玖立时来了兴趣，连声追问道。
    “我只告诉你获取的途径，有一种名为揠苗丹的丹药，有固定的丹方，只不过需以妖血入药，不同的妖血炼制出来的丹药能让人拥有的能力亦是各不相同，具体看妖血的品类，虽然由能力延伸而出的技巧需要琢磨，但提前拥有超凡能力足以令你的实力攀升一个档次。”
    注意到陆玖眼中逐渐显出的热切，扈三娘忽地冷笑一声，
    “小子，知道这丹药为什么叫揠苗丹么，创造出这个丹方的人取的便是揠苗助长的意思，提醒所有想要服用这种丹药提升实力的妖脉者量力而行！”
    “除了会引起妖灵暴动，还有其他的限制？”
    扈三娘的话让陆玖迅速意识到这种丹药恐怕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强行越阶掌握本不该有的能力，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服用揠苗丹获得超凡能力的成功率只有三成左右，若是失败，这种丹药将带来严重的负面作用，造成血脉暴动的同时，它会透支你的妖灵潜力，失败一次或许还能勉强承受，不过是灵醒后获得的超凡能力有所削弱，若是多次失败，且不论血脉暴动，你这辈子都别想灵醒！”
    揠苗助长，到头来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这话放在揠苗丹上可不只是俗语故事。
    “原来如此......”
    陆玖靠倒在后座椅背上，扭头看了眼窗外，抬手拂过天灵盖挠挠后脑勺，闭上眼陷入沉默，等汽车又驶过一个街口，身体复又前倾，还是开口问道，
    “从哪儿能弄到这一类丹药？”
    “如此看来你小子应是有不得不去做的事情，现在的年轻人真是麻烦......”
    扈三娘抬眼瞥见后视镜里头神情恢复平静的陆玖，复又收回视线，朝着车前街道的脸庞显出几分失望，嘴上却是接着说道，
    “靖夜司里头有药师能制作这一类的丹药，这种很多人眼里的‘毒丹’并不是多么珍贵的东西，你需要准备的只是妖血还有功绩点，功绩点这种东西你得完成靖夜司的任务，譬如帮他们抓住通缉犯。”
    “抓捕通缉犯不是靖安卫的工作么，另外，我只是你的助手，没跟靖夜司签‘临时工’协议，也能参与这类任务？”
    刚才在走廊里陆玖也听到了扈三娘跟靖夜司队长间关于功绩点的对话，比起金银的酬劳，功绩点似乎更为重要，甚至得由队长亲自申请。
    “清定城不过是致远府内的一座发展还算不错的县城，负责这边的靖安卫拢共也就那么些人，高手的数量更是寥寥，像刚才那起案件的凶手就够他们头疼的，也正因为如此，像这种小地方的靖夜司才会有‘临时工’协议的说法，有我这种帮他们检测尸体的，自然也就有协助他们战斗的，你虽然没有签协议，但真要是抓到人或是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可以由我代为转交，揠苗丹我同样可以申请，只不过会收取一点点的中介费罢了。”
    右手三根指头来回一撮，扈三娘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陆玖做为她的助手，她完全可以说是自己指使陆玖行动才取得的成果，再用得到的功绩点帮陆玖兑换东西。
    “清定城内有没有给钱就能制作揠苗丹的药师？”
    比起跟靖夜司打交道，陆玖宁肯多花点钱去购买。
    “这我不清楚，你之前不是问我灵芝堂在哪么，你可以去问问他们有没有知晓这个丹方的药师......小子，我再提醒你一次，这种丹药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别去尝试，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我知道，只不过就像您刚才说的，总有些事情是我不得不去做的。”
    陆玖心里很清楚扈三娘特意将揠苗丹放在最后并再三提醒这东西的副作用是什么意思。
    只是哪怕陆玖知道前两种方法才是自己当下最好的选择又能如何？
    丧鸦临死前的那番话，随着自己的追查而越显复杂的身体状态以及不断浮现的线索，陆玖可以肯定前身失踪的那几天中发生的事情绝不寻常，极有可能.....不，应该说必然牵扯到了一些重大的秘密。
    这些天无时无刻不在脑海中盘旋的危机感让陆玖不得不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而按照正常的步骤，灵醒实在太慢。
    况且再过几天就是正阳节，届时按照惯例，云岭报社会放一天的假期，连上周末的两天，陆玖就能有三天的空当，这无疑是前往昌邑调查前身行踪的好机会。
    服用揠苗丹的风险极大，但高风险带来的无疑也是高回报。
    若是成功，“跨级”获取到超凡能力的陆玖再加上自身的特殊状态，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将与完成灵醒的妖脉者拥有相同的能力，无疑能在极大的程度上补足陆玖在战斗力方面的短板。
    在面对未来出现的危机时，陆玖无疑会有更多的选择余地。
    一念即此，陆玖便又暗下决心。
    尽一切努力在正阳节前拿到揠苗丹，越快越好！

 第42章 一幅画，一段往事

    一碗浸泡着油条的白粥，一叠腌黄瓜，两块豆腐乳。
    陆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旁边，低着头，张嘴朝着粥面吹了两口气，旋即又抿着碗边发出一阵“簌噜噜~”的喝粥声响。
    他的脑子里仍在回想昨晚扈三娘给出的三个选择。
    昨晚离开白鱼瓷器铺后陆玖径直去了灵芝堂。
    可惜结果并不如人意。
    通过灵芝堂里的掌柜，陆玖再次确认了成为猎妖师便可以合法持枪的事情，只是就如同他之前想的那样，猎妖师这个职业牵扯到妖兽这类特殊生物，本身又拥有一定的特权，所以为了防止某些人滥竽充数，只取身份不干实事，各地官府虽然需要他们的帮助，但也没到随意颁发身份凭证的地步，往往需要经过一系列的考核。
    这里的“某些人”显然指的就是陆玖这样的人。
    合法的持枪证短时间内应该是弄不到了，不过霰弹枪还是要找机会买的，大不了以后偷摸着用就是了。
    至于陆玖真正在意的是揠苗丹，即便他表示愿意出高价，灵芝堂的掌柜也只是答应帮他询问清定城内的药师而且不能保证会得到肯定的回应。
    三条路没有一条是顺利的，这让陆玖不免有些沮丧，连带着嘴里的腌黄瓜嚼着都失了几分脆香。
    而在他身旁不远，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周泽却是兴奋的很。
    “老陆，快吃完没有，我已经等不及想要跟你分享昨天从我爹那儿知道的事情了。”
    周泽嘴上不停的说着，一手翻查桌上堆积的文件资料，一手拿着炭笔，不停的将上边的一些信息摘抄到自己的记事本上去。
    “你说就是了，我听着，这粥烫得很，一下子喝不完。”
    将豆腐乳塞进粥里，用筷子搅和两圈，等腐乳的碎末混进粥里，陆玖才抬头回道。
    “刑狱，昨天我跟你说的剜心鬼所属的盗匪组织就叫这名字，啧，朝廷处罚犯人的方法叫刑狱，他们偏偏就取这个名字......里边的人还自称七刑徒，跟小说话本里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什么劫富济贫的好汉。”
    周泽将自己的记事本摊开放到陆玖面前，上边记述着他从自己父亲那儿问到的信息。
    刑狱，这是一个由七名被朝廷全国通缉的悍匪组成的强盗团伙，数年前在安庆与宁东两省各处犯下多宗大案。
    “据说这七人个个有妖魔般的手段，一旦遇袭往往化整为零......你确定这不是小说话本里摘抄过来的？”
    放下手中的调羹，陆玖起先还逐字逐句的阅读周泽父亲的口述内容，只是他很快就发现大部分描述其实都有“艺术加工”的成分，毕竟周泽父亲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都不知道传了几个版本，其中难免加入些个人主观想法。
    这些内容用在报道里头毫无疑问能吸引不少人的视线，但对想要探究背后真相的陆玖而言却是无用的信息。
    不过随着纸张的翻页，看到的内容越来越多，陆玖还是从中发掘出了三则重要的讯息。
    首先，这个名为刑狱的团伙三年前就已经名存实亡。
    据周泽父亲所说，为了剿灭这群盗匪，当时朝廷出动了大批人手，不仅有精锐军士，还从民间纠集了一批奇人异士，于连峰山脉边缘地带设伏截杀这群恶贯满盈的盗匪，没过几天就传出盗匪尽皆授首的消息。
    没错，刑狱一众人出现的最后地点便是致远府内的连峰山脉，不过所谓的“尽皆授首”显然是假消息，至少剜心鬼还活着。
    其次，近期有坊间传闻剜心鬼在致远府徘徊不去，目的是想回来取走当年刑狱劫杀各大富商得到的金银财宝，途经昌邑时不慎暴露行踪，这才使得大量盗匪汇聚致远府。
    最后，是记录在记事本最末尾的周泽父亲无意间知晓的一段隐秘传闻，也是陆玖尤为在意的一点，甚至为此被刚喝到口中的白粥噎到咳嗽不已。
    三年前，早已在江湖上闯下赫赫凶名，坐拥偌大财富的刑狱不知为何突入致远府，既不找富商，也不寻钱庄，反而直奔一处山间乡镇，制造了一场骇人听闻的屠杀。
    当时的具体情况因官府的消息封锁，知道的人极少，饶是周泽的父亲这种常年在两省之地走南闯北的人也只是偶尔听到些只言片语，据说正因为这场屠杀，朝廷才会不遗余力的剿杀这个盗匪组织。
    而真正让陆玖感到惊诧的是这个传闻中的镇子名字。
    佘襄镇！
    正是他昨天跟着扈三娘去的那户被灭门的人家一楼挂的那副画像上充作背景的镇子！
    在周泽的笔记上看到这个名称的瞬间，陆玖只觉得浑身过电似的一阵发麻。
    怔在原地，纷杂的念头在脑海中徘徊，直到身后嘈杂的声响将他惊醒。
    原来是报社的访事员买来了官报，上边记录的信息引起的一阵鼓噪。
    “本社访事员得到确切消息，现任清定城高等公学副院长的陈立德及其妻女于家中遇害，目前此案已交由县衙专人处理，陈公于盛隆三年高中举人，后致力于致远府教育......”
    访事员们聚在一起，由一人阅读刚买来的官报，周围众人无不扼腕叹息，更有几个过去在清定城高等公学中受过陈立德这位副院长的教导的人眼眶发红，轻声啜泣。
    人群之外，碗里的腐乳已被陆玖手中的筷子搅得稀烂，听着访事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这个“陈公”的情况，大多是对他过往事迹的推崇和回忆。
    知晓的越多，陆玖心头涌现的寒意便愈发悚然。
    陈立德做为清定城高等公学的副院长，又是致远府乡试出来的举人，其地位毋庸置疑，可以说清定城的大部分高级知识份子都受过他的教导，这也就无怪他出事后会引起如此之大的反响。
    凶手既然选择此人做为目标，必然也知道杀死陈立德的后果有多严重，但他不仅做了，还是以那般恐怖决绝的手段。
    只有一种解释，凶手有必须从陈立德身上得到的东西，甚至为此不惜对上整个致远府！
    那会是巧合吗？
    一幅画，一段往事，这其中的联系看似八竿子打不着，
    然而从身份关系上去判断，陈立德一家，是否有可能是当年佘襄镇的幸存者？
    既然如此，凶手找上他们，会不会跟当年的事情有关......
    更进一步的说，凶手是否有可能就是剜心鬼或是他派来的下属？
    毕竟他在三年前就干过同样的事情！

 第43章 用点子智慧

    官报的阅读以及访事员们集体的默哀活动并没有持续太久。
    相当一部分人在主编的催促下离开报社去跟踪报道这起事件，要知道这可是清定城这些年来最大的事件，做为报社当然不能放过这种热点新闻。
    “怎么会有这种可恶的贼人，要我说必须尽快抓到他，然后直接送刑场斩首示众！”
    周泽手里拿着一份清定日报的报纸从散去人群中挤回来，坐到椅子上兀自生气，忽然注意到陆玖垂眼沉默，还以为他正因为陈立德的死而默哀，便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温声说道，
    “老陆，节哀，我想凶手很快就会被绳之以法，让陈公能在九泉之下安息。”
    “嗯......”
    陆玖略显诧异瞥了眼周泽，随后也只能无奈配合着表现出一副哀叹的表情。
    将周泽手中的报纸取来，待看到内容时视线却是一凝。
    陆玖刚才其实是在回忆昨晚在陈立德家宅外碰见的那户跟官兵争吵的人。
    当时陆玖只想着赶紧收工了事，并没有太在意，然而看到这报纸上对陈公生平的描述才突然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重要信息。
    陈家与邻居那户姓唐的人家是世交，而这层关系可不是随便说的，那必须得是两户人家有两代以上守望相助的过往才能称得上的紧密联系。
    这就意味着昨晚他见到的那户邻居很可能也是佘襄镇出身。
    想到此处，陆玖的眼睛当即一亮。
    如果这户人家当年也在佘襄镇生活过，他们是否有可能知道当年的内幕？
    若是能通过这户人家证明佘襄镇与此次案件有所联系，不仅能弄明白刑狱当年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对于靖夜司破案无疑也是巨大的帮助，说不定能以此通过扈三娘换来揠苗丹！
    然而等陆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周泽，想要借着云岭报社的名义上门采访，后者先是震惊，随即又突然沉默下来。
    注意到周泽的情绪变化，陆玖恍然意识到自己把这事儿想的太简单了。
    “老陆，佘襄镇终究是三年前的事情。”
    尽管平日里显得轻佻，但在这种事情上周泽很是慎重，
    “我知道你可能因为陈公一家出事而急着想要做些什么，但我还是得提醒你，咱们手里的这点资料不仅不足以取信他们，反而会给我们招来不小的麻烦。”
    做为一个不知内情的人，周泽的想法无疑再正常不过。
    换做陆玖在未曾见过陈立德一家死状的前提下也不会将他们的死跟三年前佘襄镇的屠杀案联系到一起。
    也正因为如此，仅凭猜测就贸然找上唐家得到的很可能不是坦诚的回答，而是满心的怀疑。
    “我也只是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性而已.....现在确实不是什么好时机。”
    陆玖不可能将昨晚的所见所闻透露出去，事实上就连陈立德父亲跟佘襄镇有联系这事儿陆玖都是用以往听陈立德的课时无意间知晓为借口提出来的。
    “陈公的世交，我印象中好像只有一位，在清定城高等公学任教的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唐景逸，我以前念书的时候便是由他教的经学......是了，果然是唐老先生。”
    正当陆玖认为走报社访事这条路子不可行，或许得想办法在私底下调查时，周泽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将报纸重新拿起，拧着眉头细看，不多时又伸手拍了拍陆玖的臂膀，
    “老陆，我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这事儿咱们直接找唐老先生不合适，不过可以拖一个合适的人给他递话，”
    “怎么说，找谁？”
    陆玖直起身询问。
    “那人你肯定认识......唐老先生的女儿唐洛芝，我以前跟你说过的，我跟她是同窗。”
    周泽整理桌面上的资料，同时说道，
    “咱们以同学的名义过去跟她说这事儿，就算是错的，也可以说是关心则乱，没人能指摘什么。”
    提及唐洛芝，属于前身的记忆立时翻滚起来。
    ‘唐洛芝，清定城有史以来第五位女秀才，与周泽同届。’
    与此同时，昨晚在陈立德家宅外见到的那个女人的样貌亦是浮现于陆玖脑海。
    莫非就是她？
    “你觉得唐洛芝现在的情况......会出来见我们吗？”
    转身收拾桌上的东西，陆玖拿起挎包，忽然有些迟疑的问道。
    好友骤然离世，一个年纪跟他们相仿的年轻女孩，现在的状态真的适合沟通吗？
    周泽以为陆玖只是想将他们发现的线索告知对方，实际上后者真正想要的是通过他们进一步了解佘襄镇当年的事情，单是传话，他只需将这件事告知扈三娘就是了。
    “别人我不知道，但唐洛芝不一样，等见到她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周泽似乎对唐洛芝及有信心，回答的斩钉截铁。
    “好吧，先见到人再说。”
    陆玖得承认比起直接去寻唐老夫妇，先找唐洛芝试探口风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论如何，这事情既然牵扯到剜心鬼还有揠苗丹，若是有机会更进一步，陆玖并不想错过。
    ......
    辗转半个多小时，两人总算是到了陈，唐两家所在的街道上。
    然而如何见到唐洛芝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倒不是因为唐家不让他们见唐洛芝，而是两人根本就没法靠近唐家！
    站在修齐坊的接口，陆玖望着原本足以容纳三辆汽车并排行进还有空出给路人行走，如今已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街道。
    汽车，马车拥挤在一起，由于人群汇聚，别说是前进离开，就是连转向都成了奢望，马匹的嘶鸣，汽车的笛声还有鼎沸的人声，充斥着修齐坊口街道的每一处。
    饶是来之前有过猜想，但真见到这般场景，陆玖还是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陈立德的举人身份及其在清定城内的特殊地位注定了他的交友圈非富即贵，如今骤然离世，这些人自然要过来表态。
    于此同时又因为他是清定城高等公学的副院长，曾经教授过的学生少说也有几百。
    再加上往日里听闻陈公之名，心生景仰的百姓......
    哪怕从清定城日报将陈公的死讯报道出去的第一时间，县衙便征调了整个清定城近半的官兵过来维持现场秩序，最终的成果也仅是将陈，唐两家门口的那片区域隔离出来罢了。
    “这么多人还有官兵，咱们该怎么过去？”
    停车爬上路边的石墩子，周泽一手摁着陆玖的头做支撑，一手在眉前搭起凉棚。
    “你不是说唐洛芝是你的同窗么，既然是老同学，难道不能找人通报一声？”
    陆玖架着双臂，默默承受着周泽对自己头发的蹂躏，想着自己要是退一步能不能把身旁这位摔出个高位截瘫。
    “啧，你要是一个回回考全班倒数的人，难道会跟一位几乎没有掉出过全校前三的‘女高人’很熟吗？”
    诉说着自己当年的光辉往事，周泽从石墩上跳下来，满脸理所当然的说道，
    “老陆，我就负责把你带过来，接下去就靠你了，想想办法，用点子智慧！”

 第44章 等待已久的人

    “小姐，老爷离开前吩咐过不论如何要让您吃一些......”
    唐家宅子二楼一处卧房的门口，两名婢女各自端着盛有饭食的餐盘，温声劝着屋内已将自己关了一晚上的唐洛芝。
    不远处的楼梯口，唐家的管家手中捏了张折好的纸条快步走来。
    “你们先退开些。”
    挥手屏退两边的婢女，管家将手里的纸条沿折痕压紧，抬手敲了敲门，
    “小姐，刚才有一位自称是您同窗的年轻人让我把这张纸条交给您，说是务必要让您看看......我这就从门缝里塞进来。”
    扶着腰半跪在地，将纸条从底缝里塞进去，起身后也不离开，只是侧耳听着门后的动静。
    刚塞进去没多久，一阵拖沓的脚步便在屋内响起。
    喀哒！
    老管家赶忙起身，想要趁此机会劝慰两句，只是话还未出口，房门便从里边被打开。
    ......
    唐家宅邸的后街边，陆玖倚着车门，双手架在胸前，仰头望着城市上空飘散的烟雾。
    “你觉得她会出来吗？”
    一旁来回踱步，不知兜了几个圈的周泽还是没忍住问道。
    “不是你说唐洛芝跟其他女孩不一样么，如果唐洛芝真有你说的那么理性，那么她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就肯定会见我们一面......当然，她要是觉得咱们的猜想都是扯淡，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周泽一路上可是说了不少关于这位女秀才的事迹，陆玖心里自然也是期待对方能提供更多关于佘襄镇的消息。
    然而两人又等了大约十分钟，始终不见唐家宅邸后门有人出来。
    “算算时间，从咱们将纸条交给管家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二十分钟，纸条肯定早就送到了，看来人家不想见我们。”
    颇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陆玖想着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子能了解到佘襄镇的信息，准备喊周泽离开。
    没成想刚扭头就看到周泽正盯着街道另一侧过来的两人。
    其中一个正是刚才见过的老管家，而走在他身前的则是一个身穿素色轻衫，头发仅以一条发带束着的“青年”。
    未施脂粉的俊秀面容很是憔悴，却又显出几分病弱美感。
    “来了，就是她.”
    周泽以前就见过唐洛芝，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陆玖没有答话，只是将视线投过去。
    双方距离拉近，管家先行停步，在一个合适的距离上等待着，双手垂在身侧，和颜悦色的向陆玖这边点头致意。
    “周泽？”
    陆玖两人打量着唐洛芝的同时，后者也在观察他们，陆玖她不认识，对周泽倒是有些印象，等到了跟前也不多说什么，拿起刚才陆玖写的纸条，直截了当的询问，
    “你们递过来的纸条我收到了，这上边写的你们可能知道陈伯伯一家死因，是真是假！”
    哪怕因为熬了整夜而状态萎靡，在提及陈立德一家时，唐洛芝眼中透出的执着仍让周泽张了张嘴却又一时失措。
    侧身退开一步将身后的陆玖让出来。
    “实不相瞒，我们此次前来，就是想通过唐姑娘验证我们的猜想是否准确。”
    没好气的瞥了周泽一眼，陆玖站出来，先将他们通过周泽父亲知晓的近期致远府内盗匪汇聚的事情说了个大概，旋即又提出了自己的猜想。
    陆玖并没有刻意的提及剜心鬼，而是试图让唐洛芝明白杀死陈立德一家的绝非常人，极有可能是如今群聚致远府的盗匪。
    “你是说外来的匪徒为了寻找刑狱遗留在致远府内的财宝才会对陈伯伯下手？”
    乍一听陆玖的分析，唐洛芝只觉得有些荒唐，不免蹙紧眉头说道，
    “陈伯伯怎么可能会跟什么财宝扯到一起。”
    “陈公或许财宝无关，可若是财宝跟佘襄镇有关呢，我隐约记得陈公曾提及自己的父亲与佘襄镇关系紧密，这才由此联想到今日的事情，一个横行两省之地的盗匪组织，忽然间跑到一处偏僻乡镇大开杀戒，这其中必然有蹊跷，连我和周泽都能看出来，本就干这一行的盗匪们自然也能察觉到！”
    心道总算是问到这个关窍了，陆玖立刻抛出最关键的问题，
    “唐姑娘，这些年难道你没听自己的长辈提及过关于佘襄镇的事情吗？”
    “你刚才说的偏僻乡镇是佘襄镇？”
    “唐姑娘不知道三年前佘襄镇发生的事情？”
    听到唐洛芝的问题，陆玖讶然的回望了周泽一眼，硬着头皮问下去。
    “我家还有陈伯伯一家早在九年前就已经搬到了清定城，梓惠的爷爷因为是佘襄镇的宗祠长辈所以一直留在祖宅，不过前些年也因为一场蔓延整个镇子的瘟疫过世了。”
    这是唐洛芝对佘襄镇的回忆，陆玖迅速意识到所谓的“瘟疫”应该是致远府官方封锁了佘襄镇后要给外界的一个交代。
    同时陆玖也明白了为什么陈，唐两家能够幸存。
    因为三年前他们根本就不在佘襄镇，而这两家人当中唯一有可能知道佘襄镇内幕的只有陈立德的父亲，也就是画像上的老人陈卯。
    难怪凶手在两家人中选择了陈公一家！
    眼下这情况，唐洛芝的父母显然没有将事实的真相告诉她或者说即便是他们可能也对三年前佘襄镇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毕竟他们早在九年前就已经离开了佘襄镇，
    “原想着为抓住杀害陈公的凶手尽一份力，如此看来是我们冒昧了......三年前佘襄镇发生的事情，唐姑娘或许可以找机会问问长辈，当然，今天我们带来的消息，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向他们提及，若是能帮到陈公一家，自是再好不过。”
    既然无法从唐洛芝身上获得关于佘襄镇过往的线索，继续留在这毫无意义，陆玖给周泽使了个眼色便准备告辞。
    “感谢你们的好意。”
    唐洛芝躬身致谢，尽管不太明白周泽和陆玖两人究竟想要说什么，但她还是打算回去后找机会跟父母提起这件事。
    然而当她转过身，视线透过家宅旁的巷道望见另一边街道上的“热闹”景象。
    脚步倏然停顿，脸上的表情不免又黯淡几分。
    此时父亲，母亲应该还在处理陈伯伯一家的事情，恐怕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回去还是只能在房间里等待......
    自己难道就不能为梓惠做些什么吗？
    “等等。”
    陆玖这边刚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唐洛芝的声音却是再度响起，
    “我虽然不知道佘襄镇的情况，但是清定公学的藏书室里有记录佘襄镇历史事件的县志，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请你们载我过去。”
    刚把钥匙插进锁孔的周泽侧着头望向陆玖，后者在短暂的沉默后主动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对陆玖而言，这一次过来找唐洛芝本就是一次尝试，后者提出了另一条或许能够查到线索的路径，陆玖自然不介意试试。
    车辆启动，在一阵腾起的烟雾中驶向清定公学。
    不远处一栋民宅的楼顶。
    一只拳头大小的鸟雀从男人的右肩振翅而起，飞向不远处的某条街道。
    “总算出来了啊。”
    男人站起身，望远镜倒提在手中，喃喃自语。
    正午的阳光落在手腕处机械装置末端突出的锋刃，映照出森冷光泽。

 第45章 追踪而来的恶念

    修齐坊在城北而清定公学在城西，两者间的距离比修齐坊到云岭报社还要远一些。
    周泽的车内，氛围很是沉闷，甚至可以说是压抑。
    唐洛芝在后座翻看着记事本，丝毫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周泽把着方向盘，身体前倾，双眼紧盯着前方的街道，似乎是在专心的开车。
    唯一无事可做的陆玖虽然对这氛围感到无奈，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毕竟以他跟周泽的身份，没资格开导唐洛芝，干脆将脸别向窗外，假装四处看看风景，等到了公学那边再说。
    然而当汽车拐过第三个街角，陆玖原本打量着街边商铺的视线却是被后方的一辆棕灰色的汽车吸引。
    这种车型在清定城内不难见，可那车牌陆玖却是认得。
    之前视线几次扫过透视镜时他都看见了这辆车，起初以为只是顺路所以没太在意，可这都过了三条街，它不仅仍旧跟在后头，速度还隐隐在提升。
    “唐姑娘，后边那辆汽车，是你家的吗？”
    或许是唐家的人派来保护唐洛芝的，陆玖这么想着，回过头询问。
    “不是。”
    唐洛芝注意到陆玖听到自己回答后倏然严峻起来的表情，不由得问道，
    “怎么了？”
    “咱们可能被跟踪了，后边那辆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我们后边，先是不远不近的吊着，现在又逐渐靠上来，我觉得不对劲。”
    “兴许也是去清定公学，碰巧顺路而已......不如我停车试试他？”
    周泽侧身观察后视镜中的汽车，准备将车往路边靠。
    “别停车，继续往前开，真要是跟踪的，你这么做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前边的街口往右转，慢慢的加速。”
    若是往清定公学去那就该左转，陆玖让周泽加速则是想试试他们会不会也为此而加速。
    两分钟过后，后视镜中那辆不仅没有被甩掉，反而继续靠近的汽车证明陆玖的推测是正确的！
    “为什么会有人跟踪我们？”
    面对这种突发情况，从未有过这方面经历的周泽仍有些不敢相信。
    “应该是为唐姑娘来的，”
    右手将原本放在身后的挎包取过来放到腿上，里边仅存放着一把短刀而已，妖血还有左轮手枪因为太过于特殊，陆玖都没有随身携带，现在他有些后悔了。
    “我？”
    后座的唐洛芝很是困惑，她在清定城里待了十几年从未碰见过这种状况。
    “我跟周泽之前从云岭报社过来，后续又在街边停了至少有20分钟，若是有人想要跟踪我们，早就该出现了，周泽，改道前往城南瓦舍！”
    将所有的不可能排除，剩下的自然就是唯一的选择，陆玖边指挥着周泽边回头对唐洛芝说道，
    “我之前询问你认不认得那辆车便是以为那可能是专门保护你的人，还记得我们之前为什么来找你么，你家跟陈公家既是世交也是同乡，不论昨晚的凶手对陈公一家下手是为了什么，若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极有可能就会把目光放到唐家身上，而唐姑娘你的父母现在正被大量的官兵以及护卫包围着......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
    事实上陆玖在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唐洛芝会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可能性，更不可能想到昨晚陈立德一家才遇害，今天就会有人监视且跟踪唐洛芝。
    尽管心里期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后边那辆车只是碰巧出现，碰巧同路，碰巧加速，但陆玖现在却不敢去赌这个“碰巧”！
    “如果他们是昨晚杀害陈伯伯一家的凶手，或许我们可以将他们引到县衙一网打尽，为什么要去城南的瓦舍？”
    合上手中的记事本，唐洛芝双手摆在膝盖上攥紧拳头，强迫自己镇定，咬着牙问道。
    “县衙的官兵现在有大半都在修齐坊维持秩序，剩下的也分布在城中各处进行日常巡逻，现在过去咱们得不到帮助，而且后边那群人要是发现我们在赶往县衙或是掉头折返，八成会立刻超车动手，周泽只是个新手，他的驾驶技术不足以甩掉他们，我在瓦舍认识一个朋友，她或许有办法......”
    选择去瓦舍的原因不言而喻，在可能被妖脉者跟踪，自己这边又有两个普通人，开车的那位也不姓藤原的前提下，陆玖只能寻求帮助，而他又不知道靖夜司衙门的具体位置，与其在清定城里头打转，还不如去瓦舍那边赌一把。
    陆玖此时也顾不得此举会不会暴露扈三娘，后边那群人若真是昨晚杀死陈立德一家的凶手，今天他们三个可能连命都保不住，哪还有心思在乎这个！
    然而就像是察觉到陆玖等人有所警觉一般，随着周泽开始改变路线，后边的车辆竟是突然开始提速，一直通过后视镜关注后方情况的周泽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还没等陆玖出声阻止便是一脚油门踩下去。
    这种行为恰恰让对方验证了他们已经发现有车跟踪的事实！
    也正因为如此，后边的汽车不再做掩饰，仿佛撕破面具一般疯狂提速，他们那边开车的显然是个老手，排气管喷出的蒸汽缭绕，迅速逼近陆玖三人。
    “老陆，你快想想办法，咱们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追上！”
    周泽哪见过这种场面，霎时间便是满头大汗，握着方向盘的手因过于用力而发白，撇过头却见陆玖正低头在记事本上书写，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嘴唇颤抖着说道，
    “你这是写在遗书么，帮我也写一份，我......”
    “在前边停车，他们的目标是我，跟你们无关。”
    后座的唐洛芝一手搭着车门，左手攥着衣角，闷声说道。
    话音落下，车内立时陷入难言的沉默。
    是啊，对方的目标只是她......
    “前边的坊市间停车，唐姑娘，准备下车逃跑。”
    不多时，陆玖平静的声音伴随着纸张的刺啦声响起，后座的唐洛芝只是垂着头，什么都没说。
    “老陆，咱们这么做是不是不厚道......”
    周泽脸色很是难看的望向身旁的陆玖，所有的言语在那双忽然显得有些陌生的眼眸注视下都咽回了喉咙里。
    “停！”
    随着陆玖的一声令下，周泽几乎是下意识的踩死刹车。
    后座的唐洛芝没有留下任何言语，开了车门便冲出去，刚在街边站定，便见到后方已不过十米的汽车。
    她看不见挡风玻璃后的人，却能感受到数道充斥着恶意的视线。
    分明是初夏时节，恐惧衍生出的寒冷侵入她的四肢百骸。
    “愣着干什么，跟我来！”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说话，旋即手臂便被一把扯起。

 第46章 搜索？合围！

    逼仄的巷道内，阳光越过屋檐，筛出几道近乎于平行的光束投落巷道。
    正下方，一前一后的两人于光影中穿行，而后方的那人速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缓。
    呵~呵~
    唐洛芝大口喘着气，似被火燎过一般干涩喉咙以及浑身各处传来的酸胀使得她连迈开脚步都显得吃力。
    她平日里并非不注重锻炼身体，然而故人去世外加整晚没有休息使得心力交瘁的她体力已然逼近极限。
    眼角的视野忽地模糊，脚下一个趔趄，身体便要向前倾覆。
    身体并未砸在冰冷的地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的宽厚脊背。
    “你为什么要救我？”
    仍是那个熟悉的嗓音，此时的唐洛芝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如果没有眼前这人，她今天就不会出来，自然也不就不用遭这种罪。
    同样的，如果没有他，自己现在恐怕早已落入凶徒的手中。
    “你要是就这么被人带走，我要遭的罪可不比你少！”
    按照一般套路，陆玖这时候应该是要说些暖心的话，顺道俘获身后那位美人的芳心，可他现在只觉麻烦的紧。
    要是换做其他时候碰见唐洛芝被追杀，陆玖早就装作四处看看风景，吹着口哨拍屁股走人，偏偏这位是当着唐家那位老管家的面乘坐他们的车离开的。
    陈公一家昨晚刚刚遇害，做为世交的在唐家夫妇还在处理丧事，回过头自己的女儿又被绑了，想也知道陆玖和周泽会面对怎样的局面，他们若是两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偏偏陆玖根本经不起查探。
    这究竟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
    所幸唐洛芝轻的很，陆玖的体力也足以让他在背着前者的情况下跑的比大多数普通成年人要快。
    “我们要去哪，回修齐坊么？”
    望着两边飞速后退的景物，倚靠在陆玖背上勉强缓过一口气的唐洛芝询问道。
    “以我们的速度，回到街面上不可能比那些人快......刚才我们下车的位置并不隐蔽，后边的人肯定能看见，而我们进的巷道车辆无法通行，从他们下车到追踪我们的行动路线，这会带来一段缓冲时间，我们得趁着这段时间找个地方躲起来。”
    对方的队伍里必然存在妖脉者，陆玖一个人兴许还能跟他们来一场“生死时速”，但带着唐洛芝，想要靠速度甩掉他们无疑是痴心妄想。
    周泽此时应该已经开车前往城南白鱼瓷器铺，陆玖现在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拖延时间，等待支援者的到来。
    选择在这附近下车，并非全然是因为后边跟踪者的加速，更重要的是依照前身的记忆，城西的这片区域应该是造纸以及负责书册装订，印刷的工坊比较密集的地方，随处可见宽敞的院落和高大的院墙。
    再加上这类工作有机械的帮助，往往常驻在工坊内的工人不多，而且是定时过来进行一些简单的机器调整和装配工作，现在快要接近正午，工坊里头或许会有一两个工人值守，但大都会待在声音嘈杂的机器附近，只要小心一点，避开他们不难。
    如此一来既能最大限度防止有人暴露他们的行踪，也可以借着嘈杂的机器响动干扰追踪者的判断。
    冲出巷道，迎面就是几处工坊，陆玖并没有花费太多时间去抉择藏在哪，而是直接选了一间，推开门便直接进去。
    正如陆玖所想，这个时间点工坊内只有运作的机器响声，院落里摆着大量已经装订成册的书册等人来上门取货，走进敞开的工坊大门倒是隐约能听见里屋隐约传来的“要不起”，“报单”，“炸”等等声音，估计是在为解放贫苦农民而奋斗着。
    陆玖左右望了圈，视线落在一旁的楼梯上，带着唐洛芝绕过两台机器，直接登上二楼。
    这里存放的是大量的白纸还有一些未开封的机械部件，估计是工坊的仓库。
    “你先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我看看外边的情况。”
    陆玖先将唐洛芝放下，随后快步走到窗边，将原本紧闭的窗户半开，观察他们刚才来时的那条巷道周边的情况。
    重新落地的唐洛芝并没有就地坐下，而是保持着站姿，缓慢活动着自己的双腿，与此同时，她也在默默的观察着不远处的陆玖。
    那个男人半蹲在窗边，额头与鬓角不见一丝汗水，平静到甚至带着些许冷漠的脸庞在窗后的阴影中晦明不定。。
    这真的是个访事员吗？
    之前因为事情紧急，唐洛芝来不及细想，现在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时间，她不得不开始思考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人为什么可以在背着自己的前提下跑的如此之快，更别说他在面对贼人追踪时的冷静与理智。
    仿佛他早已经历过更为残酷的局面一般！
    而就在唐洛芝审视陆玖时，后者却是突然拉开了挎包，短暂的摸索后从中取出一把带皮鞘的短刀，斜插进后腰。
    似乎是注意到唐洛芝的视线，陆玖蓦然回头，抿了抿嘴说道：“我作为一个访事员，平常需要裁纸，带把短刀很合理吧？”
    “是，是吗？”
    她实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好。
    所幸陆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巷道，就在他跟唐洛芝说话的当口，那儿已经出现了三男一女。
    站在最中间的男人环抱着一柄长刀，似是说了什么，身旁的三人立刻向着两边散开。
    这是打算分散搜索？
    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陆玖心下一喜，既是分散搜索，那就意味着对方并不知道他们的藏身之处。
    现在的位置足够隐蔽，完全可以再坚持一会儿......
    叽~叽叽~
    突然响起的啼叫打断了陆玖的思考，视线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见到一只拳头大小的雀鸟正在窗外一楼屋檐边角望着这边。
    短暂的沉默后陆玖猛地回头，巷道口外的男人视线已然锁定这个方位。
    他么的，妖脉者就这么喜欢玩鸟吗？
    这下分散搜索就成合围了啊！

 第47章 卖队友

    不可否认，陆玖同妖脉者对抗的经验实在贫瘠。
    他忽视或者说压根没有考虑到妖脉者本身可能拥有的特殊侦察手段。
    窗外那只雀鸟极有可能从两人下车开始便在空中跟踪着他们，为后边的追踪者指明方位。
    这是经验不足导致的失误，而失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好不容易寻到的藏身之所，这才待了几分钟就成了危险区域。
    将窗户关上，陆玖扭头看向唐洛芝，此时她正半倚着纸堆敲打小腿，似乎想要缓解肌肉的酸胀，然而想也知道靠这种方法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恢复太多。
    事实上就算恢复了，以她的体力又能跑多远？
    “我们被发现了，拢共有四个歹人，正往这边包围过来。”
    短暂的沉默后忽地起身，边说着边往门口移动，后者虽然不明白两人是怎么被发现的，但此时只能选择相信陆玖，只是等她迈开步子，肩膀却被已然走到身旁的陆玖摁住，只听他接着说道，
    “你暂时留在这，等我出去后，你的位置要调整到窗台边上，注意听院子里的拍掌声，两声响你就继续留在这，不论如何都不要出去，若是三声响，你就等两分钟，然后直接下楼跑......跑的时候记住要往之前周泽停车的位置走，帮手应该能在半个小时内赶到。”
    话说完，陆玖也不等唐洛芝回答，直接退出二楼。
    沿着楼梯往下走，双眼盯着工坊院门，陆玖脑海中思绪翻腾。
    这群人尾随着他们离开修齐坊，特地等过了几条街才动手，说明那个杀死陈立德一家的凶手不在，否则根本就不用费这番功夫，另一方面也佐证了他们对自己的实力不够自信，担心离修齐坊太近，万一动手会被靖夜司以及巡检司的人包围。
    扈三娘从瓷器铺赶到这至少需要半小时，面对数名歹人的包围，继续背着唐洛芝逃跑只会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自己现在这水平要是遭到围攻怕是死的更快。
    巷道口的男人通过屋檐上的鸟得知自己跟唐洛芝在工坊二楼，而不管他之前跟同伴说了什么，既然是分散行动，两点之间终究是直线最短，另外三人必然比他慢一步靠近工坊。
    在工坊门口站定，身后斗地主的声音仍不绝于耳，陆玖环顾四周，又特意的往右边挪了三步，目光紧盯着院门。
    想要突破这局面，方法只有一个！
    嘎吱~
    院门打开的瞬间，手持单刀的男人大跨步走进院门。
    他当然看到了工坊门口的陆玖，脸上却是多了一抹玩味的笑容。
    因为那个年轻人此时正满脸挂着讨好的笑容，浑身瑟缩的站在门口，一只手比了个“二”，另一只手则是指着屋内通往二楼的楼梯，见自己望过去，甚至连对视都不敢，只是偷眼瞧这边。
    仰头看了眼仍旧停在二楼窗外的鸟雀，男人也不多说什么，继续往工坊内走，行进间左手提着刀，右手点了点陆玖，竖起大拇指。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为了活命出卖女人算不得什么，我以前见的多了，但像你这样不仅卖，还在门口指路的人实在不多。”
    嘴角扯出一抹笑容，男人边说着边往前走，直到双方的身形处于同一水平线上，脸上的笑容又倏然隐去，
    “可惜，你见过我的脸，这一行也有规矩，见了面，只能活一个......”
    铿锵抽刀声乍起！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男人侧身踏前一步，拔刀便斩，这是他惯用的起手式，不知以此杀了多少的人。
    呲啦~
    预想中血肉破碎的声音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布帛的割裂声。
    视线被记事本，铅笔等等杂物填满，男人愕然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清楚记得自己的刀势应该是只取脖颈的，怎么会斩到这挎包？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视线蓦然下坠。
    在飞起的杂物底下，那名原本在自己眼中已是死人的年轻人正蹲伏在地，右手倒握着一柄短刀，左手五指撑开，掌心抵着刀柄末端，霎那间的抬头，男人见到的是一双充斥着杀意的黑眸。
    他之前不跟自己对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担心暴露眼中的杀意啊！
    只是现在明白过来，未免有些晚了。
    还没等他调转刀势，腰腹间陡然传来的剧痛已然令他的动作彻底变形。
    左手于此时握住刀柄，原本向刀柄末端施加的推进力转变方向，配合着右手一起往前直冲，开膛破肚！
    “你应该也还没有完成灵醒吧，速度实在是有些慢了......”
    持刀看着地上浑身抽搐，还未来得及展现自身力量便已濒临死亡的男人，才侧身避开喷涌而出的血液，重新起身的陆玖长出一口气。
    他赌对了！
    这些人的目标就是唐洛芝，想要破局自然还是得靠她。
    逃跑是无用的挣扎，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杀一人才能真正解开眼下这个杀局。
    哦，不对，面前这男人现在还没死。
    事实上剖腹的人死的并不快，陆玖手里的又是短刀，男人现在甚至还有余力地上挣扎，哀嚎。
    当然也仅限于此。
    “抱歉，我还得让你帮我个忙，做为我不杀你的回报，你应该会同意吧？”
    陆玖看着他的脸庞，问话的同时抬脚落下，直接踩断了他的数颗牙，令他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闷嚎，同时回过头看向工坊里屋探出的几张脸，喝道，
    “不想死的赶紧走！”
    叽~叽~
    之前还停驻在二楼的鸟雀不知何时已飞离屋檐，在工坊的院落内盘旋，啼叫，仿佛是在呼唤其他人赶紧过来。
    陆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因为杀戮和强烈的负面情绪而在体内逐渐开始活泛的血液，忽地抬眼紧盯着那只鸟雀。
    “滚！”
    眼中泛起异样光芒，凶戾的气势在陆玖的身上一闪即逝。
    话音落下，鸟雀像是受了惊吓般嘶鸣一声，逃也似的远离此处院落，哪怕受过培训，终究也只是体内多了丝妖血的野兽罢了，怎么可能承受的住陆玖体内妖灵的威吓？
    陆玖将短刀捏在手里，伸手连拍两下，确认响声应该能传到二楼，紧接着再度退回工坊当中。
    这事还没完呢！

