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贵》 第一章 牢狱之灾 突如其来的新鲜空气猛的钻进来,袁敏像是溺水后的解脱,突然有了喘息的机会,她大口的呼吸,剧烈的咳嗽起来,一口水吐了出来,终于舒服多了。 接踵而至的疼痛感席卷全身,胸口沉闷闷的疼痛。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一支箭都射穿了胸口,又坠入河里,能活下来简直就是生命的奇迹! 袁敏睁开眼,眼珠子四周一转,周围暗沉沉的,能看出来是个牢房。 她想动一下,身上一点儿力也使不上,后背更是疼的厉害。更糟糕的是肚腹空空,腹中绞痛,难受的她想呕,真正是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情景了。 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脱。 袁敏闭上眼,想到无辜受冤惨死的父亲和大哥,她心底一片悲凉,只拼着一口气,怎样也要活着,她还有母亲、哥哥们,大嫂和大侄儿,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有脚步声逐渐靠近,袁敏侧耳倾听。 清晰的说话声传到耳中。 “师爷,就这里!” “真没气了?” “是啊师爷,探过了,一点气也没了。” “是不是你们打死的?不是叫你们别打死了?如今死了还怎么跟大人交代?怎么跟姜家人交代?武猛呢?他是牢头儿,出了事儿他怎么不找我,让你来找?” “我们也是真冤枉,没狠狠用刑,就是拿刑具吓她一吓,哪知两棍子就死了?” “你们确定是两棍子打死的?”以为他是师爷就不懂牢房的事了吧。 “那个……摁水里了……我们没摁多长时间,您也知道我们平时审犯人都是有分寸的,是她太背了,呛了下水就憋死了……” “你还敢说!” “您老人家可要相信我们啊,真是意外!大人也说了若是我们有办法让她招供,就记我们一功,我们也是想尽办法了,她可是个硬骨头,打了不招的!武老大说这事儿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大人交代,让我先找找师爷寻个主意。” “找我寻主意?我能有什么主意?你们自己想办法跟大人交代去。” “二舅,现在这犯人死了,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弄!只有二舅您点子最多,又是除了大人之外本事最大的,您没办法,我们更加两眼一摸黑了!” “现在知道叫二舅了!你这个小王八犊子!” “这不是二舅说的在衙门要避嫌,丁三不敢不听二舅的话!” “哼,你们啊!如果这案子出了问题,你们一个都跑不了。”不吓他一下怎么行。 “我就是一个小狱卒,还能怎么着了?” “小狱卒怎么了?看护犯人都看不住,都弄死了,还要你们何用?如果最后她不是凶手,就变成你们杀了人,此罪一出你们就会变成阶下囚。”吓死他不偿命。 小狱卒腿一哆嗦,跪了,“二舅,你可得帮帮外甥,想想办法吧,外甥不要坐牢。” “这次的案子不小,死的是姜老公爷,事情早晚要闹到朝堂上去,到时朝堂里里外外的人都会看着,看我们大人如何审,甚至上面还会派人下来。现在我们还没有拿到证据,大人也不好自己结案。” “上面还会派人下来?” “肯定会。姜老公爷可不是普通人,那是做过相爷的,虽说现在闲赋在家,可公爵的身份摆着,所以此事定会引起上面的重视。” “姜老公爷生前就见了她,她逃不掉杀人凶手的指控。” “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抓她,她有很大的嫌疑。若死的是普通人,我们早早的就这样结案了,重点是这案子早晚要闹上去的,所以一定要让她开口认罪,拿到确凿证据,不能随意处置,若是有问题到时大人都会跟着遭殃。” “听说这孤女姜家待她不薄,姜老公爷甚至把她许配给自己的嫡孙,真正是善待了!她有什么理由杀害姜老公爷?” “所以啊,这事儿就难办了,你们现在把人弄死了,不是火上浇油吗?” “二舅,这可真不能怪我们,她可是死都不认罪,任凭我们怎样威逼利诱,她都不认,只说跟老公爷谈过话之后就离开了,而且她离开的时候老公爷还好好的。如果不是她杀的这可怎么办?”小狱卒怂了。 “死不认罪?”师爷也觉得难,“这案子真不好查啊,尸体都烧没了,怎么查去?那姜家又要让我们查明真相,又要我们查清是不是周氏所为,这不是为难我们吗?”要说直接安上周氏的罪,事情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可如何是好?”小狱卒愁眉。 “如何是好?” 一时间牢房里安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有了!”师爷脑子一转,灵机一动。 “什么?二舅!” “既然她死不认罪,那就变成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小狱卒眼中一亮,看到了希望。 “畏罪自杀最多一个看护不力之责,差事总不会丢了。你可记住了,如今死了也只能是畏罪自杀!万万没有其他的理由。” “我听二舅的!”小狱卒点头。 “这案子本来就不好查,我们只能这么办,只是畏罪自杀总要有个说服力,我要去好好想想怎样让这事儿完美落幕。” “师爷,师爷,大人有请。” “让人看好了这里,别让有心人过来了,事情没落实好之前也别让人发现。” “我知道了二舅。” “大人找我了,我想好就让人叫你。” 师爷离开后,小狱卒回头看了眼牢房里的影子,只见阴森森的两道目光直直的盯着他,他吓得连连往后退。 一声鬼叫之后,牢房里恢复了安静。 只听得一声嗤笑,袁敏再次闭上眼。 只不过瞪他一眼,就能吓得屁股尿流。 她略微提气,却感觉到体内来回冲撞的热流。 心中大喜,她这是有内力了? 她从小就开始练内力,可从来没成功过,哥哥说她是万里挑一的废柴,这辈子都不可能练出内功。 哈,等她逃出去打给他看看,准叫哥哥们心服口服。 不再多想,她慢慢调整呼吸,却发现高兴的早了些。体内真气七散八落,根本就是冲逆之象,她这是受了重创啊! 她虽然没有练成内力,怎样修炼内力,怎样修复内力却是知道的。 当下忍痛爬起来,后背疼的龇牙,像是骨头断了一般,怎么感觉不是箭伤,而是被打的? 她不及细想,长呼一口气,低头摸了摸胸口。 我去! 她什么时候长出一对儿大胸了? 她还是个孩子啊! 大胸!不是平坦坦的大胸肌! 她从小习武,一直担心长久下来变成个大男人! 又朝脸上摸了摸,没有镜子没有水,看不到现在的样子,她对现在的状况很迷茫。 袁敏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再次摸了摸自己的大胸,捏了两下,手感很好,她有些激动! 哎嘛,女人耶! 她才十四岁,一直还没发育,这身体明显不是她的,而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竟然,她竟然又穿了一次! 这次不再是个小屁孩儿了! 看来她拼死拼活的又死过一次! 所以刚刚那两个人说的就是她? 周氏? 她的本家姓耶! 她本来就姓周,穿了那一次就变成袁家小妞儿了。 这一次,又姓周了? 姜老公爷的死周氏有最大嫌疑? 可姜老公爷又是谁?之前她为了洗清父亲的清白可是把朝堂官员都一一打听清楚的,姓姜的公爷没有,半大不小的官倒是有一个,户部侍郎姜浚。 身体的疼痛把她拉回现实。 现在这具身体有内力,需要好好利用一番才是。 她坐在墙角,盘腿,凝息敛气,忘记疼痛,慢慢专注起来。 许是过了一夜,只听一声声鸡啼从小小的天窗传进来。 袁敏觉得除了背还有些疼外,身上轻松了很多,连耳力都敏锐了。 第二章 大闹一场 听到不远不近的脚步声,她随地而卧,躺地闭息。 脚步声越来越近。 “爷,就是这里。”压低的说话声。 “昨日用了刑,老大就把人关在了最里面,说是死囚,让她包房了,老大还吩咐不能让人探视的,小的可是冒险瞒着把爷放进来的。” “这银子你拿着喝酒。” 袁敏耳朵一麻,被这道声音酥到了。 “谢爷。” “烦请在外面稍候,我很快就会出来。” “爷可快点儿,不能让小的难做。” 袁敏闭着眼,也不知探监的是她现在的什么人。 只听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好听的声音低低的唤着。 “阿萝!”伴着一声低叹,“对不起阿萝……” 又低又酥的声音,听得她心尖儿颤颤。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相认一下,或者看看这个好听声音的小哥哥生的如何的时候,那人竟然走了。 袁敏爬起来,看着只留下一片衣角的背影。 “阿萝?啧啧,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未婚夫?”想法来自女人的第六感,袁敏支着下巴沉思。 目光看过去,一个油纸包躺在地上。 袁敏心中一喜,拿起来一看,两个香喷喷的油饼。 果然是亲未婚夫!竟然是来给她送吃的! 虽说油饼不大,胃里却大大的满足。 哪知吃完了还有惊喜,一个小纸团从油纸上掉下来。 她拿起来,打开,竟是一粒丹药,拿到鼻尖嗅嗅,清冽的雪莲香。 好东西啊!调理内力的丹药! 袁敏当下塞到嘴里,一口吞下。 有了丹药,简直就是锦上添花。 袁敏躺下休息,这一觉睡得极好,身上的疼痛都减轻了很多。 锁链哗啦哗啦,牢门开了。 袁敏也清醒了大半,身子没动,却睁开了眼。 一个人影蹲在袁敏身前,正拿着她的手往纸上印手印。 “啊!”伴随着一声鬼叫。 “怎么了?” “她、她……她、诈尸啊!” 那双阴森森的眼盯着他,瞪着他。 丁三吓得后退,他就说昨天也瞪着她,今天还在瞪着她!死的时候可是闭着眼的,现在怎么的一直睁着眼哪! “鬼啊!”丁三吓得要逃。 武猛抓住他,“什么鬼!哪来的鬼!” 哪知他刚说完,就见那卧在地上的身影慢慢站起来,甚至还朝他们笑。 “嗨!”还打招呼! 丁三吓尿了! 武猛也吓得挤出来点儿。 “娘的!她没死!”武猛找到了理由。 “我死了,我是冤魂,我来找你们算账!”她脑袋一垂,双臂抬起,身体一摇一晃,又故意颤巍巍的说话。 丁三直往外退。 武猛一把抓住他,想要从那自称冤魂的人身上看出点儿什么。他们明明看着她断气的,怎么会突然活了? 丁三想走不能走,只恨不得晕死过去,竟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丁三之前来过,已经被吓过一次,“别找我啊,跟我没关系,我就打了你一下而已!呜、啊……” “哈哈哈……”袁敏憋不住了,捧腹大笑起来,“一个大老爷儿吓得嚎丧,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的慌。” “呜……” “娘、了个腿!”武猛反应过来了,“没、死、透!” “没死?”丁三停止了哇哇大哭,打了个嗝,“嗝!” 看着那抱着胸站在他们面前的囚犯,丁三没来由开心起来,“老大,没死,没死!” “我没死,你们高兴吧?” “高兴!嗝!”丁三傻乎乎的点头,嗝不停了。 下一刻后脑勺被拍了一下。 “高兴个鬼,押上,上刑!” “不能上刑,万一又死了咋办?这次我们听师爷的,去问问师爷。” “死了就死了,遗书都准备好了,这次她不死我们就帮她一把。要么招,要么死。” 丁三犹豫不决,“我裤子湿了。” “啪!”脑袋又被拍了一下,“湿了等会儿换,先办事!” “遗书都准备好了呀?快给我看看我写的遗书让谁继承了我的家业?”她笑眯眯的朝他们招手。 “你还有家业?”丁三倒是跟她聊起来。 武猛可没那么多话,扯着一根绳子,蓄势待发。 “当然啦!我家业可不少,说出来怕吓到你们!” “那就等到了阎王殿跟阎王说去,丁三,给我上!” “老大?” “师爷法子都想好了,给她一封认罪书,她现在不死也得弄死。” 丁三知道,他们刚谈好,弄了份承认杀人的血书留着,做个自杀的假象,这件案子就结了。 可人又跳起来,怎么的也得弄死了再实行这办法。 瞧着那双弯弯的眉眼,丁三生出恻隐之心,心就想着,好好的娘子不做,干嘛去杀人! 他们也是办案,也不能怪他们不是? 当下,两个人拦上去。 武猛在她侧后方。 袁敏弯唇一笑,默道,她天生爱闹腾,就陪他们玩玩儿。 前面丁三上前就要困住她,袁敏往后一避。武猛紧跟着冲上来,袁敏不避反进,一把抓住他的绳子,速度之快,让武猛措手不及。 “好啊,你装死就是要养精蓄锐是吧。” 武猛自认是个高大男子,力气大些,扑上来就要缠住她的脖子。 袁敏两只手抢绳子,手腕一转,身形已经换了位置,连同绳子也缠在她的臂上。 同时,丁三扑了个空。 武猛脱开一只手,却被袁敏寻到机会,一把缠住绳子。 丁三再次偷袭,袁敏只待他近身,抬起手肘,肘尖已经撞了过去,正中鼻尖,疼的丁三眼泪水都冒出来了。 武猛一拳猛地抡过来,袁敏一掌劈在他的手腕处。武猛腕处一麻,失去劲力,袁敏手心一翻转,绳子往他胳膊上一扭,缠了上去。 丁三忍着痛上来就要抓她,只等他再次近身,袁敏身形一转,丁三撞在武猛身上。 袁敏身上还有伤的缘故,后背隐隐的疼,当下不再手软,一只脚狠狠一踢,把两人踢出了牢门。 她因为从小没内力,所以一直练的都是近身搏斗术,她的近身搏斗术就是她的哥哥都要礼让三分,更别说这两人了。 可能是换了个身体的原因,她总感觉身体动作不太协调一般,出手慢了很多,胳膊腿都迟钝了。 一个哎呦哎呦的直叫,一个瞪着大眼愤怒的表情。 “老大,老大你们咋了?” 又跑来两个狱卒,看到摔倒在地的两个人,吃惊的面面相觑。 武猛做牢头横了好多年,头一次吃这种亏,怒的头顶冒火。 “怎么?还要打吗?”始作俑者还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嘿,来劲了!老大,我去叫人!”小狱卒狗腿的样子。 “别,咱们还是去问问师爷。”丁三怕了。 “咱人多,还怕她个死囚?” “师爷说,上面来人了,不能再出事儿,我还流血了,哇呜……”丁三摸了一把鼻子,边哭边跑了。 “丁三这个棒槌!” “臭娘儿们,你挺能啊!” “喊谁呢?大声点!”她侧着耳朵。 “喊的就是你,臭娘……”小啰啰大声附和。 “哎,臭儿子,为娘耳朵好着呢,不用那么大声。”她大声抢着话回应。 “老大,她占咱便宜。” “儿子们,老娘这一身确实臭的很啊,脸上也不知怎样了,有水洗不?” “娘的个乖乖,这是个死囚不?咋的像是住客栈滴?还要水哩?” “那可不就是住客栈?有吃有喝,还有人倒夜香,想想外面饿死的乞丐,还不如坐牢呢?”她说着,一甩裙摆,席地而坐。 “真的,老娘很饿了,你们多久没给吃的了?”她说的一脸认真。 “还想好吃好喝供着你,想的美!给你馊饭剩粥吃撑你!”小啰啰抬杠。 武猛越来越清醒了,这种状况想要她“自杀”是不可能了,这人不光是姜家人看着,还有上面的人看着,怎么的都要看好了,不能再用私刑搞些问题出来。 “锁了,走!”大喝一声,率先离开。 “儿子们,记得好吃好喝供一些给老娘。”她扯着嗓子喊。 待一干人走干净,她捏了捏嗓子,清咳一声,这声音跟以前相比太甜了。 第三章 戏耍一番 有狱卒过来送饭,果然是馊饭剩菜,直接从一个桶里倒出来的,跟给猪吃的一样。 袁敏揉了揉肚子,还好有那两个油饼撑着体力,不然饿都要饿死。 她闲的无聊,站起来看看桶里的剩饭,沾了一点儿,又坐下,抠地上的泥灰,加在一起揉啊揉,搓成一个圆溜溜的小泥团子。 她自言自语,“这不错,弄小点儿,说不定大有用处。” 就这么忙活了一会儿,实在无趣,又往地上一躺,闭眼睡觉。 还没躺多久又听到链锁的声音。 四个人,带着枷锁。 “上枷!” 两人气势汹汹的就进去了,却被一脚踢了出来。 “老大?” “这次什么事?跟老娘讲讲?” “升堂!” “升堂啊?别上枷了呗?”她讨价还价。 “休想!” 武猛说着,便冲上去。 两人说话间已过了一招,双双被震了出去。 “哎哟?好功夫啊!”看来刚刚还藏拙了,这会儿怕是全力吧。 偏她反应比以前慢了些,不然打他绝对没问题。 武猛右拳直直的向袁敏面部击来,袁敏身体迅速左闪,右手成八字掌向外捋抓住他的右手腕,躲过来拳,左脚同时向前上步插至他的身后,左臂席肘,向后勒锁他的咽喉部。 一招制住,旁边的小啰啰甚至都来不及看清动作,就只见武老大被抓住了。 袁敏知道武猛不是普通人,只狠狠的扣住他的命脉,令他难以呼吸。 就在众人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她突然松了他的桎梏,手指一捻,一粒小丸子进了他的嘴。 武猛刚得到呼吸,只恨不得大口呼吸,一口吞下那不知何物的小丸子,连味道都没留下。 “你给我喂了什么?”武猛害怕了。 “不知道呢。”她笑得有点甜。 “老大,这……” 他们狱卒从来都是打别人的,哪里会对一个犯人招架不住!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武猛怒道。 这么厉害的武功,就是早早的从他们手上溜走都是绰绰有余的。 “我都说了,别上枷,上枷累!你们累,我也累,何苦来哉?” “好,不给你上枷,但是你要给我解药。” 一身污糟糟的小娘子眨眨眼,很高兴,“好啊好啊,到外面就给你,领路吧。” 武猛捏着拳,“两个人走后面。” 拐了三个弯,一个岔,出了牢房。 袁敏一想,竟然给她最内的牢房,也就是最隐蔽的地方了。 还没出牢门,武猛停下,恶狠狠的朝她伸手,“拿来。” 光有些刺眼,她半睁半闭,慢慢适应,扔过去一个比刚才要大点的小丸子。 有点黑漆漆的,灰灰的,圆圆的,看不出什么丹药。 武猛半信半疑,闻了闻,味道很怪。 “不吃还给我啊。” “你还住在牢房,谅你不敢乱来!”往嘴里一扔,嚼了一口,吞下了。 嗯,味道好像…… 有些…… 不好吃! 很不好吃! 袁敏率先走在前面,面上笑容可掬。 武猛当然不怕她逃,外面都是拿兵器的,再厉害能从几个拿兵器的手上逃了?能逃他叫她奶奶! 台阶下站着一个身着差服的郎君,相貌倒是端正,腰上配着刀,一脸淡漠的站着。 “终于来了,带个犯人还那么久!” 袁敏循声而去,只感觉眼前一亮,眼睛里都闪着光。 俊挺的身姿靠着墙,随意的靠着,却无意带着几分风流。 “喏,给,犯人给你们了!”小啰啰把枷锁递过去。 “这么个累赘玩意儿,你们不上枷,给我们做甚!就这么跟着走吧!”那俊美差爷散漫的说道。 “还是锁着为妥。”那站在台阶下的冷峻衙役开口。 “锁着多累啊,不如小郎君拉着我,我哪里也跑不掉!”一身污糟糟的小娘子对着他细声细气的开口,声音柔弱极了,那双乌漆漆的手还伸出去。 俊美差爷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后退一步,一双白皙的脸透着粉,眼神虽是凶狠,却瞪出了韵味,“离我远些!” “呸!”突兀的一声呸让众人齐齐看过去。 “小贼妇,你给我吃了什么?”武猛怒不可遏。 那污糟糟的小娘子先是一愣,紧跟着捧腹大笑起来,“哈哈哈,吃完了你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吗?” “咯嘣”一声,硌牙了!不是沙子还能是药不成? 他竟然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戏耍了! “我在牢房里没事干,就随手用剩饭搓了几个小泥丸子,哈哈哈……你吃了一个不成,还问我要第二个吃!哈哈哈……哎嘛,这是要笑死我呀!” 武猛再不能忍,当下大喝一声,上午就要抓她。 袁敏跑到那风流差爷的背后躲着。 武猛当然不放过她,继续追。 袁敏揪着他的腰带,转过来转过去。 “松手!”本尊大喝。 “他要打死人,你要救我!”袁敏柔弱兮兮的开口。 “停!”本尊举手喊停,被一个囚犯揪着衣服不说,还闹成这样?像话吗? 袁敏冒出个头,朝他一笑。 武猛知道她的本事,哪里肯放过她,一拳过去,被人一把擒住。 “武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顾珩你这个娘炮给我起开!” 两个人喊着就要动起手来。 “住手!”下面那个冷峻衙役开口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牢房重地,自己人就先动起手来!一个个都像什么话!” 那双乌漆漆的手抓住顾珩的衣裳,腰带用力一扯,掉了。 顾珩按着腰带,怒了,但还没来得及发火,那双污糟糟的手又爬上他的肩膀,一扒,外袍掉了。 武猛扑上去就要抓住她。 顾珩一转身,她松了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拉掉了他的半边衣裳。 褪下的半边衣裳,袁敏一扔朝着武猛飞扑过去。 一个磕碰,两个人一起摔了。 “娘了个腿!”武老大暴躁了。 “啐!小爷不发威当小爷是病猫啊!”顾珩小郎君暴脾气出来了。 一时间牢房外热闹了,一场追逐大戏开始。 一只大掌钳住她的肩,只见她反手挑肘别臂,二人换成了正面相迎的姿势。 只见小娘子媚眼抛过去,“小哥哥很眼熟哦!” 那冷峻差爷正要握住他的刀,却被细细的掌狠狠劈开,上去就要夺他的刀,他身子一倾,她落了空。 眼看占不到便宜,袁敏当即一招击腹别臂,趁着那人捂着肚子,逃也似的飞奔。 “小哥哥后会有期!”她丢下话就跑。 后面冒出个尾巴紧随。 “韩以南,你还不追?”顾珩对他愣在原地表示怀疑。 被叫的人面色冷峻,可眼睛里有让人看不懂的神情,他捂着肚子朝着逃走的背影发愣,只是因为这招式很熟悉,还有这句后会有期,让他想起少年时认识的那个少女,实在太像了。 听到顾珩的声音,他立刻吩咐,“速速叫人围住府衙。” 呼啦啦的,一个个全都出来,只为了围住她。 第四章 逃出牢笼 公堂上也听到了动静,坐在上面的老爷问话,“外面怎么回事?” “大人,犯人逃了。” “哪个犯人?” “正是杀害姜老公爷的犯人周氏。” “她?她逃了?这么多人看着还让人逃了,还不去追!”官老爷急道,“快去,都去!” 官老爷让堂前的衙差全都出去抓人。 “大人莫要动气,这犯人逃的好啊!”等堂里只剩他们二人,师爷凑上去说。 “师爷,你还说好?莫不是想要害死本老爷!” “大人别误会,容小人细细说来。犯人此时逃了说明这事儿跟她有关系啊!现如今就算她死不承认,可她逃狱,这事就断然跟她脱不了干系。” 袁敏这辈子最得意的本领还不算近身搏斗术,应该是逃跑。 从小在战场上长大,她学到的本事就是跑,跑得快才不会没命,跑得快才能躲过敌人,跑得快才不会被炸飞。 她一次又一次的实战练习可不是白费的。 眼看着围堵的衙差全都进来围攻她。 她弯腰低下,一骨碌从下面缝隙滚了过去,躲开面前二人的攻击。 二人还未回身时她已稳稳蹲着,双拳快如闪电,朝二人腿窝攻去。 二人瞬间跪地扑倒。 袁敏站起来就跑,那顾珩却已经追在身后,长臂钳住她的肩膀。 她的身形顿住,哪知下一刻她的肩胛往后一别,如蛇一般逃脱他的钳制,胳膊瞬间扬起,手肘朝他胸口推去。 顾珩吃痛,竟被推后一步。 袁敏脚步快如疾风,前面一堵围墙挡着,索性不高,她扒着墙往上一跳,跃了过去。 顾珩看着追上来的韩以南,埋怨道,“我看你是故意放她走的!” 韩以南只字未回,身影一闪,同时越墙而去。 袁敏越过围墙,绕过小道,不再攀墙而行,只捡隐蔽的地方走。 走了一段,面前豁然开朗,一个临堂小院呈现在眼前。 后门开着,挡着一道后屏峰,袁敏听到说话声,找了个偏暗的角门躲着。 “大人,这罪妇逃跑,逃犯罪加一等,大人可以去找顾将军,请他派兵,抓到她,当场诛杀!” “这怎么行?案子还没审!” “大人,老公爷死的蹊跷,大火把证据又烧了个干净,偏我们寻不到其他疑点,这罪妇又是死不认罪,大人又该如何向上级交代?此时人逃对我们来说就是雨后逢春,一不做二不休做了她,到时上面来人我们把人交上去,不管死活,只说罪妇武功高强,让她逃跑,被顾将军追回,追回期间罪妇抵死相抗,一不小心错杀,我们也好交代。” 躲着听墙角的小娘子一字不差的把两人的话听到耳中,暗暗道,也不知道是哪个老公爷死了,竟然把杀人罪安到她头上来?这个狗师爷总有一天要被她痛扁一顿。 “老顾那个死倔驴才不会同意出兵捉拿囚犯,更别说让他杀人了,他还不告我一状?” “老顾将军自然不行,是小顾将军,小顾将军受过大人的恩,肯定愿意帮忙。” “顾超起这小子倒是可以用。” “大人想想,老公爷之死必然是要移交刑部,甚至可能是大理寺,大人是当地官员,审理此案只不过是走个过场。但这个过场走的不好,上级对大人的印象就不好,大人若把这个案子率先破了,到时说不准还会升官。” “这个过场不好过啊!”他就怕没事惹来一身骚。 “所以大人,我们要尽快把犯人捉拿归案。牢房的武猛是个有功夫的,就算他武功不济,那顾珩和韩以南两人年纪虽轻,但武功却不弱,可不是花架子,能从他二人手中逃脱,这罪妇怕不是一般的高手。” “师爷言之有理,我这就亲笔书信一封。” “大人,还是大人亲自去为妥,别留书信成了把柄。” “还是师爷谨慎,快去吩咐备轿。你去跟他们悄悄说别那么快捉到了,猫捉老鼠,如果一下子弄死就不好玩了,就让她跑!”官老爷想通了这些事,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师爷应声,离开大堂。 袁敏往暗处躲去。 外面乱哄哄的,有官差大声喊,“这里,在这里。” 袁敏四处逃遁,看到一个落单的晃悠悠的背影。她四处瞅瞅,没人,可以上去劫一件衣裳。 哪知那人晃悠悠到了茅房,袁敏嫌弃的捂着鼻子。 听里头那得意的小调儿,这声音分明是那坏心眼儿师爷,当下她二话不说,踢开门。 师爷裤子还没提,生生的就被撞进坑里。 袁敏捂着鼻,憋着气,笑都不敢笑,转身就逃了。 艾玛,脱了裤子掉茅坑的师爷,简直了!能让她笑够十年。 袁敏站在高高的围墙边,双人高的高度,只恨自己不是壁虎没办法翻过去。 她尝试提气,跃上墙。 人扑通从墙壁上掉下来。 “我去!”被摔的五脏六腑都疼,“就差那么一丁点儿!” 谁让她以前没内力,当然连轻功都使不出来,现在有了内力,这轻功还是不行。 她在附近转了好一会儿,一只大黄狗突然从灌木丛里窜出来。 大黄狗颇有灵性,看到有人又钻了回去。 袁敏刚要走,突然灵光一闪,跟着狗钻进灌木丛里。 天助她也,是狗洞! 袁敏跟着大黄狗钻了出去。 “多谢了,大兄弟!”袁敏伸手去摸它的头,却被拒绝了。 那大黄狗嫌弃的离她远远的,还朝她汪汪叫了两声。 “嘿,还是个傲娇汪!” 逃出府衙,袁敏东躲西跑,自己又是一身囚服,生怕被人看见,只能躲着人走,到了一个人家的后院,看到挂着晾晒的衣裳,袁敏矮着身进去顺了一件,往身上一套,可算着遮住了。 只听叮铃哐啷的大叫声,“贼啊!抓贼啦!” 菜刀锅铲,那架势跟偷了他家金银财宝似的。 袁敏越上墙,遁了。 她边跑边套上衣裳,找了个矮巷又翻了墙,这次她从墙头也没下来,爬上了旁边的房顶。 听到不远处的大叫声,“杀千刀的贼啊!连衣裳都抢,有没有人性啊!” 她默默念了句,“没人性!”往房顶上一躺,喘口气。 “哗啦!”这墙头感觉一点儿也不结实,袁敏跳下来,又进了一户院子。 香喷喷的伙食引诱着她。 “阿蛋,吃饭了。”房间里传来叫喊声。 袁敏躲在暗处,突然感觉有人,看过去,却是个小不点儿悄无声息的站在跟前。 她竟然没看到这个小不点儿!而且这小不点儿手里还拿着大鸡腿。 “小不点儿,你妈喊你吃饭呢,快去快去。”她压低声音用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那小不点儿握着鸡腿不说话,就看着她。 “你不怕我?” 小不点儿摇头。 “我好饿,你这个腿能给我吗?” 小不点儿二话不说递过来。 袁敏感动到要哭,“真给我啊?” “阿蛋,进来吃饭!” 小不点儿把鸡腿塞到她手里转身就跑了。 袁敏饿的要命,抓着几口就啃完了。 刚要走,哪知那小不点又拿来一个鸡腿,还递给她。 “啊!贼啊!你放过我的孩子!”一声尖叫打破了宁静。 袁敏被这声尖叫吓到了,但还是没忘记他送过来的鸡腿。 “大恩不言谢,多谢小英雄,改日来找你。” 把鸡腿塞进嘴里她再次爬墙跑了。 那妇人跑上来就抱着孩子,焦急的问,“阿蛋,你没事吧?” 第五章 大侠饶命 吃了俩鸡腿,袁敏躺在房顶晒太阳。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眯着眼,正想着要不睡会儿,“扑棱扑棱”,一只鸟停在身边。 “咻!”一个响亮的口哨声。 她望过去,黑漆漆的鸟歪着脑袋,好像在看她。 黑鸟儿停在墙边上,“哒哒”朝着瓦上琢了两下。 “这里有声音!” 袁敏一阵紧张,默道,这黑货不会把官兵引来吧? 俩官兵跑过来。 “一只鸟而已。” “嘎嘎……”那黑鸟叫了两声。 “臭乌鸦,晦气晦气!这边没有,往那边看看。” “这犯妇会上天入地不成!怎的一下子就不见踪影了!” “肯定躲起来了,快找吧!” “躲起来咱们还怎么找?” “找不到的话大人肯定会去找顾将军借兵的。” 衙差越走越远。 袁敏朝乌鸦勾手,凶狠狠的语气压低了声音,“臭乌鸦,过来。” “不!不!” “嗯?”袁敏被突然从鸟嘴里出来的声音惊了一下,这发声虽然难听了点儿,可却是一只会说话的鸟儿啊!那就稀奇了! 不!一只会说话的乌鸦更稀奇了!! 她换上甜甜的嗓音,“小可爱,小甜甜,快到姐姐怀里来。” 会说话的乌鸦扑棱一下就飞到了她的怀里,毫不犹豫,停在她的手上,上来就朝她胸口琢了一下。 袁敏朝他脑袋一拍,“大色鸟儿!” “嘎嘎!” “嘎你个头!说话!” “不!不!” “搞了半天你就会说这一个字啊!”她凶狠狠的。 “不!不!” “再说不就把你毛拔光!”她瞪着眼威胁。 乌鸦翅膀一扇,扇了她一脸。 “快到那边看看!” 袁敏气的要揍它,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下面的声音赶紧安静下来。 “嘎嘎!”乌鸦停在最高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袁敏用眼神威胁它,拔光你的毛! 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袁敏听四周围没什么动静,趴在墙头往下看。 这一看还不打紧,墙头下面不知何时来了个一个素衣男子,他站着那里,抬眼望过来,双目清亮,郎朗如月,这一眼直望进人的眼底。 袁敏的心扑通跳了两下!她必须承认她头一次被一双眼给电到了! 那人看了她两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袁敏后知后觉,这厮不会想要抓住她吧?差点贪图美色把自己给栽进去了,她边想着翻身拔腿就跑。 只见站在墙头下的身影一动,男子已越上墙头。 袁敏还没跑两步就被扯住了。她反身一抓,勾住他的腰带。 男子始料不及,却换了一只手,扣住她的另一只胳膊。 这人看着清瘦,力气却大的出奇,胳膊都要被他抓废了。 这厮竟不怕腰带被拽,到时候光着在街上跑吗? “大侠有事?”她龇牙咧嘴的问道。 “他们在抓你?” 袁敏心思一转,直接认了,“常言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女子无辜受冤,身处牢狱,在牢里还被人暗杀,如今好不容易逃脱,大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她说的真情切意,又楚楚可怜。 那男人似乎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实性。 袁敏手上用了力,正要扯他的腰带,却被他再次扣住。 我去!她竟然遇到高手了! 栽了栽了! “大侠饶命!”她可怜兮兮的讨饶。 “你说的是真的?在牢里有人杀你?” “那当然,他们明目张胆的杀人,先是溺死我,我不谙水性,被憋去了一口气,他们以为我死了就给我弄个自杀现场,说我是畏罪自杀。这般张狂的府衙我怎么能乖乖呆在牢房等他们给我洗刷冤情呢。还好我命大活了下来,又是个小机灵,趁机逃出来,不然现在尸骨都要扔乱葬岗了。”袁敏滔滔不绝,几句话都不见停顿,“大侠,你抓我抓的好疼,你可以放开我不?”眼泪水都要挤出来了。 “放开你可以,但你不要跑,不然我会追上你。” “好。”她答应的干脆。 男子松开手,袁敏下一刻握着他腰带的手刚使力,又被他扣个正好。 “那啥?大侠,我不敢了!”她连忙认输,松开他,举起手来。 他淡然的松开手,脸上到没有恼怒之色,一派平和,说实在话,心态这么好的男人她还真的没见过几个,又或者这个人真的武功很好,所以根本不怕她动手。 “那个,大侠,你让我不要跑有事吗?我们素昧平生,实在没必要呆在一起,我要是不跑的话他们会来抓我的。还有,那个姜老公爷的死跟我真的没有关系。我被抓回来只有死路一条,想想我一个大姑娘还没成亲生子,就这么被人诬陷害死,我冤哪!”她言语之间苦情至极。 那男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话,让袁敏心虚不已,差点儿说不下去。 “大侠,你不会看上我了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若大侠不弃,救小女子一命,小女子甘愿以身……” “相许”两个字还没说,就被打断了。 “你若没杀害姜老公爷,就跟着我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你可以救我?” “恕我无能为力,但有人应该可以。” “好啊,那走吧。”袁敏请他带路。 那男子断然走在前面,从墙头往下一跃。 袁敏果断放弃跟着,爬过房顶,从另一个方向走。 她跟这人素昧平生,人家没理由帮她,袁敏本来就没打算跟着他。跟着一个刚认识的人是件冒险的事,靠人不如靠己,这是她长久以来的经验之谈。 她刚越下墙,就见下面等着的人。 袁敏气结,这是甩不掉了? “此时城中戒备,想必过不了多久连厢军都会进城,你是逃不了的。”那声音清朗,说话不疾不徐。 袁敏咧嘴一笑,有些假,“我没有想逃,我说了当然要跟着大侠的嘛,大侠那么厉害!” 你牛掰!你老大! 那男子走在前面,袁敏不远不近的跟着,“那个,这里我不熟的,你不会把我带给那些官兵手里吧?” 还没得到答案,就听一群衙差的声音越来越近。 袁敏下意识就要逃,那男子已经率先把她拉进一个窄巷中,隐去整个身影。 只要不把她送给官府,什么都好说。 “多谢大侠相助。”现在不揪着恩人更待何时? “跟我来。”他放开她,越上墙,走在前面。 因为美色,袁敏决定相信他一次,这次很干脆的跟着。她现在连自己的身份都还没摸透呢?说不准跟着他能多了解一点。 索性,跟了他去罢。 实在不行再想办法逃。 第六章 请君入瓮 “大侠贵姓?” “秦。”他惜字如金。 “秦啊?”听他姓秦,她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秦构那个秦?” “是。” 竟然还跟秦贼一个姓,袁敏原本对他八分好感一下子降到三分,连带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嫌弃! 她琢磨着这人跟秦贼的关系,秦构他儿子比这人年纪大一些,他孙子也才四五岁的样子,面前这人显然跟秦贼家没关系。 但她对姓秦的实在无感,这样想着她又要遁了,跟着姓秦的走总感觉不是去好地方。 袁敏东张西望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 “到了?” 宽阔干净的巷口,立着一颗高大的梧桐,身后是临河小街,行人络绎不绝。 官府的人怕是怎样都想不到杀人嫌烦逃狱之后竟招摇过市。 这户大门朝西向,是侧门无疑了。 他身形让了让,无声之中让她先行。 她望着门口挂着的白灯笼,还有门侧边的两个小字,“姜宅。” 再看面前这位姓秦的郎君,只感觉满满的恶意。 “我可以不进去了吗?”这分明就是请君入瓮的戏码。 她就说一个陌生人怎么会突然做好事呢!原来是不知不觉把她送入狼窝。 袁敏在牢里已经把原主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原主是姜老公爷的杀人嫌犯,这时候再到姜家岂不就是自投罗网! “你好像没理由跟我讲条件。”那双眼眸依旧清亮,眸光平静。 袁敏咬牙,瞪了他两眼,大步向前走。 她还就不信了那个邪,她倒要会会这个姜家! “诶诶,这不是你该进的地方,要饭的到大街上去,也不看看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穿着灰衣的小厮上来就赶她。 姓秦的走在后头。 “秦郎君,您怎么走后门进了?” “她是跟我一起的。” 袁敏往自己身上看了看,这衣裳蛮干净的,还是她刚刚借来的,只不过有些油渍,是刚才吃鸡腿擦上来的,鞋面脏的早看不出颜色,这头发她也看不见,只知道乱糟糟的,恐怕在别人眼里她还真有点像叫花子。 小厮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瞄了一眼袁敏,满眼的嫌弃。 秦郎君往袁敏脸上看了看,这满头乱糟糟,脸上脏兮兮的,衣裳也没穿齐整,乱七八糟的样子,也难怪他们家的人没看出来是谁。 “烦请把几位郎君请来。” “我们家郎君还在前堂。” “事关老公爷,他们会来的。” 小厮一听是老公爷的事,马上就去了。 “秦郎君把我送到这里,何不直接把我送给官府?”她环着胸,目光微抬,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戒备。 “你说姜老公爷的死与你无关,他们姜家是苦主,你若真是冤枉,找他们不是更合适?” “如果他们不相信呢?我在牢里被杀,还不知是受谁的指使呢?现在逃出来他们看到我还不恨的要死!” “周敏萝!”一声突兀的大叫! 袁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她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知道是喊她。 她本来叫周敏,穿过来之后就变成了袁家小娘子袁敏,袁敏这个名字她用了十年,早就习惯了。 这会儿又换了个新名字,周敏萝! 她以后到底是周敏?还是袁敏?或是周敏萝啊? 她来不及细想很多,只见那一个个身着麻衣的几个人来势汹汹。 用脚趾头想袁敏也知道这是姜老公爷的家眷没跑了。 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看着比姓秦的年纪大点儿,他满目怒火,声音还大的出奇,“你还敢到我们姜家来!” 姜家小厮对一身乱七八糟的周娘子认不出,但姜大郎面对仇人就算是化成灰都能认得! “秦二郎,你什么意思?竟然把我们姜家的仇人放出来!还把她带到我们家!我们姜家可不敢继续留秦二公子吊信,还请二公子早日离去!我祖父若是得知杀害他的人从牢里出来,还回到我们姜家,怕是会死不瞑目!来人,让人把官府的人叫来!叫几个护院过来!” 袁敏斜睨着姓秦的,用眼神告诉他,看吧看吧,这不是来添乱是什么! “大公子请别急,我并没有袒护她之意,我带她来只是想把她交给你们姜家,由你们姜家定夺!姜老公爷死的不明不白,想必姜家诸位公子都很难过,各位怕是更想知道事实真相和杀人真凶。” “秦二公子说的好笑,她是否有罪,官府自会查个明白,又何需你在此插手?” “不是我想插手,只是她逃狱正巧被我遇上。”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把人直接送到官府去?” “姜家好歹是官家,官场的潜规则难道姜家不知?”秦二郎说到这里一顿,目光从姜家人那边扫过去,“还是说姜家人明知道她是无辜的,却故意把她推出去做个替死鬼?” “秦二郎,你不要太过分!”姜大郎气的脑充血,脸都争红了,“你们秦家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你们秦家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我祖父至始至终都清廉正直,你一个外人又哪里知道我们姜家的事!我祖父死于非命,我们岂有随便寻一个人做替死鬼的道理!” 袁敏听来听去,越来越觉得这故事有趣,这其中内情怕是甚是有意思。 难怪姓秦的会把她送到姜家来?看这样子原来原主入狱真的有内情! “她在牢里遭人暗杀,如若真有罪,官府为何不待定案之后再等侯问刑?又何必急于一时在牢里杀害?此为一点。其二,她武功不弱,能从牢房逃脱,可见其武力不弱,偏偏就因为这个,她自愿跟着官府的人进了牢房,我想她本意是等待官府为她洗清冤屈,没想到的是等来了杀身之祸。” 袁敏听姓秦的为她说话,手动给他点赞,才刚认识就这么了解她,简直是知音啊!因为这两句话她对他的好感度又蹭蹭往上升。 “这不过是你的说辞!”姜大郎看着袁敏的眼神满是厌恶。 只听姓秦的继续说,“再怎么说她都是最后一个跟姜老公爷有过接触的人,众位何不听她说几句?不妨听她说一说,再定夺她的去留不迟。” 第七章 真真假假 对峙的场面进入白热化阶段,袁敏虽然是主角,但她因为对内情一知半解,就一派看戏的姿态,突然画风一变,话语权落到她这里了。 “周敏萝,你倒是说说看,我祖父见你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这正是关键,从那师爷和小狱卒的嘴里她知道姜老公爷最后和她见过一面,所以众人不约而同把凶手指向她。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说了什么,袁敏还真不知道,可是她可以乱说嘛,反正大家都不知道。 “还能说什么?就是让我在你家不要客气,不要把自己当外人,让我跟你们相亲相爱,好好相处,反正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嘛……” “胡说八道!”姜大郎咬牙切齿,恼羞成怒! 袁敏摊手,无奈道,“我说真的,你们又不信。” “你先前明明说我祖父跟你说的话至关重要,不能相告。你执意隐瞒,现在说的倒是痛快,让谁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你们真难伺候!我一个未成婚的大姑娘好意思跟你们说这些吗?我那之前不是害羞吗?我不好意思说,又以为你们相信我是无辜的,老公爷的死与我无关,还以为官府能帮我找回清白,哪知道进了牢房他们杀人,我现在再不说岂不是又要被冤枉死。我听了老公爷的话一心把你们当亲人,你们却把我当仇人,我这心都被你们伤碎了!” “我祖父生前除了你未见一人,你说与你无关?证据何在?”开口的是另一个年轻男子,他神情冷淡,倒是没姜大郎那样脾气大,但面对她很厌恶的眼神那是如出一辙的。 “你们说我是凶手,是有人看到我杀人了?还是放火了?证据又在哪里?” “你自己的行踪都无法自圆其说,如今倒是撇的一干二净。我祖父书房大火烧起来的时候你为何不在场?我祖父在书房难逃一劫,为何你却不见踪影?如若真有歹人,我祖父为何不曾出声呼救?理由只有一个,这杀人犯与我祖父相识……”那年轻男子说到这里情绪有些波动,他眼里满满的恨意,“你一个孤女,是我们姜家看你可怜,收留你,只是没想到引狼入室,现在竟然还妄想做我们姜家人,我们姜家可没有你这样的一家人。” “能不能成为一家人,那就要问问我的未婚夫了……”袁敏目光扫过去,看着那个一直没说话的好看男子,这男子虽一身麻衣,可却穿出了最清雅俊俏的样子。从走过来他就一直盯着她,目光似是含情,又似是排斥,眼神很是复杂。她就猜测原主与他有些关系。不是说姜老公爷的嫡孙跟她有亲,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是他没跑了。 “周敏萝你还要不要脸?这里哪来的你的未婚夫?我姜家何时与你下聘了?你别异想天开!”姜大郎说话很冲。 “大哥,六郎的事说到底就是因为当初商议过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如今既然周氏说出来,此事必须有个了断,不可再糊里糊涂,不明不白下去。”那神情冷淡的年轻人果然很冷静,说的字字在理。 姜大郎脾气暴躁,很多事还是要听弟弟的意见。 “六郎,你就当面说清楚,以后还娶不娶她?” 姜六郎对上她的目光,只看了一眼就垂目避开,“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祖父和父亲都不在,我听祖母和哥哥的。” 袁敏耳朵一酥,听出来这声音是谁了,竟是去牢里给她送过丹药的人! 她那时候还说是亲未婚夫才会雪中送炭,啧啧,果然就是! “好,既如此,我和大哥就在这里说清楚,祖父当初提出这门亲事的时候,祖母是不曾答应的,这事才不了了之。既然无媒无聘,此事便做不得数,你和周氏的婚事绝无可能,以后切莫乱想。” “我知道了。” 姜三郎接着道,“从今以后我们家和周氏再无半点关系。” 这是要断绝一切往来了! 也不知这秦六郎顶着家庭压力到牢里看她是生出了多少勇气来!挺不错的小哥哥,可惜的是有缘无分呐! 从所有听来的这些话里,她也知道了一些事,原主跟姜家的关系很复杂。 姜老公爷肯定对她不差,不然怎么会愿意把最好看的孙子配给她呢?那么原主若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就一定不会杀害姜老公爷。 而姜家这些人现在对她的态度更奇怪,好像把姜老公爷的死全怪到她头上。恨她多些,总之对她没有好感的样子! 袁敏不会觉得可惜,她对姜家很陌生。这所谓的断绝也是姜家和周敏萝的断绝,而她是顶着周敏萝外壳的袁敏。 “这么说她所出之言你们一句都不信?”秦二郎再次开口。 “一个恶妇连杀人都做得出,说出的话又何以让人信服!” 袁敏刚要跳出来争辩,却听那朗朗的声音继续道,“她即是恶妇姜老公爷为何愿意把她许配给自己的孙子?这么说的话,你们岂不是在质疑老公爷的眼力不行?” 袁敏无声附和,说的简直太对了!手动点赞!因为这句话对他的好感又在蹭蹭蹭上升。 “秦二郎你……”姜大郎气的脸红脖子粗。 姜三郎抬手搭上他的肩,以示安抚。 “公案由官府去断,我们是苦主,面对嫌犯自然不能隐瞒,更不能姑息。”姜三郎神情冷漠,“周氏是逃出来的,我们就算不是苦主,可看到逃犯也做不到不送回去。秦家权倾朝野,就算徇私也无人敢言,我姜家人承袭祖父教导,却做不到罔顾朝堂,徇私枉法。” 这话说的又狠又直! 如果这主角不是她,她都要为他点赞了。 “说了半天,原来姜家子孙都是不孝之辈!”袁敏当然要撕掉他们那层大义凛然的面具。 “你说什么?”姜大郎又发怒了。 袁敏紧跟着道,“百善孝为先,老公爷生前留下的话,就是让我好好呆在姜家,即是老公爷生前所言,那就是遗愿,老公爷的遗愿你们没一个人遵从可不就是不孝?” “这只是你的片面之词!我祖父如今不在,谁又知道你说的真假!” 袁敏不置可否。真真假假,谁又可知?她此时多说无益,就算姜家人知道老公爷曾说过这些话也不会承认。 “既然我和姜家无媒无聘的,哪里有关系需要断绝?真是可笑!”袁敏一甩手,“算了算了,姜家欺负我一个孤女柔弱可欺,我又有何话说?” 那姜三郎不由多看了她几眼,这女子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他虽然没见过周氏几次,可印象中不是这般能言善辩之人。 那姜家护院说到就到,姜大郎大声吩咐,“把她给我围起来!” 袁敏不想在姜家闹,人家家里有白事儿,她闹起来那是对逝者不敬,死者为大,她还是有分寸的。 但有个人此时跟她一样,不受姜家人欢迎,也算是同病相怜,必须抱团离开。 “你把我送来不会就这么丢下我吧?” 第八章 钦差大人 “你把我送来不会就这么丢下我吧?”袁敏朝着姓秦的开口。 秦二很是厚道,说会送她。 袁敏皮笑肉不笑,有他相送,她想逃就难了。但这话也是一语双关,她感觉秦二是知道些什么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她洗清嫌疑。 就像他当时知道她是逃犯的时候,不是立刻就把她交给官府,而是带她来到姜府,好像是在试探些什么。 离开前,袁敏朝着姜家人道,“不知能否祭拜一下姜老公爷?” 她这一趟姜府之行总不能白来。 姜家人还没开口,秦二倒是先开口,“姜家既然认为她是凶手,何不让她亲自到老公爷面前请罪?以安老公爷在天之灵。” 袁敏点头,就是这个道理。她就是要让他们姜家人看看,她去祭拜姜老公爷完全不会心虚愧疚,她就是这么个敢作敢当的人! “只怕她玷污了我祖父的魂灵。”姜三郎道。 “是怕她在老公爷面前面不露怯,你们心虚了吧?” “谁心虚了!我们为什么要心虚!”姜大郎马上就暴躁了,“心虚的人该是你!既然你要祭拜,那就当着我祖父的灵位磕三个响头。” 袁敏暗暗给姓秦的点赞,激将法用得好! 官兵来的很快,把姜府围得水泄不通。 姜家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听闻杀害姜老公爷的凶手逃狱之后跑到姜家来,城中百姓都来观望。 姜家灵堂前,哭声一片,丫鬟小厮朝着袁敏指指点点。 那些目光有惊愕的,有愤慨的,还有嫌恶的,只一个年轻妇人直直的盯着她欲言又止。 袁敏也不是来叙旧的,郑重的跪在牌位前磕了三个头。 待她抬头起身时,却被牌位上的几个字惊到了! 温国公姜浚—— 绍兴二十四年! 他父亲袁鹏被害那年是绍兴十二年一月,她为父平冤,哪知被人追杀,同年四月身中长箭,坠入秦淮河。 这一转眼的功夫,就过了十二年! 袁敏一时间不能接受,怔怔的站在原地。 现在身体换了个人不说,连时间都过去了那么久。 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好像全都没有了意义。 她过去那十年再也回不来,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哥哥,她真的成了孤女! 她眼中逐渐蒙了一层泪光,头微微扬了扬,开口道,“老公爷一路走好,如若可以,我定会找到真凶,替老公爷报仇!”就算是为周敏萝报答收留之恩! 围观的人看着这种场景,各自揣测的,怀疑的,恶意的,善意的,都有。 “大郎君,钦差大人来了!”姜府的门房传话。 秦家众人去迎。 姜府门前,好几个手持长剑的禁卫军,一个钦差能让禁军护卫,简直就是莫大的恩宠。 袁敏怎么都没想到为首的钦差大臣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红色官袍,一派威风凛凛。不仅仅是相貌更胜他人,还有这身气派就甩了姜六郎几条街。 “几位郎君节哀,下官此次来建康正是托陛下的旨意。”这少年钦差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润儒雅。 只见少年钦差身后的內官递上来一道明黄的圣旨,众人齐刷刷的跪下。 追赠姜浚太师,谥号“忠献”,奉祠会灵观。 在朝中能得谥号的都是宠臣,可见姜浚生前极得圣宠。 不仅如此,姜大郎姜彦文袭爵,更是莫大的恩宠! “谢主隆恩!” “劳烦秦大人辛苦这一趟了。”姜彦文说起客套话还是可以的。 “为陛下分忧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本分。下官作为晚辈先给老公爷上柱香吧。” “请。” 那少年钦差看着袁敏,停下。 “这便是嫌犯吧?”虽是问句,但也是肯定了,没等人回答就继续道,“下官刚到此地,就听闻嫌犯逃脱,此事不可姑息,若人人都这样乱了法纪,岂不是乱套了?” “秦大人所言甚是。”姜彦文附和。 “大人说的是,这犯妇杀人放火,罪不可赦。”知府很有眼色的保持一致步调,“还不速速把犯人押回大牢!” 知府大人本来要去城外找小顾大人借兵,哪知好巧不巧半路迎上了钦差大人,他只能暂时放下借兵一事,就这样一同跟了来。 袁敏下意识朝秦二看过去。 他不发一言,眼睛盯着那钦差,似乎在想些什么。 “不急。”秦小钦差不疾不徐的开口,“姜小公爷请放心,此案下官定会给老公爷一个交代。等下官给老公爷上柱香,便再次升堂,重审此案。” 袁敏一听,雷厉风行,这还是个厉害人物,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姓秦,能小小年纪做上钦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她掐着指头一算,不正是秦贼那个孙子吗? 吼,老贼,可算是逮到一个了! 这孙子总有一天会栽到我手上! 袁敏暗暗发誓。 所以,过了十二年秦贼还是权倾朝野的是吗? 那姜大郎对秦二说的你们秦家,难道秦二也是秦贼后人? 秦贼没有子嗣,过继的儿子还是秦夫人娘家的子弟,改名秦曜。 袁敏看着不远不近的秦大,生出挟持的心思来。 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她的浮想。 “我做你的讼师。”一句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如果他是秦贼后人,但他有心搅合这场浑水就有意思了。 袁敏“咦”了一声。 那姜小钦差朝他们看过来。 “这位郎君看着很熟悉,不知是?” “大哥。”秦二目光淡淡的,声音也很平静。 秦小钦差愣了愣,随即一笑,面若桃李,“原来是二弟。”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袁敏惊呆了,搞了半天这俩人是兄弟! 她左看右看,两个人的五官果然很像,都很精致。 只是这大哥看着这么小,弟弟应该也没多大吧,怎么看着长得捉急了点儿!除了声音青嫩一些,怎么看也有二十来岁的样子吧。 更有趣的是两人像是久违谋面,见了面都不能确认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兄弟。 “这次准备回去吗?” 秦二点头,“嗯。” “那太好了,娘知道你回去肯定很高兴。” 秦二又点头。 “这次的案子结束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嗯。” 这秦二未免太听话了点。 “我准备做她的讼师,替她诉状。”秦二突然来了一句。 秦大收了笑意,“她是这次杀害姜老公爷的凶犯,你怎可为她诉讼?” “大哥还没审问,又怎知她是凶犯?” “如若她的罪定下,你也会一同判罪。”作为讼师,必须承担同责。 “大哥又怎知她一定是凶犯?”他问的还是这句话。 袁敏几乎可以判定秦二知道内情,所以才会帮她。 “你一定要如此?” “是。” 刚刚还说秦二听话来着,袁敏表示要收回这句话。 “公堂上我只会公事公办。”秦大一副严肃的表情。 “大哥请!”秦二的表情并没有任何波动。 这是要维护她到底了! 袁敏不免又多看了他几眼。 第九章 对簿公堂 袁敏坐在采光极好,四周通风的专车——囚车里。 同样的地点,她看着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思绪回到十二年前。 绍兴十一年,正是两军酣战之时,临安突然传来班师诏。但此时父亲已经做好准备围攻开封,到时收复京都指日可待。他为此准备了近十年,怎甘心就此罢手?他上书争辩,却在同一天收到十二道班师回朝的金牌。如此荒唐的旨意令父亲愤惋心痛,如若他班师回朝岂不就是放弃收复的那些州郡。父亲拒不回朝,终等来了囚车押送。 囚车到达临安的时候,万人空巷的场景让她记忆深刻。 因百姓的压力,又有几个有骨气的文官相护,皇帝不得不放了她父亲,只罢免了父亲的官职,留守临安。父亲此时已经做好了解甲归田的打算,可就在这时候,父亲再次被关入大牢。一纸诉状状告她父亲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以职谋利,目无君主等等一切莫须有的罪名。 父亲绝食相抗,拒不认罪,最终还是在大理寺被杀害!大哥也被问斩。 冥冥之中老天似乎在给她开玩笑,让她也经历了一次被冤入狱的场景。 “这个钦差大臣是探花郎秦郎君!”也不知人群里是谁突然喊了一句。 她被这声音吸引,才知这些人根本不是看她这个囚犯,而是看年纪轻轻的钦差大人。 秦相长孙秦埙,皇帝钦点的探花。 芝兰玉树探花郎,非秦郎君莫属! 临安城中流传着这句话,早就四处传遍了。 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秦郎!秦郎!” 渐渐的,有女子在人群里呼喊的声音。 甚至还有人摘下自己的簪子,绣帕,往那马车里头扔。 她的囚车渐行渐远,那辆马车却停下了。 “把这些东西还给人家!承蒙各位厚爱,下官是陛下亲封官员,此次前来是为姜老公爷而来,实在不能收各位的东西。如若有人知道姜老公爷的事情,可以到公堂上告知一二,多谢!”那温文尔雅的声音又迷倒了一大片大小娘子。 “啪!”惊堂木敲响。 “堂下何人?” “周敏萝。”她跪在堂下,回答的漫不经心。 “姜老公爷可是你杀害的?” “不是。” “事发前,姜老公爷找你所为何事?” “聊天哪!” “聊什么?” “闲话家常喽。” “你做了哪些事,又说了些什么内容,事无巨细说来。” “我又不是过目不忘,让我一字不漏的说我可记不得。” “就捡重要的说。” “老公爷说,好好的呆在姜家,别生分,以后都是一家人。” “没有了吗?” “说来说去,就是这些意思。” “老公爷有没有吃什么东西?喝什么东西?” “没有吧。” “你说谎!”突然一道声音打断她,在旁听审的姜彦文忍不住反驳,“你进去之后,我祖父要了茶。” 袁敏睁着圆眼睛反问,“怎么了?老公爷要喝茶这与我有关系吗?我又没有下毒害他!” “不是你还有谁?” “这要问你们家的小厮啊!如果老公爷是中毒,你们家沏茶的,端茶的小厮岂不是嫌疑更大?再说我确实没看到他喝茶,至于我走了他有没有喝就未可知了。” “休要胡言!我祖父身边的人都是跟了他多年的亲信,与我祖父关系亲厚,何来伤害我祖父的理由?再说他们端了茶后就退出去了,彼时书房里只剩你和我祖父,我祖父最后被焚烧致死,除了离的最近的你还有谁能够做到?”姜彦文气急败坏的反驳。 “啪!”惊堂木再次敲响。 姜彦文闭上嘴,坐在一旁。 “姜老公爷与你说完话之后你去了哪里?” 袁敏没有原主的记忆,再说下去感觉就是挖坑给自己埋了。想到她先前在牢里被提审过,该说的肯定都说了呀,她说的多了岂不是错的更多? “大人,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那天的事我不会再重复一遍。” “啪!”惊堂木又响起来。 “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公堂!岂容你一个犯妇如此张狂!” “来人,大刑伺候!” “大人又想严刑逼供了是吗?”袁敏满脸不服。 那知府夹着令牌的手一顿,还是扔了出去! “给本官打!” “就算打死我,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杀人!”她的目光变得坚定,“我已经在牢里死过一次,还怕被你们再杀一次不成?” “住手!”秦埙抬手制止。 “你刚刚说在牢里死过一次,这是怎么回事!何时的事?” “就是昨日,他们借着提审杀我,好让我做个替死鬼,为姜老公爷之死销案。” “啪!”惊堂木突兀的打断她的声音。 “胡言乱语!”知府怒道。 “秦大人身为钦差难道不应该审审这牢房里的狱卒吗?我没有害老公爷,他们却是实实在在要杀我!” “秦大人,这犯妇说话前后不一,这些话实在不能让人相信。”知府朝着秦埙解释。 “本官看了你的口供,你说和姜老公爷谈话期间有人听壁脚,便追了过去,因此还受了重伤。”秦埙自有主见,不会轻易被人带跑偏。 袁敏一想,可不就是重伤,内力散乱,便点头应,“正是。” “你在牢中受了刑,又身受重伤,这般境遇之下又是怎样从牢中逃脱的?” 袁敏心思一转,是呢,追她的那俩衙差武功不弱,她顶多扛得住一个,但她却成功逃走了,这样想事情更加奇异了。她逃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人家要杀她,她不逃就是大傻子,可这些事串起来一看,怎么想都不简单。 “大人,那您还是要审一审这个衙门了,他们是不是故意放走我?这我就不知道了!谁知道是不是他们想把这个罪在我身上给钉死了?好让我从此摆脱不了杀人的罪名。” “放肆犯妇!休要胡言!”知府有些急了,他不仅急,心里也有些慌,但他不能慌啊!这事儿怎么能赖他呢?他一直在秉公办案。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杀你,然后把罪名安在你头上?” “姜家对我有恩,我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也没有任何理由杀害老公爷,还请青天大老爷做主!还我清白!查清姜老公爷之死,让此事真相大白,公之于众!”她恭敬一拜。 姜彦文看她这副做派,哼了一声,眼神冷漠,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第十章 剧情反转 事情发展到这里,秦埙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当下决定提审武猛丁三。 “传审讯过她的狱卒。” 不一会儿,武猛和丁三传唤上来。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小的武猛。” “小的丁三。” “你二人是否提审过下面的犯妇?” “有。” “何时?在何地提审?” “昨日晌午后,在牢里的刑房。” “问出了哪些内容,可有记录?” “她什么都不肯说,没问出任何事。” “周氏说你们审讯时险些溺死她,可有此事?” “回大人,小的们审犯人都是有分寸,如果真的溺死她,她也不会在这里说话了。”武猛不慌不忙道。 知府点头。 “你们既然已经在牢中审讯,她可有招供?” “并没有。” “没有。”两人回答一致。 “有!”袁敏突然举手。 “到底有?还是没有?” 武猛和丁三同时侧头,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袁敏。 袁敏咧着嘴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反问,“我招了吗?”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回答什么。 兵不厌诈,小样儿!袁敏心里在幸灾乐祸。 “啪!”这次敲惊堂木的是秦埙,“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回答。” “没有!” 两个人同时回答,答完了各自长吁了一口气。 “你们确定没有?”袁敏又朝他们一笑,笑的两个人心里虚虚的,不知道这个时候该回答什么。 “回大人,她没有招供。” 袁敏点头,微微一笑,“说得很好。” “大人请看!”袁敏突然递上一张薄纸,“这是招认书!” 武猛大骇,看向丁三,丁三吓得手抖,手不由自主往腰上摸来摸去,但马上想到自己已经换了身衣裳,那封招认书他都给忘了。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承认杀害姜老公爷了是吗?”知府大声问道。 “我没有说啊,只是让大人看看招认书而已。” “大胆!你一再调戏本官是何用意?” 袁敏看着那张老脸都想吐了。她要调戏也只会调戏他旁边的美少年好吗?他一个老头子哪里来的自信呢! 那张薄纸呈上。 秦埙一眼扫过去,韫怒,“武猛,丁三,你二人还有何话要说?” “秦大人,她不是招了吗?”知府还不明所以,怎么问起他衙门的人来了? “杨大人,这招认书上是有手印,可武猛丁三说没有。而且周氏自始至终都说自己是清白的。”此时这少年钦差面容冷肃,声音也清冷无比。 一语点醒梦中人,杨知府后知后觉。如果周氏真的是心甘情愿招供,二人怎会说没有呢? “秦大人,这手印正是他们趁我昏迷的时候印上的。官不为民伸冤,民只得自我逃生,还望大人查明真相,还小女子一个清白。” “大人,我们没有啊!我们冤枉!”武猛连忙喊冤。 “来人,把这二人带下来分别审讯!看他们是何用心?”秦埙叫的是自己的人。 “大人,我们冤枉!”两人齐喊冤枉。 “秦大人,这不妥吧!”知府也不满了,明明是审姜老公爷的案子,嫌犯就在下面,这怎么变成审讯他衙门的人了?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审他了? “杨大人,姜老公爷死因不明,下官受陛下之托,身负重任,还请杨大人配合。” 知府还能说什么?不配合钦差那是跟陛下作对,跟这样一个有身份的钦差对着干就是跟秦相过不去,得罪了秦相更加不妙,到时他的官运就要到头了。 “周氏,他二人虽有嫌疑把罪安在你头上,但是你并无证据说明你是无罪的,此案还是你的嫌疑最大,继续收监,等候官府查明真相!” “有证据!” 袁敏望着秦二,这位看热闹看到现在,终于开口了。 “证据在哪里?” “当日姜老公爷被一把大火烧死在书房,这大火肯定是从屋子里开始烧的,不然外面的人不会那么长时间没有发现。” 秦埙点头,“那时周氏也在房中,她没有证据说明大火烧起来之前她已经离开,所以她的嫌疑才会最大。” “有证物证明与周氏无关!” “何物?” “证物在小公爷那里!”秦二看了眼姜彦文,“我昨日到建康,听闻老公爷被害的噩耗,就去祭拜了老公爷,也在姜府随便转了转,偶然之间看到了一支火折子,当时小公爷也在场,我们一致以为是凶手所弃,此物不知小公爷是否带来?” 姜彦文听到这里眉头微微一蹙,开口道,“只是普通的火折子,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此物可以证明老公爷被害与周氏无关,小公爷何不给秦大人一观?” 姜彦文也没有理由拒绝,那支火折子自己正随身带着,便取出来,让人递上去。 “大人,此物并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大人可要细细的看一看。” 袁敏看着二人你来我往,想从二人脸上看出些门道。 只见秦埙拿着火折子转了一圈,突然定住,眼神瞬间变了。 秦二还要说什么,秦埙一拍惊堂木,阻止他继续开口,“啪”一声,“既然有证物,她就是无辜的,当场释放。” “退堂!”沉沉的两个字出口,秦埙起身快速离去,没停一步,像是怕谁追他似的。 剧情反转的太快,袁敏都有些云里雾里。 此时公堂上几个人各个神色奇异,袁敏捉摸不透这其中的关键点,一定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而且是特别重要的问题。 袁敏不懂一个什么样的火折子能让秦大险些失态,但她可以肯定这杀害姜老公爷的不是个泛泛之辈。 袁敏被当场释放,她朝着秦二抬手一揖,“多谢!” 她不得不承认这次是秦二救了她,虽然他也是秦相的孙子,但他救了她这次她会记住的。 “二郎君,大人唤您过去。” 秦二应了一声,随着去了。 袁敏抬脚跟上。 一把长剑拦在她的跟前。 “干嘛?”袁敏瞪那侍卫。 “莫要跟着。” “带上我呗。” 秦二回头看她,“你已经可以离开了。” “我无处可去啊。” 秦二蹙眉,她无处可去好像不关他的事。 “我答应你的,你救了我,我就做你的丫鬟。”以身相许,就给他做个丫鬟吧。 “我不需要婢女。” “那不行,我答应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也不需要婢女,你请自便。” 这么死板的少年!不能怜香惜玉一下吗?她都说无处可去了。 “赶紧离开!”侍卫凶神恶煞,找到机会赶她离开了。 “我等你啊!等不到你我不走的!” 第十一章 郎君别走 案件突然的反转让袁敏心生疑惑,她作为其中受害人自然想知道这其中缘由,这最好的办法就是接近秦二。 袁敏靠着墙边,正寻思着,迎面走来那追捕过她的小哥哥。 她本以为自己会被赶出衙门,哪知那小哥哥上来就撩她。 “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当然是我师父喽。”瞧他一本正经撩人的模样袁敏眉眼弯弯。 她撇过来那一眼让韩以南怔住。 袁敏瞧他失态的样子,弯唇一笑,朝他勾勾手,看他凑过来,她压低声音说,“小哥哥,你这样看着我,我会觉得你看上我了,你不会因为这个才给我放水的吧?”如果这位不是故意放水,她还真的很难逃掉,这位内力真的很强,她完全感受得到。 “你到底是谁?”他问的有些激动。 “你可以叫我敏敏啊!”她的笑容灿烂。 韩以南脑袋哄的一下,想起幼时那少女说的同样的话,“你可以叫我敏敏啊!” 一模一样的语气,不同的是那声音稚嫩极了。 “周敏萝是吧?”突兀的一道声音打断二人。 再一看,来人手持大刀,气势汹汹,一副要干架的样子! 韩以南站在她身前,“顾珩,你这是做什么?” “韩以南,是你做什么?你先前故意放走她,现在还跟她走这么近,我会把这件事如实告诉大人。” “你尽管在这里嚷嚷,钦差大人正好来了,告诉钦差大人,让他知道我们故意放走犯人,到时连累杨大人,你现在就去说。” “你!韩以南!”顾珩气结,“我一直以为你公私分明,现在终于看清你了。” “我做事从来问心无愧。” 顾珩气的一张俊脸通红,“周敏萝,我今日定要教训你!”被一个女人当众扒了衣裳,让他成为大家的笑柄,简直忍无可忍!他顾珩何时成了别人的笑话? 韩以南挡在袁敏跟前,根本不给她机会施展。 她摸了摸下巴,这人三番两次护她,到底图啥? “你让开!” “她是女子,难不成你要打女子不成?” “她当众扒男人的衣裳还是个女人吗?” “事有轻重缓急,她不过是自救。” “好啊,韩以南,你今日是帮她帮定了是吧。” “是。有我在你休想伤她。” “好!”那张俊脸气到变形,好半晌才说的出话,“周敏萝,别让我再看到你!” 顾珩气冲冲的转身就走,走了两大步又转回头来,“你我二人从此分道扬镳!”这话是对着韩以南说的。 韩以南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顾珩,你……”想要说什么,那背影走的决绝,头也不回。 “你不追吗?”袁敏指了指他的好基友。 “他就是这性子,脾气大,不过很快就会好。倒是你……” “你出来了!”袁敏的目光还没从那边移开,看到秦二出来,忙走过去。 “敏敏!” 后面的人突然喊住她。 袁敏转身,“嗯?有事?” “他姓秦!” “我知道啊。” “不要跟他走太近!如若你没有地方可去,你可以……”那神情严肃极了,脸上却爬上来一层可疑的红云,“可以跟我走。” “就不麻烦你了,谢了啊。”袁敏也没细看他的样子,只道了一声谢就走了。 “郎君别走!” 袁敏笑嘻嘻的跟上秦二,“郎君,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走在前面的男子目不斜视,行走如风,连个身都没回。 韩以南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他说服自己,如果她是敏敏,一定不会愿意跟秦家人过多接触。 可她的近身搏斗术,她的一言一行,她的眼睛都太像印象中的敏敏了。 十二年的时间,他明明可以忘记,却怎样都忘不掉,那些记忆一段一段刻在自己心里,记忆犹心。 袁敏一路跟随秦二直到大街。 形形色色的路人,路边的摊子,开门迎客的商铺,一段一段在眼前鲜活的呈现。 袁敏摸着肚皮,闻到飘来的蛋香,馋的舔嘴。 “郎君,郎君,你带我去吃东西吧。”她说。 前面的人终于停下,扔过去一个碎银,“你去吃吧。” “你呢?” “我准备离开。我不需要女使,别再跟着!” 他面色冷淡的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停下,解了身上的荷包,扔过去,又走了。 袁敏脚下生风,跑过去买了一堆吃的,眼睛却没错开他的背影,看他的身影已经看不见,匆忙跟上。 一直到一家客栈门前,袁敏停下。 “权倾朝野的秦相孙子竟然住这么寒酸的客栈,稀奇!”她一边啃着油饼,嘴里还嘟嘟囔囔的,就这么走进了客栈。 “住店啊,有银子吗?”迎上来一个小二,看她的目光带着些许嫌弃。 也不怪,袁敏到现在都没把脸洗干净,披肩长发也是乱糟糟的绑了个发髻,衣裳的料子普通,怎么看都是个乡下野丫头。 咽下最后一口油饼,她面带油渍道,“找我们家郎君,姓秦。” “在天字三号房,上去右手边第一间。” “好嘞,谢啦!” 小二只听谢声刚落,耳边风声一扫,站在跟前的人已经上了楼。 “砰砰!”她敲了两声门,一时没把握住力道,声音大了些,很像来砸场子的。 “谁啊?”开门的是个说话声音公鸭嗓的少年。 他长得很精神,但面色不善,又发出那种公鸭嗓,“你找谁?” “我们家秦郎君在吗?”她和颜悦色,和对面的少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什么你们家秦郎君?哪来的野丫头快走!”少年狠萌狠萌的瞪着她。 秦二此时走出来,看到她眉间又不由自由蹙起。 他此时手执长萧,行止间带着几分潇洒。 “郎君,我去买了些吃的,给你带了一些。我不知道有你,真不好意思,弟弟,少买了点儿,不过,我可以分你一半啊!” “谁是你弟弟?你不要乱叫!”少年一听这称呼,气的跳脚,“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纠缠我家郎君?” “初阳,我们收拾好就走了!” 少年朝她哼了一声,转身去拿东西!一个包袱挂在肩上,又提了一只鸟笼。 “咦!”袁敏惊讶的看到那鸟笼里的黑鸟很是熟悉。 “大色鸟!” “什么大色鸟,我们叫大满!”少年初阳反驳。 第十二章 给他机会 “坏女人!” “坏女人!” …… 袁敏看着臭乌鸦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叫个不停,很想呼它。 “初阳弟弟,要不我来帮你拿鸟笼?” “不要坏女人!不要坏女人!”笼子里的鸟语速极快的说话。 少年初阳面上趾高气扬,刚要说句不用,那只鸟已经喳喳说话了。 “大满,今晚给你加餐!我们都离这个坏女人远一点!” 袁敏眉心跳了跳,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初阳弟弟,我好像没对你做什么坏事吧!”怎么对她的偏见这么深呢?少年人不能可爱点吗?她好歹是个可爱的小姐姐。 少年初阳“哼”了一声,“缠着我家郎君的女人都是坏女人!” 袁敏表示,她以后不做个坏女人都对不起这个称呼。 看了一眼手上的吃了一大半蜜桃,袁敏手上一滑,正正好好落在少年初阳的脚下。 初阳少年刚在为上一句话得意,哪知一崴脚,身型晃了晃。 袁敏不扶反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脚。 初阳少年就这么华丽丽的摔跤了。 袁敏一个倾身,鸟笼接到自己手上。 “救命!救命!”大满在鸟笼里扑腾翅膀,它尖着声音大叫,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小子呼救呢。 袁敏朝它呼了一下,吓得大满“嘎嘎”叫。 “坏女人,你竟然暗算我!”初阳少年被摔了个满屁股着地。 “难听!闭嘴!拔你毛!”袁敏朝大满凶狠狠的威胁。 “坏女人,把大满还给我!”少年初阳一骨碌爬起来,追上去。 袁敏托着鸟笼,看少年来抢,一抛,扔到另一只手上。 “不不!救命救命!”笼子颠来倒去,里面的鸟要晕死了。 “还给我!”如果这不是个女人初阳早就动手了! “初阳小弟弟,姐姐怕你辛劳,就让姐姐来。”她说着,又把笼子扔过去,完全不管里面的鸟儿晕的有多惨。 “郎君!你一定要把这个坏女人赶走!不然大满会死!”少年初阳告状。 哪知秦二根本不要管二人的争吵,急走如风,把二人甩的远远的。 袁敏紧跟而上,初阳气的原地跺脚,总感觉他家郎君变心了,不再独宠他一人。 暮色渐沉,路上行人匆匆,赶着回家。 “偷衣裳贼,你别跑!”一声突兀的惊叫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袁敏回头一看,哎呦我去,直往她身上冲!下一刻衣裳被紧紧抓住,一副要揍她的样子。 “大姐!那啥,文明社会,我们动口不动手哈……” “跟你这小贼有啥好讲?偷了我家的衣裳,跟我见官去!” 刚从牢里出来的袁敏表示那地方好像跟她忒有缘份。 “原来你偷别人东西啊!”初阳弟弟一脸鄙夷,“嗯,应该跟人家去见官!大满给我!”说话间顺便把鸟笼抢了回来。 “大姐息怒!息怒哈!我脱下来还给你好吧?” 初阳被这个坏女人惊呆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她要当众脱衣裳吗? “咚!”脑袋被砸了一下!一个碎银落在自己手上,初阳生气的去找元凶,却见是自家郎君,有些欲哭无泪。为啥拿碎银打他?他做错什么了?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这碎银是给坏女人的,很不情愿的递到妇人跟前,“这些钱够吗?” 妇人一看一个碎银出现在跟前,脸上怒气冲冲的神情换了,点头道,“够了够了!” “多谢初阳弟弟。” “不要叫我弟弟!” “今日多亏了你小初阳!” “我不是小孩子!”初阳对她的称呼极不满意,他是个大人了好吗? “嗯,小大人!” “哼。”初阳不想理她,快步跟上郎君。 袁敏一路跟着秦二,这一看他的去处,原来是知府大人府。 到了杨府袁敏再次被拦在外面。 初阳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下一刻就听自家郎君说是他的人。 进了杨府,早就被揉搓的大满缩在鸟笼角落,翅膀捂着脑袋,初阳也闭上嘴,一副安分恭敬的模样。 袁敏亦趋步紧随。 “秦郎君!”那知府大人出现,此时他身着一身墨绿常服,一脸谄媚的笑容,倒显得几分和气,“欢迎入住寒舍。” 可笑容在看到袁敏之后僵住,那“舍”字在嘴里打了个弯儿,拖了个长音,显得格外滑稽。 袁敏朝着知府大人送去一个大大的笑脸,惹得知府大人连番白眼,自我催眠,这个瘟神我看不见她! “这,这个周氏她……”知府大人说话都要打结了。 “她无处可去,我便收留了。” “我们郎君最是善良正直,看她可怜,自然不能丢下她!”少年初阳表示他们郎君一直都是心善之人,他就是郎君收留长大的,虽然这个坏女人让人讨厌,但他们郎君是好人那是肯定的。 “呵呵呵……”杨知府脸上扬起难看的笑容,“快把秦郎君领到客房去,好好款待,不可怠慢。” 秦相的孙子,杨知府表示得罪不起。 不仅杨知府,还有那秦二郎的兄长看到袁敏也是一副很想不开的表情。 “你跟我来,我与你有话说。” 袁敏看他们离开,一拍初阳的肩膀,“我去趟茅房,你先收拾。” 初阳看她是不想干活才尿遁,刚要喊住她,那人已经呲溜跑远。 “你明知她的身份,为何要带上她?你是不是打算把她带回去?”秦埙声音带着薄怒。 “是。” “绝不可以!”反驳之声坚决,“姜家为她已经付出代价,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秦二是有一句答一句,很有不想多谈的意思。 “知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祖父深受恩宠,不同于姜老公爷,两者怎能相提并论!” “你现在觉得祖父备受恩宠了,那是祖父的忠诚换得的,你可知祖父的艰难?我们秦家树大,四面楚歌,若是收留他的后嗣岂不就是告诉陛下不忠?祖父步步为营,岂能因为她毁于一旦?” “那大哥觉得怎么做?” “找个机会杀了她,不要让她去临安。” 秦二好半晌没说话,“我给大哥一次机会吧。” “什么意思?” “我这双手不会去杀不是敌人的人,如果要动手大哥请自便,她若活着,我就会带着回临安。” 第十三章 美人如花 袁敏为自己的新身份默哀三秒。 周氏,这可是个国姓。她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平民周氏,哪知上天给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让她成为皇族后裔。 这种皇嗣她真的一点都不稀罕。 一国京都兵败城破,整个皇族成员成为敌军的俘虏,亦成为千古之耻。 他父亲尽忠报国,一生征战,收复失地,等来的却是含冤而死。 她喊冤无路,等来的也是身死。 有机会重生,却给她这样的身份,岂不就是个玩笑? 如今的身份姜家为她的存在付出代价,姜老公爷之死,她作为嫌犯死于牢狱,这一切的发生岂不就是这个案件的顺势而为。 也难怪姜家人憎恶,却原来把她当成杀死姜老公爷的罪魁祸首。 生生死死,人总有一死,既然都要死,她还怕什么? 她,绝不轻易妥协。 “郎君,我回来了!”她大咧咧的走进屋子。 “你躲哪里偷懒去了?有吃的你就回来!” 刚踏进来就看到桌上摆了一桌子美食,袁敏垂涎欲滴,笑嘻嘻道,“闻香而来。” “洗脸洗手,不然不许吃!” 初阳拒绝跟这样脏兮兮的人一桌吃饭。 袁敏比心卖萌,讨饶,初阳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只知道她这样子很像路边无家的流浪狗,可怜兮兮的。 对这种不解风情的小弟弟袁敏拿他没办法,只能朝站在一边的小丫鬟开口,“漂亮小姐姐可以帮我打些水吗?” 小丫鬟虽然被人说漂亮心里很骄傲,但还是有几分骨气的,“我们大人让我过来是好好伺候秦郎君的!若是我去帮你打水的时候秦郎君有吩咐,我又不在,让我们大人知道了,没有好好招待秦郎君我会受罚的!” “没有水,我就这么吃了。”袁敏说完就坐下来。 初阳去拉她,“你起来,郎君还没坐呢!” 把她拉起来后又凶狠的朝她道,“在这里等着,不许上桌!” 一桌子美食在面前,袁敏实在难以自持,上去掰了个鸭腿。 “哎哎哎,秦郎君还没吃呢,你这样秦郎君还怎么吃呀?”旁边的小丫鬟真的看不下去了,但是她想阻止却没来得及,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没事,你问他在不在意!”袁敏朝往走过来的秦二努嘴。 小丫鬟朝秦郎君脸上看了看,好像他真的没生气,一派安然的坐下,半句不快都没露出来。 虽然秦郎君不在意,可小丫鬟很在意,这明明是他们大人给秦郎君备下的,她一个婢女怎么可以先秦郎君吃呢?要吃也得秦郎君吃完吧! “哼!” 一个鸭腿还没啃完,初阳少年就回来了。 “你就不能等我吗?” “我没上桌啊!”袁敏表示她听话了。 啃完鸭腿,油腻的手朝身上擦了擦。 初阳少年和小丫鬟同脸嫌弃的看着她。 “你不能用水洗干净吗?” “哦,我忘了。” 袁敏三两下洗了脸,抬头问初阳弟弟,“洗干净了吗?” 初阳这才看清她的脸,一时间愣住,没想过她长的那么漂亮。许是光线昏暗的原因,一句唱腔已经出现在脑子里,美人如花隔云端。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这种样貌跟他家郎君的真容特别般配! 突然被自己这种荒谬的想法惊住了,他打了一下自己脑袋。 袁敏咧嘴大笑,整齐的贝齿皆露,“是不是被姐姐漂亮的样子亮瞎眼了!” 初阳绝对要收回刚才那个想法,漂亮的皮囊下面是一个粗鲁的灵魂,跟他家郎君一丁点都不般配。 夜里,她一个人睡旁边的小间,正准备埋床就睡,那边有人敲门。 是刚才的小丫鬟。 “这是给你的衣裳,我看我们身形差不多,就找了两套,都是新的,我没穿过。” “多谢多谢!”袁敏欣然收下。 刚准备关门,又有两个人抬着个大桶。 袁敏喜上眉梢,终于有热腾腾水洗澡啦! 日上三竿,袁敏的房门不知道被敲了多少下。 从刚开始的轻声到毫不客气的拍门,里面丝毫动静都没有。 初阳正准备踹门的时候,门终于开了,一个长发披肩的疯女人出现在眼前。 他那只踢出去的腿在半空停滞了半刻。 “干嘛!我都还没睡醒呢!”睡意朦胧的袁敏很不爽。 “你都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了,太阳都在半空了!”说什么来做婢女的,是来做大小姐的还差不多吧! “郎君有事叫我吗?” “没事!” “没事你叫我干嘛?”她说着转身又躺回去。 初阳觉得这女人要是一直跟着郎君,他寿命肯定要减掉一半!早晚有一天会被气死! “郎君没找你,但是有其他人找你!” “我谁都不认识,谁能找我啊!”袁敏拿被子盖着脑袋。 “有人要从我们公子手上买你,你去不去?” “买我?”袁敏一坐而起,“有没有人权啊!” “快收拾好出来见人。” 初阳少年急切的希望这个疯女人被买走,不然他真的要折寿了! 袁敏出现在三人面前的时候韩以南站起身迎她。 “是你啊,小哥哥。” 小哥哥一身蓝衣,身姿站的挺直,面上一派拘谨,又透着几分欢喜。 这个称呼太熟悉了,如若不去看这个人,韩以南真以为是敏敏回来了。 “敏敏。” “你找我?” “是,有一件事……”韩以南想着说辞,干脆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递过来一张红帖,“这是我的庚帖八字!” 因为他一直不娶妻,韩夫人早就已经快绝望了,跟他说哪怕他答应娶的人是个乞丐,她都答应这门婚事。所以他娘绝不会拒绝他娶面前的人。 “啥?”袁敏一脸蒙圈。 “我是来求亲的!” “然后呢?” “我知道这样很唐突,可是我知道你没有亲人,所以才会直接来问你,只是你跟着秦郎君,如若你同意我便替你赎身,再迎娶你进门。” “啊?” 这一大早的她竟然被求婚了?一定是她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她真的一点准备都没有,还一点都不好意思拒绝别人怎么办? “那个……我年纪还小呢!” “没关系,你如果想等两年,我等两年也是可以的。” 初阳很怀疑这个韩郎君的眼神是不是应该看一下大夫了,这般不修边幅的女子还敢娶进门,不怕家门不幸吗? 替他默哀一刻钟。 第十四章 谁大谁小 “哎呀!我尿急!” 竟然尿遁了! 看疯女人借着尿遁离开,初阳幸灾乐祸的同时又嫌弃她连拒绝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袁敏一溜烟跑回房间,把门插上。 她拍拍胸脯,一副有狼在后面追她的受惊神情。 她最最受不了这种软攻势,很怕再继续呆下去就点头答应了。 有帅哥跟她求婚,她是真的很想答应的。 她扒着门自言自语,“不然就去答应了?答应了也没什么,她早到了成亲的年纪了?呜呜呜,是内存年龄!” 手去开门,却僵着不动,“那怎么行呢?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份,去连累人家,你心安啊?” 一个大锯左右拉来拉去。 她干脆躺下来蒙上脸继续睡,过了一会儿被子里传出来大笑声。 竟然有人求娶她耶,为什么她有种马上想脱单的感觉! 她一掀被子,一坐而起,见鬼了,她年纪这么大怎么就不能好好谈个恋爱了! 下定决心之后她再次去开门。 “他人呢?” “走了!” “什么!走这么快!说什么求娶我,等这一会儿就不等了,一点真心都没有!” “一定是看你粗鄙无礼,难登大雅之堂,所以就不想娶你了呗。梳妆镜在那里,麻烦去照照自己行吗?像个疯女人一样,谁敢娶你!” “小伙子说话别太满,说不定到那一天娶我的就是你!”她直勾勾的看着初阳弟弟。 初阳一脸惊吓,比刚才疯女人脸上惊吓更甚,“你你……你比我大还想嫁我,想的美!” “我都不嫌弃你小!” “我才不小!” “那不就得了?”袁敏趁机使唤他,“过来帮我梳头!” “你自己梳!”小伙子转身就走。 “诶诶,初阳弟弟别跑啊,我是你家郎君的门面,你不想我打扮的漂漂亮亮,美美丽丽的吗?” 现在变成你家郎君了! 坐在一旁的秦二听他二人拌嘴,眉峰不自觉柔和了一些。 终于开口,“他去打水!” 明眸皓齿的面孔绽开笑颜,“我就知道小伙子是刀子口豆腐心。” “他这么聒噪郎君平日里怎么受得了他?” 秦二扬眉,对于聒噪她从来没有自知之明的吗? “他平日里不这样。” “那我知道了,原来他欺负我是新来的!” “过一会儿我要出去……” “我也去我也去。”袁敏急切的举手。 初阳虽然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还是给她打了水。 看他们在说话,他心里那种酸酸的感觉又冒出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和郎君说话。”万一他家郎君跟韩郎君一样想不开也喜欢这种噪舌的娘子怎么办? “郎君和我说话怎么办?” “你只许回答不许主动说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先跟着郎君的。”初阳小伙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你到底洗不洗漱?” “洗洗洗。”袁敏跟他道谢,“多谢我家初阳弟弟。” 初阳瞪她,咬牙切齿,“别叫我弟弟!”他说过多少多少遍了。 “是!初阳小伙伴!”她举起一只手。小伙伴真是太别扭了! 初阳见过油头滑脑的郎君,可这样嬉皮笑脸的小娘子还是头一遭遇见。 饶是走南闯北他还是见识短浅了。 “快去束发!”初阳管家婆在旁边督促她。 “你帮我梳啊,我不会梳!真的!”她做了十年的小孩子,平日里头发基本就是扎马尾,要么就是她爹娘给她梳头。 “你是女人你都不会我怎么会?”他要被这个女人气死! “我投胎至今,还是刚做女人!”她换了个内存,可不就是刚投胎? 初阳被她气笑了。“我不会。” “你家郎君是谁给梳的?” “当然是我束。” “那不就行了?你就给我梳你家郎君那样的就行了。” “你是女子梳个男人发髻像什么?” “再把你的衣服给我一套。快些吧,郎君要出门了,别耽搁了郎君出门。” 朱雀桥边的明矾楼,二楼窗口正对着碧水河道,而对面正是乌衣巷。 乌衣巷中住的皆是谢家族人。 袁敏看秦二端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他的长箫,静逸无声,这般稳重丝毫不似少年人。 她突然对他的年龄产生怀疑,总觉得他应该比秦大大些。 可偏偏他是老二? 秦大现在的年纪最多也就十七岁,他是老二就不可能超过这个岁数,这样的性情和样貌实在难让她把他当成少年人看。 正此时,门口传来声音,“恕罪恕罪,我来晚了。” 这声音清亮悦耳,再看来人,青衣黑履,手上拿着两本书,一副文秀书生的模样。 “无碍,我也才刚到。”秦二起身去迎。 “先生。”初阳弯身行了个礼。 “这是初阳吧?长这么高了!” 初阳咧嘴笑。 “还有你,出去这几年都变黑了,可没有小时候好看。” 秦二把来人迎上座。 “先生说的是,我一直四处游走,风吹日晒,难免会这般。” “玩笑玩笑,你生的好看,这样反而好些,你若还像小时候那样,我都不好意思站在你跟前。” 两人上来就开玩笑,可见关系是极好的。 袁敏心里再次起疑,秦二小时候生的很好看?若是不出意外长大了岂不就是秦大那样的祸害脸? 袁敏直勾勾的看着来人。 那人似乎接收到目光,抬头,“这是?”分明是个小娘子,却一身男装,这身男装可盖不住女气。 “周敏萝给先生见礼了!”她拱手做礼。 “周敏萝?这名字有些熟悉呢!” “我曾住过姜家。” “哦?原来是你。”姜家的案子已经是众人皆知,当时抓捕周氏的时候可谓是满城风雨,都在说周氏怎样忘恩负义,怎样心思恶毒。 他打量着面前身着男装的女子,瞧她眼神清明,看人时目光不会游离,暗道好一双玲珑剔透的眼。他几乎可以肯定姜老公爷之死不是她所意愿。 “你和初阳在街上逛逛,我和先生说会儿话。” 袁敏跟初阳下楼。 临走前还能听到几句话。 “怎么?她现在跟着你是什么意思?” “她无处可去。” “所以你收留了?” “嗯。” “你不准备回临安?” “回,同我大哥一起。” “带着她?” 第十五章 忍辱偷生 “初阳,刚才那位先生是谁?”两个人出了酒楼袁敏就问起那先生来。 初阳骄傲眼睛朝天,“不告诉你!” “我猜,是个教书先生。”她挑眉道。 “还有呢?” 他这样说就是猜对了,袁敏便继续道,“姓谢。” 初阳小伙伴不说对也不说错。 “我看你跟郎君也没有很久嘛!” “谁说的,我小时候就认识郎君了。” 有些人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是不是会认识一生,初阳就是这么认为。 第一次见郎君,他就认定这是他这一生的主子,再也不会改变。 “你跟着郎君那么久连他的事情都不知道,白瞎!” “郎君的事情我当然全都知道。” “那你说说你几岁认识郎君的,郎君那时候几岁?” “我跟着郎君那年七岁,郎君十岁,至今已经有七年了。”初阳骄傲了一下下,他还会跟着郎君十七年,二十七年,总之会很久,他活多久就跟多久。 这样算的话他和秦大同龄,难道不是一个妈生的?秦二是小妾生的? “你既然知道郎君的事,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小时候就在建康吗?” “当然知道,可是我不会告诉你!” 虽然初阳嘴里说不告诉,可袁敏还是套出来一些话来。 原来秦二自小就被送到建康,生活中栖玄寺,幼时在谢家启蒙,刚才那位先生正是谢家子弟。 后来年岁稍长,临安有人接他回去,秦二却毅然选择离开建康,去了闽南贫苦之地,跟秦家断了联系。 听了这些,袁敏对秦二的总结,年少轻狂,怀揣梦想! 不然一个贵族子弟怎么会舍弃锦衣玉食,跑到闽南去呢? 有志少年,还是很不错的! “初阳,等我一下!我去找个茅房!”她好像看到秦大了,追去看看。 初阳被她的风风火火打败,只能原地捶足顿胸。 她伏在雕花窗沿下,听到里面到声音传出来。 “今日找小公爷,是因老公爷的案子。” “我想知道那个火折子为何能证明周敏落无罪。” “本官知道你们恨她,你们放心,这事我会替你们解决。”秦大不直言回答姜彦文的问题。 “我们恨她,这也是我们的事,不劳大人费心。”姜小公爷脾气上来了。 “你想知道也不无不可,只是你心里既然清楚老公爷的死,又何必执着的想知道这个火折子有哪里不妥之处。小公爷既选择了富贵,有些事何必深究呢?” 房间里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秦大人说的是,没什么好深究的。”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这声音正是姜三的。 “本官那兄弟维护周氏,本官并不知情,此事是个意外,如若可以,本官也希望她担下此罪,可她咬死不认,如今本官也是骑虎难下,老公爷的案子总要有个交代,本官以意外身亡结案,不知小公爷和姜三郎可有异议?” 姜三道,“大人既是奉命行事,我们兄弟也没什么可说的。” “两位节哀,此案了结,本官不日便会回行宫复命。二位,告辞。” 秦大离开后,只听里面突然“砰”的一声,重重的捶桌声。 紧接着狂怒的声音道,“我姜家竟也成了卖辱求荣之辈!说什么意外身亡,我们难道不能正大光明的喊冤吗?” “大哥慎言!” “三弟,这样憋屈的活着到底为了什么?” “我们忍辱偷生是为了整个姜家,若是我们喊冤,整个姜家都要为此付出代价!当年父亲的死,如今祖父的死,若把真相一一揭开,吃亏的不是那位,而是我们哪!” “谁!” 窗户突然打开,一只红嘴黑鸟停在窗沿,朝窗沿“哒哒”啄了两下,翅膀扑棱,飞了。 袁敏已经麻溜的逃离现场,看大满跟上来,停在她的肩上。 “咻咻……”吹了两声响亮的口哨。 “你这是吸引敌人吗?走开!回你的鸟笼去!” “不,不。” “倔强的乌鸦!” “不,不。” “你跟过来干嘛!”袁敏望着这只小黑溜儿眼。 “救场,救场。” 鸟声鸟语的“救场”两个字让袁敏对这只鸟有了新认识,原来还能跟人对话,真是稀奇! “还救场?坏我好事还差不多。”如果不是它出现,她险些就被发现。 “救命,救命!” “赶紧滚蛋!”袁敏嫌弃。 “坏女人,坏女人!”大满扑棱翅膀,又朝她扇去。 袁敏气的要追上去,但是那是一只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上天。 看到初阳,袁敏刚要过去,两个人把她拦住。 “我们大人要见你。” 袁敏记得这两个人,是秦大身边的人。 “我若不去你们会当街强抢?” “自然不会。” “那我就不去了。想来他找我也没好事,再说我家郎君是你家大人的亲弟弟,他想见我还不容易?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刚才你跟踪我们大人,难道不应该有个交代?” “交代?”袁敏一声笑,容颜多了几分艳色,“这么说你们大人想让我把姜老公爷的死因公之于众了?秦大人是这个意思那就好说嘛!” “你!”其中一个发怒。 另一个拦着,“既如此,告辞。” 袁敏笑着目送,不知情的还以为是送个朋友。 “你去哪里了?”初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等你好一会儿了。” “不是说了,找茅房去了!你急什么?”袁敏拉着他胳膊,“我们买点吃的去,然后再去找郎君。” “你整日里不是吃喝就是睡。” “人活着不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就你整日里事多。” “我要去给大满买零食。” “你给大满买,顺便给我买些啊!” 如今的建康城街头小巷,人来人往,乌篷船穿梭于河道,依稀可听到咿咿呀呀的唱腔,忽远忽近。 袁敏吃着小食,忽觉一道目光紧随,她寻过去,却见那依着河岸的酒楼上坐的人正是秦大。 放着这样一个貌美探花郎,她不去调戏岂不是很可惜? 又给初阳丢下一句话,去找个人。说完反身就上了酒楼。 留下初阳在原地默道,这样不守本分的丫头让郎君早日摆脱了才是。 第十六章 妖女本妖 “你不是说不来吗?” 秦大那俩随从凶神恶煞的对着她。 “这不是看秦大人独自枯坐无趣,上来陪他聊个天!”她言笑晏晏。 “让她进来!”温文尔雅的声音传过来。 “大人一个人好雅兴!” 袁敏踏进去就见他面前的一桌美食,很不客气的坐下。 “站起来。”那俩随从说着上前就动起手来。 袁敏身体前倾,躲开二人的挟制。 她抓了一只烧鸡朝一人扔过去,“烧鸡一只,接好喽!” 另一人顺势而攻,袁敏扣住他的刀鞘,反手一扭,他被震退了两步。 “二位早说嘛,不过是想试探我的武功,要是早说,我早就跟你们切磋了。现在你们家大人请我吃一桌子美食,何不等我吃饱了再打?” 那个拿着烧鸡的随从很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不该把烧鸡放回去。 秦埙抬手,命二人退下。 袁敏朝秦大莞尔一笑,坐在他对面,朝着桌上的美食咂嘴。 对面的人看她这种粗鲁的举止,眼底一闪而过的嫌弃,被袁敏看个正着。 她端了一盘鱼,起身走出去。 在秦埙不明状况的情况下塞到他的另一个随从秦广的手里。 “小哥,吃好!你家大人一个人一桌子菜不给你们吃也太不厚道了!” 秦广对她的好意一点都不喜欢,眼神凶狠很的瞪着她。 “我不吃。” “乖!”她却回了一个让秦广想要吐血的字,转身又进去了。 留下秦广和秦宏面面相觑。 袁敏在秦埙的眼皮子底下拿走他的筷子,朝袖子上擦了两下。 “让人添一副碗筷!” 声音大的出奇,站在门外偷吃的广宏二人吓了一大跳。还从没听他们大人这么大声说话过。 袁敏还没开吃,就听到这么个大声音,受惊的看过去,“你还要用啊?那就还给你!”说着又把筷子放回去。 一双被她用衣袖擦过的筷箸,秦埙看的眼皮直跳,若不是从小的好教养他此时怕是都要掀桌了。 袁敏把他这般嫌恶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暗爽。 “你跟着我弟弟到底是何目的?” “我无处可去,他是好人哪,愿意收留我。” “你若无处可去,我给你银子,大江南北,随你找个地方安居,我们秦家不是你想进就可以进的。” 秦广进来递上碗筷,袁敏朝他笑道,“多谢小哥。” 她吃了两口,才继续道,“江湖险恶,我一个女子四处漂泊,风餐露宿,总归不安全。银子嘛,总会有用完的一天,有个地方安稳的住下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说你非要缠着我弟弟不可了?” “也不是,如果大人愿意收留,我跟着大人也可以的。” “休想!”他脱口而出。 “大人别动怒,有话好商量。大人这张脸这么好看,虽然生气起来也好看,但总归没那么讨喜了。” 后面一句话突然一个大转弯让秦埙无法适应,“你想要什么?” “我没想要的东西,就觉得郎君是好人,他救了我,我总要好好报答他。” “说来说去,你就想混进我们秦家。” “大人别这么说嘛,我知道你们秦家贵不可言,可我又不可能嫁给你弟弟做夫人不是?所以还是你想太多了。” “你若不离开,可别后悔自己的选择。” “等等!”她面上一派正经。 秦埙回头。 袁敏站上前,神情严肃,“其实我倒是有一样想要的东西。” 秦埙等她回答。 她突然抓住他的腰带,在秦埙手足无措中扯了下来。 “你做什么!” 秦埙想要拉回腰带,哪知一个用力她整个人撞在自己胸前。 门外广宏两人跑进来就看到靠的极近的两个人。 “大人!” “大人原来喜欢用强的?”袁敏半羞半恼中用力扯着他的腰带,两个人靠的更近了。 秦埙长这么大,祖母管的极严,身边连个丫鬟都不敢投怀送抱,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无以适从。推她不是,不推她更不适。 秦广和秦宏两个人更加不好了,饶是对大人前仆后继者无数,可真的能近了大人身的只有这么一个。一时间两个人都想着是不是大人主动的,接下来都不知该怎么应对。 “你们站着干什么?把她给我拉开。” 袁敏手一松,身形一转,到了他的身后,在广宏二人还没碰到她的时候抓紧他的外袍,一扯。 秦埙只觉得袍角在手掌一滑,脱手了。 袁敏大笑,扬着探花郎的玄色外袍,朝着门外而去。 等秦埙在窗口朝下看的时候,只见玄色外袍飞扬,那少女的声音传遍大街,“快来看啊,探花郎脱衣裳啦,探花郎就在那家酒楼上面!” 秦埙自幼以来的好修养在这一刻频临崩溃。 回到杨府客房,秦大来势汹汹,袁敏站在秦二身后,一脸无辜。 秦二朝袁敏淡淡一瞥,袁敏回以一笑。 “郎君,她冒犯大人,还请把她交给官府惩办。”秦广率先开口。 “我并没有看到她是否冒犯大哥,如果她有错做错什么我替她向大哥道歉。” “这是她做的事与你无关。”秦埙强忍怒气开口。这是他自记事以来第一次无法控制怒火。 秦二面上倒是很淡然,“她如今既然跟着我,我就是她的主子,她冒犯大哥自然也有我的责任,抱歉大哥。”他开口道歉,听语气亦很诚恳。 “她今日所为是触犯官威,为官者岂能让人挑衅?如若我放过她,以后岂不是让他人效仿?” 秦二抿唇。 袁敏趁机接上话,“大人这话我就不懂了,我是女子,难道被人占了便宜就不能还手了?就因为面对的是官?这样的话我拼死也要告到行宫去,去问问看现在的官员是不是都可以强占民女?” 秦埙的脸更加难看,一阵红一阵青,他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无中生有,胡说八道!”他捏紧了拳,生怕冲上去。 “你这个妖女!”秦宏紧跟指着她怒斥。 “噗!”袁敏捧腹大笑,把旁边的人笑得莫名其妙。 “小哥,这个称呼我喜欢,第一次有人叫我妖女,没错,我就是妖女本妖没错了!” “你以为这样无中生有就能伤了本官?”他秦埙在这笑声中逐渐冷静,冷声开口。 “秦家权倾朝野,我当然伤害不了你,可是平民百姓会重新认识你啊。可怜的小哥哥年少才名远播,一身清白毁于一旦呐。” 第十七章 欲擒故纵 初次交锋,袁敏获胜,秦埙败兴而归。 袁敏当然是算准了这个清高少年不敢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这少年跟他祖父不一样,他祖父是个老油条,他可是个初入社会的小萌新啊。 知道秦大想对付她的时候,袁敏就想好了要先下手为强。 这样丢脸皮子的事最让秦大难堪。 “你一定要跟着我去秦家?”秦二问她。 袁敏看他神情不对,“那啥,我欺负你大哥你不会生气了吧?” 他未正面回答,“他是我大哥。” 袁敏点头,“我知道了,他以后不招我,我就不去惹他?这样可以吗?” “这么说你一定要去?” “我肯定要跟着郎君的,不然我能去哪里?江湖凶险,我一个弱女子独行在外总归不安全。郎君这么好的人,怎么忍心让我在江湖飘零无依呢?