 第48章 技多不压身

    人在严重失血的情况下会迅速的进入濒死状态，身体开始发冷，意识逐渐模糊......
    男人对此了解的很。
    因为以往他曾让不少人进入过这种状态且以欣赏他们临死前的绝望表情为乐。
    只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亲身体验。
    横躺在工坊正门的地板上，身体挣扎的幅度在不断的缩小，当绝望的情绪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他渴求着有人能来救他。
    哪怕距离自己只有三步的工坊大门后边阴影中，潜伏的恶兽正等待着猎物上门。
    散开，从四个方位对工坊进行包围，封死所有的退路，确保唐洛芝不会有任何逃跑的机会，这便是他们制定的计划。
    然而等其余三人在工坊周边就位，正要完成包围圈，却听见了做为团队通讯工具的鸟雀示警的啼叫。
    意识到同伴遇袭，原本在工坊外等待的三人立时加快动作，而最先进入工坊的是个赤手空拳的光头壮汉。
    此时男人还活着，却没有任何气力求救，不过没关系，工坊并不大，空气中的血腥气就是最好的导引。
    “点子扎手，老刀受重伤，赶紧过来帮忙！”
    奔行十数米，光头壮汉见到工坊门口估计仅剩半口气吊着的男人，边高声呼唤同伴过来帮忙边快步上前查看情况。
    别误会，他不是过去救人的。
    “老刀，谁杀的你，那两个人呢，去哪了......喂，你现在可不能死，不然我没法给老大交代！”
    只是扫了眼男人腰腹间的伤口，光头壮汉便直接对男人判了死刑，而面对这种情况，他不仅没有帮同伴结束痛苦的意思，反倒伸手直接将双手拇指扣在他的肩胛骨当间，指头嵌进皮肉，试图以更为剧烈的疼痛让对方获得短暂的清醒。
    事实证明这法子效果显著，晃荡了两下，男人原本已经合上大半的眼睛复又睁开，只是张了张嘴最后吐出的只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呜咽，满口的碎牙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说话。
    感受到肩膀处的疼痛，忽地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光头壮汉。
    平心而论，对这些亡命之徒而言，这种行为只是常规操作，然而这对于被“操作”的那人实在称不上友好就是了。
    当然，大部分时候被“操作”的人早已丧失了反抗能力。
    可惜，这一次不同。
    在意识到这家伙根本不打算救自己，反而以这种方式逼自己说话之时，被叫做“老刀”的男人眼中立时显出几分怨毒。
    ‘你这个杂种，枉老子以往那般对你！’
    不得不说，仇恨是大多数动力中最能激起力量的那一类，就连这将死之人都在这刺激下猛地抬手抓住了壮汉一侧的臂膀，旋即侧过头看向阴影中的那人。
    比起任务，他现在更想让眼前这家伙给自己垫背！
    光头壮汉诧异于老刀为什么还有气力，又有些疑惑他临死前为什么还要往旁边看，然而下一秒耳边响起的风声却是令他浑身发紧，撇过头只见门后的阴影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个高举着长刀劈砍而下的年轻人。
    他等待已久，只为此刻的獠牙显露！
    本就处于半跪动作下的光头壮汉根本就来不及后撤，仓促之下只得选择抬臂去挡，然而老刀在这时候不知道从哪来的气力，又扯了前者一把，虽未能阻止他抬起左臂，却也拖延了一瞬。
    陆玖手中的刀已然临身！
    铛~
    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刀锋撞上小臂，破开衣袖的同时显出底下的银灰色的机械护臂，这光头壮汉敢直接用手臂挡刀，自然也有他的倚仗，看似赤手空拳，他的装备其实一直都隐藏在衣袖之下。
    然而这也仅仅护住了手臂罢了。
    要知道陆玖早已在旁边埋伏，这一刀又是卯足气力，反观另一边的光头壮汉不仅是仓促应战，还被自家的队友拖后腿，饶是靠着机械护臂保住了手臂，却还是没能抵住长刀的下压之势，径直被刀刃斩入肩膀，不免血肉开绽。
    对于这个结果，陆玖自是不满意的。
    按照他的计划，这一刀最好的局面是直接废了这家伙，能不能杀另说，至少也得让他丧失战斗力。
    再做追击兴许能扩大战果，然而陆玖的选择是果断放弃手中长刀，头也不回的冲向工坊的内部。
    几乎是在他松开长刀的瞬间，便有两发子弹命中了刀柄。
    早在光头壮汉摇晃老刀之际，其余的两人便已经赶到，只是一直在院子里寻找那只失踪的雀鸟。
    眼见光头壮汉遇袭，袭击者除了一双手外，其余的身体部位全然躲在门旁的墙后，一个高瘦青年抬手便是两枪。
    这光头壮汉也是个狠人，右肩受了伤仍是不管不顾的抬起左臂，掌心朝上，食指微动，手腕内侧立时飞出两根短矢直奔陆玖后心，只是陆玖的移动速度太快，最终也只是没入一侧的墙壁。
    “快追，老子要剥了他的皮！”
    一把抽出肩上的长刀，壮汉也不管肩膀伤口处汩汩外流的鲜血便要追上去干掉这个胆敢袭击他的家伙。
    “等等，他只有一个人而已，这是故意在引开我们，别忘了我们的目标是唐洛芝，老刀被杀，前门的路空出，咱们的雀鸟也消失不见，应该是追着唐洛芝去了，庄曼，你去追唐洛芝，她只是个普通人，跑不了多远。”
    双手握持着枪械，瘦高的枪手拦下身旁的女人，紧接着快步冲进工坊，对起身的壮汉说道，
    “老罗，你跟着我去追刚才那人，不排除他故意让唐洛芝早早在后门等待的可能，咱们两个足以对付他。”
    整个工坊院落只有前后两道门，以唐洛芝的能力根本翻不过围墙，她只有两条路可走。
    枪手提出的计划兼顾两条线路，无疑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三人迅速分散，前一秒还热闹非凡的工坊迅速冷清下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二楼的房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一道缝隙，唐洛芝浑身轻颤着缩在门后。
    她见到那人从容捡起地上长刀走进门后阴影，也看见他举刀毫不犹豫的劈砍......
    做为报社的访事员，他会的未免有些多了吧？

 第49章 双枪老太婆

    战斗经验不足，没有合适的武器，更没有帮手从旁协助。
    陆玖向来是个颇有自知之明的人，因此从头到尾他都在避免跟对方进行正面搏杀。
    先以唐洛芝为诱饵，借着持刀歹徒对自己轻视完成第一波的袭杀，驱赶雀鸟，再以重伤的歹徒为诱饵，引得第二人走入陷阱，一击得手后毫不犹豫的撤退，引他们离开工坊，强行破开了原本已经完成的围杀局面。
    然而连续两次出其不意的袭击已是陆玖在短时间内能够想到或者说能够做到的极限，要知道陆玖面对的是“业务能力”相当熟练的歹徒，两次交手使得他们在追击陆玖的过程中再也没有丝毫的轻视。
    砰！砰！砰！
    又是一连串的枪声，陆玖越过围墙，身后碎瓦片飞溅。
    瘦高男人手中的枪械几乎是指哪打哪儿，这就使得陆玖只能以曲折的路线前进，不时的还要寻找掩体来阻挡子弹的进攻。
    不过有枪声做为提示，再加上两人之间十几米的缓冲距离，陆玖靠着自身异乎寻常的反应也能勉强闪避。
    真正危险来自于之前被砍伤肩膀的光头壮汉。
    陆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尤为笨重的壮汉竟然是这支队伍中行动速度最快的人！
    乓啷~
    左侧一阵脆响，只见一道钩锁射进房屋二楼的屋檐当中，紧接着一道魁梧身影踩着陆玖刚翻过的围墙，借着钩锁回缩的力道陡然腾空而起，又于半空中抬起左臂，食指连连颤动。
    正往前跑的陆玖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破空声，当即就是往前一扑，以一个并不标准的懒驴打滚险之又险的避开三支短矢。
    然而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准备继续奔逃，眼前却是多了一道魁硕身影，身后围墙亦有响动。
    很显然，在这耽搁的时间里，瘦高男子也到了。
    “小子，你倒是继续跑啊。”
    双臂交叉在身前，双手握拳的瞬间，机械臂甲外侧立时弹出两把亮银色的短剑，老罗活动着脖颈，骨节嘎嘣作响。
    陆玖的视线落在他的肩上，这一路的追逃中，之前的刀伤已然止血。
    “实话告诉你们，我从小就是在城西长大的，这附近的工坊哪里有近道，哪里能藏人，没有人比我更懂，杀了我，你们今天就别想找到唐洛芝，而今天之后，你们还有机会抓到唐洛芝吗？”
    陆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短刀，跟人家那能射箭，能攀高还暗藏剑刃的机械臂甲实在没得比，不过陆玖脸上却是丝毫不露怯，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拖延时间，影响对方思考的机会，忽然又故意高声喊道，
    “你们看看周围，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再往前不远就是靖夜司衙门，刚才的枪声怕是已经引起他们的注意，要不了多久就会有靖安卫过来查看情况，我死就死了，你们呢，难道打算顶着靖安卫的围捕去找唐洛芝？”
    天知道靖夜司衙门在哪，但陆玖赌的就是前后这两人同样不知道靖夜司衙门的位置。
    “他在拖延时间，老罗，别犹豫，杀了他照样能找到人！”
    围墙上的枪手替换弹夹，冷笑道。
    “哈哈哈~万一找不到呢，拜托你们动动脑子，为什么我一个跟靖夜司还有巡检司毫无关联的人会出现在唐洛芝的身边，还如此不遗余力的保护她......知道佘襄镇秘密的可不只是你们。”
    面对这前后夹攻，陆玖暗自咬了咬牙，将短刀收回鞘中，昂着头，一步不动的摊开双臂，大声嗤笑着说道，
    “陈立德将那份秘密藏在了清定公学藏书室，只有他女儿陈梓惠还有其金兰姐妹唐洛芝知晓，昨晚陈梓惠被杀，唐洛芝被我藏在了一个你们绝对找不到的地方，杀了我，你们这辈子都别想弄清楚刑狱在佘襄镇里究竟干了什么！”
    此言一出，且不论身后那枪手的反应，至少面前这光头壮汉脚步出现了迟滞，看向陆玖的眼神变得惊疑不定。
    陆玖到现在仍旧没有摸透这些人跟杀死陈立德一家的那伙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也是奔着佘襄镇的秘密来的，既然如此，他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放大唐洛芝在他们心中的价值！
    “今天我认栽了，只要你们同意放我走，我就把唐洛芝交给你们，关于那个秘密，你们自可以再去清定公学查证。”
    “哈！谁知道你会不会告诉我们一个假的位置。”
    不着痕迹的以眼神示意枪手暂缓攻击，老罗开口说道。
    “我会跟你们一起过去，等到了地方，你们自然知道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听到老罗的言语，陆玖心下一喜，接着开口道，
    “真要是我骗你们，到时候你们再干掉我不就是了？”
    此时距离周泽离开已经过去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陆玖虽然没有空闲计时，但想想也该差不多了。
    只要再拖一会儿，带这些人返回那条巷道，自己就有机会得到支援......
    咻~啪~
    恰恰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天边突然升起一道红色烟火。
    三人不约而同的回望，陆玖还未意识到那是什么意思，身前的光头壮汉忽地放声大笑。
    “看见那烟火没有，这是我们之间的通讯信号，我们的人已经抓到唐洛芝了，不好意思，看来我们之间的交易到此......喂，别让他跑了！”
    原本已经打算答应陆玖提议的老罗见到这烟花，立时就变了心思，不过话还未说完，就见前一秒还站在原地的陆玖趁着围墙上的枪手回头看信号之际向着一旁突围，翻过围墙便直奔烟花升起的方向而去。
    新一轮的追逃再度开启。
    只可惜这一次陆玖并没有像上次那般坚持的那么久，才跑过两个工坊便再次陷入包夹。
    “要不要再找找借口？”
    老罗步步紧逼，咧开嘴嘲讽。
    “借口就算了，只不过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们认为那就是抓住唐洛芝的信号。”
    陆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耸了耸肩，满脸的困惑，
    “唐洛芝被我藏在了之前那处工坊的二楼，根本就没动过，而那烟花信号是在巷道所在的位置升起的。”
    “小子，没用的，今天你走不了！”
    光头壮汉微躬起身子，显然不打算再废话。
    “我怎么觉得那是求救信号呢？”
    也不管对方的行动，陆玖表情古怪的挑着眉，抬手指向面前这人的身后。
    一位穿着藏蓝色襦裙，左手拎着那把名为火螭的银灰色霰弹枪，右手抬着烟枪的老妪正从围墙的拐角踱步而出。
    “我作证，那确实是求救信号，不过你们应该是来不及救她了。”
    随手将霰弹枪抗在肩上，扈三娘那张满是褶皱的脸庞在此刻的陆玖看来是如此的可爱！

 第50章 活着胜过一切

    陆玖并没有参与扈三娘与剩下那两人的战斗。
    不是他不想帮忙，而是扈三娘觉得他留在那只会碍手碍脚，所以在战斗开始前就把他打发回去保证唐洛芝的安全。
    对这种要求陆玖自是欣然接受。
    扈三娘绝对是完成了灵醒的，再加上那把堪称“凶器”火螭霰弹枪，对付那两人不会有任何问题。
    重新回到工坊，陆玖嘴里甚至还悠然的哼着小曲儿。
    以一人之力拖住四人，还反杀一个，他当然有资格高兴。
    更别说靠着这一次意外事件引出的这些人，陆玖甚至有机会争取弄到揠苗丹。
    “唐姑娘，情况已经安全了，下来吧！”
    从工坊内的尸体身上摸出些钱币揣进自己的兜里做为精神损失费，陆玖昂头向着二楼喊了一声。
    “那是杀害陈伯伯一家的凶手吗？”
    快步走下楼梯，越过尸体来到工坊的院落内，背对着身后血腥场面唐洛芝大口呼吸，过了会儿又突然转过身盯着陆玖轻声问道。
    “不清楚，陈公遇害的情况我并不了解。”
    陆玖其实可以肯定这些家伙不是凶手，但他现在扮演的角色并不适合评论这方面的事情，只能搪塞过去。
    既然扈三娘已经赶到，陆玖有理由相信靖夜司的队伍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这里，尸体自然用不着他处理，径直带着唐洛芝离开工坊，等到了门外，注意到后者不时的偷瞄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又接着说道，
    “做为一个访事员，总得会一些小技巧......刚才是因为形势紧迫，不得已而为之，希望唐姑娘能帮我保密，不论是对周泽还是其他人。”
    突然提及刚才的事情，唐洛芝双手拢在胸前，侧过身面对着陆玖退出一步，深深鞠躬，等起身后又忙不迭的说道：“请放心，我不会同任何人说。”
    尽管始终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脸笑容的人同刚才看见的可怖形象联系起来，但唐洛芝清楚对方救了自己一命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倒也不至于任何人，之后应该会有些身份特殊的官差问起我，你只需要告诉他们我是扈三娘的助手就行。”
    随意的摆手，陆玖忽然发现扈三娘助手这个身份着实好用，至少可以用来应付靖夜司的人。
    两人沿着街道又走了一段路，唐洛芝的脸色有所好转，慌乱的心绪亦是逐渐平和，不由得开始考虑其他的事情。
    “刚才那些人来抓我是为了佘襄镇的事情，如此一来，我的家人会不会也成为他们的目标？”
    回想起陆玖之前说的话，唐洛芝面露紧张。
    “据我所知，佘襄镇似乎牵扯到了不少的事情，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那么我现在几乎可以肯定陈公一家的遇害原因便在于此，不过唐姑娘不用担心，只要你回到修齐坊，县衙自然会派专人保护你还有你的家人。”
    提及佘襄镇，陆玖并不打算就这么将所有的线索全部转让给靖夜司，虽说这是为了揠苗丹，但他同样想知道剜心鬼所在的刑狱当年在佘襄镇究竟做了什么，于是在短暂的沉默后，陆玖又接着说道，
    “唐姑娘，我想借助你的身份前往清定公学查阅佘襄镇的资料，当然，若是有什么发现，我也会同你分享。”
    随着自身展现出的特殊之处越来越多，陆玖对查清自身秘密也越发的渴求。
    虽说佘襄镇是三年前的事情，他现在也没法确定前身在失踪那几天遭遇的事情跟剜心鬼是否有关，但他仍旧不想错过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
    唐洛芝和她的父母对佘襄镇的事情恐怕知之不多，陆玖眼下唯一能获得这方面信息的途径只有清定公学当中的县志。
    想要进清定公学不是什么难事，关键在于进入藏书室查看县志可不是他这种早就毕业的人能够做到的。
    “我可以一起去么，清定公学里的管理员我很熟悉，不需要任何凭证。”
    唐洛芝的父亲是清定公学的教师，还有一位担任副院长的叔伯，本身又是“稀罕”的女秀才，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清定公学过去的风云人物，自然也有些特权。
    “今天恐怕不行，刚才的遭遇我可不想再重现一次。”
    好不容易才把唐洛芝救下来，陆玖觉得还是安耽些好。
    “好吧，那待会儿到了修齐坊后，我可以将自己的借书证交给你们，只需要同管理员说是我委托的就行。”
    “那就多谢了。”
    搞定借阅县志的事情，陆玖便刻意的加快脚步，想着尽快将人送回去，趁着下午的空闲时间去查些信息。
    重新回到之前下车的地方，正如陆玖所想，这里不仅有扈三娘的车，周泽也一直在附近等着，
    肚子里还憋着一大堆的问题。
    “不是，我没有，我也不知道。”
    对此陆玖早有准备，果断的否认三连，直截了当的表示扈三娘是靖夜司里的特殊人物，之前赵叔一家出事时认识的，具体的信息他同样不知道。
    至于如何避过那些人的追杀，陆玖和唐洛芝早已商量好说辞，无非是运气好，恰巧发现了一个隐蔽的小仓库。
    “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周泽挤眉弄眼的趴在方向盘上，视线在陆玖和唐洛芝之间来回转了两圈，最终也只得叹了口气，
    “不论如何，人没事就好，老陆啊，你是不知道当时我开车离开的时候心里有多慌......”
    ......
    工坊的院落内，战斗已然进入尾声。
    胸口血肉模糊的光头壮汉无力跪倒在地，眼中的光芒倏然黯淡，而就在不远处，瘦高枪手背靠着围墙，面对面庞甚至不见一滴汗水的老妪，嘴角淌落鲜血，脸上充斥着绝望。
    “想不到清定城内居然还有你这般的高手。”
    挪动着身子，枪手嘴角扯出个难看的笑容，
    “死在你手里也不算丢人，动手吧！”
    “谁说我要杀你。”
    “想把我交给靖夜司？”
    “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我可不是靖夜司的人。”
    扈三娘扛着霰弹枪，缓步走到枪手身前，忽地伏低身子，压着嗓音，
    “你还有选择的机会，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有风乍起。
    吹过院墙边角的树木枝杈，将两人的对话尽数掩去。

 第51章 点歪的科技树

    将唐洛芝送回修齐坊，顺利拿到唐洛芝的借书证。
    经过刚才的事情，周泽本打算劝陆玖别再掺和这件事，毕竟他们俩刚才差点就交待在城西。
    对此陆玖倒也没有拒绝，只是说做事得有始有终，好歹也得去清定公学看上一眼。
    周泽想了想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担惊受怕这么久，若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他同样不甘心。
    “许久没回来，乍一看到门口的郑礼铜像，还真有些不适应......”
    半个小时后，站在公学门口，周泽仰头望着身前近两米高的铜像，满脸的感慨，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夕阳下在学院里的奔跑，那都是我逝去的青春。”
    “那不是因为你逃课所以被你爹拿着藤条追了小半个学校么，您当年可是因为这事儿出尽‘风头’啊。”
    前身跟周泽虽然不是同班，但也是同一个学校的，陆玖毫不留情的拆穿周泽的“青春回忆”视线却也为那座矗立在学院门口的铜像吸引过去。
    郑礼，朔明王朝近百年来工业发展的重大功臣之一。
    别误会，他不是什么天才发明家或是理论学家，而是一个天赋卓绝的航海家。
    没错，不同于陆玖前世耳熟能详的工业革命进程，朔明帝国的工业发展起始不是某种机器的发明，也不是某项政策的改变，而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航海行动！
    正是郑礼在无垠海中发现的第一处史前遗迹，为这个古老的东方王朝带来了一场堪称奇迹的进化，同时也开启了持续至今，影响大陆上各个国家发展，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大航海时代。
    简单来说，以郑礼远航无垠海为开端的各国航海家们在无垠海深处，接连发现了大量的史前文明的遗迹。
    于是这个世界的科技树不仅点歪了，还没人想扭转，以至于自郑礼从无垠海深处归来开始，这个时代的科技便彻底的脱离本该有的轨迹，仿佛一个活泼的熊孩子，在另一条残缺而神秘的道路上撒欢似狂奔......
    聊着些有的没的，穿梭在午休的学生中。
    两人过去都在此处求学，对藏书室的位置自然清楚的很，没多久就到了门口。
    “那都是县衙寄存在这边的文档，非官府人员不得查阅，这规矩你们不知道吗？”
    刚打开食盒的藏书室管理员诧异的望着两人，筷子戳起一颗鹌鹑蛋放进嘴里，摆了摆手说道，
    “赶紧走，别打搅我吃午饭。”
    “不是我们要看，主要是唐姑娘，也就是唐景逸先生的女儿委托我们过来查阅一些资料，说是有什么特别的用处，您知道的，她现在不方便出门。”
    将手里属于唐洛芝的借书证递过去，陆玖庆幸自己做了另一手准备。
    “确实是洛芝的借书证......唉，这孩子最近肯定很难过吧。”
    很显然，这借书证比陆玖和周泽加起来都有用，管理员放下筷子，黯然叹了口气，直接取了一串钥匙摆到台前，
    “既然是洛芝委托你们来的，我予你们方便，县志在藏书室里边的隔间，从左往右数第三把钥匙，记住轻拿轻放，哪怕一张纸都不能带出来！”
    陆玖拿起钥匙，拱手致谢，带着周泽快步前往隔间，里头地方不大，存放的书籍却是极多，毕竟修撰县志的规定是朝廷几十年前就颁布的，这么多年来要记录的事情自然不少，还需要专人实时更新修补，否则也不会特地存放到公学的藏书室内。
    所幸清定县内的村镇不多，县志这种官方文书修撰又是极为考究的，陆玖只是在木架上扫了一眼，陆玖便看到了几本书脊上标注着佘襄镇的书。
    “佘襄镇出事的那一年是盛隆二十年，这么说应该是看上去最新的这本。”
    周泽说着话走上前，将最新的那本抽了出来，直接翻到了末页，上下扫了两眼，表情先是愕然，旋即又显出几分无奈，回过头将书页朝着陆玖这边，
    “老陆，咱们这一趟白跑了，佘襄镇的县志盛隆二十年春就停了，根本就没人记当时发生的事情......咱们早该想到的，当时发生的事情过于骇人听闻，本就是被朝廷封锁的消息，况且佘襄镇自那次事件后就成了一处荒镇，自然没有再编纂县志的必要。”
    “我知道，所以我一开始就没想着能靠县志知道三年前那起案件的详细信息。”
    取下木架上另外两本关于佘襄镇的记录，往旁边挪了几步坐到隔间里的椅子上，陆玖这才接着说道，
    “刑狱三年前突然对这个镇子下手，总得有个原因吧，寻仇肯定谈不上，在我看来只有一个可能，佘襄镇里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这些江洋大盗，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佘襄镇相较于其他城镇的特殊之处！”
    一个偏僻的小山镇能有什么特殊之处？
    还别说，真就让陆玖还有周泽发现了两起在县志中得到了特殊标注的事件。
    盛隆十五年，佘襄镇附近山中发掘出一处特殊矿藏，名为赤乌矿，其矿石材质尤为特殊，世所罕见，由此吸引各方工匠，矿石学者云集于此，然矿藏数量极少，仅半月余便开采殆尽。
    盛隆十八年，七月十日，佘襄镇附近山中夜有蛇兽嘶吼，响彻全镇及方圆三里，遂有清定城靖安司公人前往调查，不见蛇兽踪迹，无果乃返。
    “赤钨矿当年就开采完了，以朝廷采矿队的风格，说是采完那肯定是连带着附近山里头都搜过一遍，刑狱显然不是奔着这去的，不然他们劫的应该是存放赤钨石的仓库，至于第二件事情，乡野传说而已，靖夜司最后去查了还不是什么都没有，这些个贼人去那儿究竟图什么？，”
    将手里的书册塞回架子上，周泽看着还在记录信息的陆玖，不由的开口说道，
    “天知道，咱们就负责把这些事情记下来，回头连带着佘襄镇的事情整理出来后报上去，至于要不要刊登，那是主编头疼的事情。”
    收起记事本还有铅笔，陆玖嘴上如此说着，心里想的还是刚才查到的信息。

 第52章 色目人

    不同于周泽的关注点。
    陆玖更在意盛隆十八年发生的事情。
    能将嘶吼声传的如此之远还引得靖夜司出动的蛇兽，必然不会像周泽说的那样只是乡野传说，极有可能是某种妖兽。
    至于后续的“无果”记录，在陆玖看来很可能是因为靖夜司的介入导致这方面的信息不适合出现在县志当中，这才故意用这种模糊的记述来掩盖过去。
    如此看来，单靠这些被删改过的官方文字记录，想要发掘事实的真相显然不太现实。
    对此陆玖虽然早有猜测，却也不免有些失望。
    当然，以报社访事员的身份，能做到眼下这一步确实已是极限，牵扯到特殊事件，想要得到更为详实的信息，还得靠另外的渠道。
    收拾完东西，陆玖便招呼着周泽去吃午饭，眼下已快过正午，他其实也饿的很。
    原本还因为不久前遭遇还有些萎靡的周泽一听到了吃饭时间，立时便重新活跃起来。
    拍着胸脯表示自己当年吃遍了清定公学周边所有的饭馆，准备带着陆玖去他最喜欢的羊肉馆。
    然而等两人刚走到门口附近，却又因为公学门口的骚动而停下脚步，周泽向来喜欢凑热闹，紧走两步上去询问，不一会儿又满脸兴奋的回头向陆玖挥手喊道：“老陆，赶紧过来看色目人”
    所谓的色目人，其实就是外国人，要知道这片大陆上可不是只有朔明王朝，实际上就整片大陆的面积而言，朔明王朝仅占据了三分之一左右，剩余的三分之二都属外国，这还是在没算上周边无垠海深处的各个岛屿的前提下。
    这一类人往往出现在边关或是沿海城市，在清定城这种地方自然稀罕，也难怪引起围观。
    陆玖走到周泽身旁，仗着平均线以上的身高立刻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那个内衬布衣，外着浅红色皮甲，皮肤呈棕褐色，身材比之前见过的靖夜司队长还要魁硕几分的红发猛汉。
    此时他正背着一个方正木箱站在公学门口，全然无视周围或好奇，或审度的目光。
    “可惜是个男的，听说色目人里的姑娘个顶个......怎么还有巡检司的人，莫非是来抓他的。”
    周泽一手摁着陆玖的肩膀，踮起脚想看的更清楚些，嘴里还嘀咕着。
    事实证明巡检司的不仅不是来抓人的，看上去还听从这个红发男人的调遣，见面没说两句话便在前头引路，像是要去清定公学内部的什么地方。
    “没想到咱们清定城的巡检司还有色目人，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谁告诉你那人是巡检司官差的，赶紧走，我可是饿着呢。”
    陆玖推了推周泽的脊背，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口中接着说道，
    “刚才他路过附近的时候我特意看了，这人身上没有任何关于清定城巡检司的东西，再说了，你能想象一个色目人大老远的跑到咱们这穷乡僻壤来做个官差吗？”
    其实还有几个发现陆玖没说，那就是这人身上所穿的皮甲做工非常精致，单凭眼睛看都能感觉到其出色的防御力，而且现在可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他穿的这么厚实，脸上却不见一丝汗意，摆明了不是普通人，再看巡检司几人毕恭毕敬的态度，足以证明此人的身份非比寻常。
    或许是靖夜司的高层人物？
    怀着这样的想法，等陆玖和周泽两人走到清定公学门口，这个猜测便被推翻了。
    原因很简单，就在公学门口的街边，此时正停着一辆外形充斥着狂野美感，裹着黑色金属外壳的重型机械摩托。
    在这连正统汽车都不多见的县城里头，这种规格的摩托在前身的记忆里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我滴个乖乖......”
    周泽见到这摩托的第一眼就飙出了一句家乡俚语，表情可不比见到绝世美女平淡多少，若不是车边上有持刀的官差看守，怕是早就扑上去迫不及待的跟它近距离接触。
    “刚才那人应该是外地来的，八成是致远府的府城或是附近其他的大城市，还有两成则是更远的地方......你还打不打算吃饭了？”
    陆玖打量着摩托，前世载着骷髅能喷蓝火的摩托他都见过，这显然震撼不到他，只是瞥了眼一旁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的周泽，无奈的摇头问道。
    “吃，怎么不吃，不过咱们不去街角的羊肉馆，去那儿吃！”
    抬手指向清定公学门对面的店铺，周泽的视线仍停留在摩托上舍不得移开。
    “那他么是卖文具的，你打算吃铅笔还是啃白纸？”
    陆玖抓起周泽的手臂往旁边拖，然而最终还是没能拗过他，在街对面随便找了家小餐馆落座。
    随便点了几个菜，也不管魂都被“吸”走的周泽在那一根接一根的把清蒸的豇豆当面条吃，自顾自的吃喝，思考今天得到的信息。
    大概过了五分钟，正舀着第二碗饭的陆玖肩膀又被周泽一阵猛拍。
    “老陆，你快看门口那些人手里拿的东西！”
    回过神的周泽急声说道。
    “还能是什么......”
    陆玖话说到一半，望见街对面再度出现在清定公学门口的红发男人及其手里拿着的东西，眼中生出几分诧异。
    那些东西他认得，而且不久前才摸过。
    记有佘襄镇情况的县志！
    毫无疑问，官府内也有人想到了三年前的佘襄镇事件。
    只是为什么会由这红发男人来取这些资料？
    陆玖昨晚就见过负责陈立德一家案件的靖夜司队伍，他确信自己没有在其中看到这个红发男人。
    更别说刚才他在清定公学门口的表现，摆明了他对这地方不熟，再加上外边的那辆摩托车......
    或许是致远府城派来专门调查陈立德一家遇害一事的专员，以陈立德的身份，似乎有这种可能。
    只是这人既不穿靖夜司制服，身边跟的又是巡检司的人，真要是主管此案，身边跟着的怎么也该是靖安卫。
    什么时候靖夜司的案子也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抢了？

 第53章 云岭双雄

    “你们刚跟女秀才见面了？”
    “带着她去清定公学路上被贼人跟踪？”
    “一个人带着她藏起来，另一个去喊来了靖夜司的人？”
    云岭报社二楼，吴主编瞪大了眼睛，富态的脸盘子上那双眼睛半眯着，小眼神在陆玖还有周泽两人之间来回逡巡，不一会儿又猛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旋即以更加诧异的目光望向两人，
    “没道理啊，这居然不是梦......”
    “老大，我们真的见到唐洛芝了，刚才跟您说的也是真的，要不是老陆在靖夜司那边有点关系，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们云岭双雄了，怎么样，这事儿要是报道出去，明天咱们报社的报纸销量少说也得翻一番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今天上午的事情在周泽这变成了“传奇经历”，于是他丝毫不觉脸红的在自己跟陆玖头上安了个新名号，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打算双人组出道，全然不顾另一“雄”快要把眼球翻了个面的鄙夷。
    “陈公一家遇害的第二天唐小姐遇袭，这确实是个爆点，可你们带着她去清定公学做什么？”
    对于周泽的话，吴主编很赞同，只是常年在这行工作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迅速抓住了更关键的那部分信息。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我跟周泽本来只是想去试试能不能采访到重要人物，谁知道刚到那儿碰巧撞见出行的唐姑娘，而她跟周泽以前又是同窗，这才想着抓住机会上去聊一聊，结果话没说几句，唐姑娘就问我们能不能载她一程，这要求我们没法拒绝不是？”
    这一次没等周泽说话，陆玖便向前一步解释道，旁边的周泽也是连连点头附和。
    之前在清定公学门口撞见的红发男人搬走县志让陆玖意识到这事儿极有可能已经被官府察觉到，万一是保密信息，他们这边贸然爆出去，那是要吃牢饭的！
    因此在返回报社的路上，两人经过商讨后便决定将这事儿隐瞒下来。
    当然，这其中也有陆玖的小心思，关于佘襄镇的信息他还想着去跟扈三娘交换些好东西。
    “你们......掌柜的，您怎么来了？”
    吴主编本还想问些细节，视线突然转向门口，赶忙起身问候。
    “正好路过听你们在讨论唐洛芝遇袭的事情，眼下出了这种事，说不定能跟陈公遇袭扯上关系，这可是个好机会......陆玖，能仔细说说当时的情况吗，我想知道逃跑时的具体情况，尤其是那几个贼人，他们有没有透露自己是什么来路？”
    只穿了条素色纱裙的顾掌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视线越过周泽，直接落在陆玖身上。
    “掌柜的，其实我根本就没跟那几个人照面，只是仗着自己对城西比较熟，带着唐姑娘找了个地方躲藏，然后否则以我这身板，怎么可能毫发无伤的跑出来。”
    陆玖打定主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用之前搪塞周泽的言语回答道。
    诚然，当时枪声不断，动静不小，估计有不少人都听见了，可听到归听到，根本就没什么人敢靠近，陆玖的脸基本没人看到，顶多就是最开始的那座坊市里头那几个工人瞥见两眼，但他们肯定会被靖夜司警告，自然不会随意走漏消息。
    “原来如此，那就没办法了，我原想着要是能知道他们长什么样，说不定能跟一些通缉犯对上，单是知道他们的行踪都能拿一笔钱呢。”
    轻摇手里的团扇，顾筠缓步走进房间，也没管早早起身让位的吴主编，单手撑着桌面，丰腴的身躯倚靠办公桌的边沿，斜着凑向陆玖，再度开口问道，
    “你是怎么跟靖夜司搭上关系的，那里头的人我以前也碰见过，想要结交那些人可不简单。”
    “知道那些通缉犯的行踪也能拿钱？”
    鼻翼间嗅到一股沁人幽香，面对那道深壑，陆玖有些“害羞”的移开视线，口中却是支支吾吾的往下说道，
    “前段时间我的邻居被袭击的事情掌柜您是知道的，那时候我因为被询问，所以才认识了里头的一位大人，至于具体的......我也不能跟您说太多，您知道的，他们很讲究保密。”
    “唉，那就没办法了，本来还想通过你引荐一下的，要知道他们处理的案子可都是大新闻......不论如何你们俩这次确实又立了大功，每个人去账房那儿领三枚银元。”
    陆玖不肯透露信息，顾筠也不强求，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笑意，忽地抬手挑起陆玖的下巴，声调婉转几分，
    “小伙还挺俊俏，以后你说不定要成咱们云岭报社的招牌啊。”
    得，这是真打算让他出道了。
    顾筠说完便轻笑着离去，房间里一阵沉默。
    “你们怎么了，她可是掌柜的。”
    陆玖看着脸上毫不掩饰某种情绪的周泽还有吴主编，无奈的说道。
    “啧！”
    不约而同的低啐声。
    周泽也就算了，吴主编，你家里可是有妻儿的啊！
    ......
    回到自己的工作室，桌上的茶水仍旧冒着热气，婢女陪侍一旁。
    顾筠也不回主位，而是在窗边落座，婢女立刻将桌上的茶水端来，打开窗乎，让外边的风能吹进来。
    “陆玖是什么时候加入云岭报社？”
    抿了口茶水，食指抹过杯沿，顾筠开口问道。
    “盛隆二十一年春，未考入国立学府，这才到咱们这儿任职。”
    没有丝毫的犹豫，婢女张嘴便说出了准确的信息。
    “以前倒也没看出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有胆识，一个人敢带着唐洛芝跟歹人周旋，还能认识靖夜司的人，非比寻常啊。”
    将团扇交给一旁的婢女，由她接着扇风。
    “掌柜的，需不需要我......”
    “哎~不打紧，当什么都没发生就是了，干咱们这一行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顾筠打断婢女的话抬手取下水润唇瓣间的一枚墨绿茶叶，来回翻看两眼。
    喵~
    窗外忽有猫叫声响起。
    婢女皱了皱眉，侧身望向报社一旁的楼房屋檐上站着的那只黑猫。
    “去醉仙楼买条红烧鱼，要重辣。”
    “您现在就要？”
    婢女回过头愕然问道。
    “对，就现在！”
    将手中茶叶扔进嘴里咀嚼。
    从猫叫声响起的那一刻开始，顾筠就已经从椅子上起身。

 第54章 叠BUFF是门技术活

    嘎啦~嘎啦~
    牙齿与冰块碰撞间的脆响在陆家祖宅的小院里接连响起。
    陆玖站在刚犁好的菜圃前，任由暗红色的碎冰在口中化成冰水又流入肠胃，眯起眼睛感受身体的变化。
    从第一次进入冰窖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开始，陆玖回到家后除了睡觉基本都在院子还有重新开始制冰的地窖来回走动。
    直至现在，陆玖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自身的妖灵喜欢低温的环境，这种状态使得自己对低温环境相当适应不说，还会因此得到一定程度的强化，至于强化的程度则取决于环境温度以及陆玖的体温。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陆玖在低温环境下待得越久，他的身体反应，精神状态得到的增强就会越明显，并非没有限度，极限状态等同于他百分之十五的妖血能量增强。
    当然，这不排除温度还不够低，所以这个数值才无法进一步突破的可能性。
    毕竟没有外加任何装置的地窖不可能在夏季模仿出冰天雪地的环境。
    这份能力乍看之下对当下的局势毫无帮助。
    要知道现在可是夏季，即便是深夜，温度也会维持在一定的水平，陆玖不可能特地把敌人拖到地窖里头去战斗。
    然而随着对这种模式的思考，陆玖迅速意识到既然无法改部环境，让自己的身体在短时间内降温或者说感觉到冷意同样能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起初陆玖想到的是通过吞服冰块来实现这个目的。
    在结果证实有效后，陆玖又发现冰冻过的妖血效果在各方面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一方面冰冻的妖血块摆脱了瓶瓶罐罐的限制，只要有合适的保温容器，完全可以贴身携带，随取随用。
    另一方面冷冻过的妖血进入身体后能让陆玖同时得到两方面的能力提升，再加上大大缩减的使用时间，完全称得上一举三得。
    “百分之五左右，持续时间大概在15秒......还算不错了。”
    感受着妖血冰块的效力在体内逐渐消失，陆玖摁下摆在藤椅一旁木凳上的计时器。
    一个大概3x3厘米的妖血冰块能让他在补充等量妖血的同时额外获得百分之五的能量提升，这种状态持续的时间不久，然而大部分的战斗往往在十几秒钟内也已经能够分出胜负，就算不行，再吃一块就是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什么样的保温容器可以合理的保存妖血冰块且达到能够随取随用的效果。
    便携式小冰箱？
    脑海中思考着这种构想的可能性，陆玖自己肯定没这动手能力，想着待会儿可以找机会去柳氏匠造坊问问。
    若是能做到，无疑对自己能起到大用处。
    完成一部分测试，陆玖躺倒在藤椅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才停下挪动的屁股。
    拿起一旁冰桶里冻着的西瓜啃上一口，将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边被夕阳余晖迎的通红云彩，回想着今天的遭遇和意外发现的线索，尤其是那场战斗以及后续的追逃。
    感受冰凉的感觉传遍身体，一直紧绷着的精神随着体内涌起的舒爽感而逐渐放松。
    合上双眼，陆玖蓦然陷入某种奇特的恍惚状态。
    院墙外的行人走步，呼喝，机器运作时的嘈杂响动在此刻远去。
    陆玖只觉得傍晚的风又清爽许多，穿过院子里的草木，叶片发出沙沙细响，偶尔吹起些小石子，在地面滚动的声响都是那么的清晰可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陆玖睁开眼，仿佛心有灵犀般的扭头看向神测，生着冰蓝色尾羽的黑隼立于冰桶的边缘低头梳理羽毛，眨眼间却又消失不见。
    “谁啊？”
    起身走向门口，没走出几步路，又忽地停顿，脸上难掩惊喜神色。
    “是灵芝堂的掌柜让我来给陆公子您带句话，明天中午您要想要见的人会到灵芝堂，让您早些过去。”
    “知道了，多谢告知！”
    尽管隔着十几米，门外那人的声音仍旧十分清晰，陆玖挑着眉，回身又走向藤椅。
    通过味觉与嗅觉的觉醒经历，陆玖大概能摸索出刺激妖灵是五感觉醒的主要方法，而今天的激烈战斗以及刚才的冰块显然达到了相同的效果。
    五感中的听觉已然在刚才的特殊状态中觉醒了。
    不仅于此，通过前后对比，陆玖发现五感的觉醒顺序带来的效果强弱也完全不同。
    譬如初次觉醒的是嗅觉，陆玖得到的强化仅是能分辨出妖气，对其他的气味感知并不会有增强，而第二顺位觉醒的味觉却能让陆玖在品尝普通食物的时候也能敏感的体会到一些细微的味道。
    如今听觉觉醒，陆玖发觉以自身为中心，五米范围内的细微声音会得到放大，而当范围缩小到三米，此效果还会有增强，这在某种程度上其实已经跟某些武林高手练就的听声辩位差不了多少。
    一念即此，陆玖便也明白为什么这世上少有武林高手了。
    因为他们几十年的苦功，到头来可能还不如一个刚起步的妖脉者，前者追求的是将人类的身体锻炼的登峰造极，而后者从一开始想的便是突破人类的桎梏，完成真正意义上的进化。
    两者的立意从一开始便差的太多！
    ......
    晚上八点，陆玖准时抵达白鱼瓷器铺，手里还拿着两张柳氏匠造坊的取货单子。
    到底是能被丧鸦这种妖脉者专门委托的匠造坊，在陆玖提出自己的要求后立刻就得到了可以制作的回复。
    一张单子是便携式的“小冰箱”，不仅有保温功能，还应陆玖的要求专门在里边安装明暗两层以及便捷的取用口。
    当然，价格不便宜，整整花了陆玖3枚银元，这可是他做为访事员一个月的薪酬。
    另一张则是陆玖为了掩盖自己的购买目的，随口说自己要做果汁棒冰后匠造坊的师傅推荐的小型榨汁机，碰巧价格不贵，只要300铜钱，陆玖干脆也买了。
    乘坐升降梯登上三楼，等铁栅门打开，这才发现扈三娘早已在店内，还跟上次一样坐在窗前。
    陆玖的视线则很快被柜台上的东西所吸引。
    一把长刀，两柄短剑，两个机械护臂，很显然这是今天那几个歹人的武器。
    “少了两把枪。”
    那个瘦高枪手的双枪陆玖还是有些印象的，不由得说道。
    “跑了，一见形势不对，掉头就跑了，我这身板想追人可不容易。”
    扈三娘回过头说道。
    “跑了？”
    陆玖有些诧异的重复了一句，那个枪手的实力他是领教过的。
    能在扈三娘的手底下逃跑，莫非还隐藏着什么底牌？

 第55章 奇货可居

    “你暴露了我的店还有我的身份，换做其他时候，我会找机会做掉你。”
    嘬了口烟枪，扈三娘并没有细说当时情况的意思，只是面色平淡的打量起陆玖，只是这视线落在后者身上，却是如针刺般刺痛，不过还没等陆玖开口，又说道，
    “小子，不用这么紧张，我说了是其他时候，你今天帮我捞了份大功劳，所以我勉强放过你，那四个人确实牵扯到陈立德一家的遇害的案件，不过嘛，死掉的人对靖夜司而言毫无意义，真正有大价值的是活捉的那个，可惜，你在这其中做的也就是帮忙引出她还有拖延时间罢了，想以此换揠苗丹，还差那么点意思......不多，也不少。”
    扈三娘知道陆玖想要什么，只是揠苗丹名声不怎么样，炼制的难度却不低，对于某些处境特殊的妖脉者而言也确实是宝物一件，单靠引出这伙歹人就想换一枚揠苗丹，未免想的太美。
    话说到这份上，陆玖自然明白扈三娘的意思，他想要兑换揠苗丹，只能通过后者的渠道，而她刚才的那番话末尾传达出的信息无疑是在暗示欠缺的那部分功绩对她而言不多，对陆玖而言却不少。
    想不想要这颗揠苗丹，就得看陆玖的诚意了。
    “这枚揠苗丹对我而言十分重要，您要是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明示。”
    为了揠苗丹，陆玖也是豁出去了，眼下距离正阳节的假期不过五天，若是有机会，他当然想在离开清定城前获得这枚丹药。
    当然，说归这么说，陆玖心里还是有杆秤的，只不过表面态度还是要有的嘛。
    “两件事情，你要是能完成，我便帮你兑换揠苗丹。”
    眼见陆玖这么爽快，扈三娘也是伸出两个指头，
    “其一，帮我查一个人，几天前在城北出现的......也就是你们报道的那个什么投毒案，我要知道这件事情真正的内幕消息，你是云岭报社的访事员，之前你那位朋友来找我的时候就说了，据我所知，当时第一个报道这件事情的就是你们的报社，这事儿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话音落下，倚着柜台的陆玖抚摸着机械护臂内部机关的手掌倏然停顿，心中一时惊疑不定。
    扈三娘的第一个要求对他而言确实非常简单。
    事实上陆玖不仅知道丧鸦的情况，他连丧鸦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说了哪些话都能复述出个大概。
    问题在于扈三娘为什么会突然询问丧鸦的事情！
    这两人之间难道有什么特殊关系，还是说她想通过调查丧鸦来获得某些重要信息......
    有没有可能是存心试探，其实她已然知晓自己曾被丧鸦当成目标的事实？
    “巧了，有关城北的癔症杀人案报道当初就是我负责的，而且凶手最后袭击的目标就是我的邻居，您问我，那就是问对人了，当时我因为某些巧合了解到不少尤为特殊的信息，恐怕连靖夜司都不知道，只是我知道的这部分情报，在我看来同样价值非凡......您想要查的人叫丧鸦，我说的没错吧?”
    脑海中念头纷乱，短暂的沉默后，陆玖选择正面迎上扈三娘的这个问题，甚至抛出了更为重磅的信息。
    她既然开口了，自己要是顾左右而言他，反而会引起怀疑。
    更何况揠苗丹终究是个避不开的坎，与其在这瞻前顾后，还不如主动出击，反过来以此试探扈三娘。
    若她真的只是通过一些渠道得到了关于丧鸦的某些信息，这同样也是自己进一步了解丧鸦的机会。
    要知道丧鸦死前提及的纸条无疑牵扯到了一条重要的线索，只是随着那把刺入咽喉的短刀，这条线索被陆玖为了自身的安全亲手毁了，眼下这情况，说不准能重新接上这条线索。
    “你知道丧鸦的名号？”
    这下轮到扈三娘惊诧了，顿了顿才重新开口说道。
    “你知道些什么，这里边要是有我感兴趣的信息，说不定仅是这一个条件，我就会帮你拿下揠苗丹。”
    她不知道自己跟丧鸦之间的事情，否则不会是这个反应！
    “在那之前，我能先问问第二个条件是什么吗？”
    心底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陆玖开始尝试着反客为主。
    现在，他也有了扈三娘想要的东西。
    “你认识唐家的女秀才，而且能越过靖夜司以及巡检司的人见到她，否则她今天下午就不会跟你出来，所以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便是通过唐洛芝弄清楚为什么那些歹人会跟踪她。”
    这便是扈三娘要让陆玖做的第二件事情，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后者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蓦然显露出了相当古怪的表情。
    “您想知道陈立德一家是为什么被杀的？”
    陆玖忽地咧嘴一笑，直接将扈三娘这个要求的真正意图掀了出来。
    说实话，陆玖怎么都没想到扈三娘问的两个问题居然都是自己早先调查过且得到一定结果的。
    “怎么，这你也知道？”
    语气仍带着颇多怀疑，扈三娘望向陆玖的目光不免生出几分异样。
    “只是大略的知道一些而已，昨晚我们去陈家时，我无意间注意到了一些东西，巧合的是我有朋友能跟唐洛芝搭上话......起初虽说都是些疑问，但也通过一些方法证实了一些东西。”
    尽管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克制，但这连续的两个问题，仍是让陆玖脸上难免显出几分喜色，他知道自己距离拿到揠苗丹不远了。
    原因很简单，做为靖夜司的“临时工”，扈三娘显然不会被分享情报，而通过她刚才提出两个问题，陆玖几乎可以肯定扈三娘是想要私底下去查探丧鸦还有陈立德一家的死因而不是受靖夜司所托。
    如此一来，陆玖获得的那些本以为要烂在肚子里的信息无疑就有了用武之地。
    因为不论是死在陆玖手里的丧鸦还是当下处于靖夜司保护圈内的唐家，非官方的人想要从他们身上获得那些隐秘的信息几乎是不可能的，偏偏陆玖在这两件事上都快了靖夜司一步。
    奇货可居啊！