是不是?” “如若我把你安置在建康呢?无需四处奔波,安安稳稳留在这里。” “留在建康?” 袁敏有点想不通了,他先前明明有意让她跟着的呀。他明知她的身份,又有心带着她回去,那肯定是有目地的。 把她留建康岂不是没有利用价值了? “韩家郎君是真心想娶你。” “可我不想嫁人。”谈个恋爱脱个单她倒是不介意,可嫁人她真的没想过。再说她是要去临安的,如果真的跟着韩家小哥哥,他们岂不是要异地恋了?所以她马上把韩家小哥哥排除了。 “你不想嫁人,也可以留在谢家,谢家是书香世家,为人皆是宽厚之辈,他们卖我一个面子收留你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不,我就要跟着郎君。”袁敏有些小情绪了。 “你整日里就会找麻烦,麻烦精一个,我们郎君有我就够了。”初阳在一旁搭话。 秦二不说话。 袁敏一时想到自己想做个丫鬟好像什么都不会,除了武功好些,平时要么吃睡,要么就是玩儿,难道被嫌弃了?觉得她累赘? 如果说可以保护他,那完全是个笑话,她根本打不过秦二。 “我不会留在建康的,姜家把我当敌人,我留在这里岂不是找死?” 他不要便不要,大不了她自求谋路! 袁敏转身离去。 初阳看她走的干脆,都愣住了。这疯女人不是最会死皮赖脸的吗?怎么说走就走! “初阳,你跟着。” “郎君,不是让她走吗?”还是让疯女人走了好吧。 “她能去哪里?跟着吧。” 初阳小伙伴明白了,这疯女人竟然欲擒故纵,让他家郎君收留她。 他不远不近的跟在她身后,看她搭讪韩家郎君,心里很不爽。 说什么不嫁给韩郎君,这还不是凑上去了?看他回去跟郎君告上一状! 袁敏出来的巧,正碰上韩家小哥,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韩以南一时间没想到会迎面遇上她,因为上午他的唐突,她拒绝了自己的求婚,现在遇上不免有些窘迫。 “韩郎君,牢里的那两个狱卒审的怎样?你知道吗?能带我去看看不?” 他此时一身公服,手上持刀,她也就忘了上午的尴尬。 “他们两个是秦大人带来的人审的,我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带你去看看应该不是问题。”韩以南见她神情毫无窘态,觉得自己想太多了,人家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那就走吧。” 袁敏当时穿过来,正是因为原身死过一次。她要弄清楚这一次是谁动的手。牢里的狱卒多是用刑高手,除特殊原因,不会把人折磨致死,她对原身的死很怀疑,这首要怀疑对象就是那两个审讯她的人,他们肯定知道一些事。 然而两个人刚到牢房门口就听到二人的死讯,被毒杀身亡。 两个狱卒一死,这样一看,行宫那位的嫌疑却是更大了,可是把这两个狱卒灭口,岂不是多此一举?袁敏反倒觉得她当时险些死在牢中跟行宫那位没多少关系。 这整件事看来,行宫那位灭口姜老公爷是没有疑虑的,而作为一个尴尬身份的周敏萝,想要她死的,或许是姜家人,或许是行宫那位,又或许另有其人想参与其中,搅乱这一切变故。 想要查暗杀她的人就从这里彻底断了线索。 “韩郎君,今日多谢,我有事先走了。” 她离开的匆忙,没看到后面的人一直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初阳小伙伴,我们去见郎君。” 初阳被她拽着。 “你能放开我自己走吗?” “那你快些!” 他倒是想快些,被拽着他能好好走路吗?生生被她拖慢了。 袁敏一回去就把这事告诉秦二。 秦二听到这消息同样露出意外的神情。 “你觉得是谁想杀我?” “说不准。”他丢出来同样的话。 “这一次你不会丢下我了吧?”她的眼神期期盼盼,“只有你们秦家能保护我周全,呆在建康太不安全了。” “嗯。”他的声音本来清朗明净,这一声回应略低沉,竟听得人心头酥了。本以为姜六郎的声音已经是很好听的了,现在看来秦二的声音更能深入人心。越来越觉得面前的人是个宝藏男孩儿。 “我们何时走啊?” “等我大哥来跟我商量。”他一顿,“可能就是这两日。” “那太好了!”她摩拳擦掌,有种大干一场的感觉。 秦二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袁敏转身,“我去睡会儿。” “初阳小伙伴,有饭吃了叫我啊!” “不给你吃!睡睡睡,吃吃吃,猪都没这么好过。” 夜深人静,袁敏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她猛的睁眼,鼻息之间是若有若无的香气,她连忙捂住口鼻,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她一坐而起,跑出房间。 那黑影跑的奇快,飞身跃起,上了房梁。 袁敏追在他身后,轻盈的落在房梁,一路追赶。 一直追到一条暗巷,那人影在黑暗里,无法看到踪影。 袁敏警惕的感知着四周,背后突如其来的掌风冲过来。 她的身体灵活的一转,完美的避开攻击。 二人在黑暗中纠缠,来回过了好几招。 袁敏越来越感觉这人的招式颇为熟悉。 对方使的都是杀招,想来要置她于死地。 偏不巧的是这些杀招她步步皆破,令她寻到机会反守为攻。 对方见状,不再恋战,两招虚晃的招式一出,趁袁敏不备,在黑夜里遁了。 第十八章 原来双生 袁敏起了个大早,初阳打开门就看到她坐在台阶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起这么早干嘛?” 袁敏站起身,朝他露出笑容,“看看我家郎君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睡你的觉去。”这个疯女人只有睡着了才是最的时候。 “你这个小伙伴很难相处诶,不让我睡觉的人是你,让我睡觉的又是你。” “我去打水,你不许进去。”初阳小伙伴对她真的很不放心,生怕她去脱郎君的衣裳,毁了他家郎君的清白。 瞧初阳小伙伴对她的防备,袁敏笑起来,这是对她有多大的成见啊! “小样儿!” 袁敏抬脚进屋,“郎君。” “有事?” “我来伺候郎君穿戴洗漱呀。” “不用。” 看他已经穿戴整齐,她道,“郎君可以告诉我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去做,不用客气,尽管说。” 一股侠气之意,哪里像个守本分的婢女。 “我平日里自己动手习惯了,身边又有初阳,你暂时没什么可做?” “好吧。”袁敏站在一边,也没离开,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对了,昨晚多谢郎君相助。” “我并没有帮你。” “可是你跟着了,也是暗中保护。” “我只是听到动静跟去看看,没打算帮你。” 这么冷漠绝情的话有必要说出来吗? 说实话她昨晚闻到了一点软骨散的香,本来就有些体力不支,她撑的了一会儿,但对付那人根本就不能长久。 “那我也是狐假虎威,借了郎君的威风嘛。”她扯着笑脸。 袁敏当然不会告诉他昨晚暗杀她的人或许跟她认识,疑是故人,这也可能是那杀手选择遁走的原因。 “不是让你别进来的嘛!你进来作甚?”初阳小伙伴看她进来急的差点跳起来。 看她对着郎君嬉皮笑脸的,初阳就有危机感。 “初阳小伙伴,我是郎君的婢女不进来怎么伺候郎君哪?你的占有欲怎么那么强呢?郎君以后要娶娘子是不是还要被你赶到外面去!” 初阳被怼的哑口无言。 看他不说话袁敏继续谆谆教导,“小伙伴占有欲别那么强,郎君以后也有我的一半责任。这可是郎君亲口答应的。” 初阳小伙伴被她这些话气的一上午没说话。 等下午的时候,秦大结束公案,马车备好,一群人准备回建康。 临走前,有人给袁敏送了一包袱东西。 袁敏打开,见里面都是女孩子的衣物首饰之类的,还有一封书信,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阿萝,这些是你在姜家留下的物品,现如今物归原主,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银两,你定要收下。祖父身故,我人微言轻,无法替你辩白,让你蒙受不白之冤,我不求原谅,只求你以后平平安安,再无波折。谢静薇。” 姜家姓谢的,袁敏一时间想不到是谁,问了秦二,才知姜彦文的夫人是谢家女。 这么说的话姜老大的夫人谢氏跟周敏萝关系应该还不错。 既然是周敏萝的东西,袁敏便收下了。 当然那些银子她也收下了,不收白不收。姜家这样无理取闹的害她,总要补偿一下下。 两辆马车,后面跟着几匹马,一群人就这么离开了。 马车上袁敏摸了摸不舒服的肚子,感觉是自己晚上没睡好,肚子涨涨的难受,精神也蔫儿蔫儿的,提不起力气来。 没精神跟初阳斗嘴,这一路都安静多了。 她闭上眼,摇摇晃晃的马车让她很难入睡。 想到小时候她随军睡在草垛里,因为睡得沉从马车上掉下来都不知道。爹后来知道,无情的嘲笑了一顿,说她睡着的时候把她扔河里都不知道。 袁敏这些年的记忆里很少生病,这种疲惫的感觉让她有些烦躁不安。 秦大那厮就找着机会干掉自己呢,万一自己一生病,让人找了空子就不好了。想到这里就头疼,她睁开眼,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你身体不舒服?”秦二看她脸色不太好。 “有点,可能夜里没睡好。”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撑着。 小病小灾她还真不在意,怕的就是在关键时刻链子。 “栖玄寺快到了,今日不会继续赶路,会在栖玄寺休息一夜。” “栖玄寺?你小时候住的地方?” “是。” “你怎么会被送到寺庙去呢?” 秦二没回答,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 袁敏见他不答,就问,“是不是你家嫡母妒忌心强,容不下小妾,就让人把你送出来?”宅斗剧情一般都是这样的,不受宠的庶子,发奋,图强! “我母亲就是嫡母。” “额?”这是袁敏没想到的事情,原来他不是小妾生的,“你不是跟秦大一样大吗?” 袁敏脑中突然一道灵光,想到了另一个可能,“你们是双生子?” “嗯。” 这更意外了,不是说双生子都长的一样的吗? 双生子在这种时代有忌讳,尤其是这种高门大户,一般同时出生的两个人要么掐死一个,要么一个送的远远的。因为双生子两个人长得太像,会让别人认错。像秦家这种高门大户都是有爵位可袭的,若两个人长得一样,难免会混搅。 这些话还是宫大叔讲给她听的,因为宫大叔就有一对双生子,旁人都让宫大叔把另一个送走,但宫大叔执意留下了。 也难怪秦二这个悲催的会被送走,原来起因在这里。 栖玄寺临山而建,因建造在玄武湖地域,又北靠栖玄塘,故名栖玄寺。 南朝四百八十寺,而栖玄寺正是南朝梵刹之一。青山下的庙宇,巍峨庄严,红墙青瓦,高塔耸立,无处不透露出威严庄重。寺庙香火旺盛,行人络绎不绝。 他们到达时有几个和尚上前迎接,很是礼遇周到。 秦二去见他师父,初阳在收拾行李,又不要她帮忙,袁敏无所事事,把大满放出鸟笼放风,自己也放风去了。彼时晚霞映照,佛殿金碧辉煌。 寺庙清幽,袅袅梵音忽远忽近,传到耳中,直入人心。 “女施主在这里呢,秦施主请你过去。” 那和尚一路相引,走的小路弯弯绕绕,经过几道大大小小的门,袁敏心生戒备,想到如果是秦二找他,应该会让初阳来吧。 袁敏跟在他后面,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看和尚走过一座神像,消失在神像后面,袁敏退出这座小庙堂。 这地方瞧着人烟罕至,又格外僻静,也不知是寺庙的哪个小角落。 原来这和尚说的秦郎君是秦大那厮! 第十九章 同床共寝 眼看着不对劲,袁敏刚要跑,六个蒙面人手持长剑突然拦在前路上。 说时迟那时快,她随手抄起旁边的长棍。 “何必蒙面?你们几个禁军以为蒙了脸我就不认识了?菩萨面前,你们杀人就不怕罪孽深重?”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讥诮,手拿长棍相对。 “能死在菩萨跟前,是你的造化。” 为首的蒙面人沉声开口,声音刚落,就不再跟她多话,一抬手,六人围堵,齐刷刷的冲上来。 袁敏被堵截,她看着面前的场景,忍不住嘲讽。 在这之前,她还是袁敏的时候被几个龙卫堵死,她拼死逃出困境。还没活多久呢,就要重蹈覆辙。 也是她太轻敌了,以为这是寺庙,他们到底会看在菩萨面子上不会胡来。 秦大这厮果然是个狠人! 六人接连进攻,她逐一攻破,寻到突破口就遁。 袁敏丢出长棍拦住六人,悄然隐在不远处。 那几个人并未穷追不舍。 看他们先后离开,袁敏刚要走,就见那放风的大满跟疯了似的,朝她“咯咯咯”的叫,有点像是母鸡下蛋的叫,又有点像在笑。 “遇到你的真爱老母鸡了?” 大满啄了她一下头顶,“笨女人!”说完就飞。 “我去!竟然被一只鸟给鄙视了!”袁敏指着它喊,“有本事别跑,看我拔光你屁股上的毛!让你整天露着屁股飞。” 袁敏气的去追它,可巧路上遇上秦大。 她送给秦大一个大大的笑容。 两两目光相触,一个笑容满面,一个冷若冰霜。 “你又跑哪里了?跑的找不到人影!” 初阳小伙伴找上来。 袁敏跟着初阳进了厢房的院落。 栖玄寺的厢房在庙宇西边,清简的院落并不显得萧条,反而有种厚重之感。 “有吃的吗?” “在那儿呢,自己去吃。” 袁敏看到吃的就高兴,两个素斋,但作为饿过肚子的人来说,任何食物都是美食。 “郎君呢?还在大师那里?” “郎君和大师久违谋面,怕是有很多经要念呢。” “我去偷偷看一眼!” “你就别惹麻烦了,郎君说你在路上身体不适,早些歇息。”语气中满满的酸味。 “初阳小伙伴,郎君关心我,你是不是吃醋了?” “美的你!” 袁敏看他任劳任怨的帮她收碗,“辛苦你了,初阳小伙伴,我就听话早些休息吧。” 看着初阳离开,袁敏又出去了,她表示只是换个地方休息罢了。 秦大住在隔壁院,整个寺庙最好的厢房,前堂后院,齐整的像一座小家宅。袁敏没走正门,翻墙过去,趁着四周没人注意的时候钻进了那间主屋。 天色渐暗,屋里已经黑了。 正此时,一人点着灯烛进来。 袁敏一个翻身,翻进了床榻内。 屋里的灯火点亮,又过一盏茶的功夫,袁敏都差点睡着了,只听门外的响声,她屏住呼吸,再次警惕起来。 这一次进来的不止一个人。 “大人,没成功。” “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她很难对付,就是想能吓她一下最好,让她知道临安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袁敏心中冷哼,以为刺杀她几次,她就会怕了?这就能喝止她不去临安?简直可笑! “大人,还有一件事。” “什么?” “大人或许不知,她会袁家枪法。” “袁家枪法?”秦埙作为晚辈对这个还真的不太熟悉。 “袁鹏当年不仅善战,枪法也是一流,这袁家枪法就是袁鹏所创,可破阵攻防,常用在战场,可是自袁鹏死后,这个枪法也跟着消失,无人再使用。” “袁鹏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她怎么可能跟他扯上关系!?” “袁鹏还有两个儿子。” “即便如此,那也不可能,他们被流放闽南,不可能跟她有任何接触。” “大人,必须还要查一下她的具体资料。” “好,这件事交给你们,务必一点都不能遗漏。” “是。” “这些事我回去也会告诉祖父。你下去吧。” “大人。” “还有事?” “鸡鸣寨的人退了定金,还一并退了违约金,说是这笔交易不做了。” “他们宁可违约也不做这笔生意,为何?” “属下不知,只是……” 袁敏正忍着痒,身上的寝被突然被掀开来。 “阿嚏!” 她正对着掀被子的人打了个喷嚏。 “抱歉啊!没忍住!”袁敏一副抱歉的模样,拿手去给他擦。 如果一双眼能杀人,秦埙表示他杀她一百遍都不够!这个女人总是能气的他心肝肺疼。 他打落她的手,嫌恶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大人让小和尚叫我啊,我就来了。”她一副无辜的表情。 “简直找死!”他几近咬牙切齿。 “要打架吗?”她的声音格外温柔,“我怕我叫出声外面的人误会。” “大人!” 秦埙这辈子的稳重全毁在这个女人身上。 父亲说,有稳则重,秦家的荣华以后全都要交到他的手中,所以他务必做到更好。可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戏弄。 他的手背在身后,捏紧了拳。 “你出去!” “大人!”禁卫表示女人的美人计没有男人能把持的住。 “小哥,你留下来不怕长针眼哦?” “我跟她好好谈一谈,你出去。”秦埙端坐一旁,温声开口。 禁卫一副保重身体的模样,退出去,还把门带上。 袁敏坐在床沿,晃着脚,一副眉欢眼笑的模样真如和情人约会一般。 “你会袁家枪法?” “什么枪法?我不知道啊。你们怎么知道我会使枪呢?”她明知故问,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你跟谁学的这套枪法?”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又不是我什么人。”袁敏娇蛮回答,又指桑骂槐道,“刚才也不知是哪些小人暗中偷袭我,我害怕那些小人再次出没,就借大人的房间一用,大人有禁卫保护,那些人再怎么样也不敢在秦大人面前造次吧,所以在秦大人这里最安全不过了。” “滚!出去!”他愤而站起。 “那可不行,万一我出去衣冠不整,那些僧人看了还不知怎么想呢?佛门清修之地,大人还有美婢相侍,同床共寝,污了佛门圣地,大人位高权重不会被赶出去,可是这些话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你以为你一而再再而三用这种下三滥手段威胁我,还会有用?” “有用啊,毕竟大人的秘密都让我知道了,秦家勾结禁卫密谋,有意图逼宫谋反之嫌,哎呀天哪,这事让行宫那位知道了岂不是要大发雷霆?” “你!”他怒极,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大人,我们是不是靠得太近了?”袁敏依旧言笑晏晏。 第二十章 半死不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是袁敏重生之后的总结。 秦大既然要杀她,她就在呆在他眼皮子底下晃荡。 秦家害的她家破人亡,她就亲临其府,让他们为此付出代价。 袁敏高枕无忧,可有个人却彻夜不眠。 越危险的地方就是越安全的,自作聪明的秦大肯定以为她时刻警惕,反而不敢轻易动手,却不知她早已呼呼大睡。 袁敏睡到后半夜,只觉得下身一股热流哗啦流下来。 她突然意识到是什么原因肚子不舒服了。她现在是个女人呐!不再是小女孩儿了! 我去!这大姨妈早不来晚不来,怎么会这种时候来了。 她捂着肚子起身,头一阵发晕,晃悠悠的下了床。 出门前突然被坐在那里的身影吓了一跳。 “你干嘛!大半夜的坐这里!” “你占了我的床,你说我干嘛!”因为坐的时间太久,他的声音有些哑。 “对不起,还给你!”袁敏不想跟他多说,说完捂着肚子就跑了。 下意识的一句对不起把秦埙都听懵了,跟他纠缠半天,不可理喻的占了他的床,现在说一声对不起就完事了? 袁敏肚子实在不舒服,翻墙的时候险些摔下去,落到地上的时候还是撞了腿。 她瘸着腿,捂着肚子。 正此时房间门打开,黑暗中一个声音传来,“谁?” “我我!” “大半夜的你干嘛?”初阳小伙伴等了她半宿,刚刚才合眼,此时听到她的声音恨不得多骂她几句。 “我这就回房睡。”说完一溜烟就回房了,根本不给初阳小伙伴骂人的机会。 袁敏回房就翻谢静薇送她的包袱,翻来翻去终于翻出一条疑似月事带的东西,琢磨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带。 奶奶个锤的!她急的骂人!当了十多年小孩儿,她根本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穿。 最后还是随便弄了一下,倒头就睡。 次日晨起,秦埙并没像平日里早起,晚些了时间,秦广进来的时候他刚起身。 “大,大人……”秦广看见榻上的血迹,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埙抬眼去看他,总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劲。 秦广再看大人那副憔悴的面孔,愈加认为他们家大人把周娘子给睡了。算了还是不问了,回头给大人吃些鹿茸补补,瞧大人那副样子,像是被吸干了阳气似的。 如果秦埙知道自家随从这么想他,一定会拍死他。 秦广二话不说,把床单收起来,打包带走。 袁敏被敲门声吵醒,只得起身。在房间里收拾了许久才开门。 初阳等的不耐烦,一直问,“你还要多久?” “到底需要多久?” “再不出来我们就出发了啊!” 一句接着一句催,袁敏终于开了门。 她有气无力,“来了啊我的哥!”真是服了他! “看在你叫我哥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了!” “在叫人起床这件事上,你就是我哥!”她精神懒懒。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初阳小伙伴表示看她半死不活的脸色,就不跟她追究赖床的事。 “让你失血过多试试。” “你受伤了?” “你别管!不是要走吗?走吧。” 初阳小伙伴主动给她拿包袱。 秦广把东西准备好,驾上马车,回头就看到周娘子一副毫无精神,同样一脸憔悴的模样,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果然年轻人不能单独同处一室,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理智,发生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周娘子。”他特意上前打了个招呼。 袁敏白了他一眼,秦大这随从脑子坏了吧?还跟她打招呼,不是前两天还刀剑相向,叫她妖女来着吗? 秦广并没有在意,因为毕竟她还是二郎君的婢女,大人就这么把人睡了总归要跟二郎君打个招呼的。 袁敏如果能看懂人心,怕是早就跳起来把秦广小哥扁一顿了。 等禁卫小哥看到他们,亦是同样的想法,在他看来,作为敌人,要么杀了,要么唯他们所用。 很显然小秦大人用了后者,因为这个周娘子远比他们想象中有利用价值,他也觉得杀了可惜。还是小秦大人英明! 这一路格外清静,因为袁敏很安静。 逐渐的,秦二发现她不对劲。 她冷汗涔涔,身上在发抖。 马车一个晃荡,她险些跌过去。 袁敏第一次被大姨妈折腾到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晕过去的最后一段印象就是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秦二扶住她,扬声道,“初阳,我们停车。” 初阳缓缓把马车停下,车帘掀开,看到袁敏一动不动躺在郎君怀里,他紧张道,“郎君,她怎么了?” “找个最近的农户,她不太好,需要休息。” 初阳应声,前面折回来一匹马,是秦宏,“秦郎君怎么不走了?可是要休整?” 马车帘子未掀,从里面传出声音,“麻烦跟我大哥说一声,我们需要晚两天,你们可以先行。” “秦郎君有何事?大人在前面停下了,等着郎君呢。” “初阳,往前去寻。” 初阳应了一声“是”,驾车离开原地。 秦埙的马车离得并不远。 “大哥,我需要晚两天回去。” 车帘掀开了一半,秦埙看到半倚在他怀里的袁敏,心口不由自主提了一下,开口却是冷漠无情的声音,“为了她?” “她不太好,需要救治。” “那就扔下去。” “大哥,我说过,我做不到去杀害一个不是敌人的人。如若就此把她丢下,跟我亲手杀了她又有何区别?” “二弟,你为何执意要救她?” “那大哥又为何执意要杀她?她一个弱女子,生不逢时,现如今又气息奄奄,生死不知,我不知大哥到底何惧这样一个女子,非要杀了她不可!” 这话似乎戳中了秦埙的心窝,他才不是惧怕这个女子!他是臣子,要做的就是为陛下分忧解难。这女子的身份尴尬,到了京城若让人知道身份肯定是一场轩然大波。他的忠心为何会被亲兄弟曲解为另一种意思? 秦广摸摸下巴,怎么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大人怎么说也睡了人家,怎么还要把人扔了,自生自灭去。 “郎君,前面不远就是小镇,不如去那边看看,那边大夫肯定是有的。”秦广开口解围,说完看了眼小秦大人。 小秦大人气恼的说了一个字,“走!” 第二十一章 路遇黑店 袁敏晕沉沉的,只是失去了一下意识,很快又清醒过来,一字不差的把他们的对话听在耳中。 她实在太疼太疼了,根本不想动,更不想睁眼。既然有人维护,她又何必强撑,安安静静做个生了病的小娘子也不错。 这些年一直做小女孩儿,她早忘了痛经的感觉,这突如其来的酸爽只后悔当时没认真的挑拣一个男胎投一投。 晕晕乎乎的,直到一个声音一直萦绕在耳边,吵得她不得安宁,她才睁眼。 那豆丁大的眼睛看着她,“傻女人!傻女人!” 袁敏想扇它。 “大满,总有一天我要拔光你屁股上的毛!”她声音虽弱,但气势要凶。 豆丁大的眼睛一瞥,扑闪翅膀又飞回了角落里的鸟笼去。 “你可算醒了。” 一个年轻美貌的妇人捧着一叠衣裳进来。 袁敏要坐起来,那妇人忙上前扶她。 “多谢多谢,我休息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请问大姐我们家郎君不知可在?” “那个年轻的郎君去了对角巷的客栈,还有一个小郎在我们家给你熬药呢。”年轻妇人安抚道,“小妹莫慌,你身上的衣裳可要先换了。” 袁敏其实一直处于半昏睡的状态,有些事儿还是知道的,知道有人给她喂了糖水,也知道他们给自己请了个郎中。 袁敏可算是遇上一个教她用月事带的人,感激涕零之情溢于言表。 人美心善,气质佳,温柔可人,脾气好,简直就是活菩萨转世,袁敏夸个不停,惹得年轻妇人笑声不断,回答她说,“我这辈子虽说被人称呼豆腐西施,可从没一个人说我脾气好过。”她可是三里大街上的辣西施,无人敢惹。 “我看你穿了一身男装,自作主张给你找了两件衣裳来,我嫁人前的衣裳,可没穿过,又都是好料子,一直没舍得扔。你生的这副好样貌,体型窈窕,穿着男装也不像个男人,不如穿回女装。” 袁敏很尴尬,她主要是不会梳头。 豆腐西施就这样又包办了她的头发,给她梳了个双丫鬟。 “看看,多好看。” 这一捯饬,活脱脱的青春美少女,靓丽动人。 袁敏朝着铜镜大大的展开了一个笑脸,她还是第一次认真看自己,有点她原来的影子在,她原来年纪小,生的稚嫩,如今容貌张开,观脸形还是有些像。 “说实话,像你这么好看的小姑娘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过奖过奖,不过是投身挑了个好皮囊。” 豆腐西施被她的话逗笑了,不仅长的好看,说话更有趣,这么好玩的小姑娘也是头一次见。 为了不耽搁行程,他们只待了一夜。第二天袁敏就恢复了精气神,说可以赶路了。因为昨天是来大姨妈的第一天,所以才半死不活的,后面的路程肯定能撑住。 豆腐西施与她一见如故,虽说只认识一天,离开的时候还是很不舍,这么好玩的小姑娘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遇上。 初阳早被她的昏迷早就吓到了,很怀疑她到底能不能坚持住。然后袁敏就趁机洗脑,给他上了一节女性生理小课堂。 懵懂的初阳少年听了半天才有些似是而非的明白,脸也红的跟煮熟的虾似的,“你们女人的事情为什么跟我说?我又不是女人!” “你不了解女人怎么知道女人的辛苦,不知道女人的辛苦就不知道尊重女性,这世上有了女人才有你们男人。” “坐里面去,我不要跟你坐一起。”驾马车的初阳小伙伴急了,再这么下去,他怕把马车驾到沟子里去。 袁敏拍拍他的肩,“小伙伴要学的东西还很多,继续加油!” 回到马车里,只见秦二盯着她,眼神莫测。 袁敏回以一笑。 “这世上只有女人的话会有男人吗?”他开口问,声音带着莫名其妙的紧张。 “当然不会有,我就这么说说,男人和女人还是要相互尊重的嘛。”袁敏不是女权主义,当然不会一味觉得女人伟大,她说完,又反问,“你说对不对,郎君?” 秦二垂下眼睑,应了一声,“嗯”。 袁敏感觉他好像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你不会也不好意思了吧?”她以为是刚才她的小课堂扰乱了他的心绪。 “有些话不去遮遮掩掩的说,反而可以坦然面对。你说的对,这世上不管是男是女都应该相互尊重。”秦二缓声开口。 袁敏看他一本正经的回应她的话,还真不知道说什么了。 “郎君为什么从来不笑呢?” “没有什么值得笑得事情。” 袁敏突然朝他做了个鬼脸,再恢复正常,看他正襟危坐,只微微扇动了一下眼睑,似乎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袁敏倒是把自己先逗笑了。 “你果然没有幽默细胞。”袁敏认输。 跟一个没有幽默细胞的人同乘马车,袁敏当然会觉得无趣,有精神的时候就说些趣事给他听。 中途路过一个小茶摊,喝了两杯水,歇了会儿脚,又继续赶路。 临近傍晚的时候,马车停下。 “小兄弟住店吗?” 袁敏正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听到外面的动静睁眼。 “天也快黑了,小兄弟不如在此住一夜,这十里八荒可是无处可住的,若是继续赶路可要露宿在外了。” 帘子掀开,袁敏就看到一个瘦小的男子舔着笑拦客,这男子虽说生的瘦小,可下盘稳固,显然是个练家子,再看他虽说笑脸迎客,又无卑谦模样,丝毫不像个店小二。有那么一瞬间,俩字出现在脑海。 黑店? “郎君,这里有家客栈,是住下?还是加紧赶路。”初阳询问郎君意见。 “住啊,住啊!”袁敏一下子就清醒了,能住黑店太好了!她求之不得! 大家来个黑吃黑! “郎君,我们就住这里吧,我不想风餐露宿。”袁敏不想错过这机会,一副就要住这里的模样。 初阳朝她瞪了一眼,这个多嘴的疯女人!这地方哪像是正经客栈! 秦二也不知是不是意会了她的意思,很自然的就答应了。 这家客栈从外看还真是破的不可言说,连招牌都脏兮兮的歪在旁边,一副擦了一半就丢弃在那里的样子,也难怪初阳刚才瞪她。 可人家在外招客,总归是家客栈不是? 袁敏拎着鸟笼,晃了两下,把大满晃的大叫救命! 那小二哥看着她笼子的鸟,一脸惊奇道,“这鸟儿会说话啊!” “是啊,这可是个宝贝鸟儿!”袁敏回答,还朝着笼子里问,“是不是啊?大满?” “不!不!坏女人!坏女人!” “我家大满估计想洗澡了!回头给你洗个澡!” 困在笼子里的大满瑟瑟发抖,它表示不会跟一个疯女人计较,但是总有一天它会离家出走,再也不回来! 第二十二章 孤地故地 人烟罕至,废弃门面,蜘蛛房梁,揽客小二,里里外外都透着怪异,丝毫没有客栈的样子。 进了门,空旷的大堂除了两张桌椅,也没有其他东西。 小二哥说了一句给他们准备茶水,就转身去了后堂。 “这样的地方怎么住人?”初阳抱怨。 “你都是曾经流浪过江湖的人,还怕住这种破客栈?” “若是个废弃客栈也就算了,尚且能遮风挡雨,可这一看就是山贼盘下来的黑店!” 初阳还没抱怨结束,就听一声大吼。 “谁说俺们这里是黑店!”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寻声看去只见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手持菜刀,气势汹汹,大步而来。 初阳还来不及对突然出现的大汉做出反应,就先被袁敏的反应给惊住了。 “我弟弟说的哪里错了?这门面都没擦干净,哪里像个客栈?如果真是你们的客栈,你们倒是把地契拿出来让我们看看,这样我们才相信你们。”纤细的身影往前一冲,一副要吵架的模样,丝毫不惧大汉手拿菜刀的凶相。 “嘭!”那大汉抬起手,一把菜刀插进了旁边的柱子上。 “想看俺们家的地契,门儿都没有!” 初阳小伙伴虽一脸淡定,但小心脏还是被这种场景吓得砰砰乱跳。这幅场景是不是又能看他们家郎君大展身手了? 然而跟那粗莽大汉对峙的少女丝毫不惧,一副要干架就来的样子,分明要抢他们家郎君的风头。 “那说明你们根本就是土匪,抢来的废宅,如今占为己有。既然是废宅,见者有份,我们住下你们可不能收银子。” “信不信俺把你们赶出去?”粗莽大汉一双眼瞪的像铜铃。 “大鬼!你不在后厨跑这里干嘛?快到后面去!”那揽客小二哥端着茶进来连连抱歉,“失礼失礼,我们店的后厨脾气大的很,勿怪,勿怪!” “俺来问客人想吃啥?就听到他们说俺们这是黑店!”粗莽大汉不服。 “误会误会,这条路常年往这里走的人少,住客栈的自然少之又少,也是我们懒了些,疏于打扫,实在怠慢客人了!”小二哥很是诚恳,“大鬼,赶紧去后厨有什么弄什么,给几位客人备上。” 莽汉朝他们看了一眼,那眼神一般人还真不敢直视,然后一拔菜刀,往后厨去。 “这么说你们有地契?” “当然有,官府签押的亲笔文书,地契一应俱全。”小二哥道,“不过不巧的是我们家老板和老板娘去了城里采买,已经半个多月,留了话,说是近日回来,按照他们以往的习惯,最晚明日就归,到时候客人想看地契绝对没问题。” “我们住一夜就走了。”初阳插了一句话,声音不大不小,每个人都能听见。 “瞧我这记性,是我疏忽了。”小二哥又一副抱歉的神色,“从这里一直往东走就是安吉,大概十里路。” “小二哥这是赶我们走?” “不是不是。”小二哥忙拦客,“我们把客栈开在这里就是行人方便,这天色渐暗,自然诚邀客人住下。客人也赶了一天的路了,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茶水。” 袁敏看了一眼茶壶。 “客人放心,虽说我们的门面不好看,这给客人吃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的。” “不如你先喝一杯?”袁敏倒了一杯递过去。 那小二哥很爽快的一杯饮尽。 秦二自始至终都是观众,一旁观看,不发一语。 袁敏朝他看了一眼,道,“好,暂且信你一回。有好酒好菜就拿过来。” “娘子请稍等,我们这里别的好东西没有,这好酒可是有的。” 那小二哥先带他们去客房放置东西,房间里东西都很陈旧,但还算整齐,也就凑合了。 袁敏关上房间,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在她看来离开并没有多久的时间,可实际却是过了十多年。 她竟又回到了这地方。 她看到歪在外面的那几个字的时候就觉得熟悉。 七彩客栈! 这名字还是她取的,宫大叔亲手雕刻的。 当初宫大叔说找个地方安置,避世而居,就和红姨领着几个人在此地建屋,准备常住,只是没想到转眼间此地就是一片荒芜。 她揉了揉眼睛,突然觉得这幅身体特别爱哭,总会忍不住抹眼泪。 收拾好情绪,把大满提上,又回到大堂。 朝霞映照,红日西垂,已是傍晚时分。 此处前景是一片绿海,青竹葱葱,后面是山头。 风景早没了之前的开阔明亮,若不是那“七彩客栈”四个字,她还真没法想象这就是她当年曾来住过一段时间的地方。 菜没来,酒倒是先来了。 袁敏打开酒壶,酒香四溢。 她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好酒!” “郎君,快尝尝,这是清波酒。”她给秦二也满了一杯。 “娘子怎知这是清波酒?”小二哥惊讶的问。 “清波酒,清波酒,一杯凉入喉……”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初阳还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哪知她不再开口。 “二杯呢?”小二哥问。 “没有啦!”她莞尔一笑。 “你身体不适,少喝一些。”旁边的人开口。 “就喝这两杯。”袁敏很听话,表示自己不会再喝,“郎君还要喝吗?” “不喝了。”他也就喝了一杯。 “那我们把这坛酒买了吧。”袁敏表现出对这酒的喜爱。 听郎君答应,初阳不情不愿的掏钱,这种地方的东西买回去真的能喝吗? 夜深人静,这身处孤地的客栈显得更加安静,野鸟惊叫,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袁敏悄无声息坐起身,开了半边窗一跃而出。 她寻着窸窸窣窣的声音扒在墙边,听到声音便停下来。 “老大回了消息说没他的消息别私自行动,急什么?”是那小二哥的声音。 “等等等,等到什么时候!人都要走了!”大汉急躁道。 “走了再跟啊,蠢!” “要跟你跟,俺不去,我要回寨子里!” “你这急脾气!人总归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怕什么?” “要俺说,早在饭菜里下点药,把人绑了,何必那么麻烦!” “我说你这个大愣子,你看不出来那个人功夫比我们厉害吗?” 袁敏刚要动,身后一个人碰了一下她的肩。 第二十三章 谁是主人 感觉到身后有人,袁敏第一反应就是攻击,只听压低的声音。 “是我!” “谁!”里面的人察觉有动静,惊道。 房门一开,黑影一闪而过,只听里面拳脚的声音。 袁敏跟上去,点了个火折子。 火光下,只见身躯高壮的大汉跟秦二正面相对,秦二本就是偏瘦身材,此时立在大汉面前更显纤瘦,只是他个子高,摆脱了瘦弱的感觉,反而觉得稳若泰山。 再看躲在一边的小二哥,他此时警惕的看着他们二人。 “两位客人,我们并无恶意,不知客人为何拳脚相向?”小二哥沉着冷静的开口。 “那你们倒是说说看,把我们引过来是何目的?” 白天在茶摊歇脚的时候,她当时无意问摊主去临安可有近路,最后是个路人给她指的这条路,说是比官道近半天的车程。 这一路他们早已被人追踪,那些人又把他们引到此地,袁敏当然要走这条路看看,到底有什么陷阱。 是恶意,还是善意,她总要弄清楚。 “客人说的这话我实在不明白,我们只是乡野之人,呆在这家小客栈谋生,仅此而已。” “乡野之人还会武功?” “我们平日里没有吃的就会去打猎,自然会些身手,不然呆在这种荒野之地会被野兽吃了。” “原来是这样。”袁敏话音一转,“可是,清波酒呢?杭州城的清波酒可不是普通人能喝到的,这种荒野之地竟也有,而且还是陈酿,匪夷所思。” “我说过,我们老板和老板娘经常出去采买。这是我们老板珍藏的好酒。”小二哥丝毫不受她的话影响,回答的句句没有漏洞。 “这么说你们真的没有恶意了?” “是。” “既然没有恶意,不如把你们跟踪我们的目的说一说?这样才显得你们有诚意。”这次开口的是秦二。 小二哥没回答。 袁敏接着道,“刚才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们既然是带着目的,何不痛痛快快的说出来?我们郎君向来待人真诚,如果你们真没有恶意,我们自然可以和平相处,也不用拳脚相向。” “两位客人想知道原因何不等我们老板回来,到时自然会一五一十告诉客人,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只负责拦截,并不知内情。” “这么说你们选择了打!”袁敏说着,身形便动了起来,“郎君,让我来拦住他。” 只见纤细的身影随着火苗一晃,来到小二哥跟前。 小二哥掌风一扇,房间再次陷入黑暗中。 感觉到森森寒意扑面袭来,袁敏忙避开躲闪,只听“叮叮叮”三声,银钉入柱的声音。 感觉到一阵风拂过,袁敏当下明白是小二哥趁机逃离,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初阳还在房间。 正想着,袁敏就要追出去,只听门口“砰”的一声。 火苗再次亮起来。 门口歪过去一个人,袁敏上前,正是准备逃跑的小二哥。 “初阳小伙伴,这一下打的很准!”袁敏给他点赞,黑漆漆的也能下手这么准,很有前途。 与此同时,那边大汉庞大的身躯重重的倒在地上。 “看我说吧,这就是土匪盘下来的黑店!”初阳一副被他说中的模样。 “黑店?”袁敏反驳,“这不过是废弃的客栈,说什么黑店!人家主人哪有黑你!” 初阳被她的话反驳的无语,他们还是不是一伙的?怎么听着像替别土匪说话! 那小二哥似乎没有晕彻底,摸着头又要站起来。 “快来帮忙,把这个人绑起来!”初阳扣着他的胳膊又把人给按压下去。 “想不到初阳小伙伴力气这么大!” 把两个人背靠背绑好了之后,初阳又在两个人身上摸了一遍,小二哥身上有一块拇指大小的木制牌。 “初阳,再找找看,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房间里也看看。”怎么可能摸了半天只有一块不值钱的小木牌呢? 秦二接过木制牌,袁敏凑过去看,见上面刻着红头大公鸡! “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是鸡鸣寨的人。” “鸡鸣寨?”袁敏耳熟,开口抱怨道,“你大哥干的,他想杀我的心还没死呢。” 秦二分析,“如果是我大哥,会让人见了你当场诛杀,不会让人留着命,所以我觉得这次不是他。” 秦二没收了这块牌子。 小二哥见他们把令牌拿走,叫起来,“把令牌还给我!” “上次你们鸡鸣寨的人杀我,我还没找你们算账,这次还敢找上门来!”袁敏走过去,“你就消停一会儿,跟大个子一起睡一觉。”说着就给他后脑勺来了一下,小二哥脑袋一歪,这次真的昏迷了。 “秦大这个人不杀了我是不会死心的!”她加了一句这样的话。 “鸡鸣寨的人跟踪我们肯定另有目的,或许就是因为你。”秦二猜测。 “我?我跟鸡鸣寨的人又不认识。”说完又想起那个刺杀她的人。那人的杀招是红姨的最得意招数,少有人是她的敌手。袁敏见这招数颇灵活善攻,便央求红姨教她,红姨把破解招数一并授于她。 那天刺杀她的是男子,正因为他修习不精,她才有机可趁,逃过一劫,不然换成红姨跟她打,这一招下去不是重伤,便是残废。只是她无法确定那人跟红姨有什么关系。 “鸡鸣寨是做什么的?”她都没听过鸡鸣寨,听名字很像土匪窝。 “一群匪寇,盘踞鸡鸣山,很有本事,官府剿匪多年,不见其势力削弱,反而愈加壮大。” “真是个土匪窝!”她以前没听过这鸡鸣寨的名号,那这群土匪就是在这十多年内才兴起的。 “郎君,这客栈果然还有其他人!”初阳小伙伴把查到的情报告知。 初阳小伙伴在郎君离开房间的时候被派去寻找曾出现在后院的声音。 秦二早在进入客房的时候就听到后院有声音,当时就判定这里不止他们两个土匪,还另有其人。 他并没有马上行动,而是等这两人看着他们进入客房休息,便放松警惕的时候行动。 初阳这一找,果然在柴房找到两个被捆绑的结实的人。 他们自称是这家客栈的主人,下午的时候突然被两个人给打了一顿,然后捆在柴房里丢着。 初阳没有擅作主张,而是先问郎君的意思。 第二十四章 梅溪庄家 袁敏对这些冒牌的主人很讨厌,这七彩客栈明明是归宫大叔所有,就算废弃了那也不是见者有份的地盘!这一个个的全都自称七彩客栈的主人,袁敏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那两个被土匪捆起来的人,原来才是真的开黑小组! 再三逼问之下,他们才说是逃难逃到这里来的,就把这里当成了临时住所。 后来有人路过这里,他们想尽办法趁机打劫,再后来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客栈,能赚则赚,赚不到就抢。 他们一直都觉得运气很好,哪知突然冒出来两个人二话不说把他们打了,还把他们关起来。 袁敏无法想象随着时间的迁移,这里都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荒芜的模样。 在当时这地方还是个小村庄,零零散散住着十多户人家,宫大叔选择在这里居住,主要因为避世,离尘世远远的。不过十多年的时间,这里已是物是人非,变成荒芜之地。 次日一早,袁敏在前后院看了看,到处破旧的痕迹,那些人显然没把这地方当长久住所,都没认真擦过,到处是灰败的痕迹,只有厨房和住处看着干净些,想来是有人特意打扫过的。 客栈后边还停着两匹马,是鸡鸣寨俩人的马。 袁敏跟着记忆来到酒窖,满地窖的坛子,当年存放的酒早已经空空如也,只剩七零八落的酒坛到处都是,这些酒正是当年宫大叔存放的。 这样一圈看下来,袁敏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当初宫大叔离开定是迫不得已,不然这么多好酒他是不会愿意舍弃的,只是便宜了那些歹人。 他们离开的时候把那俩人的马给放生了。 袁敏顺走了他们所有的银两,一时间收获颇丰。 至于那四个人,就拖到一处,绑在大堂,让他们自生自灭去。 一路东行,终于遇上农户,在这里他们打听到七彩客栈荒败的原因。 七彩客栈那边的村落叫下溪村,十多年前的夏天,正是天气很热的时候,突然一场大火,整个山林都险些遭殃,幸运的是一场及时雨止住了火势,只是那边的村民随之消失。 袁敏推算时间,也只有在她出事后那里才出事的。 马车又一路南行,路过一段颇为难行的坡道,农户告诉他们这边的路驴容易走,马反而不好走,何况是拉着车更难走。 于是秦二用高价买了一只驴拉车,这银两自然是从顺走开黑小组的银两中出。 上坡道的时候马牵着走,驴拉着车。 一路晃悠晃悠,午时到了安吉。 安吉地杰人灵,人才辈出,又是建康通往临安的必经之地,也因此安吉的繁华不亚于临安。 岁月流逝,经过时间的洗礼,到处已是安详宁静,这宁静中带着热闹气息,生动鲜活,充满活力。 “小二哥,来壶好茶。”清脆悦耳的声音惹的路上行人回头观看。 那是个身型窈窕的小娘子,她利落的坐在路边摊上,丝毫没有拘谨。 她一身翠衫,模样娇美。 “茶来了,客人们慢用。” “小二哥慢走,我问问你,刚刚我看到一群人往那边走,又吵又闹的不知是怎么回事啊?” “那是驿站方向。”小二哥还没回答,旁边坐着的人倒是先说了,“听说钦差大人住在驿站,那些人告状去了!” “大哥可否细说啊?”袁敏一听,来了兴致。 “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 原来这安吉有一方地霸,跟秦家有关系,是个惹不起的人物。 梅溪庄家,二十年前还是庄稼汉,因他家妇人进了秦家做奶娘,这才渐渐发迹,如今庄家已经是梅溪的地主员外郎,拥有一大片庄园土地,过得富庶。 刚刚往驿站去的是一群雇农,因为一户人家的儿子被庄家大郎打死,丈夫被气死,那家人便把庄大郎告到衙门,哪知官府最后只判了安葬费,庄大郎连公堂都没上,更别说审问了。 庄大郎对待雇农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粗暴了,那些交不出一定数额粮食的雇农都要被一顿毒打,被毒打之后还要让他们交钱交粮,受尽剥削。 许多雇农苦不堪言,可又无处伸冤,只得祈祷来年多种些粮食。 只是这样一年积一年的,一年补一年的坑,根本无济于事。 这雇农柯老头就是两年前被打的腿脚不便,下地做不了多少事,家里的地只能由儿子去耕田种地。 眼看着柯老头家欠的粮越拖越多,庄大郎又带着人上门,柯老头东拼西凑连一半的文钱都没凑足,庄大郎让柯老头三天还钱,不然就给他收尸。 他们平日里本来就借了不少,哪能在三天内凑足文钱? 后来柯老头一向忠厚老实的儿子跑到衙门去告庄大郎为富不仁,苛待雇农,压寨他们。 官府的人根本不受理,被庄大郎知道后,庄大郎更是带人把柯老头儿的儿子打了一顿。 这一顿毒打之后,柯老头儿的儿子当晚就没了,柯老头儿气的当场咽气。 柯老头儿家的只剩个妇人,这妇人平日里本就泼辣,出了这事,当晚就去衙门击鼓鸣冤,状告庄大郎杀了他儿在前,气死她丈夫在后,庄大郎就是杀人凶手,必须受到惩戒。 哪知庄家的人只来个下人说明情况,知府当场断案,赔偿一贯铜钱丧葬。 柯老头儿这妇人闹了一整天,就在此时听说钦差大臣路过安吉,住在驿站,那妇人连喊带闹就赶到驿站门口,为丈夫儿子伸冤。 “这庄家不过是秦家的外仆,庄大郎何许人?怎的这般张狂?” “小娘子外地来的吧?这庄大郎可不是普通人,他可是秦相的孙子,当今皇帝亲封的探花郎,这位秦郎君他的奶兄。” 那就是秦大的奶兄! 背靠大树好乘凉,不过是个奶娘的儿子,只要攀上秦家,那就是惹不起。 袁敏一拍桌子,“太过分了!” “是啊!实在是过分至极!”有人附和。 “这秦家可不是谁能招惹的起的,我看就算是告到行宫去,也说不准会被说成诬告,陷害相爷!”有人揣度。 “哎呀,可怜喽!”有人哀叹。 袁敏看了一眼秦二,但见他从头至尾要么端杯喝茶,要么端坐,目不斜视,似乎对周围的话丝毫没有影响。 她突然有些好奇秦二为什么突然要回去了。 吃苦吃多了想回去享受生活?如果是这样总觉得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性情。 袁敏最后一口茶饮尽,开口问,“郎君,我们也去看看?” 第二十五章 要贿赂她 驿站门口很是热闹,一个身穿缟素的妇人跪在大门口。 大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钦差大人请为老妇人做主啊!”那妇人洪亮的声音完全盖住了周围的声音。 “我们老柯家三代为农,老老实实种地,现在儿子死了丈夫也没了,还让我怎么活啊!” “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为民做主啊!” 此时人群里也传来声音,“钦差大人为民做主!” 有了一声,就有两声,紧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也跟着喊起来。 但是驿站的门紧闭,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更没人来问一声。 “散了散了!”突然一群官兵冲过来散了人群。 “你们在此聚众闹事,有何意图?赶紧散了,再聚这里休怪我们当反民捉拿,全部押入大牢!” “还有你!”那官兵指着妇人凶恶道,“别再带头闹事,否则你就是那带头闹事之人!” “你们这些官府的人官官相护,包庇凶手,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我也活不下去了!” 官府的人哪敢大庭广众下手,只怒斥道,“再无理取闹就是妨碍公务,让你去牢里走一趟。” “我是来找钦差大人的!”老妇人争辩道。 “谁跟你说这里有钦差大人的,钦差不在这里。” 一时间,官兵把围在驿站门口的人全都遣散的干干净净。 “郎君,我们在这里休息休息再走?” 两道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 “你又想干嘛?”初阳小伙伴一双眼睛瞪她。总是没有当婢女的自觉,谁家的婢女总是支配主子?除了她没有其他人了吧。 秦二也盯着她看,一副一眼就瞧出她心里有小九九的模样。 “我没想做什么,就算是想帮那老妇人也是有心无力,我没那么不自量力的!”袁敏尴尬的笑了笑,朝秦二道,“那啥,郎君,我就是想去一趟州府,很快回来。” 她可是因为秦家都死过一次的,自然不会轻易多管闲事,去州府当然去干一些她能做到的事。 秦二点头,“好。” 袁敏高兴的刚要转身,只听他后面一句,“一起去。”抬起的脚步生生的落下来。 秦二还真的一起去了,不仅去了,还是正大光明去的。 袁敏本来想的是偷偷潜进州府去,给那知府一个教训,教训完了就跑。帮不了人家,总归要留些记号下来。 现在正大光明进去,袁敏想想就觉得刺激。 哪知,这一趟安吉州府行,竟又碰上秦大那厮。 原来秦大没在驿站,是躲到州府来了。 看到了秦大的那一刻,袁敏在想是不是秦二早猜到了秦大在州府,就是来找他来着。亏她自作多情以为真陪她走这一趟呢。 “二弟既然跟上,我们便一起出发,即刻就走。” “秦大人路途辛苦,不如在敝舍休息一夜,明日启程。”阿谀奉承的安吉知府只恨不得把小秦大人一把抱住留在家中住一宿。 “不了,大人有公案要办,就不叨扰了。本官也要尽快赶回临安。”秦大拒绝的果断。 袁敏趁机插话,“秦大人,外面可是有人找您伸冤呢?秦大人准备坐视不理?” “安吉自有安吉的知府,本官乃是陛下奉命前往建康为姜老公爷一案查明真相的,地方的公案自有地方来办。” 一副冠冕堂皇的话。 “大人说的是。”袁敏勾唇一笑,脆生生的开口,“知府大人可要好好为民做主,不然秦大人这一来一去的岂不是白白耗费了力气。” 知府只看她是跟着秦二郎君身后的,这时候突然开口也不见秦家郎君不快,便热情的寒暄。 “郎君,我肚子疼,想借知府大人的地方方便一下。” 秦大又看了她一眼,心里默念,这个女人真的是粗鄙不堪,难以让人直视。 秦二很是默契道,“大人,劳烦大人找个人带她去一趟,秦某不胜感激!” “没问题没问题,郎君客气了!” 俏丫鬟长的温柔可人,领着她去恭房。 袁敏欲语含羞,问她借了一些女人用的东西。 俏丫鬟明了,让她稍等片刻。 袁敏悄悄跟上,看她俏丫头左转右折,进了一间明堂。 袁敏巡视四周,找了一个长着樟树的角落躲起来。 “她既然有要求就去办!”是个年轻妇人的声音。 “是。” “等等,给她准备上好的。” “老爷直说拿我的就是了。” “我的媚娘,这可是秦家的人,秦家的就算是一个婢女那都是过得千金小姐的日子,更何况是随秦郎君随行的贴身婢女,这样的婢女给她最好的绝不会亏。” “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快去呢,别杵着了。箱笼有一些近日刚做好的,全都拿去给她吧,可别怠慢了。” 俏丫鬟退出房。 袁敏又听里面知府夫人娇柔的声音,“外面贵客还在,老爷在我这里杵着作甚?” “媚娘,那个小秦大人是大相公的嫡长孙,他这次来可是老爷我牵上秦家的好机会。” “即是好机会老爷为何还不赶紧去招待客人,在我这里说这些闲话作甚?” “我的夫人,老爷我是找夫人来帮忙的。” “帮忙?我能做什么?我还能豁出老脸去使个美人计不成?” “你这老妇说什么呢?我说的是那个去恭房的。那丫头说了一句话老爷我想来想去总觉得是在暗示。虽然小秦大人不肯收我的东西,可那丫头说不能让小秦大人白跑一趟。” “你把他们说的话与我说一遍。” 安吉知府一字不差的把他们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那秦郎君对这丫头不错啊。” “正是呢,不然普通丫头哪有脸在大庭广众说方便的话?不仅秦郎君,那小秦大人也是看了那丫头好几次呢。” 袁敏听夫妇这样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真的不是普通丫鬟,就是死皮赖脸赖上人家而已。至于秦大,那是恨不得两只眼变成利剑,戳死她呢。 “那丫头长得很好?” “岂止是好,如果好好打扮可称国色。”安吉知府越说越激动,“你知道的我恩师是章先生,他和大相公不和,当初在临安时,我几次想接近秦家,大相公都是不冷不热的。如今章先生落职,我在这安吉也会做不久的呀!不仅做不久,怕是连临安都回不去。想想以后再无出头之日我这心里跟心焦似的……” “老爷莫急,既然如此,我就听老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去招待贵客,这事由我来办。” “那就拜托夫人了。” 袁敏在外面看知府出来,听他说要贿赂自己,一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对他出手了。 第二十六章 到达临安 “娘子去哪里了?可让我一通好找。”俏丫鬟热切的迎面而来。 袁敏脸不红气不喘,脆声回答,“我久等不到姐姐,就四处走了走,真是抱歉。” 她语气真诚,任谁都听不出撒谎。 俏丫鬟道,“娘子可别这么说,是我让娘子久等,我是去请示一下夫人,所以回来晚了,我们夫人听说娘子身上不方便就让我多拿了一些给娘子带着,这些本来是给我们夫人备下的,全都是新的。” “多谢姐姐,多谢夫人。” 等袁敏出来,还是知府夫人亲自送出来的,她迎面就看到肿成大鼻子的知府。 “哎呀。”袁敏惊讶道,“大人这鼻子是怎么了?” “失礼失礼!刚才不慎摔了一跤撞上了,这副样子实在是无地自容啊。” 知府夫人是个美貌妇人,一颦一笑极为妩媚,她此时笑道,“我们家老爷这是因为有贵客一时激动的,让各位看笑话了。” 袁敏一时间对这对夫妇很感兴趣,她亦笑道,“大人可要保重身体,以后前程似锦呢。” “谢娘子吉言!” 等送走了一行人,那知府高兴的像个小孩儿,一拍手道,“媚娘,你听到了吧,她答应咱们了。” 秦广蹬马靠近,“周娘子。” 袁敏掀开车帘,“小哥有事吗?” “娘子出来带了一包东西,不知是什么?” “女人的衣服啊,小哥要看吗?我打开给你看看。”袁敏说着就要打开给他看。 “不用了,我们大人就是想问问你他们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说什么?”她一副懵懂无知的神情,“那知府夫人知道我不方便,就多送了我两套衣服,小哥还想知道什么?” 秦广没有起疑,夹马跟上前面的马车。 袁敏放下帘子,见秦二睁着眼,可又什么都不问。 “郎君怎么不问我知府夫人给了我什么呢。” “你刚才说了。” 袁敏一时间无言以对,他真的是她见过最无趣的人,没有之一。就算她不会说,他问几句,跟她说几句话总可以的吧。 后面的时间一直在赶路,袁敏睡了一觉,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天蒙蒙黑的时候终于到了临安城下。 她也醒了。 “到临安了吗?”她有些激动。 城门刚合上,任何人都不能再进出。 那边秦广拿出令牌,守门小哥一看是小秦大人,忙开城门放行。 月上梢头,整个临安城都已经静下来。 马车刚进去,就听到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这是谁家的马车,这么晚还能进城?” “郎君,是秦家的。” “是秦家那小子啊?”这声调扬起,分明就是想让马车里的人听个真切。 “是。” 然而马车未停,车轱辘转啊转啊就跑远了。 袁敏只觉得那声音低沉,格外有魅力,掀开帘子想一睹那人真容,哪知他背着火光,根本看不真切。 她有些失望的托腮,这临安城的美男可是数不胜数的。 位处在行宫河畔下的秦府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因为两个孙子的归来,秦家更是热闹无比。 袁敏跟着秦二,所触及之处无不富丽堂皇,姿态雍容,所经之地无不灯笼高挂,仆从云集,这般声势,就算是皇帝也不过如此。 “埙儿回来了。” 人未见声先来。 只见一个雍容妇人在七八个女子的簇拥下过来。 “祖母,孙儿回来了。”秦埙走在最前面,大步向前,跪拜道。 “回来就好,路上辛苦了。”秦老夫人忙扶他起来。 原来这就是秦贼的老婆王氏!看着年纪倒是不大,想来平时没少做保养。 秦二跟在身后,一起跪拜道,“祖母。” 秦老夫人望着跪在身前的少年,一时间有些懵。 袁敏想,这秦老婆子的潜台词应该是长的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所以到底是不是她秦家的? 秦埙忙解释,“祖母,这是二弟。” “二郎啊!”秦老夫人虚扶了一下,语气不算冷,但也没有多热切,“你大哥回来前已让人递了消息,说是你们一起回来。回来就好,可都盼着你回来呢。” “孙儿不孝。” “你们刚回来,话就先不多说了,赶紧回各自院子去,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热水宵夜,快快去吧。云芝,巧玲,领二郎去明堂院,你们就在那里伺候着,缺什么东西再回来拿。” 一黄一绿的俩婢女站出来,躬身道,“是。” “院子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二郎你以后就住那里,离你母亲的院子不远,她最是念着你,你常去看看她。” “有劳祖母费心。” “祖母,孙儿告退。” 秦老夫人派的俩丫鬟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都是清秀可人的。 袁敏跟在他们身后,看那俩丫鬟一人提着一只灯笼,左右各一个,走在前面引路。又听那丫鬟一唱一和。 “郎君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盼着郎君早日回来呢。” “是啊是啊,老夫人听说郎君要回来,马上就让人腾出了一个院子。” 一个个高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有多思念秦二呢。 袁敏信他个鬼,一个从小没生活在家里的小孩儿,谁还能记得他? “郎君不知道夫人最是思念郎君,去年冬天夫人险些都没挺过去,还好有了郎君的消息,夫人才挺过去的,如今郎君回来夫人肯定高兴极了,说不定看到郎君病都要好了大半。” 见二郎君一声没吭,俩丫鬟也不再多说。 袁敏有些得意,原来他对所有人都这样,还以为就没话跟她说呢。 一直到明堂院,初阳在里头伺候秦二沐浴。 袁敏上前给两个丫鬟打招呼,“两位姐姐。” “还没请教这位娘子大名呢?” “大名不敢当,我叫周敏萝,姐姐们可以叫我阿萝。”袁敏朝着房间看了一眼,“两位姐姐可千万别生气,郎君就是那个脾气,平日里除了初阳和我,不让别人靠近的。” 俩婢女心里明白,能跟着郎君回来的婢女,那肯定是离不开的,所以对她尚且客气。 “阿萝妹妹,老夫人派我们来伺候郎君,可是我们毕竟不了解郎君的脾气,还是要阿萝妹妹多多指教。”说这话的是云芝,看着略沉稳些。 “是呢,阿萝妹妹,刚刚郎君面无表情的说让我们出去的时候还以为郎君生气,我都吓坏了,生怕搞砸了老夫人的嘱托。”巧玲模样俏丽,说话时表情更丰富生动些。 第二十七章 交换身份 袁敏跟俩婢女套好了关系,把大满介绍给她们认识。 这只鸟现在被她调教的乖顺的很,进了秦家更是屁话都不敢说一句。 袁敏很满意自己管教的成效,很是浮夸的把大满夸了一顿,说它聪明又有灵气,平时吃的也不多,把它放出去,自己还会飞回来。 “大满,吹个口哨。”她一拍鸟笼,眼神已经放出光。 豆丁大的眼睛流露出怨念,大满虽然很不想听她的,但还是迫于她的淫威之下很不情愿的“咻……”吹了声口哨。 那俩丫鬟一时间都被这个听懂人话的鸟充满来兴趣。 介绍了大满,袁敏又把秦二的人设强行给设定了一下。 袁敏说,“别看郎君平日里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很,其实他特闷骚。” 俩丫鬟不约而同看着她,不懂什么叫闷骚。 袁敏解释,“闷骚其实很好了解,就是嘴上不要不要,身体却诚实的很。举个例子说我给他酸梅吃,他怎样都不要,却趁着我睡着的时候偷偷拿着吃。又比如说我们在秦淮河上看到花船上的行首长得有多漂亮,我让他多看几眼,他说不要,眼睛却偷瞄……” 那俩丫鬟听的正入神,突然站的挺直,一副恭谨的模样。 袁敏回头,看秦二和初阳一前一后站着。 她也站直了身躯,笑嘻嘻走过去,“郎君洗好啦,宵夜已经准备好了,要让人端房里吗?” 秦二一双眼迎着夜光,一抹笑意在眼中一闪而过。 袁敏眨眼,再看过去时,他依旧是那副沉静的模样,那笑意似乎是她想象出来的,根本没在他眼中出现。 夜深人静,夜猫子袁敏跃上房梁,刚要攀墙,一个黑影出现在眼前。 秦二坐在房顶,抬头望着夜空。 “郎君?” 袁敏有时候真的很不想面对秦二,因为面对他总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一时间腿跑不动了,只能问,“郎君不睡觉吗?” “睡不着。” 虽然短短的三个字,袁敏却感受到无限的孤寂感。 七情六欲人皆有之,这样的郎君才让人觉得有烟火气。 只听他继续说,“童修送贵重东西给你了?”童修正是安吉知府。 “没有啊!他送贵重东西给我干嘛?”袁敏一副死不承认的模样,“他也不可能是贿赂我是吧?我一个小丫鬟能帮他干嘛呢?” “这么晚你去哪里?去找我大哥吗?” “我就随便走走,熟悉熟悉你们家的大宅院嘛。”袁敏再次死不承认自己的目的。 “你最好别乱走,秦家不比其他地方,里里外外都有护院,他们的武功不比行宫禁卫差。” “哦,我知道了。” 袁敏看他坐在那里神思游离,坐在他旁边。 “郎君,你睡不着不如我们聊聊天哪?”袁敏可是一直想打开这个人的心扉的。这位郎君真的从始至终都太过死气沉沉,一点也不像个少年郎,没有青春的气息。 秦二侧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拒绝。 袁敏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继续道,“郎君是不是近乡情怯啊?” 他抬头望着天际,脱口道,“或许是吧。” 这个沉稳内敛的郎君竟然也有怕的东西!这秦家就是突破口啊! “所以郎君才会睡不着!郎君心里肯定很激动,虽然面上不露出来。”袁敏自认为对秦二已经有了很深的了解,“听说这个家里你母亲最想你,院子离的又不远,不如我们去看看你娘睡了吗?” “不行。” “去看一眼也行报嘛!如果你娘想念你,肯定还没睡着呢。” “不去。” “你不去我去了。”袁敏站起身。 遥遥星光照耀,袁敏跃上墙头,看身后跟上来的影子,朝他翻了个大白眼,这丫的就是标准的闷骚男,嘴上不行不要,人已经站这里呢。 盈盈灯火点亮,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夫人,已经很晚了。”一个老妇人的声音传来。 “奶娘,我实在睡不下去。”这声音柔软轻细,一听就是有气无力的。 “夫人这样可不行,明日二郎君就会来看夫人,夫人切要好好休息,莫要又把身子弄坏了,到时大郎君又会担心。” “我这副身子也不知能熬多久……”声声轻咳传到耳畔。 袁敏感觉到身边的人一阵紧张,抬头看了看他,果见他一副哀痛的模样。 “夫人还要看着大郎君和二郎君成亲,一定会熬下去的。” “奶娘,我不怕死的,我只怕二郎他怪我这个母亲狠心,只是想临死前看他一眼,告诉他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惦念着他……” 房间里,一面色苍白容色出众的妇人靠在榻前,神思飘远。 “夫人也是没有办法,当初老爷一定要选一个送出去,总要有个孩子分开的。这些事夫人就别想了,如今二郎君回来,夫人总有机会补偿的。” “补偿?我这辈子也没办法补偿他了!当初大郎生的晚,长的又瘦又小,我怕他送出去没几天就没命了,这才选了二郎送走。可是奶娘,那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是刮我的肉啊!” 呜咽压抑的哭声听得人心疼。 “夫人,这话切莫说了,夫人答应老爷这事要瞒就瞒一辈子,谁都不能再说,更不能让二郎君知道他才是老大呀!” 一句话,如雷轰顶。 原来秦二才是老大哦!两个人交换了身份…… 真惨!袁敏有些心疼他了! 感觉到身边的人气息不稳,袁敏还以为秦二会跳下去问秦夫人,哪知他翻墙就跑了。 袁敏眼睁睁看着秦二转身就走,又听房里呜呜咽咽的哭声。 总结,这是一个产后抑郁症且因为孩子分离,一直在自责的阴影中没有恢复过来的母亲。 袁敏也有些可怜她。 竟然阴差阳错听到个秦家的大秘密! 袁敏想想就觉得兴奋,这事儿虽然对外没什么影响,可对他们兄弟来说影响太大了啊!秦大和秦二交换了身份,秦大一直作为长子培养,性情又清高,突然知道这事岂不是要气死! 袁敏表示重生之后她的运气变好了,希望一直保持,以后会更好! 第二十八章 击掌为誓 袁敏还没得瑟多久,秦二又折回来,把她领走,直接带回了房间。 “今日听到的这些话我不希望你告诉任何人。” 袁敏不想答应,“我如果说了呢?” “你若说出去一个字,我就只能当你离开,甚至临安城都不会让你进。” 袁敏心里那个憋屈。 “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秦二重申。 “行行行,你是老大当然听你的!”她满不情愿,说完又连认错,“错了错了,你是我老大!不说了,你是我郎君。” 说老大就是错。 “早些睡吧,今晚不可以再出这个院子。” “我?”袁敏那个悔啊,早知道不陪他聊天了,好心让他半道搅黄了,“我出去一会儿不行吗? “你还要去哪里?” “我去给秦大送个东西,很快就回。” “你还说没有收童修的东西?” “我怎么就不能收了?他们非要给我的,又送我衣裳首饰什么的,这样贿赂我,我就感觉童老头儿还是蛮可爱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既然想攀上你们秦家,我做个引牵个线又何妨?你们秦家想把一个人拉上来还是扯下去那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举手之劳,人家说不定感激涕零呢。” “你把东西给我,让我来处理。” 袁敏护住胸口的东西。 “我不拿走,只是你去给他不方便,我替你交给他。”他的声音缓和了些。 她不相信,死死护住,不从。 “我说到做到,不会食言。”秦二再次保证。 “我亲手交给他,就是想看他生气。”她已经收了童修的投诚书,交到秦大手上,再刺激他几句,一定能勾起他的怒火!看秦大生气就是袁敏的乐趣。 这只是第一步,以后能接触到秦贼和秦大的老爹,气死他们那才是最重要的。 “为何总要惹怒他?” “他想杀我,我当然看他不爽喽!” “你这样接近他的方法并不高明。” 袁敏不置可否,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难不成使一出美人计,勾引他不成? 袁敏倒是想霍霍人家,毕竟对着一个美男她也不吃亏,可这种事情需要天分的好吗?她一个男人堆里长大的小女娃根本不知道怎样搔首弄姿。 “他杀你正是因你的身份是个麻烦,如今你进了秦府,他只会想尽办法隐瞒你的身份不让外人知道,你现在深更半夜去找他,他或许会选择把你放在身边,毕竟除了杀你这个办法之外就只有把你放在身边看着才是最放心的。可你这般做只会把自己逼入绝经,你呆在秦家可能会寸步难行,很难施展拳脚,最终还是离开临安这条路。” “郎君与我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愿意护我?” 袁敏清楚,踏进秦家的那一刻她就是踏着刀尖行走,不知哪一刻会戳中她的要害。 她只是还没适应自己现在被隐藏的身份,她是姓周,可到底是个女子,根本没有威胁,到底什么原因让秦大不容她还没弄清楚。 她可不想自己在什么都不清楚的状况下再次被暗箭伤了。 以秦二所知肯定不知道她来秦家的真实目的。 她如今孤身一人身在秦家,若是没有个可以依托的人,岂不是死的更快? 就像上辈子的她,独来独往,以为自己可以游刃有余的解决了父亲的冤屈,哪知一朝殒命,所有努力付之东流,这事最终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尽我所能,护你安危。”他回答的很认真。 不得不说,袁敏有那么一刻被撩到了。 如果他是她的情人,这句话一定是这世上最动听的情话。 她哑然一笑,觉得自己想太多了。 “我选择相信郎君,正如从最开始就选择郎君的心情是一样的。” 一个把她救出牢笼的人和一个一直想杀她的人,袁敏当然选前者,“只是,郎君既然愿意护我,不知可有期限?” “先把童修交给你的东西给我。” 绕来绕去还是要她的东西,袁敏并不是不信他,而是从他手上把这东西交出去作用就变小了,单凭童修一封投诚书和贿赂不可能让秦大替童修做说客,她当然需要从中推波助澜。 “我东西交给你可以,只是我们之间必须有个协议。” “你说。” “郎君是我的主子,适当的时机希望郎君帮我一把。”她还是需要助力的,如果他愿意帮忙,那她就不用事事顾及。 毕竟她如今身在秦家后宅,后宅里女人多,若有个争风吃醋什么的,她可不希望自己做那个连累者。 “可以。”秦二点头,“我会尽我所能帮你,但我同样有个条件,你执意跟着我,自然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袁敏很是义气,“自然。我这个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还希望你能够坦诚,其他人我不管你怎样天花乱坠,但对我决不可以!如果有些话你不想说可以选择不说,我不想听假话。你与我说的事只要你有要求我也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秦二可是见识过她胡言乱语的本事,所以这些话必须说清楚。 坦诚相待对袁敏来说根本没什么,可是她现在还摸不透秦二,总觉得答应他自己就吃亏了。 “如果我想知道郎君的事呢?郎君会坦言相告吗?” “你若有任何疑惑当然也能问我,可以拿一件我想知道的事作为交换,怎样?”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还算公平。 袁敏伸出手掌,他亦伸手,掌掌相对,击掌为誓。 童修写了一封投诚书,袁敏草草看过一眼,对童老头儿的献媚很不以为然,抱大腿抱的太无耻。 但是她就喜欢这样的官儿,见风使舵,必要的时候说不定就是一把好刀。 “不对!”刚把投诚书交出去的那一刻袁敏才发现自己亏了,以疑解惑,还是他的疑才能解她的惑。 怎样看都是她最被动的那个。 为什么她有问题还得先回答他的问题? “你这样很不公平。”她显然被坑了。 袁敏说出口,秦二却答非所言,“东西交给我你就放心吧,我会解决。” “我不想吃哑巴亏。”她还想反驳。 “我是主,你是仆,你想怎样公平?” 我去! 才发现秦二也会欺负人! 欺负人明明是她的强项好吗? 第二十九章 性情天真 袁敏最怕的就是早起,是标准的晚上睡不着,白天睡不醒的夜猫子。 “啊!”一声惊呼,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锥了一下,疼醒了。 “起来。”秦二背着手,一脸淡然。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你是不是拿针扎我了?” 他也不回答,只伸出一双手,修长的指,骨节分明,格外好看。 “不是你,那怎么有东西咬我呢?” “我等会儿要去见我母亲,你快些!”他说完转身出门。 “你要去就去好了,干嘛把我叫起来。”她抱怨,在床上滚了两圈,知道抗议无效,还是坐起来。 “阿萝起了。”温柔的声音传来。 袁敏看过去,是云芝,端着一盆水。 “云芝姐姐起的好早!” “不早了,我们每日都是卯时起身,现在已经辰时,用早食的时候了。” 袁敏没形象的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呵欠。 云芝看她这幅慵懒的模样,开口催促道,“郎君要去见夫人,你还是快些洗漱吧。 袁敏怀念小女孩儿的时光,能睡懒觉,又没有大姨妈。 她到帘子后面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的时候还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水在这里。” “你给我打的水呀,多谢多谢。” 云芝弯唇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笑意,看她的眼神也很不一样,“我刚才喊了你很久。” 作为一个婢女,起这么晚的,整个秦府找不到一个。 “是吗?我都没听见。” 听她这么说,云芝还是保持笑意,让人看着温柔端庄。 可谁又能知道她心里怎样想的,她好歹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如今派来伺候郎君,郎君却让她给一个婢女打水。她心里自然不舒服,对这位婢女又重新认识了一下,怕是这个婢女在郎君心里的位置不一样,不然怎么还亲自喊她起身。 袁敏利索的把脸洗好,朝着云芝善意的笑道,“姐姐可以帮我梳头吗?” 她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 现在使唤起人来又特别随意,总觉得不是来做婢女的。 “好啊,当然可以。”云芝还是没有拒绝。 “郎君要走了,你们好了吗?”巧玲站在门口道。 “好了好了,就来了。”袁敏没转身,扬声回答。 巧玲看云芝站在那里给阿萝梳头,笑道,“我们云芝姐姐什么时候给我梳个头啊!” 袁敏感觉有种挑衅的意思,抿嘴不说话。 云芝笑道,“看你说的,你想梳,随时可以。” 说话间她手上的动作也未停,发髻已经挽起来。 “阿萝妹妹首饰盒里都是些好东西。” 袁敏笑笑,不用花一分钱,全都是人家送的。 “我也不懂,云芝姐姐随便挑一个合适的吧。” 云芝选了一个金蝉长簪插在她的发髻。 “多谢。”袁敏道谢,她起身,没有丝毫停顿的往外走。 在云芝和巧玲的印象中,女子出门尽管身上穿戴整齐,头发梳齐整,可还是会上下看一眼,没有遗漏这才出门,哪里像这个阿萝一样,衣裙还没抚平,就这么利索的出门。 她今日一身桃衫罗裙,裙摆随风飘扬,黑发挽在耳后,一张脸清水出芙蓉,一对弯眉如柳,一双眸子晶莹剔透,琼鼻朱唇,乍一眼看过去如灼灼桃花,芳华绝代。 初阳看她过来忍不住晃神。 初阳前面站着的正是身型修长,身姿挺拔的秦二,他一身蓝缎锦服,脚蹬黑靴,头戴玉冠,活脱脱一个贵公子的模样! “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衣袍一换,郎君整个人都帅气多了!”袁敏笑呵呵的说道。 他递过来一只纯白无暇的玉佩,“带着。” 那玉佩圆形,上面只刻着一个字“陨”。 “这是什么?不带不行吗?”她不喜欢身上带任何首饰。 “裙子不压都要飞起来了。” 跟出来的云芝和巧玲看到这一幕,各自想着各自的心思。 “阿萝,你忘带压裙环佩了。”巧玲俏生生的过来把环佩递给她。 “谢谢。” 袁敏默默念了一句,做女人真是麻烦! 云芝和巧玲还是走在最前面领路,袁敏跟在秦二身后,时不时看一看周围的景致。 明净清澈的湖,连着长长的抄手游廊。 晨光绚丽,微微暖意。 那枝桠上的后景露出六角亭阁的一角。 恍然一瞬间,袁敏还以为自己在梦里。 直到停下脚步,她才把自己拉回现实。 掖塘居,是秦夫人的住所。院外临湖,一片碧悠悠的荷塘,庭院开阔,整个院子除了院角种了一簇绿色植被之外,再无其它。这样一看,只觉得冷清萧条。 因秦夫人这些年身体不佳,她自请搬离,跟秦曜分居而住。 秦夫人李氏是敷文阁学士李忠忽的女儿,自幼就有才名。 秦二并未等很久,就听里面传来声音。 “快让二郎进来。” 袁敏跟着他一起进去,迎面而来的是一个相貌白净出众的妇人,只单单一眼就能看出是秦大母亲,因为秦大很像秦夫人。 秦二除了长得黑点,也是有些像的。 秦夫人比她想象中情绪要平稳很多,还以为他们母子见面,怎么说都要来个痛哭流涕啥。 “母亲。”秦二恭恭敬敬的行礼。 “夫人。” 云芝和巧玲上前行了礼。 袁敏只管跟在秦二身后。 “二郎用过早食了吗?” “用了一些。” “二郎君可要陪夫人再用些?夫人还没用过。” ”好。” 秦二很是恭顺听话,陪着秦夫人坐下。 袁敏瞄了一眼桌上的食物,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还没吃过早饭呢。 这丫的为什么要让她跟过来。 秦夫人自己没吃多少,倒是添了不少给秦二,说他瘦,多吃些。 一顿饭下来,时间不算很长,但对站着不动的袁敏来说时间太长了。 有些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泪都挤出来了。 “这是你带回来的人吧?” 这一下惹人注意了。 “是。”秦二回答的同时看了她一眼。 从她进来,秦夫人就注意到她了。因为她身上带着的玉佩,是二郎离开秦府,她亲自给他佩戴的。 “夫人,阿萝失礼了。”袁敏有些别扭的行了个礼。 “是个性情天真的孩子。” 袁敏觉得秦夫人在说她傻! 秦夫人也没多说什么,“跟我一起去见一见你祖母吧。” 秦夫人住在掖塘居,平时因为身体不好,连这个院子门都很少出。如今二郎回来,她再不去就显得很无礼数。 第三十章 就是野蛮 天真的袁敏发现,她很不适合做小丫鬟,她适合扛着大刀,见一个敌人砍一个,大杀四方才是她的本性。 可是现实已经狠狠的伤害了她,让她死过一次。 所以,她冷静下来,告诉自己淡定,为了父亲,没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的。 从进入秦家开始,她就是周敏萝,一个新生,而袁敏早在十多年前就死了。 她就利用周敏萝的身份去替冤死的父亲和兄长洗刷冤屈。 走在秦家的这片地方,袁敏算是见识了真正的大宅院,仆从侍女各司其职,井然有序。这宅院简直堪比皇帝的行宫了。 袁敏想起他们一家住的院子,恐怕也只有秦夫人一个人住的掖塘局那么大,更别说有那么多讲究了。家里的仆人袁家从来都是平等对待,柏叔夫妇,小芦,荆阿娘,他们都是一家人,一桌吃饭那都是常有的事。 她的几个哥哥睡在一起,更是家常之事。 袁敏想事情想的出神,突然被旁边的人推了一下,这力道还不小,她一个踉跄,站在桥上歪了歪,堪堪站稳。 袁敏那个怒啊!拽住那个推她的丫鬟。 “是你推我的?”声音很是凶狠。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的。”那丫鬟颤颤巍巍的回答。 “这么说你是不小心了?” “是的是的,请姐姐原……” “谅”字还没说出去,只听尖叫声伴随着“扑通”落水的声音,那小丫鬟被她扔进了荷塘。 那么大力气推她,还说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她及时稳住,肯定就掉下去了。 才刚准备收敛自己的袁敏一不小心又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披着周敏萝外皮的袁敏表示,直来直往才是她的真性情,谁要惹她,她有机会肯定要当场讨回来的,谁知道事后她会不会忘了,让她忍一时不快,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她就是这么野蛮,吼吼! 当然这样直接粗暴的方式等待她的后果就是被驱逐。 秦老夫人觉得她性子野,秦家更不能收留来路不明之人,送给她一箱银子,说是全了跟着她家二郎的缘分,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去。 既然人家银子都准备好了,那肯定是这秦老婆子早就想好要把她打发掉,说什么性子野,来路不明,又没规矩,全都是借口。 银子送出来,袁敏自是欣然收下,她捧着箱子,开口道谢,“多谢老夫人赏赐,银子我就收下了,可是我不会离开秦家。” 这么不要脸的话,怕是也只有袁敏说的出口了。 虽然很不要脸,但是听到的人肯定很生气就是了,袁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简直胡搅蛮缠,我们老夫人送你银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休要死皮赖脸,到时让人把你赶出府去,没脸面的可是你这个小娘子。”秦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怒斥。 袁敏不以为然的表情。 “叫两个人来把她赶出去!”秦老夫人发话。 “祖母一定要让她走吗?”秦二站出来。 “你身边没人伺候,祖母帮你挑人,外面的人怎能轻易带回来?”秦老夫人温和的劝说,一副慈祥老太太的样子。 “如果祖母执意赶她离去,孙儿只好不孝,跟她一起离开。” 秦夫人盼着儿子回来,现在儿子又要走,只怕秦夫人第一个不同意,如今秦夫人身体不好,秦老夫人如果是个好婆婆看在媳妇面子上肯定要他留下来的。 “二郎,你这话什么意思?才回来,就要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离家出走不成?你难道不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在找你!”秦老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娘日日念着你,如今身体已经不大好了,就算我们把你送养在外,可你母亲的生养之恩你都不顾了吗?” “当初带着她的时候,孙儿就答应,不会弃她于不顾。君子一诺,价值千金,孙儿从不做失信之人,只好同她一起离去。” 袁敏给他点赞,不帮侍女说话的主子不是好主子。 显然他是个好主子。 “你!”秦老夫人隐隐有了怒气,“二郎,你想想,那丫头不过是不小心推了她,她就把人扔到水里,这种心肠哪里是良家女子该有的?这种睚眦必报的性子留在身边是要祸害你?” “老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她说不是故意推我,我也不是故意推她呀!”袁敏争辩。 “老夫人说话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插嘴的?”老嬷嬷开口训斥。 “说错了还不给人纠正,哪是大家掌事的心胸?看来秦家的大家长也不过如此。” “住嘴!”老嬷嬷一声呵斥。 秦老夫人乃是一品诰命夫人,还从没人说她有错过!此时听说这么一句话心里对她更加厌恶。 “那你倒是说说老身哪里说错了?” “她不是故意推我,我也不是故意把她丢下去的呀。既然大家都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说我眦牙必报呢?” “巧如舌簧!”秦老夫人被她气得不行,“二郎,你也听到了,这样的女子你真的要留在身边?” “孙儿觉得她说的没有问题。” “你这个孩子!” “母亲。” 秦夫人站起来,身体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身边的嬷嬷扶住她。 “你撑不住就先回去吧。”秦老夫人看她这副样子让人送她回去。 秦夫人此时再不开口,只怕儿子又离开了,她强撑着开口,声音有气无力,“求母亲听儿媳一言。” “你说。” “君子一诺值千金,二郎既然有了承诺,我们也不好强迫他做失信之人。况且她……”秦夫人看着她,歇了一会儿,才说,“她本性也不坏,只是可能在乡野长大,失了些规矩,如果母亲答应留下她,儿媳愿意教她一段时间规矩。” “你这身子哪有精力教她规矩?” “母亲!”她一副恳求的眼神,她这个做母亲的只是想留下儿子,“我虽身体又恙,可柳姑是看着我长大的,总能教她一些规矩。” “罢了罢了。”秦老夫人实在见不得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你回去吧,都回去吧。二郎晚些时候等你祖父回来去见你祖父。” 好好的一个早晨心情被破坏了。 第三十一章 一出好戏 从老夫人寿全堂出来,袁敏捧着一箱银子,满载而归。她还在为飞来横财得意的时候,半路杀出个丫头,说要拿回银子。 袁敏不干了,给了她的还要拿回去,也太小气了。这些银两对于秦家这么大的家宅的人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九牛一毛而已。 “我倒要去问问看老夫人,是不是送出来的东西还要还回去?”她说着就要折回去。 那丫鬟一看她这么耍无赖,不肯交出钱来,如果再次闹到老夫人那边,回去许嬷嬷肯定要打骂她了。 那丫鬟恨恨的看了她两眼,只得空手而归。 袁敏揣着一箱银子,表示给了她的要拿回去,她就要骂那老婆子铁公鸡一毛不拔。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云芝和巧玲对她有了新的认识,无赖,粗蛮,霸道,无礼,胆子大,还很惹不起。 还没回到掖塘居,秦夫人就晕倒在半路。 等大夫来的时候,秦二已经给自己的母亲把好了脉。 袁敏有些意外,秦二竟然还有行医就诊这个技能,也不知道是不是半吊子。 大夫来了之后,还没把脉就被秦二赶走。 柳姑心急如焚,二郎君就算会诊脉,可夫人的病一直是金大夫看的,二郎君把人赶走可怎么成? 秦二道,“告诉大夫,我母亲是心病,郁结之症,如今我回来母亲这心病自然就没了,也不需要大夫再来,有我在就行了。” “郎君,那怎么行?不能耽搁了夫人的病情啊。金大夫医术不差,去年夫人险些没挺过来,就是金大夫治好的。” 柳姑干着急,还是让大夫去把脉,这一下惹怒了秦二,当场怒道,“我说了,让他滚!” 大夫吓得腿抖,他只是个无辜的大夫。 袁敏也被他突然发脾气惊的一个激灵,捧紧了手里的箱子,一脸惊讶的盯着秦二。原来秦二有脾气的,脾气还很大! 柳姑不干了,她是李氏的奶娘,看着李氏长大的,如今李氏昏迷,最担心李氏身体的还是她,二郎君刚回来就不顾青红皂白赶走大夫让她如何放心的下? 柳姑气的浑身发颤,她家夫人日日思念的郎君怎么变成这样不听话的孩子? 她必须去找老爷。 袁敏看着柳姑急吼吼的出去,房间里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包括她。 “去准备水,烈酒,火。”秦二开口吩咐。 柳姑走了,秦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砚昕第一个接收到指令,应声退出去。 看秦二拿出银针,利落的在秦夫人头顶扎满银针,袁敏才想起来早上被扎的事情,看来是这位动的手没错了。 如果他没在救人,袁敏很想把手里一箱银子丢到他脑袋上去。 袁敏站在一旁,端着箱子,手都酸了,悄悄找了个角落把箱子放下来,歇一歇。 才刚要靠在墙边也歇一下,只听一声怒喊,“逆子!”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 袁敏往前站了站,眼睛瞄到一抹红,气势汹汹的中年男子一身红袍大步跨进来。不出意外,这就是秦贼的养子秦曜。只见此人容貌三分俊朗,样子三分精明,形态四分威严,单看样貌,尚能入眼。 一同进来的还有秦大。同样是一身官袍,两人因在家都卸了帽子,可能来的匆忙,所以衣裳都没换。 秦二还在床头给秦夫人施最后一针。 “逆子,是你不让大夫给你娘诊脉的?”秦曜不由分说扬起手就要扇他巴掌。 “您最好别动,不要伤了我娘。”秦二收手,往旁边站着,避开他的手。 秦曜气的脸颊通红,也可能是匆匆忙忙跑过来的,所以还在大喘气。 秦夫人缓缓睁开,嘴巴张了张。 秦曜冲上前,“姣姣。” 秦夫人李氏闺名姣,秦曜直接喊她闺名尤可见两人感情还是可以的。 但李氏完全不看他,只目光寻找二郎。看他还在,才露出一抹笑意来。 秦二往前站了站,开口说道,“娘,你放心,孩儿会治好您的。” 秦夫人听说这话,眼含泪光。 秦曜虽然被下了脸面,可是却没生气,又问,“姣姣,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让大夫给你把个脉?” “老爷公务繁多,还是去忙吧,大夫也不用了,这里有二郎就行了。等我身体好些,再带二郎去给你请罪。”她说话还是那样有气无力。 “姣姣!你怎么相信他能治病呢?” 李氏闭上眼,一副不再多说的样子。 秦曜看她这样,虽然生气还是压住了,“你现在还跟我闹什么脾气?柳姑说你现在身子越来越差,刚才又晕倒了,你不让大夫诊脉,难不成真让这个逆子给你诊脉?” “我独自在外生活了十七年,您又怎知我不会寻医问药?”秦二反驳。 “你才多大年纪,会寻医问药又怎样?有人家金大夫医术高吗?” “我的医术有没有金大夫高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母亲中毒时日年代已久,不知金大夫可知?您又可知此事?”秦二声声质问。 秦曜怔在原地,“你说什么?” 秦大显然也不知情,把金大夫叫进来,“金大夫,我娘中毒,这事你可知道?” 原来这老金大夫一直没走,就在门口等着回话呢。 “大人,小秦大人,此事与小人无关哪,是夫人让小人不要告诉任何人的,只让小人慢慢解毒,可夫人身体的毒已有数年,小的根本无法根治。” “你!”秦曜被这个突然的信息打乱了,“柳姑,这到底怎么回事?夫人中了毒,你们怎么没一个人说?” “老爷让我说,何不去查查是谁下的手?”柳姑呛声。 秦曜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他们分居至今,平时大半个月都说不上一句话,每次来看她,她要么在休息,要么在篆书,根本无暇与他交谈。 他拂袖而去,跟来时一样,匆匆忙忙。 秦大半跪在榻前,“娘,就算不让金大夫看,那我们就换个大夫可好?孩儿去请太医给母亲诊治。” “是啊,夫人,你这身体拖不得。”柳姑站在后面神情凄哀。 “大郎,有二郎在,我信二郎。” 柳姑捂脸大哭,她哪是相信二郎君,她根本是存了必死之心。 “娘是不是知道是谁下的毒?是不是红小娘?” “大郎,这些事已经不重要了,你去劝劝你爹吧。” “她要杀你,你还说不重要,如果查明就是她做的,孩儿不会放过她!” “事已至此,再追究已经没有意义。” “怎就没有意义?娘是不是还在怪父亲?” “过往云烟,我不想再提。” 作为吃瓜群众,袁敏深深表示,大上午的就让她看了一出好戏。 只是,她能不能边吃边看? 第三十二章 秦二狐狸 吃瓜群众袁敏捧着一个箱子回明堂院的时候已经快午时了。 早被饿的晕头转向的袁敏看到初阳就像看到亲人似的,“初阳小伙伴,有吃的吗?” “没有!”初阳小伙伴直接拒绝她,谁让她是个懒觉虫! “初阳,把她手上的东西拿下去收好。” 初阳接到指令拿走了袁敏手上的箱子。 袁敏还以为初阳帮她搬箱子,顺手就递了过去,她还在感激涕零小伙伴的帮助,哪里知道事后这些银子再也要不回来。 “我来你们秦家第一天就要被弄死了,是被活生生饿死的。”袁敏没好气的抱怨,她这个婢女当的太惨了!留是把她留下了,可连口饭都不给她吃,还是人吗? “郎君,奴婢让人去准备膳食。”云芝道。 “奴婢去准备茶水。” “去吧。” 两个人退下去,袁敏准备跟着云芝一起去,先蹭点吃的去。 “你回来!” 袁敏表示对这句话无视,继续走。 “阿萝!” 这还是秦二第一次喊她名字,他的声音清朗,说话带着一些南音,却每一个字发音都很标准,似绵如水,没有女气的柔,略低微沉,每一个音调起伏的恰到好处,似乎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上。 袁敏发誓她不是声控,不会被他的声音迷惑。 “干嘛?”她不得不回头,很不友好的回答。她现在很饿好不好,去找点吃的都不行吗? “嗯!” 秦二递过来一块素白的方绢,摊在手心,正是两块红白相间的红枣糕。 袁敏立刻有精神了,“有吃的你不早说啊?什么时候藏的?我怎么没看到?” “早上剩的。” 刚塞满一口糕点的袁敏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敢情他把这热乎乎的糕点揣怀里揣了一早上,到现在才给她。 真的气死她了!想把吃的喷到他脸上去! “你丫的现在才给我不是故意气我吗?”袁敏口齿不清的开口。 “小心噎着!”秦二无视她凶狠的语气,贴心的提醒她。 吃瓜群众表示她还要去厨房拿点瓜吃吃,转身就走。 从厨房蹭吃回来的袁敏问初阳要银子,银子还是自己找地方放才放心。 “那是我家郎君的,什么你的?”初阳斜倪了她一眼。 把袁敏气的一半黄瓜敲在他的脑袋上。 她辛辛苦苦抱了一上午的箱子,怎么就不是她的了。 “秦二,你到底什么意思?抢婢女的银子有脸啊你。”她直呼其名,去他的郎君,抢她银两就是仇人! “我替你收着。”他依旧好声好气的跟她说话,一点也没有上午骂人的气势。 袁敏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连个声儿都没有。 “好吧,那是你说的,我要了就得给我!我睡会儿去!”吃饱喝足就想睡是袁敏没错了。 等她要银子的时候,他不给,她再跟他闹,现在不跟他计较。 “我等会儿出门。” “你要出去啊?”袁敏一听他说出去,踏出去一半的脚收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谄媚,“郎君,带上我呗!” “刚才不知道是谁对我直呼其名?”秦二眉眼一挑,细长的眸像是一只狐狸望着猎物。 袁敏算是明白了,她跟着的这位郎君可不就是一只小狐狸。揣了一上午的点心在怀里不给她吃,等她饿的半死的时候再给她一颗甜枣,还明目张胆的抢走她的银子,告诉她帮她收着。 装啊,你倒是继续装深沉!看你哪天撕破你的伪装!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刚立好盟约的袁敏表示她不跟盟友内杠,给这只小狐狸一次机会!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郎君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一边说一边帮他捶肩。 初阳看到这副舔着脸的表情手抽抽,想打过去! “你不睡觉了?” “不睡不睡,我是郎君的婢女,我跟着郎君。”有机会在临安城逛逛,她还睡觉干嘛? “女使!” 袁敏一愣,知道他在纠正自己,忍不住道,“叫婢女也一样嘛,女使多难听啊,使(shi)啊使(shi)的,听着跟出恭似的!” “噗!”初阳彻底没忍住,笑出声。 秦二被她恶心的饭都没吃多少,袁敏偷笑。 出门前,袁敏逗了一会儿大满,看它在里面上蹿下跳,袁敏让它说美人儿。 大满是一只有骨气的鸟儿,就是不说。 “快说,逗我高兴了,我给你上街买好吃的去。”它不说不罢休。 大满跳上跳下的,给了她面子,叫了一句,“美人儿!” “真乖!等美人儿回来给你买吃的。” 袁敏一拍鸟笼,跟着秦二初阳出门去了。 出门用的马车明显比他们回来用的好很多,光看外形就不一样。 看秦二往药铺去,袁敏觉得没意思,想去买东西吃。 秦二叮嘱她不要走远,才刚说完,袁敏就跑了。 袁敏已经在这条西大街的美食巷来回走了三遍,没看到一家熟悉的店面,他们或匾额名字响亮,或门面奢华,或林立高楼,热闹的美食巷却再也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 时过境迁,这条三壶巷没了琴娘家的点心铺,没有倚在门边招客的酒家娘子,闻不到林家铺子香飘四溢的煎饼果子香,还有晏婆家的豆花香。 住在临安的那几个月,她几乎天天来这里,把这里的路都踏平了,在她印象中也只是离开两个月,可现实却是转眼十年,只不过是她眨眼之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她就不信这些人十年间她熟悉的人全都离开了临安。她往前跑,继续往别的地方找找去。 到了巷口想转弯,袁敏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来人走的也快,两个人撞在一起,一同退后两步。 “你这个小娘子走路长不长眼?”那人身后的随从上前就骂。 袁敏看过去,眼睛直接略过他,看向被撞的人是个青年男子,他一身玄衣,手拿长剑,眉目英挺,眸光流转,眼若桃花。 “陆幻。”被撞的人看清是个漂亮小娘子,开口道,“不可对小娘子无礼。” 袁敏一听这声音,觉得熟悉,不正是昨晚进城门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吗? “小娘子,我这随从失礼之处还请勿怪!”那男子上前道歉。 第三十三掌 多管闲事 那男子诚心道歉,袁敏当然不会生气。 “不怪不怪!”伸手不打笑脸,尤其对着美男,袁敏更加不会在意被撞了一下,不撞不相识嘛! 她笑着回答,“是我走太快。” “小娘子这般匆匆忙忙不知赶往何处?” “我在找三壶巷的十年老店,十年前我住在临安的时候,可喜欢吃这边的东西了,就是好像找不到了,原来这边不是这样的。” 那被唤作陆幻的随从看他家郎君就这么聊上了,很是着急,上前碰了碰郎君。 他家郎君直接无视了他,继续侃侃而谈,“那小娘子可算是遇对人了,我可是从小在临安长大的,临安城大街小巷哪怕是巷角有几个老鼠洞我都知道。” “真的吗?那太好了。”袁敏高兴的合手一拍。 “这三壶巷十年前这边有西客酒坊,如意点心铺,林家铺子,晏婆豆花,半锅粥铺……” 他说一个袁敏点头一下,对他说的表示同意。 然而他身后的陆幻很想捂住他家郎君的嘴,这看到漂亮娘子就走不动路的毛病又犯了! “这些店铺虽小,东西却是整个临安城最好吃的。” “正是呢。只是,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关门呢?”袁敏觉得可惜。 “娘子有所不知,这十年临安城处处都在修整,这些店铺关的关,搬的搬,自然都没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袁敏惋惜道。 “娘子不急,这边往前,晏婆子的豆花铺现在就开在那里,还有西客酒坊搬到东街去了。” “真的?”袁敏欣喜,还以为一家铺子都没了,总算还有两家在的。 “娘子过了十年还在怀念这边的吃食,可见是个性情中人。某佩服!某姓陆,名晟,不知娘子贵姓?” “我姓周,周敏萝。” 陆幻把对自家郎君对怨念转嫁到对面的娘子身上,陌生人问你叫什么你就说啊,没点儿矜持! “周娘子,幸会幸会。” “幸会幸会!”袁敏无视电灯泡的怨念。 那陆晟看她这么好说话,正想开口邀请,“小娘子……” “郎君!”那被叫做陆幻的随从着急道,“我们要拦住他们,不能让他们再跑了。”这种时候不能再调戏良家妇女啊。 “站住!”身后传来叫声,袁敏看过去,但见三个男子被好几个官兵追赶。 “你们在追人啊?” “抱歉小娘子,请稍等一下。”那陆晟说着,抱剑追了上去。 好了,又到了表现自己男子力,勾引小娘子的时候了! 袁敏一看有热闹可以看,看了一眼刚才他指的方向,记住了位置,扭头追上他们。 一群官兵堵死了三个汉子的路。 “张虎,万谷,陈飞,你们三人再不乖乖跟我们走,休怪我们无情了!”为首的官兵是个短腿的麻子脸,此时喝道。 “跟你们回去也是一死,我们还不如拼出一条活路。”三个汉子背靠背,手中持刀,围成一团跟官兵对峙。 “你们可要想好了。今日就是最后期限,七日一过,逃兵罪至当诛?就连你们的家人都要连坐,就算你们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们的家人想想。”陆晟一脸严肃,跟刚才与她含笑说话时成为鲜明对比。 “我们都是孤儿一个,哪里来的家人连坐!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老子今天拼死也不会回去。”逃兵当中一个胡子乱糟糟的汉子叫嚣着。 “万谷,我们已经找到了你妹妹。”陆晟继续道。 那个看着年纪最小的男子急切的喊,“她早就嫁人了!跟我没有关系。你们不能伤害她。” 陆晟劝说,“她听说你当了逃兵,惋愕心痛不已,还险些失去腹中的胎儿。” “万三,他们是骗你的,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还跟他们多什么废话?我们拼了!”大胡子表示不能被他们离间了。 “我妹妹前些时间给我带了信,她是真的怀着身孕!”万谷隐隐有丢盔之念。 “张虎,你要做逃兵,不要拉着别人跟你一起寻死!”短腿麻子脸趁机劝降。 “呸!这都是你们这些人逼的,我们三个是兄弟,休要挑拨我们!” “你们是兄弟,那你可曾想过跟你一起在战场上同生共死的兄弟?你也曾领着几个弟兄在战场上杀鞑子,如今选择做逃兵,不觉得羞愧吗?” “羞愧?该羞愧的是你们!老子杀了几年的鞑子,这条命死在鞑子手上,老子死而无憾,可老子最后要被他娘的兄弟后背捅刀,老子为什么不逃?老子为什么要羞愧?”那胡子邋遢的大汉继续大声道,“万三,陈飞,你们要跟他们走就走吧,是我拖累了你们,让你们一路跟我出逃,背上逃兵这样的罪,一生都洗不掉,是老子对不起你们!老子下辈子做牛做马给你们道歉。” “大哥,要走一起走!我们是兄弟。” “好兄弟!