 第56章 更进一步

    在这关头，为了揠苗丹而将所有的消息一股脑的抛出去无疑是愚蠢的行径。
    “我可以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您，但相应的，除了揠苗丹以外，我同样想知道关于这两件事情其他信息，当然，您可以自行判断我说的信息价值在抵消揠苗丹后还能剩下多少用来交换情报。”
    陆玖直视着扈三娘，毫不避讳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坦诚些，将选择权交到对方手上，让对方来判断自己的情报有多少价值。
    “我还不至于占你这个小辈的便宜。”
    往烟枪里又塞了些烟叶，填实，扈三娘并没有因为陆玖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得寸进尺”的行为而着恼，相较于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显然更在意后者口中所说的隐秘情报，只是轻描淡写的说道，
    “将你知道的都写下来，我自会判断价值几何，若是被我发现你在里边掺假，这就是证明，放心，我很少杀人，只不过会给你喷上最吸引蚊虫的药水然后打断腿扔到清定城郊外而已。”
    “那感觉想必酸爽的很。”
    陆玖丝毫没有想象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画面的意思，拿出自己的记事本，倚着柜台，回忆之前获得的情报。
    关于丧鸦，陆玖知道的不少，而且正如他所说的，某些情报即便是靖夜司都一无所知，为了从扈三娘手里得到情报以及揠苗丹，势必得透露一些，只不过因为牵扯到自身，这些信息都得经过二次加工。
    “报纸上有的我在这就不写了，只写您可能不知道的。”
    在脑海中将线索整理一番，陆玖最终写下了三条信息：
    其一，丧鸦在城北犯下多宗杀人案，为的是完成二次灵醒。
    其二，丧鸦在清定城里停留为的是寻找一件宝物或者说等人将宝物的信息告诉他。
    其三，丧鸦并非是靖夜司所杀，而是有其他人提前找到了他的居所。
    这三条信息无疑都是正确的，只不过陆玖将自己的存在从其中完全的摘除了而已。
    他知道扈三娘真正期望知道的应当是第二条信息，不过直接点出来未免太刻意，所以用其他的信息将它夹在中间。
    前两则信息他标注的是自己在丧鸦与靖夜司阮青玉战斗时偷听到的，扈三娘自然不会去问阮青玉她当时有没有问过丧鸦这些事，最后的消息则是他做为访事员通过询问发现丧鸦尸体的住房附近的居民获知。
    “如何，我给出的这些信息足够换取揠苗丹还有更多的情报吗？”
    将纸条递给扈三娘，陆玖并没有写第二个问题的信息，这算是他给出的一个信号。
    若扈三娘给不出令他满意的价码，第二个问题的回答自然会大打折扣。
    “还不错，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揠苗丹外加关于这颗丹药的忠告或是丧鸦的情报。”
    扈三娘将纸条拿在手里上下扫过一眼便将其折叠好收入袖中，给出的回答无疑是承认了陆玖给出的这三条线索她很满意。
    “我选前者，另外，如果我第二个问题也能让您满意，不知道能否将丧鸦的情报这个选择延续下去？”
    揠苗丹和丧鸦的情报，这两者陆玖都想要。
    “揠苗丹的妖血需要你自己准备，其来源最好是气级妖兽，品级太高，你体内的妖灵必然会暴动，若是不入流，妖兽的能力尚未成型，就算丹药起效你也不一定能获得完整的超凡能力，另外，这终究是一枚取巧的丹药，想要走这种捷径，要说没有代价是不可能，哪怕你成功了......记住，自身的妖灵才是关键，舍本逐末的后果想必不用我多说。”
    关于揠苗丹的忠告，扈三娘说的并不复杂，只是明确的点出了几处关键，至于陆玖的另一个要求，她不拒绝，那便是默认了。
    轮到第二个问题，陆玖在这方面就没有撒谎的必要了，毕竟佘襄镇的事情是他意外得知，里边并没有牵扯到他自身的秘密。
    事实上他现在对佘襄镇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于是果断的将自己发现这个镇子有问题还有后续前往清定公学发生的事情全部记录了下来。
    “清定公学门口的色目人，他长什么模样，身穿的皮甲又是什么样式?”
    拿到第二张纸条，扈三娘的视线停留在末尾的那一段，忽然加重语气说道。
    “红发，身材壮硕，背着个长木箱，至于那身皮甲，我可以大概画个草图。”
    陆玖拿着铅笔在记事本上大致勾勒了一圈那人身上的皮甲外形，旋即似是不经意的提及，
    “那人应该是其他城市过来的，能够调动巡检司，直接拿走记录佘襄镇信息的县志......您觉得他会是什么人？”
    “小子，免费教你一个保命的诀窍，在这种偏僻县城里碰见色目人，离的越远越好！”
    接过陆玖画的草图，看过一眼便直接揉成团扔进一旁的纸篓，扈三娘正准备接着往下说，敞开的窗口却是响起“咕咕~”声。
    靖夜司的通讯鸽子。
    看过鸽子带来的信息，扈三娘蹙起眉头，看向陆玖说道：“今天晚上你可以提前走，我要去一趟靖夜司，你没有他们的腰牌，没资格跟来......也不妨跟你说一声，接下去一段时间我可能要离开清定城，至于原因你应该猜的到。”
    “为了追捕杀害陈立德一家的盗匪？”
    这是陆玖唯一能够想到的靖夜司召集“临时工”离开清定城的可能性。
    “没错，陈立德虽说没有官职在身，但也是朝廷钦定的举人，那些家伙以为这种穷乡僻壤没人能治他们，简直是不知死活。”
    陈立德的身份注定了他的死会得到整个致远府的重视，尤其是清定城的官府，若是无法在短时间内给出一个交代，且不论朝廷方面的问责，单是清定城民间的压力他们都受不住!
    “那丧鸦的情报还有揠苗丹......”
    今天还没开始工作，不算在约定的一周时间内，那两个提问的机会自然也没了。
    “你得到妖血后可以直接交给二楼的人，我会提前交代他还有靖夜司的人，到时候靖夜司会把丹药直接送到瓷器铺，至于丧鸦的情报，把纸笔给我。”
    随着扈三娘许下承诺，陆玖垂在身侧的双手暗自紧握。
    距离昌邑之行，他再度迈出了一步。

 第57章 隐藏的线索

    墨柳。
    一个三年前突然出现在致远府内的地下组织。
    他们不仅承接杀人任务，还涉足各类犯罪，只要有利可图，那便没有什么不做的。
    只不过不同于其他大肆招揽人手，只以金钱为纽带的底下组织，墨柳对成员的招揽极为严格。
    其中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只收妖脉者，普通人就算技巧再好也绝无可能进入墨柳。
    在这些加入墨柳的妖脉者中，五感未完全觉醒的人只能充当外围成员，只有进入后续阶段的妖脉者才有资格得到高层的承认，获得一块墨牌，成为墨柳的内部成员，得到更多的组织资源倾斜。
    目前出现在靖夜司通缉榜上的墨柳成员有九名，皆是其内部成员，唯独墨柳首领始终无人知晓其身份。
    五月二十三日，墨柳核心成员之一的丧鸦突然在清定城现身，目的不明。
    ......
    视线离开手中的纸条，只穿了条短褂的陆玖盘腿坐在凉席上，背靠地窖里的水缸，另一只手把玩着那块五边形的黑色金属牌。
    现在应该称它为墨牌了。
    身旁则是摆放着存放妖血还有其他东西的红木箱子以及一对机械护臂，
    离开白鱼瓷器铺的陆玖并没有趁着空闲去逛瓦舍，随着夏夜的温度越来越高，最近他喜欢上了待在凉爽的地窖里思考。
    机械护臂是陆玖在扈三娘那儿三选一拿到的，情报的价值互相抵消，这算是额外的一点奖励。
    扈三娘看不上这些东西，也就随陆玖挑一件拿走。
    陆玖看中了机械护臂的隐蔽性还有实用性，击发极为隐蔽的短矢，可伸缩的短剑还有协助攀爬的钩锁，之前在追逃的时候吃过亏，自是对这件器具印象深刻。
    更别说做为男人，难道还有不想客串一把阿萨辛的？
    虽说这套护臂在之前的战斗中有所损坏，但眼下距离正阳节还有几天时间，拿去柳氏匠造坊修复后自然还能用。
    言归正传。
    扈三娘履行了之前的承诺，给出了等价的丧鸦情报，尽管这些讯息都是大略的，没有明确的指向性，但对陆玖而言仍是不小的收获。
    如今陆玖得知这人居然还是墨柳组织的核心成员，结合着自己知晓的信息，正如他所想，原本断掉的线索链有了新的连接节点，新的线索正在浮出水面。
    那张记录着宝物信息的纸条显然不是丧鸦的，而是清定城内的某人给他的，只不过他还未拿到手便被前身以某种方法或者说是无意间偷走了。
    现在陆玖可以肯定这张纸条的来历是墨柳组织。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纸条被偷走后，丧鸦哪怕是顶着靖夜司的抓捕，仍旧急迫的想要处理掉陆玖并且在死前表示杀陆玖并不全然是因为纸条。
    因为像是墨柳这种地下组织，最忌讳的就是信息渠道暴露，前身无意间得到的纸条无疑触动了这条底线，逼得丧鸦不惜一切的干掉他，同样的，丧鸦口中所说的“那些人”，八成就是墨柳组织中的其他妖脉者。
    不过陆玖现在并不担心墨柳会找到他，原因很简单，丧鸦的脑子只要没问题，那就绝对不会将信息渠道走漏的事情说出去，毕竟墨柳内部的赏罚制度想也知道不是闹着玩的。
    窃走纸条的只是一个普通人，在丧鸦看来只要自己赶紧把这人做掉，自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陆玖的机会便在于此。
    只要能将清定城内存在的墨柳组织这个找出来，自然就能弄明白那张纸条上的信息究竟是什么！
    问题在于该如何找出那处据点？
    ......
    城北修齐坊，靖夜司的问话临近末尾。
    “多谢唐姑娘的配合，当时救你的人身份我们已经做过验证，确实是扈三娘的助手，那几个贼人都是流窜各地的盗匪，死有余辜，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会去找他的麻烦。”
    合上记事本，靖安卫起身，看向一旁坐着的夫妇，接着说道，
    “最近几天靖夜司还有巡检司会派人守在宅邸附近，以防其他的贼人，另外，几位若是能想起关于佘襄镇的事情，可以随时通知我们。”
    唐洛芝遇袭的事情不出预料的引起了靖夜司的高度关注，因此等陈立德一家的丧事初步处理完毕，靖夜司立刻着手开始询问唐家三人，期望能从他们口中得知陈立德一家的明确死因。
    可惜，结果不如人意。
    除了知道唐家还有陈家早在九年前就搬出了佘襄镇外，靖夜司并未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云秀，带洛芝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们都辛苦了，我待会儿再去一趟世兄家里，那边的灵堂还在布置，需要有人看着。”
    送走靖夜司的人，唐景逸站在走廊当间，温声对妻子说道。
    “陆玖说他们跟踪我还有陈伯伯一家遇害都是因为佘襄镇当年的事情，刚才靖夜司的人问你们的时候也提及了佘襄镇......爹，你对靖夜司的人撒了谎，对吗？”
    原本坐在客厅桌旁的唐洛芝却在此时忽地起身，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走到自己的父亲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您说谎或是紧张的时候总是会下意识的捋胡须，我看得出来！”
    之前靖夜司的人询问父母的时候唐洛芝自然是在场的，靖夜司的人或许看不出什么，她却注意到了父亲的小动作。
    “这事你就别管了，这几天安心待在家里，国立公学那边我会帮你打招呼，云秀，带她回房间。”
    对于唐洛芝突然的质问，唐景逸显然有些措手不及，下意识的抬手捋须，半途又停下动作，尴尬的放回原位，欲言又止，最终却只是摆手示意妻子将她送回去。
    “爹！这都什么时候了，您难道打算等那些贼人再找上门才肯将佘襄镇藏着的秘密说出去？”
    眼见父亲顾虑重重的表情，唐洛芝蹙起眉头，加重语气说道，
    “陈伯伯一家遇害，您不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吗？”
    “你......云秀，还不带她回房间！”
    提及陈立德一家的事情，唐景逸瞪大眼睛，从未对家人红过脸的男人脸上竟也显出几分怒意，沉声喝道。
    “洛芝，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今天咱们都累了，赶紧去歇息吧。”
    察觉到丈夫的情绪变化，一旁妇人赶忙上前驾起唐洛芝的手臂，连声劝慰着，硬是将她拖向了楼梯。
    客厅里，唐景逸背对着消失在楼梯口的母女俩，胸口上下起伏一阵。
    最终只余下一声喟然长叹。

 第58章 令人窒息的操作

    以昨天在工作中遭到袭击需要休息为由，陆玖向云岭报社请了一天的假期。
    他需要充足的时间来准备制作揠苗丹的妖血，关乎能否在现阶段拥有足够自保的能力，马虎不得。
    依照扈三娘之前给出的忠告，揠苗丹所需妖血最好来源于气级妖兽，而且从她的后半句话中，陆玖领会到的意思是绝不能单纯的追求揠苗丹所能提供的超凡能力强弱，还得考虑能否跟妖脉者自身妖灵的能力形成配合，再不济也不能出现自相矛盾的局面，毕竟妖灵的能力才是真正的倚仗。
    饶是提前跟灵芝堂的掌柜有过约定，委托他向猎妖师们尽可能多的购买气级的妖血，陆玖依旧起了个大早，将机械护臂送去柳氏匠造坊后，直接前往灵芝堂，准备先了解下情况。
    没成想等到了灵芝堂，陆玖才知道原来昨天晚上这边的陈掌柜就已经拿到了猎妖师那边寄过来的货单，里头就有他们这一次出售的妖血种类，只是想着反正今天也要见面就没有大晚上的差人去通知陆玖。
    既然陆玖提前来了，陈掌柜便将单子取出来交予他先看看，怎么说都是收了中介费的，该有的服务自然到位。
    不入流的妖血只有五瓶，这让陆玖多少有些失望，而他重点关注的气级妖血一栏中仅有的两个名称更是让他的心往下一沉。
    原想质问两句，细想之后又把话咽了回去。
    说到底，此时距离陆玖向灵芝堂的掌柜求购妖血才过去没几天而已，后者也不是什么大型经销商，短时间能弄到这些妖血已经不容易。
    更何况现在就算把人拎出来扁一顿也改变不了结局，还不如想想怎么从这些妖血里找到自己想要的。
    “棘背猪，毒癍蛇，陈掌柜，你对这两种气级妖兽的超凡能力有了解么”
    陆玖连自己的妖灵都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更别说其他的妖兽，盯着那两个名字看了几眼，还是只能询问陈掌柜。
    幸好刚才没急着揍他。
    “棘背猪在气级妖兽里算是最常见的那几种之一，能力嘛，好像是它背部能不断的击发，再生棘刺，至于毒癍蛇我就不清楚了，不过蛇类的妖兽能力大都在毒液上，看它的名字，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
    陈掌柜正拿着手摇式的粉碎机对大块药材进行二次处理，听到陆玖的问题便停下了手头的动作，注意到后者多少有些郁闷的表情，又开口说道，
    “这两份气级妖血无法满足你的需求吗？”
    “我会买下这两份妖血，但我还想要更多......另外，您知道什么地方能查询妖兽资料吗？”
    尽管陆玖到现在还不能明确哪种妖血适合制作揠苗丹，但他对自己的需求有着明确的认知，必须是攻击手段，最好能跟自己的妖灵拥有的超凡能力进行配合。
    问题在于陆玖道现在都没弄明白自身的妖灵究竟是什么，而随意向外人暴露自身的妖灵又无异于将自己的底牌暴露出去，否则陆玖早就开口询问扈三娘，哪会等到现在。
    如果可以的话，陆玖想自己查，所以才有此一问。
    “想了解跟妖兽有关的信息，首选自然是猎妖行会，他们是专业的，不过普通人得拖猎妖师帮忙查，至于更多的妖血，恕我直言，不入流的妖血很好找，但气级妖血不常见，更别说看客官你这样子似乎还有其他的要求。”
    陈掌柜的表情很是为难，跟陆玖对视一眼，手指轻敲着铜制的粉碎器，接着说道，
    “整个清定县，敢以气级妖兽为目标的猎妖师队伍不超过一只手，待会儿过来交货的那位猎妖师便是其中一支的成员，但我敢保证他们手里顶多就有单子上写的这两种气级妖血......想要有更多的选择，得用些特殊的法子。”
    “我想陈掌柜应该恰好知道这特殊的方法吧?”
    将一枚银元推到对方面前，陆玖看懂了他的目光。
    如今陆玖的积蓄刨除买下祖宅的钱，还剩下60多枚银元。
    这个数字不能说多，但只要能搞定揠苗丹，在他看来将所有的钱砸进去都是值得的。
    “这实在是太客气了，客官这么大气，我也不卖关子，既然单子上的妖血您看不上眼，待会儿等那名猎妖师来了，您可以找机会表示自己有朋友是妖脉者，近期想要找支猎妖师队伍赚一笔外快。”
    嘴上推辞着，将银元摸进口袋的手却是丝毫不慢，陈掌柜的态度又热络几分，接着往下说，
    “只要您这么说，那人肯定会表示想要见您的朋友，这时候一定要果断拒绝，然后说您朋友现在没时间，如此一来，他大概率会把清定城的猎妖师临时聚会的地点还有他那支猎妖队伍的名称告诉你，顺带着还会给你一件信物，等你混进去了，完全可以装作是一个猎妖师，不论是问妖血也好还是妖兽的资料也好，都不成问题。”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
    陆玖怎么想都觉得这法子不怎么靠谱，不由得问道，
    “为什么是临时聚会的地点，不应该是猎妖师行会吗？”
    “嘿嘿，就因为是临时聚会的地方才能用这法子进，真的猎妖行会根本就不在清定城内，你想去也没路子。”
    斜倚着柜台，陈掌柜手里捏着那枚银元，压低声音说道，
    “这事儿您跟别人可别说，我也是刚从一个猎妖师朋友那儿听说的，几天前清定城外猎妖师行会的据点遭到了妖兽袭击，偏偏行会里的大部分高手这段时间都不在......行会驻地对猎妖师的重要性想也知道，所以猎妖师们现在可是急得很，更别说那猎妖行会为此发布了悬赏任务，眼下正是各支猎妖队找帮手的时候，要是能有妖脉者愿意帮忙，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为什么不让靖夜司帮忙？”
    在陆玖看来靖夜司里都是专业人员，联合猎妖行会解决一头妖兽轻而易举。
    “客官，这你就不懂了，但凡知道三年前那事儿的都清楚，这清定县里的猎妖师求谁都不会求到靖夜司头上去，同样的，靖夜司帮谁都不会帮猎妖师！”
    将粉碎器里的草药粉末倒出，陈掌柜的语气斩钉截铁。
    陆玖正打算再追问两句，身后升降梯的位置却是传来铁栅门打开的“嘎啦~”声响。
    猎妖师到了！

 第59章 我有一个朋友

    来人正是陈掌柜所说的猎妖师。
    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粗糙，打眼一看便知道是常年在野外活动的中年男人。
    “这是单子上的货，全数在这儿，清点一下吧。”
    将货箱摆上柜台，中年男人打量了一眼陆玖，见是个年轻后生，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向陈掌柜接着说道，
    “你之前传消息过来说的那位要跟我见面的买家在哪？”
    “葛兄，他不就在你面前么，出钱收购妖血的就是这位客官。”
    陈掌柜打开货箱后扫了一眼，旋即将其转向陆玖，里边整齐摆放着七瓶妖血。
    虽说提前跟打过招呼，但这才过去没几天，猎妖师拿来的显然还是之前的存货，所以每瓶的量仍旧不多。
    “你要大量收购妖血？”
    听闻陆玖就是交易的另一方，中年男人显的有些诧异。
    “是的，而且最好是像这种气级妖兽的血液。”
    随手拿起货箱中贴着“棘背猪”标签的妖血，陆玖主动开口询问道。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你们手里是否还有存货，或者哪儿还能买到气级妖兽的妖血？”
    “我们手里的货都在这，至于其他的猎妖队伍有没有我不清楚......你找我如果是打算收购妖血，没问题，之后出任务的时候我们会帮你留意多存一些妖血，还是市场价，没有量大打折的说法。”
    中年男人似乎有些急躁，也不等陆玖开口，看向陈掌柜说道，
    “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赶紧验货，我马上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验货交给我就行，不过听这位客官说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陈掌柜重新合上箱子，同时给了陆玖一个眼神，现在正是那位“朋友”出场的时机。
    “我有个妖脉者朋友，最近有些缺钱，前两天听说我要跟猎妖师做交易，所以就托我问一声，想着能不能参与猎妖任务赚笔快钱。”
    猎妖行会发布的猎妖任务只能由猎妖师接取，却不意味着只能猎妖师完成，如同靖夜司有签约的“临时工”，猎妖师们在碰到某些棘手的任务时自然也会寻求外援。
    猎妖行会毕竟是半官方组织，比起靖夜司那边的条条框框，无疑更自由一些。
    “当然没问题，你那位朋友在哪，实力如何，可有战斗经验？”
    听到有妖脉者想要参与猎妖任务，前一秒还显得有些不耐烦的中年男人态度立时有了变化，往前一步，脸上显出几分热切，
    “眼下正巧就有一个任务，最近清定城外有妖兽作乱，我的猎妖队伍已经承接了这个任务，只欠一位妖脉者帮忙。”
    尽管中年男人没有明说，但陆玖还是从旁边陈掌柜的眼神提示中知道对方说的应该就是猎妖行会驻地遭到袭击的事情。
    “他就在清定城，不过今天......”
    按照陈掌柜传授的方法，现在本该是借机了解猎妖师们聚会地点还有拿到信物的机会，只是陆玖话说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城外的那头敢于袭击猎妖师行会驻地的妖兽能把一众猎妖师逼到这份上，想也知道其能力必然不俗。
    为什么自己不去试试呢？
    这个方法无疑会有不小的风险，然而比起拐弯抹角的潜入猎妖师们临时聚会的地点碰运气，无疑更直截了当。
    猎妖行会的驻地就在清定城外，来回一趟不需要多少时间。
    且不论能不能干掉那头妖兽，混在猎妖师的队伍里头弄到些妖血总归不成问题。
    真干不过那头妖兽，陆玖对自己跑路的本事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哪怕这份妖血跟自己的妖灵依旧不合适，自己也可以趁这个机会混进猎妖师的队伍，寻求其余可能合适的气级妖血以及找机会结识一两个猎妖师，找机会查阅自身的妖灵信息。
    一举多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一念即此，陆玖便挺直了腰杆改口说道：“我想参与你们的猎妖行动！”
    “额，我们不要普通人，只是想要认识你那位......你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自己？”
    中年男人起先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等见到陆玖眼中隐约腾起的冰蓝色光芒才有所醒悟，紧接着说道，
    “我在这可以跟阁下保证，若是合作成功，我们的酬劳绝不会让你失望。”
    “钱不钱的无所谓，其实我就是看不惯有妖兽伤害咱们人类！”
    大义凛然的摆摆手，陆玖笑着往下说，
    “只不过在加入之前，我还有几个小问题罢了。”
    想加入跟加入只差了一个字，但前后的区别就跟小姐姐与姐姐这两个称谓差不了多少。
    既然决定借这次机会寻找合适的妖血还有妖灵的资料，陆玖自然得先弄明白猎妖师们遭遇的究竟是什么妖兽，有什么能力以及面前这男人所在的猎妖队是否有途径帮自己获取到其他的妖血。
    只欠一位妖脉者就能干掉那头妖兽？
    真要有这么容易，这些猎妖师也就不会聚集到清定城商量对策了！
    得知陆玖有意愿加入，中年男人也不含糊，一方面做着自我介绍，另一方面为了展现自己这边的诚意，当即表示可以带陆玖前往猎妖队在清定城内的落脚处，有什么要求或是疑惑可以跟他们的队长当面聊。
    当然，这其中显然也有葛丘，也就是这中年男人的小算计。
    尽管刚才表现的十分迫切，但事到临头，葛丘并没有自作主张的跟陆玖直接开始聊任务，而是选择先将人带回队伍，无疑也存着先拉住陆玖，找机会看看情况，回去征求队长意见的心思。
    毕竟猎妖队需要的是一个能上忙的人，而不是请一位大爷回去供着。
    等陈掌柜验完货，完成初步的交接，两人也不耽误时间，陆玖坐上葛丘的车，径直前往猎妖队暂时落脚的客栈。
    在车上，通过双方的交流，陆玖这才知道陈掌柜说的那个临时聚会点，其实从前天晚上开始就只剩下些普通的猎妖师，因为几支清定县内的猎妖队伍已经初步交换过情报开始分头行动。
    陆玖真要按照陈掌柜的方法，就算混进了临时聚会点也见不到持有气级妖血的猎妖师。
    想要在短时间内弄到合适的妖血，这次的事情陆玖不论如何都得插上一脚。

 第60章 妖鬼

    悦来客栈。
    看到这个带着莫名既视感的客栈名称，陆玖不由得开始思考是不是这名字带着什么特殊的魔力，霸占着各个世界开客栈的人的大脑。
    不过很快的，陆玖的视线又被客栈门口附近停着的那辆体型宽大，有些类似于前世面包车的灰色汽车吸引。
    倒不是说这车有多稀奇，而是它车身两侧明显经过加厚改造的装甲还有底盘附近的刮痕都在告诉陆玖这不是清定城里的车，同样引人注目的还有它打开的后备箱里边堆放着的几个半米长的金属长筒瓶，看着多少有些像是潜水用的氧气瓶。
    “那是我们的车，平常总是在致远府各地跑，马车不顶用，还是汽车来的方便。”
    注意到陆玖的视线还有困惑的表情，一旁的葛丘主动开口解答道，
    “至于后备箱里的东西是待会儿要用到的器具，这两天讨论出来的结果，只不过今天货才到。”
    正说着，汽车后备箱里头钻出来一个青年，脸上挂着一层薄汗，看到这边的两人又赶忙挥手致意，显然是在跟葛丘打招呼。
    “小庆，老大在客栈里么，我带了位朋友见他。”
    葛丘上前招呼。
    “葛大哥，现在可不是好时候，老大现在正生气呢。”
    青年看了眼陆玖，将葛丘拉到一旁低声说道。
    “怎么了，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
    “还不是因为行会的任务，老大昨晚跟一个妖脉者谈好了价位，结果今天早上去接人的时候才被告知他跟火药那帮人挖走了。”
    “嘿，我本来还有些担心多拉一位过来会不会弄得不愉快，现在那位置倒是腾出来了，有我在，放心。”
    以陆玖现在的听力，这两人的对话自然是一清二楚，心知自己似乎将要成为对方的唯一选择，不露声色的站在一旁，等葛丘回过身招呼他走进客栈。
    沿着楼梯直上三楼。
    “干咱们这一行的，最注重的就是本事，我们的老大一直希望能结识像陆兄这样的妖脉者，我想两位要是见了面，必定能把酒言欢。”
    从门口小庆口中得知只剩下身旁这一个选择后，葛丘的态度相较于之前不免又热络几分，来到猎妖队所在的包间门口。
    “不就是混了点妖血的人嘛，那家伙人品这么差，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去，咱们自己上不就成了。”
    女人的声音，混杂着喝酒时的“舒噜~”声，听着相当豪爽。
    “是啊，老大，以前咱们又不是没碰见过那些这类人，与其找个不认识的碍手碍脚，还不如我们兄弟......姐齐心，到时候还少个分赏金的人呢。”
    声线粗犷，想也知道是个中年汉子。
    “咳咳！”
    在门外猛地咳嗽两声，葛丘看向表情古怪的陆玖，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忙不迭的抬手敲门。
    这要再让他们聊上两句，今天这面还能不能见了？
    ......
    青岚猎妖队，统共有5名成员，除开葛丘和门口见到的被叫做“小庆”的青年，陆玖在客栈二楼的包间里见到了剩下的三人。
    经由葛丘介绍，双方互相也算有了个初步的认识。
    包间里恰巧刚上了酒食，干脆再让小二添了两个菜，边吃边说。
    葛丘原想解释一下刚才他们在屋里说的那些话只是针对之前那个放他们鸽子的妖脉者，看到陆玖丝毫没有不悦的表情，想了想又将到嘴边的言语咽了回去，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各自落座，陆玖也没急着说出自己的条件。
    尽管急切的想要通过这条渠道拿到自己想要的妖血，但过早的暴露自己的目标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该有的态度还是得有，怎么也得先知道他们要对付的妖兽究竟是什么，能让几支猎妖师队伍铩羽而归，陆玖对这头妖兽的超凡能力可是相当在意。
    总归比什么棘背猪，毒癍蛇之流要更高级些吧？
    “那其实已经不算是妖兽，而是一头已然快要完成异变的妖鬼。”
    说话的是青岚猎妖队的队长周朝临，一个穿着灰色劲装的国字脸汉子，提及那头妖兽，脸色煞是难看。
    “额，妖鬼？”
    陆玖没听说过这种称谓，不免有些困惑。
    “抱歉，是我疏忽了，关于妖鬼的称谓是近些年猎妖师之间的行话，外人不怎么了解，特指近些年突然冒出来的不仅是躯体，就连灵魂都出现了某种未知变化的妖兽，它们就连兽性都已然丧失，剩下的只有......那种感觉实在叫人难以描述，它们仿佛鬼魂那般难以捉摸，因此还有些地方则是称它们为诡怪，诡计的诡。”
    即便是寥寥数语的谈论，周朝临的眉头依旧紧蹙着，似是不愿意过多的去回忆。
    “看来威胁猎妖师行会的那头妖鬼难对付的很，不知道它有什么能力？”
    心想着异变的妖兽总归也还是妖兽，陆玖接着问道。
    “说来惭愧，那头妖兽压根不是什么像外边传的那般是来寻仇的，它本来还是咱们清定县猎妖行会驻地为了确保安全，专门豢养的一头妖兽，谁成想前段时间突然消失，再回来之后已然仔成了妖鬼，前两次去查探情况的猎妖队根本就没有防备它，这才导致伤亡惨重。”
    “猎妖行会豢养的妖兽......”
    这下陆玖越发诧异了，像是吟月那种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被自己豢养的妖兽攻击也就罢了。
    猎妖师们被自家养的妖兽杀了个人仰马翻，这种事就跟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一般，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那头妖兽的本体实力其实也不过气级，这些年的驯养早已磨掉了它的凶性，事实上我们到现在也没弄明白它为什么会突然发生异变。”
    许是担心陆玖看不起猎妖行会，周朝临赶忙又补了一句，
    “单是异变也就罢了，换做往常，行会里有不少高手，解决一头妖鬼不难，偏偏最近大部分的队伍都去了连峰山脉，我们本来也是要去的，结果赶上这事才被耽搁下来，就像是有人计划好的一般......”
    连峰山脉？
    一旁的陆玖摆在膝盖上的手掌蓦然缩紧。
    有心想要追问，只是想到自己的身份，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开口。
    现在不是时候。

 第61章 么得感情的工具人

    正如周朝临说的，猎妖行会并不弱，甚至可以说他们是清定县内除开靖夜司以外战斗能力最强的半官方组织。
    到底是一群整日里跟妖兽打交道的人，里边随便拎出来一个哪怕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放到普通人里头也是出类拔萃的剽悍存在。
    不过眼下也确实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一方面行会内为数不多的几支实力出众的猎妖队伍都在连峰山脉，且不论能不能赶回来，就连消息想要传过去都十分费劲。
    另一方面就像陈掌柜之前说的，猎妖行会从头到尾都没有考虑过寻求靖夜司的帮助，大有就算人都死外边，冲到山上被那怪物当点心吃了，也不可能向靖夜司妥协的意思。
    后续会不会“真相”陆玖不知道，至少现在是这状态。
    这才使得剩下的猎妖队们集中到清定城内商议对付那头妖兽的方法，猎妖行会还为此临时发布了赏额极高的任务，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暗示只要能尽快把这个麻烦解决掉，就算是花钱找外援也没什么问题。
    “那头妖鬼的本体是一头香獐，正面战斗的能力很弱，最大的麻烦是它如今已然异变的超凡能力，迷瘴！”
    将情况大概的解释过后，周朝临终于还是提及了最关键的部分，
    “当初猎妖行会豢养它就是因为这份能力可以在山中起雾，由此遮掩行会建筑，偶尔有外人误入驻地也会被迷瘴不着痕迹的送出去......正常情况下这份能力不会对人造成任何伤害，然而因为这没由来的突变，异化成妖鬼的香獐能力也出现了突变，我们的人带回来的消息是瘴气不仅变得更加浓郁，似乎还发生了其他的变化，目前可以肯定的是山间的空气突然变得如同高原环境一般稀薄，正常人进去待不了多久就会出问题！”
    “所以楼下的那些氧气瓶是为进入迷瘴准备的？”
    周朝临对妖鬼的描述让陆玖当即想到了在客栈门口看到的画面，同时心里也估摸着这份能力似乎不太适合自己，他需要的是更为直接的攻击手段。
    “没错，经过我们内部的商讨，只有找到香瘴的本体才能彻底干掉它，所以才准备了那些器具，然而单靠氧气瓶虽然能在迷瘴中保持正常活动，但在瘴气弥漫的情况下，我们这些普通人想要找到妖兽极为困难。”
    猎妖师们习惯于利用各种器具对抗妖兽，如今却也因为依赖器具而受到了反制，周朝临看着陆玖，接着说道，
    “这就是这几天我们行会各支队伍都在寻找妖脉者帮助的原因了，妖脉者在经过五感强化后，即便是在那种状态下依旧可以敏锐的感知到妖兽本体所在的位置......冒昧的问一句，陆兄的听觉应该已经觉醒了吧？”
    见到陆玖如此年轻，周朝临显然也没指望他完成五感的觉醒。
    “前几日侥幸成功。”
    其实是昨天才成功的，只不过这种时候没必要说实话就是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只要陆兄弟愿意帮忙，我们可以提供1枚金叶的酬劳！”
    听到陆玖已然完成听觉的觉醒，周朝临脸上立时显出一抹欣喜，这是最关键的条件。
    “我很乐意协助诸位，但在下与妖兽的战斗经验实在贫瘠，前几日武器还损毁了，目前正在柳氏匠造坊修理。”
    这是实话，那对机械护臂还在柳氏匠造坊修理，至少也得等明天晚上才能完成，陆玖手头能用的只有左轮手枪还有短刀，对付人还行，应付体积庞大的妖兽显然不合适。
    “这样啊......”
    周朝临望着陆玖，颇有些欲言又止，不过很快又收起表情，心道是自己太急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一看就知道应该是才成为妖脉者不久，指望他去跟妖鬼搏杀不是扯淡么，于是又赶忙改口道，
    “没关系，只要陆兄能帮我们锁定那头妖鬼的位置，战斗方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就行了，不过如此一来酬劳方面可能就得下降一部分，60银元，希望陆兄别介意。”
    换做其他时候，这酬劳其实要直接砍一半甚至更多，毕竟战斗才是关键。
    但眼下正是需要妖脉者帮助的时候，偏偏陆玖又是当下唯一的选择，周朝临有些担心突然砍价太狠让陆玖心生不满，好不容找到一个肯帮忙的，要是为了这点钱放走了，一时间他们也没地方找新的工具人。
    这时候其他的猎妖队伍可是已经在前往驻地的路上了，与其为了这几十枚银元错失良机，吃些亏就吃些亏吧！
    “我不参与战斗，少拿点是应该的，只是有点小要求罢了。”
    陆玖有些懵，他的意思其实是想让他们提供两件趁手的武器......不过既然他们误会了，陆玖也没有刻意解释的意思。
    光是给人指个路就能拿到60枚银元，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不过陆玖也顺势提出了自己想要买些气级妖兽血液的事情，希望周朝临后续能够帮自己打听。
    这事儿对周朝临来说显然不是什么难事，听完后便拍着胸脯应承下来，并且表示不论任务成败都会帮忙，只当是为了交陆玖这个朋友。
    双方既然在关键问题上达成一致，剩下的就简单了。
    为了不被其他的猎妖队伍抢的先机，周朝临准备立即出发，想要赶在下午三点前抵达猎妖行会所在的那座山丘。
    这么做同样也是为了避免夜间行动，否则山中的迷瘴再加上夜间的视野影响无疑会给行动带来极大的麻烦。
    陆玖对这个决定毫无异议，要知道他明天可还要去报社上班的，能在今天晚上之前将事情解决掉自是再好不过，因此趁着这边做最后的整理，立刻返回祖宅去取背包。
    虽说只是去做个引路的工具人，但该有的准备还是少不了。
    下午一点，一行人在客栈门口准时集合。
    比起第一次见面，陆玖还是那身衣服，两手空空，只是多了个双肩包，脸上也全然见不到紧张神色。
    这让他看上去不像是去猎妖，更像是去踏青的。
    青岚猎妖队的人见到这一幕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本就没指望他参与战斗，工具人而已，自然无所谓他带什么东西。

 第62章 寒羽隼

    顶上载着装有枪械弹药以及其他器具的货箱，灰褐色的汽车驶过城墙，排气管里的蒸汽蜿蜒向上。
    这个时代的城市化仍旧停留在一个较为初级的状态，简单来说，尽管各大城镇内的生活水平已经接近现代化，但这种状态也仅限于城市。
    一旦离开城市区域，科技的覆盖将会呈现出断崖式的下跌。
    甚至于大部分乡村仍旧停留在最初级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状态，别说是汽车，公交，就连煤气灯还有自来水都没有。
    农民想要改善生活就必须进入城市......这就牵扯到劳动力的转移和朝廷的土地政策，陆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就眼下来看，这种状态多少也是有些好处的，那就是最大限度的保存了城市外大自然的原始风光。
    远离满是烟火气的城市，进入城外的原野，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城市上空的烟云消散，蓝天白云再度显现，车窗外道路两旁丛生的野花野草在盛夏时节生长的尤为繁茂，搭配着远处的丛林，展现出区别于清定城内机械与秩序美感的另一种美好。
    猎妖行会的驻地在距离清定城5里外的一处山上，这只是直线距离，真正的路线那叫一个蜿蜒曲折。
    因此离开清定城后，为了尽快赶到猎妖行会所在的位置，防止被其他队伍的人抢了先，青岚猎妖队的汽车就开始不断地加速。
    天知道这种蒸汽机车是怎么加速到八十码的，本就有些闷的车内空间配合着乡间本就凹凸不平的泥路，连续不断的颠簸让陆玖这个妖脉者都觉得有些躁闷，不得不坐到车窗边上吹风缓解，同时还得强打起精神听青岚猎妖队里唯一的一位女猎妖师程卿介绍氧气瓶还有面罩的作用。
    她在队伍里的角色大概就是技术支持外加远程枪火支援，平常任务中需要用到的机械器具还有这辆车的日常修理都在她的运作范围内。
    想象中的什么皮肤白皙，纤腰翘臀自然是不存在的。
    做为常年将从事这种工作的普通人，程卿的肌肉线条看上去甚至比陆玖的还要明显。
    简单的扎了个马尾，挽起袖口，小麦色的肌肤配合着健美的身形，陆玖甚至怀疑普通男人怕是扛不起她一拳的。
    “暂时我们还不知道妖鬼的迷瘴已经突变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你们得随时关注这边的表盘，一旦指针划入红色刻度，就代表着气瓶内的氧气即将耗尽或者说气瓶出现了破裂，必须立刻更换。”
    指着氧气瓶上方的仪表，程卿单腿抵着金属瓶身，丝毫不见吃力，
    “为了不影响行动，这种氧气瓶都是减重过的，一个大概能够维持差不多45分钟到一个小时的使用时间，到时候葛丘会额外带一瓶，陆公子是妖脉者，身体素质应该不会比葛丘差，能否也带上一瓶？”
    “没问题，我带两瓶好了，单是背东西不会影响我的行动，拿了钱，该帮忙的地方我不会推辞。”
    氧气瓶的重量陆玖试过，因为是中空的，三瓶加起来也就比扈三娘里屋那个铁箱重一些。
    “那就多谢了。”
    听到陆玖愿意多帮忙，也不摆妖脉者的架子，车厢内的几人看向前者的目光顿时友好了不少。
    “待会儿你们打算怎么解决那妖鬼？”
    趁着这个机会，陆玖也是果断开口询问他们的计划，这些人显然之前就已经商量好对策，只有他这个刚加入的工具人不知道而已。
    尽管他们说不需要自己参与战斗，但为了保险起见，陆玖还是打算问一句。
    “是这样，通过前两支队伍的试探，我们已经知道那头香獐一直徘徊在行会驻地附近，而且会主动袭击靠近行会的人，这可能是因为它未异变前的习惯，总之我们的计划是先找到它，三人吸引它的注意，程卿还有杜齐会将专门对付妖兽的毒剂射进它的体内，之后只需要等毒剂起效就行。”
    做为介绍陆玖过来的人，葛丘先是看了眼副驾驶位置上侧着身望着这边的周朝临，随后开口将大概的计划说了遍。
    整个计划听上去很简单，只是不知道实行起来效果如何。
    “待会儿若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配合的，随时吩咐，我这人战斗水平不高，但还是有把子气力的。”
    陆玖也不评价他们的计划如何，只是连声表示自己想要帮忙，姿态放得相当低，见猎妖队的几人脸上都显出几分矜持的笑意，显然是对他的态度相当满意，这才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其实我还有个问题，前段时间我听朋友说，猎妖行会对各方妖兽的信息很是熟稔，猎妖师们在妖兽研究方便也是个顶个的好手，所以我这也想趁这个机会请教一下诸位，不知道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生着冰蓝色尾羽的黑隼？”
    向人询问妖灵的来历，这是陆玖一直想做却又有所顾忌的事情，然而眼下将要制作揠苗丹，猎妖行会的资料普通人又无法查看，只能求助这些人，毕竟比起知道自己身份的扈三娘，这些对自己的底细一无所知的猎妖师在陆玖看来无疑要安全的多。
    相较于后续可能因为对自己的妖灵不了解而出现意外，这点风险他还是愿意承受的。
    “冰蓝色的尾羽，黑隼......羽类的妖兽我们也碰见过一些，但这种特征的我倒是没什么印象，程卿，小庆，你们见过么。”
    葛丘摇了摇头，视线转向车厢里的另外两人。
    “问我们有什么用，这方面你得问老大还有杜齐，他们在行会里干了快七年了，知道的比我们多。”
    程卿耸耸肩，又将问题抛给了车前头的两人。
    “或许是寒羽隼，我曾在行会里的图鉴上翻到过类似的资料，只是有些记不清，等行会那边的事情结束了，我可以帮你查......小心左侧！”
    驾驶位置上的杜齐话说一半，目光无意间瞥见后视镜内的景象，倏然大吼。
    轰！
    话音才落，车辆左侧便有轰鸣声乍起。
    坐在窗口正专心听杜齐说话的陆玖霎时间只觉得脸颊一阵火辣刺痛！