那我们就杀出去!” 刀剑相撞,刺耳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 这三个逃兵显然已经疲惫不堪,打不过一群人,已有败阵趋势。 “等等等等!” 突然一道明亮悦耳的声音传来。 “大家稍安勿躁!”袁敏冲到他们中间,一副要做和事佬的样子。 三个逃兵趁机退到墙边。 “刀剑无眼,无关人员速速离去。”那麻子脸凶狠的喝道。 袁敏道,“官爷勿躁,我就说几句话,几位官爷不知是刑部的还是兵部的?” “我们抓的是逃兵当然是兵部!” “小心!” 伴着一声急促的声音,袁敏只感觉一阵耳风从身后略过。 袁敏一个急转身,身形避开,掌力随之落在那大汉的腕上,大汉腕上吃痛。紧跟着一道掌风落在大汉肩胛,袁敏趁机握住刀柄,那大汉张虎的力气极大,就算是被伤,一道力打在刀柄上,袁敏手腕一转,刀锋从自己的裙摆下略过,削落了腰间的环佩。 两招下来,大胡子张虎已落入下风。 那些官兵一看,再次想要冲上来。 万谷和陈飞挡在张虎身前。 “诶!”哪知那个突然冒出来打伤了张虎的小娘子却转而持刀指向他们这些官兵。 “各位,我还没说完呢,怎么又要打?”袁敏不满道。 “小娘子,为确保你自己的安全你还是尽快走吧,他们要拿你做饵。”刚跟她结识的陆晟开口。 “拿我做饵?”她刀指官兵,回头问,“我保护你们,你们还要拿我做饵吗?有这个道理吗?” 三个大汉面面相觑,让一个小娘子护着他们,太他娘丢脸了。尤其是张虎深有感触,那小娘子的身手敏捷,他根本不是对手。 “你到底要干什么?再多管闲事休怪我们下手无情!”麻子脸很不耐烦了,蠢蠢欲动,一副就要动手的样子! “刚才听他们的话似乎他们当逃兵是另有隐情,各位难道不应该把他们送到刑部去调查一下吗?” 第三十四章 有冤诉冤 陆晟没想到他随手调戏的小娘子竟是秦家出来的人。 个子很高,一身锦服,跟秦家小子四五分相像的容貌,不像的地方应该就是这位脸黑了点儿,最重要的是那个他之前未曾注意过的玉佩,他印象中秦家小子也曾带过一个相似的刻字玉佩。 一早睁眼就听说秦家小子带回来他的同胞兄弟,联合这几种猜测面前这位就是秦二郎没错了。 这位郎君捡起落在地上的玉佩,目光看向那手持大刀的小娘子,缓缓开口,“这可是贵重之物,怎好随意弃之?”听不出责怪的语气,也让人感受不到埋怨。 “那个,不小心割断了!不好意思啊!”袁敏尬笑,连忙转移话题,“手有些累了!” 秦二伸手,大刀随即落入他的手中,只见刀影一晃,那把大刀抛了出去,直直的落到那些官兵的身前。 几个官兵惊退两步。 “大胆!你们这些乱民想要造反不成?”麻子脸很愤怒,到手的逃兵硬生生被这两个人阻拦了,真以为他们是吃素的吗? “鄙姓秦,行二,刚刚我的女使扰乱各位追捕逃兵,鄙在此替她道歉。”秦二很是恭谦的道歉。 那些官兵一听是姓秦,个个满脸警惕,整个临安姓秦的只有一家,他们办公最怕的就是那个相府秦家插手,哪知下一刻他对着自己的女使道,“走了!” 麻子脸刚要松口气却听那女使断然拒绝,“不行!不能走!” “我要帮他们捋捋清楚这件事,天子脚下,不能乱来的!” 麻子脸一听这话,心里骂娘,他娘的真要插手!很想杀上去怎么办? “各位是兵部的,追捕逃亡之人按照流程应当上报刑部,由刑部派人追捕,还有他们为何出逃?总要让刑部调查个明白吧。” “逃兵逃了七日就要就地正法,今日已经是最后期限。这些人负隅抵抗,必死无疑。” “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既然如此大家有话好好说,勿急勿躁!” “我先问问他们!”袁敏对着那三个大汉问,“三位大哥,不知你们行军多久?入伍又是为的什么?选择做逃兵是否因为吃苦怕累?” “老子行伍六年,为的就是建功立业,吃苦怕累的日子早他娘过去了,谁他娘会因为这点破事儿当逃兵?”大胡子张虎吼道。 “各位既然不是因为吃苦怕累而逃,何不放下手里的刀?”袁敏劝导。 “原来你跟他们一伙儿的,是一伙的还废什么话?” “不不不,我跟他们可不是一起的,我只是看各位大哥都曾是战场上的英雄,想救几位,仅此而已。”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路可走?我们已经做了逃兵,逃脱不了处决!” “三位知道逃兵的下场,不是逼不得已,怕是不会选择走这条路。” 一句逼不得已说中了他们的心声。 “老天不公,不公啊!” 袁敏道,“如若这逼不得已的原因让你们无路可走,何不堂堂正正,有冤诉冤,让自己清清白白的死总好过抹了一身黑就这么死好过吧?” “我们已经试过了,根本有冤无处申!”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袁敏,她感同身受。 “这些兵部的官爷在此,可以让这些官爷送你们去刑部啊!” 揍!麻子脸一听她这么说话简直想打上去,秦家人就了不起啊?还想支使他,没门儿好吗! “这是我们兵部的事,你休要在此妄言。” “官爷,你们兵部有案子难道都不过刑部吗?”袁敏一脸天真,“兵部原来也可以提审案件啊?” 啊呸!如果他说是岂不就是给自己挖坑跳啊! 陆晟站出来,“小娘子这话就说错了。各司其职,我们兵部怎会去管刑部的事?只是这三个人是逃兵,我们是要追回的,至于小娘子说的有冤诉冤,与我们追捕逃兵无一丝关联。” “陆郎君这么说就是在耍无赖哦。” 被人说无赖,陆晟的脸色并不好看,但还是一副风流作态,“娘子对某误会甚深。” “让开!让开!”哗啦啦,正此时,又来了一群官差。 “听说这里有冤情,我们大人让带回去细细审问。”为首的是蓄着一撇小胡子的高个男子。 “赵春,我们在这里抓捕逃兵,你们来凑什么热闹?”麻子脸不服气的叫嚣。 娘的,人都堵在墙角了,就差逮回去,这一个个的全都过来添乱。 “我们听人举报说此地有冤情,梁大人吩咐,把人带回衙门。”赵春说话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大声道,“谁有冤情?跟我们走!” 三个被堵在墙边的逃兵似乎看到了希望。 兵部的人给拦住了。 麻子脸怒道,“他们三个人是逃兵,你们休想带走!” 赵春的人也冲了上来,双方剑拔弩张。 “诶诶诶!一起去衙门不就行了?等大人问清了案子,你们再商量怎么解决不迟啊?衙门那么多官差,他们总不会逃了的。你们总不能在这里打起来,让他们三个再逃了吧?”袁敏再次出面当和事老。 “到底哪里来的小娘子,回家绣你的花去!这里没你的事!”麻子脸看这秦家出来的小娘子很不爽! “小娘子说的有道理!左韬,我也是公事公办,既然是你们追捕的逃兵,你们就一起去旁观好了。”赵春翘着小胡子讲道理。 听他这么说,袁敏看这个小胡子特别有好感。 “凭什么让我们跟你们去?这是我们追捕之人,你们此举有庇护逃兵之嫌,到时让我们大人参你们一个包庇逃兵之罪!”兵部的麻子脸左韬不想讲道理,他在秉公办事,却被人搅和,现在一个个让他去听他们衙门的,做梦去吧! “官爷息怒!”袁敏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神情中走到一直说不通的左韬跟前,一脸认真,“官爷,这事儿总要讲个道理吧!” 话音刚落,又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抬手就是一拳。 吃姑奶奶一拳,看你这麻子脸还性别歧视! 别看这娘子长得娇娇弱弱的,一拳过来打得他头晕眼花。 左韬捂着脸的时候那一边赵春的人把三个逃兵带走了! 袁敏拉着秦二就跑。 “追!给我追上去!”左韬气的鼻子冒烟。 陆晟看着她动手,又跑掉,他站在原地摸摸下巴,对那小娘子产生了好奇。 第三十五章 秦相此人 拽着秦二逃回去的袁敏幸灾乐祸。 “不要高兴的太早,回去就有麻烦了!”秦二提醒。 “麻烦不都是你来解决吗?”袁敏表示她是他的女使,所以麻烦都是由他来面对,她根本不必担心。 秦二看了她一眼。 袁敏一个激灵,感觉他又想坑自己了。 她真诚的开口,“郎君,你放心,不管多么麻烦,我都会陪着你的。” 请相信她是最衷心不二的婢女。 袁敏所想的麻烦还以为是秦曜要赶自己,哪知是兵部的人找上门大闹,更不知道的是秦曜虽然不喜欢秦二,却还是护犊的厉害,跟兵部的人大吵一架,说他们自己没本事,被女人打,活该!气的兵部侍郎想大干一架,最后的结果是被轰出秦府,完全不留情面。 袁敏看的目瞪口呆! 这简直就是欺负人好吗?被她打了,还要被赶出秦府。袁敏想想就要大笑三声。 等把人赶走,秦曜开始教训儿子,“好好管束你身边的人,连身边的下人都约束不好!” 正教训起劲的时候,只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秦曜忙迎上去,“爹你回来了。” 秦曜喊爹,那就是秦枸了! 终于见到秦贼了! 只见他一身红袍,脱了官帽,此时看着不过像是个一般的朝廷命官,精瘦的脸上已刻满了纹路,蓄着长须,看着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头儿,没有特别的显眼之处。 就是这个贼老头儿! 她曾以为父亲的死是皇帝难忍父亲抗命,等她查清楚这事的时候才知道这秦贼完全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自此她把秦贼列入黑名单之首。 贼老头儿,遇上我,祝你好运! 许是目光太热切,秦枸的目光看过来,一双眼十分精明。 他看到她,目光微微一滞,似乎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逆子,还不过来给你祖父行礼。”到现在老子都没叫一声,他倒不会介意这事,可老子的老子必须尊敬,不然他会没完。 “这是陨儿吧?”秦老头儿很是慈爱的样子。 秦枸的视线并未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顺着她看过去,但见芝兰玉树的身姿,比老大清瘦,看着略高一点,肤色也黑了些,可五官摆在那里,跟老大很像。 嗯,是养在外面的同胞兄弟没错了! “祖父!”秦二走过去行礼。 秦曜吁了一口气,就怕他养在外面养野了,总算没对他老子不知礼数,不然他一定把这个儿子给再次赶出府去。 老头儿很是慈爱的说,“回来就好,就好好在家呆着,不要觉得生疏,都是一家人。” “是。”秦二也很听话的应声。 “刚刚在街上发生的事老夫已经知道。那三个逃兵实有冤屈,他们状告上司冒领军功,多次检举无果,甚至被同队之人背后举刀,他们被逼无奈才选择逃亡。梁波已经准备提审此案,你插手这件事并无过错。” “谢祖父谅解。”言外之意,骂他的人就是不对。 “老夫还听说是你身边的女使打了兵部的人?” “是。” “就是她?” “是。” 等了一会儿,秦老头儿才说,“倒也没什么,他们就算气,这口气也只得憋回去,他们不敢拿老夫怎样。” 这话也只有狂妄的秦贼能说的出口。 “只是你以后还是拘着些好,毕竟你还没娶妻。” 秦二这次没应是,回了一句,“孙儿知道了。” “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起用个饭,你也好认一认家里的人。” “孙儿听祖父的。” 到晚上用餐的时候,秦枸无意考了一下秦二,秦二表现的很好,老头子忍不住夸赞,虽然你离家多年,可书本总算没落下,是个好孩子。 秦二又说,“是谢家的先生教的好。” “这谢家,人才济济,老夫改日会邀请来做客,答谢他们为你授业之恩。” 秦枸说到这里又道,“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老夫会给你找个合适的位置,有个事情做总好过每日在家里闲来无事的好。” “孙儿明白,不过孙儿想去刑部。” “刑部?”秦枸有些疑惑,“那里可是个苦差。我看你书读的不差,不如再捡起来,到时在锁厅试考一次,有个官职也是轻而易举的。” “政堂有大哥就够了。” 秦枸再看他的样子,知道他在外吃苦惯了,怕是也不会怕吃苦。 “你有想法是好事,不过,此事容老夫好好想想。” 前厅设宴,秦府一家人在前厅用餐。 而袁敏揣着大满在后宅走动,她一路把大满当成指南针问路。 大满带了她一段,哪知到半路就飞了。 这是个小庭院,半掩着门,里面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这点事都做不好,郎君回来还要穿呢,瞧你干的这事!熨个衣服都熨皱了。” “嬷嬷会做,嬷嬷倒是做啊!只会一张嘴说。”小丫鬟很不服气。 “你还跟我犟嘴了是吧!” “嬷嬷,不是我说你,你这样倚老卖老的日子过不了多久的。” “你这个死丫头,我是郎君的奶娘,郎君是我奶大的,不管怎样郎君都要敬着我,我倚老卖老怎么了?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轮得到你来说我?啊?” “哎呀哎呀,疼!”小丫鬟的带着哭腔。 “知道疼了!你个死丫头!” “郎君已经是大人,现在都不理你了,哪次你在郎君面前晃不都是让人打发了你?你要是有点眼色就离郎君远一点,不然郎君总有一天赶你走!” 小丫头说着从里面冲了出来,还在抹脸上的眼泪!跑出来的时候还撞了一下她。 “姐姐抱歉。”小丫头道了歉,又跑开了。 “死丫头,我让郎君把你打发了先。” 那胖妇人插腰骂骂咧咧,看院外站着个人,又骂,“哪个院子的?看什么看?回去干你自己的事去。” 不作死不会死,胖奶娘,祝你好运! 袁敏暗暗说了一句,但开腔很是诚恳,“嬷嬷好,我是明堂院的,不好意思,走到这里走迷路了。” “明堂院?你是二郎带回来的女使?” 二郎?倚老卖老的胖女人,二郎是你喊的吗? 袁敏依旧笑意满满,“是啊,我这府里不认识什么人,所以想出来认识一下。我还带了瓜子儿,嬷嬷要不要嗑?” 第三十六章 郎君有药 就这样一包瓜子把这胖女人给收买了。 许是袁敏态度好,又说话客气,享受着奉承的话,满足了胖女人的虚荣心,没一会儿功夫就把秦大小时候的事给打听个清楚。 啧啧,原来秦大六岁了还在尿床! 爬树捉鸟,下水摸鱼,跟人约架,这娃娃小时候原来也是个调皮捣蛋鬼,再看他现在一副故作威严的模样,完全想不到他小时候会干那么幼稚的事好吗? 听得太入神,袁敏忍不住跟着她嗑了一颗瓜子,正要嗑第二颗的时候袁敏才想起来,这瓜子是被她下了药的。 袁敏找到借口,连忙跑了。 回到明堂院,她忍不住一直在挠手,皮都快挠破了。 看到秦二回来,袁敏一下扑上去,“郎君我的手很痒怎么办?你有药吗?” “你动了我的痒痒粉?” “动了……一下下。”袁敏心虚。 “不是让你别动的吗?”初阳站出来抱怨,可还是跑进去给她拿药膏。 袁敏很无辜,试探的问,“我就动了一点点就痒成这样,如果是碰到很多呢?” “全身痒,轻则全身红肿,重则殒命。” 袁敏一副闯了大祸的表情。 初阳拿了一盒药出来给她涂,涂在痒的地方,凉丝丝的,很快就不痒了。 “痒痒粉的解药有吃的吗?”这点药膏也不够那胖妇人涂的吧,而且这么好的东西她也不舍得给。 “你给谁下药了?” “就是不小心放多了一些……”袁敏瞄他一眼,小心翼翼的回答,“你同胞兄弟的奶娘。” “这痒痒粉的症状其实就是敏症,吃的药就是治疗敏症的药,只不过煎药慢,药效会慢些。” 他说话温温沉沉,倒是听不出恼意,袁敏就当他没生气。 “那种大片的红肿也只能吃药才能消肿!”他又加了一句。 袁敏“哦”了一声,把药盒揣怀里又摸黑走了。 “两位小姐姐,嬷嬷她怎么样了?”再次来到小庭院的袁敏看到两个小丫鬟上前追问。 “庄嬷嬷这次惨了!” “这么严重?”袁敏一颗心提起来,她可没想杀了这嬷嬷,万一她轻易就这么死了,秦家人会念在她是秦大的奶娘的份上,给个厚葬也说不定,那么梅溪庄家岂不是让他们有机会再次攀附,逃过一劫? “能不严重吗?她顶着一张猪头脸在郎君面前失态,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这样作态老夫人能容得下她才怪!” “不仅老夫人容不下她,现在连郎君都厌恶她,你是没看到,那张猪头脸突然冲出来,把郎君吓的,踢过去那一脚可狠了!郎君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不作死不会死! 运气来的太快了! 这样的结果袁敏当然乐观其成,得罪了秦大,还让秦老夫人容不下,那么庄嬷嬷被赶出府的几率就更大了。一个被赶出府的奴婢,她家里的人想攀高枝可没那么容易! “不过,郎君生气是因为红小娘的事,现在又来个庄嬷嬷,可不就是火上浇油,庄嬷嬷这次倒霉,是撞到枪尖上了。” “小姐姐,红小娘怎么了?怎么会让大郎君生气呢?” “老爷查到夫人病重之事跟红小娘有关,偏偏这个时候红小娘有了身孕,两个多月,红小娘瞒的死死的,没法打发了红小娘,郎君可不就生气嘛!” 袁敏把这消息带回明堂院去。 “你家小娘要给你们添弟弟妹妹了。” 秦二捯饬他的药,很不感兴趣的“嗯”了一声。 看他认真捣药的样子,袁敏的好奇心再次泛滥。 “郎君学医几年了?” “五年。” “五年?那你的医术还行吧?”袁敏质疑他的医术。 “治你的病可治不好。” “我又没病。”袁敏反驳。 他的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第一感觉总是冷漠和疏离,可若细看却是那种干净到彻底的感觉,看不到一丁点污浊,这是一双袁敏生平所见最诱惑人心的眼睛。 他沉稳,老练,气质出众,就算初见时一身素衣,可通身气场掩不住风华。 一抹笑意从他唇边略过,袁敏后知后觉,她被骂了。 “你骂我有病啊!”骂人不带脏字,算你狠! 心底那种旖旎的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要乖一点。”这话的口气像是逗笼子的大满。 让你的大满乖去吧! 袁敏瞪他一眼,气呼呼的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就听说庄嬷嬷被打发走了,半夜被人捂着嘴,绑着抬走的。那些丫鬟一个个都跟亲眼所见似的,把庄嬷嬷的下场说的绘声绘色。 有说她中了邪的,有说她碰了不干净东西的,还有人说她生了沾惹不得的恶疾,总之下场有点惨。 昨夜落了一夜的雨,这样的环境被抬出去,显得更加凄凉。 袁敏替她点蜡,因为这才是刚刚开始,让她难受的应该是以后的日子。 墙倒众人推,只要梅溪那边传出消息,知道庄嬷嬷被扔出秦府,看那些曾受过委屈的老百姓肯定一一列举出庄家的凶狠嘴脸和丑事,让他们感受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 看天空乌云密布,残风剩雨,显然又是另一场风雨即将来袭。 袁敏跟着秦二踩着雨水去了掖塘居。 秦夫人今日明显看着气顺了很多,不似昨日初见时面容愁凝,气色也好许多。 秦夫人比她想象中坚强很多,本以为那晚听到秦夫人呜咽咽的哭还以为是个多愁善感,又娇弱弱的林妹妹,哪知她在面对儿子的时候健谈开怀很多,没有抱头痛哭的场景,亦没有多少煽情的话。 为母则刚,许是因为她一个母亲,因此更加坚强,即便她在人后脆弱无助,但绝不会在人前表现出来。 对待这样一个母亲,袁敏实在无法讨厌,甚至有些羡慕秦二。 即便他从小生活在外,他的母亲心里还是惦念着,这是血肉至亲无法割断的血缘亲情。 而她,从来到这个世上就享受着父母兄长的宠爱,但依旧很长时间都无法融入,可是等到了她真正融入的时候又让她经受着人世间最痛苦的生离死别。 第三十七章 轻易别惹 “阿萝……” 袁敏站那里发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歉意道,“夫人,抱歉,是我失礼了。” “看你今日精神状态不大好,可是身体不适?” “劳夫人挂心,是我看夫人对郎君舐犊情深,一时间想起自己的父母罢了。” “听说你是个孤儿。” 袁敏最怕人家问到她的过去,她对周敏萝的过去一无所知。她有机会一定要去秦大那里试探一下,问出点东西来。不然瞎子摸象,步步皆错。 她看着秦夫人嘴张了张,却没说话。骗人的话总有一天会揭露,还不如不说。 李氏瞧着这双天真灵动的眼,心生怜惜,或许是因为二郎的原因,爱屋及乌,对她也有几分喜欢。 “夫人,相爷请二郎君过去一趟。”一个丫鬟站在门口传话。 袁敏正要跟着秦二一同前去,让李氏给叫住了。 “阿萝留下吧。” 袁敏看了眼秦二,秦二朝着秦夫人行礼,“劳烦娘亲。” 袁敏带着哀怨的眼神看着他走了,站在一旁等候吩咐。 “阿萝,你会习字吗?”李氏靠在榻前问她。 “会一些,就是写的不好。”小时候跟哥哥一起习字,她上手很快,练几天就能写的端正,哥哥们都夸她写的好,可是十年如一日,她的字却一直没多少长进。 她的几个哥哥都说她是个怪人! 谁又知道她那时候虽然年纪小,却是一个成人的灵魂。小时候把聪明都用完了,长大了反而没有多少变化,哥哥们看她总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她应该更聪明的,反而越长大越笨。 秦夫人让柳姑拿了一册经书来,让她抄两句。 袁敏依言去抄了。 字迹端正,说不上丑,可也实在说不上好看。 “你就去练字吧,等二郎回来再歇。” “夫人?”袁敏实在不想练字。 “不想去?” “嗯,我写不好的。”她可是练了七八年都没练好。 “你可知自己为何写不好?”秦夫人温声问她。 袁敏也想知道,她试过啦,可是事实就是写不好,让她练武反而没问题,写字这种事太安静了,反而写不好。 “你心情浮躁,所以才会写不好,没有人天生习不好字。字如其人,此言非虚,习字时需静心放平心态,放下心里所有的事情。”只听秦夫人温温柔柔的问她,“阿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放不下?” 袁敏有种被人看透的心虚感,微微垂下眼睫。 那绵声细语继续传到耳中,“不管你心里有什么事放不下,阿萝,你要记住,任何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袁敏如梦初醒。 从牢房出来,对她而言,不过是一朝一夕,但实际却是一晃数年。 那时候她就慌了,父亲含冤而亡,时光却毫不留情,匆忙流逝。 过去了那么多年,她还能为父亲和家人做什么? 她原本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儿,来到这个时代入眼的却是居无定所的流民,和无休止的战乱,那时候她感受到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她退缩了,一直想离开这个世界。 她从前生活的地方无疑是最幸福的时代,没有战争,没有帝王,众人平等,突然的落差让她不知怎样在这样一个战乱不止的地方生活。 她在茫然的岁月中蹉跎,直到她亲眼目睹鞑子闯入他们家的那一刻,袁敏就立志有朝一日平息这场战争。 再后来,她选择跟哥哥习武。那个时候她就立下一个目标,为家人,也为百姓,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驱赶鞑子,责无旁贷。 可是,事情发展的变化永远比她想象的要快,战争终究平息了,代价却是父亲的冤死。 父亲收复失地,奋勇杀敌,换来的结果何其让人心痛! 这个世界对她太不公,对父亲和他的家人更不公。 那些把父亲和她的家人陷于屈辱绝境的人难道不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袁敏着笔的手越来越用力,指尖有些不能受控的抖动。 她抬眼,一双平和柔软的目光触及人心。 她低头,逐渐平复心神,继续落笔。 雨落在房檐,滴滴答答的声音。 室内一片安详,窗外的雨声快慢有致,谱成音符,形成最和谐美妙的旋律。 袁敏摒除那些不痛快的事,渐渐心神宁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写的手有些累,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她抬眼,一眼撞进一双明净的眼里。 她愣了一下,朝他做了个鬼脸,可是手上也跟着使了力气,一滴墨晕染在纸上。 袁敏欲哭无泪,她写了半上午的经,被这一滴黑墨给废了。 无视她怨念的眼神,秦二回头朝着秦夫人道,“还是娘有办法让她安静。” 秦夫人温婉一笑,“可没让你学,在我这里练字就行了。” 妥妥的是要维护她,袁敏心中感激不尽。 秦大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母亲的笑,他有多久没看到母亲的笑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如今二弟回来,母亲终于开怀。 “娘亲今日看着好多了。” “如今可信了,二郎是会医术的。” 秦大点头,转头问他,“二弟在哪里学的医?” “闽南。”秦二并不多说。 “你在闽南一呆数年……当年父亲派人找你找了许久,你可知母亲那年病重,就想着能见你一面?哪里知道你一去杳无音讯,却跑到那种南夷蛮荒之地。”秦大说着,言语中明显有责怪之意。 “二郎吃了不少苦吧?”秦夫人想到这些就心痛,是她护不住自己孩子。 “已经过去了。”秦二明显不想提以前。 “如今回来就好。”秦夫人已无遗憾。 “孩儿常伴母亲身侧,已经许久未见娘亲开怀。”秦大语气很酸,他觉得自己才是真正被抛弃的那个。 幼时他也曾被母亲宠爱过,父亲严厉,母亲每次都护着他,直到那年母亲病重,后来再搬到掖塘居,他就很少看到母亲笑了。 秦夫人无言以对。 “大哥要是觉得厚此薄彼,可以也去闽南走一遭。” 秦大没想到秦二会当场怼他,看着他的脸色不好。 袁敏突然觉得秦二回来的目的就是气气老爹,顺便怼一怼无理取闹的哥。 这个同胞兄弟不好惹,所以轻易别去惹! 第三十八章 以牙还牙 傍晚时,风雨渐歇。 经过风雨的洗礼,万物明净,庭院角落的那片青竹绿色堪染,鲜绿异常。 “郎君,我们上次在外面买的酒呢?放哪里了?” “初阳,把那酒拿出来。”秦二吩咐。 袁敏心情愉快的等着初阳把酒拿过来,却看他直接递给了秦二。 等她去拿,秦二完美避开,“你的身体现在不方便喝酒,别忘了自己晕倒的事情。” 我去啊! 不让她喝酒还拿出来干嘛? 但见他打开酒壶,一股浓烈的酒香飘散。 “是给我自己喝的。”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秦二提着酒壶朝她说道。 袁敏牙齿咬的嘎嘣响,忍住想要咬人的冲动。 过了一会儿,巧玲过来,“阿萝,云芝姐姐请你过去帮个忙。” 巧玲身边跟着一个圆脸短身的婢女,看着还不到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是阿苗,老夫人院子的,老夫人吩咐给郎君送几件摆设,云芝姐姐现在不方便,让你跟着她去库房搬几样东西。” “这么晚了过去?” “本来今天就要拿的,只是一直在下雨,现在不下了,当然现在去,等你回来正好用晚食。” “云芝姐姐人呢?” “云芝姐姐去了膳房,等会儿就要用饭,不能让郎君饿着肚子不是。” “那你呢?” “阿萝妹妹,你不会连这一趟都不会愿意跑吧?阿萝妹妹是让我去的意思吗?”巧玲脆声反问,不回答她的话,反将她一军。 “当然去,云芝姐姐对我那么好,还给我梳头,这个忙我肯定要帮的。” 袁敏跟着小丫鬟,同她搭讪,“阿苗妹妹好。” 小丫鬟生的年纪小,肤色略黄,再看手,有些粗,像是做粗活的。想到云芝和巧玲,两个人长的清秀,手又纤细,一看就是大丫鬟,这去库房拿东西竟然让一个粗使丫头去,稀奇! 而且小丫鬟也不跟她搭话,只管一言不发领着她。 “你确定这是去库房的路?”越走越偏怎么看都不像是带她去库房。 小丫鬟还是不回答。 袁敏停下,“不说话我就只能回去了?” 小丫鬟很不耐烦道,“我也是听命行事,你只管跟着就是。” “听命?听谁的命?” “当然是寿全堂的许嬷嬷。” “我知道了,走吧。”她到要去看看这许嬷嬷想要做什么。 到了一个临靠高墙的小院,穿过堂院,小丫鬟送她到门前,“嬷嬷在里面等着你,你进去吧。” “许嬷嬷在这里?”袁敏觉得好笑,“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跟你说许嬷嬷在里面等你,你信吗?用这么白痴的话骗我简直就是侮辱我的智商好吗?” “你进去不就知道了。” 那小丫鬟说着伸手就推她,力气还不小。 袁敏本就有戒备,立即扭住她的手腕,反身一推,让她动弹不得。 “是不是许嬷嬷让你把我关在这里的?” 临近高墙,肯定是最偏的院子,平时没人,关在这里可不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你放开我!” 小丫鬟还挺倔,什么都不说,只想挣脱,偏胳膊被扭的疼得不得了。 只听院门“哐”一声关起来,五个粗壮的妇人手持长棍站在门口,气势嚣张的冲上来。 袁敏恍然,“原来等在这里呢。” 一妇人叫道,“嬷嬷说了,对待外面来的野丫头就要用最粗野的法子,今日谁打断这丫头的一根手指谁就能得五两,谁能让这丫头乖乖求饶,赶出府去,能就得二十两。” 几个壮妇人跃跃欲试。 “我也太不值钱了。”袁敏不满。 话音刚落,那妇人举着棍子就冲上来。 袁敏拽着那小丫鬟,身形一转,翻到她的身后,伸脚踢过去,把那妇人一下踢趴在地。 身后又冲上来两个人,袁敏把手里的小丫鬟推出去,长棍要落在她身上之前,她两手抓住,一把夺了二人的手里的长棍。 …… 天色渐沉,下了一天雨的天气,临到夜晚最后一点阳光透着云层洒下一层光晕。 袁敏拍拍手,看着面前躺在地上的几座大山,全都用她们自己的腰带给捆着手脚,东倒西歪的蜷在地上。 一旁的小丫鬟站在旁边看的瑟瑟发抖,她何曾见过这么凶残的女使? “你们说,我现在把你们就这样扔到秦府外面,怎么样?”少女明媚的脸上带着几分雀跃。 “女侠饶命!” “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一个个杀猪一样崩溃的大哭大叫着。 “嘘!小声点!”她食指覆在唇上,笑的妩媚,“不然给你们一个机会也行的。” “女侠,你要我们做什么?”争先恐后的问她。 “做什么都行吗?” “行行行,做什么都行!”还有什么能比她们的性命更重要的?她们这样衣shan不整的被扔出去,以后哪还有脸活下去?她们有孩子,有丈夫,留在秦府都要被戳脊梁骨。 “如果做好了我今天就放了你们,我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求女侠指点。” “去一个人把许嬷嬷叫进来,然后关里面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袁敏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女侠不可啊!” “女侠饶命,我们哪敢骗许嬷嬷,我们都是秦府的老人了,一家人都在府上做事,这么做是把全家往火坑里推。” “我们给女侠磕头,给女侠做小,女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个个的再次求饶。 “我说了,你们没听。”袁敏不高兴了。 “可是,我们真的不能啊!” “再跟我讲下去,天都要黑了,天一黑我马上把你们一个一个都扔出去。”袁敏威胁。 “阿苗丫头,你要救我们啊,你去好不好?”一妇人看见站在角落的小丫鬟,求情道。 “你们怎么能欺负小丫头呢?”袁敏看不下去。 “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实在不能啊!” “是啊是啊……”另一个妇人附和,“我们这次没能完成嬷嬷的命令,就算回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既然你们以后没有好日子过,干嘛不让她先不好过!” “这个……”好像有点道理的样子! 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 “不然这样,锁人让我来,把人叫过来你们来!事后如果这事问起来,你们就说已经把我关起来了,其他的一概不知,怎么样?” “这……这个……” “快啊!最后一次机会!错过这次就没了!选一个人吧!” 几个妇人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愿意出头! 袁敏冷冷的开口,“算了,这机会你们不要就算了!” 第三十九章 才子佳人 艳阳天,最适合出门的天气。 可偏偏寿全堂那边来人,说是老夫人请她过去。 “二郎君,老夫人请阿萝过去,就是问几句话,老夫人说二郎君如果觉得不妥,可以跟着一起去。”寿全堂来的丫鬟这样跟秦二说。 “你去吧。”秦二看着袁敏,丢下一句话。 袁敏很不情愿的跟着。 到了寿全堂,请老夫人连面都没露,只隔着屏风问,“是你把许嬷嬷关在西角园的?” “什么?什么西角园?”袁敏表示一概不知,“老夫人有话赶紧问吧,我还要回去伺候郎君呢。” “许嬷嬷叫人把你关在西角园,好磨一磨你的锐气,你倒好,反把人关在里面关了一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我身边的人也敢戏弄。”秦老夫人越想越气,想到今天听人说许嬷嬷被人捂着嘴,捆着手脚,在西角园呆了一夜,她就火冒三丈。 竟然连她身边的人都敢戏弄。 “老夫人这话我就不懂了,许嬷嬷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呢?”袁敏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你初来乍到,不知礼数,老身给你机会,可你偏偏还是胆大妄为,你说为何要把你关起来?” “原来是老夫人的要求!” “大胆贱婢!”秦老夫人怒极,“老身乃是陛下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怎容你一个贱婢在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无礼!” “来人!把她给我摁住!” 两个粗壮妇人上来就要扣住她,袁敏根本不想跟这些没有战斗力的人动手,直接撒腿就跑。 秦老夫人气的倒仰过去,叫道,“来人哪!给我把护院叫进来!把她抓住了!今日不把这个无法无天的贱婢赶出去,我秦家无法安宁!” 袁敏一溜烟跑的很快,甩了那些老仆妇,迎面而来两个小丫鬟。 袁敏身形一闪,靠在假山后面。 “这俞家夫人和万俟家的老夫人都来了,老夫人因为嬷嬷的事又一夜没合眼,如今定是不会见客了。” “见不见,都要老夫人说了算,我们总要禀明。万俟家的虽然是自己下帖,可老夫人亲口应承了,再说这俞家夫人不一样,是老夫人亲自请来的,如今人来了就算不见那也得老夫人说了算。” 袁敏一听,万俟家,可不就是秦贼的走狗,写在她的黑名单之列。 她想着,往那俩丫鬟来的方向走去。 两个妇人,一个年过半百,一身红绸的外衫,老妇人旁边跟着一个妙龄少女,相貌艳丽,她头上簪着金缕彩燕,略动一动,那彩燕就会随之舞动。 另一个妇人看着年轻些,穿衣雅致,低调中透着华丽。她身边的少女相貌并不出众,但气质如兰,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俞夫人,万俟老夫人,有礼。” 两位客人本来就心思各异,谁都没理谁,突然听一道清脆的声音,抬眼看去,只见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她们。 “我们老夫人昨夜没休息好,今日起的略晚些,让客人久等真是不好意思。”她的容貌出众,口齿伶俐,看着就像个大丫鬟。 “姑娘太客气了,我们也没等多久。”那万俟老夫人笑着站起来。 但见那漂亮丫头反而朝着俞夫人说话,连个眼尾都没瞄一下她,万俟老夫人一时间有些窘迫。 “俞夫人,真是抱歉,老夫人说想单独见一下万俟夫人,稍后再请夫人。” “无碍。”俞夫人的声音有些冷。 袁敏走时又去看了一眼俞夫人身后的少女。 那少女似乎心有感应,两个人的目光相触,少女先是一愣,看对方笑容写在脸上,她也朝她微微一笑。 “娘子是新来的吗?以前从未见过娘子。”走出前厅那万俟老夫人开口问她。 “是啊,我是新来的。”她样貌出众,又是笑脸对人,给人明媚动人的感觉。 万俟老夫人身后的少女一直盯着她看,眼神很不友好。 没走多远,袁敏停下来,“万俟老夫人,我们老夫人说有话单独跟您说让您自己过去,我带着这位娘子一起去别的地方走走如何?” 万俟老夫人觉得有些奇怪,秦老婆子一直不太待见她,她下个帖求见,还把俞家的叫来,明显要下她脸面,怎么突然要单独见她了? 心里虽然奇怪,她也没怀疑这个丫鬟,毕竟在秦家有谁敢开秦老婆子的玩笑? “燕娘,你跟着去吧。” 万俟燕只能跟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开口更不友好。 “阿萝。” “那你呆在秦家多久了?” “也就几天吧。” “几天?你来秦府才几天就能跟在秦老夫人身边了。” “没办法,老夫人太喜欢我了。” 万俟燕不想理她了。 “万俟娘子,你见过我们大郎君吗?”袁敏一脸狐狸笑。 万俟家的带一个未婚少女来肯定为的是结亲啊。 才子配佳人,两个人站一起配一脸好吗? 万俟燕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当然见过。” 袁敏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笑盈盈的问她,“你想不想去见我们大郎君呀?” “你要干嘛?” “反正你现在也没事,我可以偷偷带你去看看大郎君。” 万俟燕心动了。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袁敏把她引到端知堂,刚要遁走,突然一个人影窜出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是秦广。 没能及时离开,袁敏呵呵笑着打招呼,“小哥早啊。” “不早了,都什么时辰了还早。”秦广满脸黑线。 “大郎君在吗?” “在的,大郎君昨日淋了雨,受了些风寒。” “秦哥哥他没事吧?”万俟燕连忙上前问。 秦广抬头看到一个外府娘子站在那里,质问袁敏,“你怎么把外府的娘子带到这里来?” “她啊?不怪我,她自己要来看大郎君的,我只能带她来了。” 万俟燕像是被雷击了一般的表情,“你,你怎么乱说话!是你!” 袁敏接上她的话,“万俟娘子,可不能怪我,让人看到了。” “我没有。”万俟燕一跺脚,脸上比涂了胭脂还红,她感觉被人骗了。 “小哥,我不管了,万俟家的娘子你来负责。”袁敏要甩手跑路。 “你别跑!你带来的,自己送走。”秦广才不管外府的娘子,简直就是烫手山芋好吗? 袁敏不跑才怪,她本来就想把人扔半路跑的。 “你!是她,她自己……不是我……”万俟燕被气的原地跺脚,指着袁敏的背影直喊,明显有些语无伦次。 秦广面色不善,这个觊觎他家郎君的娘子,他当然知道是谁家的。 袁敏跑得快,没一会儿人就看不见了。 第四十章 鲜花牛粪 万俟家的被赶走了,走的时候又羞愧又愤怒,还满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就惹怒秦老夫人了。 她刚进去,就听到秦老夫人气愤的声音,“见什么见?那万俟家的不过是看我们家二郎回来了,想跟我们二郎结亲,她想的美!我们老爷被罢相那年,他们万俟家的踩着我们头顶上去,以为过了这几年我们都忘了?结不成我家大郎的亲,现在来打我家二郎的主意,她怎么不上天!” 万俟老夫人当时差点没掀桌,可惜没桌子可掀。 她当场冲进去,“你们老秦家就是这样的待客之道?我们万俟家的姑娘各个都是水葱掐的,攀不起你们这样的人家。” 秦老夫人显然没想到她会出现,怔了半晌。 这么多年两个人家虽然不比以前亲近,可一直没撕破脸,不过是表面交情。 今天不过是被那个丫头气的忘了分寸,一时失言。这一看人都听见她那些话了,干脆撕下伪装,她早就不想跟万俟家的打交道了,“攀不起又为何要来?不节不年的,我们也没设宴。” 万俟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你们老秦家设宴也别请我们,踏不上来你们家的高门槛。” 说完气冲冲的就走了。 出了秦府才想起来自己孙女还在人家家里,她刚要冲进去找孙女,孙女哭着被送出来了。 万俟燕抽抽搭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很久才把话说清楚。 万俟老夫人听完,把这事前后捋了一边,瞬间明了,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要跟万俟家撕破脸吗? 他们万俟家在临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万俟老夫人越想越气愤。 撕就撕,谁怕谁? 那边访客刚送走,护院已经在府邸上下兴师动众的寻找秦老夫人口中的贱婢。 这一闹,闹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二郎君带回来的婢女对老夫人不敬。 这秦家除了设宴,平日里向来安静的跟死水一滩,这一日突然热闹起来,许多人都探头探脑,观望一下热闹。 秦老夫人一向严厉,再加上她身边的许嬷嬷,收拾人很有一套,许多小丫鬟都怕她。突然听说许嬷嬷被人收拾了,好些小丫鬟私下里悄声细语,更多人是觉得二郎君带回来的丫鬟要被赶出去了。 “今天俞家也来人了,老夫人为这事气的都没见她们。” “我看老夫人是想定下俞娘子跟咱们大郎君的婚期了。” “是啊,俞娘子真是好命,长的又不好看,却能嫁给大郎君这么出众的人。” “瞧这酸味,我看是你这小蹄子想攀上大郎君吧。” “我怎么就不能想了,我长的比俞娘子好看。” “就你?比俞娘子好看?你是没看到二郎君带回来的女使,那长相我看都能跟临安城第一美人相比。” “你见过?” “我远远看到过一次,脸是真的好看。”她这个做女人的都感觉要心动了。 “俞家娘子跟大郎君结亲了?” “是啊。” “真是可惜了!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这两个在晾晒衣裳的婢女本来没在意,回答完才后知后觉,转头就看到一个眉眼精致的娘子站在她们身后。 “你,你是……”小丫鬟几乎要把她的名字脱口而出。 “我叫阿萝。”她笑盈盈的回答。 小丫鬟左看右看,没看到护院追到这里,“阿萝?你就是那个……你竟然躲在这里!” “怎么?你们要去告状吗?”袁敏反问。 两个丫鬟见到了活的敢跟老夫人和许嬷嬷作对的人,一时间心情复杂,不知怎样面对她,有些不敢把她当成普通婢女看待。 “你赶紧走吧,我们就当没看见。”一个丫鬟摆手让她走。 “我也无处可去了,就呆在这里跟你们俩聊聊天。” 两个人很抗拒,一副我们很不想跟你聊天的表情。 袁敏坐在旁边台阶上,“许嬷嬷平日里对你们很凶吗?” 俩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你们不说没关系,我可以说一说我的事。她昨晚想把我关起来,所以我就把她给关了一夜。” 听着很惊悚的感觉! 一个小丫鬟试探的问,“你,你不怕吗?” “怕什么?” “许嬷嬷会把你赶出府。” “赶出府又怎么样?在哪里不能活?”她又不是真的秦家婢女,赶出去了又不是没有活路。 “嬷嬷平日里很严厉的,稍有差池,都会受罚。” 袁敏呵呵,那要看她有没有本事可以罚她了!她可不是站着不动任人宰割的人! “所以我说秦家的丫鬟太没活力,小小的姑娘被压迫的完全不像是小女孩儿,一个个死气沉沉的,一点都不好玩儿。”小女孩儿应该有青春的气息。 “我们都是下人,可不敢胡来的。”小丫鬟听着她的话总感觉是要把她们拉上她的船,有些怕怕的。 “对了,你们晾的谁的衣服?”看着像个小少年的衣裳,并不大。 “是四郎君的。” “四郎君?是谁的孩子?” 袁敏至今还没弄清楚秦家有几口人。 秦老贼没有儿子,有个儿子也是秦老夫人娘家王氏哥哥的孩子过继过来的。 所以秦府的人口简单,很容易理清楚。 秦曜是过继子,娶妻李氏,生双胞胎兄弟秦大和秦二。至今未看到旁的孩子去看望李氏,所以秦曜有其他孩子肯定也不是正生。 从俩小丫鬟口中打听到秦曜有两个侍妾,一个红小娘,另一个陶小娘。红小娘一子一女,三娘子秦臻,四郎君秦彬,而陶小娘只有一个女儿,五娘子秦姝。 俩小丫鬟顺便把那些小道消息也说给她听。 说两个小娘一直明争暗斗的争宠,不过红小娘更厉害些,甚至把夫人都挤出了正房。 这显然是更大的瓜了,可从俩丫鬟嘴里也听不到更多的,她们听说的也只有这些。 夫人离开正房那年,先是和大爷闹得不痛快,夫人身体本就不好,那一次更加严重,再后来建康那边传来消息,二郎君不见了,夫人听了这个消息更是历经生死一线,幸运的是终于挺了过去,这一病养了许久,待夫人好一点的时候就自请搬离正房。 第四十一章 不可辜负 袁敏躲起来,自然没人找得到,跟秦府的护院玩了一上午的躲猫猫。 这一闹,不仅弄的府邸上下不安,更把秦老夫人气病了,连饭都吃不下。 袁敏大张旗鼓回了明堂院,看到初阳站在那里,少年看见她回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你闯祸了还回来做甚?” “吃饭哪,我饿了。” 云芝和巧玲站在那里,前者欲言又止,后者一副看戏的眼神。 袁敏略过她们,直接进屋。 屋里没有声音,郎君正在用饭,不让她们在旁伺候,她们都在等着阿萝进去之后被赶出来,可等了半晌都不见动静。 见此,云芝往院外而去,巧玲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袁敏进屋之后,先是装模作样站了一会儿,“郎君,我帮你加菜。”语气献媚。 “饿了?” 袁敏连连点头。 “坐下吃吧。” 袁敏如获大赦,毫不犹豫的坐下拿起那双公筷,大朵快颐。 秦老夫人靠在榻前,完全没有胃口吃下东西,外面有人传话云芝来了,还带了话,说是阿萝刚刚回了明堂院。 秦老夫人这会儿冷静下来,已经让人撤了护院,倒是没急着让人去抓,只让云芝进来。 “老夫人。”云芝进来看到秦老夫人病怏怏的歪在那里,焦急道,“老夫人可要保重身子。” “云芝姐姐不知道,老夫人午食还未用,说是吃不下。” “老夫人万万不能因为不值得的人这般伤了自己的身子。” “那贱婢回去了?”秦老夫人像是蓄了力,提起她咬牙切齿。 “是的,老夫人。郎君正在用午食,她回去就说饿了,还跟郎君一起用午时呢。” “二郎竟然跟她一起用午时?” “老夫人,奴婢跟着郎君这两日,旁边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妥,有几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有什么不当讲的!” “阿萝平日里行事毫无顾忌,她这般作为怎么看都不像个婢女,她不会束发,跟郎君还并无主仆之分,说话肆无忌惮,又不知分寸,郎君甚至还与她同桌而食。” “荒唐!荒唐!”秦老夫人气的身上冒汗,“那个贱婢!” 秦老夫人出身世族,一直以来都在外人面前保持着矜贵端庄的气质,平日里奴仆所见,最多是严苛挑剔,被气成这样哪怕是身边奴婢都还是头一次见。 当然许嬷嬷一身狼狈的回到寿全堂更是罕见。 毕竟许嬷嬷深受老夫人器重,又比老夫人还有威严,府邸上下无人不怕许嬷嬷。说那些奴仆怕老夫人,不如说那些奴仆怕的是许嬷嬷。 正此时只听外头传话大爷回来了,是大管家派人去行宫传的话,说是府里出了事,秦曜一听,马上就赶回来。 秦曜平时最孝顺,很敬重养父母,尤其养母还是亲姑姑,这情分自然都是真真切切的。他问清事情缘由,又劝慰了一番,陪着秦老夫人进了食,而他则带着两个随从往明堂院去。 “她必须离开秦家。”秦曜进来后直截了当的开口。 “好,我马上收拾行李。”秦二回答的也干脆。 秦曜下意识听到这话刚觉得欣慰,下一刻却琢磨出不对劲来。 “你刚刚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会收拾行李,今日就会带着她离开。” “你要离开?再次离家?”小子!他还能受他威胁不成?他还嫩着! “不仅她,还有我娘。”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拔高,不得不说被这句话震到了。 “我马上就去跟我娘说,您还请稍后。”他的脚步四平八稳,丝毫未对他的话受丁点儿影响。 “站住!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带走你娘?你娘是你老子的夫人,你想干什么?”秦曜大声喝止。 “自然是恳求母亲跟我一起离开秦家。” “二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秦埙急匆匆的赶过来就听到这句话。 “我知道您不喜我,大哥取名埙,生来勋贵,而我却叫陨,生来既该死之人,这个家既然没有我的位置,我也不必再留。”秦二不疾不徐的说着,似乎在说别人的事。 袁敏还是头一次注意他的名字,叫秦陨。那块玉佩上陨原来是他的名字,难怪一块上好的玉随便给她这个丫鬟带身上。 正如他所说,陨,有毁坏,死亡之意,取这样一个名字寓意确实很不好所以他出生时是没有受到祝福的。 袁敏有种想安慰他的冲动。 这个少年经历的事情或许比她想象中更多。 袁敏一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不该这样任意妄为。 秦二常年在外,本来就没在家里长大,在这家里并没有多少话语权,她这样恣意是不是让他难做了? 他指着袁敏怒道,“把她给我扔出府去。”他随身的人可都行武的,就不信一个弱质女流能捉拿不住! 秦二拦在她的身前,“要扔就把我一起扔出去。” “逆子!你!”秦曜指着他,两双目光相撞,只觉得面前的人眼神冷漠无比。 “铮”,长剑出鞘的声音。 秦曜剑指秦二,冷冷道,“你以为我非要认你不可?” 凉薄至此的话,听得人心底一寒。 虎毒尚且不食子,原来秦曜从来没想认这个养在外面的儿子。 “您从来没想认我。”秦二自始至终都知道。 秦埙想要阻止,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一个是父亲,一个是他亲自接回来的同胞兄弟。他抬头看向那引起此事的罪魁祸首,见她满脸迷茫的神色一时间竟不忍怪她。 他们的心结哪是因为一个外人而起? “你如今为了一个婢女忤逆长辈,来日还不知会做出何等荒唐的事,今日你既离开,休想再踏进秦府一步……” “老爷既然想赶走二郎,就把我一并赶走吧。”秦夫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异常紧张的气氛。 一对夫妻分开可不是简单的事情,简而言之就是和离,而秦夫人竟然为了秦二愿意跟秦曜和离,也不知当初她搬离正房是不是就因为秦二。 袁敏甚至猜想秦二回来的目的就是跟老子闹掰,然后带走秦夫人。 可这完全没有依据,也只是她个人的猜测。 作为始作俑者,袁敏自认不是圣母,但面对这种场面看的心情五味陈杂。 秦家于她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就算他们家破人亡,她都不应该心存善念。可如今单单是父子结仇,夫妻反目,她都会心里不舒服。 她从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行事自然没有多少顾及,可如今看秦夫人对秦二的庇护,又看秦二对她的维护,总觉得这种真情不可辜负。 第四十二章 晋康太子 秦埙觉得父母和离,这其中他是最受伤的那个。 他无法面对自己带回来的同胞兄弟竟让父母反目。如若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他宁可当初对他视而不见。 他更不想面对的是母亲竟为同胞兄弟做到这般程度,同是母亲的孩子,又从小长在母亲身边,他最后竟成了那个被抛弃的人。 明明是一张极相像的脸,如今秦埙看着竟觉得陌生无比。 “爷,夫人,相爷回来了,请你们过去。” 家里最有威信的相爷平复了这件事,请他们一个一个的谈话。 “姣娘,老夫知你因二郎被送走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此事也有老夫的不是,当初若老夫及时拦着,也不会出现今日的场景。”秦构最先劝慰的是秦夫人。 “父亲别这么说,事情已经过去了。” “老夫知道,你只是想把二郎留下来,他既然回来,老夫就没想让他离开。” “爹!”秦曜想要说话。 被秦构拦着,“同是秦家的孩子,不应该厚此薄彼,即便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也没有多大关系,同貌的禁忌老夫不会放在眼里。” “孩儿不能看着秦家败在他们手上。”他怎么能拿家族的命运开玩笑? “老夫知道你孝顺,心里多有顾虑。” “爹,他离开那么久,如今突然回来,毕竟不是长在自己身边的,我们不知道他的品性,让他留下我实在不放心。再说了,我们还不知他是真是假,怎好轻易留他?” “爷,您是觉得他早在六年前就已经死了是吗?”秦夫人的眼神里透着失望,失望之后便是冷漠,“如果爷觉得是,那就错了,母子连心,我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出!”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曜想解释,可又觉得自己说的没问题。 秦夫人却不再理他,朝着秦相道,“父亲,我没有其他要求,二郎在外面吃了那么多年的苦,余生我只想让他安安稳稳,不要再颠沛流离。” 听完秦夫人的话,秦曜一瞬间觉得那些年做的决定最终变成一场空。 秦构对于秦大和秦二是双生子并不太在意,但秦曜对此执着的很,也因此在十多年前秦曜非要送走一个不可。 如今两个孩子都已经成人,两人长得又不一样,秦构觉得同是秦家子孙就不能流落在外了。 秦构发了话,再加上李氏为此要跟秦曜和离,秦二留在府邸一事就此拍定。 说服了这对夫妻,秦构又去找王氏谈话。 “二郎带回来的那个婢子,我们暂时不能动她。” “为何?”王氏一听这事,声音都拔高许多。 “她是先太子周琛的女儿。” “你说什么?” “她长的像极了朱皇后。” “怎么会……她……” “晋康太子周琛从燕京逃出来了。” 当年东京沦陷,满城官员乃至皇族沦为女真族的阶下囚。 “老爷,如果她真的是晋康太子的女儿,我们更不能留她,要赶走啊……” “夫人莫急,请听我说,陛下的暗线查到周琛逃回来后有意笼络旧臣,意图回宫。你也知道陛下没有子嗣,两位皇子是太祖皇帝后孙,按理说周琛是陛下亲侄,继承太子并无不可,可他这般野心勃勃,私下联络群臣,其野心勃勃,昭然若揭,陛下亲手建立的南朝怎能交付于他?如今周琛行踪不明,陛下想要查他的行踪必定从其女身上着手,所以她暂时不能离开。” “她不能离开?”秦枸一席话让王氏许久不能平复,“你可知那丫头把英娘关在西角园关了一夜?英娘陪了我这么多年,你把我送回舒州那些年都是英娘陪着我,若不是她陪我撑着,我哪能活着见到老爷。”王氏想到这里就觉得憋屈,她是贵女出身,又有父兄疼爱,除了那些年跟丈夫分离,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其他委屈。许嬷嬷是自幼陪着她的,又是她最亲近的人,如今受了一夜的苦,她却罚不得那人,这种事岂不是闹心的让她睡不着。 “多多宽慰英娘就是。此事原是你们不该揪着不放,那女子生在乡野,性情直来直往,规矩让姣娘慢慢教就是。” “老爷说这话的意思是我们管教婢子还管错了?” “我可没这意思,府上的下人夫人管教的都极好,只是她的身份不同,你若觉得她没有礼数,不要见她就是,以后远着一些。” 秦夫人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担心道,“陛下可知她来了临安?还住在我们家?如果陛下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们跟周琛勾结?那姜公为此都没命了,她不会连累我们吧?” “埙儿去建康的时候可是有眼线跟着的,陛下已经知道。不过你宽心,周敏萝自幼养在庵堂,又是女子,对陛下没有多大的威胁。如今周琛在暗中,陛下还想通过她知道的周琛下落。” 秦构找到她,是袁敏意料之中的,毕竟秦大知道她的身份,秦构肯定也会知道,找上她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周敏萝,你自幼在庐州池江庵,由净瓶师太抚养长大,三个月前有人找上你,说是你的生父把你托付于建康姜家,让你前去。而你的生父正是晋康太子周琛,他逃出燕京,如今筹谋入朝,就是想继续当他的太子。你如今既然进了秦府,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老夫知道你的身份,你是否能告诉老夫你生父是否让你带了话?” “我不知道相爷在说什么。” 袁敏可以肯定秦相说的这些正是周敏萝的身世,原来周敏萝是晋康帝长子的女儿,晋康太子能蛰伏多年,从燕京逃出来说明此人定不简单。 当初汴京城破,满皇城的人被俘,晋康太子那时也就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她听父亲说过,晋康太子本来有机会跟着护卫逃脱,但其中出了内奸卖辱求荣,泄露了踪迹,最终还是被送往敌营。 “你也不必隐瞒,他找上姜公,把你托付姜家,姜公没了,如今又兴师动众让你来到临安,如果说他未带一句话,老夫是完全不会相信的。” 袁敏看着面前的一派沉稳的老头子,缓缓道,“相爷既然知道,不知可否愿意帮我父亲一把,毕竟他做太子更名正言顺不是?” 第四十三章 对他坦诚 知道了周敏萝的身份,袁敏再次梳理了整件事,重新把姜老公爷之案推测了一遍。 她先前只知道自己是皇族后裔,却不知是晋康太子之女。现在晋康太子逃回来之后想回到朝堂继续做太子,被皇帝知道他暗中笼络旧臣,而姜老公爷正是愿意跟他结盟的人,所以皇帝就派人暗中杀了姜公,以此警示晋康太子休想联盟。 不然姜公死后,钦差怎么会去的那么快?分明是早就做好了让姜公去世的准备。 不过皇帝没让他死的难看,反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 而秦构显然没料到周敏萝竟比他想象中难缠,反将他一军不说,还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问出来。 袁敏也终于明白,他们不再痛下杀手的原因,是想引晋康太子上钩。 她离开前被秦相警告了一番,让她呆在秦家安分,还跟她说休想利用秦二郎。 袁敏觉得好笑,秦二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利用的人。 她回去就问秦二,当初为什么愿意带着她? 初阳站在旁边就先回答了,“明明是你自己死皮赖脸跟着的,我们郎君没办法才带着你的。” “去去去,小屁孩儿,我跟你家郎君说正经话呢。” “哼!你才比我大几岁!” “初阳你先出去吧。”秦二吩咐。 “郎君你不休息吗?天色不早了。”初阳一脸戒备的看着袁敏。 “这里有我伺候郎君,你就听话歇息去。” 这两个人真的是一天不斗嘴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现在不歇息。” 听到郎君这么说,初阳不情愿的出去了。他是真的很不放心郎君,因为这个疯女人有脱人衣裳的毛病,想想就觉得可怕。 “当初你愿意帮我是不是因为我是晋康太子的女儿?”她决定对他坦诚。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自己当时不是说了,你是冤枉的?” “这么说郎君是真的侠义心肠了?” “你这么说并没有问题。”他一本正经,毫不谦虚的说话,话锋一转,“不过啊,我随时可以赶你走!” “喝!”袁敏瞪他,“我就不走。” “所以初阳刚刚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我就死皮赖脸,你赶我,我都不走,我就赖着你。”她反正脸皮厚。 “好吧,给你赖!” 咦?他说什么? 他低沉的声音就像流萤飞入耳中痒痒麻麻的,一直酥到心里。 这几个字袁敏还以为听错了,挠了挠耳朵,吃惊的看着他。 “不是有话问我吗?问吧。”但他淡然的继续说。 总觉得那话在撩她,但看他一板一眼的跟她说话,她有种看错的感觉。 “如果我说我忘了以前的事你会相信吗?”袁敏觉得自己说的抽象了,又重新说,“就是从牢里逃出来之后什么都忘了……” “那你之前说冤枉就是骗人的?” 艾玛!竟然被他抓住这个重点。 “我现在都准备给你坦白了,所以绝对不会骗你。”她举起一只手,正色道。 “姑且信你,你说吧。” “我跟你说过,在牢里死里逃生,那是真的,只不过在那之后我就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以前在哪里生活,我又是怎样去的姜家,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的记忆是从那两个狱卒把我扔进牢房开始的,他们都以为把我弄死了,还在我面前商量怎么办?然后他们找来师爷想办法,那师爷就说我死了就让我畏罪自杀,后来那份认罪书就落到我的手里,我就逃了,逃出去之后就遇上你,去了姜家,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秦陨正襟危坐,一双眼看着她。 她神情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所知道的事也全都是听来的,然后就是自己猜的。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听了你跟秦大说话才知道的。那时候也不知道我是晋康太子的女儿,今日相爷与我说我才知道。” 她说的话很匪夷所思,但她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开玩笑。 但再匪夷所思的事秦陨都会相信,因为他自己就是死了重生,回到少年时。 “所以你想知道自己以前的事?”他缓声问她。 “是啊,郎君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肯定调查过,对不对?” 秦陨其实并没有调查过,只是因为上一世她死在建康牢狱,紧跟着身份被曝光,然后姜老公爷的案子以意外结案。她最终以郡主的身份迎回尸骨,葬在永献陵。 所以这一世他遇上逃出牢笼的她很意外。 这一世没变化的是姜公的案子以意外结案,变化的是她生还了,而且忘了以前种种。 袁敏缺失太多的信息,不仅仅是自己的身份,还有这个时代的状况,她生活在十二年前,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改变,她需要重新了解现在的临安,重新梳理朝堂官员的关系。 因为秦二的维护,再加上这些天对他的了解,袁敏反倒觉得他可信,想要让自己不被起疑,也只有去对一个可信任的人坦白。 袁敏选择秦二,或许是因为第一眼的好感,可这些天的相处告诉她,他不会是她的敌人。 “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你以前生活在庐州池江庵,到姜家也不超过三个月,姜家人对你的品性大多不了解,你还想知道一些什么?” 所以对外人来说周敏萝这个人是没有人知道她的性情的,姜家或许只有谢静薇知道,毕竟她离开建康的时候还把她的物品全都归还于她了。 “我想知道有多少人知道我的身世?” “知道的人并不算多,但该知道的应该都知道了。” 袁敏明白了,这意思就是不会让她的身份公之于众,这样对她来说并不是坏事。 “郎君是从哪里知道的呢?”他先前一直在闽南,按理说应该不会知道她的身份。 “我见姜公死的蹊跷,便去查了,查着查着就发现你的身份不简单。” “那个火折子为什么可以证明我不是凶手?” “它归龙卫所有,龙卫身上每一样东西都有特别的印记,包括火折子。” 龙卫身上的每一件东西都有特别的印记,这是袁敏在追查父亲死因时,被龙卫追杀的那段日子知道的。 可是秦二又从哪里知道的呢?他小时候在建康,后来又去了闽南,怎么会知道这种秘事呢? 总觉得秦二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袁敏带着疑惑,心里想着,也就问出来了,“郎君回来过临安吗?” 秦二避而不谈,“不早了,你去歇着吧。” “我都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了,郎君怎么就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呢?” “不能。” “你也太小气了,大家坦诚一点不好吗?” “你是找我解惑,不是把秘密告诉我。”他强调。 袁敏被他噎住,说了一句,“小气!” 第四十四章 后宅人物 秦老夫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许嬷嬷休息了一天也精神了很多。 一大早,许嬷嬷恢复以往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把那几个去西角园的妇人和小丫鬟给处置了,送去了城郊别院。安安静静的从后门送走,没有多少人知道。 至于阿萝杠上老夫人那个事儿,谁都跟忘了似的,就当没发生过。 秦府上下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一些话,招惹谁都不能招惹二郎君带回来的女使阿萝,因为她野蛮的套路连老夫人都拿她没有办法。 一时间袁敏收到无数好奇,想要探索的目光。 众人嫉妒她脸长的好看之外,还羡慕有个好命,能让二郎君看上。 没人给她使绊子,袁敏乐的清静自在,就算别人拿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她也不会放心上。 袁敏跟着秦二去看秦夫人。 刚进掖塘居,就看门外站着两个眼生的小丫鬟。掖塘居的下人不多,袁敏已经全都见过。 到了门口,就听到里面脆生生的声音,“小妹一到这个季节就容易犯敏症,一直没养好,前些天又听说二哥回来,小妹本想养好了同我一道来给母亲请安的,哪知这一拖又耽搁了两天。” “如今看着好很多了。”秦夫人温柔的声音传来。 袁敏进屋就看到一高一矮两个两个小姑娘站在秦夫人面前,旁边还站着一个小少年,安安静静的,并不吭声。 “是二郎来了。”看到来人,秦夫人面上的笑意更加柔和。 两个一高一矮的小姑娘和一个小少年齐刷刷回头。 “二哥。”最先开口的是那个高个的小姑娘。 小姑娘看着开朗的很,眉宇间英气十足,让袁敏觉得面善的很。 “二哥。” “二哥。” 最小的女孩儿脸上长了些红点,说话声音弱弱的,很是腼腆的性格。 少年则看着几分老实,面上神情很是郑重。 “这是三娘,这是四郎,这是五娘。”秦夫人一一介绍。 袁敏有些诧异了,那红小娘的女儿三娘子性情活泼可爱,眼眸清亮含光,这样看着竟完全想不出她有个心怀叵测的亲生母亲。 听说三娘子和四郎君都是在红小娘身边长大的,这三娘子已经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到了说亲的年纪,这样的性格到了这个年纪基本就已经形成了,不会有多大变化。 袁敏突然有些好奇红小娘了,能得秦曜喜欢,本就不简单。 而陶小娘的女儿五娘子害羞内敛,听说她出生的时候是在老夫人身边养着的,老夫人不耐烦她总是哭,就送了回去,让陶小娘自己养。 秦二一点儿都不热络,只朝他们“嗯”了一声。 “听说二哥回来,我和妹妹紧赶慢赶的做了几条帕巾,妹妹年纪小,我的手工不太好,还望二哥不要嫌弃。”小姑娘热情的很,抬手递过来一叠折的整整齐齐呈四方角的帕巾。 “多谢。”秦二朝她看过来。 袁敏迟疑了一下才明白,伸手去接。 她刚拿到手中,秦二就过来摘了她腕上的手镯和环佩。 在她的满眼懵逼中递给了他俩妹妹。 不要脸! 拿她的东西去送人!如果不是在秦夫人跟前,袁敏真想骂出声。 他一个主子先前抢她的银子不说,现在还抢她的首饰,是人干的事吗? 俩姐妹都有些懵,或许因为这东西都是从她身上拿下来的。 竟然一点都不觉得不好意思! “都是我的,你们收着吧。” 秦二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这样解释。 “谢二哥。” 都是上乘的玉质,根本不是劣质品好吗?就这样正大光明被抢了! 袁敏默默忿忿不平。 秦二又从怀里拿出来一支狼毫,递给秦四郎。 小少年一看还有他的礼物,而且是一支笔,面上高兴起来,“谢谢二哥。” 跟弟弟妹妹刚认识,还没说上几句话,秦二就说准备给秦夫人把脉。 “听说二哥会医术,二哥真是太厉害了!” 这小马屁拍的,让袁敏刮目相看。难道这小姑娘不知道是她的亲娘给正室下的毒吗? 哪知下一刻小姑娘换上严肃的表情,“母亲,小娘让我给母亲带一句话,说母亲身上的毒与她无关,她是真的不知情。父亲硬生生把这罪安在小娘身上,小娘别提多伤心了。” 这些话在外人看来一点都不像作假,袁敏看着更加好奇。 “让你家小娘宽心养胎,我一直都信她的。” “母亲这一句相信孩儿感激不尽,我会把这句话告诉小娘的,小娘这两天心里难过的都进不了食,要是听了母亲的话定然放心了。” 再看秦夫人对三娘子的态度,丝毫不作伪。 这个大老婆和一对小老婆到底保持着怎样的关系? “二哥既然给母亲把脉,我们暂且先回去了,祖母说过两日家中设宴,替二哥接风洗尘,母亲可要快快好起来。” “好,你们去吧。”秦夫人吩咐道,“阿萝,你去送送他们。” 小姑娘的眼睛朝她不自觉望了好几眼,秦夫人似乎看透了小姑娘的心思,让她去送。 “是。”袁敏当然不会有意见,把人送到院子门口。 “阿萝姐姐,不知我二哥喜欢什么东西?过两日为二哥接风洗尘,我总要送些东西聊表心意。” “三娘子叫我阿萝就好了。”袁敏笑道,“郎君就喜欢金子银子,钱。” “啊?”小姑娘很吃惊,不过面上有种解脱的感觉,“那就好办了,到时我给二哥包个红包算了,省事!” “是呢,一个红包解决所有事情。” “多谢阿萝姐姐,今天哥哥送的东西是阿萝姐姐的吗?” 袁敏看她这么直接的问,她也就直接回答了,“是的。” “我知道了,不过这是哥哥送的,我不能还给你,改日我送你一个更好的。” 这姑娘通透啊! 袁敏对她的好感蹭蹭上升。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袁敏想,如果这个三娘子性情真是这般天真烂漫,那红小娘肯定不会坏到哪里去,毕竟言传身教。而这后宅的两个人物定不会像传言中那般明争暗斗。 可若反之,那这小姑娘就可怕了,小小年纪就会藏心思,长大还得了。 第四十五章 不宜出门 晌午后,秦二收到了陆家郎君的请帖,邀他去游湖。 这陆家郎君陆晟正是礼部尚书的幼子,因其风流成性,又喜好勾搭貌美娘子,故美称“檀郎”。 正准备跟秦二出门的袁敏被留在院子里。 秦二怎样都不带她,说她今日不宜出门,甚至还把初阳留下来看着她。 袁敏的小情绪上来了,留下来跟初阳大眼瞪小眼。 “我睡觉去。” 她回头就回了房,越想越不满,干脆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裳,头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准备出门。开门的时候看到初阳坐在外面捣药,一副要把她看住的专注表情。 她旁若无人的走过去,初阳上前拦住,“郎君说了你哪里都不能去。” “初阳弟弟,我出去给你买好吃的。”她试图收买他。 “不吃。” “可是我想吃啊,临安城那么大,美食那么多,我都没尝过。” “那等郎君回来。” “郎君肯定还没走远,我跟着郎君就行了!” “不行!” 袁敏被这个死板的少年的气的想把他扔出去。 “小心我脱你衣裳,把你挂树上去!”她伸出两只爪,凶狠很的威胁。 “你还要不要脸?”初阳抱着药罐,吓得退后两步,跟她保持安全距离。 “我要不要脸你不知道吗?”她一步一步逼退瑟瑟发抖的小初阳。 初阳就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身边走过去,想到当初她把大郎君的衣裳脱了他就心有余悸。 “你等我一起!”初阳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是有任务的,不能让她独自出门。 “你留在家里!我不带你。”只闻其声,人已经跑不见了。 初阳把挂在枝上的大满放出鸟笼,这才紧跟着追上去。 以为能随意出门的袁敏,大咧咧的要出去,却被拦住了。 那守门的非要让她走侧门,不肯她走大门。 逼得袁敏朝他亮拳头,凶狠狠的跟他说,“郎君才刚出门,我是跟着郎君的,你要是再拦我,我只能不客气了!” 那守门的当然知道她是阿萝,这府上哪有他不认识的人,最后迫于淫威,还是把门开了个角让她出去。 大门还没掩,又跑来一个,二话不说就跟着冲了出去。 守门的叫都叫不住,只能站在原地自言自语,“果然是从外面回来的,这二郎君带回来的人一个比一个没规矩。” 袁敏当然不会错过任何出门的机会,出门之后也没急着追秦二,而是独自在城里闲逛。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挥汗可以成雨,联袂亦可成幕。 现在的临安聚集的人比十二年前多了很多。 临街的铺子也是密密麻麻,成排的商铺,茶馆,酒楼,医馆,药铺,饭馆,粥铺,勾栏瓦肆,成衣铺,吃穿住行,上百种铺面,样样俱全! 还有随处可见的果子摊,糖人,乳饼,袁敏见一个买一个,吃的好不过瘾。 而跟上来的初阳显然成了她的小工,替她搬了好些吃的。 看着抱了满怀的初阳,袁敏不好意思道,“不然你先把这些东西送回去?” “你呢?” “我去找郎君啊!”袁敏拍拍他的肩,“你不用跟着我的。” “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这都是我买给你们吃的!” 初阳龇牙,最后到底进了谁的口还不知道呢。 “乖,初阳弟弟,我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马上就去找郎君,你先把东西送回去吧。” 初阳后悔跟出来,跟着她就会变成搬运工。 “我才不是你弟弟。” “你真的不回去?”袁敏试探的问了一遍。 初阳一看她这样贼亮的眼神就有些发怵,总感觉她还要买很多东西。 “我走了。”初阳傲娇的回了一句,转身回去,决定不跟着她做小弟。 没有跟屁虫,袁敏觉得自由了,高兴的原地转圈,这一转竟然撞上一个人。 袁敏把来人直接撞了出去。 再一看,还是个熟人。 如果不是这个熟人,袁敏还要以为自己是撞大运,每次出门都要跟人撞一下。 她举着个糖人,嬉笑道,“万俟小娘子,不好意思啊!” 那万俟燕被自己身边的女使托着,险些没被撞飞。 “是你!”这样的巧合让万俟燕觉得出门没看黄历。 那女使朝着她就骂,“走路不长眼啊!大街上不好好走路,赶着去投胎吗!看把我家娘子撞的!” “小姑娘说话可不能那么难听,当心嫁不出去哦,我刚才没看到身边有人嘛,谁知道你们突然跑过来。”袁敏好脾气的劝了一番,“不过呢,把万俟小娘子撞倒,实在抱歉,不然我请你吃糖人?” “不必了。”万俟燕已经站好,一脸的冷漠。 “小娘子别生气嘛,我这也是诚信道歉。”袁敏一副调戏良家妇女的神情。 “小涵,我们走。”那万俟小娘子很是高傲的抬头,不愿理她。 看她错身离开,袁敏紧跟着开口,“昨天的事你可别生气!” 那万俟燕听到这话停下来瞪了她一眼,才抬脚离开。 “慢走啊!别摔了!”袁敏扬声道。 哪知走了没两步就见她的身形一个踉跄,小姑娘站稳后,原地跺了跺脚。 袁敏笑着缓步离开,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被人看在眼里。 在街上逛了一圈,袁敏赶急赶忙的总算是到了青山湖。 青山湖的景致十年如一日,依山傍水,风景独秀。群山含翠,湖水涂碧,岸堤绿杨垂柳,湖面画舫穿行。 前来踏青的行人熙熙攘攘,车马络绎不绝。 袁敏寻了一圈,没找到人,不过总算是看到了秦家的马车。 “郎君呢?” 那车夫看到她愣了愣,木木的朝着湖畔的酒楼指过去。 袁敏道了一声谢就去了。 酒楼临湖,风光旖旎,又闻缓缓柔柔的唱腔传到耳中,配着叮咚鼓声,迤逦美妙,乐不思蜀。 袁敏跑到楼上,看秦二临窗而坐,旁边还有那个陆晟,和一个长脸的年轻男子,前面又有美人相伴,鼓乐为声。 袁敏暗中腹诽,难怪不让她跟着!说什么她不宜出门,原来是想独自逍遥啊! 那陆晟一看就是个风流场所的常客,也不知道会不会带坏秦二? 她这样看过去,只能看到陆晟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线,一副享受美景乐声的沉醉神情,秦二背对着她,她根本看不见秦二的神情。 袁敏想了想,决定不去扫兴,趁着没被发现,脑袋一缩,又下了楼。 哪知刚踏出酒楼,两个人影突然冲上来,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胳膊就跑! 第四十六章 他有秘密 被架着胳膊跑的袁敏两只脚凌空。 “你们谁啊?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们带我去哪里?” “我们有话好好说,可以放开我咱们好好说话吗?” 袁敏保持着能不动手就不动手的美好品德,跟他们好好讲道理。 两个人则一直把她带到没人的窄巷。 “两位仁兄,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不知为何要找上我?” “找的就是你!”说着抬拳就要往她脸上打。 袁敏这下不能忍了,打人不打脸,竟然打她脸! 三两下就把两个人打到在地,脚底踩了一个。 两个人完全没想到她会武,另一个人见状,捂着脸就逃。 “你看看你的同伴多不厚道,把你扔在这里!” 被踩在地上的人想要逃,袁敏脚下一松,那人一骨碌爬起来,还没跑两步,一把尖锐的匕首明晃晃的横在脖颈。 “女侠饶命!”那人吓得一动不敢动,颤抖的说。 “是谁派你来的。” “是……是,是我家夫人。” “你家夫人是谁?我足不出户的,能认识谁?你又是谁?”袁敏奇了怪了。 “我们是万俟家的家丁,你不能杀我!” “原来是万俟家的啊!”袁敏恍然大悟,放下手,匕首在手上打转,“你家夫人让你们来打我?” 那人看得心惊肉跳,连连回答,“是是,我家娘子昨天在秦府受了委屈,今天你又把我们娘子撞倒,所以夫人派我们跟着你,让我们把你拉到人少的地方教训一顿。”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你们好歹是两个大男人,怎好意思打女人?好歹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竟这般小心眼,我想想就替你们脸红,你家夫人也太不厚道了!”袁敏一通教训。 “我们也只是听命行事。”那个大男人瑟瑟发抖的看着她手上的匕首。 “回去告诉你家夫人,如果她对我有意见,就亲自来找我,派你们这种菜鸟来,我都不好意思下手。” 袁敏收了匕首,放走那人,“你走吧!” 欺负这种下人很没意思,她也不愿欺负弱小,改日让那小心眼的万俟夫人偿还。 那人连滚带爬的跑了。 袁敏收了匕首,刚要离开,却听隔壁院高高低低的吵闹声,又是叫又是闹的,好像很热闹的样子。 这是一座大宅院,高墙鸳瓦,飞檐映绿。 袁敏往上看了看,试图飞身爬墙,哪知飞到一半,摔了下来。 她不死心,站起来,提起内力,再次飞上去。 刚碰到围墙顶,被扎了一下,袁敏低呼一声,再次摔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哎呀,郎君!” “干嘛爬墙?” “这户人家里面很热闹。” “热闹也没请你看。”他松开她,“站好!” 袁敏乖乖站好,突然手指的刺痛让她“嘶”了一声。 “我去!这户人家围墙上种仙人掌!”袁敏欲哭无泪,拔掉一根最长的仙人掌,却发现两只手上都有,而且还是那种小刺。 秦二微微颦眉,看向她的手。 她修长的手摊在他的面前,我见犹怜。 “郎君,快帮我拔刺,不能动了,一碰就疼。”她楚楚可怜的求助。 “我说了,你今日不宜出门。” “我哪知道你看了老黄历?” 他一点也不想跟她开玩笑,面色很是凝重。 “你想幸灾乐祸就笑吧,但是先帮我拔刺行不行?”这样憋着笑多难受。 他半低着头,神情带着几分严肃和认真。 这样近距离,正面对着看他,袁敏发现他的睫毛很密,看着看着竟然会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袁敏想,他这样健康的肤色真的比小白脸迷人多了。 咦? 等等,等等!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他的脸有异样…… 她正在专注看他脸的时候,他突然抬起眼睑,触到她的目光。 袁敏心脏扑通,像是被什么敲了一下。 “闭上你的眼!” “为什么?” “怕你的口水溅到我的手上。”垂涎三尺,应该就是她现在模样的真实写照。 “郎君是不是害羞啦?”她嬉皮笑脸的问他,终究是没揭穿他的秘密。 他好像易容了! 以前没看出来,是因为从没有这么近距离过。 而且他的易容术极精湛,就算是常人靠近他的脸都看不出来,若不是她学过,根本就看不出他的脸有问题。 这么说他到底是不是秦二? 他一根一根拔了她手上的细刺,神情专注。 听到她说的这句话,他长眸一挑,语气不太好的开口,“出门忘记吃药了?” 袁敏看看他的手抓着自己的手,那模样像是偷了腥的猫。 “郎君身上有药呀。”她这样的语气朝你一开口,就像是猫儿朝你喵喵叫,毫无抵抗力。 “还疼吗?” 手指在她指尖上抹过去,那感觉像是细风拂过脸颊,却突然一下刺痛让她恢复神志,抽了一口气。 “疼。” “这里还有扎进去了,比较难处理,你先回去让初阳帮你弄。” “你呢?你去哪里?” “我还有事,暂时不回。” 袁敏想跟着,哪知他完全不给她机会,直接把她送进马车,让车夫直接送她回去。 而她则看着他颀长的身型站在那里,一直等马车缓缓起步。 来日方长,她总有一天她要挖开他的秘密。 如果秦二是秦家的郎君,为什么要易容回来呢? 如果他不是秦二郎,可是对秦夫人的感情却是真真切切的。 所以袁敏选择慢慢去探究,而不是问出口,他这样的脾气就算问出口他也什么都不会说。 总之,秦二回秦家不会那么简单。 马车走了一会儿,袁敏让车夫停车,她还是准备偷偷跟着秦二,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车夫刚刚得了郎君的命令,一时左右为难。 “我一个丫鬟坐着马车回秦家太不像样,这可是郎君的马车,你还是回去等着,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车夫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他是郎君的车夫,怎能沦为一个小女使的车夫呢? 就这样,袁敏成功的下了马车。 哪知道,还没走多久她又被人拦住了! 她突然想起秦二那句话,今日不宜出门! 第四十七章 冷面杀手 这是一个五官英挺的年轻男子,面色冷酷,眼神凌厉,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杀气十足。 他身后跟着二人,身着黑衣劲装,皆是行武之人。 袁敏心生戒备,瞬间警惕起来。 即便如此,她依旧笑语嫣然,“不知这位兄台拦着我是有何事?” “你叫什么名字?” “原来这年头还有人这么直接撩妹的?”她抬眸回以一笑,“周敏萝是也。” “你的武功是跟谁学的?” “兄台怎知我会武?”袁敏满脸不痛快,“兄台又是谁,问人家的姓名却不自报家门,我可不喜欢跟没礼貌的人说话。” 她说着便要错身离去。 他身后的两个人再次拦着。 “这是何意?”袁敏不高兴了。 “说!教你武功的人是谁?” “恕我无可奉告。”袁敏触到那双冰冷的眼,似乎能冻死一个人。 话不多说,那人直接攻击。 袁敏也不再客气,截住他的攻击。 那人出手又快又狠,步步杀招,令她难以招架。 一丝寒意铺面而来,袁敏接住他的招式,避开一劫。 “让开!让开!何人在大街上闹事?” 一群衙役匆匆赶过来。 袁敏捂着半边脸躲到他们后面就告状,“是他们,他们上来就打人!快把他们抓起来。” 那年轻男子抱拳道,“抱歉,只是玩笑而已。” 袁敏瞪着那人,只恨不得把他身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玩笑? “有你这样把人打伤开玩笑的吗?”她指着自己的脸,狠狠回怼过去。 袁敏摸了摸颊边,有点疼,她知道是被刮伤了,只差一指之距,他就会直接划上她的命脉,杀了自己,还说玩笑! 生气! 就算他会红姨的招式也难以原谅! 今天果然不宜出门,不然怎么会遇上这个煞星! 他的招式分明就是上次刺杀她的人。 上一次他明显是轻敌了,所以才会有所疏漏,以为可以一招致命,而这一次他出手狠辣,丝毫不留情面,想想就愤怒。 “公然闹事,都跟我们走一趟吧。” “大人,真是无心之举。劳烦大人们辛苦跑来一趟,这是给大人的茶水钱,解解乏。”那冷面杀手的随从走上前,递给公差一荷包银两,看着满满的一包,想必不少。 一场无妄之灾让袁敏对这个冷面杀手恨得牙痒痒。 此时又看他们公然贿赂,当场道,“大人,我是秦相家的女使,你们确定要放过这几个人?” 那群公差收下荷包,一听她是秦家的人,没敢把人放了。 “这衙门还是要走一趟的,走吧!” 袁敏一看自己也逃不掉了,朝着冷面杀手狠狠的瞪过去。 一群公差围着他们正准备离去,袁敏看到一个眼熟的人。 “陆晟!陆晟!”她大声喊。 那群公差齐刷刷的目光看过去。 陆晟手拿折扇,寻声过来。 “周娘子?” “陆郎中。”那公差朝陆晟打招呼。 “这是怎么了?” “公然闹事!带回去例行盘问。”为首的公差回答。 袁敏接着道,“是他们打人!还把我打伤了!” “天子脚下竟有这般可恶的人!”陆晟朝那冷面杀手看了一眼。 “谁说不是?一定要把这个人在牢里多关几天。”袁敏趁机道。 “赵成,这是秦家郎君的女使,就别往衙门跑了,这三个人既然在大街上闹事,就在牢房关几天再放出来。” “这……” “有事我陆晟担着。” 不用往衙门跑,袁敏感激不尽。 “那些人娘子可认得?怎会跟娘子过不去?”陆晟瞧她一副利落的打扮,开口问她。 “我不认识那些人,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跟我过不去,不如陆大哥帮我查查他们是什么人?” “好说,此事包在我身上。” “多谢多谢!”她抱拳道谢。 “你既然叫我一声陆大哥,就不必同我客气。看妹子这副装扮倒像是个江湖儿女。” “我原是在乡野长大,可不就是江湖人?” “原来如此。”陆晟倒是没有深问。 “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去找我家郎君,到时你查出来他们的身份记得跟我说一声,跟我家郎君递信就是。” “好。只是我刚刚和秦二分开,也不知他回府了不曾?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今日已经麻烦你了。告辞。” 袁敏也不等他再说什么,一声告辞,便已经跑了。 陆晟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郎君,这个娘子一点也不好看。” “陆幻,你是想说她粗鲁吧?” 陆幻不置可否。 “你不懂,这世上,好看的女子千遍一律,有趣的灵魂却是万里挑一的。” 在陆幻看来,郎君眼里只有美色,才不管她是否泼辣,还是粗鲁。 袁敏在青山湖转了一圈,没看到秦二,正准备去别的地方找人,又被拦下了。 她当时都有想打人的冲动! 今天是没完没了了是吧?走一个来一个,再走再来。 来的是一个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的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 “我家夫人请娘子过去一趟。”那妇人语气冷漠,来者不善。 “你们是谁?凭什么说去我就得跟着啊?”袁敏很不爽。 “我们是万俟家的。” “万俟家的就了不起?我还是秦相家的呢。快点让开!我可没功夫跟你们耗。” “娘子不要不知好歹,总要见一见我们夫人!” “你们这是要来硬的呀?” 来呀来呀! “娘子,我们并不想冒犯,我们夫人只是想跟娘子问几句话罢了。” “不好意思,我不想去!再见!” 袁敏刚要离开,哪知那两人竟抓着她,继续纠缠,竟是不过去一趟就不罢休的样子。 “胡嬷嬷,你们拉着我们家的女使做什么呢?” 袁敏寻声看过去,不正是秦三娘子? “三娘子,她们非要我去见她们夫人,我又不是万俟家的丫头,为什么要听她们的呀?” 那拉着她的妇人松开手,“秦娘子,我们夫人只是想问她几句话罢了。” “好啊,可她到底是我秦家的人,我就带阿萝一起去见见夫人,去看看万俟夫人有什么话要问。”别看这小姑娘年纪小,可这端起来的姿态却是极好的,既稳重又不失少女的天真。 袁敏倒要去见识一下这个心胸狭隘的万俟夫人,不过就是撞了一下她女儿,就揪着她不放,小肚鸡肠的妇人! 第四十八章 白云苍狗 果然,小肚鸡肠的妇人长相就让人觉得小家子气。 这妇人长相尚能入眼,可偏偏不会打扮自己,梳着半高的发髻,插着流苏簪,双耳带着长耳环,生生把她的脸拉长了三分。这样整体看过去眼睛都显得狭了很多,让人感觉看人的目光不善。 再看她的女儿,明显样貌肖她,可因为年纪小,花容月貌根本无需多做装饰,可偏偏簪着凤尾花,又穿了一身绿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寡淡,丝毫没有昨日见她那么亮眼。 昨日是万俟老夫人带着的,想必也是万俟老夫人给她捯饬的。 今日这样的打扮简直就是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的女儿,怕是那万俟老夫人看到这般穿衣打扮的孙女,会立刻就跳起来吧。 “秦娘子来了?真是巧,在这里遇上秦娘子。”那万俟夫人看到秦三娘子像是不知道昨天万俟老夫人被赶出秦府的事了一般,依旧热络的迎上去。 “刚刚看到胡嬷嬷强拉着我秦家的女使,不知所为何事,所以来问问看万俟夫人有何事找阿萝?” “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你们这丫头太不懂事了,走路撞上我家燕娘,你知道的,我家燕娘身娇、体软,被撞这一下,肩膀都青了。” “是吗?还会这么严重?”秦三娘子一脸惊讶,“我还从没见过走路还能把人肩膀撞青的。” “这种事我怎会骗你呢。” “阿萝,不如你再去撞一下,我们就当场验证看看能不能撞青?我实在太好奇了。”秦三娘子一脸天真的说。 万俟夫人的脸一下子沉了,“这,不好吧?” “为什么不好?如果燕姐姐真的受伤了,我马上就替阿萝给燕姐姐道歉。只是我实在无法相信阿萝能把燕姐姐撞伤,燕姐姐怕是不慎走路撞墙了吧?” “秦娘子,我们燕娘原把你当成亲妹妹的,你怎么能这样待她?” “可是,阿萝是我二哥的女使啊,如果她做错了事情,教训她惩罚她都是我二哥的事情,这都是我秦家内院的事情,万俟夫人怎可越俎代庖,强迫把人带走呢?” 袁敏被这小姑娘折服了,果然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小娘子,一言一语之间就能把人怼的哑口无言。 天真烂漫中又不失聪慧,这简直就是人家的孩子。 袁敏经过一连串的被拦,已经没兴趣在外面晃了,跟着秦三回府。 “三娘子今日怎么出府了?” “我去添置物件啊,欠阿萝姐姐的东西我记着呢,我今日在街上挑了一些合适你的首饰。” 这小姑娘的热情让袁敏不敢置信,她竟然立刻就去买东西就为了还她。 “娘子实在太有心了。” “我只是不喜欢做事拖沓。”她说着,指着她的脸,“你这脸怎么回事?怎么出门一趟就被人伤了?” “被一个人莫名其妙打伤的。”她没有多提。 秦三就没有多问,接着道,“回去可要擦药,女孩子的脸是最重要了。我那里有膏药,可是加了天山雪莲制出来的药膏,是我小娘亲手做的,涂了绝不会留下任何疤痕,而且皮肤会更好。等回去我挑两样首饰跟药膏一起送给你。” “那真是太感谢了。” “不用客气,我就是看你投缘,你不知道我最喜欢江湖侠女了,你在我家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会武功是不是?”少女的脸上写满了艳羡。 袁敏点头。 “我真是太羡慕你们了,有自由,可以海阔天空,有时候我都在想,如果我是二哥多好啊,我宁可呆在外面不回来……”她说到这里,一脸抱歉道,“我可不是想二哥别回来,你千万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呆在府里就像是牢笼,尤其是女子,去任何地方都不得自由。” 她这样的思维就很超前,或许是因为她面善,袁敏竟希望这个娘子哪天能脱离了秦家的掌控。 “阿萝姐姐,你怎么不说话?” “外面的世界其实没三娘子想的那么好。”她还是必须告诉她现实。 “没关系啊。”天真的脸上带着笑意,一点也没有觉得可惜,“我认识你就觉得运气很好了,阿萝姐姐一定知道很多事情。你有时间可以去陪我说说话吗?” “当然好。” 如果加上上辈子和上上辈子是年纪,她可以和她成为忘年友了。 “你刚刚说你小娘做的药膏?你小娘懂医啊?”袁敏好奇。 “是啊,我小娘会一些医理,正是因为这样,父亲才误会我小娘给母亲下毒。” 竟然是个会医的小娘!袁敏一时无话。 晚霞映照,倦鸟归巢。 袁敏掀开帘子的一角,看到一户高门大院,大大的“孟府”两个字出现在眼前。 “快到了吧?”她随口问。 “前面就是了。” “这孟府与秦家相邻,想必关系挺好的吧?”她开口问。 “你说少师府啊?”秦三娘子侧头朝外望,“这孟少师和我祖父关系不睦,平时没什么往来。” “为什么?”袁敏问,“邻里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如果关系不好,岂不是每天看着都膈应的慌。” “其实我小时候跟孟家姐姐还在一起玩过的,那个时候两家关系虽然说不上很好,可不比现在这样,互不理睬。” “这孟少师名讳叫什么?” 她一脸稀奇的目光看过来,“你不知道孟少师名讳啊?我还以为他是朝堂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呢。” “是叫孟伯尧吗?” “是啊,我还以为阿萝姐姐不知道呢。” 袁敏汗颜,她当然不知道当年的大理寺少卿竟然一跃而上成了少师,这升官的速度也太快了些。 “那太傅家呢?关系怎么样?” “太傅家可是跟我家结亲的,关系自然近些。” 袁敏有些意外,她记忆中俞太傅应该是清贵人物,不和秦相同流合污的。 “你跟俞家娘子关系好吗?我昨天看到她了。” “她不常出门的,因为和我大哥定了亲,来我家的次数就更少了。” 袁敏虽然还想知道更多,可没再多问,毕竟问多了也不好。 她如今不能急躁,总会一步一步了解的。 久经时日,已是白云苍狗。 十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以新替旧,变化太多,她需要慢慢适应。 第四十九章 又算计她 初阳看她伤痕累累的回来,嫌弃道,“真是笨!就你这样怎么还能认识回来的路?” “初阳小伙伴,你能别对我那么毒舌吗?好歹先解救我一下。”她右手手指已经出现红肿。 初阳满脸不高兴,但还是帮她去厨房找了些香油,抹在她的手指上。 袁敏趁着这个机会问他,“郎君呢!还没回来吗?” “你不是说找郎君去了吗?还来问我?” “你今天吃火药了?” “笨女人!” “叫阿萝姐姐。” 初阳却不理她,捏着她的手指用丝绢来回轻擦,疼痛感慢慢缓解。 “初阳弟弟,你真厉害!”看到细刺冒出来,她不遗余力的夸赞。 处理好这些,又把手清洗感觉,初阳找来一盒药膏,给她涂擦,最后还给她包扎起来。 袁敏觉得有些大惊小怪,偏偏初阳拿眼神瞪她,看的她心虚至极,不得不乖乖坐下来,随他处置。 最后被初阳裹了厚厚的一层纱布,手指已经动弹不得。 这时候秦二踩着暮色归来,袁敏迎上去,“郎君郎君,你看初阳他调戏我,你看我的手!” 抬着手的袁敏举首戴目,等他说句公道话。 “他年纪小,你别带坏了他才是!” “郎君也太偏心了!怎么是我带坏他呢?我可是好人!” 用晚食的时候,袁敏跟初阳坐在一起,等他帮自己夹菜。 “你看,你把我的手包成粽子,我还怎么吃饭?” “正好,你可以少吃一点。” 袁敏这下不干了,自己去拆纱布,可拆了半天都没拆下来,而面前的饭菜已经被吃了大半。 “你是猪么?吃那么多!” 这两个人在一起吃饭,每次都跟抢食一样,顿顿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不管送给他们多少都能吃完。 “不给我留菜,我马上就去抢郎君的去!”袁敏威胁。 初阳小伙伴最在意的就是郎君,不是郎君的饭菜不够吃,而是她一个女使总去抢郎君的东西吃,让初阳小伙伴很不爽。郎君以前吃东西从来都是跟他分食,现在都被她抢了。 初阳拆了她手上的纱布,袁敏终于解脱。 肚子填饱,袁敏心满意足,站在院子里散步。 那边秦三娘子派半疏送来药膏和首饰,袁敏谢了又谢。 那药膏用青釉印花纹粉盒装置,打开,一股清冽莲香扑鼻而来。 “这可是好东西,回去代我谢谢三娘子,辛苦半疏妹子跑一趟。” “阿萝姐姐客气了。”那半疏抬头看到门口的人没敢多留,“娘子还在等我回话,我就回去了。” “好。” 袁敏也没留人,看半疏离开明堂院,她准备回房涂药去。 “过来。” 身后传来秦二清润如玉的声音。 “东西给我看看。” “你妹妹送给我的。” 他伸出手,一直等她递过去。 袁敏不得不给他,“我虽然不精通医理,可是好东西坏东西还是分的出来的。”她又不是大傻子。 “我房里有药,这个就别用了。” “为什么?这个药有问题吗?”看他直接没收了药,袁敏无法理解,他看都不看就让她不要用,做法也太野蛮了。 “红小娘院子的任何人都不要走的太近。” “为什么?你妹妹人蛮好的呀,天真可爱。”她连声发问。 秦二撇过来一个淡淡的眼神。 “你也太不友好了。”总觉得他对亲人有些冷漠,当然除了秦夫人。 想到他易容,她想或许秦家的人除了秦夫人他没一个相信的,可这样偏激也不对吧?至少秦三娘子年纪还小,总不会对她有什么坏心眼儿,防备她一个小姑娘没有必要吧。 秦二换了一盒药膏让她涂脸。 她接过来,却没回房。 “郎君今日去哪里了?”她随口问。 “城里随便走走,认一下路。” 看她跟着自己进屋,秦二问她,“你不回去涂药?” “郎君给我的药,当然郎君帮我涂啊。”袁敏想如果他不答应,她就耍无赖。 哪知他丝毫没有犹豫,就帮她涂药。 轻易就答应反而让袁敏惊讶,越发不能了解他。三番两次算计她的人是他,可真要他帮忙的时候却从不推辞。 “三娘子天真可爱,郎君就算对红小娘有意见,对自己亲妹妹干嘛那么大成见?”袁敏趁机问。 他的指尖覆在她的面颊,轻轻揉着,袁敏一阵紧张,身体僵硬起来,突然有种自作孽的感觉,不应该让他帮忙涂药的。 “我没有成见。”他的神情坦坦荡荡。 袁敏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记起来,她师父是个医者,医术很好,还小有名气,她先前拜师也只是为了学易容术,为了救被困囹圄的父亲,所以忽略了这件事。 现在看他会医,又会这种天下绝无仅有的绝妙易容术,突然意识到他或许还是自己的师弟。 似有似无的药香沁入鼻息之间。 对了!就是这个味道。 师父的易容术是用特制药所调制,制成膏状,涂在脸上,可微调脸部轮廓,一般清水根本洗不掉,要用特制药水才行。 这种易容术师父说不能流传于世,否则必遭祸端,所以根本不可能教给外人的,除非收了他做徒弟。 而那时,师父根本就没收徒,这样算下来,他晚于她拜师,就是她师弟。 袁敏心口又砰砰砰跳起来,有种想认亲的感觉。 “好了,早些休息!” “你怎么不问我的脸怎么回事?” “除了跟人打架还能怎样。”他淡淡道。 “是人家打我。”总要安慰她一下吧。 “嗯。”他低应,“去睡吧。” 哼,这个师弟也太冷漠了! “我不睡,借你的书房用用。” 袁敏列了一张名单。 有些人她无法确定是否还活着,是否还留在临安,毕竟已经过了十二年,物有迁移,人有生老病死,那些人不可能原地踏步,她需要重列名单。 正出神,秦二进了书房。 袁敏收了面前的纸张,大方的折起来放入袖袋。 “我回房睡了。” 路过他旁边的时候,腿上撞了桌脚,她一个踉跄。 他伸手扶住,稳住她的身形。 袁敏本没在意,回到房间却发现袖袋里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他根本就是成心的,趁机拿走她的东西! 她这个师弟怕不只是十八九岁,简直就是成精的老狐狸。 想回去问他要回来,又怕他警觉,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毕竟那张纸上写的都是姓,单单看那几个字根本没人看得懂。 袁敏懊恼不已,以后应该趁他不在再写。 第五十章 煞星夜神 在秦家呆了几天,袁敏把能走动的地方都走了个遍,把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认了一次。 碰上喜欢说话的,她就会凑上去,三言两语把秦家的这些年的变故给打探个清楚。 原来秦枸前些年遭遇罢相,因被朝臣状告而罢相,可最终结果却是状告者成了诽谤,诬告获罪,还因此连坐八人,而秦枸恢复相位。 经那次,秦枸病重,皇帝不仅允许其乘轿上朝,还免他朝拜之礼,如此殊荣,甚至比先前还要受宠。 不仅仅是那次连坐八人,在先前状告秦相者又何止一人?可这大大小小的官员,只要和秦相作对的,都没有好下场,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 秦家所有人提起自家主子都是一脸的骄傲,整个临安城,乃至整个朝堂,又有谁比他家相爷更威风八面的? 秦家一门三代同朝为官,这又是哪一家能比得上的? 不仅秦相贵重,还有其孙,才与貌并存,堪称完美,临安城趋之若附者无数。 更甚者那些做下仆女使的谁都想挤破头皮就为了进秦家为奴,他们都以在秦家为仆引以为傲。 除此之外,袁敏还打听到前些天有彗星出现,日子正是她在建康牢狱的时间。 她想到第一次来到这个朝代的时候也是有彗星出现,难不成因为彗星的关系,她才经历两次穿越? 她抬头望了望老天,天空中,紧密排列着整齐的小云块,好像鱼的鳞片,斑斑点点,又像轻风吹过水面留下的水波纹,煞是好看。 鱼鳞天,不雨也风颠。风景如画,却也昭示着一场风雨将近。 袁敏靠在廊庑下,心不在焉吃着坚果,想起她初次见到父母的情景,母亲温柔的神情,父亲温暖的笑容,还有哥哥们一个一个期盼的目光,全都看着她一人。 她睁开眼,看到的场景就是这样。 那一瞬间她即便不认识他们,可张口还是喊他们爹娘,哥哥,因为他们的样子都太友好,太关切,让她感受到十分的善意。 那个场景,袁敏一生都不会忘记。 十年里,她从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儿变成一个问题多多的少女。 十年里,她享尽父母兄长的爱护,到头来却没办法保护他们。 “嘎嘎”鸟叫声打断她的思绪,大满停在她的胳膊上,朝她手上啄了啄。 袁敏干脆摊开手给它吃。 “大满,我遇上郎君是幸运的对吧?”她低声问。 大满只顾着吃东西,根本不想搭理她。 袁敏点点它的脑袋,“这两天学乖了嘛。” 大满偏着小脑袋,一颗绿豆粒般的眼睛盯着她看。 袁敏觉得好玩,这鸟儿真的跟成精了似的,竟能读懂她的心思。 “去吃吧,站我胳膊上累死了!”她把手上剩下的坚果放在凭栏上。 