 第63章 诛心

    突如其来的爆炸，虽说与车辆行驶的道路隔着一段距离，却也使得开车的杜齐一时失措。
    失控的汽车在路上七歪八扭的转了好一圈，卷起大片烟尘，草叶，这才堪堪在路旁停稳，不过到底是猎妖师，遭到袭击的第一时间，且不论前边的杜齐还有周朝临，车厢内其余三人各自都护住了关键部位。
    “小庆，程卿，跟我来。”
    等汽车稳定，葛丘一手抽出腰间的手枪，一手拎起椅子边上的短刀便要冲出去。
    “泥麻麦皮，是火药那群杂种！”
    副驾驶位置上的周朝临推开副驾驶的位置，人还没下车便直接骂道，
    “王栋，你他妈的是哪根筋搭错了，要是想干一架，划出道来，今天老子不把你卵蛋捏爆就跟你姓！”
    爆炸发生时就处在左侧窗口旁边的陆玖此时刚抬头，看了眼手掌心染满血渍的碎石子，倏然攥紧，回身望向窗外从后方靠上来的另一辆汽车。
    “老周，刚才我朋友想试试手雷，吓到你们了吧，脾气别这么爆嘛，待会儿咱们可是还要在行会驻地那边见面的，现在弄得不愉快可不利于之后做任务，真要是在迷瘴里碰上了，容易出意外啊！”
    先是听到一阵粗着嗓子的大笑声，等那车驶过周朝临的汽车，陆玖才看清那个从车厢上方的天窗里探出半个身子，头顶裹了条藏蓝色布巾的疤脸男人，即便是陆玖这个外人都听出了对方言语中的威胁，更别说青岚猎妖队这边的人。
    对方也没有停车的意思，只是故意放慢了车速，转而让另一个只穿了条短衬的壮汉出现在窗口。
    车厢内的陆玖几乎是在这人出现的瞬间便意识到这家伙应当就是青岚猎妖队原本联系上的妖脉者，原因无他，这家伙在自己的胸膛上纹了头生着两颗粗长獠牙的野猪，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跟猪有渊源啊......
    “周兄，刚才一时手痒，实在是抱歉，王哥说那手雷不过几百铜钱一个，就跟不值钱的废物一般，扔就扔了。”
    这话乍听之下没什么意思，然而今天早上火药挖走他时出的价位是1枚金叶外加50银元，比青岚猎妖队开的价要高出一半。
    结合着他说话时对面车厢里的大笑，实在诛心！
    两辆车交错而过，这壮汉咧着嘴，似乎还打算再说些什么，然而等他再度张开嘴，表情却是猛地一滞，视线从青岚猎妖队所乘汽车的车头转向车厢一侧。
    拧着眉头怔了几秒，脸皮抖了抖，不知怎得又缩了回去。
    “老大，你刚才拦着我做什么，那只王八都骑到咱们脸上来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车外传来葛丘的满含着怒意的声音，很显然他之前是打算动手的。
    “你以为那个杂种为什么把手雷扔到咱们的车边而不是直接扔车子底下，必然是王栋告诉他干掉我们能拿到......他就是想要逼我们出手，到时候不论是行会还是靖夜司追查起来他都有借口，别忘了那是个妖脉者，这种距离爆发战斗咱们赢不了，懂么！”
    尽管刚才骂的比谁都凶，但关键时刻周朝临头脑仍是清醒的，压着嗓子低声说道，
    “待会儿上了山都小心着点，万一落单了，碰见火药的人掉头就走，等这次的任务结束，咱们有的是机会找他们算账，现在回去继续出发，咱们要抢在那群杂种前面把妖兽解决掉，对了，咱们跟火药之间的事情谁都别在车里的那位面前提，不然会影响任务。”
    外边的谈话结束，一行人重新返回汽车。
    陆玖仍在窗口坐着，葛丘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口，赶忙开口说道：“陆兄弟，你的脸伤了，需不需要给你包扎一下？”
    “不打紧，这点小伤很快就没事了，咱们赶紧上路吧，千万别让刚才那群家伙抢了先机。”
    陆玖摆手示意没关系，仿佛刚才车外的对话一丁点都没听见，只是视线一直望着火药猎妖队远去的方向。
    稍作休整后，汽车再度启动。
    之前的爆炸以及来自火药猎妖队的挑衅令车厢内的几人心里都憋着气，余下近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的擦拭着自己的武器。
    直到猎妖行会驻地所在的那座山在远处的山林中逐渐显现。
    “不是说只是笼罩了驻地周围的那部分区域么，这才几天时间，怎么扩张到了这种程度？”
    副驾驶位置上，周朝临身体前倾，满脸的惊诧。
    陆玖的视线越过车窗，望向几百米外的那座自山腰往上尽数被白色迷瘴所笼罩的山峰。
    随着距离的拉近，心中警兆陡生。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最盛的一段时间，依照周朝临来之前的说法，应该是香獐的超凡能力受到压制的时间段，迷瘴的可见度会得到极大的提升，对行动有所帮助。
    然而陆玖见到的情况是灰白色的气雾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是以一种极为稠密的姿态在山间扭曲蔓延！
    呲~
    随着发动机停止运作时的气鸣声响起，汽车终于在山脚下停稳。
    “老大，现在怎么办，迷瘴的范围扩大，一人一个氧气瓶外加可更换的那几个，完成不了搜索。”
    突然改变的环境无疑影响到了猎妖队的计划，做为器具方面的负责人，程卿边协助着几人背上氧气瓶，边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知道，所以迷瘴范围迅速膨胀，只有一种可能，那头妖鬼的异变已然完成，能力再度得到了提高......为保险起见每个人都额外带一个氧气瓶，葛丘跟陆兄弟保持原样，待会儿探索的时候多关注表盘，真要出现什么意外，立刻撤出来。”
    本该在这时鼓舞队员的周朝临面色凝重，紧了紧身上的氧气瓶，忽地回头看向陆玖，沉声说道，
    “陆兄弟，接下去看你的了，等上了山进入迷瘴，若是听见什么异响，哪怕再轻微的都要告诉我们。”
    “没问题。”
    嘴上应着，陆玖的视线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周边的林子里徘徊，试图寻找某辆之前见过的汽车。
    刚才被碎石子划破的左脸此时已然恢复原样，他现在想的是该怎么将他们丢失的手雷还回去。
    谁让陆玖是个拾金不昧的实诚人呢？

 第64章 迷瘴中的陷阱

    沿着山间的道路，一行人越过正常的山脚区域，登上半山腰。
    所谓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今他也算是体验了一把。
    从外边看这山峰与真正进入其中的感受全然不同，自踏入那头妖鬼制造出的迷瘴区域内开始，陆玖只觉得自己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即便是午后的热烈阳光都难以穿透这瘴气，明亮的丛林仿佛被蒙上一层黑纱，环顾四周，入目之处尽是浸泡在其中的林间灌木映出的诡秘暗影，再加上倏然黯淡的光线，使得身处林中的众人难以避免的感到沉重压力。
    陆玖一人背着三个氧气瓶，走在队伍的中央，倒不是猎妖队要保护他，而是为了能够确保他在听到异响后可以第一时间提醒围绕着他行进的青岚猎妖队众人，方便进行后续的应对。
    此时陆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猎妖队非得等一名妖脉者加入才会开始行动。
    由于可视距离被压缩到了周身五米的范围内，队伍能保证往行会的方向走而不是原地绕圈几乎是凭借着周朝临对这座山的熟悉，问题在于这种个人的直感显然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准确。
    因此队伍后方的葛丘还得不断地在沿途的树木主干显眼的部位留下明确的箭头标注，这是为了确保待会儿真要出现意外状况，猎妖队在不得不撤离时不会出现迷路的情况。
    在这种状态下，陆玖的听觉便成了青岚猎妖队判断怪物所在方向唯一工具。
    嘭~
    雾气中隐约有闷响传来，猎妖队的几人都听见了，却因为声音轻微而难以分辨方向，于是纷纷将视线投向中间的陆玖。
    陆玖并没有让他们失望。
    “跟我来。”
    氧气瓶能够坚持的时间是有限度的，陆玖也没打算继续混着，直截了当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小跑着过去。
    奔跑的过程中陆玖刻意的放缓了速度，为的是能让身后的猎妖队众人一步不落的跟上。
    跑出去大概七八十米，陆玖才停下脚步，望向身后的众人，通过之前的登山再加上这一小段路的奔跑，猎妖队几人的体力状态如何一目了然。
    队伍里最年轻的小庆体力最差，现在已经开始喘气，杜齐和程卿一个级别，额头冒汗但气息还算匀称，剩下的周朝临还有葛丘则是跟陆玖差不多，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这边有棵枯树倒了，应该是意外。”
    心里大概有了个判断，陆玖撤开一步指向地上倒塌的一棵碗口粗细的树木，他刚才听到的声音就是树木倒塌时与地面碰撞时发出的声响。
    视线落在地面的断木上，精神高度紧张的猎妖队众人勉强松了口气。
    “陆兄弟听声辩位的本事可以的，这么远的距离还能锁定到这么精确的位置。”
    许是为了提振士气，拎着把长刀的周朝临主动开口夸赞道。
    “林子里很静，所以声音比较好判断，咱们继续找吧，这地方看着鬼祟的紧。”
    “我也感觉有点不对劲。”
    站在周朝临身旁的葛丘侧身指向一行人来路的方向，接着说道。
    “这一路过来，你们没发现这林子里未免太安静了吗，别说是鸟兽的叫声，连风声都没有，咱们从山下到这儿......”
    嘭！
    有些像是气球破裂时的爆鸣声乍起。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眼前说话的葛丘却是突然倒了下去，口中发出一连串的痛呼。
    “啊！我的手臂，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葛丘无奈跪倒在地，额头沁满了冷汗，右臂耷拉在身侧，关节处以古怪的姿态歪斜着，分明是折了！
    “敌人在那儿？”
    距离葛丘最近的周朝临下意识的蹲伏查看前者的手臂情况，其余几人则是呈扇形站在周围。
    茫然的张望着四周，手中的枪械却不知道该瞄向什么位置。
    瘴气弥漫的丛林安静的叫人心慌，随处可见的阴影此时看上去更是平添几分恐怖，仿佛下一秒便会有怪物突然奔袭而出。
    一旁的陆玖此时同样惊诧不已。
    要知道葛丘距离他不过两米，这个范围内便是有只苍蝇飞过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然而葛丘遭到袭击时陆玖根本没有听到周围传来的任何异响！
    敌人究竟在什么方位？
    陆玖蹙起眉头环顾着四周寻找着可疑之处。
    嘭！
    又是一声闷响。
    这一次是落在队伍最后的小庆，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同时便吐着血后仰跌倒，胸口处出现明显的塌陷。
    就在此时，程卿身前几米外涌动的瘴气却是引起了陆玖的注意，毫不犹豫拔枪扣下扳机。
    五米不到的距离，即便是陆玖这个新手，命中率还是有所保障的，子弹划过的瞬间，接连出现过两次的闷响又一次出现。
    只是这一次没人受伤，取而代之的是突然暴散的草叶以及地面出现的一个碗口大小的凹坑！
    陆玖盯着那个土坑怔了两秒，旋即走到葛丘的身侧蹲下，抽出腰间的短刀直接切开了关节处的衣服，等他看到手臂上明显是冲撞造成的伤口，脸上才显出几分恍然，抬头看向旁边的几人说道，
    “注意你们周围的瘴气，要是有什么位置有异动的，别犹豫，直接开枪！”
    “陆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朝临注意到陆玖凝重的表情，开口问道。
    “咱们周围可能存在着某种......你可以当成是透明的炸弹，八成是那头妖鬼突变后出现的超凡能力，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不过这种东西一旦受到碰撞，立刻就会发生爆炸。”
    放下葛丘的手臂，毫不夸张地说，陆玖现在多少也有些头皮发麻，刚才那一下若是他挨到，怕也是反应不过来的。
    砰！砰！砰！
    枪声接连不断的响起，大部分是空枪，但也有几枪再度触发了“透明手雷”，从而引起小范围的爆炸，这使得众人越发紧张。
    虽说没有人再受伤，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行为是在消耗他们的氧气储量。
    连妖鬼的影子都没见到，青岚猎妖队已然陷入困境！

 第65章 有缘千里来相会（求推荐！求收藏！）

    驻足在林地间，陆玖环顾周围的迷瘴。
    沉吟数秒，忽然弯腰抓起一把地上的碎石子，以强劲的力道泼洒向正对着他们来时道路的方位。
    意料之中的，并无爆炸声响。
    “跟我来，不能停在这，必须保持移动！”
    陆玖说完便向着刚才找出的空当移动。
    “陆兄弟，你有什么发现吗？”
    两名队员莫名其妙的受伤，饶是经历过不少风浪的周朝临此时也不免有些着急。
    “透明炸弹......我觉得还是叫它气雷顺口点，数量是有限度的，它们只存在于咱们来时的方向及其周围。”
    陆玖每往前走出一段路便将手里的石子抛洒出去，随后弯腰再捡起一把，尽可能防止意外发生，
    “妖鬼通过某种方法确定了我们的位置......是迷瘴，它应该有通过迷瘴锁定其中移动物体的能力。”
    “你说的没错，行会豢养那头香獐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可以通过它的瘴气警戒任何外人的闯入。”
    周朝临颇为惊讶的看着陆玖，那头妖兽的能力知道的人可不多，
    “既然妖鬼能够知道我们的位置，为什么不直接控制气雷涌上来，就算数量不多无法完成包围，以它的隐蔽程度，也能在我们未发现的情况下对我们造成重创不是吗？”
    “不，你太高估那头妖鬼了，即便是它也不可能远程控制这么多的气雷，否则咱们进山的第一时间就会被轰死，我想它应该是在大致判断出我们的位置后用瘴气将气雷运送到我们附近，眼下林间无风，瘴气的流动速度极慢，气雷的移动速度自然也慢，咱们进入迷瘴后走了快十分钟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停步后这些气雷才赶上我们就是最好的证明，这也意味着只要我们保持之前的行进节奏，气雷仍旧跟不上我们，无非是两者之间的距离拉近让我们不能再有片刻停顿罢了。”
    保持着抛洒碎石头的节奏，陆玖的视线在周围的雾气中逡巡，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嘴上接着说道，
    “真正的危机在于那头妖鬼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些气雷出现在我们身后，为的就是切断我们的退路，强迫我们继续往前走，它在等我们消耗完氧气，到时候不用气雷，单是缺氧状态就能要我们的命，咱们得尽快找到妖鬼！”
    “你还打算找妖鬼？”
    听到陆玖的话，周朝临失声问道。
    “额......60银元对我来说真的不少。”
    陆玖愣了愣，回头说道。
    “可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它在哪，从刚才开始我们只是在林子里跟个没头苍蝇似的乱闯。”
    “谁说我们不知道它在哪，只是欠缺一点找到它的条件而已，妖鬼能够通过瘴气锁定咱们的位置进而将气雷送过来，咱们自然可以通过这个途径反过来确认妖鬼所在的方向，刚才停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气雷移动的时候不会有任何声响，但它在瘴气间移动时会带动一定的纹路，一两颗兴许不容易发现，若是许多气雷一起移动，这种纹路会很明显。”
    诚然，这妖鬼的手段极强，但终究也只是气级的妖兽突变而来的怪物，强也有限度，它在暗中动手的同时也留下了破局的机会。
    “你想让它再制造一批气雷送来，然后我们沿着轨迹找过去？”
    到底是经验老道的猎妖师，周朝临迅速领会到的陆玖的意思，惊诧之余蓦然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低估了这个年轻人，他的战斗力如何另说，这份临危不乱的理智，已然比自己见过的大部分猎妖师更强，
    “可我们现在这状况已然落入它的陷阱，根本没有余裕做这些事。”
    “所以我们需要帮助......总算是碰见了。”
    陆玖忽地停步，侧耳听着远处传来的声响，轻声自语。
    ......
    “老大，咱们已经在这林子里一步不停的晃荡了半个小时，别说是那妖鬼，青岚的那帮家伙咱们也没找到，这么下去可不行。”
    登山的队伍不止青岚，火药猎妖队一行人亦在其中。
    “继续找，我还就不信了，两个目标咱们就一个都碰不到......朱兄，你有什么发现吗?”
    望着周围的迷瘴，王栋现在同样烦躁的很，如此大范围的瘴气是他早先没有想到的，想了想又扭头询问一旁请来的妖脉者。
    “暂时还没听到什么声音，这玩意儿限制了我的嗅觉，麻烦的紧。”
    朱能抬手拍了拍脸上的面罩，他的五感已然完全觉醒，奈何在这种环境下最好用的听觉在五感中最早觉醒，能力不强，最后觉醒的嗅觉又被这吸氧面罩所阻挡，难以发挥作用。
    轰~
    话音才落，前方林间突然响起的爆炸却是让火药猎妖队的众人脸上一喜。
    “哈哈~总算找到了，有爆炸就说明有战斗，指不定是青岚那帮子人找到妖鬼，那可真是一举两得！”
    抬起腰间的霰弹枪，王栋大手一挥，脸上的恶意丝毫不做遮掩，直奔响声传来的方向。
    “前边有声响，都注意着点。”
    没走多远，朱能开口提醒。
    话音才落便见到一个双手各捏着几根枝条，不停摆动着跟只老母鸡似的身影从瘴气中冲出来。
    “兄弟们，是我，别开枪！”
    还没见到脸呢，声音倒是先传过来了。
    然而双方一照面，却是陷入了冷场。
    一方面火药猎妖队的人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
    另一方面陆玖却是认出了这边的人，起先也是一愣，眼珠一转，原本准备好的说辞在脑子里转了一圈。
    “朋友，你们那边是什么情况，碰见妖鬼了？”
    背在身后的手示意队员们先别开枪，王栋想先了解情况。
    “没错，妖鬼应该就在附近，不过我们碰上的是它提前在林子里埋设好的陷阱，他妈的，以前只会控制迷瘴的家伙，成了妖鬼之后居然得了如此恐怖的手段。”
    陆玖说话的时候还在摆动手里的两捆树枝，不停的扫动着附近的草叶，等火药猎妖队众人的视线全数集中过来才接着说道，
    “赶紧撤出这迷瘴，这里头到处都是妖鬼制造出来的气雷，我的队伍刚才已经被冲散了......还愣着干什么，学着我做啊，那些气雷随时都有可能靠近！”
    “气雷？”
    王栋看着面前这年轻人一言难尽的搞笑动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很快他就懂了。
    嘭！
    一声闷响从火药猎妖队的后方传来，紧接着便是连声的惨叫。
    众人纷纷回头，见到的却是队伍最后那人右腿陡然歪折的恐怖景象。
    “赶紧在身边扇风将瘴气吹开去，你们想变得跟他一样吗？”
    陆玖加速挥动手里的树枝，火药猎妖队的人起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第二声闷响出现。
    还是刚才那人，只是这一次受到袭击的是他的后脑勺，这一下震爆直接将他整个人都往前压倒在地，一声没吭的昏迷过去。
    这下再也没有人迟疑，纷纷去摘取旁边树木上的枝条。
    于是乎没过多久空地上便多出了几只不停的拍打“翅膀”的“老母鸡”。
    别的不说，火药猎妖队众人的体力还算不错，而那名叫朱能的妖脉者更是双手各抓着两大捆枝条，跟个鼓风机似的，生怕瘴气中的那些气雷接近。
    “兄弟，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们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在原地扇了会儿，王栋迅速意识到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那氧气瓶上的指针可不会因为他们不动弹而停止运作。
    更何况他们又不是机器人，这么扇，手臂很累的好不好！
    “有办法，我的队友正在找退路，只要有发现立刻就会通知我，那妖鬼我们是打算放弃了，光靠咱们这些人肯定搞不定。”
    陆玖看着火药猎妖队众人弄出来的大动静，心道这应该足以令那妖鬼以为这边冒出了足够强大的敌人。
    “队长，咱们要不也......”
    之前还好，现在知道这林子里到处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炸弹，要说这些人心里不发慌那是假的。
    “别说丧气话！”
    王栋毫不犹豫的训斥了队员，可脸上的迟疑却是遮掩不住，说实在的，他现在也拿捏不准该怎么做。
    砰！砰！砰！
    恰在此时，三声枪响从雾气中传来。
    “我的队友给我讯息了，再见了诸位，有这时间在这作死，我还是想去牡丹楼找几个美女快活。”
    陆玖环顾四周，找到某个方位，只留下了一句话便冲进了雾气中。
    “老大，我不想死在这......兄弟，等等我！”
    眼见得陆玖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雾气中，猎妖队众人面面相觑，立时就有人挥动着枝条跟上去。
    要知道猎妖队本就不是什么纪律严明的官方组织，平日里一起行动那也是为了更方便赚取报酬，又不是真的想着同生共死，地上那位躺到现在可没有人上去问候！
    有一个人做榜样，其他人自然也有了底气。
    是啊，为什么要留在这作死呢。
    是清定城里的酒食不香了还是牡丹楼的美女们不能满足自己？
    到最后王栋和朱能也不得不跟上，毕竟仅凭他们两人要去找妖鬼就是找死。
    然而等火药猎妖队的人跟着陆玖离开的方向冲过去，却发现刚才那人早已失去了踪影。
    还没等他们开口喊对方停步。
    半空中抛来的一颗黑不溜秋的金属物体却是让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轰！！！

 第66章 迷瘴中的身影

    妖鬼以瘴气运送气雷。
    因此只要排开周身的瘴气，气雷自然不会贴近。
    然而这种行为注定会带来一个极为严重的后果，那便是一旦开始就不能有片刻的停顿，因为在停止的瞬间，周围的气雷立刻就会随着瘴气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围拢上来，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四面埋伏，不再有任何空当可供人脱逃。
    当然，要是能保持这种状态一直到离开迷瘴，那是本事，妖鬼也奈何不得。
    可惜现实是双手握持重物保持高频率摆动的行为正常人甩个两三分钟就会坚持不住。
    即便是常年锻炼的人，五六分钟也是顶天了。
    依照陆玖的计划，他先是以手雷驱散了一批青岚猎妖队后方的气雷，顺带着依靠爆炸产生的气浪短暂的驱散瘴气，紧接着让青岚猎妖队的人保持原地不动，自己通过扇动树枝引动气流，将剩余的气雷引走，为他们争取观察瘴气的时间。
    紧接着陆玖打算找到被自己听见动静的猎妖队后，将自己这边发现的秘密告诉他们，然后想办法同他们合作，尽可能的扩大声势，让妖鬼再制造一批气雷送来。
    谁成想正巧碰见了火药猎妖队......既然如此，接下去的事情就简单了。
    陆玖刚才离开前便告诉青岚猎妖队的人自己要去什么位置，随即让他们将自己面朝的方位当作东方，观察到气雷在瘴气中出现的位置后给出提示。
    一声枪响便是东南，两声枪响就是南，现在是三声枪响，自然就是西南方。
    故意将这些人引向这个方位，等差不多到了位置，陆玖也不干别的，他是个讲道理的人，之前火药猎妖队的人扔手雷炸他，那他现在也仅仅是将这枚手雷还回去罢了。
    从树杈上跳下来，陆玖回过身，耳畔是身后接连响起的暴鸣声。
    陆玖丝毫没有在此处停留的意思，快步前往青岚猎妖队所在的位置跟他们汇合，现在所有的气雷都集中到了火药猎妖队的附近，其中也包括了妖鬼刚送出来的一批。
    依照之前的判断，妖鬼制造气雷的能力应当存在着限度。
    现在正是他们的机会！
    ......
    妖鬼在驱使气雷时自然不会刻意的绕个大圈，因此陆玖一行人在绕过火药猎妖队所在的位置后几乎是以直线前行。
    在刚才停驻的时间内，他们已经更换过氧气瓶，陆玖也是边跑边在程卿的帮助下完成了更换，再度获得了近一个小时的行动时间。
    期间周朝临几人同样听到了林中接连不断响起的惨叫声还有爆鸣声，只不过在陆玖表示是刚才在来路上碰见的火药猎妖队后，一行人相当默契的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受限于复杂的地形还有身背着的重物，队伍前进的速度并不快，而且陆玖为了确保不出意外，特地将队伍分成三组，手里都攥上石子，然后交替着前行，尽可能的确保前进的道路上不会出现之前遗漏的或是新出现的气雷。
    葛丘只能抓一把，而受了伤的小庆则只需要确保自己不要掉队就行。
    好消息是陆玖可以肯定那头怪物就处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原因很简单，陆玖跟火药猎妖队的人碰面到又一批的气雷出现在附近，前后不超过15分钟，以气雷在瘴气中缓慢的移动速度，这段距离显然应该在500米到700米左右。
    当然，这是在那头妖兽不进行移动的前提下。
    若是它跑的极快，那陆玖也没办法，只能认栽，到那时恐怕就得开始考虑该怎么离开了。
    “陆兄弟，快看左边的瘴气，那是气雷吗？”
    奔跑的过程中，周朝临刚洒下一把石子，突然发现队伍左侧的异状，赶忙开口问道。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陆玖发现那边的瘴气竟是以某种节奏在涌动着，而就在这因为有新发现而停步的几秒钟内，他迅速察觉到这片区域内的瘴气流动的速度显然比他们刚才经过的地方要更快。
    “不，那不是气雷，跟我过去看看。”
    心下有所判断的陆玖低喝一声，果断转身奔向那处地方。
    呼~呼~
    随着距离的拉近，全神贯注的陆玖立刻就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隐约风声，短暂的沉默后，脸上又显出几分振奋神色，
    “找到了，就在这个方向上！”
    要知道从他们登山进入迷瘴内开始，根本就没有感觉到风，等到了这片区域却又突然出现变化，想也知道是那头妖鬼的存在引起的。
    正如陆玖所说，再度跑了一段路，风声不断增大，从只有陆玖听见到所有人都听见，紧接着又逐渐的演变成另一种声响。
    嘶~呼~
    “我觉得......这好像不是风声。”
    程卿越听越觉得古怪，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听着也不太对。”
    杜齐显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颇有些艰难的应和。
    丛林中的瘴气不知何时变得更加的浓稠，涌动的节奏也越发的紧凑，怀揣着脑海中隐约升起的某种特殊念头，众人继续向前。
    直到周身的空气流动倏然加快，甚至于产生明显的往前的推动力，跑在最前面的陆玖突然放缓了脚步。
    由于领头的人从奔跑进入步行状态，猎妖队众人不由的也慢了下来，周朝临抬手拍了拍陆玖的肩膀想要询问情况，视线落在陆玖面对着的方向，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前方的迷蒙气雾中，一个身形臃肿而庞大的身影正摇摆着前行。
    它高约三米，生着四蹄，隐约可见兽形的轮廓，可那本该是躯干的部分却叫人分不出头尾，更像是一个被人揉搓了一通的面团，胡乱的，毫无道理的膨胀着。
    陆玖看不到它的真实样貌，脊背却不断的升腾起寒意，以至于不顾旁边还有几名猎妖师，将手伸进挂在胸口的背包取出装有妖血的竹筒猛灌几口。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侧有异样，那团黑影转过身，霎时间，林间卷起一阵狂风，气流裹挟着瘴气向前汹涌而去。
    那怪物仿佛要将本就稀薄的空气榨取的一丝不剩......

 第67章 鏖战

    尽管在追寻妖鬼的过程中连受挫折，但在直面妖鬼时，青岚猎妖队众人仍是展现出了相当高的战斗素质。
    没有任何的指令，所有人在妖鬼主动发起攻击后迅速进入了状态。
    之前受伤最终的小庆第一时间取出腰间两枚指节长，包裹着红色外壳的枪弹装入一把枪口形似喇叭的枪械，也不瞄准那妖鬼，而是向着其所在方向的上空开枪。
    嗵~嗵~
    短促的两声响，枪弹出膛飞至半空便分别炸开，形成两颗红色的光球，紧接着又再度暴散成十几颗小光点落入妖鬼所在的瘴气。
    那模糊的身影也终于展现在众人的眼前。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每个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棕黑色的毛皮覆盖着臃肿不堪的躯干，四肢必须呈特定的角度岔开才能勉强的进行支撑，而更为恐怖的是在那肉团中央的那颗已然完全失去应有形状的头颅以及它脖颈两侧那两张极为夸张的巨口，没有口鼻等五官，仅有参差的獠牙在其间盘错。
    就像周朝临曾说的，妖鬼已然脱离了“兽”的范围，它们成了另一种恐怖存在！
    “葛丘，跟我来！”
    按照之前的计划，周朝临手中拎起枪械同手持长刀的葛丘迅速靠上前去，临行前还特地看了陆玖一眼，欲言又止。
    周朝临想让陆玖帮忙，只是碍于之前的约定再加上这一路上已经靠着陆玖规避了太多风险，现在再让不善于战斗的他帮忙，实在有些不厚道。
    与此同时，杜齐还有程卿已然在原地停步并开始往随身携带的步枪中填装特制的子弹。
    陆玖看着这些人的行动，心中隐约生出不太好的预感。
    青岚猎妖队准备的东西是专门对付毛类妖兽的，然而眼前这怪物显然已经突变至另一种状态。
    略加思索，陆玖从背包中再度取出一瓶妖血，不过不同于之前的竹筒，这瓶妖血上贴着棘背猪的标签，掀开盖子喝去小半瓶，陆玖的脸色些微发红，口中呼出一道白气。
    百分之九十五，他将自身体内的妖血能量维持在这个程度，旋即将剩下的妖血斜插在腰间，开始从另一个方向靠近妖鬼。
    砰！砰！砰！
    伴随着程卿还有杜齐的射击，战斗正式开始。
    这头妖鬼庞大而臃肿的体型注定了只要这两名枪手的眼睛里不是突然进了砖头，那就必然能够准确的命中目标，然而也恰恰因为它的体型庞大，原本用在香獐上的毒药剂量势必不够，必须进行多次射击才能保证起效。
    仅仅只是起效而已！
    更别说还没等步枪当中的子弹打空，前方打算吸引妖鬼注意的周朝临与葛丘在冲上去的第一时间便遇上了麻烦。
    周朝临曾说过，那头香獐的近战能力近乎于无，顶多也就是靠妖兽的那身蛮力撞人，而面对这由香獐突变而来的妖鬼，他们打算采取同样的方式。
    倒不能说他们头硬，实际上这是周朝临一路上深思熟虑后的决定，这妖鬼制造的气雷过于诡异，若是不能进行限制，万一它在自身遭受到威胁的前提下强行释放出大量的气雷，到时候猎妖队众人无疑会陷入跟之前一样的困境。
    想法虽好，但他们低估了这妖鬼的能力。
    周朝临和葛丘刚赶到这妖鬼身前，那两张原本在不断吸收空气的巨口竟是突然收缩，紧接着猛然喷出两道极为强劲的风压。
    霎时间妖鬼身前的林地间飞沙走石，植被被压折大片，两人更是还未反应便被直接吹翻在地，过后别说是瞄准，就连抬枪都需要用出极大的气力。
    妖鬼并未就此罢休，强风消散的瞬间，那两张巨口再度开始吸气积蓄下一次的攻击，同时迈开四肢向两人倾轧过去。
    它的近战能力再弱，凭着那以吨论的可怖躯体，踩上一脚怕也没几个人能受得了。
    “葛丘，分头跑，一定要拖住它，给他们拖延足够多的射击时间......不要省了，直接用！”
    从地上爬起身，面对着不远处的妖鬼，周朝临自腰间挎包取出一瓶药剂，毫不犹豫的仰脖灌下。
    下一秒，双腿的肌肉开始不断的颤抖，膨胀，一旁葛丘的状态亦是如此。
    妖脉者的数量极少，这是公认的。
    大部分人终其一身也接触不到丹方，直接喝血的结果就跟扈三娘说的那样能够成功的万中无一，而且就算得到了丹药，能够通过它成为妖脉者的人亦是极少数。
    因此普通的猎妖师们为了获取能够跟妖兽战斗的力量，不得不在常年锻炼身体与技艺的同时另辟蹊径。
    周朝临还有葛丘现在服用的药剂便是一种在猎妖师中常见的肉体增强药，价格极为昂贵，达到了10银元一瓶。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确实是一分钱一分货。
    喝下药剂后的两人短时间内展现出来的速度丝毫不比寻常妖脉者差，周朝临更是一手拎着枪械，一手握持长刀，直奔妖鬼所在的位置。
    确切的说是它的腹部底下，那儿既能躲避刚才那般的风压冲击，又能直接面对妖鬼较为柔软的部位。
    噜~
    注意到周朝临的逼近，妖鬼的头颅低垂，张嘴发出极为压抑的闷吼，紧接着不仅脖颈两侧的巨口在未完成集气的前提下吹风，扭曲头颅间的那张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嘴呈现出极为诡异的大张状态。
    前冲状态下的周朝临几乎是瞬间便产生了莫大的危机感，仰头望着妖鬼嘴巴周围突然向两侧扩散的雾气，迅速意识到它应极有可能是在凝聚气雷，若是让它吐出来，再用另外两张巨口的气流加速，他们今天就别想再靠近这妖鬼了！
    “杜齐，程卿，朝它的嘴巴开枪，引爆那些气雷。”
    附近的葛丘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是他唯一能够想到的方法。
    “我们手里的是步枪，引爆一两个气雷根本没用！”
    程卿的回答直截了当。
    距离妖鬼只有十几米距离的周朝临满脸的不甘，他怎么都没想到这妖鬼突变后竟是掌握了另外两种能力。
    做为队长，此时周朝临只得让队员们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他这边刚准备开口之际，妖鬼头顶陡然冲破雾气出现的身影却是让猎妖队众人瞪大了眼睛！

 第68章 它在恐惧什么？

    陆玖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袖手旁观，只是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出现。
    等到青岚猎妖队的人连续的几波攻势迫使妖鬼头颅中央的嘴张开，陆玖意识到机会的来临。
    周身缭绕着尚未散尽的瘴气，手持左轮的陆玖一脚蹬在那妖鬼的上颚。
    暴走状态下的强悍力量将妖鬼原本大张着的嘴巴强行踹出个半开合的状态。
    抢占到先机，陆玖更进一步，先用左轮手枪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只眼睛打空了弹巢内的所有子弹，旋即抛掉枪械，高举起双手合握成锤，照着妖鬼前倾的上颚砸落，迫使着它的嘴巴彻底合拢！
    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身前敌人的妖鬼全然没想到危机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头顶，而嘴巴的合拢为意味着原本已然在口腔中呼之欲出的气雷将遭到强烈的挤压......
    嘭！！！
    一连串的轰鸣在妖鬼的口中炸响，陆玖几乎是在瞬间便因为反冲力被抛飞出去，更别说遭到第一波爆炸冲击的妖鬼，那张嘴就跟被塞了十几颗手雷般，口中的鲜血不要钱似的泼洒开去。
    至于妖鬼前方的周朝临等人此时根本就插不上手，视线跟着那道被抛飞的身影移动。
    只见陆玖落入瘴气后又片刻不停的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冲来。
    “周兄，不介意的话，刀和枪能不能让我用用？”
    “啊？哦......你用吧。”
    “多谢。”
    “客，客气了。”
    等双手空出来，周朝临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还有布满蓝紫色纹路的脖颈，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都能令他感到莫名的惊颤。
    周朝临不是没见过妖脉者，只是从未见过这种形态的。
    他身上隐约透出的凶暴气势显然不属于一个连五感都尚未觉醒的妖脉者！
    此时的陆玖已然顾不上自身的特殊能力暴露，这个能力是他第二次使用，有过上一次的经验，他知道这种状态无法做到长时间的保持，一旦精神出现混乱的迹象，暗金色心脏立刻就会出来进行限制，而后果很可能会让他跟上次一样进入昏迷状态。
    尽管陆玖很想尝试昏迷后是否还能获取到前身遗失的记忆，但当下的局势谁晕他都不能晕，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在妖灵影响精神出现失控前，将体内的能量再度消耗到正常状态！
    持着长刀直奔已经摇摇欲坠的妖鬼，比起客栈盥洗室内的逼仄环境，这山间的地形无疑给了陆玖足够多的发挥空间。
    堪称诡异气雷还有瘴气组合让这头妖鬼以气级的等阶将数支曾猎杀过同级别妖怪的猎妖队逼入绝境。
    然而有得便必然有舍，获取这份能力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这妖鬼的近战手段贫瘠到令人发指！
    刚才的重创直接废掉了它制造气雷的嘴巴，可以说让这怪物的战斗力直接失去了一半有余，只得依靠脖颈两侧的巨口凝聚风压来进行反击。
    可惜，这手段面对喝下药剂的周朝临都难以起效，更别说如今的陆玖。
    在那两张巨口吸气的同时，陆玖也不躲避，趁着这股强风让自己再度加速，将刚从周朝临手里借来的长刀咬在口中，空出的右手取下身后的氧气瓶，看准了十几米外的那张巨口，抛起瓶身便是一记凌空抽射。
    不需要太过精细的瞄准，只要大致的方向正确，强劲的气流立时就将氧气瓶吸摄了过去，等靠近到一定的距离，陆玖立刻抬枪开枪射击。
    准头虽然不怎么样，但十几颗子弹打出去，缘分总归还是到了。
    铛~
    子弹撞上氧气瓶，数道火星子腾起，周遭的瘴气先是瞬间的收缩，紧接着便是一大团火球的爆裂燃烧！
    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那张巨口还在保持着吸气的状态，根本来不及停止便将距离极近的火球在短短数秒内吸入......本就因为嘴巴受伤而痛苦不已的妖鬼再度遭到重击，陆玖更是借机欺进妖鬼身前几米的位置。
    双持长刀一跃而起，陆玖的视线锁定在妖鬼额头正中心的位置，同时戒备着它左侧那张尚未关闭的巨口，防备随时可能出现的风炮。
    噜~噜~
    妖鬼那双满是暴戾的猩红眼眸中此时同样映出了半空中的陆玖，出乎后者预料的是面对这迎面而来的攻击，这妖鬼非但没有进行任何反击，反而突然发出满是惊惧的哀嚎！
    这妖鬼甚至无视了陆玖的攻击，低垂下头颅，直至趴伏在地面，原本已经快要完成集气的巨口更是倏然闭合，臃肿的身躯如同筛糠般的剧烈颤抖，仿佛见到了什么恐怖存在......
    此时此刻，陆玖自然没有收手的道理，可直到刀刃破开皮肉，刺入这妖鬼的头颅，它仍旧没有做出任何抵抗。
    看着身前绽开的大捧血水，陆玖怔然立足在妖鬼的头颅之上，满心的困惑。
    为什么这妖鬼不反击？
    若说是因为连续遭到重创而难以做出有效反击，它为什么不尝试着逃跑？
    更令陆玖感到惊诧的是来之前周朝临便说过这些妖鬼已然丧失了理智，可为什么刚才从它的眼中，陆玖还是看到了难以遮掩的恐慌！
    身后猎妖队众人的欢呼声隐约传来，提着长刀亲手了结这妖鬼的陆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最后的一击不是绝杀，而是因为妖鬼单方面的放弃抵抗而形成的虐杀。
    它在害怕自己......
    不知怎得，这个荒唐的想法在陆玖的脑海中出现后便挥之不去。
    因为喝下妖血后的暴走状态吗？
    必然不是，因为陆玖在它头上时便已经进入了这个状态，要说恐惧，当时妖鬼就会有反应，事实却并非如此。
    更别说喝下妖血进入暴走状态的陆玖也顶多就是在肉体实力上跟完成灵醒的妖脉者持平而已，这本体就是气级妖兽的妖鬼根本没理由害怕。
    陆玖记得很清楚，这妖鬼是在自己出现在它面前时突然陷入恐慌，在自知放弃抵抗等于死亡的前提下仍旧选择趴伏在地，承受来自陆玖的一切攻击。
    难道说，它在害怕自己这张脸？

 第69章 邪魔

    失去了妖鬼的超凡能力维系，漫山遍野的瘴气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消弭于无形。
    青岚猎妖队并没有立刻返回清定城，而是准备先去行会驻地稍作休整。
    一方面是为了确认行会驻地里的情况，另一方面也是想利用的行会里的资源先对葛丘还有小庆的伤势进行初步的处理，毕竟比起车里的医疗设备，行会内部所有的显然更加齐备。
    另外，陆玖在之前战斗中的表现无疑令他得到了青岚猎妖队内所有人的尊重，杜齐主动提议要帮他去查询寒羽隼的详细信息。
    原本还不太想上去的陆玖听到这话当即表示尽快，别拖沓！
    临近黄昏，一行人沐浴着橘红色的夕阳余晖，踏上猎妖行会所在的平台。
    一座依山而建的三层机械建筑出现在陆玖的面前。
    没错，不同于陆玖在清定城见到的以砖石为主体的建筑，猎妖行会的建筑虽然也有用到不少的砖石，但更多的还是钢铁架构，甚至于建筑风格也不再是常见的殿堂亭台，而是呈现出层叠式的半圆台，形状大抵有些像是切成一般的三层蛋糕。
    垂直面贴着山体，圆弧面则是面向山外。
    程卿带着两名伤员先去处理伤势，杜齐则是依照约定去行会内部的资料室帮陆玖寻找寒羽隼的记述。
    至于周朝临和陆玖则是在行会外石桌边落座等待，妖鬼的头颅用提前准备好的线绳缠裹着放在一旁。
    陆玖其实很想进行会建筑内部看看，只是碍于非猎妖师不得进入行会的规矩也就留在外边。
    当然，他知道自己若是执意想进去，周朝临八成也不会拒绝。
    本就不是什么非做不可的事情，自然没必要把现在和气的氛围弄僵。
    “陆兄弟，这次多亏你的帮忙，之前咱们的约定作废，等拿到这一次的酬劳，你应得2枚金叶！”
    陆玖没有主动提酬劳的事情，周朝临却不能装作不知道，这位本应该只是帮他们指路的“工具人”不仅救了他们的命还成了最后搞定那头妖鬼的主要人物，真要按原来的约定给60银元，这事一传出去，青岚猎妖队的名声也就臭了。
    “嗯......”
    换做往常，陆玖兴许还会谦虚两句，但他现在实在没这个心情。
    手中握着装有妖鬼血液的竹筒，陆玖视线仍旧停留在妖鬼的头颅之上，那家伙死前的反应令他至今耿耿于怀。
    一头完全突变，理论上应该已经完全丧失理智的妖鬼，凭什么会害怕他到直接伏首受死，连反抗意志都不敢生出半点？
    这就像某些小说里被退婚的主角费尽千辛万苦要去打脸对方，等到了人家面前，好不容易要逆风翻盘，结果女人却主动脱了个精光洗香香，然后直接钻进被褥里对他招手一般。
    这他妈算什么，丁点成就感都没有好吗？
    一旁的周朝林见陆玖只是望着夕阳沉思，还以为后者是刚经历过一场大战需要恢复，也就没再主动开口。
    午后的酷暑此时已消退大半，没了瘴气的笼罩，山间的空气重新充盈，清爽的山风拂过两人，周朝临只觉得若有两杯酒水无疑最是应景，然而又不想擅自离开将陆玖一个人留在这，只得强忍了下来。
    “周兄，那头香獐，在完成突变前有什么特别害怕的存在么。”
    百思不得其解，陆玖只得扭头询问周朝临，希望从他这得到一些信息。
    “害怕的有不少，大部分气级的妖兽都能吓到它，行会里的几位高手经过它也会躲，不过要说特别害怕的应该没有，至少我不知道，到底自身也是气级的妖兽......怎么突然问这个？”
    妖鬼都死了，陆玖突然提出的问题让周朝临不免有些困惑。
    “只是好奇罢了，我刚在想这些妖鬼看上去如此恐怖，会不会也有害怕的存在。”
    最后的战斗场景青岚猎妖队的众人因为瘴气的缘故看不清，陆玖自然不会主动提及。
    “我觉着应该是没有的。”
    周朝临倚着石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开口说道，
    “不过我记得以前听行会里的人说过，大部分妖鬼会惧怕某些实力比它强悍的特殊妖脉者。”
    “特殊妖脉者？”
    陆玖立时来了兴致。
    “关于他们的称号有很多，有些地方叫邪魔，有些地方叫异鬼，还有些人喜欢叫他们妖魔，因为很多时候见到他们就等于死亡的缘故，所以关于这一类的人记载很少，即便是我也只是偶尔听人说起......”
    将自己当时听到的内容复述出来，周朝临脸上忽地生出几分荒诞神情，沉声说道，
    “他们说既然妖兽会因为受到某种无人知晓的影响而变成妖鬼，体内拥有妖兽血液的妖脉者，自然也会在某种情况下受到影响，或许是血脉的暴动，亦或许是在看见或者说梦见某种恐怖存在后，他们的身体和思想也会出现异变，若是无法承受这种变化，便会出现跟妖鬼一样的状态......具体的细节我不太了解，我也只是听公会里的妖脉者曾说起这事，几年前的事情了，你要是不问，我八成想不起来。”
    “还有这般存在？”
    听到周朝临的描述，陆玖愣了愣，他从未在扈三娘那儿听说过......
    不对，她似乎是提及过的。
    当初第一次向她购买妖血时扈三娘就说了，妖脉者喝异种妖血产生血脉暴动会让他们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可自己的精神分明没问题啊。
    难道说那妖鬼时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才会显出那种状态？
    暗自将周朝临说的特殊妖脉者记下，之后等扈三娘返回清定城，陆玖肯定是要找机会询问的。
    “老大！老大！”
    两人正待往下说，行会内却是突然传来了杜齐的叫喊声，不一会儿他就出现在了门口。
    “怎么了？”
    周朝临拧着眉头回头问道。
    “刚才我进行会的资料室，发现那边的门被人破坏过，里边的档案也被翻的乱七八糟，有人在妖鬼作乱时趁机进了咱们的行会！”
    手里拿着一卷档案，杜齐的脸色极为难看。