大满翅膀扑棱,飞到栏杆上继续吃去。 即使再过去一个十年,她也要揪出父亲的旧案,替父亲沉冤昭雪。 傍晚的时候,秦二收到门房传进来的话,陆家郎君派人过来找郎君,有书信需要亲手交到他的手中。 秦二让人放进来。 是陆幻亲自过来的。 陆晟查到了那个冷面杀手的信息,他叫宫申,是一个赏金猎人,替官府抓获好几个江洋大盗,曾有地方官府聘他为捕快,他却没答应。 袁敏一听他的名字,宫申,很熟悉,可不就是宫大叔的儿子。 宫大叔的儿子竟做了杀手! 赏金猎人,怕只是明面上的身份。 宫大叔本在朝为官,位司农卿,当年他奉命前往军中,阻止父亲北伐,父亲不愿听从,宫大叔自愿承担矫诏之罪,支持父亲进军。 后来父亲入狱,宫大叔被牵连罢职。被罢官后他带着红姨和两个孩子离开了临安,过着田园生活。 “小哥,那宫申还被关在大牢吧?” “是。” “等他出来麻烦送个信给我,我找他问几句话。” 陆幻小哥表示他以后真的要做跑腿的信使了!他家郎君明明每次看到秦大郎都没有好脸色,偏偏跟这个秦大郎的同胞兄弟来往密切,让人搞不懂! “小哥你等我一下。”袁敏跑回了房。 回来的时候她揣着一包坚果,塞到陆幻小哥怀里。 “辛苦你跑一趟,给你吃。” 陆幻小哥表示他真的误会了,还以为她要给郎君回个信啥的,是他想太多。 等陆幻小哥离开,秦二看着她。 袁敏被他看的心虚,“郎君有话直说吗?” “你让陆晟帮你查人?” “是啊,正巧遇上了,就让他帮个忙。” “陆晟是礼部侍郎的儿子,年二十有二,在司门司任职,五品郎中,你若想跟着他,我帮你引荐。” “咦?你怎么又酸了?”在建康的时候让她嫁人,让她去谢家,现在又让她跟着陆晟。 他到底有多讨厌她? “你事事越过我,去问别人,我这个郎君你也没放在眼里。” 不对!这话有点真酸的味道! “我没想离开,我一直把郎君放在心里的。”她眼神真切,很是诚恳道,“只是昨天跟人打架的时候,正巧碰上,就顺口问了一局,郎君知道这个宫申吗?在栖玄寺杀我的杀手就是他,面相很冷,出手狠辣。”她没有痕迹的转移话题。 “这个宫申是鸡鸣寨的人,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煞星夜神,凡他出手杀的人无一逃过死劫。”而她能够逃脱,怕是他杀手职业的第一个意外。 “这么说我打破了他的记录?”不会就因为这个怀恨在心吧?宫大叔的儿子不应该这么小气的! 袁敏接着道,“如果他是赏金猎人,又是杀手,那官府的人会知道吗?” “细查还是会查到的,只是宫申此人冷酷无情,行事果敢,不管是官府还是江湖上的人都惹不起。” “官府的人都不愿意惹,所以这鸡鸣寨朝廷是想招安吗?” “理论上是这样。” “如果官府的人知道他是鸡鸣寨的人,肯会趁机招安对不对?” “嗯。” 袁敏有个想法,把宫申拉到朝堂上去。 一直为匪,不是长久之计,朝堂不容,终有一日会被赶尽杀绝。 不管怎样,袁敏都无法眼睁睁看着宫大叔的儿子去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宫大叔在她印象中刚直正义,和父亲心心相惜,引以为友。 她不敢去想宫大叔是否还活着,不然以他的性情怎会让自己的儿子与匪为伍? 第五十一章 故人已逝 入夜,雷电交加,狂风大作,暴雨急骤。 到了次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院落到处可见的凌乱,满地的树叶残花,到处乱糟糟的。 秦府的下人有条不紊的忙碌着,一直到太阳东升,万物有灵且美,曲折游廊,石子漫成甬路,楼阁临立,亭台别致,荷塘碧水,微波荡漾,牡丹花争芳斗艳,感受到它们满溢在晨曦中浓郁的花香。 秦二答应了今天带袁敏去牢房探望宫申。 当初淘气爱笑的少年已经长成了冷面寒铁的男子,这样的变化让她如何能认得出? 说来也巧,他们在衙门门口,竟然遇上韩以南。 他徘徊在衙门外,似乎在等人。 “呀!” 这韩家小哥哥也算是熟人,她看到不免惊讶,毕竟他在建康知府当差,现在突然来到临安,可不就是巧? “敏敏!” 韩以南看到袁敏欢喜极了,他决定来临安本来就是为了她,这才刚到临安就遇上,说明老天都要帮他。 可她身边的秦二,韩以南很不爽,当然秦家的人他都厌恶。 “小哥哥怎么会在这里?” 她看着他,巧笑倩兮,美目如盼。 “我以后会在行都府衙当差。” “真的吗?恭喜升迁。”除了升迁,她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他背井离乡。 韩以南还要说什么,被秦二打断。 “我们还有事,恕不奉陪。” 袁敏也赶着去伸手朝他招手,“再见咯。” 韩以南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出神。她和敏敏实在有太多的相似之处,唯独不一样的怕就是她跟秦家走的近。 知道冷面杀手是宫申后袁敏怀着万分期待的心情去见他,哪知到了牢房,人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而看守牢房的狱卒也是一脸懵圈,说早上看了一眼,好像还在,现在突然消失他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呀。 “如果你早上看到过里面有人,说明他还没逃出去,此刻应该在牢里其他的地方躲着。”秦二推断,下一刻却道,“不对,我们进来的时候有人正好出去。” 那狱卒反应过来的时候秦二郎君带着女使已经先后追了出去。 秦二速度很快,袁敏紧跟其后。 出牢房追了没多久,果然看到一个黑衣背影,只见他身形一跃而起,转身就没了影子。 看秦二站在原地并不打算穷追不舍,袁敏拉着他,“郎君,我们快追。” 秦二反问,“为什么要追?他逃狱,不归我管。” 袁敏被他噎住,没有人告诉她,男人心,海底针,根本摸不透。人都跑这里了,却不继续跟上去。 “我来找他就是有话要问,现在人跑了我当然要追上他,可是我飞不起来。”她不会轻功,这是她的硬伤。 看他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她急忙提出交易,“如果你帮我追上他,我就用一个秘密做交换。” “好。” 袁敏还没反应过来,被他一扯,跟着他离开了地面。 “意专,敛气,内力引入顶……”他的声音随之传入耳中。 袁敏跟着他的话去做,瞬间觉得身轻如燕,随他飞身前移。 一直追到城郊,但见那黑衣劲装的宫申就在前面,袁敏急忙大声喊,“小豆丁,你别跑!” 前面的人身形一滞,慢慢落在地面。 袁敏一时难以适应脱离地面,又再次回到地面,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前倾,正被秦二揽住身形。 “天呐!有些晕!”她头晕目眩的叫,扶着他的胳膊。 “气沉丹田,不要上引。”秦二提醒。 袁敏缓了口气,随着内力下沉才慢慢恢复过来。 她朝着宫申就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官府的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冷面寒霜的一张脸此刻带着几分不一样的情绪。 “我叫敏敏。” “你骗人!”她的年纪不对,他说着,目光对上秦二,眼中带着恨意,“你若是敏敏又为何同他在一起?他是秦家的人!” “他救了我,这其中细节我一时说不清楚。” “不管你是谁,跟秦家的人同流合污,就是我宫申的敌人!我宫申不会敌友不分。” 说着,他便冲上来,黑衣蓝袍纠缠在一起,打得难舍难分。 袁敏有些抓狂,现在的宫申不再是少年时的小豆丁,他对秦家敌意很深,让她根本没有机会相认。 这样打下去,最后肯定是不欢而散,而她又上哪里找他去? 就这么分开,袁敏心有不甘,她好不容易遇到故人,若是不认,以后怎么还有机会? 秦二的功夫袁敏见识过,根本敌不过他三招。她想,怕是望眼江湖都没有几个人能打得过他。 宫申此时已有落败的迹象。 “郎君,手下留情!” 却只见,秦二掌力一出,宫申躲避不及,受了一掌,退开两步。 不过,秦二未用全力,只使了两分内力。 “真想不到,秦贼的孙子内力竟这般浑厚!” “某也未曾料到,当年司农卿宫大人的子嗣竟落草为寇,成为别人杀人的工具!” “这还不是他秦贼逼的!我父亲一生清廉大义,最终却落得家破人亡。秦贼权倾朝野,陷害忠良,阴险至极。今日落到你的手上,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只恨没机会杀了秦贼,替父报仇。”宫申言辞偏激道。 当听到宫申说家破人亡,袁敏怔在原地,手忍不住发抖。 “某与你无冤无仇,不会杀你,朝廷一直想招安鸡鸣寨,你何不考虑一下?” “想让我鸡鸣寨的兄弟成为朝廷的走狗,痴人说梦!如今的朝堂奸相一手遮天,人人颂咏献媚,逢迎拍马,我宫申就算是死也不会向秦贼卑躬屈节。” “你这个傻子,为什么不招安!”宫大叔既然死了,他更应该选择站到正大光明之处,这样才有机会替父报仇。想要手刃仇人简单,可让仇人一了百了的死了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答案是不能,让仇人万劫不复,沉冤得以昭雪,才是对逝者的尊重。 她又何尝不想替父报仇雪恨,可是她这样做和仇人又有什么区别,那些因父亲而死的人,他们冤屈难平,连史书都会被篡改,后人不知情,他们的冤屈将永生难见天日。 然而宫申不会听她说话,她站在秦二跟前,他就会把她当作敌人,不会愿意听她的劝。 袁敏从那一刻起就下了决心,她应该把自己现在的身份给讨回来。 第五十二章 她的秘密 “郎君,阿萝好像不对劲。”初阳急匆匆跑进来。 落笔的手一顿,秦陨抬头问,“她在做什么?” “她坐在树上喝闷酒,一下午了,也不怕摔下来。”初阳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那个没心没肺的人怎么也会喝闷酒呢? “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哦。” 初阳怏怏的正准备出去,又听郎君的声音,“你把她叫进来。” “啊?”初阳不敢置信,他担心那个疯女人发疯扰了郎君。 “去吧。” 初阳去了,可很快又返回。 “她让郎君去叫她,不然不下来。”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也不看看谁是主子! 初阳虽然很不想传这一句话,可郎君有吩咐,他不得不做。 秦陨还是去了。 这棵老槐树在明堂院的后厢,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一身浅红衣裙的人横卧在槐树枝干上,似是浅寐,纹丝不动。 “下来。” “我就知道郎君会亲自来叫我。”她握着酒坛,却没下来,“可是这上头风景独好,不想下去!”微风拂面,入目可看到碧色荷塘。 袁敏有些晕乎,却突然感觉到脚边的树枝一晃,蓝色的身影已经到了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郎君是不是怕我摔下去,所以亲自来接我?” 她好看的眼睛如烟波里云雾,迷蒙中动人心魄,她唇边带着笑,眼底氤氲的光芒却是复杂难懂。 “郎君虽然看着冷漠,可心地却是最好的,郎君是个好人!”她舌头有些打结,也不知道对方听懂没有,只继续问,“郎君,你是秦二郎吗?” 他的目光沉沉,又兴许是袁敏醉意上头,看不真切他的眼神。 “你的承诺还没兑现。”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 “什么承诺?” “你的秘密。” “我的秘密?”她满眼的疑惑,似是思考。 “你可知韩以南是谁?” “韩以南?”她摇头,对他突然提起另一个名字更加不解。 “他是韩世良的亲孙。” “韩世良?”袁敏突然坐起来,像是酒醒,“韩公?” “是。” “韩公呢?” “三年前过世了。” “韩公也没了。”她也不知是醉了,还是悲痛,面色潮红,连眼睛都是红的。 韩公为人耿直,一直为父亲遭陷害而鸣不平,父亲冤死后,韩公毅然辞去官职。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脚步轻浮,身体有些飘,整个人踉踉跄跄,不知脚下路在何处。 “死了,都死了!”她低声喃喃。 十年生死两茫茫。 在她晕过去的最后一刻,秦陨托住,目光看着她,带着探究。 怀里的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说是醉不如说是晕过去的,似乎是因为刚才他告诉她的那个消息。 “敏敏?”一声低不可闻的喟叹,“你到底是谁?” 她是周敏萝,可总觉得她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她定不是忘记以前的事那么简单。 睡了一觉,袁敏感觉舒服多了,她躺着懒洋洋的伸展四肢,起了床。 感觉腮帮子有些疼,袁敏不明所以,揉了揉。 看到云芝端着茶水往书房去,袁敏先跑到厨房蹭吃。 “你们知道吗?那个阿萝太过分了,每天懒觉睡到自然醒,又从来不伺候郎君反而支使郎君做事。最过分的是她昨天还喝醉酒,郎君竟然亲自抱她回屋……” “真的吗?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巧玲是明堂院的,看的真真切切,她说的能有错吗?” “不仅仅是这样,郎君还亲自给她喂药,要我说,这二郎君带回来的根本不是女使,而是在外面的相好,听说她是建康来的,也不知是不是秦淮河的小姐。” “也不看看秦家是什么门第,外面的相好也罢,小姐也罢,二郎君都不可能明媒正娶,等新妇定下来,老夫人不把她赶出去才怪。” “正是呢,老夫人不过看在夫人身体不好的份上,二郎君又求着让她留下,这才留她下来。” “你们都别酸了,人家长的好看,郎君自己喜欢,你们要是有本事也让二郎君这样宠着你们去。” “谁喜欢二郎君啊,他长在乡野,一点礼数也无,再说,二郎君哪有大郎君长得好看。” “大郎君是你们这些小丫鬟能想的吗?” “我们就喜欢大郎君怎么样?至少大郎君还会看我们一眼,你这个烧火丫头,长的又丑,大郎君怕是连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袁敏昨天醉酒最后的印象是秦二告诉她韩公过世,至于后面的事实在想不起来了。 她大摇大摆走过去,几个丫头聚在厨房外面,看到她过来,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一语不发。 “早!有吃的吗?”她笑着打招呼。 “阿萝姐姐,有的。”刚才那个帮她说话的烧火丫头站起来。 小丫头很瘦,尖尖的下巴,瘦瘦的脸,只是眼睛旁边的一块红色胎记毁了这张脸,她弯月般的眼一笑,很有感染力。 她之前来厨房的时候看到过她,不过那时候她被厨房婆子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那时候只看到她闷头择菜,一语不发。 “还有糕点,肉包子,还有些红豆粥。” “糕点我们陶小娘要的。”其中一个丫头连忙去端。 袁敏眼疾手快,从盘里抓了一个,目光挑衅的看过去,“让你们陶小娘来问我要啊。”说着就塞嘴里吃了。 那丫头咬着唇,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你可别哭,不然我都想吐出来还给你了。” “阿萝姐姐,这里还有肉包。”小丫头连忙化解尴尬。 另外两个丫头见状,连忙离开是非之地。 “锅里在蒸什么?” “阿萝姐姐,那是给老夫人的。”小丫头紧张道,生怕她把锅里的东西吃了。 袁敏打开锅,热腾腾的,还冒热气。 “奶蒸蛋,好香啊,有三碗呢。”她垂涎欲滴。 “红小娘有了身子,一碗是给红小娘,还有一碗是给许嬷嬷的。” 正说着,那边寿全堂的丫鬟来了。 俩丫鬟高傲的样子,一看就是从老夫人院子出来的,同老夫人一个样儿。 “没有人碰老夫人的东西吧?”一副怀疑被袁敏碰过的样子。 “没有没有。”厨房小丫头连连摆手。 等她们端着盘子离开,袁敏一手拿着一个肉包跟着出去。 第五十三章 他的试探 “郎君,阿萝偷吃了老夫人的早点。” “你去传话给我祖母,说阿萝不懂事,祖母心慈宽厚,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跟阿萝过不去。” “郎君……”云芝犹犹豫豫,不敢领命。 云芝哪里敢传这种话,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老夫人如果追究阿萝所为,那么老夫人就不是宽厚的人,她传话过去,定要被迁怒。老夫人从来不是宽容之人。 “你不愿意?”他的目光冷漠,此时却带着几分凌厉。 云芝心头一颤,垂下头去。 “不是这样的郎君。” “你若不愿意就不用继续留在明堂院,回去告诉老夫人,我这里不收留不听使唤的女使。” “郎君,我去。”显然不能留在明堂院对她来说事态更加严重。 云芝去寿全堂的路上,满腹担忧,半路看到袁敏只恨不得撕掉她脸上的笑容。这世上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呢? 明明是她闯了祸,为什么要把祸引到她的头上? 二郎君这般祸水东引,分明就是要纵着阿萝。 阿萝不过是乡野出来的,何德何能可以得到郎君的庇护? “阿萝。”云芝心里对她虽然恨得要死,但面上还是扬起笑,跟她打招呼。 袁敏没心没肺的问,“你这是去哪里呀?” “刚刚大郎君的人派人来找你,说是大郎君找你有事,不如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大郎君找我?” “是啊,我还要去老夫人那边,就不跟你多说了。” 袁敏看着云芝的背影,有些奇怪秦大为什么找她?他应该最不想见到她才是。 往端知堂走到半路,袁敏折回去,回了明堂院。 “郎君,我回来了。” “给我研磨。”秦陨也没看她一眼,就直接说。 袁敏趴在桌上,托着下巴,一双好看的眼望着他,脸上带着明朗的笑意。 “你不怕我闯祸啊?” “就怕你忘了自己是谁!” “我没忘啊,我是周敏萝。” “没忘还不给我研磨?”他瞄了她一眼。 “是。”她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认真的帮他研磨。 “刚刚大郎君有派人找我吗?”她问。 他写字的手一顿,抬眼问,“他找你了?” “我不知道,是云芝告诉我的,说大郎君的人派人找我,让我过去一趟。” “我让云芝去传话,说你的事让老夫人别计较。” “所以她刚才告诉我的事可能是假?” “不知,可能会找你也说不定。” “他见我难道不怕被我气死吗?”袁敏乐了。 “他和父亲一样,很孝顺,你这样气我祖母,他不会罢休的。” “就吃了两碗奶蒸蛋和一盘糕点而已,你们秦家那么有钱,还差这些吃的东西?” “所以,你把我祖母的早食都吃掉了?” 袁敏点头,“是啊。老夫人那么胖,该减减肥了。” “你啊……”他无可奈何的喟叹。 寿全堂的老夫人气的摔杯子,“都是废物!” 许嬷嬷在旁边接话,“膳食都管不住,要你们何用?” “老夫人,许嬷嬷,真的不能怪我们,是路上突然多了几个花盆拦住了路,我们走不成,只能把手上的膳食放在一边,哪里知道就一小会儿,被阿萝吃的全没了。” “那花盆是谁放的?” “是阿萝,她说放在路中间好看,养眼。”丫头回话声音越来越低。 许嬷嬷不顾两个丫鬟的求情,把两人发落了出去,分配到杂役房干活。 等人都遣出去,秦老夫人气急败坏,“阿萝!阿萝!都是那个阿萝!管她是什么身份,英娘,必须给她一个教训。这个贱丫头,她真以为自己是皇亲了是吧!”她王氏从来不是忍气吞声的人。 “老夫人,她会武,一般人制不住她。” “一般人制不住?”秦老夫人道,“等大郎回来,让他身边的秦广、秦宏来一趟,我就不信这两个人会制不住一个女子!” 袁敏还不知道此时又被秦老夫人惦记上了。 “郎君,你在写什么?” “整理药典。” 袁敏看过去,一个字一个字的,内容晦涩难懂。 “郎君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我师父无药师。” 果然是无药师!他果然是自己的师弟。袁敏一阵激动。 “无药师还有其他徒弟吗?” “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袁敏反问,她不就是无药师的徒弟吗?当初她可是正儿八经的拜师的,虽然没学医术,可师父的易容术外人是没机会学到的。 秦陨反问,“你听说我师父收了其他弟子?” “当然——”她正要一口应承,却发现自己好像说的太多了,“好像听过,很多很多年前,应该是收过女弟子的。” 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似乎想透过她看出点儿什么。 “我师父十多年前确实收过一个女弟子,只是那位师姐什么都没学就已经不见踪影,师父再也没有找到她。不过……”他话锋一转,“我师父说过此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你从哪里听说无药师收过女弟子一事?” 袁敏垂下眼,对他的敏锐招架不住。 “我也记不得了,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才几岁啊!怎么会记得这种事,只是感觉吧,女人的感觉一向灵敏。” “敏敏!”突然一声轻唤。 “啊?”她下意识抬头,对上他的眼。 “原来你也叫敏敏,你有两个名字?” “额,算是吧。有人叫我敏敏,有人叫我阿萝。”她回答的敷衍。 “你不是忘记以前的事了吗?” 我去,竟然被他套路了! 袁敏想把自己的嘴封住,干嘛要说忘记以前的事呢? “吃多了,我先去出个恭。”她连忙遁了。 秦老夫人食不下咽,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被人捧着,在府上更没人敢反驳她,她何曾受过这等闲气。 等秦广秦宏过来,哪知那秦广告诉她一个更为晴天霹雳的消息。 她家大郎竟然跟那贱丫头同房了,那秦广还拿出那带血的床单过来,说是他回府早就想说了,就是不知道怎么跟老夫人开口。 这不开口还好,开了口秦老夫人简直有杀了那贱丫头的心。 跟着二郎,勾引大郎,那是勾栏的小姐才会做的事情。秦家怎么能收留这等下贱之人呢? 即便身份尊贵又怎样?不过是长在乡野,全身上下都是野丫头的气息。 秦广不能明白老夫人为何那么生气,毕竟他的目的是想让阿萝回到大郎君的身边。 第五十四章 这尊大佛 秦老夫人动怒了,让人把秦曜叫回来处理这事。 这一次定要把周敏萝赶出府去。 阿萝又惹怒了老夫人,满府的人都以为是阿萝抢了老夫人的膳食,才惹得老夫人大发雷霆。 秦大很懵圈,不知道怎么就牵扯到自己了。 “大郎,你一向稳妥懂事,这次行事实在欠妥。” “祖母,孙儿知错。”不管什么事,他只管认错那就对了。 “府上那么多丫头,为什么跟二郎的丫头牵扯不清?” “祖母,孙儿没有。”他辩解。 “秦广都把东西带回来了,你自己看看,还说没有!” 秦埙偏头看向始作俑者,目光带着疑惑。 秦广想把自己埋了,他此时为什么会有种坑了一把郎君的感觉。 那床单一拿出来,秦埙似乎有了印象,不正是栖玄寺的东西,他的端知堂可没这种素色材质的东西。 点点红梅的印记此刻露出来,秦埙似乎想到了什么,脸瞬间涨的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但看在秦老夫人的眼里,以为他肯定是做了。 “大郎,你要什么样的丫头都行,祖母院子的丫头随你挑,若是祖母院子的你看不上,可以在外面找家世清白的姑娘,但是你怎么能自作主张碰那种品性的丫头?她性子粗蛮,不知礼数,沾上她就是害了你自己,她又是跟着二郎进府的,二郎虽说在外面长大,可到底你们是亲兄弟,我绝不会看着你们兄弟俩做出坏了家风之事。” “祖母,孙儿决不会做出败坏家风之事。” 直男秦广表示,这事儿明明很简单,怎么搞的那么复杂呢?让大郎君收了阿萝不就完事了吗? “她已经留不得。你爹回来就跟他说,周敏萝必须离开,我们秦家留不下这尊大佛。” 可不就是大佛,打不得骂不得,还要自己受气。 “祖母既然说留不得,孙儿自当遵从。只是在栖玄寺一事有些误会,还望祖母知道。当时在建康我就知道她的身份,我得知她的身份便同二弟说过,此女留不得,只是她非要跟着二弟,不肯离去,孙儿无奈,只得命人去杀她,哪知被她逃脱。后来在寺中她呆在我的房间,威胁我,意图损坏我的清誉,孙儿发誓,绝没有碰过她。她这般恬不知耻,孙儿心里厌恶,又怎会去碰她。” 秦老夫人听明白了,释怀了,果然还是那丫头不知廉耻,夜里勾引她孙子不成,就威胁他孙子。 她就知道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孙儿不会这般轻浮。 云芝回到明堂院,袁敏看到,便跟上去。 “郎君,老夫人说她不会因为这件事跟阿萝计较。”云芝站在门边回话。 袁敏刚到门口就听到这话,“老夫人很大方嘛。” “除此之外还说了什么?”秦陨问。 “并没有说什么。”云芝去传这话的时候哪里敢多逗留,听老夫人说了这句话就赶紧走了。 “老夫人那边还见了谁?” “见了谁?”云芝摇头,“老夫人没有见客,只让人传话让大郎君身边的秦广和秦宏过去一趟。” “嗯,你下去吧。” 看云芝出去,袁敏再次跟上,站在房檐下跟她说话。 “云芝,刚刚大郎君并没有找我啊,他都不在府上。” “是吗?可是明明有人来传话,说是大郎君找你,许是哪个丫头来捉弄你的吧。” 看她一脸真诚的样子,袁敏若是再单纯点都要信了。 “是吗?让我知道是谁捉弄我,我可饶不了她。”她丢下这句话又折回书房。 “你那个大丫鬟厉害了,竟然捉弄我!大郎君根本没找过我,说的跟真的似的!自己捉弄我,还想赖给别人!” “你还是想想以后何去何从吧。”秦陨提醒她。 “什么意思?”袁敏不解,“刚刚不是说老夫人不会跟我计较吗?” “她是不会计较,是准备直接赶你出府。” “你家这个老太太真是心口不一,明明恨我恨的要死,却说不计较。” “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我也要去。”袁敏激动的跟上。 “我去接我爹,发生这事,他肯定会回来,你就留在府上。” “他不会把你一起赶走吧?”总觉得他老爹偏心的很,不会听他的劝。 “还不是你总闯祸,不然我会这么被动吗?” 袁敏有些小心虚,没办法成为温婉可人儿,是她的错喽? “你去我娘那里,陪陪我娘。”他又说。 袁敏明白了,秦夫人那里是庇护所,在秦夫人那边至少老夫人不会去找她麻烦。 秦夫人这几天的气色越来越好,袁敏觉得秦二还是蛮有本事的,不过是五年就能把医术学的这么好,除了天资,应该也付出了不少努力。 秦夫人文采卓著,善书,喜欢著书,有时候坐着能写一天的书,能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袁敏想,许是秦夫人生活寂寥,著书就变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寄托。 这个大家庭有老夫人管着,亲生儿子离开了一个,另一个儿子又有祖父祖母管着,她这个做母亲的反而空闲了,再加上家里又多了小妾争宠,她这个做妻子的也就不那么重要。 秦夫人性情温和,看似柔顺,但执着起来怕是无人能及,毕竟她现在的处境摆在这里。 她是正室,却宁可搬出正房独居,这并不是一个温顺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李氏的父亲李忠忽是舒州人氏,袁敏小时候就听说过秦家的亲家不过是小户人家出身,李忠忽是当地的教书先生,因当年避乱,这李家对王家有恩,故而才结了这一段姻亲。 这李忠忽读过书,在秦家的帮衬下做了官,从四品的敷文阁侍制,官阶不小。 当然秦夫人并不是每天都写书,有时候会坐着做衣裳,绣花。 就如此时秦夫人靠窗在为秦二做衣裳,秦夫人说秦二比秦大高一点儿,也瘦一些,之前准备的衣裳都不是太合身,要重新做。 以前秦夫人一年四季都会做衣裳派人送到建康去,都是按照秦大的身高去做的,一直到秦二离开建康,那些衣裳无处可去,都一个箱笼一个箱笼的装着。 袁敏在掖塘居无所事事,看到一个晶莹剔透,口窄下宽的空瓶搁在台子上,就去荷塘里捉了两条小金鱼放进去。 刚把瓶子放回去,就听到外面有丫鬟传话。 “夫人,爷回来了!” “嗯。”秦夫人淡淡的应了一声。 “爷受伤了。” 第五十五章 观庙祈福 秦大爷回府下轿的时候意外摔倒,好巧不巧,把胳膊摔折了。 这大门口摔了一跤,马上整个府邸的人都知道了,秦老夫人匆忙赶过去,秦夫人自然不能干坐着等消息,领着柳姑去探望。 同秦曜回来的还有秦二,秦二虽然会医术,但没人提出让秦二给秦大爷看诊。 大夫迟迟未到,秦老夫人担心儿子,看了几次秦二,毕竟秦夫人现在状态比以前好很多,听说吃的都是秦二配的药。 秦夫人看出老太太着急的心思就开口了。 哪知秦大爷根本不信儿子的医术,不要儿子看,说等大夫来,他等的及这一会儿,又趁着这个时候问起府里的事。 秦老夫人心里本来就很糟心,儿子这一摔,她又是担心又是烦躁,眼皮子跳个不停,根本没心思去管别的事。就回答说让他好好养伤,其他的事都别管。 这时候大夫也来了,断了诊,肩胛骨折了,说他这整个胳膊三个月都不能上举,又开了药,叮嘱修养为主。 秦老夫人总觉得这件事很不吉利,因为这个意外太意外了,只是摔一跤就罢了,把胳膊摔折可不是好事,就提起明天去太初观替他祈福。 秦夫人在旁边,听老夫人去观庙祈福,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就开口陪老夫人一起去。 老夫人念她身体才刚恢复,让她在府上把身体养好了下次再去,倒是让二郎跟着,还让二郎带着阿萝。 秦陨站在后面,只应是。 袁敏在这种时候又听说了一些红小娘的小道消息,红小娘担心秦大爷,跟着儿女一起过去,儿女都进去了她却被拦在门外,这府上小丫鬟传播事情的速度最快,传着传着就传到了袁敏的耳中。 后来她就无意间听说了红小娘当年成为秦曜妾室的原因。 当年江州水灾,秦曜作为安抚使前往,却遭遇水匪,落水后险些丧命,是红小娘救了秦曜,红小娘因为家乡被淹,和双亲失散,成了孤女,秦曜便把她带回了秦府。 红小娘仗着有救命之恩,又会一些医理,接近秦曜,让秦曜跟夫人的关系疏远,后来红小娘如愿成了秦曜的妾室。 这一切听起来就感觉红小娘不是个简单的人,袁敏倒是生了兴致,想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女儿长得英气,眉眼却不是因为像秦曜,不像秦曜那就只能像红小娘了。 所以这红小娘定不是一个一眼看过去就有心计且长相温婉的女人。 袁敏心有所成,还真的遇上了。 秦三娘与她眉眼之间极像,一看就给人干脆利落的感觉。她的五官端正,脸盘略宽,很有福相,形态更是比不得秦夫人身姿如柳,相对于秦夫人的美貌这一张脸实在差太远,最让人吃惊的是她看人时目光坦荡,毫无遮掩。 袁敏心里本来想的是一个刻薄尖锐的小娘,一瞬间全都改观了。 她一向喜欢这样爽利的人,又或许是因为她和红姨同姓,让她添了几分信任。 “是阿萝吧?”目光对上的那一刻,她率先打破宁静。 袁敏颔首回以一礼。 “听三娘提起过你,她说你性格极好,很有女侠风度,她很喜欢你。” “承蒙三娘子厚爱。”她客气了一下。 “她平日里在府里总觉得无趣,又难得遇上一个谈得来的,若是你不嫌弃就去找她说说话。” 袁敏求之不得,自然一口答应。 一直看着她离开,袁敏心中疑云始终未散。 救命之恩,本是一些银两就能打发的,红小娘这样一眼看过去就有一种天生的傲骨,怎么都不像愿意伏低做小的人,可偏偏做了人家的小娘。 又或许秦曜的口味独特,就喜欢这样的人? 可他对秦夫人分明是有感情的。 她想了想,这世上忠贞的人本就是万里挑一,秦家大爷就不是这其中之一。 她带着心思回到明堂院,看初阳在窗口收拾药箱,她隔着窗口看过去,满箱子的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什么?”她随口问。 “丹药,药粉,要什么有什么应有尽有。” “都是郎君做的?” “当然,不过也有我做的。” “你也会配药?” “我一直跟着郎君,当然也学了皮毛,很多药草都认得。” “那你倒是给我介绍一下这里面是治疗什么的?”她随手指着一个药瓶。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才不说。”初阳傲娇的开口。 “我看你是不知道吧,上面都贴了名字,解毒丹,你也不过是看名字而已,根本不知道它的用途。” “我当然知道,这个解毒丹可是用十多种珍奇药材炼制,可以解百毒,世间难寻,就是给夫人用的,郎君回来之前做的,先生还说郎君很有天赋,做的很好。” 袁敏突然生出奇异的想法,“他学医的时候就做解毒丹?他回来之前就知道夫人中毒了?” 初阳向看傻瓜一般的眼神,“郎君怎么会知道?不过是跟先生学的,回来正好派上了用场。” 是正好吗?袁敏直觉不是。 不过袁敏没有继续问,拿起来旁边一个小药瓶。 初阳连忙道,“这个别乱动。” “这是什么?没写名字。” “不能打开。”看她要打开,初阳连忙制止,“这可不能随便碰,滴到身上会掉皮,严重会受伤的,若是弄到衣服也会破洞,如果碰到伤口更严重,会红肿,伤口恶化。所以这里面任何药都不能随便拿,有些是药,有些却是毒。” 袁敏拿着却没放回去,手一偏,躲过他的手,“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具体做什么的我不知道,郎君平时不让碰。还给我,让我放回去。” “你不知道我就去问郎君。”当然,袁敏更想占为己有。 等秦二回来,初阳连忙告状,说袁敏拿了药箱里的东西。 袁敏把药瓶还给他。 初阳打开一看,怄火,“你都倒掉了?” “不小心洒了。”袁敏歉意道。 初阳信她有个鬼,“郎君,你看她,都被她弄没了。” 秦二倒显得淡定的很,“没了就算了。” 袁敏朝初阳咧嘴一笑,模样很是得意。 初阳忿忿不平。 秦二又说起明天去太初观的事。 能出府袁敏当然高兴,可下一刻又听说是跟着秦老夫人一起,袁敏嫌弃的很。 但想到那个老太太看到她应该比她更膈应,这样想反而兴致勃勃,就等着明天出门。 第五十六章 是魏太后 太初观是因太后回朝后,一心静修,皇帝特地为太后清修所建。太后崇道尚德,不愿意把诺大的观庙占为己用。 这才有了现如今的太初观,对外开放,香火日渐鼎盛。 皇帝曾三次请诏闻名于世,隐居山间的予道道长,授予“天师”的尊称,请他坐镇太初观。 予道道长道法精深,曾屡显灵异,召雷祈雨,叱咤风云,久雨祈晴则天即朗霁,深冬祈雪则六花飘雪。除了招风唤雨,予道道长还能斩妖除邪,创立神宵派,收了众多徒弟,名闻江湖之间。 予道道长以讲道授徒,宏扬神宵道法为由婉拒,最后同意择一得意弟子前往临安。 太初观位于凤凰山顶,虽然是皇家道观,但对外开放,上到达官显贵,下到小老百姓,都喜欢上山观景,尤其是文人骚客,更喜欢在这里住上两天跟着道长静坐听道,学一回仙风道骨的气派。 登高望远,又可以踏青赏秋。 每到春暖花开,秋高气爽的季节,往来上山的人络绎不绝。 秦老夫人来太初观祈禳,醉翁之意不在酒,袁敏自然心里清楚的很,不然不会点名让她跟来,分明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这一次她自然要试一试这个老太太的手段。 同行的还有秦三娘,秦三娘陪着秦老夫人进殿,袁敏她们都在殿外等候。许嬷嬷带着半疏去准备给老夫人和三娘子歇息用的东西,让袁敏和另一个小丫头在殿外候着。 袁敏没等在殿外,而是从侧廊逛到后殿,四处看了一看。 观庙地处山顶,清幽寂静,各路尊神道仙镇守,有钟楼塔亭,景致宜人,可见修建这个道观是用了许多心思的。 她父亲过世后,两国止战,双方谈判签下和议,皇帝答应割城,只要淮河、大散关以南的地区,并称臣纳贡,以换回其母归国,其父惠帝的灵柩归还。 战事终于结束,却是在屈辱中求和。整个南朝注定在屈辱中苟活。 袁敏爬上塔亭,山下风景尽显,整个道观都一览无遗。 等她下了塔,路过后厢的时候,碰上两个人正在门口说话,一道尖细似乎是掐着嗓子的声音传到耳中。 “还是去找个大夫来看看,侍宸道长去了宫里,这一时半刻也回不来,你就去问问看观里可有其他人懂医的?别出个好歹,快些去!” 袁敏往里一看,那人白面无须,手持拂尘,不就是宫中内侍? “万芳!”房间里传出来一道年迈的声音。 那内侍摆手,示意对面的人赶紧去,而他则转身进屋。 袁敏正在门口,喊住迎面出来的女子,“姐姐是找大夫吗?” “你是谁?”女子满脸戒备,一身素净的长裙短衫,身无佩饰,发髻上没有钗环。 袁敏弯身一礼,扬着笑开口,“我是秦家的女使。” “你是秦家的呀!”听说她是秦家的,那女子热络起来。 “是的,我家大人昨天在大门口摔了一跤受了伤,老夫人今日出来替大人祈福。我刚巧路过听说你们需要大夫,我知道哪里有大夫。”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快带我去!” “我说的大夫就是我家二郎君,他会医术,我家夫人的病就是我家郎君医的,我家二郎君就在前殿,也不知今日出宫的是哪位贵人,给贵人医治方不方便。” “你既然是秦家的就随我进来吧,我去问一问。” 袁敏跟着。 刚到门口,只听里面一道温和年迈的声音,“我没事的,就是眼睛没看清,也没撞到实处,是你们一个个都惊小怪了。” “娘娘若是有个闪失,我们可怎么跟陛下交代。还是让大夫看了放心些,回了宫还是要请太医的。”又是那掐着嗓子的声音。 “娘娘。”女子站在门口轻喊了一声。 “怎么这么快?大夫找来了?”白面无须的公公反身问她,却见她身边站着个小娘子。 袁敏身姿站的笔直,抬眸看过去,但见椅子上坐着个身着道袍的老妇人,此时偏头看过来。只是在看到站在旁边的袁敏的时候愣了一会儿。 老妇人一脸惊诧,激动的站起身来。 “淑贞?这是淑贞?”老妇人指着袁敏喊了一声。 “娘娘。”公公扶住老妇人。 袁敏更惊讶这个“娘娘”,看这个老妇人的年纪,应该是皇帝的生母魏太妃了。 父亲过世后,皇帝命秦相跟敌国谈判,归还其父惠帝灵柩,和其生母魏太妃回国。这件事她是知道的,只是后来她并未看到魏太妃回銮就已经魂去异处。 她如今竟是穿着一身道袍?这是已经入道了? 她一直盯着自己看,难道认识自己? “万芳,你看她是谁?” 那公公一双眼看过来,“跟朱娘娘确实很像,可是朱娘娘早就没了。” 魏太后满脸痛惜,“是啊,在上京的时候就没了。万芳,我现在眼睛不好使,脑子也不好使了。” “娘娘可别这么说,奴婢会陪着娘娘长命百岁的。娘娘你先坐着。”公公扶着魏太后坐下。 “让你找大夫的,找到了吗?” “回万公公,这个娘子说是秦家的女使,秦家的二郎君会医,就在前殿。” “你是秦家的?”魏太后对秦家的不太感冒。 “回禀娘娘,我是跟着二郎君才回来的,二郎君以前生活在外面,学了一身医术,刚巧路过厢房,听闻娘娘身体不适,特来毛遂自荐。” 万公公耳语,“娘娘,就是奴婢跟你说过的,秦大人生的双生子,秦家二郎一直养在建康,前些天才回临安来。” “哦,是他啊。秦家大郎我见过,也不知道这二郎生的如何,就让他来吧。” 袁敏就这么自作主张把秦二给卖了。 秦二来了,秦老夫人自然也跟来了,连忙行了礼。 “劳烦你跑这一趟。”魏太后对秦老夫人看着有些冷淡。 “娘娘说的哪里话,知道娘娘凤体违和,理应探望才是。” “也没有什么,就是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撞了桌椅,当时有些晕而已,休息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 说了两句客气话,又引到秦二身上,“侍宸道长今日不在观中,听说你家二郎会医,就请了来,老姐姐可别怪罪。” “娘娘说笑了,只怕小郎学艺不精,耽搁了娘娘的身体。” 整个秦家除了秦夫人就没人相信秦二的医术已经完全出师了,他的针灸术世上可是没几个人会的。 魏太后越过她看着秦二,“这是秦二郎吧?” “秦陨见过太后娘娘。” 第五十七章 梨园采花 秦陨给太后把了脉问道,“娘娘近日可是经常眼前似雾,视物昏花,时见飞蝇,常有重影?” “正是。” “太后娘娘这是肝肾两亏,脾胃虚弱,运化失职,精气不能上荣于目所引起的。此症已有数月,想来宫中太医已经为太后开过明目的药方。” 万公公焦急道,“小郎说的正是,只是这太医开的药却不见效,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此症日久瞳色变为纯白,到那时回天无术,便再无医治的机会。不才幼承师教,学过金针拨障之术,可以医治太后娘娘。” “金针拨障之术?太医不是说只有神医无药师才会的吗?”万公公比太后还要惊讶,又问,“小郎年纪轻轻就医术精湛,是医承何人哪?” “家师无药师。” “竟是神医无药师!” 万公公有些激动的道,“娘娘大福啊!这些年一直没有寻到神医的踪迹,竟想不到被你遇上了。”万公公喜上眉梢,“娘娘,陛下一直在寻找神医无药师,如今他的弟子就在面前,娘娘的眼睛可以康复了!” 秦老夫人没想到这个从小生活在外面的孙子竟然拜师神医,想到昨天秦曜受伤的时候,而他只字未提,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舒坦。 袁敏没想到无意之举竟然让秦二一下子成了临安炙手可热的人物,当然此事暂且不提。 秦二出门并未带金针,也因此魏太后说等他准备妥当再医治不迟。 万公公又说他明日亲自到秦家接人。 万公公是太后娘娘身边最宠信之人,由他亲自到府上迎接,可以说是最有面子不过。 此事说定,魏太后又问起站在秦陨身后的袁敏。 “这丫头叫什么名字呀?” 袁敏还没回,秦老夫人就先答了,“太后娘娘,她姓周。” “姓周?”魏太后不免联想到皇室,毕竟她长得太像献帝的朱皇后。 献帝是惠帝长子,登基的第二年,女真族打到开封,围攻汴京。 朱皇后样貌生的极好,长得明艳多姿,当时便是整个汴京都找不出比她更好看的人。被俘虏之后经常受那些小兵调戏,她不屈其节,最终投水身亡。 “娘娘可是觉得她长得像朱娘娘?”秦老夫人一派热切。 “谁说不是?”魏太后心事重重。 “臣妇当日见她也是有所震撼,这世上竟有和朱娘娘如此相像之人。” “今年多大了?”太后温和的问她。 袁敏恭敬的回答,“回娘娘,我无父无母,自幼在庵堂长大,不知自己的年岁。” “是个可怜的孩子。” 魏太后便没再多问。 袁敏想到魏太后对秦老夫人冷淡的态度,觉得魏太后应该是比较公正之人。想必秦相所为魏太后并不是一无所知的。 只是她琢磨不透秦老太太到底是什么用意?好像就是要挑明她的身份一样。 如果单单是这样,袁敏求之不得,若有秦老太太在身后推波助澜,想必她想要得到自己的身份就会轻而易举。 就是怕她背后另有企图。 待秦老夫人在厢房休息的时候,袁敏跟着秦二在另一间房,悄悄问他,“你家老太太是不是寻思着怎么弄死我?” “看来还没傻!” “可是她有明显挑明我身世的想法……” “你不可能想的明白,不用想了。” 袁敏觉得被鄙视了。 晌午,秦老夫人在观中歇息,袁敏被派遣到观庙后的梨园林子采花,说是老夫人醒来要用梨花做素羹。秦三娘主动要去,就带着半疏一起。 这个季节,梨花已经谢了大半,再说袁敏实在没心思采花,在园子里摇了好几棵树,秦三娘看着好几个光秃秃的树,乐的不可开支。 哪知半路来了一群人。 “满地梨花被摧残,不知何人不惜园?”只听一道文绉绉的声音,“花自有时去,怎可不惜枝?这到底是何人所为?” “是啊,虽是到了落花时节,却这般摧残,实在残忍!” 五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看到站在树下的秦三娘和半疏,指着她们道,“是你,是你们?” 袁敏从树上跳下来。 那几个人看到突然从树上飞下来的人影,齐齐的愣住。 袁敏朝他们翻了个白眼,让秦三娘她们先走,她跟在后面。 那几个人喊住她们,“你们站住!这林子被你们摧毁成这般,怎能就这么走了?” 袁敏回头,反问,“请问这林子是你家种的吗?” “不是!”那书生回答。 “既然不是,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无礼!”书生身边的人指着她呵斥,“我们大人是翰林院画师杜大人。” “哦!杜大人啊?不知杜大人可曾听说过,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那小娘子的话音刚落,只听“咔嚓”一声。 他们眼瞧着小娘子硬生生掰断了一根手臂粗的树枝,扔在他们面前,挡住去路。 那些人目瞪口呆。小娘子倒拔垂杨柳,竟然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阿萝,你真是太厉害了,那些书生被你吓的一声不吭!”秦三娘一副余兴未尽的模样。 “那些人定然骂我是悍妇!” “不过是个翰林院的画师罢了!若是我说我哥哥是秘书少监,我父亲是知枢密院使,我祖父是相公,那些还敢骂人吗?” 嗯,那是绝对不敢的!一家三代都是朝廷重臣,谁敢得罪秦家人? “我们的梨花还没采完呢,这下祖母吃不到梨花素羹了。” “我有办法。” 秦老夫人出门自然是带着护院的,袁敏过去说三娘子在观庙后面的梨园替老夫人采花,但是遇上几个读书人受了委屈,那些人还不信她们是秦家的人,呵斥她们采花。 护院一听,不能忍了,当时就去了两个人,果然看到那几个人还在林子里。待他们亮出腰牌,那几个读书人吓的不清,彻底屈服。 最后硬生生的逼着他们爬树采花,还要求掉地上的不能要,枯的不能要,一定要挑刚开出来的梨花摘,而且限时两刻钟摘满一个陶罐。 几个读书人欲哭无泪。 第五十八章 娶了你吧 袁敏又被派遣去观庙的厨房,跟着她一起过来的小丫鬟中途说是去方便一下,让她守着锅炉。 这一会儿,后厨一个人都没有,袁敏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静悄悄的,连鸟鸣声都没有。 那小丫鬟没回来,倒是先来了两个蒙面人,一身褐色劲装,脚上黑靴,只字未说,上来就动手。 袁敏想也不想,端着手上的陶锅朝那二人扔过去。 “啪!”陶锅碎裂。 那二人两边散开,躲避不及,还是沾了一点儿滚烫的羹汤。 但那两人丝毫不怯,同时出手,双面夹击。 袁敏跑至外面,哪知外面还有两个人等着。 她呲声一笑,“老婆子竟然跟她孙子一个手段,看来是老婆子教的好啊!”这几个人朝她出手她的第一怀疑对象就是秦老夫人。 不然不会小丫鬟刚走,这些人就来了。 毕竟老太婆对她恨意已深,已经到了容不下的地步,偏偏她的身世摆在这里,又敢正大光明的驳她面子,所以老太太为了维持一如既往的慈善形象,只有选择暗杀。 那四个人武功算不得多精,但耐打是肯定的,她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直跟四个人打斗,体力跟不上,只能趁机逃脱,偏偏那四个人一直把她逼到后山深处。 袁敏顺手断了一根青竹,与他们对峙。 但见那四人再次围堵上来,手中各持冰冷的长剑,迎面刺上来。 袁敏左闪右避,手里的青竹被削成趁手的尖头长棍。 她冷笑一声,这一次不再是守势,而是正面攻上去。 袁家枪法最后的招式正是以少敌多,攻为主,守为辅。 前三个人皆被她用尖头的青竹刺伤。 她眸光一暗,正准备朝第四个人出手,后背突然被一根长棍狠狠袭上来,袁敏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她整个人被弹飞出去。 “唔!”后背疼得她险些出不了气。 又走出来一个蒙面人,两个蒙面人渐渐逼近。 袁敏手中的青竹狠狠投掷出去,正中其中一个蒙面握剑人的手。 “唔!”一声压抑的痛呼。 另一个蒙面人见状长剑一下刺过来,剑尖指着她的时候,突然被一道蓝影截住。 “铮……”双剑相撞的声音刺激着耳膜。 袁敏避开,往后面退了两步,哪知脚下虚空,身体往下坠去。一双手及时抓住她,她下意识抓紧那人。 “砰!” 两个人同时落进一个捕兽坑里。 袁敏被摔得五脏六腑都疼,她忍痛起身,对上一双忿忿不平的目光。 “你是傻子吗?”声音冷冷无波。 袁敏有些心虚,不敢反驳。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就是看到你慌了一下。”她解释。 “看到我慌了,怪我来救你?”他的声音清冷,但语气像是要吃了她。 总感觉他心里藏着一只凶兽。 哎呀妈呀,谁来救救她!她不怕那些刺客杀了她,就怕面前的人凶她。 “我,我……”她怯生生的扯出一丝笑容,“多谢郎君相救。” “救什么?救到坑里来?” 袁敏心慌慌,她真的不是有意拖他下来的,以她的实力绝对可以借力跳上去,就是那么一点点的小失误而已。 这一次绝对是意外,不是她的真实表现。 她仰面朝上面看了看,大片的树叶盖上来,像是整棵树挡在坑口,洞里的光线瞬间暗下来。 “郎君,有人把这个坑盖起来了……” 秦陨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平时机灵鬼一个,这个时候掉链子。 重生之后他一直在努力做一个时刻冷静克制的人,偏偏不能让他如愿。 这个坑口窄小,坑洞又深又宽,挖成这样分明就是个完美的捕兽坑。 “郎君,你还能飞出去吗?” 秦陨席地而坐,没有应她。 “不会吧,你这么厉害都出不去,我肯定更加出不去了!” 这个时候的马屁已经完全不起作用。 袁敏轻咳一声,也坐下来,后背扯的生疼,她“嘶”了一下。 “受伤了?”他淡淡的问。 “嗯,被人暗算了,后背疼得要死。”她龇牙咧嘴。 “笨!”他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个字。 “可是,要杀我的人是你祖母耶?”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 他转头,看着她,“不会哭了吧?” 光线忽明忽暗,他似乎看到了她眼中有晶莹剔透的水光。 “才没有。”她不承认自己受了委屈。 秦家与她有仇,他们对她痛下杀手对她来说根本就不是委屈,她反而觉得天经地义,敌人就应该是刀枪剑影的相对。 “我娶了你吧。” 他突兀的一句话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你说什么?” “等你做了郡主,也没人会愿意娶你。” 怎么又扯到郡主身上去了?她这个郡主还不知道做不做的成呢? “你在说什么……”她完全接不上话。 “我说帮你上药,背过身去,脱掉上衣。” 袁敏受惊不少,呆住了,“你带药了?”问出口一句毫不相干的话。 “嗯,快点!” 袁敏咽了咽口水,所以他娶她就是因为要帮她上药? “那个……其实……其实你不必因为这事娶我,我不在意的……”她口吃了,这种用清白换婚姻的事她不可能会答应。 再说了,这进展是不是太快了些!他们算起来应该没认识多少天。 “我在意,快点!”明显开始不耐烦了。 “你在意什么?我又没让你脱衣服!”她觉得怕怕的。 “你现在这样能出的去?” “出不去也不脱。” 他突然一把拉住她的腰带,袁敏惊叫一声,抓紧自己的衣裳。 “你干嘛?”问的弱小又无助。 “当初扒人衣裳的时候不是很随意?现在怕了?”他沉声开口,目光如炬。 自作自受了! “我没扒你衣裳啊。”她不承认,他怎么能因此记仇呢? “是啊,你扒了我大哥的衣裳。” 袁敏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原来他在意这个?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她扬起笑容,两只手抬起来就要抱住他,却被他伸手一挡,点住她的额头,推到后面去。 袁敏眼神中带着怨念,“允许你占我便宜,就不能让我占一下你的便宜吗?” “不能。”他回答的干脆,“背过身去,让我看看你伤的重不重。”后面的语气明显温和了许多。 袁敏背过身去,一副小媳妇的模样。 “把外衫脱掉,里面的别脱。” 这个在其他人面前威风八面的母老虎,此刻在他面前怂的跟老鼠见到猫一般。 