 第70章 超凡能力的选择

    入夜，陆玖乘车返回清定城。
    并非青岚猎妖队的车，而是几支登山的猎妖队商量过后决定派回清定城通知猎妖行会其他人的车。
    望着车窗外夜幕下的原野，陆玖的脑海中仍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
    猎妖行会驻地遭到入侵，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为此周朝临等人不得不驻扎在行会周围进行调查还有搜索，希望能够找到嫌疑人的踪迹。
    虽说直到陆玖离开之前仍旧没有新线索被发现，但有一点得到公认，那就是香獐的突变极有可能是入侵者所为。
    原因无他，前后所发生的一切未免太巧了！
    香獐突变成妖鬼，在短短一个晚上的时间内将整个猎妖行会清空不说，随后生成的迷瘴更是将行会赶来支援的猎妖队伍阻挡在山外。
    毫无疑问的。
    有人借助猎妖行会豢养的这头妖兽，以一种极为隐蔽的方式入侵了猎妖行会驻地，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从容退去！
    谁会有这般手段，能让一头气级的妖鬼为他打掩护，这与那妖鬼对自己的态度是否会存在关联？
    陆玖希望能得到答案，然而这到底是猎妖行会的内务事，做为一个外人的他无法直截了当的开口询问，只能期望青岚猎妖队返回清定城，跟自己再见面时能提上两句。
    收回视线，将注意力转到手中捏着的一份由杜齐亲笔抄录的资料上。
    事实证明陆玖之前的选择是正确的，猎妖行会内部确实存有关于他体内妖灵的记载，正是寒羽隼！
    资料中的内容陆玖在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仔细翻看过，内容不多，却也让他对自身的妖灵有了足够多的了解。
    寒羽隼是一种栖息于朔明王朝北部雪山以及冰原地带妖怪，不同于其他隼类妖兽需要长年累月的修行与机缘才能跻身气级，它们是天生的妖怪，其个体成年后便是气级，血脉的强大毋庸置疑。
    这段信息算是帮陆玖解答了为什么在自家的地窖中时自己会感觉尤为舒适，同时也引出了另一个问题。
    前身究竟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的寒羽隼的妖灵或者说进化基因？
    要知道资料上记述寒羽隼是一种极难捕捉到的妖怪。
    一方面它们的巢穴往往会构筑在冰峰之上，寻常的妖脉者连能否登上去都是问题，更别说在那种环境下与主场作战的寒羽隼战斗。
    另一方面寒羽隼的性格极为刚烈，它们在意识到自己将被击败时无一例外的会选择彻底激活自身的超凡能力发动被称为“凛冰”的绝技，不论结果如何，这一击结束后它们将彻底化作冰雕，不留给敌人任何东西。
    这就意味着若是想要获取寒羽隼的妖灵或者说进化基因，那就必须活捉，这其中所需要的人力物力无疑是捕捉其他妖兽的数倍乃至十数倍，以其血肉为材料炼制而成的丹药价值自然也远超其余气级妖兽，寻常势力根本就不可能拥有这种珍贵的东西。
    陆玖一度怀疑丧鸦口中所说的那张纸条上记述的便是关于丹药的信息，只是没有更近一步的证据。
    单靠资料显然难以弄清楚自身妖灵的来源问题，因此陆玖并不打算在这方面过多纠结。
    这份资料真正重要的部分还是关于寒羽隼所拥有的超凡能力的描述。
    一般来说，气级的妖兽或者说妖怪拥有的超凡能力只有一种，只是寒羽隼做为天生的妖怪，自然有其得天独厚之处。
    它天生拥有两种超凡能力！
    其一为冰或者说冻结能力，寒羽隼可以轻而易举的冻结各种事物，成年的个体可以在几秒钟内将一棵三人合抱的大树从树根到树杈全数冻结，而这也衍生出了上边提到的寒羽隼用于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凛冰”绝技。
    其二则是一个相当罕见的辅助能力，跟寒羽隼的眼睛有关，不过即便是在猎妖行会内部的资料上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明确记述，也不知道是刻意的隐藏还是确实没有调查出详细的信息。
    当然，以上的资料都只代表寒羽隼个体情况，不代表妖脉者完成灵醒后便能获得这些超凡能力，就像扈三娘之前曾说的，每个妖脉者的血脉与妖灵糅合后进化出来的超凡能力都带着不确定性，二次的异变是家常便饭。
    不过在得知寒羽隼超凡能力的前提下，陆玖对揠苗丹所需妖血的选择还是有了较为明确的方向。
    毫无疑问的，像是棘背猪或是毒癍蛇的超凡能力肯定跟寒羽隼搭配不到一起去，满脑子都是肌肉的白毛猿猴就更谈不上了。
    这就跟往燕窝里倒酱油一个道理，吃总归能吃，掉价那是真掉价！
    眼下最为合适的显然是那头妖鬼突变后的超凡能力衍生出来的气雷还有风炮两种能力，不仅于此，哪怕是原本在陆玖看来不怎么合适的瘴气在突变后同样存在优点，那便是抽离空气！
    能够将半座山变成空气稀薄区域逼得所有人上山时自带氧气瓶，若是将这个范围压缩进而强化能力呢？
    俗话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对超凡能力的运用同样是妖脉者强大与否的关键，而这妖鬼已然向陆玖展示了它所拥有的两种超凡能力衍生出的特殊用法，这可是现成的技巧，连陆玖琢磨的时间都省了！
    不论揠苗丹最终能为陆玖带来哪一种超凡能力，无疑都能让陆玖的实力得到长足的提高。
    然而凡事总有两面性，这看上去最为合适的妖血却也有着陆玖难以忽略的问题。
    这终究是妖鬼的血！
    揠苗丹要用的是妖兽的血，换成妖鬼的能不能起效是一回事，万一其中蕴藏着某种未知的隐患该怎么办？
    能力再强那也得有命去使用，陆玖并不想变成周朝临口中所说的那种“邪魔”。
    可要说就此放弃，陆玖怎么都不甘心，这妖鬼的血，不论如何他都打算试一试。
    既然制作揠苗丹只有一次机会，靖夜司也不允许七天包退换，那就先通过别的方法弄清楚这妖鬼的血跟妖血是否有差别！

 第71章 不多说，我撑你！

    以什么方法能最快的试出妖血是否有问题？
    自然是找小白鼠，不过既是妖鬼血，寻常的小白鼠肯定没用。
    所幸陆玖家里有一只特殊的，只是颜色有些发黄。
    ......
    瑟缩在铁笼的一角，黄鼠狼望着外边一手端了碗血，一手拿着个鸡腿的男人。
    它察觉到了危险！
    “我记得你在牡丹楼的时候吟月就是用妖血供的你，今天我心情好，也给你喝上一晚，别害羞，是爷们就走一个。”
    陆玖凑在笼子边，笑眯眯的将手里的妖鬼血往前递了递。
    谁知道这黄鼠狼突然翻了个身，向他岔开了双腿，母的！
    咔！
    还没等陆玖接着往下说，这黄鼠狼鼻子忽地耸了耸，旋即就跟见了鬼似的发出刺耳的嘶叫并不停的刨着铁笼的锁。
    这种剧烈的反应让陆玖不由得蹙起眉头，他没想到妖鬼血散发出来的气息对黄鼠狼这种妖兽亦有如此强烈的威慑性。
    将盛有妖鬼血的碗放到一旁，再次凑近铁笼，看着里边的黄鼠狼开口说道：“我知道你能大概听懂我的话，这血的源头已经被我宰了，我需要你帮我试试它有没有问题......比起那头已经死了的妖鬼，你更应该害怕我！”
    话音落下，陆玖双眼中泛起冰蓝色的气雾，刚因为妖鬼血的远离而稍稍缓过神来的黄鼠狼又是一阵嘶嚎。
    “别叫了！只要你喝了它，我可以承诺未来的某一天放过你，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一番威逼利诱，比起鸡腿，自由显然让黄鼠狼十分在意，那双小眼睛转了又转，最终还是慢吞吞的挪到了陆玖这边，仰头望向前者点了点。
    陆玖赶忙将碗又递过去，黄鼠狼也不急着喝，而是伸出发颤的爪子在碗沿沾了点血又缩回去，等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爪子塞进了嘴里。
    咔咔~咔咔~
    还没等陆玖仔细观察，这黄鼠狼又跟抽风似的张嘴吐舌，一阵乱甩，嘶嚎的同时舌头还不停的舔舐着铁杆，同时用没沾妖血的那只爪子疯狂的抓挠着铁笼，显得极为痛苦。
    实验的结果不言而喻。
    陆玖叹了口气，将碗放回桌上，难掩失望的神色。
    难道真的得等青岚猎妖队的人帮自己去其他的猎妖队伍里寻购其他的妖血？
    万一短时间内什么都没找到呢。
    目光停留在碗中暗红色的血液上，陆玖一时念头纷杂，不一会儿脑海中又难以自抑的生出某个大胆的想法。
    妖鬼的血对寻常的妖脉者而言确实可能是毒药，可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正常人，为什么不亲身试试......
    一念即此，陆玖端起碗，迟疑数秒又放下，转而跟黄鼠狼那样伸手沾了血，只是试探性的抿了一小口。
    唳！！！
    几乎是在这妖鬼的血入口的瞬间，还未来得及咽下，陆玖的耳畔陡然响起妖灵的唳鸣。
    下一秒寒羽隼的虚影更是直接出现在了陆玖身旁的桌上，大张着双翼。
    相较于前两次，这一次的唳鸣声中带着极为明显的愤怒与厌恶！
    迫于无奈，陆玖只得将口中的妖血吐了出去，即便如此，寒羽隼仍旧没有消失，死死的盯着陆玖的嘴，嘶鸣不止。
    陆玖知道它的意思，伸手拿起一旁的清水准备漱口，打算正式放弃这一次的实验。
    然而当陆玖的嘴唇触碰到水杯之际，却又忽然愣住。
    噗通~噗通~
    熟悉的心跳声响起，与反应异于往常的寒羽隼不同，再度浮现在陆玖眼前的暗金色心脏一如既往的顺畅运作着，只不过比起之前压制暴走时的运作状态还要更紧快些。
    若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陆玖完全相信的，那便只有这颗数度挽救他的暗金色心脏。
    它在以自己的方式展现着态度：放手做，我罩你！
    忽地放下清水，陆玖抿了抿嘴将口中剩余的血渍混着口水全数咽下。
    5秒，10秒，20秒......
    待到身体内涌现出熟悉的感觉，陆玖倏然咧开嘴，畅快大笑。
    就决定是你了！
    ......
    接下去的两天，暂时不用再去白鱼瓷器铺的陆玖总算是过上了来到这个世界后风平浪静的日子。
    他成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
    每天朝九晚五的报社工作，柳氏匠造坊那边制作完成的器具在拿到手测试过后亦是让陆玖颇为满意，每天回到家除了熟悉机械护臂的用法，就是制作妖血还有掩人耳目用的果汁冰块。
    一直等待着的青岚猎妖队则是在陆玖回到清定城的第三天傍晚托灵芝堂的陈掌柜传来消息，邀请他前往醉仙楼参与庆功宴。
    “陆兄弟，这次的任务多亏有你才能这么顺利，我们都是粗人，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都在酒里了！”
    各自在包间里落座，陆玖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就见周朝临带着其余几人端起了酒碗，话不多说，各自连干了三大碗。
    陆玖起先也是被这豪气的致谢方式惊了一跳，旋即也不说什么，拿来旁边的酒坛子将自己的碗斟满，同样回了三大碗。
    “口头致谢”到此算是告一段落，接下去才是重头戏。
    周朝临先将在行会驻地前约定好的两枚金叶放到陆玖面前，不仅于此，又从葛丘手里接过一个箱子摆到陆玖面前。
    “哈哈哈~两枚金叶是咱们约定好的报酬，至于这箱子里的东西，算是我们几个的一点心意，陆兄弟救了我们的命，光用这几碗酒可偿还不起！”
    说话的还是周朝临，在他看来，两枚金叶是陆玖应得的，而他们这几人的命还得另算，大笑着抬手将木箱打开。
    箱中放着一把造型大气狂放，通体漆黑的霰弹枪，三盒弹药还有一张折叠着的硬纸片。
    “这把枪是我们用妖鬼的头颅还有别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从以前认识的黑市商人手里换来的，算是他手里最好的半自动霰弹枪，不论是材质还是工艺都是时下的一流，流水线上的那些跟它比就是一堆残次品，枪名为‘无常’，别误会，取这名字的寓意不是世事无常，而是黑白无常！”
    做为队伍里的枪械专家，杜齐将霰弹枪取出来，当着陆玖的面演示操作方式，一旁的程卿则是拿起那张硬纸片递给陆玖，接着往下说道，
    “我们虽然不能帮陆兄弟通过考核，但这一次为行会解决了大麻烦，以此弄一张临时的持枪资格证却是没有问题的。”
    霰弹枪，持枪证。
    青岚猎妖队为了感谢陆玖，显然特地向陈掌柜打听过他最近所需要的东西。
    尤其是这把霰弹枪，哪怕陆玖对枪械再怎么没研究，也看得出绝不是寻常货色，需要用一颗妖鬼的头颅还要再加其他东西换到的霰弹枪，怎么可能普通！
    “这次我承诸位一个人情，日后若还有棘手的猎妖任务，能帮上忙的，我绝不推辞！”
    这种时候再扭扭捏捏的推拉未免显得矫情，陆玖记下这份人情，日后有机会，自然是要还的。

 第72章 都在酒里了！

    这场庆功宴从陆玖下班一直喝到了深夜，推杯换盏之际，陆玖也是了解到不少信息。
    委托周朝临寻购的气级妖血有了眉目，只是数量不多，而且都是棘背猪一流的普通的妖兽，这让陆玖多少有些庆幸自己之前没有继续等青岚猎妖队的回复。
    至于猎妖行会驻地遇袭的事情，来回查了几遍，仍旧没有任何发现，被破开的资料室经过核对并未遗失什么东西，行会内部的其他地方更是完好如初，仿佛入侵者费这么大功夫只是为了进这资料库转上一圈。
    陆玖还想趁此机会打探连峰山脉的情况，结果才喝了半坛酒头脑就开始发晕，问了端菜来的店小二才知道这是醉仙楼赖以成名的酒水，神仙醉。
    原本打算就此打住，可看着周朝临等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豪气，本就有些酒意上头的陆玖也是脑子一热，抓起桌上的酒坛，将所有的东西暂时抛在脑后，打算放纵一把。
    至少今晚，他要来个不醉不归。
    于是当他离开醉仙楼时，整个人走路都是发飘的。
    所幸没到完全失去理智的状态，还知道自己的家在哪，让酒楼的店小二帮自己叫了人力车夫送自己回去。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迎接光辉岁月~嗝~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嗝~自信可改变未来......问谁又能做到~”
    瘫在车上用古怪的腔调嚎了一路，总算是到了家门口，在车夫“鄙夷”的目光中满身酒气的往自家门口晃荡。
    没成想紧闭的陆家祖宅大门外正站着一个手里捏着方盒，两鬓斑白的老人，见到他的第一时间，陆玖本因为酒意而满是混沌的眼眸立时明亮起来，快步凑上前。
    “陆公子，您的药已然制作完成了，我在店里等了你许久都不见人影，便按照您之前留下的地址把药送来。”
    搀了把仿佛随时都能倒下去的陆玖，老人将药盒塞到他手里。
    为了确保能第一时间拿到揠苗丹，陆玖早先给了这老人2枚银元的酬劳，连带着将自家的住址也告诉了他。
    “谢了老哥！很关键！”
    陆玖将盒子接过去，拍着老人的肩膀大笑道。
    “那我这就走了......您打算这时候吃？”
    老人说完话刚准备转身，就见陆玖掀开了盒盖，右手捻着一颗暗红色的丹丸。
    “当然，我等它等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再浪费时间，况且这丹药也没什么服用要求不是么，随时都能吃的吧？”
    处于醉酒状态下的陆玖简直不要太爽快，说着话就将揠苗丹跟吃花生米似的直接抛进嘴里，嚼两下直接咽了下去，随即跟老人摆手道别，大摇大摆的走进家门。
    门外的老人只能目瞪口呆的看着重新合上的大门，没多久又听到里边传出歌声，只是这一次换了调子。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哎呦~”
    这是某人唱到一半在院子里跌倒了。
    ......
    俗话说的好，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躺下。
    仰躺在院子里，陆玖并没有就此昏睡过去，望着头顶的夜空，一时缄默无语。
    工厂烟囱喷吐出的气雾遮住群星，仅余下一弯明月隐现其间，不论看几次，这样的夜空，还是让陆玖感到陌生。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陆玖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领口，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喝了大量的酒，因为酒精将他的痛觉压制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
    陆玖不知道是妖鬼血的缘故还是揠苗丹本身的问题。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被煮熟的小龙虾，浑身通红不说，浑身上下暴突的血管更是令他看上去格外的狰狞，体内血液的状态更是比以往经历的任何一次都要狂躁！
    灼热的痛感几乎遍布陆玖身体的每一寸皮肉，很快的就连酒水的麻醉都难以压制这种痛感，为了不引起周边住户的注意，陆玖只得咬紧牙关，弓着身子在院子里一通乱扭。
    寒羽隼就在院落的上空盘旋，愤怒的嘶鸣片刻不停。
    毫无疑问的，它厌恶妖鬼的血，陆玖吃下含有妖鬼血的揠苗丹的行径彻底冒犯到了它。
    做为回报，它引发了前所未有的血脉暴动。
    换做其他的妖脉者，体内的血脉恐怕早已崩溃，然而陆玖此时不仅能够在保持理智前提下望着寒羽隼，甚至于还有余力对它比出中指。
    这是我的身体，关你鸟事？
    敢这么嚣张，陆玖自然也有倚仗。
    暗金色的心脏显化寒羽隼的下方，阴影未遮挡的部分运作效率已然提升至极限，虚幻的白色气雾不断腾起，将其笼罩进去。
    暴动的血脉被强势镇压，随之而来的便是陆玖脑海中蓦然出现的恍惚感。
    先是一头披着棕褐色毛发的香獐在眼前的虚空中浮现，甩着尾巴来回踱步，紧接着又像是吹了气般的膨胀，变幻成陆玖曾在瘴气中见过的那头恐怖妖鬼疯狂咆哮，最后又化作无数光点，飘散在夜空当中。
    忽然间，陆玖感觉到自己在呼吸......
    这本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然而此时的陆玖却是明确的感知到了呼吸过程中进出鼻孔还有嘴巴的气流。
    两者间的区别就像是人在空气与水中挥手，后者能够明显感受到挥手时碰撞到的东西。
    起初这种感觉令陆玖相当不适，甚至一度有些呼吸困难。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以极快的速度适应这种变化。
    这是一种极为奇特的感觉，陆玖知道，妖鬼血中蕴藏的进化基因正在融入自身的血脉，借着揠苗丹，本该在灵醒的最终阶段才会出现的血脉进化，已然在进行当中！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等待这个过程的完成。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各处的疼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减轻，陆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头的灰尘。
    手里拎着青岚猎妖队赠送的箱子，仰头晃脑的往屋内踱步而去，等到了楼梯口，忽地又停下脚步，嘴里喃喃着：“我现在大小算是个修行中人......今天晚上是不是通宵比较好，嗝~”
    现在是六月二十三日，距离正阳节，仅剩两天。
    云岭报社的假期从明天傍晚便开始了。

 第73章 熊孩子

    呜~呜~
    列车入站时的汽笛声伴随着车轮与铁轨的刺耳摩擦声在站台间响起。
    明天就是正阳节，赶着回家跟亲人团聚的乘客为数不少，女乘务员站在第一列车厢的门口，逐一检查车票。
    等所有的乘客都上去，望了眼站台一侧的钟表，下午六点。
    “等等！我还没上车！”
    乘务员刚抬步准备回到车头通知列车长开车，就听到站台一侧有人喊道。
    回头望过去，是个身材高挑，面容清俊的青年，背着双肩包，手里还拎着个红木箱子。
    等他又跑进几步，女乘务员的视线立即被他那双眼眸所吸引，分明背对着站台上的煤气灯光，却仿佛映着星火般明亮。
    “不好意思，我对这列车的声音有些敏感，只能等车停稳了再进来，这是我的车票。”
    “赶上了就好......你是昌邑城那边的？”
    偷眼瞧面前的青年，女乘务员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心跳也跟着加快不少。
    “是啊，我能上去了吗？”
    青年似乎有些急着上车，女乘务员这边一点头便登上列车。
    等人消失在面前，女乘务员才捂着心口逐渐冷静下来，有些慌张的望着车厢。
    心跳加快，呼吸困难，听朋友说这就是一件钟情的感觉啊。
    难道自己碰见命中注定的那人了？
    若是刚上车的陆玖听到她的话，兴许会扭头回一句：有空多喝热水！
    拎着箱子在列车厢内快速穿梭，陆玖看着车票上的位置，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要在车厢内的任何一处人比较多的地方久留，直到走进自己的单独包厢才勉强放松下来，迅速的打开车窗，保证空气的流通。
    揠苗丹在今早的凌晨时分便已经彻底的消耗完毕，后果是陆玖不得不以重感冒为由在家待上一整天。
    因为他无法完全掌控自身的超凡能力。
    这是无法避免的问题，没人能在刚学会某样技能后就可以做到融会贯通，更别说是这种本就偏向于神秘侧的能力。
    现在的陆玖就像是一台高功率的抽气机，不论走到哪都会让以自己为中心一米范围空间内的空气迅速变得稀薄，令处于这个范围内的任何人就像是突然来到了高山上一般变得呼吸困难。
    这种状态跟妖鬼使用能力时颇为相似，算是陆玖通过揠苗丹获得的超凡能力的一部分外在体现，他正努力的让自己适应，这个过程并不会太久，只是唯有等到完全掌控这份能力，陆玖才能更进一步的去探寻这份超凡能力的其他变化。
    当然，眼下这环境显然不适合做这些事，哪怕陆玖为了不引起车厢内其他乘客的注意，特地多花了三份钱，单独包了一个车厢。
    将装着霰弹枪还有衣服的行李箱放到对面的位置上，转而又打开双肩包从中取出几份报纸，一张昌邑城的地图还有记事本。
    地图上已然有几个地点被红色的笔迹标注出来并且进行了数字标号，记事本的夹着书签的那一页亦是做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陆玖攥着手中的笔，心中蓦然浮现出几分期待。
    昌邑城是陆玖当下唯一知晓的可能存在前身失踪那几天经历线索的地方。
    为此他做了充足的准备。
    ......
    昌邑城也在致远府境内，距离清定城算不得太远，寻常马车半天时间就能到，而火车只需要大半个小时。
    “即将抵达昌邑城，请各位乘客准备好行李，有序下车。”
    拎着个铁喇叭的播报员在陆玖所在的车厢外第二次经过，提醒着乘客们不要错过站点。
    虽说此时才刚刚入夜，但即便隔着差不多一公里的距离，陆玖仍能够清晰的看到远处那座城市的轮廓，大量烟囱林立其间，数量比清定城还要高出几倍，那些缭绕在城市上空，在工厂探照灯照耀下的灰白色气体亦比清定城要浓重几分。
    由于距离致远府内的几个大矿场较近，昌邑县城在近些年已然成了致远府内有名的重工业聚集地。
    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拢，背着双肩包，拎起行李箱走到车厢一侧的下车口，为了防止自身的能力影响其他的乘客，陆玖特地站在了车厢的一个边角，等候车门打开的同时，顺带着思考接下去的行程。
    由于前身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失踪那几天的记忆，为了寻找前身可能去过且留下线索的地方，陆玖只能通过代入前身当时的状态还有如今自身的状态来进行推演。
    以前身当时确实来到了昌邑为前提，陆玖知道他的目标应该是剜心鬼。
    一个身怀大半家当，在昌邑城人生地不熟的普通访事员，该怎么去寻找一个出现在这座城市附近的连环杀人狂？
    直奔杀人现场展开调查么？
    绝非如此！
    前身请了几天的假期，证明他已经做好了在昌邑城逗留的准备。
    既然如此，抵达昌邑城的第一时间，前身要做的肯定是先找一处落脚点，总不能像自己这样背着包，拎着箱子到处跑。
    思考的间隙，火车逐渐停稳，陆玖收回思绪，将目光投向车厢门。
    意外的跟一个小男孩对上了眼。
    嘴里塞着棒棒糖，还留着鼻涕的男孩侧着头打量着陆玖，后者则是下意识的回了一个笑脸。
    没成想这小孩突然瘪了瘪嘴，像是受了惊吓似的躲到了自家大人的身后，不一会儿又哇哇大哭，惹得他爹扭头望过来。
    尴尬不已的陆玖只能笑了笑示意跟这小孩闹着玩的。
    真是个熊孩子！
    这时车厢门恰巧打开了，中年男人也没说什么，牵起小孩的手便下了车，可等他往外边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头，盯着陆玖看了两秒，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弯腰抱起小孩向着出站口小跑着离开。
    这番动作让刚走到车厢门口的陆玖满脸的迷茫，不就是朝你们笑了笑么，我这副模样怎么都称不上凶神恶煞吧？
    诧异于这对父子的反应，望着他们消失在人群中的身影，陆玖也是随着人流往前走。

 第74章 深夜的突袭

    侧重于重工业发展产业结构使得昌邑县城的发展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清定城，却也让这里的夜晚少了清定城那般的热闹人气。
    放眼望去街面上来往的路人不少，真正停驻下来闲谈乘凉的人却不多。
    原因无它，昌邑县城的占地面积本就不大，大量存在的工厂使得室外的空气实在谈不上清新，而这还是靠近城外的区域，真到城市中心，恐怕还要更严重些。
    当然，陆玖本身也不是什么城市环境评测员，对这座城市有了大致的印象后便收回了目光，转而张望起车站门口附近的街道。
    他在等人过来找自己。
    为了尽可能的避免错过任何有价值的信息，陆玖已经打定主意将自己代入前身的状态。
    前身抵达昌邑城后会选择什么地方做为落脚点，昌邑县城内的大客栈吗？
    当然不是。
    前身离开清定城时身上携带的银元应该是在30枚到50枚左右，这其中大部分都是他的积蓄，还有小部分父母的遗产。
    以陆玖获得的其他记忆判断，前身是个相当节俭的人，这笔钱应该是用来寻找剜心鬼的，除此之外自然还是能省则省，而陆玖在闻到这座城市的空气时明显感觉到了不适，前身想必也不会例外。
    因此他要找的应该是一处远离这种气味，价格便宜的落脚处。
    思索的同时，陆玖等待的人终于出现。
    一个身穿陈旧布衣，半驮着腰的男人从街边一路向着这边走来，还没到陆玖面前便遥遥的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公子，我看您好像是第一次到这来，这附近我可是了解的很，您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
    “车站附近环境比较好，价格便宜的客栈，你觉得哪里比较好？”
    车站门口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拉客的人，陆玖直截了当的问道。
    “那肯定是南边香兰街的宁馨客栈，靠着一大片野地，只要开了窗，空气好得很，而且因为地方比较偏的缘故，房间比别的客栈便宜20枚铜板。”
    一听陆玖的要求，这清瘦的男人眼里立时生出几分困惑，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的重新打量陆玖，他自问眼力还算不错，隔着老远见这公子哥的衣着气度都像是有钱人他才上来问好，谁成想居然是个穷鬼。
    “谢了。”
    随手从口袋里取出5枚铜板放到男人手里，陆玖径直转身离开。
    随着陆玖的背影消失在车站门口，前一秒还满脸笑容的男人转身就往地上啐了一口，掂了掂手里的铜板，向着刚才蹲着的地方走去。
    只是就像那对父子那般，这人走出去没几步同样停了下来，忽地转身，眼珠转了转，脸上蓦然显出几分狂喜。
    ......
    依照名称找到客栈所在，经营者是一对老夫妇，整个客栈其实也就是一栋三层楼的民宅改造后的旅馆。
    80铜钱一晚，着实便宜。
    陆玖寻了个机会询问他们对自己是否有印象，得到的回复是否定，不过以他们的年纪，前后隔了小半个月，就算见过怕也是想不起来的。
    在老妇人的带领下看过客房，里头的家具虽然简陋，但打扫的还算干净，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差，陆玖看了几间，在最高层挑了间还算顺眼的直接付了三天的房钱。
    进屋将东西放下，先从箱子里取出早已装填好子弹的霰弹枪无常放到自己随手可取的地方。
    今晚陆玖并不打算再出去，而是拿出记事本开始规划明天要去的地方。
    有了暂时的落脚点，前身接下去要做的自然是调查剜心鬼事件，依照访事员调查事情时的习惯，比起单独的摸索，他们显然更喜欢通过询问事发地点周边的人来了解情况。
    报纸上明确写着，剜心鬼出现的地方是在昌邑城外的一处偏僻矿场，于深夜杀死十数人。
    山南矿场。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明天的第一站。
    研究了一会儿地图，弄清楚明天该怎么过去，陆玖便盘腿坐回床上，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而是继续尝试着完全掌控自身的超凡能力，他必须得尽快完成这个步骤才能进行接下去的锻炼。
    保持着静坐的状态，沉下心感受身体内的变化。
    时间缓缓流逝，窗外被周边光源照亮的野地逐渐的陷入黑暗。
    待到敲梆的打更人喊过两遍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乓啷！
    屋顶突然响起的瓦片碎裂声惊醒了陆玖，环绕在身侧的气流霎时间停止流动。
    正进行到关键时刻的陆玖只当是什么野猫在屋顶乱跑，伸了个懒腰准备继续，只是耳畔突然传来的异响却是令他停下了动作。
    嗒~嗒~嗒~
    密集的脚步声在楼道中响起，上楼的人似是刻意压低的声音，仍没有逃过陆玖的耳朵，仔细分辨，这杂乱的脚步少说也是三人往上。
    眼下可是深夜，这偏僻的客栈哪来这么多客人？
    抓起无常枪便翻身下床，虽说陆玖并不认为这些人是来找自己，但还是小心为上。
    然而在门后待了会儿，陆玖愕然发现那些脚步声始终没有停顿的意思，而是直奔三楼......
    要知道刚才入住的时候他为了不被打扰而特意问过，这三楼暂时只有他一个客人啊！
    撤回脚步，陆玖抓起床边的行李箱直接抛出了三层的窗户，旋即抓起双肩包向着窗口走去，而就在十几秒后，房门被一脚踹开，木屑纷飞间，数道身影一拥而入。
    “别动！我们是昌邑靖夜司......人呢？”
    “队长，窗外野地里那人的行李箱，他有没有可能跳楼。”
    “不可能，我们在客栈两侧的街道也安排了人，若是有人跳楼他们肯定会给出提醒，房顶，他人在房顶！”
    头顶上的异响惊动了领头的队长，转身冲向楼道通往天台的楼梯。
    然而等他上了楼，见到的却也只是一个逐渐消失远处屋顶夜幕中的身影罢了，待到其余几名队员上来又沉声说道，
    “立即向巡检司发通告，杀人魔再度出现，想必是打算再度犯案......他娘的，这次算他跑得快！”

 第75章 完全掌控

    呼~
    向着一枚沉甸甸的银元吹气，旋即再放到耳旁，中年男人仿佛听到了这世上最美的声响并为之陶醉。
    此时在他的手里，还堆叠着十几枚银元，这都是刚得到的酬劳。
    “我早说了，胡老大的眼力在咱们昌邑城是这个！”
    不久前的朋友，现在的小弟站在他的面前，竖着大拇指，满脸的讨好，身旁几个衣衫简陋的人则是高声附和着。
    “哼，一群蠢货，你们以为就车站门口那点光亮能看的清人？”
    抛动着手里的银元，倚着路牌，四十五度角昂头望向夜空，中年男人的脸上显出几分惆怅，缓缓开口道，
    “那时候我离他大概有10米，却仍然感觉到了他身上萦绕不散的杀意，我知道他必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鬼，可我还是迎了上去，因为我心里很清楚，只有我才能制止他继续作恶，而你们根本想不到当时有多凶险，才说了两句话，我就觉得呼吸困难，就像是被妖怪盯上，若不是因为我有坚强的意志......”
    话说到半途戛然而止，因为在面前这群正以崇敬的目光看着他的人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十分面熟的年轻人。
    “聊聊？”
    盯着对面的人，陆玖无声说道，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巷道。
    才来昌邑城不到3小时就遭到全城通缉的陆玖，现在的心情实在不算好。
    若不是靠抛出去的行李箱吸引注意再加上机械护臂的钩锁，如今的他已然陷入重重包围。
    所幸箱子里的无常已经被提前取出来，剩余的都是些掩人耳目的换洗衣服，丢了也就丢了，但靖夜司和巡检司的人突然找上门的事情，他势必要弄清楚。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官差们必然是知道自己的行踪，而陆玖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当初给他指路的家伙。
    “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迫于无奈才报的官。”
    巷道里头，中年男人跪在地上，看着陆玖手里拎着的霰弹枪，痛哭流涕。
    “把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一切都说出来，我若是满意，明天的太阳你还能见着。”
    枪口点在眼前这人的额头上，靖夜司等人就在不远处的街道徘徊，陆玖并不打算在这浪费太多时间。
    “您是昌邑城里头这段时间一直在搜捕的通缉犯，官府的赏格已经开到了1枚金叶，就是提供消息也有12枚银元。”
    “听说，我也只是听说......7天前，您在蕲春坊内杀了8个人，个个开膛剖肚，不仅如此，还当着许多人的面杀了过去帮忙的7个官兵才离开。”
    “我拢共就知道这么多，您饶了我吧！”
    7天前......
    那不正是前身失踪的那几天吗？
    听完这中年男人所说的关于“自己”的情报，陆玖下意识的拧紧了眉头。
    “抬头，看着我！”
    陆玖弯下腰，确保对方能看清自己的脸，
    “看仔细了，我的样子跟通缉令上的人真的是同一个人？”
    “是的，您很年轻，跟其他通缉令上的匪徒不一样，赏格也高，所以我当时记得很清楚......额~呵~”
    话还未说完，中年男人忽然掐住自己的脖颈，闷喘了两口气又向前倾倒。
    “吁~”
    陆玖看着地上已然陷入深度昏迷的男人，长出一口气。
    或许是因为骤然得知意外消息而产生的情绪剧烈波动影响到身体的缘故，就在刚才，他已然完全适应了自身的状态。
    原本不停抽取周身空气的能力失控状态彻底停止，转而变成可控的一种手段。
    中年男人陷入昏迷的原因就是陆玖在他说话时刻意的启动了能力，将自身周身一米范围内彻底变成了“高原”，骤然的变化让他的大脑迅速进入了缺氧状态，昏迷自然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了陆玖原本制定好的大部分规划。
    前身失踪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陆玖不认为前身会是他们口中的杀人魔，可眼下出现的种种证据又都指向“自己”，令他不得不产生怀疑。
    不过细想之下，这似乎也不全然是坏事。
    莫名其妙的成了被全城通缉“杀人魔”，这事儿固然是个大麻烦，然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何尝不是一条摆在眼前的关键线索？
    至少陆玖现在有了比剜心鬼杀人地点更为明确的目标。
    蕲春坊！
    ......
    将无常收进背包，把意外所得的十几枚银元揣进兜里，陆玖转身离开巷道。
    楼房上层投落的昏黄光芒映着他的身影，将周身飘散着的那些灰尘也一同照亮。
    此时若是有眼力好的人，便会发现陆玖身侧正环绕着三团涌动的气流，不断地将周边靠近他的尘埃尽数排开。
    就像陆玖之前认为的那样，之前能力失控造成的不断抽离空气的状态只是他通过揠苗丹得到的超凡能力的一部分外在表现或者说前置状态，真正的关键在于那些被抽离的空气！
    巷道里头这一幕要是被其他的妖脉者看到，怕是眼睛都要瞪出来的。
    原因无它，寻常妖脉者从掌控超凡能力到研究出能力该如何使用，这中间仍需要一段时间，大抵就像人对一件陌生武器的熟悉过程，而陆玖直接跳过了这个阶段。
    这三个气团就是最好的证明，只不过陆玖现在没有将它们转换成更进一步的手段罢了。
    扈三娘曾说妖灵或者说进化基因与人类血脉糅合后有极大的可能会产生异变，这种变化因人而异，最终结果亦是好坏参半。
    这个理论是每一个妖脉者都亲身经历过的，毋庸置疑的事实，然而当陆玖决心使用妖鬼的血制作揠苗丹时，这个理论便不再适用于他。
    本就强大的妖灵经过突变后的能力之强毋庸置疑，普通人想要借此成为妖脉者无异于痴人说梦，同样的，寻常妖脉者若是将妖鬼的进化基因与自身血脉强行糅合，随之而来的将是足以令绝大多数人崩溃的血脉暴动。
    既然风险如此之高，那么相对应的，靠着特殊的暗金色心脏扛下这份风险的陆玖自然就会收获到等值的回报。
    除开香獐原有的瘴气能力外。
    那头妖鬼的超凡能力，他全都要！

 第76章 膛炉后的发现

    今年的正阳节，天气着实一般。
    铅灰色的云层再加上常年弥漫在昌邑城上空的气雾，使得天色格外阴沉，一场大雨似乎无可避免。
    不过到底是每年比较重要的节日，又是一年到头为数不多的假期，蕲春坊外的街面上大清早的便有不少行人来往。
    有结队妇女手里提着刚从商铺里购来的艾草和五色线边聊边走，也有壮年汉子扛着一小袋糯米，身旁还跟着用糯米叶做伞的小孩，更多的则是街道两侧正在家门口做装饰的人，从屋内隐约透出缭绕烟气来看，应该是才开始祭祖。
    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鲜有人注意到街角的告示牌前站着的一个头戴黑纱斗笠的身影。
    望着告示牌上的通缉令，陆玖不得不承认画像上的男人跟自己有着近八分的相似，剩下的那两分还是画师的问题。
    昨天晚上他没有选择做更进一步的行动，不是不想，而是时机不合适。
    中年男人给出的信息过于粗略，别说是案发时的详细情况，就连案发地点也只知道一个蕲春坊。
    因此陆玖需要一个能更仔细的解答他问题的人，这人得了解蕲春坊，最好对死者的身份也有所知晓。
    深夜时分可找不到这种人，再加上外边的街道随处可见巡检司以及靖夜司的官差，贸然出去万一再被发现，陆玖可不想大晚上的跟人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
    所以他在靖夜司和巡检司的人撤离宁馨客栈后，又借着机械护臂的钩锁回到自己在宁馨客栈的房间休息。
    房钱都付了，他这也不算白嫖。
    在蕲春坊外等了会儿，陆玖便看见一个拎着竹篮，尚且打着哈欠的青年从坊里出来，直奔告示牌所在的位置，等到了陆玖身旁又开口说道：“兄弟，借个光，我得给张贴新的告示。”
    不出意外的，正是巡检司最新发布的关于陆玖的新告示，内容无非是让民众多加小心。
    “你是蕲春坊的坊长？”
    压低斗笠后撤一步，陆玖问道。
    像是这种居住区，大都有坊会组织，性质跟居委会差不多，平日里也是负责民坊里的一些杂事，官府若有什么要求也是由他们代为转达。
    “我这年纪可没那资历，坊长是我爹，大早上的他起不来，我就是帮把手而已。”
    涂抹着浆糊的青年头也没回，专注涂抹着浆糊。
    “这么说蕲春坊里的事情你应该相当了解，帮我个忙，这枚银元就是你的。”
    摸出一枚银元抛到青年的竹篮里，陆玖直截了当的开口说道，
    “几天前你们这坊里有一起凶杀案，带我去现场，路上跟我说说死者的情况。”
    拿起篮子里的银元，青年有些惊讶的回望陆玖，不过因为黑纱的阻隔，看不清里边的面容。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果断放弃自家老爹交代的任务，这可是一枚银元，够他这几天在昌邑城里耍个痛快了！
    “出事那天我记得是18号的中午，死的是坊里的两家破落户......两户人家拢共八口人，一个没活下来，全都被人开膛剖肚的扔在门口，听说那凶手还坐在门口等了一拨官差，又杀了好些人才离开，反正我当时是没敢过去。”
    青年走在前头引路，拧着眉头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只要有钱拿，他可不在乎身后跟着的人是谁。
    “你觉得凶手为什么会找上这两家破落户？”
    杀人总归要有动机，“自己”特地灭这两家满门，必然是在某些地方有所纠葛。
    “要我说八成是寻仇的，周家还有郑家的那两个小子平日里的名声就不怎么样，整天干些偷鸡摸狗的龌龊事......说起来他们那段时间总是鬼鬼祟祟的，白天连个人影都见不到，不过具体在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坊里的人看不起他们两家，路上碰见了避都来不及。”
    把玩着手里的银元，青年走到一个路口停步，抬手指向不远处两栋并排搭建的陈旧屋楼接着说道，
    “喏，就是那儿了。”
    陆玖站在门口驻足停留了一会儿。
    因为曾是凶案现场如今又无人居住，这两栋屋子此时已经被巡检司上了锁，正门口也贴有封条。
    虽说现场的痕迹早已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但陆玖还是决定想办法进去看看，不是为了查凶案，而是想要弄清楚这两户人家究竟是什么来路。
    绕过正门，找到房屋左侧的一扇窗户，左右确认过附近没人便准备用护臂自带的短剑撬开窗户，只是剑刃刚伸出去，陆玖忽然发现自己找的撬窗位置居然存在着明显的划痕。
    不仅如此，窗框上还散落着一些剐蹭下来的木屑。
    通过痕迹的新旧程度判断应该不是今天造成的，但出现的时间绝对不久。
    有人用自己想到的方法进去过这户人家！
    一念即此，陆玖迅速撬开窗进入房屋一楼的厅堂，昏暗的光线让本就破落寂静的屋子显出几分阴沉，陆玖踩着连地砖都没铺的地板，视线在各处逡巡，寻找着异常之处。
    通过自己这种方式进入这户人家的显然不是官府的人，小偷也不可能盯上这种破落户，至于寻刺激的野鸳鸯......应该没人喜欢在摆过满地死尸的地方搞事吧？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有人对这户人家内的某种东西有所企图，这才会用这种方法在他们死后潜入进来。
    而这无疑也给陆玖指了条明路，既然之前来的那人知道这户人家的秘密，想必他已经提前替陆玖翻过这户人家，如此一来陆玖只需要找到被动过的那处地方就是了。
    一楼的厅堂没有任何异样，陆玖也不急着上楼，而是快步走向里屋的一侧，撩开布帘走进后边的厨房。
    这户人家用的还是原始的土灶，还是相当简陋的那种，只有一个膛炉，灶上更是连个放灶王爷的地方也没有，这也难怪别人说他们是破落户，只是陆玖的视线在扫过膛炉后边平日里有人坐着烧火的空处时却是停了下来。
    那边摆着的矮凳上散落着好些稻草，而凳子边上靠墙角的那捆柴火则是横七竖八的摆着。
    有人动过！

 第77章 云纹锁扣

    扒开柴火堆，不出所料的在墙角发现了一团明显被开掘过的土层。
    上一个挖掘者填土时相当敷衍，以至于土块并未完全踩实，高低起伏不平。
    随手取来旁边的铁钳，陆玖轻而易举的挖开了表层的土块，事实上就铲了没几下，铁钳的末端就碰到了硬物。
    全部清理干净后出现在陆玖面前的是一尺长宽，带着一个铁环扣的木盖，直接抬手掀开。
    一个深约一尺半的空层，而里边摆放着的东西却是让本以为早就被清空的陆玖颇为惊讶。
    一盏煤油灯，几根蜡烛，两套折叠好的“老鼠衣”，也就是黑色连体衣，除此之外还有一把短小的桃木剑，两张面具......随手将衣服还有煤油灯取出来翻看，满是黏在上边的干碎土渣。
    “呵，难怪看着鬼祟，原来是两个盗墓贼！”
    没错，这些东西在陆玖看来显然都是盗墓用具，这些东西上土渣还有镇邪用的桃木剑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从空格内器具的摆放位置来看，左侧明显留出了半边，应该是专门用来存放某种东西的，很可能就是上一拨找到此处的人的目标。
    只是两个盗墓贼为什么会被“自己”找上门，他们不是专门跟死尸打交道的么......
    思考着两者间的关联，陆玖的视线停留在空格当中，忽地一凝，俯身伸手从空格中取出一个镌刻着云纹的金属锁扣，来回翻看两眼，紧接着反手取下双肩包，将外层拉链的锁扣扯过来比较。
    一模一样！
    突如其来的意外发现让陆玖一时间有些反应未及，捏着锁扣坐到身后矮凳上，拧着眉头陷入沉思。
    周泽做为富家公子哥，送给陆玖的生日礼物自然不是什么便宜货，市价要500铜钱，这种东西普通人家都极少会去买，更别说是这种破落户，这就意味着这枚云纹锁扣不可能是盗墓贼自己的东西。
    有没有可能就是从自己的双肩包上遗落的？
    云纹锁扣出现在这个存放盗墓用具和盗墓所得的地方，极有可能是这两个盗墓贼从不知道哪个棺椁里头挖出来的。
    忽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心口，那道疤痕还有消失的心跳声让陆玖在醒来的那天就意识到自己之前很可能死过一回，
    一念即此，陆玖手指又将记事本往前翻了几页，找到记述着当初暴走后昏迷的自己获得的记忆碎片的那一页：
    ‘铲土声’，‘土块落在某处发出的是清脆响声’（初判断为木板或是金属），‘黑暗的环境’（不排除蒙眼的可能）。
    当初陆玖百思不得其解的声响还有环境，现在看来，莫非是自己在棺材里的所见所闻？
    可被埋进棺材里的自己不应该是具尸体么，为什么还有知觉？
    自己一个外乡人，若真是死在这昌邑城，谁会葬自己？
    透过这云纹锁扣更进一步去想，这两户人家被灭门的原因，怕也是需要深究的。
    从裤兜里取出记事本，关于自身在昌邑城死活的问题陆玖在家中时就已经思考过，所以早在来到昌邑县城前他就定下了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那便是用于存放无人认领或是牵连到罪案等原因而难以下葬的尸体的义庄！
    虽说大部分义庄其实跟尸体扯不上关系，而是同族之人互帮互助的一个赠济点，但昌邑县城本身因为产业结构不同，有着大量的外来人口，所以这边的义庄承担的还是上边所说的功能。
    若陆玖真因为调查剜心鬼而被他所杀，剜去心脏，那么他的尸体八成会被送往义庄暂存，陆玖原本就打算今天要去一趟义庄询问情况，如今发现这云纹锁扣，这一趟无疑是非去不可了。
    ......
    临近午时，从凌晨开始酝酿的雨水终于淅沥而落。
    “吁~公子，前边就是六顺工厂，20枚铜钱。”
    车夫扯紧马匹缰绳，披着蓑衣下来给陆玖开门，昌邑县城里载客的马车很常见，不过后边不是以往的“木箱”，而是变成了铁皮结构，前头的门帘也变成了开在一旁的小门。
    撑开油纸伞，望向前方烟雨中的钢铁工厂，做为存放大量尸体的地方，义庄自然不会修筑在居民区。
    陆玖来之前就看过昌邑县城的地图，自然知道城南六顺工厂后方就是义庄所在地。
    耳畔是工厂内传来的嘈杂响动，陆玖穿过满是宽长金属管道的巷子，前方则是一片未经开发的荒地，一座黑瓦白墙的庄子就矗立在其中，被灌木野草围拢，同周围高大的工厂建筑格格不入。
    咚咚咚~
    踩着零碎石块铺成的石径走到门前，敲响庄门。
    “有何贵干？”
    没多久门内就传来招呼声。
    “认领尸体的！”
    陆玖是来认领自己的。
    庄门打开，一个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的老人仰头看了眼仍旧戴着黑纱斗笠的陆玖，让开身子让他进门。
    整个庄子内部除开正门口外，另外三面都是窗门紧闭的平房，而等到老人将大门重新合上，这里边就成了一个四面封闭的状态，即便是陆玖面对这种环境也感觉到了压抑，只当是心理原因，抿了抿嘴等待着老人说话。
    “庄子里现在有不少无人认领的尸体，想找到人，你得先把死者大概的死亡时间，性别，外貌告诉我。”
    老人背着双手从陆玖身旁越过，走向正对着大门的那处平房。
    “大概是在七天前，男的，是个年轻人，容貌还算清俊。”
    跟在老人的身后走到平房门口的屋檐下，陆玖望着里头不见光亮的屋子，想了想说道。
    “嗯，是年轻人就好，这一类的死者很容易找，跟我来，拿记录尸体信息的本子......你不会也是为了查那什么剜心鬼而来的吧？”
    老人推开房门，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
    乍一听这问题，陆玖也是一愣，莫非以前也有人来查过？
    陆玖的沉默无疑验证了老人的问题，后者侧身瞥了陆玖一眼，僵硬的脸庞扯出一抹阴鸷笑容，看似迟钝的身体猛地往前一跃消失在房间内的阴影之中。
    霎时间，尚在门口的陆玖只觉得强烈的危机感扑面而来！

 第78章 围杀！

    嗵~砰！砰！
    随着几声爆豆似的闷响，门后的阴影中先是飞出一张大网，紧随其后的又是数根狭长的吹箭！
    正在思考待会儿该怎么开口的陆玖完全没想到这义庄里头居然会有人埋伏。
    相隔不过数米的距离，自身又保持着向前迈步的动作，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那张网当头罩住。
    所幸借着机械机械护臂硬是在最后关头磕飞了后续而来的吹箭，这才没有完全中招，而这也仅仅只是开始罢了。
    在陆玖因为网兜而寸步难行之际，屋内又是两颗机械圆球被抛出，落在陆玖身侧的瞬间爆裂，腾起大片白色气雾遮掩视线不说，紧接着又是第二张，第三张网兜以及十数根吹箭从黑暗中一涌而出。
    早有预谋的陷阱！
    待到烟雾散尽，网兜里的陆玖双眼紧闭着躺倒在地，俨然已经昏迷过去。
    此时平房的阴影中才走出五道身影，这其中之一便是刚才给陆玖开门的老头，除此之外还有三男一女。
    “哈哈哈~还是老大聪明，知道必然会有人去探寻那被剜心鬼杀死的两户人家的身份，一旦知道那俩人是盗墓贼，还跟义庄这边的人勾勾搭搭，那就肯定会来这边查看情况！”
    肩上扛着一个墨绿色炮筒的青年大笑着上前，看着地上的陆玖说道，
    “二十发麻醉吹箭，两个装满了迷心花粉的烟雾弹，你就是只气级的妖怪，今天也得给老子倒下去。”
    “我早就说了，剜心鬼那种级别的家伙，咱们就算找到了怕也只是送死，既然如此，不如打咱们那些同行的主意，想通过剜心鬼找刑狱的财宝......咱们提前在这埋伏，不比找剜心鬼容易百倍？”
    那之前看上去还仿佛风烛残年的老人此时正站在队伍的最中间，呈倒三角的眼中闪烁着阴毒的光芒，俨然是这些人的领头人。
    “这一次轮到我摸宝，我这就不客气了，待会儿还得审审这家伙，一个人也敢到处乱逛，想必是哪支队伍探路的家伙。”
    队伍最边上穿着敞胸皮衣的壮汉腰挎着两柄短锤，活动两圈脖子主动上前，按照他们的规矩，有“货”上门，做掉后按顺序上去摸宝，谁摸的谁就有资格先选一件东西自己收下。
    等到了跟前，壮汉看了眼那顶因为陆玖倒地而倾斜的斗笠，随手将其拨开便要将后者翻过身来取那背包。
    可这手刚摸到陆玖肩膀时却又忽地顿住，两只眼睛瞪得浑圆，直视那张早跟通缉令上一般无二的面庞，下意识的就想要呼唤同伴。
    然而壮汉才张开嘴，面前这人陡然睁开的双眼却是令他一时惊骇的往后跌倒。
    抓住这一瞬间的转机，原本一动不动的陆玖右臂迅速前伸，无名指内扣触发机关，一柄短剑立时从机械护臂中冲出，穿过网兜上的空当，直截了当的扎进壮汉的脖颈。
    不做过多纠缠，一触即退，反手配合着左臂机械护臂延伸而出的短剑交错着尝试在双臂位置切开两个的孔洞。
    “做掉他！”
    虽说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人还能重新站起来甚至是反杀一人，但老人还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决断，在他右侧的精瘦汉子闻言提着刀一声不吭的扑向陆玖，另一个女人则是再度取出原本已经收起的吹箭筒。
    嘭！
    还没等包围圈再度合拢，爆鸣声乍响，刚迈出两步的精瘦汉子在身后数人的惊骇目光中竟是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撞上房间的门板，胸口处的塌陷还有口中喷吐出的血肉碎片，仿佛是迎面撞上了一颗炸弹一般。
    “就你们这几个普通人也想杀我？”
    网兜中的陆玖蓦然大吼，
    “这五颗气雷，我看你们谁能扛得住！”
    正想扑上来的三人动作立时一滞，才见过同伴的惨状，自是有所顾及，而这几秒的停滞无疑给了陆玖更多的回旋余地。
    短剑终于切开网格间的绳索，陆玖双手伸出网兜撑地，凭着强悍的力量一个后空翻腾起。
    带着三张网兜强行离开拉开距离，径直落入院中。
    落地的瞬间，身形摇晃两下还是没能撑住，不得不单膝跪地，不知什么时候，陆玖的额头已沁满细密汗珠。
    三根麻醉吹箭因剧烈的动作从右肩还有左腿而脱落，这两个部位此时已经失去大半知觉，陆玖能感觉到自身的精神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恍惚感。
    双眼仍死死盯着面前还站着的三人，掀开身上的网兜，将双肩包放到一旁，取出无常枪还有一个带有皮革带子的机械方盒。
    刚才实在是死里逃生，若是走错一步，他就要躺在那儿任人宰割！
    根本就没有第二颗气雷，刚才袭击那男人的气雷已是陆玖在短时间内尽全力凝聚出来的唯一一颗。
    当第二张网还有第三张网罩住自身，在意识到难以靠蛮力挣扎脱逃的情况下陆玖立刻放弃了挣扎，而是直接往地上一躺，借此避开后续大部分麻醉针的同时，让埋伏的人放松警惕，尽可能的积蓄力量，思考脱身的方法。
    换做常人在那两颗带有迷药的烟雾弹效果结束后无疑会彻底昏死过去，然而陆玖却闭着气倚靠着自身的特殊体质强行扛过了那段时间，这才换来了最后的反击。
    尽管身上的麻醉针已经开始起效，但这段安全距离已然足够他做出补救。
    掀开身上罩着的网兜，手掌抹过机械方盒，摁在最下方那一层的中段，拇指大小的铁板后缩，下一秒便有一颗暗红色的冰块从中滑出，陆玖接过来直接扔进嘴里，紧接着重复同样的动作，又吃下第二颗，第三颗......
    “快，他只是硬撑着，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别怕！”
    此时剩余三人也已反应过来陆玖并没有避开他们所有的攻击，这一次是老头亲自带队，避开正门口的空档，换了条路径发起进攻。
    只是等老头再次靠近陆玖，手持着两柄匕首跃起，却见身前那人猛地抬头，蓝紫色的纹路正从他的胸膛往脸面上延伸，原本瘫软着的右臂已然攥紧那把造型狂放的霰弹枪。
    他竟然在几秒钟内重新激活了躯体，还有刚才那莫名其妙的冲击波......
    难道是完成了灵醒的妖脉者？
    意识到这一点的老头脸上再无一丝血色！

 第79章 食心化人

    当啷~
    手中的吹箭筒坠落在地，女人背靠着大门跪倒在地，看着院落中刚甩开青年尸体，浑身缭绕着白色气雾的男人往自己这边走来。
    在他身后是缺了小半边身体的老头，身前则是因为脖颈被穿透，血淌了满地的壮汉还有胸口塌陷，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精瘦汉子......五人的队伍，从大占上风到彻底崩溃，前后不过几分钟而已！
    无往不利的麻醉针，迷心花粉在对方的身上失效了，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显出的花纹仿佛在告诉她，他们所面对的并非人类，而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怪物！
    她已然丧失战意，以致于等那把霰弹枪口顶在头顶也不敢妄动分毫，所求的不过苟且偷生。
    “还算识时务，先把地上的尸体收进去，我有事问你。”
    陆玖并没有干掉这最后一人，他需要有人给自己解答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倚着门口的木柱，看着地上的女人开口说道。
    “遵命！”
    死里逃生的女人颤抖着起身开始收拾现场，将一具具尸体扛起扔进屋内，来回行进中偷眼瞥向那个仍带着黑纱斗笠倚靠在门外木柱边的男人。
    她注意到对方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像是全然没有在意自己这边的行动。
    这会是个逃跑的机会吗？
    不，他没有对自己做出任何限制，显然是认为自己不论怎么跑都逃不出他的手心。
    这是一个考验，若自己现在透露出想跑的意愿，他肯定会出手废掉自己再做询问。
    于是等到陆玖从麻醉的效果中恢复大半后勉力睁开眼，见到的便是跪在地上正用稻草捆擦拭着血渍的女人。
    心中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悄然开始凝聚第二颗气雷，刻意将抽取空气的区域锁定在那女人的身旁。
    尽管通过揠苗丹完成血脉进化后获得了妖鬼的超凡能力，但因为个体的差异再加上这本就不是真正的本源妖灵，陆玖如今能够使用的只是弱化版的能力。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那妖鬼动辄抽离半座山的空气到陆玖这在全力施为的情况下也就只能延伸到两米的范围。
    当然，这里的两米是指陆玖能够控制的范围。
    相对应的，因为抽离的空气量少，陆玖暂时只能也最多凝聚出三团气流，它们会成为气雷还有风炮的释放源头，而发动能力也不可避免地需要消耗陆玖大量的体力，毕竟他不是妖鬼那种不知疲倦的恐怖怪物。
    不过陆玖这状态也算不上正常，连五感都尚未完全觉醒的妖脉者能够如此熟练的使用超凡能力在绝大多数人眼中都已经是匪夷所思的奇迹。
    毕竟真正完成灵醒的妖脉者在致远府内少说也是靖夜司队长级的存在，平常根本不会出现，而陆玖现在这状态无异于两个小朋友掐架，其中一个突然掏出一把上满子弹的ak那般扯淡。
    面前这个忽然感觉到呼吸困难，进而开始跪地讨饶的女人便是如此认为的。
    她已然认定面前这人必然是完成了灵醒的妖脉者，也只有这般存在，才能对他们这些普通人如此的生杀予夺！
    “说说吧，你们这几人为何会在此处埋伏我？”
    不着痕迹的挪动着尚且有些发麻的双腿，陆玖的声音仍旧保持着冷硬。
    ......
    通过一番问询，陆玖这才知道这五人并非是刻意在这埋伏自己。
    事实上他们已经用这种方式袭击了两拨人，而他只是第三拨的倒霉蛋罢了。
    起初他们也算是为了寻找剜心鬼才来的昌邑城，目的无非是刑狱的宝藏，若是能得手，就算直接金盆洗手后半辈子也是衣食无忧。
    可等他们到了昌邑城才发现此处跟他们竞争的同行有不少，而剜心鬼本身在盗匪当中亦是凶名在外，因此几个人一合计，与其追求那虚无缥缈的宝藏，倒不如去找同行的麻烦。
    “你们想要对同行下手，为什么会选择在义庄埋伏?”
    刚才躺在地上听到那青年说的话陆玖便心有疑惑，剜心鬼跟那两个盗墓贼怎么就扯上关系了？
    “因为杀死那两个盗墓贼的正是剜心鬼，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花那么大的功夫查探死者的身份......”
    “杀死那两家人的凶手我之前才看过他的通缉令。”
    没等女人把话说完，陆玖径直开口打断道，他不明白对方的意思，顿了顿，忽地沉声说道，
    “你是想说剜心鬼其实是个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真当我这么好糊弄？”
    “不，我怎么敢骗您，蕲春坊死的那两户人家皆是被开膛剖肚，这是剜心鬼惯用的虐杀手法，而且早些年刑狱还在的时候，外边就有传闻七刑徒个个身怀绝技，而这剜心鬼引以为傲的便是食心化人......据说凡是被剜心鬼杀死的人必被夺心，而剜心鬼只要吃了这人心，立刻就能变幻成对方的模样，分毫不差！”
    担心引起误会的女人一股脑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低垂着的视线全然没注意到身前那人忽然僵硬的身体。
    “食心化人......”
    陆玖抬手抚上自己的心口，喃喃自语。
    若这个女人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当时出现在蕲春坊的不是前身，而是吃了前身的心变化成他那副模样的剜心鬼？
    尽管早在来昌邑城之前陆玖心里便对前身被剜心鬼所杀一事有所猜测，但如今突然得知真相，仍有些难以置信的荒唐感。
    “继续说，你们怎么查到那两人身份的？”
    短暂的惊诧后，陆玖迅速将注意力重新回到眼前的问题上，剜心鬼为什么要以自己的面目出现并灭两个盗墓贼满门，双肩包的云纹锁扣为何会出现在盗墓贼存放宝物的位置。
    “我们猜想剜心鬼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两家破落户，所以等靖夜司的人从那户人家撤去后就翻了进去，吴岭，也就是刚才您杀的那个老人，他以前就是干盗墓的，靠着他的经验，我们找到了藏在灶台后边墙角的盗墓工具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也猜到他们跟本地义庄可能有联系，可等我找到这，原本看管义庄的人已然失踪有些时间，而取代他的那人对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
    比起陆玖这个初入江湖的“雏儿”，这些早已摸爬滚打多年的家伙经验无疑更加丰富，一番调查的结果比陆玖都深入。
    可惜，战斗力不咋地。

 第80章 细节决定成败

    烛火在昏暗的房间内燃起，几具棺椁横陈在房间里侧，女人正将尸体一具具塞进棺材。
    类似的事儿她显然干过好几次，熟稔的很。
    这地方，杀完人连棺材都安排的妥妥当当，只差抬棺下葬......
    从之前来此的那两拨人外加刚才死掉的那几人身上扒下来的钱币，装备甚至还有些零散首饰，装了整整一个麻袋堆放在墙角，其中还有被特地挑出来的双肩包，可惜里头装的不是原本的东西，更没有陆玖想要的纸条，只是些金银器物。
    翻完背包的陆玖全然没有去清点其他东西的意思，而是在屋内各处翻箱倒柜。
    他在寻找记录收拢尸体信息的簿子。
    从女盗匪的口中，他知道了足够多的信息，结合着之前发现的线索，心中已然有所猜想。
    趿拉~
    又一个抽屉被拉开，蓝色封皮的陈旧簿子安静的躺在里头，陆玖伸手将其取出，迅速翻动着纸页。
    前身于五月十三日离开清定城，那便从这一页开始找。
    五月十四，没有收拢尸体的记录......
    翻至五月十五日的那一页，陆玖的视线倏然凝固。
    只见纸页上以潦草的毛笔字记录着：
    五月十五，傍晚，收一具青年男尸，着青灰色布衫，携有一个棕色双肩包。
    几乎是在看到这则信息的瞬间，陆玖就意识到这极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尸体，而随着手指在纸页上滑动，他发现这段话后边还有一段明显是后续添加的的文字。
    ‘死者之兄长要求将其尽快下葬，墓穴选于城北坟岗东北角，获5银元葬费，于五月十六日将人下葬......’
    “喂，将蜡烛拿来！”
    将这一页纸撕下，陆玖取出记事本，回头向着在一旁候着的女人说道。
    后者哪敢怠慢，立刻将烛台拿到陆玖身旁的柜台上，瞥了眼陆玖正在做的事情又识趣的连退几步。
    烛光照耀下，此时陆玖的脸庞上满是振奋的神色，铅笔在记事本上迅速书写着。
    他终于弄清楚了一部分前身失踪那几天所发生的情况！
    将目前已知的信息整合，陆玖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
    前身于五月十三日抵达昌邑，紧接着开始搜寻剜心鬼的踪迹，而在十五日傍晚前，他显然是通过某种方法找到了剜心鬼，而原本打算以此换取赏格的他并没想到会出现意外。
    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双方互相发现了对方，而前身一个普通人自然不可能对抗剜心鬼。
    正常来说到这一步便算是结束了，前身为了钱不惜冒风险追踪一名强悍的杀人犯，被反杀也怨不得谁。
    然而第一个转折点在此出现。
    前身死亡后在不久，有人，也就是簿子上记述的“兄长”将他的遗体送至义庄，并要求尽快下葬。
    其他人看到这部分的记述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入土为安是再正常不过的观念，外乡人若是实在无法归乡，寻地安葬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问题在于陆玖根本就不存在兄长！
    这个花5枚银元让义庄的人葬了自己的人究竟是谁，后续发生的事情以及女盗匪一行人所查到的信息给陆玖提供了关键的信息。
    首先，这家义庄与那两名盗匪在暗地里存在着合作关系，要知道这个时代仍旧有着陪葬的说法，哪怕是普通人家下葬按照惯例都得带点东西下去，而义庄经常接受尸体，自然也会见到那些来认领尸体的人。
    直白些说，每当有人来认领义庄内的尸体并选择将其葬在昌邑城附近，义庄这边的人便会偷摸着进行观察，若是发现领尸体的人身份非同一般，便会偷摸着将下葬的地方告诉那两人，让他们趁机过去将陪葬的东西偷出来。
    话说到这，想必大部分人都明白了。
    因为这位“兄长”以5枚银元为葬费，所以被义庄这边的人当成了目标，陆玖被下葬的当天晚上，趁着泥土还未彻底凝实，那两名盗墓贼果断下手，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双肩包会出现在他们的家中。
    紧接着时间来到五月十八日。
    这两个盗墓贼被剜心鬼灭门，连带着义庄的管理者也不知所踪，陆玖手里的这本簿子上对各类信息的记述只停留在五月十七日而已！
    为什么剜心鬼会突然找上他们，还是以自己的形容样貌？
    只有一种解释，当初将他尸体送至义庄的就是剜心鬼！
    他极有可能想要通过自己的尸体达成某种目标，这才特地花了5枚银元要求尽快下葬，确保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5枚银元上！
    这位杀人如麻，声名显赫的通缉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栽在这种在他看来蝼蚁一般的小人物手上，前身刚下葬不久就遭到了盗墓贼的光顾，剜心鬼的计划就这么被误打误撞的破坏了！
    陆玖不知道剜心鬼的目的是什么，但后者以他的面容出现摆明了就是要提醒那两个盗墓贼还有义庄的管理员他们曾经做过的事情，以此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铅笔于纸页间停顿，陆玖忽地收笔，蹙着眉头打量刚才整理出来的讯息。
    剜心鬼取走前身的心，自然以为他必死无疑，直接找人下葬就是最好的证明，就算是个活人，在棺材里埋一晚上也会变成死的，可前身遗留下来的记忆碎片显示他在棺材内仍有一部分意识。
    当时的前身已然是具尸体，他凭什么会突然复活？
    这根本违背了常理。
    自己死于昌邑城，却在清定城内醒来这件事情本身也是个急待考证的谜团。
    毫无疑问的，从前身被下葬到陆玖在清定城内醒来的这段时间里必然还发生了另一个转折。
    一个连剜心鬼都未曾想到的转折！
    陆玖需要更进一步的信息。
    城北坟岗......
    一般来说这种公立的坟场会有守墓者，哪怕不称职，也该察觉到坟墓的异样。
    一念即此，陆玖收起记事本，吹灭蜡烛，回身向旁边的女人招了招手。
    “大人，那些东西您都可以拿去，只求您......”
    砰！
    瞥了眼瘫倒在地的破碎尸体，陆玖甚至不愿意听她说完求饶的话语。
    既然想要杀自己，那就得付出代价！

 第81章 守墓人

    义庄在城南，坟岗在城北，而且还不是在昌邑城内，这中间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陆玖并没有立刻赶着过去，而是选择在城内稍作停留。
    在正阳节当天保持营业的酒楼不多，本身也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场合，所以他选择了一家路边摊。
    “老板，来一份炒面，加两个蛋，别放香菜和胡萝卜丝。”
    向着摊位后边忙活着的老板喊了声，找了个背对他的位置取下斗笠，得到回复后又将桌上倒扣叠着的碗翻转，放入一枚果汁冰块，边打量着摊子外的雨幕边等待着它化开。
    不是不想立刻去城北的坟岗，实在是身体内的麻醉药还有迷心花粉的效果尚未完全消散，暴走状态带来的疲惫尤有残余。
    之前在义庄内遭遇的埋伏让陆玖意识到自己代价警惕心还是不够高。
    尽管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巧合，而且最终得到了好的结果，但这并不影响他对自己的行动进行反思。
    许是因为过于急迫的想要了解前身的情况，自身对周边环境的观察被放到了第二位，之前在义庄便是如此，因此陆玖也在尝试着利用眼下这个空当来调整自己的状态。
    “客官，炒饭来咯~要不要添些菜，我这儿有咸鸭蛋还有些酸萝卜。”
    “来个咸鸭蛋吧。”
    望着面前这碗热气腾腾的炒饭，陆玖垂着头，确保自己的脸不会被摊主完全看见，不过后者显然也没心思观察他这个客人，毕竟旁边还有些食客在等着。
    将咸鸭蛋的蛋黄单独撬出来放到炒饭里搅碎，剩余的蛋白放到一旁，陆玖抿了口冰镇果汁，刚舀起一勺炒饭，耳朵便敏锐的捕捉到附近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靠近，其间更是掺杂着器物间的碰撞声。
    难道自己又被盯上了？
    从义庄到此处，这一路上自己应该已经十分小心了才对，将炒饭塞进嘴里，陆玖将手伸向放在一旁的背包。
    义庄里的那个麻袋陆玖只取了钱币还有一些值钱的小物件放进背包，至于那些武器装备因为不便携带就都扔在了原地。
    没成想前方那栋屋楼的二层的窗户突然敞开，紧接着便有几个身影接连落下，向着街道的另一侧狂奔，与此同时竹棚的另一边也冲出了一整队全副武装的官差，身披着样式规整的蓑衣追杀而去。
    不多时两拨人便汇聚到一起并且爆发了战斗，意识到这一点的陆玖重新开始吃饭，顺带着欣赏了一场现场直播的“武斗戏”。
    通过那些人的衣着还有武器装装备判断，应该跟之前义庄内的人一样都是盗匪，而他们既然敢来找剜心鬼，自然也是有所倚仗，陆玖很快发现这支队伍里应该有两名妖脉者，进入近身战后的表现堪称凶暴。
    可惜，随着另外两支靖夜司的队伍突入战场，局势被迅速的稳定了下来，且不论清定城里的靖夜司实力如何，这昌邑城里的靖安卫确实有些本事。
    咽下最后一口冰凉的果汁，陆玖看着前方已然在收拾残局的官差，心中不由得生出些许想法。
    义庄里的人也好，现在看到的这些人这些也罢。
    如此多的盗匪尚且聚集在昌邑县城而未退去，这是否意味着剜心鬼还留在昌邑城内或者说遗留下了某些线索？
    ......
    昌邑城北的坟岗选址于一处荒废的山坡，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昌邑城的公墓。
    除开少部分有资格单独选择墓地的人外，大部分民众死后都会被葬到这里。
    也正因为如此，昌邑城官府对这地方做了多次的修缮，虽说谈不上宽敞的公路，但至少在山坡的一侧专门用石板铺设出了一条阶梯，这也让陆玖省下了询问道路的时间。
    拾级而上，陆玖的视线望着山顶那间平房，那儿应该就是守墓人居住的地方。
    鉴于守墓人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往往是由一些孤寡老人来担任，这么说或许有些难听......家人团聚的正阳节跟他们应该是没多大的关系。
    而距离拉进后能够看到屋顶烟囱中升起的炊烟也证明陆玖想的没错。
    等到了半山腰的位置，陆玖已经可以看到房屋后的大片坟堆以及矗立着的墓碑，由于整个山坡上的植被都被清理过，仅存下一部分稀疏的灌木，眼前这景象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荒凉以及阴郁。
    有过在义庄中的教训，这一次陆玖没有再贸然上前敲门，而是站在篱笆外喊了几声。
    “这娃儿怕是脑子有啥问题......喂，你没事吧，这种天气跑来上坟？”
    手里端着饭碗的老人根本没有出门的意思，站在门口给出了回应。
    前半句是陆玖听到的低声嘀咕，意思不太友好，但足以证明这老人没什么问题。
    “老丈，我是个访事员，有些事情想向您咨询，当然，是有报酬的。”
    从口袋里摸出提前准备好的访事员证件还有一枚银元，不出意外，陆玖从一个被认定是脑子有问题的娃儿成了这位老人的客人。
    “要不要来一碗？”
    这间平房里头的布置比陆玖之前见过的那两家破落户的还要简陋，不过各种东西都布置的很整齐，老人递给刚在煮着东西的碳炉边上落座的陆玖一个碗说道。
    陆玖本打算拒绝，可看到锅里煮着的咸菜粉丝滚豆腐，咽了两口唾沫。
    这是他最喜欢的几个素菜之一，比那些大鱼大肉吃着都有滋味儿。
    “我来是想问问前段时间坟场里有没有发生些奇怪的事情，尤其是十六号之后。”
    陆玖舀了碗豆腐，顿了顿，觉得自己似乎说的有些太含蓄了，便又开口说道，
    “其实我是为了蕲春坊十八号发生的灭门案来的，那两家里头有盗墓贼，而我凑巧知道他们可能......”
    “妈的，死的好，这些刨坟挖尸的家伙合该家破人亡！”
    这边话还未说完呢，老人的性子倒是刚烈，一拍桌子开口说道，见陆玖满脸的诧异，表情一滞，瞥了眼旁边的银元才接着说道，
    “这几天确实有不少事情，你听完就知道我为什么恨那些杂种了，不过你得答应我，绝不能将那些事告诉别人。”

 第82章 黑伞

    断裂的墓碑横亘在满是淤泥杂草的坟堆前。
    相较于旁边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坟墓，此处说是已经几年没人打理的荒坟怕也是有人信的。
    “这就是五月十六日下葬的那座坟？”
    陆玖的视线穿过油纸伞边沿挂落的雨帘，打量着曾经属于自己的“葬身之处”，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仰头望向守墓人的房屋，因为距离太远，已有些模糊。
    坟岗东北角，这也是存了避开人群和守墓人的心思么......
    “那些该杀千刀的家伙竟敢半夜跑来盗墓，要不是被我发现，说不定就得手了，没成想等到第三天的凌晨，这坟居然又被人毁坏，你现在看到的还是我想办法修缮后的结果，也不知道这里埋的人怎么招惹他们了，死后也不得安宁！”
    老人叹了口气，闷声说道，
    “我还想着联系这人的家人再做修缮，结果墓碑上一个字都没有，义庄那边的人也不见踪影。”
    说不定就得手？
    应该是早就被得手只是不敢说吧。
    陆玖瞥了眼老人明显有些僵硬的表情还有紧张的肢体动作，知道他恐怕是在刻意隐瞒墓已被盗的事实，而这粗糙的修缮方式明显也是勉强想要补救一把，奈何技术不行，最后也只能弄出个囫囵的结果。
    如此做法倒也不能怪他，一个孤寡老人若是失去这份守墓人的工作，几乎等同于流落街头。
    陆玖现在也没心思追究这个，盯着坟堆看了会儿，再从背包里拿出一枚银元递给老人，开口说道：“老丈，你说那两个盗墓贼来过后的第二天，这坟又被人毁坏，我想知道当时被毁到什么程度......放心，你在这里说的所有的话，等我离开后都会忘的一干二净，所以我希望你可以说的明白些。”
    手里攥着两枚银元，老人下意识的想要开口往下说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言辞，可抬头时却见那人正透过雨幕盯着自己，几乎是在视线交错的瞬间，刚到嘴边的话便被重新咽了回去。
    “整座坟都毁了，棺材盖被人掀翻，这块墓碑也是那天晚上被毁掉的，说来奇怪，以前不是没发生过盗墓的事情，但这种直接毁坟的我实在没见过。”
    “尸体是在那晚上消失的还是第一次盗墓时就已经不见了？”
    自己醒来时出现在清定城，那就意味着前身被埋入坟墓后必然有人将他的尸体重新挖了出来，不是盗墓贼就是剜心鬼！
    “......第一次，那些盗墓贼来过之后那棺材被撬开了，我当时察觉到情况不对的时候偷摸着将坟堆挖开来看过一眼，里边空空荡荡，以往不是没有发生过盗墓的事情，但大都只取陪葬品，从来没碰见过这种事情。”
    自知已经被对方看出来，老人也不再尝试着隐瞒，略有些迟疑的说道。
    果然如此！
    知道这个消息，陆玖握着伞柄的手倏然缩紧。
    通过之前在义庄内的讯息而产生的的猜测得到验证，事情的发展已然明了。
    盗墓贼因不明目的偷走了自己的身体，而后续过来查看的剜心鬼自然不知道有这回事。
    察觉到尸体不在坟墓内，剜心鬼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义庄的人没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做，所以才会在十八号的时候找上义庄的负责人，想必他当时就是以自己形象去的，通过拷问自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于是又转而去寻那两名盗墓贼。
    自己现在既然站在这，那就意味着当时那两个盗墓贼已经将自己的尸体转运到了其他的地方，而这想必就是第二个转折点。
    暂且不论当时自己的尸体去了哪，可以肯定的是没落到剜心鬼的手中。
    也正因为如此，剜心鬼才会在直接出手将那两户人家灭门，泄愤或许占了一部分原因，但陆玖相信更多的还是为了灭口，切断关于前身尸体的所有线索。
    他特地以自己的容貌杀死这么多官差的目的现在看来也是显而易见，那便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暗示所有正在追查他的人，前身已经被他所杀，如此一来自然不会有人再往这上边花心思。
    一念即此，陆玖又不免开始考虑自身出现的异状，剜心鬼对自己如此锲而不舍，到底图什么？
    前身找到剜心鬼到被他所杀，前后不过两天时间，这个时间段内他不可能有机会获得能够让他变为妖脉者的丹药，剜心鬼更不会吃饱了撑的喂尸体丹药。
    莫非是那颗暗金色机械心脏？
    它的能力陆玖早已亲身体会过，其价值之高毋庸置疑。
    况且前身死亡的主因就是被剜去了心脏，而自己在棺材中仍能够保存一部分的知觉，很容易就会联想到有东西取代了原本心脏的功能，陆玖并不认为这只是单纯的巧合。
    不过这些说到底只是陆玖的猜测，他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体内的暗金色机械心脏是剜心鬼的。
    当然，不管是不是，陆玖总归没打算还他就是了。
    直至目前，陆玖来昌邑城的目的可以说完成大半，前身在此处所发生的事情他已然知晓大概。
    接下去的关键便在于前身的遗体在被盗墓贼带走后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涉及到了陆玖的复活以及自身是如何在短短数天内成为妖脉者这两件在他看来最为重要的事情。
    “老丈，你以前碰见过盗尸的事情么，你觉得他们将人的尸体盗走，一般会用来做什么？”
    将视线从坟堆上收回，陆玖开口问道，
    “或者说他们会将这些尸体送去什么地方。”
    除开弄明白身体情况外，陆玖也想借此对剜心鬼可能出现的位置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毕竟通过当下收集到的情报，无可否认的一点是自己现在已经被剜心鬼盯上，比起等着麻烦上门，陆玖更倾向于提前做好准备。
    “这我不清楚，不过听说那些盗墓贼私底下都有来往，你兴许可以找其他的盗墓贼问问......昌邑城里干这事的人有不少。”
    两人在坟茔前讨论，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
    没有人发觉坟岗南端的荒野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身着青灰色布衫的身影。
    那人手执黑伞，驻足眺望两人，旋即转身离去。

 第83章 现实总是充斥着意外

    告别守墓老人，陆玖准备返回昌邑县城，只是相较于来时，雨势在不知不觉中又大了几分。
    沿着山道走下坟岗，没有城市中的高楼阻挡，风雨在旷野间肆意穿行。
    道路两侧的灌木丛还有零星的几棵树苗在风雨中东倒西歪，陆玖将伞朝向风雨吹来的方向。
    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意识到自己恐怕还要走相当长的一段路才能回去的陆玖不免有些懊恼之前为什么不让车夫留下来。
    又往前行了段路，陆玖的视线忽地停留在山道尽头的某处。
    在那儿正有一把黑伞停驻，即便是在这漫天风雨中依旧极为惹眼......
    这种天气，除了自己这样的人还有谁会来这种坟岗？
    没由来的，陆玖心底生出些不太好的感觉，不过脚步并没有为此停顿，单是一把黑伞没理由让他回到山上。
    随着双方的距离拉进，原本被雨幕遮挡着的模糊身影逐渐清晰，因为双方所处位置不同的缘故，起初陆玖只能看到他的下半身。
    不同于陆玖斜着伞，尽可能多遮挡风雨的行走方式，那人的伞撑的极正，驻足于道路一侧，灰色的长裤已然被雨水打湿也全然没有遮掩的意思，似乎是注意到了陆玖的靠近，身体逐渐转向他这边。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动作，右手撑着伞，左手随意的垂在身侧，整个人不上也不下。
    又往前走了几步，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至十米，陆玖的视线迅速划过那人的腰间，手腕还有背后，均未发现有武器存在的迹象，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正待继续往前走，忽然发觉那人上半身穿的是一件青灰色的上衣，而且他的身形竟是越看越熟悉。
    陆玖的脚步僵硬在原地，不论他在心中怎么告诉自己不可能，可前方那人逐渐抬起的伞沿仍旧令他感到了不适。
    霎时间，陆玖的瞳孔剧烈收缩，只觉得浑身的汗毛在刹那间竖起，寒意传遍全身！
    棕褐色的油纸伞被风雨吹飞，没有丝毫犹豫，陆玖反手抽出霰弹枪向着前方扣下扳机。
    烟雾腾起的瞬间，陆玖甚至没有再去看那人一眼，掉头便往路旁飞奔而去。
    是的，那张熟悉的脸庞，陆玖绝不会认错，出现在面前的正是另一个他......剜心鬼！
    陆玖想不明白为什么剜心鬼会出现在此处。
    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按照推论，此时的剜心鬼应当已经得到了盗墓贼口中的线索，势必会继续去追寻前身的遗体。
    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所以故意在昌邑城内等自己找上门？
    还是说剜心鬼在这几天内已然通过盗墓贼的渠道找到了自己，一路尾随而来？
    不论如何，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绝不是巧合，他就是在山道上等着自己！
    该怎么办？
    在旷野中飞奔，望着前方光秃秃的山坡，陆玖甚至找不到一处可以让自己躲藏的区域，更别说借此摆脱身后迫近的危机。
    不停的吞咽着所剩不多的妖血冰块，陆玖从未尝试过在短时间内进行二次暴走，但现在的他别无选择。
    感受着体内不断涌动着的力量，陆玖最后望了眼远方的旷野，朦胧的雨幕间，昌邑城的轮廓竟是如此遥远......
    脚步逐渐减缓，初期的慌乱过后，陆玖知道，继续逃跑毫无用处，就算凭着暴走状态勉强保持现在的距离，他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冲进昌邑城。
    事实上就算他冲进去了，也根本找不到靖夜司的人帮他。
    身形回转，陆玖在原地站定，雨水滑过脸庞，如他此时的心境一般冰冷。
    十几米外的位置，撑着黑伞的身影看似不急不缓的前行，可当他的脚步抬起，往往瞬间跃过几米的距离，身后腾起漫天的草叶，碎泥。
    卸下双肩背包，陆玖攥着无常枪，咬着牙忍受着再度开启暴走状态时身体各处传来的酸胀，周身两米范围内的雨水开始向着他倾斜，紧接着又有些意外的发现自己原本隐蔽性极强的超凡能力在这种雨天竟是有着极大的缺陷。
    涌动的气流造成雨水的偏转根本无法遮掩......
    然而眼下的陆玖却也无暇再顾及这一点，因为这一场战斗他必须用尽全力！
    伏低身子，双脚碾过泥地，陆玖向着剜心鬼猛冲而去，而后者此时也已经抛下黑伞，
    距离拉进至五米，陆玖突然空出一只手掀开脸上的黑纱面具，他希望以此能换取剜心鬼那怕一秒钟的惊讶和迟滞，但结果却叫人无比的失望。
    那张与陆玖一模一样的脸庞只是平淡的回望，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起哪怕分毫，像是早就猜到了一般。
    砰！砰！砰！
    距离拉进到无常霰弹枪能够发挥出最大杀伤力的位置，陆玖毫不犹豫的接连扣下扳机，倾泻着无常霰弹枪的狂暴火力。
    然而原本还在眼前的剜心鬼却是在这瞬间拔地而起，下一秒直接出现在了陆玖的头顶，后者此时亦不见慌乱，身侧一团气流移动至两人中间，一道强风平地而起，裹挟着漫天雨水倒卷而上。
    与此同时，陆玖的枪口早已调转回来，他猜到了剜心鬼会从空中接近，将剩余的两发子弹尽数轰了出去。
    本以为是必中的攻击，接下去出现的一幕却是彻底颠覆了陆玖的想法。
    只见在空中无处借力的剜心鬼竟是直接将左手伸向前，小臂与上臂呈直角展现出持盾的姿态。
    下一秒青灰色的衣袖爆裂，那条横在胸前的小臂皮肉下竟是有大量的金属片弹出，紧接着又像花瓣般绽开，短短数秒内便已小臂为核心组成了一面大约有一尺长的金属盾牌。
    那根本不是人的血肉臂膀，而是一条机械义肢！
    弹丸击打在这看似单薄的盾牌表层，除了迸溅出大量的火星之外，不得丝毫寸进......
    剜心鬼显然没打算给陆玖重新填装子弹的机会，扛下这一波冲击，收起铁盾，一个旋身便是一拳砸落。
    目标直指陆玖的头颅！

 第84章 败北

    面对剜心鬼落下的拳头，陆玖果断抛下已然将子弹打空的无常枪。
    抬手握拳，仰头盯着从天而降的剜心鬼，摆好了架势似要硬抗他这一拳。
    然而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陆玖的双脚却是猛蹬地面后撤，同时抬起左臂，双手对准剜心鬼落地的方位。
    只听得短促的破空声接连响起，机械护臂内飙射而出的数根短矢形成第三波攻势涌向剜心鬼。
    此时剜心鬼才堪堪落在陆玖之前站立的位置，面对这短矢立时就要出手格挡，而他的这个反应却是正中陆玖下怀。
    嘭！嘭！
    爆鸣声乍起，剜心鬼的双臂不出意外的撞上陆玖提前留在那处的气雷，遭到左右两面的强烈冲击......
    面对剜心鬼这种敌人，陆玖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心用上自己所能用的全部手段。
    刚才这一连串的攻势已是当下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不求取胜，只求能伤到剜心鬼！
    效果乍看之下还算不错，虽说短矢因为气雷的爆炸而失去准头，但那两颗威力不小的气雷使得剜心鬼的双臂均呈现出了歪折的状态。
    再想办法废掉他的一条腿，自己或许还有机会......
    陆玖的视线在对方的伤势上停留，可就在他思考的间隙，眼前的影像却是倏然模糊，下一秒便有骤雨扑面而来。
    意识到某种情况的陆玖立刻交叉起双臂进行格挡，然而就像是正面迎上了一颗出膛炮弹般，陆玖甚至来不及稳定身形便向后腾飞而起，即便落了地都没能稳住，双腿趔趄着后退，最后无奈半跪在地犁出几米长的沟壑才勉强停下。
    定睛望向刚才站立之处，剜心鬼正保持着出拳的姿态，哪怕用的是歪折的臂膀，这家伙却依旧轰出了极为强悍的一拳，仿佛那伤势根本就不存在！
    因为那条手臂是机械义肢，所以只要不被折断，那就可以继续当成是武器使用么......
    自下而上的抹去满脸的雨水，将两鬓遮掩视线的湿发捋至脑后，陆玖低头瞥了眼自己的臂膀，忙不迭的从腰间取出两颗妖血冰块放入口中，脸色愈发凝重。
    处于暴走状态下的陆玖身体素质已然不弱于完成灵醒的妖脉者，而臂膀伤处传来的酸痛和刚才那一瞬间承受的冲击力却是以一种最为直接的方式告诉陆玖，面前这怪物单凭肉体的实力已然超越寻常完成灵醒的妖脉者！
    没有给陆玖更多的喘息时间，一击将他逼退的剜心鬼再度发起冲锋，而刚才已经消耗完气团的陆玖再也没有气雷或是风炮用作反击。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法子了啊......”
    深呼吸，陆玖双手向着两侧甩动，两柄亮银色的短剑冲出，他必须在自身暴走状态结束前为自己赚得一线生机！
    剑刃与拳头的碰撞。
    预想中的穿刺并未发生，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中，陆玖看见的景象恰巧相反。
    那只隐约泛着金属光泽的拳头直接砸断了陆玖刚修好没两天的护臂中的短剑，随后便要撞上陆玖的拳头。
    嘭！
    两个不论是体积还是外形都不差分毫的拳头碰撞在一起，强大的气力相互冲撞造成的冲击使得两人之间的雨水暴散开去。
    两张全然一样的脸庞相距不过一米，只不过左侧那人面色凝重，眼眸中充斥冰蓝色的气雾，而右侧那人却仍是那副平淡的表情。
    陆玖盯着对方的眼睛，蓦然有些诧异，他没有从中看到丝毫的情绪变化......这不像是人应该有的眼睛，更像是毫无理智可言的玩偶，或者说傀儡。
    剧痛通过神经直接反射进陆玖的脑海，驱散了所有的多余想法。
    陆玖心里很清楚如此跟拥有机械义肢的剜心鬼拼拳是下下策，这就像拿拳头去砸钢铁一般，且不论能不能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是不论如何都无法避免的。
    只是此时的他已然没有退路，咬紧了牙关，小臂的肌肉倏然鼓胀，凭着暴走状态下自身的怪力硬生生的抵住了这一击。
    哪怕付出的代价是整条臂膀因为承受巨大压力的颤抖......陆玖等待的机会终于还是来了！
    保持着僵持状态，全力发动自身的超凡能力，既不是风炮也不是气雷，而是最为直接的空气抽离，他要让剜心鬼瞬间缺氧使其陷入短暂晕眩状态。
    这便是此战的胜负手！
    嘭！
    拳头落在胸膛，时间于此刻停滞。
    陆玖口中呕出鲜血，满脸愕然的望向面前仍旧没有丝毫动摇的剜心鬼，他的能力已然发动，剜心鬼周身的空气全然被抽离，可剜心鬼不仅没有出现晕眩的状态，反而游刃有余的发起了攻击。
    难道他早已猜出自己的能力，提前闭了气？
    随着身体再度腾飞而起，陆玖知道自己恐怕是没有机会再去验证猜想了。
    身体重重的摔倒在地，胸口的钝痛令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鲜血仍不断的从口中涌出，饶是这具特殊的躯体，都未能抗住剜心鬼那一拳的重击。
    望着阴沉的天空，视野中一切都在陷入模糊，脸庞被雨水拍打着，鼻翼间尽是浓郁的血腥气，陆玖能够感知到剜心鬼的靠近。
    身体内涌动的力量在逐渐的消退，暴走状态即将结束......陆玖能感觉到自身意识开始沉沦，挣扎着想要起身，最终却只能颓然躺回原地。
    暴走状态的后遗症已然爆发，而且相较于上一次更为严重。
    脸庞偏侧向一旁，陆玖沉默着迎接死亡。
    恍惚间，游离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灌木丛，不知是否是幻觉，陆玖在那丛生的杂草中看到了一双异色的奇诡竖瞳。
    一只暗金，一只赤红。
    “待在原地别动......”
    陌生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
    幻觉吗？
    别逗了，我想动也动不了啊！
    陆玖胡思乱想着，却见浑身各处突然有气雾从自己身体各处蒸腾而起，而自己的身体却是逐渐呈现出虚化的浅蓝色，眼前的世界也似乎被某种能量渲染成一种极为不真实的蓝紫色调。
    而在这个过程中，陆玖只见那部分气雾迅速凝聚，紧接着幻化成自身的模样起身，向着旷野的另一处飞奔而去。
    同时响起的还有那剜心鬼转移方向的脚步。
    似是离自己越来越远......

 第85章 黑猫

    晦暗的旅馆房间内。
    浑身湿透的陆玖倚靠着窗台一侧的墙壁，低垂着头，脸庞不见一丝血色，甚至连口中咀嚼妖血冰块的动作相较于以往都艰难许多，身旁还摆放着一个已经见了底的竹筒，里边原本装着备用的疗伤妖血。
    从坟岗返回昌邑城，原本只需要半小时的脚程，陆玖硬生生的花了近两个小时。
    二次暴走的后遗症外加身上的伤势，令他的身体状态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换做常人此时怕是早已陷入垂死的状态，也就只有他还能勉强起身行动并仍有余力通过妖血冰块来尝试着进行恢复。
    不过此时的陆玖并未因此而感到颓丧，正相反，他心情还算不错。
    比起彻底死在那怪物的手底下，眼下这种局面他完全可以接受，单是身体上的损伤，只要不是缺胳膊断腿，自然能依靠这具特殊的躯体迅速恢复过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最终的逃生依靠的不是自己的本事，而是另一个特殊的存在。
    又过了一会儿，缓过神来的陆玖抬起头，视线投向对面的床铺，嘴角扯出个不能更勉强的笑容说道：“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可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当成是幻觉......虽然现实看上去跟幻觉也差不了多少就是了。”
    此时陆玖面前的床铺上正蹲着一只黑猫，以那双暗金与赤红的异瞳盯着陆玖，上下打量。
    “我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死在一具傀儡的手里。”
    猫的嘴未曾开合，某个粗砺的声音却是直接在陆玖的脑海中响起。
    “鬼地方......你曾经还救过我，你知道我被盗墓贼送去的地方？”
    听到对方口中的言语，陆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愕然开口问道，
    “不然你以为一具死尸是怎么重新醒过来并且回到自己家里的？”
    黑猫毫不避讳的承认陆玖的疑问，后者闻言便是一愣。
    现在说话这么直接的吗？
    “既是你救了我，之前为什么不出现？”
    “想知道？”
    床铺上的黑猫起身跃至陆玖身前，
    “等你干掉刚才那个家伙，我或许会有兴趣跟你聊聊。”
    “你这也未免太高看我了，我要是能干掉剜心鬼，还会是这副凄惨的模样？”
    听到这黑猫的要求，陆玖一时颇为无语，刚才的战斗它又不是没看见。
    “不是我高看你，而是你在高看自己，真正的剜心鬼，现在的你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你之前遇见的不过是他留下的一具半机械傀儡而已......世人皆以为剜心鬼的能力是食心化人，真要是那般简单不知道能省多少事。”
    黑猫述说着事情的真相，摆了摆尾巴，那双眸子忽地锁定陆玖的脸庞，
    “你记住，不论是七天前还是刚才，我出手救你可不是吃饱了撑的发善心，既然你想要知道更多，那便以半机械傀儡做为最终的考验，向我展现你的价值......额外给你个提示，那家伙身上有你的心脏，要不要拿回来，你自己考虑清楚。”
    话音落下，黑猫也不给陆玖说话的机会，迈步走向一旁的墙壁，接触的瞬间，便有一层深蓝色的光晕自头顶显现，紧接着整只猫的形体倏然虚幻，如同幽灵般径直消失在墙壁当中。
    “长的挺可爱，可这中年汉子的声线还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啊。”
    撇撇嘴，陆玖往前挪了两步，脱去身上的衣服艰难躺倒在床上，喃喃自语。
    那只猫在最后的关头救了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尽管陆玖不知道这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也没有弄明白它当时究竟是用了何等手段将剜心鬼引开，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它暂时对自己没有恶意。
    更为重要的是它似乎知道前身复活的秘密，言谈间甚至还主动承认是它救了自己并送回清定城的家中。
    且不论这话的真假，陆玖可以肯定它必然知道一部分的内情。
    只不过它似乎没有跟陆玖分享这些情报的意思，反倒是想让他去击败剜心鬼......不，现在应该说是他留下的傀儡。
    现在想来，其实刚才的战斗中有几个方面都在暗示着这一点。
    那家伙跟自己战斗时全程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当时陆玖还以为是剜心鬼是个么的感情的凶人，结果是因为做不出任何表情所以才会是那般模样。
    还有那条能展开护盾的机械义肢以及最后自己发动能力时他却显得无动于衷的状态。
    原来不是自己的超凡能力无效，而是傀儡就算出现了晕眩状态也不会影响到机械护臂的运作！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陆玖一出现在坟岗就被那具发现以及堵住去路，就像那只黑猫所说的，剜心鬼将他留下就是为了防止后续有人追查到这座坟茔，而且在陆玖看来这一手布置显然还有“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意思。
    剜心鬼先前以这幅容貌出现在昌邑城内，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现在的外貌，紧接着再让自己的傀儡变成这副模样，只需要让它定时去昌邑城内露个脸，自然就会将许多觊觎剜心鬼的家伙留在昌邑县城。
    一念即此，原本打算等身体恢复后就立刻离开昌邑城的陆玖心知自己这一趟怕是要多留一会儿了。
    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心脏。
    那只猫最后离开前所谓的“额外提示”，必然有它的用意。
    这具身体的心脏大概就是傀儡能够变成自己这副模样的原因，很显然，它对自己而言相当重要，否则那只猫也不会说出让自己考虑清楚这种话。
    这就意味着陆玖若想要取回自己的心，那就必须单独与那具傀儡再做过一场，还不能寻求靖夜司的帮助......要知道陆玖本想着直接找机会向靖夜司举报，让他们去跟那家伙过过招。
    如今看来若是让靖夜司那些人知道他的存在，到时候解决这半机械傀儡肯定没问题，那颗心脏却也是跟陆玖无缘了。
    另一方面便是为了完成这场考验。
    陆玖不知道那只猫究竟想让自己做什么，不过为了弄清楚自身的谜团，说不得也要搏上一把！

 第86章 获胜的条件

    雨水拍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噼啪~”声惊醒了陆玖。
    睁开眼环顾四周，不论是屋内还是窗外，均是一片黑暗，陆玖仰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凌晨三点。
    从昨天傍晚返回昌邑城到现在，陆玖已经睡了将近9个小时，对于这几天每晚只需要3到5个小时睡眠就能完全恢复精力的他而言，这足以证明昨天他受得伤有多重。
    于此同时陆玖又不得不感叹这具躯体的强大恢复能力，有着妖血的帮助，昨天所受的伤势除开胸口仍有些钝痛以外，身体的其他部位已然恢复如常。
    倚着床头，陆玖伸手取来旁边的机械匣子，这一次直接打开匣盖，数了数里头仅余三分之一不到的果汁以及妖血冰块。
    勉强能够再支撑自己进行一次战斗。
    长吁一口气，陆玖思考接下去该如何行动。
    眼下距离正阳节假期结束还有两天，抵达昌邑城时他看过时刻表，最后一班车是明天下午，他得赶在这之前返回清定城。
    只剩下一天半的时间来干掉那具半机械傀儡。
    虽说陆玖现在可以肯定那家伙应该还在坟岗的附近徘徊，但直接去找那半机械傀儡搏命无疑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之前那一战陆玖已经领略过那家伙强悍的近身战斗能力，尤其是那条机械义肢，几乎是全方位的克制了自己现有的攻击手段。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那具半机械傀儡不可战胜！
    事实上在昨晚重新审度那场战斗后，陆玖发现他的缺陷同样十分突出。
    其一，这具半机械傀儡有着强于灵醒级妖脉者的肉体实力，却没有相应的超凡能力。
    当然，他那条机械义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极为强悍的特殊能力，只是这份能力陆玖已经领教过，至少不用担心战斗到半途这家伙突然阴自己一手。
    其二，半机械傀儡完全遵循着剜心鬼下达的指令行动，这就意味着他在面对某些情况时不会变通，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遭到陆玖的气雷袭击后正常人都会选择退避观望，而他几乎是一步不停的发起了攻势，全然将自己的安危置之度外。
    这在当时固然起到了压制陆玖的作用，却也让陆玖摸索出了这半机械傀儡的行动规律......
    想要获胜，那便要在这上边做文章！
    ......
    昌邑县衙，做为这座城市的管理机构，即便是在高楼林立的城中心，它仍旧维持着原本的规制。
    既不增高楼层，也没有对建筑风格有任何的修改。
    不是官府没钱修缮，而是朝廷严禁各地府衙擅自改换门庭，这多少算是在当下剧烈变动的社会环境中展现对古制的支持。
    这种公门重地，自然是全年都有人值守，即便是正阳节的第二天也有几名官差早早的到岗，戴着斗笠清扫着庭院内因昨晚的风雨而飘落一地的残枝败叶。
    咚!咚！咚！
    县衙正堂正对着的大门口外摆着的鸣冤鼓忽地被人敲响，离得最近的官差当即抛下笤帚，扶着腰间的长刀，快步冲出门去。
    推开大门，只见得一个手提油纸伞，头戴黑纱斗笠的人站在鼓边。
    “是你鸣冤击鼓？”
    手撑着刀柄，官差昂首问道，虽说在衙门里干的是杂役的活，可到了外人面前，他大小也是个官老爷。
    “我手里有关于杀人魔的情报要告知靖夜司中人，你赶紧让人去通知一声，就告诉他们，我只等半个小时，要是他们赶不过来，届时那杀人魔要是跑了我可管不着。”
    手里捏着一张通缉令直接塞进官差怀里，陆玖背起双手慢悠悠的迈步走进衙门，越过那官差时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说道，
    “我大清早的赶到这，连早饭都还没吃，赶紧让人给我准备一份早餐，量要大，正饿着呢！”
    “你......”
    官差望着陆玖旁若无人往里走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告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上前阻止他擅闯公门的逾越行为还是立刻通知靖夜司。
    ‘一旦发现这杀人魔的踪迹，务必在第一时间通知靖夜司，若有延误，绝不轻饶！’
    脑海中浮现出前天晚上那位长官在县衙里的训话，当即就是浑身一颤，赶忙冲向县衙后堂的马厩。
    事实证明剜心鬼给昌邑城的靖夜司造成的压力绝非寻常罪犯可比。
    不到20分钟，便有一队身着靖夜司制服，外披防雨斗篷的人马从县衙外街道一侧飞奔而来，领头的人正是前天晚上出现在宁馨客栈的那名靖夜司队长。
    等到了县衙大门口，当即翻身下马，带人快步进门。
    “人呢？”
    解下身上尚在滴雨的斗篷，旁边立刻便有官差上前接过手，靖夜司队长的视线在县衙正堂转了一圈，除开一张摆放着残羹剩饭的木桌外只有其余的几名官差，不由得开口问道。
    “那人已经走了......他说有突发情况，等不及要前去查看，还让我将这纸条交给您，说您看了就会明白的。”
    战战兢兢的将一张折叠好的纸条呈上，官差回想着那人在县衙正堂胡吃海塞的模样，若不是有这张纸条还有那人离去时一跃过墙的动作，他甚至怀疑那家伙就是来蹭吃蹭喝的。
    “谁允许你们放他走的！”
    听闻知道情报的那人提前离开，立时就有靖安卫上前一步呵斥道。
    “禀告大人，我们拦不住他。”
    官差的回答相当实诚，以致于那名靖安卫张了张嘴又只能无奈合上，转而望向队长手中纸条上的字迹，看到上边的内容又满脸诧异的问道，
    “他让我们准备这些东西做什么？”
    “那人既然敢来县衙报信，必然有所倚仗，眼下任何一条可能的信息我们都不能错过。”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短暂的沉默后，队长一把将其攥在手里，闷声说道，
    “照做，派人联络昌邑城内的官营工厂，让他们务必将这些东西尽快准备好送到县衙，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此时的县衙外，某人正站在街角，手里拿着根竹签，打着饱嗝剔着牙。
    起初陆玖没打算让靖夜司的人帮忙。
    后来想了想，只要不让他们知道自己在帮忙不就成了？

 第87章 二回战

    为了获胜，陆玖需要场外援助。
    问题在于他做为一个正被全城通缉的“杀人魔”，想要拿到计划中的某些必需品实在困难。
    那些东西基本不存在于寻常人家里头，城内的商店里或许会有，但数量肯定不多，对陆玖的战斗不会有任何帮助，而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逐家商店去询问或是等他们去采购。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借助靖夜司的力量。
    陆玖知道他们现在仍把那具半机械傀儡当成是剜心鬼，既然如此，昌邑城靖夜司对这个通缉犯的看重程度毋庸置疑。
    也正因为如此，陆玖选择亲自上门展现自己的诚意，然后刻意表现出情况紧迫，留下一张纸条让他们准备自己想要的东西，纸条上的要求看起来或许会令人十分疑惑，但对于靖夜司而言，绝不是什么难以筹备的东西，甚至可以说非常容易。
    比起剜心鬼的情报，那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
    ......
    临近午时，昌邑县城内的官营工厂内。
    尚未结束假期却被强行喊来的几名工人正戴着手套从流水线上卸下刚打造完成不久的物品，紧接着装入一旁提前准备好的布袋，不远处还有几人冒着雨艰难的扛起几个已经装满了布袋往外走。
    “快，将东西都搬上去，注意车厢里头的隔栏，布袋和箱子必须分开摆放，这可是上头交代下来的重要任务，要是完不成，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工厂大门口停靠的货车边上，身形富态的工厂主手里撑着把伞亲自监工，不时的喊上两嗓子。
    尽管不太理解上头的要求，但靖夜司通过昌邑县衙发出的紧急命令，自然不是他能够违抗的，就是再古怪他也只得照做。
    “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戴着黑纱斗笠的人钻进了他的伞下，同样望着前边的工人们，开口问道。
    “还有大概三分之一......您是？”
    工厂主下意识的开口，等到看清旁边的人又有些困惑的问道。
    “来不及了，这些东西立刻就要使用，我要先运走现在这部分，其余的你们继续准备，尽快送去县衙！”
    陆玖在纸条上写的量比他实际需要的多出一部分，为的就是让靖夜司的人拿捏不准他的行动时间。
    “这位大人，按照以往的规矩，您应该出示县衙公文或是腰牌，这样我才能交货。”
    能够混上官营工厂管理者的人自然不是寻常人物，扫了眼陆玖的打扮，眼中立时多了几分疑虑，转而开口说道，
    “当然，若是您没有携带，我这边也可以派人去问一声。”
    咔哒~
    无常霰弹枪打开保险。
    陆玖揽着工厂主的肩膀，轻声说道：“这辆车我征用了，还有什么意见吗？”
    “那个谁，说你呢，放下东西把车厢门关上，暂时就到这，这位大人说要先运一部分出去，赶紧的！”
    提了提裤腰带，工厂主满脸讨好的望向陆玖。
    “待会儿由你开车。”
    陆玖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可我根本就不会开这种货车，万一耽误您的事......”
    锵~
    这一次是短剑出鞘的声响，工厂主背后当即一凉。
    “去哪，您说话，我突然觉得自己车技应该还可以。”
    几分钟后货车就驶出了工厂，直奔昌邑城北的坟岗。
    所以说很多时候比起千言万语，几声简短的“提示音”效果不知道要好多少。
    按照陆玖的推测，曾经埋葬过前身的坟茔应该就是剜心鬼设定的那具半机械傀儡的启动开关。
    除开守墓人以外的任何人在那儿长时间停留的人都会引起他的攻击。
    反过来说只要不靠近那座坟茔，单是行走在坟岗上并不引起攻击，否则城北坟岗早就有杀人魔的消息传出来。
    当然，陆玖并不能肯定在自己将其激活后，半机械傀儡是否还会被这条规则所束缚。
    因此等货车靠近城北坟岗一定距离时他便让工厂主停车，旋即让他离开，反正陆玖也没指望他乖乖留在驾驶座上等自己回来。
    斜躺在副驾驶的座椅上，随手掰动驾驶室里的照明灯开关，望着车窗前头的雨刷器来回扫过窗面上雨水，待到余光瞥见后视镜内的工厂主彻底消失在风雨中才推开车门出去。
    冒着风雨打开后车厢，先将其中的数个木箱还有布袋尽数取出放到一旁，紧接着再把最里边的手推车拎出来，这是为了方便携带，陆玖在纸条上提前吩咐让他们准备的东西。
    “那里边是什么？”
    依旧是那粗砺的嗓音，刚把最后一个布袋扔上手推车的陆玖仰起头，视线投向货车厢顶蹲着的黑猫。
    与初次见面时不同，它的双眸不再是惹眼的异色而是变成了常见的墨绿色，正居高临下的盯着手推车上的东西。
    “当然是能够帮我取胜的东西。”
    拉着铁杆，陆玖顶着漫天的风雨迈步走向坟岗所在的方向，黑猫从车厢顶一跃而下，轻巧的落在铁杆的一侧，前者脚步停顿，不由得回头问道，
    “你这是打算帮我？”
    “我的能力短期内只能用一次，待会儿你就算被那家伙大卸八块我也不会出手。”
    即便是在这风雨中依旧蹲的十分稳当，皮毛上不见一滴水珠的黑猫接着说道，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用这些工厂里头的零散物件如何做到一对一干掉那具傀儡。”
    “哈哈哈~那你就站在边上看我的表演吧。”
    随手将一颗果汁冰块抛进嘴里含着，陆玖逐渐加快脚步，浑然不在乎正以极快的速度湿透的衣裳。
    等到了坟岗所在的山坡下，也不去其他地方，直奔昨天已经确定了位置所在的坟茔，沿途四下张望，并未看到那具半机械傀儡。
    将推车摆在墓碑边，把东西逐一取下环绕着自身摆放，最后坐到推车上，手里握持着重新装填完毕的无常霰弹枪。
    缓了口气，等口中的冰块彻底融化，陆玖倏然抬枪指向天空。
    砰！
    这是开战的信号！

 第88章 想赢就得动脑

    风雨中的山坡半腰，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越过半人高的灌木，以看上去极为别扭但速度极快的姿态，向着坟岗飞速靠近。
    发现闯入者，非守墓人。
    停留时间超过3分钟......昨天追踪失败的目标，优先击杀！
    如死水般沉寂的双眼透过风雨锁定坟墓前刚站起身的那人，随着距离不断的拉进，他看见目标弯腰捡起身前木箱当中的物品，向着这边抛投而来。
    判断为远程投掷物，启动防护盾！
    如同昨天的战斗重演一般，半机械傀儡毫不犹豫的抬起右臂展开机械盾牌。
    铛~铛~铛......
    没有任何意外，这面能在极近距离挡下无常霰弹枪子弹的盾牌防御力毋庸置疑，借着对方进行这种“无用”的远程骚扰的时机，半机械傀儡已然逼近对方的十米范围内。
    恰在此时，那人忽然抓起一个半人高的布袋，一手捏着袋口，一手拖着底部仿佛倒垃圾一般将布袋里的东西向着这边倾泻而来。
    一堆方正的金属片在身前散开，这些移动缓慢又不存在爆炸可能性的东西在半机械傀儡看来毫无杀伤力可言，随手挥动盾牌便要将身前清出一条通道。
    乓啷~乓啷~
    一连串的金属碰撞声响，正如他的判断，这些杂物根本就不能......
    前冲的脚步陡然减缓，不是因为半机械傀儡产生了迟疑，而是他的身体突然间倾斜向了身侧以致于脚步不稳，不得不缓速调整，原本锁定在陆玖身上的视线转到右臂，饶是这么的感情的家伙此刻都不免出现了短暂的迟滞。
    不知不觉间，机械义肢张开的盾牌上已是粘满了铁片，好好的一面盾牌，不知怎得成了一个巨大的铁坨！
    “一旦进入战斗，眼中便只剩下敌人，像你这样的家伙被人摸清套路后对付起来实在不难。”
    左手抬着木箱，右手从中再度取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黑色铁块放在手中上下抛动，陆玖咧着嘴看着不远处速度骤降至常人奔跑的半机械傀儡。
    他的计划成功了。
    昨天的交手让陆玖意识到对面这家伙的主要战斗手段就是那条机械义肢。
    也正因为如此，在思考该如何击败这怪物时，陆玖首先考虑的便是能否想办法限制住这条机械义肢的发挥。
    没错，陆玖的答案就是磁铁！
    在半机械傀儡张开盾牌的第一时间，陆玖就往上边甩了好些磁铁，紧接着再用铁片铺了一层，强行拉低了他的行动速度。
    这个法子对正常人来说基本不存在任何成功的可能性，但凡有思考能力的人在注意到第一块磁铁后都会选择闪避剩下的，而这种东西实际上并不难躲。
    然而这半机械傀儡偏偏是个锁定目标绝不后退的主儿，面对无常霰弹枪的轰击还有气雷都不曾退一步的他自然不会在意陆玖扔出的东西，更别说这些磁铁在他的判定中根本就不存在威胁性。
    将手里的磁铁再度抛出，才飞到半途便被那个铁坨吸摄，啪嗒一声直接贴在上边，随后又是七八块磁铁抛过去，等积攒的差不多了，陆玖便又抓起两袋铁片直接甩向半机械傀儡所在的区域。
    要知道陆玖为了确保这些磁铁和铁块不会被轻易的取下来，特地在纸条上交待了磁铁要扁圆形的，铁片则需要长方形，这些玩意儿混成一团的状态就跟粘在球鞋缝隙里的口香糖一般恶心。
    想甩掉它们？
    做梦！
    半机械傀儡又怎么样，一条臂膀挂上个几百斤的铁片，该趴还是要趴！
    做完这一切的陆玖望向仍蹲在手推车铁杆上，此时正盯着寸步难行的傀儡发愣的黑猫，挑了挑眉。
    从腰间的匣子里取出妖血冰块塞进嘴里，将手里的无常霰弹枪抗在肩上，回过身盯着几米外即便右臂跟个超大号棉花糖似的拖在地上，仍然“锲而不舍”前行的剜心鬼。
    口中嚼着冰块“喀拉~”作响，陆玖不怀好意的打量着半机械傀儡身体的其他部位，忽地加速绕过他的正面，抬枪瞄准他的头颅扣下扳机。
    换做昨天的半机械傀儡，躲开这下攻击简直轻而易举，然而现在的他却只能勉强抬起右臂转身格挡，结果仍有半边肩膀遭到轰击，暗红色的血渍迅速浸透那条青灰色的长衫。
    “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尝试着用这‘棉花糖’抡死我，要么就自己断了这机械义肢，不知道你打算选哪一条？”
    陆玖边说着话，边围绕着被机械义肢拖累而行动迟缓的半机械傀儡转圈，等他露出破绽，上去便是一枪，一旦发现他有冲锋的迹象就果断后撤拉开至安全距离。
    这一系列操作大有“我进来啦，哎，我又出去啦，你有本事过来打我呀？”的嘲讽姿态。
    许是受不了被如此羞辱，又或是意识到了这条机械义肢如今已成为自己的拖累，待到陆玖又一次后撤的瞬间，半机械傀儡毫不犹豫的扬起自己的机械义肢砸向地面，旋即左手摁住右臂肩膀的位置，猛的往下一扯。
    一阵火花闪动间竟是将整条臂膀扯断，在得到解放的瞬间又是迫不及待的一跃而起，凌空飞起一脚踢向陆玖的头颅。
    可惜，从他主动放弃掉右臂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完全落入了陆玖的圈套。
    这可是陆玖早就等待着出现的局面！
    身侧两个气团化作旋风倒卷而上，强行抵住半机械傀儡的攻击，陆玖又一次抬起了无常霰弹枪，失去了右臂的护盾，前者只得抬起左臂来挡，只是左臂虽说也并非血肉臂膀，却没有装载盾牌，最后也只能勉强拦下近半的弹丸，剩余的仍结结实实的轰击在身上。
    等他狼狈落地，眼前显出的只有一张通红的狰狞面庞。
    为了尽快解决战斗而不顾一切的再度进入暴走状态的陆玖早已在底下等着！
    右手架住半机械傀儡最后剩下的那条臂膀，陆玖一拳递出，擂在这半机械傀儡的正脸。
    “昨天的那一拳，现在还给你！”
    积蓄已久的气力在瞬间宣泄，半机械傀儡立时便要后仰着倒飞出去，然而脚步才离地就被陆玖硬生生的拖拽回原位。
    抬脚踹在半机械傀儡的腿弯，同时抬手将其摁到在地，随之而来的是比这漫天风雨更为狂暴的锤击！

 第89章 杀了我！

    失去机械义肢的傀儡移动速度依旧极快，甚至于比双臂健全前还要快上一丝，然而真到了双方近身搏杀局面却成了陆玖单方面的碾压，前者倒地后便没有再站起来。
    原因很简单。
    剜心鬼利用自身的超凡能力对这具半机械傀儡进行了控制以及命令设定，这固然让他在面对极端恶劣的局面时也会毫不犹豫的进行战斗，代价却是丧失大部分临场应对的能力。
    为了攻击陆玖，他可以直接扯断机械义肢，结果无法在战斗中适应独臂战斗的状态，直白些说就是身体与战斗判断出现了错位。
    这在本就极为凶险的近身搏杀中无疑是致命的缺陷。
    嘭！
    又是一拳正中半机械傀儡的正脸，令其半边头颅嵌入坟前因雨水浇灌而松软的泥土。
    陆玖直起身，看着地上再无动静的尸体，默然无言。
    亲手把“自己”锤进土里，他现在的心情可谓是复杂的很，不多时又蹙起眉头，往后撤出两步，重新捡起无常霰弹枪装填子弹。
    视线落在半机械傀儡的心口，那处的衣衫下似乎有某种东西在涌动，如同浪潮般扩散至半机械傀儡的全身。
    “还愣着干什么，准备取回你的心脏。”
    脑海中再度响起熟悉的嗓音。
    “什么？”
    扭头看向一旁的黑猫，却见它伸出爪子指向半机械傀儡的心口。
    恰在此时，躺在地上的半机械傀儡的脸庞忽地扭曲，并非是感知出现恍惚或者说光影的变化，在陆玖的注视下，傀儡脸庞上的皮肉急速隆起，继而又开始褶皱。
    没过多久，其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乎都出现了这种状态。
    得到黑猫提醒的陆玖不由得上前一步，只见那些皮肉扭曲到一定的程度时又突然转变成大量的暗红色丝线，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向着心口的位置回缩。
    随着这些血肉丝线的退去，陆玖此时才看到这具半机械傀儡的真实模样。
    那是一个身材枯瘦至极的断臂男人，浑身赤裸不说，躯壳各处的血肉恍若被恶兽吞噬殆尽，陆玖难以想象昨天竟是这样的一个几乎跟干尸差不了多少的存在将自己逼入了绝境。
    如今的他唯有深凹的眼眶中还有一双浑浊的眼睛仍在艰难的转动，大概是注意到了身旁有人存在，嘴巴不断开合，似是想要说些什么，意识到这一点的陆玖立刻半跪在地，将自己的耳朵偏侧过去。
    “王......小心林子启，是他偷......”
    话未说完，地上这人便彻底的昏死过去，陆玖抬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再无丝毫反应。
    这人在临死前是想要提醒某个姓王的人林子启有问题，后者偷了某样东西？
    因为语句的断续，陆玖只能凭自己的理解去做猜测，可惜并没有什么用，忽而像是察觉到什么，扭头看向他的心口，那儿正有一团拳头大小的东西在不断地跳动。
    用左臂的短剑挑开衣衫，看到底下遮掩着的东西，陆玖蓦然瞪大了眼睛。
    一颗暴露在风雨中的心脏正在独自颤动，一下接着一下，富有节奏却也带着极端的诡异。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一幕的陆玖仍下意识的拧紧了眉头。
    更别说这颗心脏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自己的......
    “这就是剜心鬼的超凡能力？”
    看向旁边的黑猫，陆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颗心脏。
    “把手伸过去。”
    这是黑猫的回应，陆玖愣了两秒，照它说的伸出手。
    没成想随着这一下动作，原本还只是停留在地上那人胸口的心脏猛地跃起，于空中又变化出无数道丝线向着陆玖的臂膀缠绕而去，后者脸色骤变，下意识的便要起身躲避。
    嗷~
    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吼，即将缠绕上陆玖臂膀的丝线就像是受到惊吓一般重新回缩成心脏的模样，落入他的掌心，除了持续不断地颤动外再无异状。
    “这才是剜心鬼的超凡能力......赶紧用布块或是匣子之类的东西将它装起来，我只能压制它一时，要不了多久它就会继续尝试着寻找宿主。”
    让陆玖亲身体验了一把这颗心脏的危险性，黑猫这才接着说道，
    “它如今已经成了剜心鬼以自己的超凡能力还有你的心脏制造出来的一头怪物，只是看上去像是心脏罢了，以吞噬宿主的血肉来维持活动，所以你的运气不错，地上那人的血肉早已消耗殆尽，这使得它的实力也弱了许多，否则你今天跟他的胜负犹未可知。”
    “你究竟是人还是妖，为什么连剜心鬼的超凡能力都知道的如此清楚？”
    手忙脚乱的从旁边拿来一个已经被倒空了的布袋，将手里的心脏塞进去，顿了顿，又开口问道。
    将布袋团成一团塞进双肩包，陆玖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之前是大敌当前，他没有机会发问，现在好不容易解决掉这半机械傀儡，注意力自然重新回到这只不仅能跟人沟通，似乎还知道相当多秘辛的猫身上。
    这猫能同人沟通，若是妖，那少说也是逼近丹级的大妖，若是人，这副模样莫非是他的超凡能力？
    他在七天前究竟是从哪儿将自己救出来，自己现在这状态究竟是怎么回事......种种问题在陆玖的脑海中徘徊，说话的同时又重新站起身来，攥紧手中的无常霰弹枪。
    双眼略微下垂，避开黑猫的视线。
    刚才准备上坟岗的时候，他可是亲耳听到这猫说自己的能力短时间内只能发动一次。
    “小子，我可是救了你两次命，你想对我动手？”
    陆玖的心思并没有瞒过黑猫的感知，声音有一次在前者的脑海中响起。
    “哈哈哈~你想什么呢，我会是那种人吗？”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摆摆手。
    “不，你必须得是这种人，小子，之前我还觉得你只是个有点小聪明的家伙，现在我突然有点看好你了。”
    “啊？”
    这还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我要你杀了我！”
    黑猫盯着陆玖，语调斩钉截铁。
    城北坟岗之上，风雨骤急！

 第90章 一体双魂

    窗外疾风骤雨。
    碳炉上架起铁锅，一壶热水灌入紧接着洒下两把已切成细条的咸菜，些微火星随着热气飘散而起。
    守墓的老人又端来两盘鲜嫩白豆腐，这才拿着陆玖递过来的一枚银元退到房屋的一角，将正堂留给那位浑身湿透的青年还有与他相对而坐的黑猫。
    “外头风雨太大，不是聊天的好地方......如果我刚才没听错的话，你想让我杀了你？”
    用半圆的木板切了几块碎豆腐放进锅里，陆玖不由得开口问道，
    不知怎得，不同于前天的初见，现在这只墨绿色眼眸的黑猫刚才的表现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同，尤其是刚才故意让他去拿那颗心脏，这种明显带着恶作剧性质的行为在他看来怎么都有些违和。
    “在未来的某一天，我需要你帮忙消灭我的本体，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你面前的原因。”
    似是看出了陆玖的困惑，声音继续在他的脑海中响起，与此同时，一旁的老人忽然手足无措的站起身，不知道从哪儿摸了把辣椒，揉碎了洒在一个碗里放到黑猫面前。
    显然是得了他的授意。
    “这只猫不是你的本体？”
    听出黑猫话中的意思，陆玖一时怔然。
    “当然不是，这只是我寄宿残魂之所，而且它的体内还存在着另一个我的灵魂，之前你应该见过，每当猫的双眼转换成异瞳，便是他掌控这只猫妖的时候。”
    “额......”
    陆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
    好好的一场探寻前身失踪之谜的旅程，先是撞见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半机械傀儡，好不容易解决了他，结果拿到的是自己成了怪物的心脏，现在又蹦出来一只寄宿着两个灵魂的猫妖。
    难怪总叫人觉得前后的表现不同，合着根本就是两个灵魂在控制。
    “小子，接下去一段时间我会教你怎么干掉我，别怪我说话直，现在的你实在弱的让人没眼看，以这种状态面对我会死的很惨......所幸还有时间，等我调教完你，兴许能有两成机会。”
    用猫爪夹住木勺，舀了两小块豆腐还有些许汤水到碗里，随即捧起碗就是一口闷。
    “喂，我还没答应呢，能别在这自说自话么。”
    说实话陆玖到现在都没有捋清情况，蹙着眉头说道。
    “以活尸的状态存在让你很膈应，现在的你最想要的应该是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原样，我猜的不错吧？”
    放下碗斜靠着椅子，半条腿在外耷拉着，好好的一只猫突然就成了一个豪爽汉子，直截了当的点出了陆玖当下的秘密还有他最为渴望的东西。
    “我的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体稍稍前倾，自身的变化是陆玖必须要弄清楚的秘密。
    “我怎么知道？”
    “那你还......”
    “我和他的记忆并不共通，两次救你的都是他，我也只能在偶尔清醒的时候去勉强猜一猜他做过什么罢了。”
    “既然你这么能猜，不如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刚端起的碗停顿在身前，窗外忽有闪电乍起。
    这只猫知道的太多了！
    “哈哈哈~小子，这份凶性不错，妖脉者若是没有此等心气，那跟圈养的牲畜没什么区别，可惜，你呲牙的对象错了。”
    全然不在意陆玖渐起的杀心，黑猫接着说道，
    “刚才的战斗足以证明你绝非蠢人，你应该明白，另一个我先后救你两次必有所图，我沉睡的太久，对他这些年的准备并不知情，甚至于如今连自己的本体在什么地方都一无所知，不过我可以肯定他应该知道如何扭转你现在这种状态的方法，只是那个方法必然经过他的修改，到最后只会让你彻底成为他计划的牺牲者。”
    这番言语说到最后，陆玖的心情不由得愈发沉重。
    ......
    正阳节第三天的上午，雨势终于缓和，又变成初时的淅沥小雨。
    唯一不同的是起了一场浓雾，将昌邑车站笼罩其间。
    又一班通往清定城的列车即将开出，陆玖站在站台的一侧，确切的说是正对着站台的荒野那一侧，没办法，站台上至今都有靖夜司的人把守着，所有进出的人都会被盘查。
    即便靖夜司中的大部分人都以为剜心鬼是个随时能换脸的角色，但就像那张仅在昌邑城内发布的通缉令一样，有些事情他们知道用处不大，仍旧得硬着头皮去做。
    等到列车差不多要启动，陆玖才靠上前去，通过车窗直接翻入列车，车票是他早就买好的，这时候不用做任何身份证明的买票方式无疑给他提供了相当大的便利。
    将包厢门后的插销挂上，确保没有人会突然上门打搅，又听到列车启动时的汽笛鸣响，陆玖这才松了口气，把身上的东西都卸下来，往后靠倒在座椅上，只是精神并未全然的放松。
    因为在他身前的桌面上正蹲着那只黑猫，眼眸仍是昨天见面时的墨绿色。
    “昨晚考虑的如何？”
    黑猫主动开口。
    “七天前救我的是他，前天救我的也是他，如今你突然出现，要跟我合作干掉我的救命恩人，更别说这个救命恩人还是另一个你......除非你愿意透露更多的信息，否则我如何相信你？”
    陆玖脑海中仍旧盘桓着昨晚离开坟岗时眼前这家伙说的话，抿了抿嘴说道。
    “哈，你爱信不信，你可以选择拒绝，甚至将我的存在直接告诉他也没有任何问题，他即将重新掌握主动，我下次出现得等到明天晚上，记住，他的状态跟我相似，我们交替出现，只是他不知道我的存在，除开苏醒的时间比我长许多以外，一旦陷入沉睡，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同样不会了解。”
    对于陆玖提出的要求，黑猫似乎不屑一顾，忽地起身往外走，
    “小子，我敢保证你很快就会发现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选择，现在同你说再多也没用，以你的性格，等你跟他见过面后，自然会起杀心，届时还得求到我头上......明晚见！”

 第91章 死亡危机

    陆玖在车厢内等了没几分钟，才离开不久的黑猫返回。
    只是这一次不是从包厢门口进来，而是以之前穿墙时的状态直接从车厢顶部落下。
    陆玖注意到它的双眼此时已经转换成异瞳。
    另一个灵魂已然出现？
    “我已经干掉了那具半机械傀儡，现在我们能谈谈了吗？”
    陆玖主动开口，观察着异瞳猫的表情......好吧，这根本没法观察。
    为了方便区分，他决定以这猫的瞳色来命名它的两种状态，异瞳，青眼。
    “心脏，拿出来。”
    粗粝且冷漠的声调，相较于昨晚确实有些变化。
    “为了拿到它可是费了我不少功夫，当时险些被它缠上，要不是我反应快，现在恐怕已经成了第二个傀儡，你应该知道它的特殊性，之前肯定也在附近，为什么不提醒我？”
    陆玖将布袋从双肩包里取出放到桌上，故意提及心脏的特殊性，等待着异瞳猫的回答。
    “如果连这点警惕性都没有，你不配跟我合作。”
    看了眼起伏的布袋表面，黑猫并没有提及当时情况的意思。
    “合作？”
    陆玖恰到好处的显出诧异的神情，接着说道，
    “我只想知道几天前我尸体究竟被送去了哪儿。”
    “抬手摸你的后颈与肩膀交错的位置。”
    全然没有回答陆玖问题的意思，异瞳猫只是继续着自己之前的言语。
    到底是来自同一个本源，不论是异瞳猫还是之前那只青眼猫，这自说自话的习惯始终没变。
    偏生陆玖还没法拒绝，只得抬手摸向他说的位置。
    “然后呢？”
    陆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用力按压下去。”
    “这么做的意义在哪......唔！”
    指节摁下皮肉，推压到脊椎的瞬间，霎时间剧烈的痛感传遍身体各处，饶是陆玖也是难以自抑的浑身颤抖，脸色煞白。
    这股痛感来的快，消失的也快，仅仅只是几秒钟后陆玖便又恢复正常，重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异瞳猫，闷声问道：“为什么会这样？”
    从在自己家中苏醒到现在，陆玖自己都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后颈处居然会有如此致命的“弱点”！
    “你刚才摸到的就是你所谓‘复活’的原因，不过在我看来用‘起尸’更合适，无心的活尸也配称人？”
    异瞳猫漠然望着脸色难看的陆玖，接下去的话更是令陆玖大惊失色，
    “你根本就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不过是一个恰巧找到寄主的孤魂野鬼罢了。”
    异瞳猫话音落下的瞬间，陆玖只觉得大脑一阵嗡鸣。
    桌下的手掌紧攥住提前放在一旁的无常霰弹枪，某种负面的念头在脑海中肆意滋生。
    诚然，前身的复活还有身体的异化可以说是陆玖极为在意的秘密，可要说最为重要的，绝不能跟外人提及的秘密，无疑还是他的穿越者身份。
    如今骤然被戳穿，陆玖内心的惶恐与紧迫可想而知，所幸昨晚刚跟青眼猫有过一场谈话，内心对今天可能听到某些令自己惊讶的信息有所准备，这才算是勉强稳住心态，没有立刻做出出格的举动。
    待到理智重新回归，陆玖迅速意识异瞳猫言语间应是另有所指，他说自己是孤魂野鬼，这个措辞应该不是指自己的穿越者身份，结合前面那句话的语境，极有可能是在谈论使得自己‘复活’或者说‘起尸’的实验。
    前身死亡的时间足够长，他的灵魂必然已经消亡，否则自己的灵魂就不可能占据这具身体......莫非这就是复活的条件之一？
    陆玖没有再说话，饶是心中已然翻江倒海，他都选择沉默，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听异瞳猫接着往下说。
    “我不在乎你究竟是谁，更没兴趣知道你的过去，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欠我两条命，除此之外我手里掌握着你最为重要的秘密，同样也明白你现在最想要的是什么，而在我愿意同你合作的前提下，你没资格拒绝我的要求。”
    以平淡的语气的述说着自己所知道的关于陆玖的一切，异瞳猫似乎对这一天的到来早有准备。
    吁~
    长出一口气，陆玖半眯着眼睛，松开手中的无常霰弹枪。
    其实刚才有一瞬间他考虑过直接动手制服这只异瞳猫，只要能够成功，他或许可以通过更为直接的方式来得到自己想要的。
    然而这么做的风险实在太大，当下的局面显然还没恶化到非暴力不可解决的地步，细想之后他还是选择放弃这个诱人的想法。
    “我知道该如何扭转你现在的这种状态，不能保证成功率，但能让你在这具身体开始崩溃前有一次尝试改变的机会。”
    仿佛没有看到陆玖的小动作一般，异瞳猫继续着发言。
    “等等，崩溃？”
    陆玖敏感的察觉到异瞳猫言语间的关键。
    “那场实验若真的能让一个孤魂获得一具全新的肉体，而且还没有任何的后遗症，你觉得自己有资格被选择做实验对象？”
    “今天是六月二十七日，我将你救出来的那天是六月十八日，你剩下的时间不到一个月......确切的说，等到七月中旬，你就会发现自己的体能不断地减弱，紧接着五感丧失，最后变成一具彻底的尸体，而你也将重新离体，成为一个无主的孤魂，届时你不会再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
    “我有办法让你的身体重归正常，当然，几率极低，但这是你存活的唯一选择。”
    “等你回到清定城，我会交给你一个任务，将它完成，你会看到我的诚意。”
    不顾陆玖的表情变化，异瞳猫说完话便径直离开包厢，留下前者一人在座位上怔然无言。
    窗外传来的列车行驶间的“哐哧~”声响，混杂着车厢内的杂音涌入陆玖的脑海，搅乱他脑海中的全部思绪。
    陆玖忽然明白青眼猫离开前的那番话为何会说的如此有恃无恐。
    他早已猜到自己现在这种状态的特殊性，只要自己不想死，那便只得受制于异瞳猫，而想要突破这种局面，又只得寻求他的帮助！

 第92章 烛台

    回到清定城家中已是午后，小雨，空中的乌云尚未全然散去。
    推开大门进屋，陆玖有些心不在焉的往里走，先回房间洗了个澡，换完衣服又搬了张椅子在院子一旁的屋檐下落座。
    望着身前的雨帘，陆玖的手再一次抚上后颈，用力按下，剧痛传遍全身，确认之前那一次不是偶然现象，陆玖显得有些失落，往后倒在椅子里头。
    这一趟的昌邑之行，陆玖不知道自己该懊丧还是该庆幸。
    总算查明剜心鬼与前身的纠葛，却得知前者现在可能正在四处寻找他，真要是被找上门，届时怕是少不得一场死战。
    好不容易拿回自己的心脏，却是一颗被剜心鬼依托超凡能力异化后的心，能不能用得另说。
    还有那只黑猫，它知道前身失踪的后几天发生了什么，可是从它当下透露出的信息来看，这些讯息对陆玖而言实在谈不上好。
    没人喜欢被突然告知仅剩下大半个月的寿命，但陆玖又隐约觉得那只猫没有骗他，因为他同样对自身这种异常状态有所揣测。
    最简单的道理，这世上从没有免费的午餐。
    正如异瞳猫所说，陆玖这种状态真要是没有丝毫副作用，那个组织又为何会找一些尸体做实验呢？
    一念即此，陆玖不由得开始考虑异瞳猫说的第一个任务以及青眼猫所说的合作。
    尽管这两个存在于同一只猫体内的灵魂他都不相信，只是眼下的局势让他不得不妥协，想要找机会解决当下的麻烦，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足够了解这个麻烦的根源。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陆玖起身快步过去开门。
    “是你？”
    原以为是异瞳猫的任务来了，结果打开门才看到是装扮过的吟月，陆玖这才想起今天是到了延续黄鼠狼能力的时候。
    “陆公子在等人吗？”
    吟月注意到了陆玖脸上的错愕表情，回问道。
    “等个朋友，所以你最好快一些，不然待会儿被人看见不好解释。”
    后撤一步让吟月进门，陆玖迅速调整着表情。
    “庭前赏雨，陆公子好雅兴......我那儿有些好茶，若是你有兴趣，我回去后就差人送来。”
    路过院子，注意到其中布置的吟月习惯性的套近乎，尝试着拉进与陆玖的关系。
    “呵呵，我就一个粗人，品茶可是为难我了。”
    陆玖颇为敷衍的笑了笑，旋即示意吟月在院子里稍等，自己上楼把关着黄鼠狼的铁笼子拎下来。
    许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意识到了陆玖对茶叶这种东西不感兴趣，等到后者重新回到院落，吟月转而提及另一件事。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公子问过那个卖我黄鼠狼的人在哪？”
    吟月一边收集着黄鼠狼吐出的淡灰色气雾，一边侧过头看向旁边正想事情出神的陆玖问道。
    “怎么，他在牡丹楼里出现了？”
    视线仍旧停留在大门口的方向，陆玖随口应着。
    “前天他又来牡丹楼，向我推荐一只能够说许多吉祥话的鹦鹉，我记着之前的事情，所以特地问了他的住址，陆公子还需要吗？”
    “暂时用不上，不过还是多谢姑娘的好意。”
    如今有青岚猎妖队帮忙收集妖血，陆玖自然不需要再向这些小贩购买妖兽。
    “哦，我想起来了，还有件有意思的事情。”
    听到陆玖不需要那人的地址，吟月有些失望，旋即又像是想到什么，接着开口说道，
    “当时我还跟他提及了黄鼠狼暴动，后来把它送去白鱼瓷器铺的事情，可在我问他怎么知道那白鱼瓷器铺的时候，他却告诉我黄鼠狼就是在那家店里买的......当时咱们去的时候那边的老妇人可凶着呢，我还以为是自己不好，没成想就是她往外卖的黄鼠狼，还装的这么像样。”
    “这还真是......嗯？”
    本想接着敷衍的陆玖忽地顿住。
    那只黄鼠狼是扈三娘卖出去的？
    要知道当时吟月不在的时候他还跟扈三娘聊了许久，后者言语间可是丝毫没有透露这件事。
    “或许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吧。”
    陆玖挠了挠头，只能将这件事归结于这个原因，又不免想到待会儿晚上还得去白鱼瓷器铺那儿走上一遭，兴许扈三娘已经从佘襄镇返回。
    因为“朋友”马上要来，原本还想在院子里多待一会儿的吟月收集完香气就被陆玖直接请了出去。
    等陆玖关上门重新折返回院子，脚步倏然停顿。
    不知何时，原本空无一物的藤椅上多出了一个棕色的货箱，陆玖望了圈院子周边的围墙，始终没有看见那只黑猫的身影。
    提起箱子落座，将它放到双腿上打开，见到里头东西的第一眼，陆玖便蹙起了眉头。
    箱子里叠放着的是一套黑底绣红的衣服......寿衣！
    这算什么？
    抬手在寿衣上摁了一圈，正中央的位置存在着硬物，掀开后才发现是个大概有半尺长的黄铜匣子。
    “打开它，里边有你需要完成的第一个任务的内容还有器具。”
    声音再一次在脑海中响起，陆玖环顾四周，仍不见那黑猫的身影。
    照他说的打开匣子，里边摆放着的是根打造成蜡烛模样，表面镌刻古怪花纹的金属长棍，底端粘连着镂空的金属烛台，而顶部则有半截金属灯芯外露着。
    在这个机械烛台的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陆玖伸手准备将那烛台先取出来。
    甫一入手，他便知道这烛台绝对不简单，不仅表层极为冰冷，仿佛是刚从冰窖里提出来的，在手里握久了，还能隐约听到些悉索低语，叫人脊背发凉。
    “这是什么东西，你总得告诉我怎么用它吧？”
    一手捏着纸条，一手举起烛台，陆玖开口问道。
    喵~
    颇有些低沉的叫声忽地在身变响起，陆玖猛地扭过头去，见到的是一只蓝紫色的幼猫正蹲在藤椅边的扶手上望着自己。
    它的眼眸亦是异瞳，左眼赤金，右眼血红。
    就在对眼的瞬间，陆玖的精神便不受控制的开始恍惚！
    ......
    安利《旧夜灵吟》
    意外穿越到异世界，却没赶上灵气复苏，反倒是碰见了末法时代，苏笑表示问题不大，我来开启新的灵气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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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冥烛

    半截幽蓝灯芯自铜烛顶端燃起，其光晕却不外放，反倒缩进内部并不断往下延伸，在这个过程中又逐渐的转换成奇特的墨绿色。
    陆玖垂着头坐在藤椅上，双眼紧盯着铜烛，眼神略显呆滞。
    嗷~嗷~
    蓝紫色小猫的叫声忽然变得平和，而随着它的叫唤，陆玖身上忽地涌出与前天在山坡上一模一样的气雾，铜烛镂空的部位亦有墨绿色的光线透出，先是与这些气雾纠缠在一起，最终又化作一团古怪的气体重新回到陆玖体内。
    屋内煤气灯的光纤透出，却在藤椅内坐着的那具躯体上扭曲，若是有人在旁边观看，便会发现陆玖的身体于此刻竟是开始呈现出半透明的诡异状态。
    前一秒还处于恍惚状态的陆玖蓦然清醒，仿佛于水中长久憋气一般想要深呼吸，却发现无力可使，他甚至无法感知到气流的变化，紧接着无法呼吸的憋闷感涌上心头，这令他极为难受。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异样的感觉却被逐渐的淡化。
    倒不是说陆玖可以呼吸，而是他突然发现自己在不呼吸的情况下除了身体会有些难受外不会像常人那样昏厥......哪有尸体需要呼吸的？
    啪嗒~
    货箱坠落在地，里头的寿衣翻出半截，陆玖愕然瞪大眼睛，视线透过自己的双腿看到底下的藤椅。
    站起身，院落内恰巧有一阵清风卷起细雨落入屋檐下，穿过陆玖的躯体，拍打在藤椅上发出清脆声响，陆玖又觉得自身开始飘然，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而去。
    他这是......变成了跟幽灵一般的存在？
    嗷！
    一声尖利的嚎叫，一切的感知重新回归，陆玖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倒回藤椅，
    “果然，唯有活尸才能真正使用这件特殊的诡器......记住，冥烛只能亮10分钟，过时便会失效......任务内容就在纸条内，你自去细看，待到任务完成，告知琉璃即可。”
    没有任何的解释，异瞳猫仅留下一句话便彻底消失，他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不可能一直待在陆玖的身边。
    陆玖并没有再去关注异瞳猫的位置，他现在正沉浸于刚才的特殊状态带来的后遗症当中。
    这是种极为特殊的感觉，陆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束缚，甚至于轻快了许多，现实中的物体无法再干涉他的行动，甚至他隐约意识到以当时的状态完全可以做到跟异瞳猫一样穿越墙壁和门柱。
    “诡器，冥烛......取的是燃烛入幽冥的意思么。”
    看着手中又变的“平平无奇”的铜烛，陆玖实在不明白这种拥有如此特殊能力的器具究竟从何而来，短暂的沉默后，视线转向一旁，看着那只正待在藤椅扶手上仍旧望着自己的小猫，抬手就想要去摸它的头，
    “你应该就是他说的琉璃了吧，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嗷~
    一巴掌扇开陆玖的手，琉璃昂着头，傲气十足叫唤了一声，旋即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这是饿了。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让附近的酒楼做了饭，算算时间也快送来了，你再等等。”
    心知这应该是他们寄宿的那只猫妖的同类，放到自己这边估计是充当眼线还有传声筒的作用，对此陆玖却也没有太在意。
    眼下的局势，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在找到反制的机会前，陆玖并不打算抗拒异瞳猫的安排。
    陆玖知道现在的自己对异瞳猫有着非常重要的价值，就像使用眼前这冥烛必须得由他来一样，后者没有一上来就选择强行逼迫的做法显然也有担心他被逼急了干脆鱼死网破的做法。
    收回再度发散开去的思绪，摊开手中的纸条，粗略的扫过一眼上边的内容，陆玖眉头紧蹙着直起身，捏着纸条的手倏然缩紧。
    “于头七回魂夜点燃幽烛前往修齐坊......询问唐景逸......”
    口中念叨着纸条上的内容，视线又落在货箱里头的寿衣上。
    佘襄镇，又是佘襄镇！
    刑狱三年前屠杀佘襄镇，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如今盗匪云集致远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通过查清佘襄镇的秘密来寻找剜心鬼，靖夜司为此赶去佘襄镇，说是剿匪，在陆玖看来八成也是想弄清楚当地的情况，清定书院外的色目人还有如今的异瞳猫......
    这些人的目的各不相同，却不约而同的围绕着佘襄镇打转。
    异瞳猫想要的又是什么，剜心鬼的踪迹？
    不，他将自己从那处做人体实验的地方救出来，又在昌邑城内知道了自己跟剜心鬼之间的纠葛，若是为了剜心鬼，他大可以利用自己将剜心鬼引出来，而事实是他连陆玖为何会被剜心鬼盯上都不在乎，迄今为止没问过一句话。
    难道他想要的是佘襄镇内的秘密......
    这会是自己的机会吗？
    门外又有敲门声响起，这一次是酒楼送饭食的跑堂。
    陆玖将东西拿来也没打算放到屋里去，而是直接搬了张小桌子放到屋檐底下。
    小猫似乎饿了许久，陆玖这边刚把菜端上桌，它便扑了上去，这边嗅嗅，那边又用爪子拨弄两下，陆玖还想伸筷子趁着菜肴没被它祸祸完赶紧吃上两口，结果这家伙当即就发出了低声的嘶吼，大有陆玖敢吃一筷子就扑上来跟他拼命的意思。
    “琉璃，这名字是好听，你这性格可真是......”
    无奈放下筷子，陆玖也没打算跟一只猫抢东西吃，转身取出一枚果汁冰块塞进嘴里，躺回到躺椅中闭上眼睛，脑海中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纸条上的内容。
    陈立德死在正阳节前，算算时间，他的头七回魂夜应该是在明天晚上。
    如此算来，应该还有时间跟那只青眼猫聊一聊，说不得还能得到些新的情报。
    在自家待到晚上，将货箱收起，陆玖离家前往城南。
    本以为琉璃是那异瞳猫留下来的眼线，会在他离开时跟在身侧，没成想那个小家伙吃完就不见了踪影。
    当然，也不排除它是以另一种神出鬼没的方式跟随，只是陆玖也不在乎就是了。
    先去跟陈掌柜打了声招呼，让他帮着联络青岚猎妖队，想要寻个机会跟他们见上一面。
    一方面是昌邑之行的三次暴走可是将陆玖本就不多的气级妖血耗了大半，急待补充，另一方面则是想要借他们的途径打听那只猫究竟是什么来路，能够寄宿人类灵魂且超凡能力如此特殊的猫类妖怪。
    打完招呼又跑了趟柳氏匠造坊，顶着工匠困惑的目光，将刚提出来没两天又严重损毁的机械护臂再度交付修理。
    等手头的杂事办完，陆玖这才来到白鱼瓷器铺。
    “掌柜的昨天便回了，还问起了陆公子的事情，你这几天都没有上门，我还以为......”
    看店的老人看见陆玖出现明显有些惊讶，很显然陆玖拿到揠苗丹后突然消失让他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话说到一半忽地意识到不怎么吉利，便又临时改口道，
    “今天有客人上门拜访掌柜，你若是要上去，请容我提前通禀一声。”
    “没事，我在这等着就好。”
    陆玖倚着柜台，摆摆手示意没问题，这几分钟他还是等得起的。
    扈三娘的朋友......陆玖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几名老头，老太太围在一桌喝茶，磕瓜子的场景，想着要不今天还是回去，明天再过来看看。
    结果等看店的老人下来，陆玖还没开口呢，前者就表示扈三娘请他上去有事情要说。
    还能怎么办，陆玖只得做好向一群老人问好的准备踏入升降梯，然而真到了三楼走出升降梯，面前出现的几人却是让陆玖有些惊诧。
    店铺内除开仍坐在窗口嘬烟袋的扈三娘之外，还有两人，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姑娘。
    前者身着一条长衫，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气质儒雅，看上去像个教书先生，后者身材欣硕，眉眼柔媚，脸庞上虽只是略施粉黛亦是非比寻常，陆玖望过去的时候颔首微笑，落落大方。
    “赵槊。”“柳烟雨。”
    两人先拱手致意，他们的举动多少有些江湖气息，从面相上看三人的年纪相差如此之大，又成了朋友，那么这两人摆明了也该是妖脉者。
    陆玖忙不迭的回礼，旋即视线投向扈三娘。
    “几天不见，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看来是成功了？”
    从躺椅上起身，扈三娘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了两眼陆玖，开口说道。
    “只能说是侥幸。”
    这话可没作假，要是没有暗金色心脏的帮助，陆玖现在应该凉的差不多了，顿了顿接着说道，
    “今天需要帮忙么，依照之前的约定，应该还有几天时间。”
    嘴上虽然如此说着，陆玖来之前其实是在考虑该如何结束这段雇佣关系。
    毕竟后者所能提供的关于妖脉者方面的情报现在陆玖已经找到了替代者，也就是那只青眼猫，更何况接下去一段时间他需要将精力放在解决自身问题上，而不是继续跟随扈三娘行动。
    “不用了，最近一段时间我会很忙，助手方面也有另外的人选，之前的协议作废......我看你应该也有事要忙吧？”
    出乎预料的，扈三娘先于陆玖提出了解除约协议的要求，至于她是如何看出陆玖很忙，自然还是因为揠苗丹。
    若是没什么紧要的事情，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服用这种带有极大副作用的丹药。
    换做其他时候，陆玖兴许还会推脱两句，现在自是直接点头表示同意。
    临走前视线在另外两人身上转了一圈，陆玖心里也是生出些别样的想法，当下这个节骨眼，扈三娘同这两位朋友碰面。
    为了叙旧吗？
    怕也不尽然吧......
    ps：推荐一下《兰若蝉声》
    不是穿越，胜似穿越。古人土生黑科技，每根木碶都是戏。

 第94章 墨眼客

    不同于白鱼瓷器铺的助理工作，尽管云岭报社访事员的身份占据了陆玖大量的时间，但他还是去了，暂时也没有辞职的意思。
    没办法，这份工作牵扯到了前身的世俗关系网，若是没有正当理由就贸然辞职，且不论其他，至少赵叔一家还有周泽肯定会三天两头过来询问情况，到时候解释起来又是个叫人头疼的麻烦。
    当然，陆玖也没有刻意再去找事情做，哪怕周泽整天净想着搞个大新闻，他依旧选择待在报社里头，下班时还以自己外出两天很是疲惫为由拒绝了后者的邀请。
    等陆玖乘坐黄包车回到家，不出预料的，青眼猫早已在庭院里头等着，连带着出现的还有消失了一整天的琉璃。
    甫一见面，陆玖的视线就在这一大一小的两只猫身上来回转换。
    要知道琉璃可是异瞳猫带来的，如今青眼猫如此堂而皇之的出现真的好吗？
    “放心吧，琉璃的灵智未开，它只会遵循我们所占据的这只猫的命令，并不知道灵魂层面的事情......不过他将琉璃送到你身边肯定有某种原因，看你这副样子，应该是迫不及待的打算告诉我了吧？”
    察觉到陆玖的表情里的意思，四仰八叉的躺在藤椅里头的青眼猫侧着身说道，而就像他说的那样，琉璃十分乖巧的趴在他身旁，全然没有跟陆玖独处时的警惕。
    青眼猫的说话方式让陆玖多少有些不适应，可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在等着前者出现，回到二楼将装有冥烛的货箱拿下来，紧接着将自己跟异瞳猫的对话挑重要的那部分重新复述了一遍，陆玖并没有藏私的意思，当下这局面他需要通过青眼猫这条渠道得到更多的信息。
    “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该轮到你。”
    陆玖随手从腰间的机械盒子里摸出果汁冰块塞进嘴里，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哈哈~你小子这股劲着实对我胃口，要么不做，既然决定了就毫不保留。”
    青眼猫自是听得出陆玖言语间丝毫没有藏私，一阵豪爽的笑声立时出现在了后者的脑海之中，紧接着便开口道，
    “关于你现在的状态......我以前多少听说过，镇西王府的船队几年前好像在无垠海深处弄到了一种令死者复活的技术，不过就像另一个我说的一样，那是将游魂与尸体结合起来的技术，就跟汽车同汽油间的关系一样，人死后灵魂消散，身体崩溃，而这种技术却可以重新激活人的肉体，然后将灵魂注入其中，当然，这种尝试想也知道失败率极高，毕竟不是原装的。”
    “我只能活不到一个月，这个消息可信吗？”
    比起其他的消息，陆玖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寿命。
    “具体的时间我没法估算，但以你现在的这种状态活不了多久应该是可以肯定的，这世上不会有能让一具尸体以正常状态长久存在于世的技术，否则早就流传出来了，后遗症必然存在，不过就像另一个我说的那样，这种状态并非没有逆转的可能性。”
    “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如同陆玖所想的那样，他的存在过于特殊，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违背了自然规律，而这般异类向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将视线锁定在青眼猫的身上，又说道，
    “或者说异瞳猫有没有可能掌握这种方法。”
    “未陷入沉睡前的我应该办不到，不过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我也说不准......他不是说会展现诚意么，先将你手头的这个任务完成，自然就能见分晓，只要他有初步的动作，我应该能猜出他的手法。”
    青眼猫的话听上去也是颇为实诚，事实上若他说能做到，陆玖反倒要怀疑他是不是在诓骗自己。
    “他要我今晚去找唐景逸，八成是想知道佘襄镇的内幕，佘襄镇里藏的究竟是什么？”
    自知想要扭转身体的异常不是一朝一夕间的事情，陆玖暂时压下内心的急迫，转而提出另一个问题。
    “这事儿我倒是知道的很清楚，三年前刑狱的七刑徒突然出现在佘襄镇大开杀戒，当时引得外界议论纷纷，许多人认为这些恶徒嗜杀成性，然而有些头脑的人都能猜到他们对佘襄镇有所图谋，至于另一个我为什么要让你查这件事，很简单，他要借此找到刑狱的人！”
    “呵，想找剜心鬼可不用这么麻烦。”
    陆玖以为青眼猫说的是剜心鬼，不由得开口打断道。
    “谁告诉你致远府内只有一个剜心鬼的？”
    “你的意思是致远府里还有刑狱的人？”
    对于青眼猫的反问，陆玖下意识的蹙起了眉头，这消息是他第一次听说，
    “你怎么知道的？”
    “三年前围剿刑狱的行动，当时只干掉了五个刑徒而已，能力最为诡异的剜心鬼还有实力最为强悍的墨眼客成功逃脱，前者据说离开了致远府，后者却没有走，而是选择留下来。”
    没有回答陆玖的问题，青眼猫又开始自顾自的说话，
    “毫无疑问，只有一种可能会让墨眼客留在致远府，那就是佘襄镇的宝物，所以说只要找到他，自然就能找到那件宝物。”
    “原来如此......”
    倚着屋檐下的柱子，陆玖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样垂下头，心里想的却是青眼猫的来历。
    三言两语的揭露当年的隐秘，这家伙必然参与过三年前围剿刑狱的行动，而且身份绝对不低，否则他不可能对刑狱了解的如此清楚，更别说知道当时死了几个，跑了几个。
    要知道那些消息是朝廷严令封锁的！
    从周泽父亲那儿得到的消息可知当年针对刑狱的围剿由两方势力主导，其一是朝廷，其二是民间的“高手”，不用说也知道肯定是成组织的妖脉者。
    青眼猫的前身是朝廷的人还是在野的妖脉者？
    “小子，想完了没有，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思考，赶紧的，我要开始教你干掉我的方法了。”
    “啧......你这么急着死吗？”
    陆玖满脸古怪的回问。

 请假一天（出去找了一天房子，人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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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头七

    对于青眼猫如此急迫的求死行径，陆玖有着自己的看法。
    “事实上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手里捏着个油纸包裹的春卷，陆玖打量着仍躺在藤椅里头的青眼猫，
    “你曾说自己与异瞳猫来源于同一个灵魂......如今你们俩都存在于这只猫的体内，那么你们的原身不应该是具尸体么，早就该死去的人，何来‘干掉’的说法?”
    “哈哈~我刚才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出这个问题，我也不怕你知道，正因为我的身体在失去灵魂的状态下仍旧保持着行动，所以我才要解决掉他，你能想象自己的身体被某种不属于你的思想所操控去完成一些你根本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么......那对我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青眼猫丝毫不介意向陆玖透露某些隐秘，
    “另一个我的灵魂想要的是重新主导原来的身体，不出意外的话，他知道那具躯体在哪，甚至有某种方法能够短暂的启用它，那将是他最后的底牌，你若是想要反抗异瞳猫，那便是你最大的阻碍，所以早在列车上我就说过，你会求到我身上，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你觉得我一个刚成为妖脉者不到半个月的人，该怎么干掉你？”
    陆玖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干掉了一具半机械傀儡就认为自己真的能跟完成灵醒的妖脉者站到同一水平线上。
    “正常情况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三年前我沉睡之际，实力已至血盛巅峰，半步蝉蜕......灵醒之上血盛，再之后便是蝉蜕，刑狱里头最强的墨眼鬼也是这个境界的存在，直白些说像你这样的我一只手便能轻易捏死。”
    “呵呵，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表情难看几分，陆玖丝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个消息的反应，同时在心里暗自记下这个信息。
    哪怕才成为妖脉者不久，陆玖仍能从这段时间的经历中知道整个致远府内能够达到这种实力的人绝对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这就意味着青眼猫的身份并不难查。
    “以你的程度想要在短时间内战胜我，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偷袭。”
    “下药？”
    陆玖可不在乎手段是否光明正大。
    “不，我的身体普通的毒药根本没用，而你就算弄到了有效的，毒药从起效到杀死原身的那段时间里，足够他干掉你，想要取胜，你必须做到一击必杀......我会教你我当年的成名绝技，算是一个短距离内的刺杀招式，而它会帮你争取到一线机会。”
    “你的成名绝技，还是刺杀招式？”
    陆玖颇为诧异望着青眼猫，他怎么都没想到青眼猫居然想的是让他近距离刺杀目标，甚至于一时间觉得有些荒唐，
    “不是我妄自菲薄，你之前也说了，现在的我根本不是你的对手，靠着一招刺杀，你认为有成功的机会？”
    “能不能成功，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青眼猫也没打算解释，跳离藤椅，直接落到院落当中，屋檐下的陆玖先是眼前一阵恍惚，还未等反应过来便见到一个手持长剑，身材魁梧的身影出现在庭院当中，面容十分模糊，但脖颈以下的部位却是尤为清晰。
    很显然，这是那只猫的超凡能力之一，正如几天前帮助陆玖逃生时所用的手段。
    即便只是个幻象，当他在陆玖的眼前显露，浑身上下释放出来的气势依旧能叫人双眼刺痛。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我的弱点在哪，而我的原身早已丧失了理智，就像那具半机械傀儡一样，只要抓住机会，自然就能一击而胜之。”
    长剑斜指着地面，幻象以眼伸示意陆玖过去，后者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想了想便迈步走进庭院。
    然而几乎是在脚掌迈入庭院的瞬间，陆玖只见到幻象的身形刹那间的摇摆，分出数道虚影，下意识的抬手去阻挡，却见幻象手中的那截剑尖已然抵在咽喉。
    “这只猫的超凡能力能够让人陷入无限接近于真实的幻境之中，所以......”
    陆玖脑海中的话音未落，幻象便突然踏前一步，剑尖贯穿脖颈，不见伤口，却让陆玖浑身一颤，下意识的往后退出两步，
    “这是我以你的身体素质施展那一招的效果。”
    “这一招叫什么？”
    手掌捂着脖颈，陆玖忽然就来了兴趣。
    “我不喜欢给招式起名字，那毫无意义，你只需记得，五步之内，无不可杀之物！”
    收剑而立，幻象或者说青眼猫的言语间自有一股傲气。
    ......
    距离陈立德一家遇害已过整整一周时间，吊唁者们早已散去，修齐坊内重归冷清。
    关上陈家宅邸的大门，唐景逸亲手将其上锁，抬头望了眼门梁之上的牌匾，默然叹气。
    “相公，快回去歇息吧，这几天你也累了。”
    妇人搀着唐景逸的臂膀，拿起手绢擦了擦他额头上的虚汗，红着眼眶劝道。
    “洛芝呢？”
    握住妻子的手，唐景逸开口问道。
    “刚睡下，你知道她脾气，遇见什么事都喜欢刨根问底，这一次......”
    自从靖夜司那场问询之后，唐洛芝与她的父亲间便开始冷战，直至现在。
    “睡下了就好，我没记错的话，今天是世兄的头七，云秀，你去家中给我取两壶酒来，我就在这陪世兄最后一晚。”
    “可是......
    “这是最后一次了！”
    抬手阻止妻子的劝告，唐景逸沉声说道。
    妇人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快步回到自己家中取了两壶酒，又让家仆搬了一张藤椅出来，将东西放下后又退回家中，不再打搅唐景逸。
    夜空中皎月高挂，深夜的街道吹起凉风。
    唐景逸独坐在藤椅当中，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闷酒，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
    唯独今天，他想要喝醉。
    很快的，酒意泛上头脑，面对着周遭黑暗中的街道，唐景逸的视线在其间来回的逡巡，忽地停留在一处拐角，那儿正站着一个身穿寿衣的模糊身影，双脚离地漂浮而来。
    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着想要看清前方的景象，待到离的近了，唐景逸低声喃喃道：“世兄啊......没想到今晚还能再见你一面......”

 第96章 不速之客

    冥烛的效果并不只是让人进入类似于灵魂的无实体状态，其烛身还带有某种类似于小范围结界的效果。
    简单来说，烛火燃起后投射出的光线会在冥烛使用者的周身营造出一层特殊的光影屏障，而使用者完全可以通过控制屏障来选择显形还是遮掩。
    陆玖仅用十几分钟便熟悉了这种操作。
    手持着冥烛，垂眼看面前明显已经醉了七八分，不出预料的将自己当成陈立德的男人，虽说内心颇为感慨，但陆玖心里也明白这是最好的时机。
    “景逸，近来可安好？”
    脑海中回想着纸条上提及的一些讯息，陆玖打断了唐景逸的缅怀。
    “洛芝险些遭了难，幸而有贵人相助，我跟云秀都还好。”
    鬼魂突然说话，饶是酩酊大醉的唐景逸一时间也多少有些被吓到，可转念一想身旁这鬼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兄长，死后还不忘关心自己，脸上又不免显出几分悲戚。
    “本以为早在三年前便已彻底了解的事情......景逸，若真到了危急时刻，你不必再守承诺......活下去，将那件宝物的讯息告诉他们也无妨......哪怕，哪怕制作的方法早已被刑狱夺取。”
    刻意的让自己的言语变得断续，陆玖注意着唐景逸的状态。
    “不，世兄，他们想要的不是登龙坠饰的讯息......真正想要的是通过这个消息确认刑狱那些恶徒的位置，登龙......当年的那条大蛇，不知道世兄还记得吗，那是咱们佘襄镇的护镇灵兽，近些年祭祖时也已不见踪影......它或许早已被刑狱的人杀死，没了它......我该说出来的！”
    醉酒状态下的唐景逸情绪忽而激动，咬着牙闷吼道，
    “我应当为你报仇，不顾一切的将那些事情说出来，可我得对云秀还有洛芝负责......”
    登龙坠饰？
    大蛇？
    唐景逸在酒醉状态下透露出来的两个关键讯息让陆玖迅速联想到了近段时间自己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的信息。
    正如之前推测，刑狱在佘襄镇制造屠杀确有所图谋，陆玖并不知道登龙坠饰究竟代表着什么东西，但眼下可以肯定的是它还牵扯到了一条蛇妖。
    ‘盛隆十八年，七月十日，佘襄镇附近山中夜有蛇兽嘶吼，响彻全镇及方圆三里，遂有清定城靖安司公人前往调查，不见蛇兽踪迹，无果乃返。’
    这则信息陆玖可是记得相当清楚，周泽还认为这是乡野传说，现在看来佘襄镇里的人不仅清楚有这么一条蛇妖存在，甚至还将其称为护镇灵兽。
    试问寻常小镇怎么可能会将一头妖怪视作灵兽？
    更别说唐景逸的只言片语间隐约透露出蛇妖在某些事情上似乎起着巨大的作用。
    事实上异瞳猫在给陆玖的纸条中就提及了两个可以用作此次行动诱饵的两个消息，其一是陆玖刚才所说的宝物，其二便是佘襄镇曾经存在过的某种关于妖怪的志异传说！
    没成想第二个诱饵陆玖还没使用，唐景逸便自己开口说了出来。
    将这两则信息记下，陆玖有心想要再多问几句，只是抬起头才发现唐景逸已经在藤椅上“点头”，一派昏昏欲睡的模样。
    要不要叫醒他？
    陆玖心里刚生出这个想法，修齐坊街道一侧突然响起的一阵马蹄还有车轮滚动的声响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扭头望过去，只见得街角有一辆样式精致的马车正往这边行来。
    短暂的迟疑后，陆玖并没有再打搅唐景逸，而是站到他后方陈家宅邸的门口。
    冥烛的效果是在一片区域内制造光影屏障，这就意味着若有人强行闯入，很有可能会注意到陆玖现在的半透明状态，届时少不得又是一阵麻烦。
    陆玖原想着先等马车过去再进行下一步行动，然而出乎预料的是这辆马车在靠近陈，唐两家宅邸时却是突然减速，不多时又稳稳当当的停在了唐家宅邸的门口！
    这个时间点来找唐景逸？
    陆玖的视线锁定在那辆马车上，蓦然瞪大眼睛。
    此时坐在车厢前头，手握皮鞭驾驭着马驹的人有着魁硕的身躯，满头的红发......正是之前在清定公学门口见过的那名色目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不，应该说他怎么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
    从他带人取走清定公学内收藏的县志这个行为来看，他查到陈，唐两家的问题并不是什么意外，真正值得在意的是这人分明有着官方的身份，却非得选在头七深夜这个敏感的时间出现在此。
    等到马车停稳，色目人在过来时应该也注意到了陈家门口的唐景逸，而此时唐家的家仆也注意到了门外的来客，管家忙不迭的出门迎接，只不过色目人根本就没有理会管家，而是直截了当的走到唐景逸的身前。
    先是躬身查看了一看，顿了两秒，旋即抬手抓住唐景逸的衣领将其从藤椅上拽起来。
    如此粗暴的动作不出意外的引起了老管家的愤怒，嘴里喊着“住手”便小跑着过来阻止，只是才没走近几步就像是遭到某种重击一般跪倒在地，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
    换做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或许难以理解，离他们不远的陆玖却是清晰的感觉到了刚才那一瞬间出现，堪称恐怖的气势压迫。
    眼前这色目人，少说也是完成了灵醒的妖脉者！
    能让这种程度的强者做车夫，这马车里坐着的人究竟是谁？
    压制完老管家，色目人又从腰间掏出一个药瓶，从中取出一枚丹丸塞进唐景逸的嘴里再将他重新放回藤椅。
    没等多久唐景逸便开始陆续的发出呻吟，同时扶着藤椅重新起身，身形虽然摇晃，但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醉意正在消退。
    “你，你是......”
    见到身前的陌生人，唐景逸立时惊了一跳，语气带着些颤抖的开口问道。
    色目人也不多说什么，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展露在唐景逸面前，紧接着又上前一步凑到他的耳旁低声说了一句。
    几乎是在色目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唐景逸的脚下便是一软，不过在他跪倒前就被前者先行架住了身体。
    “老徐，你回去告诉云秀，我今晚可能要出去一趟，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明天我就会回来。”
    在色目人的搀扶下，唐景逸定了定神，转向一旁颤颤巍巍的直起身的老管家说道。
    还没等老管家做出回复，色目人就已经带着唐景逸往旁边的马车走，一伸手便将他送了上去。
    才停稳没多久的马车再度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仅余下老管家还有陆玖留在原地。
    前者满脸的惶惑，后者却是若有所思。

 第97章 乱入者

    尽管陆玖很想知道那辆马车中坐的是谁或者说它会将唐景逸带去什么地方，但冥烛内即将黯淡的光芒还是遏止住了他的脚步。
    没办法，即便只是旁观，陆玖依旧能够察觉到那名色目人身上一闪即逝的强悍气势，一旦没有冥烛的能力庇护，后者恐怕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存在。
    冥烛在使用结束后的一段时间内，身体由虚重新化实，这种状态会对人体造成不小的影响，陆玖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对上一个至少也是完成了灵醒级的人物，更别说这家伙的实力远不是那具半机械傀儡能比的！
    重新返回家宅时已是凌晨时分，青眼猫仍然在院落里待着，仿佛从之前开始就没有离开，琉璃则是趴在躺椅里，像是已经睡着了。
    “情况如何？”
    看到陆玖进门，青眼猫的声音立时在前者的脑海中响起。
    “哈，你不是看见了吗？”
    陆玖目光闪动，没有直接回答，他知道青眼猫刚才绝对在附近，只是不确定这家伙听到了多少。
    “小子，用不着试探我，这种状态下的我虽然视力正常，但听力却只是一般，而且虚灵的能力也受到了限制，你跟唐景逸之间的谈话我并未听到多少。”
    “当初刑狱突袭佘襄镇为的是一件名叫登龙坠饰的东西，这其中似乎还牵扯到了一条被当作是护镇灵兽的蛇妖，至于后边出现的色目人我就不知道了，唐景逸似乎认识他，否则不会对老管家说那番话，本想跟上去看看，奈何条件不允许。”
    简单的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陆玖似乎没有做任何隐瞒，紧接着便开口问道，
    “你觉得这些信息对另一个你找到刑狱的人有帮助吗？”
    “当然，三年前刑狱在佘襄镇制造屠杀后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前往连峰山脉，这其中自然有其原因......登龙坠饰，关键就在于此，刑狱的人并未真正的得到它，或者说未能完全的掌控它......小子，你接着练刚才我教你的那招，我得出去打探下情况。”
    青眼猫似乎从陆玖给出的讯息中领悟到了什么，抛下一句话就离开了院落。
    陆九望着青眼猫离去的背影，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他没指望靠着这两个信息就能知道异瞳猫的计划。
    抓起斜靠在柱子边的木棍走进院子里，自顾自的摆起一个别扭的起手式，手中的木棍则是作长剑般插在腰间，肩膀与腰杆不时的摆动，调整，右手保持着将动未动的姿态。
    俄而有夜风吹落院墙外一棵枣树的树叶，飘落至陆玖身前。
    咻！
    破空声乍响，眨眼间陆玖的右臂便动了，然而待到木棍甩出的瞬间却又突然停滞，仍由树叶飘飞。
    原因很简单，动作不对。
    青眼猫在教授这一招时对动作分解的相当细致，以陆玖的记忆，练了几遍后便初步掌握了顺序，但他在自己尝试将这些动作连贯到一起并且尽己所能的加速后得到的却不是想要的结果。
    当然，陆玖还不至于因为一次的失败而气馁，重新恢复成之前的姿势，继续调整自身的状态。
    半眯着眼睛，视线在院墙上徘徊一圈，回头看向躺椅，琉璃亦消失不见。
    “难道它是真的没听见，还是说在试探我......”
    放下手中的木棍，陆玖长吁一口气，轻声自语道。
    他将自己与唐景逸之间的对话和盘托出，不做丝毫隐瞒，这是事实，只是别忘了，色目人在带唐景逸离开前同样说过话，只是两人因为色目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所以很难听清。
    陆玖故意没有提这一茬，便是想试探青眼猫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谁知道它问都不问便直接离开了。
    色目人所说的话，几米外的陆玖自然是听见了的。
    “世子有事相邀！”
    这便是全部的内容。
    那块令牌陆玖也借着路灯光看清了，黄金为底，边框雕纹极为精致，正面镌刻着四个大字：镇西王府！
    这四个字的分量即便是身处清定城这种县城的陆玖前身都知道有多么重！
    朔明帝国的政府或者说朝廷，处于权力巅峰的自然是当今的皇室，而在皇室之下便是镇守帝国各处的藩王们，这其中的镇西王更是名声在外。
    色目人拿出的那块令牌不存在假冒的可能，否则唐景逸的表情不会那般惊讶，这就意味着他口中所说的世子极有可能就在清定城内。
    这对陆玖而言无疑是个极为重要的讯息，刚才青眼猫问起时他刻意将其隐瞒下来，抛开想要试探后者的想法，其中自然也有想要将这个发现当作秘密潜藏的意图。
    换做是正常行动，以镇西王世子的身份，估计他到清定城的第一天就会被本地官府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方式迎进来，而他不仅没有这么做，还是以这种隐蔽的方式行动，想也知道这里头有猫腻。
    色目人查佘襄镇为了什么，为了登龙坠饰？
    在陆玖看来这个可能性极小。
    一来以镇西王世子的身份，只要亮出来，想要接管清定城靖夜司简直不用太简单，根本没必要如此隐蔽。
    二来镇西王府所在的区域是整个朔明帝国的极西端，而清定城所在的致远府则是内陆中部，两者之间相差的距离可不是一两个行省，要说佘襄镇的事情能牵扯到镇西王府，陆玖是怎么都不信的。
    基于此，陆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两天前在昌邑城的遭遇，确切的说是在干掉那具半机械傀儡后，傀儡在临死前给出的讯息：“王......小心林子启，是他偷......”
    如果说这里的“王”，后边接的是“爷”呢？
    那具半机械傀儡原身的机械义肢显然不是这种穷乡僻壤能够打造出来的，更别说即便是在那种近乎于油尽灯枯的状态下依旧能够给陆玖带来巨大麻烦的实力。
    当下陆玖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尽管尚未得到验证，但可能性极大。
    镇西王世子跟异瞳猫一样，他不在乎登龙坠饰，要找的也是刑狱的人。
    只是不同于异瞳猫要找的是墨眼客，而镇南王世子想要找的恐怕是剜心鬼......
    一念即此，陆玖几乎是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第98章 先手

    云岭报社二楼，陆玖斜靠着藤椅，手里提了瓶果汁小口喝着。
    从唐景逸那儿得到的情报，他今天一早又向异瞳猫复述了一遍，只是不同于青眼猫连续追问的态度，异瞳猫在知道消息后并未多说什么，这让陆玖难以揣度它的想法。
    不过也并非全然没有收获。
    按照双方在列车上的约定，陆玖现在完成了异瞳猫给出的任务，接下去应当是后者展现诚意的时候。
    因此异瞳猫在离开前还是表示今晚还会再来，让陆玖在家中等着。
    “老陆，你这两天是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的。”
    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放到桌上，刚到报社的周泽看见陆玖一个人坐在位置发呆，不由得问道。
    “没什么，只是闲着没事干而已......陈公那起案件的情况怎么样了，最近一直没什么消息传出来，实在叫人心急。”
    轻描淡写的将话题转移出去，陆玖扭头望着周泽，脑海中忽地有一丝灵光闪过，没等后者开口便接着说道，
    “你爹最近应该也在关注这件事情吧，他有没有什么内幕信息？”
    “要是有就好咯，我昨天还在问他这事儿，他却要我别瞎掺和，我一个报社的访事员，不掺和这种大新闻，难道整天在报社里头喝茶吗？”
    “周泽，你爹既然这么说肯定也有他的道理，我想他应该已经从其他地方得到了一些消息，只是不方便说而已。”
    听到周泽的回答，陆玖眼中生出几分别样光彩，接着试探道，
    “我猜他跟清定城县衙里头的人应该关系不错，听到些风声也不足为奇。”
    “那倒是，前些时候县老爷还到我家吃过饭来着......啊，早知道当时就该趁机问上两句的。”
    周泽显然误会了陆玖的意思，兀自有些懊恼的说道。
    “哈哈，没想到你家跟县衙还有这份关系呐。”
    嘴上应和着，陆玖心里却是暗自记下了这个信息。
    等到中午，陆玖并没有跟周泽一起外出用餐，而是借口有事要跟赵叔一家商量提前离开。
    灵芝堂的陈掌柜昨天就托人传来消息表示已经联系上青岚猎妖队，陆玖当即让陈掌柜代为转告约他们在醉仙楼见面。
    “这次请诸位吃饭，不为别的，就是想感谢你们之前帮我弄到的无常霰弹枪，若不是它，这次的正阳节可能就是我这辈子过的最后一个了。”
    关上包厢的大门，陆玖故意放开嗓子，端起酒杯高声说道。
    “是嘛......陆兄弟这就客气了，那本就是你之前救我们的回报。”
    周朝临有些迟疑的举起酒杯同陆玖碰了碰，说话的同时脸上仍旧带着困惑，要知道他从陈掌柜那儿得到的消息是陆玖有事寻他们帮忙，越快见面越好！
    一旁正给其他人斟酒的程卿此时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凑近周朝临，伸手拍了拍他的脊背，又以眼伸示意他身前的地面，后者顺着她的指点望过去，眉头当即便是一蹙，旋即又看向陆玖，面露凝重。
    “哈哈~对周兄而言或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站在我的立场上就是不得不谢的大事了，希望周兄能够理解。”
    将脚下的纸条再往前推几分，陆玖在言语间暗示着自己的想法。
    以这种方式来传递信息，实在是陆玖的无奈之举，在见识过异瞳猫的能力后，陆玖不得不在某些能够决定自己未来的事情上小心，此次寻青岚猎妖队的目的自然不是单纯的为了答谢无常霰弹枪。
    为了验证自己这两天通过各个途径获取的信息，陆玖需要有人帮忙，只是在陆玖看来自己要查的事情无疑牵扯到了异瞳猫以及青眼猫的秘密，绝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在暗中打探，而当下能够依托的也就只有青岚猎妖队众人。
    这不是说陆玖信不过周泽，而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接触到那部分信息，更何况经过今天早上与周泽之间的交谈，陆玖现在更希望他平安无事。
    至少在自己走上最后一步之前，周泽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那为兄就却之不恭了。”
    注意到陆玖眼神中透露出的讯息，周朝临并没有思虑太久便伸出脚将陆玖传出的纸条转到自己这边，抬手摁住后者的肩膀，重重点头。
    不论如何，对于陆玖的请求，周朝临并不打算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而他的反应无疑让陆玖大大地松了口气。
    事实上在来醉仙楼前，陆玖其实已经做好周朝临回避自己请求的准备，毕竟自己这种请求帮助的行为只要是个有分辨能力的人都知道里头可能潜藏着不小的麻烦，更不用说周朝临这种老江湖。
    这一场酒席，吃的并不尽兴，不过在场面上却是相当热络，一直到报社下午的开工时间将近，陆玖才带着一身酒气离开包厢前往柜台结账。
    而在他离开包厢后，青岚猎妖队的人却不急着起身，而是继续吃喝了一阵，直到周朝临放下酒杯，向着对面的杜齐递过去一个眼神，后者当即起身，悄然靠近包厢一侧的窗台，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才侧身摇头。
    “老大，陆兄弟给你的纸条上写了什么？”
    同样对周朝临还有陆玖之间的古怪状态有所察觉的葛丘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这不正要看么，能让陆兄弟如此小心的事情，肯定非同一般。”
    从腰间取出纸条摊开，视线扫过上边的内容，周朝临的表情蓦然变得有些古怪，顿了顿，又低声嘀咕了一句，
    “就这？”
    “怎么了？”
    离得最近的程卿还以为是什么难题，边问边凑上去，只是等她看完纸条上的信息，脸上又显出跟周朝临一样的表情。
    “怪不得陆兄弟会说这对我们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杜齐，葛丘，你们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前往猎妖公会！”
    “老大，到底是什么事？”
    周朝临还有程卿的反应让旁边的葛丘几人此时都是满脸的困惑。
    “拢共两件事，其中之一对我们来说只要翻翻书就能查清楚。”
    喝掉杯中最后一口酒，将纸条攥在手里，周朝临起身看向程卿，低声说道，
    “第二件事由程卿你去做，尽快将那东西买来，送去云岭报社，记得做的隐秘点，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新书及狐狸最近情况告知

    这段时间写了好些开头，废稿快要有五万多字，这两天总算有了点想法。
    新书的风格仍会偏向于中式蒸汽朋克，不过不会太严谨，而是偏幻想系的杂糅世界，也会带着一些不可名状的恐怖风（写来写去，我发现自己还是对这种风格更手熟一些）
    世界观应该是“大航海时代”，各种光怪陆离的岛屿和严重扭曲的科技树，诸如此类的......
    要不顺带着征集一下主角海贼团的名字？
    关于这本书的更新问题，我还是得给大家道个歉，这段时间的注意力都在新书上，满脑子都是各种混乱的剧情线，实在腾不出更多的空间，等新书大概定下来，会继续写结尾。
    另外，狐狸最近搬了个新家，跟个老朋友合租，压力总算是有所减缓，暂时不用担心哪天就得收拾东西滚蛋......
    新书大概会在八月末跟大家见面吧！
    最后，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99章 心脏移植

    黄昏时分，城西街边的小摊。
    眼下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面上人来人往，摊贩的叫卖声还有客人们的交谈混杂在一起，足以隔绝任何人的有些探听。
    包括猫在内。
    陆玖跟周泽两人相对坐着，身前各自摆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旁边的小碟子里则是摆着艳红色的柿子，算是餐后甜点。
    “能通讯的机械鸟......老陆，你说的是话鹊？”
    囫囵吸了口面，半张着嘴散热的周泽模糊不清的说道。
    “话鹊？”
    陆玖只是在扈三娘的铺子里见过两次机械鸟而已，除了它的传讯功能外一无所知在。
    “我爹就有一只，据说是近两年才开发出来的特殊信鸽，不仅能够传信，还能够传话，而且不会受到地域的影响，只要携带一个它落脚的机械圆盘，那么只要在范围内，它都可以将信息送到。”
    对这玩意儿周泽显然比陆玖要熟悉的多，三两句就将它的主要功能说了出来。
    要知道寻常的信鸽是不存在定位功能的，像是某些影视剧里专门能找人送信的信鸽简直就是扯淡，它们的传信地点是固定的，相较于这种可以进行目标追踪且不畏惧风雨的话鹊而言差的显然不是一星半点。
    “你能弄到一只吗？”
    陆玖挑着面条吹气，瞥了眼周泽，开口说道。
    “话鹊么，那可不便宜，少说也得要5枚银元，而且你买来好像也没什么用吧，咱们又什么紧要消息传达。”
    “不，我只是......总之对我很重要，周泽，这件事你得帮我，钱我会付给你，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帮我弄一只话鹊！”
    陆玖实在是找不出理由搪塞周泽，毕竟他之后的计划中本就有周泽的位置，顿了顿，突然抬手摁着后者的肩膀，直视对方的眼睛，闷声说道，
    “周泽，这很重要，未来的某一天，我可能会有很重要的信息需要你代为转交......很重要的信息！”
    陆玖不希望走到那一步，可他心里却隐隐觉得某些事情将会以无可避免的状态发生。
    “紧急消息......好吧，今晚我就去跟我爹说，应该这几天里就会到货。”
    周泽本想询问是什么事情，只是看到陆玖眼中的凝重，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平日里吊儿郎当是一回事，真到了关键时刻，一个商人世家的继承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又能差到哪儿去？
    一番话语之后，两人各怀着心事，吃完牛肉面自然没有再去其他地方游玩的意思，陆玖临行前还特意提醒了周泽一句绝对不要带着话鹊去他家里，而是在报社里头进行交接。
    ......
    手里捏着柿子，将一根麦管插在里头充作吸管，陆玖边往自家的方向走边思考着青眼猫教给自己的那一剑。
    陆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蠢人，奈何这一招确实难学，即便是他也不免有些怀疑自己能否在关键时刻到来前将其掌握，毕竟这一招不能随便练习，要是被异瞳猫看见，恐怕会招来大麻烦。
    或许得通过其他方法来快速增强自己的实力？
    揠苗丹给自己带来了超凡能力，短时间内想要再在这方面有所突破无疑是痴人说梦，能够提升的也就是做为妖脉者的五感觉醒。
    通过与半机械傀儡的那一战，陆玖已隐约有突破的迹象，只是一时间抓不住那种感觉。
    “现在停步，左转。”
    脑海中突兀的响起提示声，陆玖脚步停顿，环顾周围的人流，看向左侧的街道，短暂的沉默后，还是按照异瞳猫的指示行动。
    穿梭在人群中，陆玖的视线来回逡巡。
    “往前两百步，有一辆车和一个人在上边等你。”
    异瞳猫的声音再度传来，而陆玖此时也已经注意到了那辆与周围街景显然有些格格不入，外形颇有些像是房车的机车。
    陆玖没有直接过去。
    他在一处巷道口停步，拐弯进去，然后阴沉着脸低声说道：“你究竟要做什么，我必须知道，否则那辆车我是不会上的......我死过一次，真要死第二次......你也别想从我身上占到便宜！”
    自己身上有异瞳猫迫切需要的东西，否则它不会如此的大费周折，这是陆玖早就明白的事情。
    他当然想活，却也没到为此任人摆布的程度！
    “想要将一具活尸变成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将他躯体恢复正常，你的心脏，应当是随身带着的吧？”
    “怎么，你能找人给我装回去？”
    那颗心脏陆玖确实随身带着，一来确实重要，二来么这颗心脏因为被剜心鬼改造过的特殊存在，陆玖实在不放心将它放在家里。
    “没错，虽说不至于让你立刻复活，但至少能让你成为一具完整的尸体！”
    对于陆玖的质问，异瞳猫似乎早有准备，没有过多的迟疑便给出了回答。
    这下反倒是陆玖陷入了困惑，要知道心脏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乐高积木里头随便组合的部件，哪怕陆玖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学识也知道移植心脏，哪怕是自己的那颗也绝非易事，而这个世界的医术水平......一言难尽就是了。
    “你想要复活，这就是必须的步骤，你若是拒绝，想要继续当你的活尸，那就当我没说过。”
    “呵，希望你不是在那儿凭空画饼。”
    嘴上不落下风，陆玖还是抬脚回到了原本的路线上。
    他不得不承认异瞳猫的话多少也有道理，若是连自己的心脏都无法安装回去，所谓的“复活”又从何谈起呢？
    随着距离的拉近，陆玖很快就发现那辆车旁边似乎早就有人在等着他。
    一个头戴着黑纱斗笠，身上却是穿着白色长褂的瘦削男人。
    在陆玖靠近的同时，他显然也注意到了，直接打开身旁的车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你能移植心脏？”
    临上车前，陆玖还是没忍住，盯着他开口问道。
    “不能。”
    那人的回答相当干脆。
    “哦，那我就放心了。”
    陆玖点点头，果断上车。
    只要不是手术移植，那便有几分可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