第五十九章 坑爹儿砸 指腹在她后脊骨轻轻按压,隔着一层衣料贴着她的肌肤。 袁敏握着拳,心里一阵紧张,这样的动作分明没有一丝亵渎,就只是普通大夫给她看诊一样,但她的身躯壳还是一直紧绷着。 “没有伤到骨头。我帮你上药,忍着点。” “呲啦!” 还在想不让她脱里面的衣裳,他怎么帮她涂药的时候,下一刻他却直接撕了她贴身的里衣。 袁敏只觉得后背一凉,挺直了腰板,又扯到了痛处。 他还是用指腹给她擦药,除了又肿又痛的地方,其他地方一丁点也没碰到。 感觉她的身体发抖,他的手顿了顿,再动手的时候又轻了一些。 敷了药的后背,袁敏觉得舒服多了,但身体的疼痛让她倦怠不已。 她感觉很累,一阵晕眩,身体歪了过去。 一双臂膀揽着她。 “你是不是知道我伤的很重,不想抛下我一个人上去对不对?”她第一次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其实是有气无力。 她突然发现他们虽然相识时间很是短,可每次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他都在身边让她倚靠,那种感觉像是父母哥哥都还在的时候,她可以放心的睡过去,发生任何事都不必担心。 袁敏不是不想上去,而是受了内伤,内力受损,伤的很重,这一时半刻想上去根本没那么容易。 “我能不能睡一会儿?”她低声喃喃,眼皮越来越沉,渐渐昏睡过去。 “真会逞强,撑了这么久!”一声低叹。 袁敏并未昏睡很久,感受到一股内力源源不断的引入身体。 若有若无的药香沁入鼻息,她缓缓睁开眼,原来自己靠在他的肩上,而他的颊近在咫尺。 “先别动。”他的声音就在耳边。 袁敏只好不动,感受着体内的热量从后背逐渐凝聚。 直到覆在她后背的手终于落下,他开口问她,声音和润,“现在好些了吗?” 袁敏没回答,只是觉得在他身边很有安全感,抬手环住他的腰身。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他再次开口,“够了没有?” “不够!” “放手!” 袁敏只能放手,埋怨道,“郎君真是太凶了!” “运一下内力,看看是不是好些了?” 袁敏依言调整了呼吸,运气,丹田内力虚缓,但不至于没命。 她呼出一口气,“好多了。” 刚才那人一棍明显注入了内力,让她元气大伤。 “你以前吃过内丹?” 袁敏点头,“嗯。” “这颗丹药是谁给你的?” “有问题吗?”袁敏不解他怎么问起是谁给的。 “这颗内丹是好,可以极快的修复内力,还可以助你内力提升,但是它有一个弱点,一个月之内若是内力受损,则会伤情加倍,甚至可能丧命。” 她还在想为什么只有一棍就让她受伤严重,原来是这个原因。 “今日杀你的其实有两拨人。” “怎么会?” “我祖母不知道你有内力,派的人都是精通外家功夫的,对你来说拿下那些人根本不在话下,唯有那个暗算你的人,怕是已经知道你的弱点,直接用内力攻击你。”若是他没跟上来,或是再迟一步,怕是再也见不到活着的她。 袁敏半信半疑,那丹药是姜六郎给她的,难道说姜六郎想杀她?想杀她为什么要救她?这么做岂不是多此一举! “信不信由你,但是给你丹药的人还是要防着些好。” 袁敏想了想,如果不是被暗算的那一棍,她确实能逃脱。那个暗算她的人扫出的掌风和前面四个人完全不一样。 “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她没跟姜六郎接触过,而且姜家人对她也不友善。 袁敏穿上自己的外衫,才想起来自己的里衣完好,他不是撕破了吗? 她拉住他,“你把我衣服补起来了?”除了缝补,她可不觉得这里有衣裳可以换。 “嗯。” “你会针线啊?”这个事太让她惊讶了! 他会针线?还是说会外科手术,替人缝补伤口那种?不管是哪一种,她都感觉这是个稀奇物种。 “帮猪缝过皮!” 呸!竟然又骂她! 陷阱里的光线越来越暗,袁敏看他丝毫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你不想办法先出去吗?”袁敏问道,“再不出去天都要黑了!” “为什么要自己出去?” “你等人来找你啊?” “嗯。” “他们找不到怎么办?” “天黑之前没人来我们再出去。”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还以为他是为了她留下来的。 袁敏不知道他另有想法,只好趁机靠在他的肩膀上,说再休息一会儿。 他是秦家二郎,秦老太太就算再狠,自家孙子失踪总不会不管不顾的,再说太后娘娘那边才跟他约好了明日去宫里的,如果秦二郎不见了,她总要给个交代。 所以老太太肯定会找人,能不能找到就要看她还要不要这个孙子了。 “你说太后能帮我恢复身份吗?” “如果太后想就可以。” “所以你说我以后能做郡主这话是真的?” “有可能,但是不会那么容易。” 她突然安静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家老太太故意把我的名字透露给太后娘娘,想来另有目地。” “有时候就算你是真的郡主,也会变成假的。”他提醒。 袁敏笑了笑,毫不在意道,“她想借刀杀人,我明白!”秦家的人果然没一个人能惹得起的! 当然,也包括面前这个人。只是他的身份实在可疑,像是秦家人,又像是局外人,总归很神秘,让人捉摸不透。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人找来了,两个秦家护院,几个小道士,合力把他们拉了上去。 等回府之后,秦二郎只说是遇上山匪,才不小心掉到陷阱里,专门攻击袁敏的事只字不提。 等到了第二天万公公前来接秦二郎去宫里的时候,秦二郎又说自己昨天在太初观遇到山匪,受了点儿伤,怕给太后娘娘治疗的时候不小心手抖耽误了治疗,所以需要养两天才能再去。 万公公很失望的回了宫。 袁敏不知道秦二到底打着什么算盘,毕竟他是一点儿伤也没受的,受伤的人是她,药也是灌到她的嘴里,怎么就说自己受伤了? 然后宫里传出旨意,让秦曜秦大人去查太初观的山匪到底哪里来的,天子脚下,伤害秦家孙子,实在胆大妄为。 秦大人按旨查探,却发现是自家老太太找人闹出来的事,老太太本来想杀周敏萝,却让二郎救了,所以牵扯到二郎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秦大人反正就这么想的,所以他知道这事,连忙让人掩盖,哪知临安城已经传出秦家杀害亲子的消息。 虎毒不食子,这秦家霸权朝政,如今竟又做出杀害亲子的事情,一时间秦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秦大人听说这个事气的摔壶,这个坑爹的儿砸! 第六十章 接风宴上 小秦大人对于秦二为了庇护一个外人出卖自己的祖母的行为很是心痛。 他去找秦二谈心,觉得应该让秦二知道他们才是一家人,同心协力一致对外才是正确的决定。 秦二反问他,“不知道大哥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外面那些流言是我传出去的不成?”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你明知那些人针对的不是你而是周敏萝,为何不说清楚?” “大哥原来是怪我不跟万公公说,那些人针对的不是我,而是阿萝。”秦陨淡淡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些山匪只是针对一个女使,却对我这个主子格外开恩,不知道他人听了又会怎么想?只是一个女使何德何能让几个山匪对她痛下杀手?想来大哥并不知太后娘娘已经见过阿萝,当时娘娘还觉得阿萝面善,我想若是太后娘娘要是知道这件事,定会联想到其他事,这件事的结果就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 秦埙听他这样解释,一时间又觉得很有道理。 周敏萝的身份实在尴尬,祖母又在这种时候去动她,想来很容易惹人非议,可这种结果不管是哪一个都对秦家不利。然而流言蜚语对于秦家来说发生的结果要好一些,毕竟秦家经历过的诽谤并不是第一次,想解决它也简单些。 而周敏萝若是身份暴露,事情就会变得更为复杂。 周敏萝的生父是前太子,如果她认祖归宗,陛下就不能对前太子坐视不理。 前太子周琛是献帝的嫡长子,太上皇惠帝的嫡长孙,自幼深受惠帝宠爱,当年太上皇退位,献帝登基后,太上皇惠帝提议把周琛立为太子,以稳固朝摇摇欲坠的江山。 而当今陛下是惠帝的第九个儿子,九王爷当时临危受命,成为河北大元帅,出征在外,这才逃过汴京开封一难。 再者说,当今陛下没有亲生儿子,两个养子都是从太祖血脉中择优选出来一直养在宫里的,陛下至今未立太子,而被扣押在燕京的前太子归来,所以这个太子到底立谁,是个难题。 有些官员不知道,但朝堂上资质较老的官员都知道。十多年前,一个男子自称献帝次子,请求回朝,却被内阁拒绝,当时还从北地传来消息,说献帝的长子和次子都住在五国城,根本没有逃出来。自此后就再也没有这个献帝次子的消息。 一直到前段时间又传出前太子逃回南朝,且私下联络旧臣,意图回朝的消息。 这样一来,朝堂上的那些老臣也就琢磨出来了,当年从五国城逃出来的一直就是前太子周琛,这些年没有他的消息,根本是因为他蛰伏在暗处,为回朝铺路。 这样的手段已经惹了皇帝不痛快,让他深受威胁,所以现如今皇帝不可能立这个大侄子为太子。 而这个大侄子又太聪明,藏在暗处,成了皇帝的一个心腹大患。 所以,这个周敏萝就成了能找到前太子踪迹的媒介。 也因此,周敏萝的身份泄露对于朝堂是一大冲击,事情就会变得复杂不好处理。 秦埙想来想去,又觉得二弟这样做兴许是对的。 秦相不愧是相爷,对于外面的传言他表现的很淡定。 但秦大人没办法淡定,第二天带着伤都要去朝堂上去,要去看看有哪些人敢在这种时候弹劾他们,他要记住那些人的嘴脸,好到哪一天能让他找出他们的错处来,总有一天让他们记住这个教训。 然后这件事在秦家为秦二办接风宴中渐渐平息。 在秦陨进宫给魏太后治疗后的第二天,秦家就特地为秦二办了接风宴,临安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来了大半,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男眷女眷,宾客盈门,呈礼不断,热闹的像是参加什么喜事一般。 当然,城中各家的女眷也少不了。秦老夫人还在这个时候宣布了一件喜事,说秦家和俞家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今年十月,到时各位可要光顾。 一时间恭贺声连绵不绝,秦家弑子一事被抛之脑后,无人再提及。 袁敏喝了两天的苦药,再加上秦二调制的内丹,身体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她自然没有闲着,被留在秦夫人那里招待女眷。 而此刻的袁敏站的累了,找了个透气的地方,背靠大树乘着阴凉。 “你们都听说了吗?秦家二郎的接风宴,请了这么多人家,是因为秦老夫人想为秦二郎选妻呢。” “选妻啊!我可不愿意嫁给秦二郎。” “说的你想嫁就能嫁似得,这相爷家的门哪有这么好进的!” “他秦二郎无官无职,又长在外面,配的妻室不会有那么高的门第吧!还有他们秦家弑子一事你们忘了,他们根本不喜欢秦二郎,如今人回来了,办个接风宴,只不过就是撑个场面。你看秦老夫人在秦二郎的接风宴说小秦大人的婚事,这个岂不就是不把秦二郎放在心上?我看呐,整个临安城都找不出一个愿意嫁给秦二郎的人。” “这个秦二郎还真不是个如意郎君,我刚才在他们府里也听说了一件事,说这个秦二郎独宠身边的女使,那女使是他从外面带回来的,两人每日同进同出,又眉来眼去的。” 袁敏掏掏耳朵,觉得女人果然离不开八卦,才来这半天就把秦家内宅的事都给打听个清楚了。 “这是真的吗?是不是把外室给带回来了?女使的身份只是个遮掩吧。” “刚刚你们看到秦夫人身边的女使了吗?长的有几分姿色的那个,就是秦二郎的贴身女使。” “是吗?瞧着她就是一脸狐媚的样子,想来就是个外室。” “小秦大人那么知礼数的一个人,有这么一个弟弟怕是声誉都要跟着被毁了。” “小秦大人能一样吗?长在世族大院的跟外面乡野的就是有区别,秦二郎可是一直养在外头的,性情定然不好。” 袁敏摸了摸自己的脸,想象一下自己狐媚的样子,原来她还有做狐狸精的潜质。 再想想被这群世家千金背地里提到的秦二郎,替他可惜,这临安城的娘子原来都不想嫁给他。难怪他要娶自己,原来是他自己娶不到老婆了!说她嫁不出去,岂不是可笑,她可是有狐狸精体质的! 第六十一章 是熊孩子 秦家的宴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本想一直安安静静靠在树后面的袁敏,突然听到一声娇叱,“大胆!是谁躲在树后面偷听!快出来!”这声音略甜,只是尖锐了些,让本来甜美的声音大打折扣。 “这里杂枝有点多,需要剪一下!”袁敏自言自语,悠哉悠哉的掐着灌木叶子。 “你这个丫头竟然躲在那里偷听我们说话!”开口的是刚刚训斥让她站出来的少女,个子有些矮,一身嫩黄的衣裙,五官尚且端正,只是长着一双八字眉,嘴唇有些厚,整体面相看着有些凶悍。 袁敏转身,语气和善的问,“娘子在说我吗?” “当然是你!这里除了你躲在树后面,还有谁!” “这个问题我觉得娘子可要弄清楚事实了。第一呢,我没有偷听;第二,我一直都在这里,不过是各位娘子没有看到我罢了;第三点最为重要,我听到几位娘子说不喜欢我们二郎君,又说我们二郎君粗鄙无礼,议论的兴致勃勃,我自然不好上前打扰。汤娘子觉得我说的对不对?” “你!你不要乱说话!”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实话不让人说啊!” 这黄衣服的汤娘子,正是御史大夫**的幼女。 “我要去告诉秦夫人,问问看秦家的婢子是不是对待客人都这么没有礼数?” “汤娘子去了可要一五一十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们夫人不好处理。”她盈盈笑道,笑意艳丽动人。 “不能去!”她旁边一个高挑的娘子拉住她,悄声耳语,“你去了是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在背后议论秦二郎君吗?” “她这么嚣张,岂能饶了她!再说了这里都是我们的人,怕她做甚!” “说的正是,我们这里这么多人,说什么不都是我们说了算,难不成秦夫人还能相信她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另一个绿衣娘子满不服气的附和。 “原来几位娘子是想以白变成黑啊!”袁敏一副苦恼的样子,缓缓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知道几位娘子的父母知道各位在秦家说相爷惧内断后不知道会怎么想。” 想胡乱编排她,她们的道行还太浅。 “我们根本没有说过这话!”范娘子急了,果然不能告状,若是去告状,岂不是让她倒打一耙。 “可是我听到啦!”袁敏说的一派正经。 “我们这么多人可以见证,是你说谎。”汤娘子不服气。 “你们当然可以互相见证,因为你们是闺蜜嘛!” 几个小娘子被一个丫鬟气的要死,她们明明是客人,这简直就是在欺负人! 正这时,清脆的声音传来,“这是怎么了?我就离开了一会儿,看你们这副样子,像是要吃了我家的丫鬟一样。”秦三娘款款而来,行了半礼,“是我招待不周,让各家姐姐久等了,可要恕罪。我刚刚可是去给你们准备场地去了,又来亲自请你们,可要给我这个面子。请吧……” 高挑的范娘子回礼,“秦妹妹客气了,我们这就去。” 秦三娘子回头,“阿萝,快去我母亲那边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可别仗着我母亲疼爱又偷懒,今天的客人多,我母亲身体不好,待客时间不能太久,可不能劳累了。” 袁敏知道秦三娘是给她解围。 “三娘子,她可不能走!她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伺候。” 秦三娘子一笑,“汤姐姐,不是我不答应,她是我二哥的婢子,平时我都不好使唤,如果汤姐姐要使唤,还真的要问我二哥要人呢。” 她半是开玩笑的开口,也缓解了这个场面的尴尬。 汤娘子临走前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袁敏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跟一群小女孩相比她还是很大度的。 “喂!” 她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身后一个小孩儿的声音。 “嗯?喊我吗?” 但见从灌木丛里爬出来一个身上脏兮兮的小男孩儿,七八岁的样子,一双眼黑亮黑亮的,很讨人喜欢。 “我刚刚可是把你们的话都听到了。”小男孩儿一脸得意。 “哦,如果没别的事我可要走了。”袁敏本来还挺喜欢的,一听他这么说话瞬间兴致缺缺。 听到了,又能怎样呢? “诶诶,你别走!你再走我就告诉别人你撒谎了!” 小不点儿还挺聪明!上来就威胁她! “小弟弟,说话可要讲依据,我哪句话在撒谎呢?” 小男孩儿跳脚,“不要叫我小弟弟!你刚刚说秦相惧内断后,她们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这明明是你说的,你却反咬一口,说是她们说的话,你难道不是在撒谎吗?” “你确定我们在这里说话的时候你在场吗?你虽然小,可也是个男眷,能听到我们在内院说的话?小弟弟,我可告诉你,这里是内院,你再不走我就找人轰你出去,让你没面子!”袁敏瞪着眼威胁。 小男孩儿奶凶奶凶的道,“都说了不准叫我小弟弟!再这样叫我拔你舌头!” 小男孩儿还要说什么,看到那边过来两个婢女,忙又一溜烟钻进灌木丛里去。 “熊孩子!”袁敏默念了一句。 走过来那俩婢女是秦夫人院子的。 “刚刚看到什么呲溜就钻进去了?” “哦,大郎君养的猫啦!” 俩丫鬟没怀疑什么,又问她,“阿萝姐姐,夫人她在休息,让我们到老夫人那边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听说老夫人那边有戏台,你要一起去吗?” “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等那俩丫鬟过了圆拱门,刚刚那少年从灌木丛里又爬出来。 “你到底从哪里进来的?” 门在她的眼前,他却从围墙边上出来。 “那里面有个狗洞,我钻过来的!”小少年指着灌木丛后面的围墙,灌木丛遮住了,这样看肯定是看不见的。 “果然是个熊孩子!你是谁家的孩子啊?认识路吗?需要我带你去找你家家长吗?” “什么熊孩子!我才不是熊孩子!我叫阿锦,马上七岁了!” “七岁?长得挺高嘛!这么高还爬狗洞!” “我刚刚是因为看到一只黑鸟,它耍我!我看它在地上跳就去捉它,快捉到它的时候它飞了,捉了几次跑了几次,你说气人不气人!它就是在耍我!我一定要捉到它,把它带回去关笼子里!” 黑鸟?逗他玩儿? 不会是大满吧? 感觉只有大满这只鸟精会做出这种耍人的事情。 这个小男孩儿虽然衣裳脏了,可衣裳的材质掩不住贵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还不知道他看中的是秦二养的鸟儿。 第六十二章 淳安郡王 袁敏把小不点儿阿锦带回了明堂院,因为问他跟着谁来的,是哪家的公子,他根本不说。 袁敏就想不理他,径自离开,哪知他偏要跟着自己,最后不得不带着他回到明堂院。 等回了明堂院,还要打水给他洗脸,帮他整理身上的杂草。 小不点似乎让人伺候惯了,等着她帮他洗脸。 袁敏就叫来外面扫地的小丫头采绿,让她帮小不点儿洗。 小不点儿不答应,插着腰,非要缠着要她洗。 这个熊孩子! 两个人一高一低的大眼瞪小眼。 没办法,袁敏看他这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只好帮他洗脸。 袁敏哪是会伺候人的,下手没轻没重的,小不点儿直喊疼。 “你到底会不会伺候人啊?洗个脸还这么用力!”小不点儿捂着脸很郁闷。 “不用点儿力怎么洗得干净?再说了你是男子汉,怕什么疼?最后,你很幸运,是我第一个伺候洗脸的人!”他们家郎君都没这个福利好不好。 帮他擦了脸,一张白净白嫩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袁敏趁机捏了他一下脸。 小不点儿很嫌弃,“你到底是不是丫鬟?”竟然捏他的脸!讨厌! “我是我家郎君的丫鬟,又不是你的丫鬟!你还要求高呢!觉得我伺候的不好,赶紧找你娘去!觉得我欺负你了,找你娘去啊!”袁敏得意的又捏了一下他的脸。 小不点儿鼓着脸,气呼呼的道,“不要再捏我的脸了!” “我不是跟我娘来的,是跟我爹来的。我娘病了,今天没来。” “你姓什么?” “不告诉你!” 这是袁敏第二次问,他还是不愿意说。 袁敏有感觉他是姓周,不然就一个姓而已,他怎么会一直不愿意说呢? 袁敏半蹲着帮他整理身上的杂草,“你弄成这样让你爹看到了会打你***吗?” 小不点儿很嫌弃的眼神,“说话真难听,你也太粗鲁了!” “如果我有这样跟着别人乱跑的弟弟,我一定抽他***!”袁敏告诫他不能随便跟人走,不然被拐了卖掉都不知道。 小不点儿吓得跳起来,还以为她要打自己。 袁敏笑出声,看他在房里乱转。 “别乱跑!” “这里有一只鸟笼,鸟呢?” “鸟飞了!”这只鸟精可是连鸟笼子的门都会自己开的,如果让这个小不点儿知道,肯定会索要了去! 哪知道她刚想着大满会不会在这个时候飞回来,一眼就瞧见一只黑鸟,停在门口。 小不点儿看见了,高兴的喊,“就是它!快帮我把它抓住!” 小不点儿上来就扑上去,大满飞走,人家小孩儿趴在地上。 她家大满实在有点儿在欺负小孩儿的嫌疑。 “别追了!”眼看着阿锦爬起来就要追,袁敏喊住。 下一刻院子门口出现一群人。 为首的男子身姿英挺,一张娃娃脸显得更加俊秀。 袁敏抬眼看过去,心里一阵激动,这个人他认识,十年如一日,过了十年他竟然没有变化。 秦二走在那男子的旁边,走站在她身前。 “爹!”小不点儿忙迎上去。 原来阿锦是他的孩子。 男子的声音温和儒雅,“不是让你别乱跑吗?我刚刚还叫文丁在找你,想不到你竟跑到这里来?是谁带你来的?” 虽然声音不凶,但是小不点儿还是一副很怕他的样子,“是她!”阿锦指着袁敏。 “这是淳安郡王。”秦二在旁边提醒。 “郡王殿下。”袁敏垂下眼睑,弯身行了个礼。 他就是陛下的养子周伯琮,当年父亲被十二道金牌召回临安,她也跟着到了临安,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他,那个时候他不过是个嗣子。 “不必多礼。”淳安郡王并未多看她一眼。 “爹,我能让她带我到别的地方走走吗?” “这是相爷家的女使,不是你的女使,如果你有要求应该去问主人家的意思。” 阿锦一副小可怜样子,“秦家哥哥,我可以让她陪我去玩儿吗?” “阿萝,好好招待世子。” “是。”袁敏应。 “爹,我去了!”能离开父亲的视线,对于小不点儿来说很高兴,声音里都透着欢喜。 “去吧,文乙后面跟着。” 小不点儿阿锦还要去追大满,他觉得跟这只鸟很有缘,肯定能捉住。 文乙是个护卫,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们。 然后跑着跑着袁敏就发现这个小不点儿简直就是个遁身小能手,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这里是内院,我不方便进去,还要劳烦娘子把我们世子带出来。”那院子里有女孩儿的欢声笑语,文乙知道自己不方便进去,只能就地停下。 “请放心,我一定把他带出来。”把他揪出来才是,这个熊孩子! 几个娘子围着一只大鱼缸旁边,稀奇的围观。 “这琉璃真是稀奇,透明无暇,还能看清里面的鱼在里面游,怕是这世上仅此一件吧。” “这可不是仅此一件,太后娘娘宫里还有一件比这个还要大的,这是陛下赐给我祖父的,我就想着摆在这个裁春堂,放置一些小金鱼在里面,就跟祖母提了一下,祖母就答应了。” “不知道这是谁布置的?很别致呢,从一进来就感觉与外面小荷塘的景致相得益彰。” “这是我们家娘子亲手布置的。” “三娘真是太厉害了!” 听那些小娘子一个个马屁拍的毫无痕迹,袁敏默默称赞。 袁敏东张西看,想看看阿锦能往哪里躲。 “阿萝,你怎么在这里!”小丫鬟半疏走过来。 “刚刚淳安世子跑进来了,我在找他。” “淳安世子?我没看见呢,不然我跟她们都说一声,人多好办事。” “还是别闹的人尽皆知,悄悄找就行。”这娃怕是在追大满,也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去了。 “这不是刚才那个女使吗?”绿衣小娘子顺着秦三娘的目光看过去。 汤小娘子听到声音也跟着看过去,很不客气道,“你过来!” 袁敏本想转身就走,但想了想还是走过去。 “你去帮我拿一盘茶点来。”汤小娘子趾高气扬的使唤她。 “山竹,你去拿吧。”秦三娘开口。 “三娘,这你就不对了,今日是秦二郎君的接风宴,这二郎君的女使难道就使唤不得不成?” 秦三娘刚要开口,却听那泠泠脆声已经开口,“原来汤小娘子今天出门身边一个女使也没有带啊。既然汤小娘子来参加我们郎君的宴席,这招待宾客的事自然要做好了。娘子请稍等。” 她依言去亭子里端了一盘点心过来,呈上去,“小娘子慢用,口渴了尽管说,,我去拿。” “好了,这里女使这么多,还不够伺候汤大娘子不成?”秦三娘子不愧是内宅长大的,端的是七窍玲珑心,一句话又帮她化解了,“想来我二哥让你过来是有正事的,阿萝,盘子给山竹,你去吧。” 第六十三章 给个交代 袁敏看汤小娘子一脸凶悍,朝她微微一笑,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就听到一个声音,“有些人出门做客身边竟然连个女使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敢来相爷府上的!” 这句话很有挖苦的意思了! 不过袁敏可不管后面会出现什么矛盾,毕竟她刚才说这句话也是故意的,这场中大大小小的娘子好几个,家里都是官宦之家,有时候女使也是门面,如果连个女使都没有,可以说家里很拮据了。 一个人一种性情,所以矛盾肯定会不经意间出现的。 栽春堂后面是一片竹林,袁敏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小柿子。 小世子很疲惫,为了捉一只鸟。 等袁敏准备悄悄带他出去的时候,那小子竟然往女眷方便跑。 他躲在墙根旁边,袁敏不得不跟上去。 “你干嘛?” “我看那个亭子里桌上摆了好多好吃的,你能端一盘给我吃吗?” “那你等着。” 袁敏悄无声息出去的时候,听到刚才挖苦汤娘子的声音,“要说相爷家的这个荷塘真是大,都比汤家一个府邸大了吧。” 这汤小娘子一听是说她,很不高兴,反讥,“你家能比相爷家的荷塘大多少?” “我家再怎么小,也比你家大!你们汤家现在不过就你哥哥做了七品小县令。” “我爹可是御史大夫!” “是啊,这御史大夫都过世三年多了,还当自己家是御史府呢!真是太可笑了吧。” “你!左丹丹,你别欺人太甚!” “好了好了,今日是在相爷家做客,你们怎么能在这里吵起来?”这个高挑的范娘子又出来做和事佬,“三娘才刚离开一下,你们又吵起来像什么话。” “明明是她跟我吵起来的!她要跟我道歉。” “我怎么跟你吵了?我不过说实话而已。” “你平白无故提我家作甚,就是你想跟我吵!”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跟你吵,我有必要吗?也不看看自己怎么有脸出来的?跟梁家定的亲事,你孝期都过半年多了,人家一句话都不提,人家梁家根本就是看不上你,想跟你们退亲。” “左丹丹,你闭嘴!” 这汤小娘子果然跟面相一样,是个暴脾气,上来就抓住她的头发。 “啊!你干嘛!”一声尖叫! 眼看就要打起来,袁敏“嗖”一下上去把两个人一下子拉开了老远。 “好好的小姑娘,干嘛要打架呢?有话咱就好好说,动手多难看!”袁敏劝说。 左小娘子被汤娘子这一下抓懵了,头发乱糟糟的,她的女使连忙跑过来扶着她。 “你让开!”汤小娘子这个时候跟泼妇似的,上来就要咬她手。 袁敏一拳打过去,正中她的眼睛。 “哇!”那汤娘子张嘴就大哭起来,“我要去找我娘,你们都欺负我!” 小姑娘顶着一个淤青的眼睛哭着跑了。 这左小娘子免遭一难,但是对袁敏帮她一把完全没有谢意,心有余悸之后冷冷看了她一眼就走了。 过了一会儿,寿安堂院子的人来请她,说是让她赶紧过去一趟。 袁敏知道是那汤小姑娘告状去了,到了审问她的时刻了。 进了门,上首位置坐着的是秦老夫人,秦三娘子站在旁边,一脸抱歉的看着她。 两侧站着的正是各府的夫人,正是刚才在栽春堂玩的几个娘子的长辈。 袁敏眼尾一扫,把每个人的神情都过了一眼,全都是看热闹的眼神。 “还不跪下!”一声冷冷的驳斥从秦老夫人身侧传来,正是许嬷嬷,有种凶残逼问的既视感。 袁敏直挺挺的站着,“老夫人,我没有错为什么要跪!” “放肆!老夫人宽厚,你平日里闯祸,老夫人何曾罚过你一次,骂过你一句,今日宴客,这么多客人都在,你却对着客人动手,你说可做错了?” 许嬷嬷今天很有底气,这里这么多人,如果这丫头敢当众动手,不管她是对是对都会变成她的错,今天总算是找到机会惩罚这个贱婢了! 袁敏腹诽,是没有打骂过她,是直接杀她好吗!? “对客人动手肯定是不对的。”袁敏一本正经点头,“但是,老夫人这事问清楚缘由了吗?” “还需问吗?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女儿的伤还在脸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站在旁边的妇人神情激动的开口,她身旁正是哭的满脸泪痕的汤娘子,此刻抽噎个不停,显然是刚哭完不久。 “那么多双眼看着?”袁敏看向左娘子和范娘子那边,“不知道左家娘子和范家娘子怎么说的?毕竟你们当时都在汤娘子旁边,最清楚内情不过。” “你自己打了人,说我们作甚?”左娘子的发髻已经整理好了,此刻一副冷傲的神情。 范娘子缩着头不开口。 “原来左娘子这么宽厚,汤娘子扯你头发,你都能大人有大量原谅她!真是个大度的娘子!” “什么?”汤夫人不能忍了,“丹丹,是她打的你?” 左丹丹点头。 左夫人哪能忍,冷声讥讽,“汤夫人,你家小娘子还没嫁人呢,倒是先做起泼妇来了!扯人头发这种事都能做的出来,小娘养的果然上不了台面。” 这汤夫人是**的第二个继室,自家女儿是她的独女,当然从小就宠了些。 汤夫人被她这么一说觉得没脸,但是再看女儿这副样子,又不忍心责骂,“到底怎么回事?” “是左丹丹,她先看不起女儿的!她嘲笑女儿,说女儿身边连个贴身女使都没有,还说女儿嫁不出去。”汤小娘子也不管了,当众就揭穿左丹丹的冷嘲热讽。要没脸大家就一起没脸,她反正已经没脸,就要再拉一个! “原来左家小娘子这般刻薄,也不知道是不是左夫人教的好。”汤夫人找到机会反讥。 两个夫人虽然相互冷嘲热讽,心里都气的半死,但到底教养在那里,忍着没有动手。 “秦老夫人,今天的事虽然是我女儿跟左家娘子起的争执,可到底是被这个婢子所伤,老夫人总要给个交代吧。”女儿被一个婢子给打了,汤夫人心里怎么都平不了这口气。她是小娘养的又怎么了?她如今可是正室,女儿也是嫡女,在外面怎么能受一个贱婢的气呢! “我只是拉架而已,汤家娘子要咬我,我总不能让她直接咬吧。” “你这个贱婢!还强词夺理了!”汤夫人气的想上去甩巴掌,如果是她家的婢子,早被她打的皮肉开花了! “你自己也承认打人是不对的,虽然是拉架,但到底打了客人,还是要罚,拉下去打十个板子,然后扔到柴房关两天。”秦老夫人发话了。 两个身材强健的婆子进来想要拉她下去,但看她直挺挺站那里,两个婆子都心有余悸,毕竟她可是会拳脚功夫的,两个婆子很怕拉她的时候被她打出去。 第六十四章 众矢之的 袁敏站在那里看了一眼无动于衷的左家娘子和左夫人,即便救了左小娘子,但她们完全没有帮她求情的意思。 很好!很傲娇的左家人! “慢着!” 两婆子自动退了一步,真的不敢惹她,怕她事后报仇。 “老夫人,我话还没说完呢。” “该罚的还是要罚,有什么话等打完了再说。” “老夫人一向明理,总要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再论是谁的对错!此事关乎相府的威名,老夫人若罚了我,岂不就是让那些对相府心怀不满的人在背后看笑话!她们呆在相府内宅里都敢议论相爷惧内断后,这出了相府还不知道她们要说多难听的话呢。”袁敏口齿伶俐的把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左小娘子反应过来,马上反驳,“你胡说!我们根本没有说过这句话!” 但是另一个猪队友突然想起她们背地议论秦二郎的时候被偷听,还被威胁了,她急于撇清自己,连忙道,“不是我,我没有说,我还在那里劝她们不要乱说话呢。” 范娘子急于撇清自己,却莫名承认了她们背后议论过这话。 “你这贱婢竟然乱说话,我们丹丹怎么会在背后议论相爷!”左夫人气急败坏的开口。 这句断后的话简直踩了秦老夫人的痛处,面色有些难看,驳斥道,“这是我们秦家的女使,还容不得左夫人在此骂人!” 这左家正是兵部侍郎左成浩,他一向不惧相府,就拿上次的事来说,兵部的左韬追拿逃兵,让秦二和袁敏插了一手,袁敏最后还把他给打了。 这左韬不是旁人,正是兵部侍郎左成浩的侄子左韬,兵部侍郎知道这事带着侄儿上门讨公道,但秦大人护犊,两个人差点干架。 左夫人这次来参加宴席就是想把两家闹僵的关系缓和一下,哪知道又有事情闹出来,竟然还是那个秦二郎的女使。 左夫人心里那个气啊! 汤小娘子也不愿意背黑锅,开口嚷道,“明明是你自己说的,你竟然赖到我们头上来!” 左夫人连忙跟着说,“老夫人,你听听看,她们都说没有说过这话,这事可要查清楚,我们丹丹养在深闺,怎会做出议论相爷的事情?” “我们娘子没有说过。”一道小小的声音反驳,是左娘子身边的女使。 袁敏接着道,“老夫人如果不信可以派人去问问淳安小世子,是不是有人议论过相爷惧内,世子当时正巧也听见了这话。”她可是有人证的。 “那就去问啊,谁怕谁!”汤小娘子才不信,就算淳安小世子听见了,可事实她们只是议论秦二郎而已,根本没说过相爷,她就不信淳安小世子会帮一个小婢女说话。 范娘子此时只觉得站中间的那丫头实在太有气势,比她祖母都吓人,她低下头一声不敢吭。 屋子里坐着的,站着的,面色都不太好,气氛很是紧张。 “汤娘子这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娘子可别忘了你们议论的时候我出来指正了娘子,娘子非但不感激,还对我怀恨在心,还想冤枉我,让我出丑。我怎么说也是相府的女使,当时若不是三娘子出面维护,还不知娘子会怎么欺凌相府的女使呢。” “你你你!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 “咳。”袁敏清咳一声,“汤娘子,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是二郎君的人,二郎君是相府的人,汤娘子是在骂相府的人都是猪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 哈!众矢之的了吧! “我?”汤小娘子哑口无言,又抹起眼泪来,“娘,我没有!我没有!” 汤夫人一听这话就眼中,连忙道,“我家香香可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添油加醋的乱说话。” “我知道汤娘子讨厌我,可是把气撒在相府那就不对了,别忘了今天可是我们二郎君的接风宴,各位娘子对我家二郎君心中不满也就算了,却又在背后议论是非,实非世家淑女所为。” “你这丫头伶牙俐齿,胡说八道!”左夫人的好脾气险些在这一刻消失殆尽。“秦老夫人,你不能单凭这丫头的一言之词就确定我女儿在背后议论相爷,老夫人可要查明真相。”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来了个传话的丫鬟。 “老夫人,二郎君派初阳过来传话,问阿萝可以回去了吗?淳安小世子还等着阿萝呢。淳安小世子还说几位娘子在背后议论二郎君和相府,实在不太像话,但这事跟阿萝没有关系,还请老夫人快些放人。”来传话的小丫鬟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低下去,毕竟让老夫人快放人这话实在有些嚣张,从她嘴里说出来真有点吓人。 袁敏心中一喜,小柿子实在太给力了,竟然主动来帮她解决麻烦。 那些旁边看热闹的一看有人作证,纷纷把矛头指向左家的和汤家的,表明跟自己无关。 袁敏离开前说了一句,“老夫人,她们虽然说话难听了一点,说相爷惧内,可是我觉得相爷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毕竟一生一世一双人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到的,而且相爷位居高位,和老夫人举案齐眉,从青丝到白头,谁不羡慕?谁不妒忌呢?” 袁敏离开没多久,就听说左家的跟汤家的被赶出府去了,秦老夫人也气的呆在房里没出来。 回到明堂院,看到小世子在门外面等她,袁敏高兴的上去捏他的脸,“小柿子你实在太仗义了!” “别捏我的脸!”小世子很不爽,“你叫我小世子还是小柿子?” “不都一样吗?干嘛跟我计较这个!你今天帮了我,你放心,我一定会记住的,来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你能不能帮我抓住那只鸟?” 小柿子指着停在树上的黑鸟,他总感觉那只黑鸟在嘲笑他。 关于帮他抓住大满这个要求,袁敏其实很想答应,但是大满是一只有智商的鸟,每次都要跟它斗智斗勇。 最重要的是淳安世子要回去了,小柿子也只能跟着回去。 她悄悄跟小柿子说,改日让那只鸟去找他玩儿。 小柿子半信半疑。 袁敏微微一笑,朝着他点头,还对着他伸出两根手指。 小柿子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离开时一步三回头。 第六十五章 撬他墙角 因为那个动作,淳安世子多看了她两眼,觉得她这个动作很熟悉,曾经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看好了,这三根手指就是没、问、题的意思!”记忆中那个少女这样跟他解释。 袁敏朝他坦然一笑。 那年,朝廷连发十二道金牌让父亲归朝,袁敏心生疑窦,大军先锋已经抵达朱仙镇,敌军也退出开封,眼看着收复东京的时机成熟,夺回疆土指日可待,偏偏在这种时候被迫退兵。 父亲纵然心有不甘,但不得不从。 她便率先快马回了临安,决定查明此事。 果然,为了让父亲退军,朝廷无所不用其极。以贼相秦构为首,早已暗中谋划让父亲撤军。让张诚从亳州退还寿春,命令韩世良稳守淮东,不得继续前进,把驻屯顺昌的刘丛远调江南太平州等等。所有这些,都是为了置她父亲于侧面受敌、孤军无援的境地。 就在郾城大捷捷报报上朝廷的时候,贼相串通张诚、常祈中,策动并唆使谏官汤熠向皇帝上书说:“兵微将少,民困国乏,若继续深入,岂不危也。愿陛下降诏,且令班师。” 皇帝降诏,命父亲班师回朝。 若不是周明琮和宫大叔从中周旋,她怕是还一直蒙在鼓里。 回朝后,父亲心中沉痛,不再像以往慷慨陈词,从牢狱出来之后他再三请求解甲归田,皇帝却以“有功之臣?”为由迟迟不许。 殊不知,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更大的阴谋。 父亲蒙冤入狱,周明琮作为嗣子公然替父主持公道,却被皇帝驳斥,险些官职被贬。 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比在战场上杀敌可怕十多倍。 什么公理正义,都比不过人心险恶。 那些帮助过父亲的人,她此生此恩不会忘记,那些害父亲蒙冤而死的人,她发誓只要她活着就会让他们折翼,把他们一个一个从朝堂上拉下来。 汤家会成为第一个在临安过不下去的,汤熠已死,如今汤家又得罪了秦府,以后想要在临安混下去那是不可能的,怕是连汤家那唯一的小县令都会被牵连。 下一个目标就是万俟谟,今天宴客名单中没有万俟家的人,怕是因为上次的事已经和秦家结了仇,以秦老夫人的性情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还有万俟谟以前不过是秦枸身边走狗,如今位置坐高了,早有二心,秦相容忍他也不会太长时间。 当日,秦陨接到上任通知,任刑部司员外郎,开始就是六品官职,果然生在相府,当什么官都轻而易举。 刑部尚书黄岩亲自上门授官,还以为是得了相爷的嘱托,秦曜对黄岩还算客气。哪知黄岩傲气道,“可不是因为你家相爷找我的,我是看中你家二小子的才华。他可比参加锁厅试得了探花的那个强多了。” 秦曜不明所以,总感觉他这话是在讽刺什么。 这刑部尚书黄岩人如其名,脾气硬的跟石头一样,平常对秦相并不友好,如若是他不想答应的事,不管是相爷亲自替孙求官也好,还是皇帝亲口来说也罢,只要他不想他都会开口拒绝。 他性情古怪,喜欢破案,最让人不喜欢的一点就是喜欢骂人,就算是皇帝,他都敢直接怼,指名他的错处。谏官三天两头告状,但是皇帝依旧没卸他的官职,所以这朝堂上下还真没几个人敢惹他的,毕竟恩宠在那里。当然最重要的是因为他骂人比泼妇骂街还难听,所以想要保持风度的话千万别跟黄岩说话! “你就是秦二郎?”那黄岩一身紫色公服,面相方正,颇有威仪,看着年纪并不大,个子也不是很高。 “秦陨见过黄大人!” 那一双墨漆一样的黑眼珠子盯着他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像是审视,“啧啧,好仪表,好相貌,比你那同胞兄弟看着顺眼多了。” “多谢黄大人夸赞,黄大人才是雄姿英发,潇洒倜傥。” 黄岩笑起来,一双眉竟一高一低,很有几分滑稽的样子,“你这小子有意思,有前途。你本人可比你写的自荐书还有趣,本官没有看错人!” “黄大人慧眼独具,某钦佩不已。” 袁敏当时站在他秦二后面,只觉得他们见面就这样互夸到底什么鬼? 秦二原来不是这样的人啊? “你这是顺便把自己也夸了?好小子!这可是本官亲自向陛下求的上任文书,收好了,记得早日上任。本官等着你。” 来时一脸严肃的来,走时笑呵呵的就走了。 袁敏对这个黄岩并没有多少印象,要么以前是个地方小官,要么是后来才开始当的官。十年能做到刑部尚书,就已经很不简单了。 本以为秦二能进刑部,怎么说都有他家相爷仗势的原因,后来才知,这黄岩是个软硬不吃的人,想在他手下做事并不容易。 原来是因为秦二给黄岩递过自荐书,回来这么久,他竟然悄无声息的就往刑部尚书那里递了自荐书,而袁敏竟一直不知。袁敏很好奇到底是怎么样的自荐书能让一个软硬不吃的人愿意开后门的。 跟刑部尚书同行而来的还有陆晟,他一身绯色衣袍,手拿折扇,时不时摇两下,一合一扇之间尽显风流姿态,那一双桃花眼也随处乱放电。 黄岩离开之后,他却没跟着一起走,目光看向她,站在她家郎君面前,很不厚道的公然撬他墙角。 “周娘子好久不见。” 去他的好久不见,不过就三天好吧! 她淡淡一笑,微微俯了个身,很是淑女道,“陆郎中有礼。”毕竟是身在深宅大院,如今这样的礼节她已经是得心应手。 “周娘子在秦家为奴,不知周娘子可愿意去我陆家,陆某愿奉娘子为上宾,不录奴籍。” 看他眼神跟语气,总感觉他知道了些什么,难道是查到了她的身份? 袁敏没说话,等秦二开口。 只听那朗朗的声音开口,“陆郎中问错人了吧?阿萝可是我的人。” “二郎君失礼,陆某只是觉得直接问周娘子她的意思更显得陆某对她的尊重。” “我的人她的去留自然我说了算。”尊重她了,可没尊重他秦二! “那,二郎君可愿意放人?” “不放。” 陆晟倒是没料到他回答的这么干脆,平常问人讨一个婢女其实也没什么,可这是秦家的那就不同了。 “这几日陆某听说了一些事,周娘子长在乡野,礼数难免不周,秦老夫人颇有刁难,二郎君放着这样的美人在身边为奴为婢实在可惜,倒不如放了她还她一个自由身,也好过美人被摧残,让人心疼呐。” “抱歉,我不是怜香惜玉之人!陆郎中若是想怜香惜玉自可到别的地方去。我秦某身边的人他人莫要妄想。” 怎么说两个人也是一起喝过酒的,现在竟然吵起来了? 第六十六章 状况百出 陆晟虽然直言开口讨人,但总算没继续提这事,便道歉说实在不该夺人所爱,就再也没多看她一眼,可见是个知好歹的。 袁敏倒是看了他好几次,总感觉他突然过来说这话是另有目的。 她的身份临安城里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也不知是否包括面前的这位陆郎中?这陆晟的父亲是礼部尚书,如果说他在礼部谋个一官半职,那肯定是轻而易举的,可他偏偏选了吃力不讨好的刑部,他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刑部上面有大理寺这个最高政法机构,并不算是最理想的部门,可如今秦二也选择刑部,袁敏就觉得这事不简单了。 也不知是不是嫌她碍事,袁敏被秦二遣出去,让她泡茶去。 袁敏心不在焉的出去,又听说秦三娘子找她。 秦三娘子因为她在秦老夫人那边受委屈感到很抱歉,亲自来找她道歉。 袁敏还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被她这么一提,总觉得这小丫头跟她道歉有点讨好她的意思。 她是秦相的孙女,而她不过是个小女使,值得她这么小心翼翼的? 哪知秦三娘子表明自己的想法,说想拜师学武。她是女郎,家里长辈没人会答应她学武,只有她能帮她。 袁敏松了一口气,原来她想习武。秦三娘子聪明伶俐,只要她不是存着其他目的,她对她的好感就不会减。 袁敏对她的好感来自于第一眼的面善,她眉眼的样子跟记忆中的红姨很像。 女子多是柳眉,也莫怪她第一眼就对她产生好感。 再有红小娘跟红姨同姓,红姓并不普遍,袁敏难免会对她的身份有些猜测。 也是因为这一点,袁敏才会对秦三娘这般友好。 对于她的要求,她能帮忙的自然帮忙。 秦三娘喜形于色,说有时间就来找她学。 秦二郎君在这一天收到太后娘娘派淳安郡王亲自送来的贺礼,皇后娘娘派恩平郡王送来的贺礼,还有刑部尚书黄岩亲自上门送来上任书,一时间秦相家的这二郎君风头无二,甚至盖过了秦家大郎君。 秦家这次为秦二郎君办的接风宴很是热闹,但比起前两个月为探花郎秦大郎君办的完全不能比。 有人就觉得秦家这次办接风宴完全是为了掩饰秦相曾对秦二郎痛下杀手的事实。 不然秦大人都摔下轿,伤了胳膊,还给自己儿子办接风宴?不能等他胳膊好了再办?分明就是心虚了嘛。 秦家有个院子是专门的宴客楼叫宴春台,堪比宫宴的席面。 就在两个月前为了庆祝秦大郎中了探花,秦家专门设宴请客,就是在宴春台。十场不同的表演,说书,相扑,弄影戏,舞绾,傀儡戏,花鼓,弄虫蚁,杂技,沙画,还有让人啧啧称奇的手法幻术,让人观之有趣。不仅有十场不同的戏台,席面更加丰盛毫奢,点心、水果、干果、雕花蜜煎、香药、咸酸等共一百碟,菜肴一百碟,羹汤百碗,美酒百坛,如此饕餮大餐,堪比宫宴。 再对比今日的戏台,只有三场,舞绾、花鼓和杂扮,席面更加不能对比。 若真要去比较总觉得这一场接风宴有些敷衍的意思,毕竟秦二郎生来就没养在家里,一直在外面生活。 而且这一场接风宴可谓是状况百出,赶走了一个左家的和汤家的,还有一个薛家的娘子,这薛娘子被猫挠了腿,裙子都被撕破了,听说她出现的位置离外院很近。 秦老夫人很闹心,问清楚整件事,觉得她家大郎被人给讹上了。 小秦大人喜欢猫,临安城的贵族圈里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养了三只猫,贵圈的小娘子们也是全都知道,甚至那些小娘子们一个个都化身狸奴,觉得养一只猫是很高贵的事情。 这个薛娘子是太常寺少卿薛俦的女儿,貌美端庄,比秦三娘子年长两岁,一直跟秦三娘子交好,如今出现这样的事连秦三娘都觉得不敢置信。薛娘子却说是因为找秦三娘子迷了路,是不小心出现在外院的。 薛夫人哭哭啼啼的跟秦老夫人表明态度,说她家女儿如何娴静端庄,如何安守本分,漂漂亮亮的女儿现在被小秦大人的猫伤了,若是小秦大人不负责,她女儿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些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赖到秦家头上,要小秦大人把薛娘子娶了。 当天俞夫人也在,这薛夫人竟然先把事情捅到俞夫人那里。 俞夫人面无表情的听完薛夫人的哭诉,说道,“薛夫人若是想找人负责也该同秦老夫人去提,我们无从置喙。” “俞夫人,你们和秦家定着亲呢,我若直接跟老夫人说,老夫人岂不是这一句就把我给打发了,我女儿虽说没有俞娘子文采出众,可怎么说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若是这事传出去了,让我女儿怎么嫁人哪?我这也是求门无路才求到俞夫人这里的。” “薛夫人这意思是让我们跟秦家退亲了?” “这个,我可没有说……” “薛夫人真是好笑,你虽然没有说但意思摆在这里,可这两家的婚事岂是我一家说了算的?再说了你想求婚秦家就直接跟秦家说去,又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薛夫人被噎的哑口无言,只能去找秦老夫人,苦苦哀求,哭诉说是她家女儿一向贞烈,如果这事老夫人没个解决办法,她女儿回去定要活不下去的。他们又宠爱这个女儿,所以才会这么晚还没说亲,就是想多留两年。 薛夫人拿自家女儿的命要挟秦老夫人,秦老夫人还真不怕,毕竟死的不是自家的人,可她孙儿却要背负恶名,这让秦老夫人对薛夫人的这番纠缠很是烦腻。 她不能让孙儿声名受损,完美无瑕的一个人若是因为这点事就让人指指点点,秦老夫人想到这些就觉得胸闷。 然后秦老夫人答应,让薛娘子做秦大郎的妾。 秦老夫人还是事先跟俞夫人打了声招呼,俞夫人当场面若冰霜,“如今我女儿还没嫁进来,妾倒是先选好了,老夫人自是好盘算,又何必问我的意思,毕竟大礼还没过不是?” 彼时薛夫人在和秦老夫人纠缠的时候,薛娘子在秦三娘子房里,已经换了一身装束的她听说了做秦大郎的妾时,只低头默不作声。 第六十七章 他的水军(求首订) 袁敏去看了薛娘子一眼,秦三娘子听说薛娘子被猫挠的时候,她就在场,然后就跟着一起去看了个热闹。 薛娘子生的娇艳的跟一朵花儿似得,也幸亏那只猫没往脸上挠,不然一张漂亮的脸蛋都要毁了。 袁敏不得不感慨秦大的艳福,还没成亲,他家老太太把他的妾室就给定好了。 内宅的事袁敏只当看客旁观,薛娘子的事也只是溅了一朵水花儿,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很快就平息了。 但是汤家和左家的事情正在逐渐升级,汤家娘子和左家娘子在秦家打架一事很快就传遍临安城。 这可是两个未出阁的内宅闺秀,打架这种事传扬出去那可是落下一个泼妇的名声,这样的性情哪还有人敢娶。 对左娘子的影响还好些,她本就是那种泼辣的性子,还嘴上不饶人,临安城的闺秀圈里几乎无人不知,也因此她打架倒是没什么人议论。 汤娘子可就惨了,她成了这件事的主角,流言蜚语扑面而来,完全把这场闹剧里的左娘子给忘了。 汤家和梁家两家的婚事也因此闹起来。梁家前两年就萌生退了这门婚事的想法,可担心被人指着鼻子骂,汤娘子在守孝期,他们不能在那种时候去退亲事,现在听说汤娘子打人,当天立刻就登门退亲。 汤夫人死活不同意,这亲事可是当初汤大人在时两家定下来的,错过了这门亲事,汤夫人上哪里找更好的人家去。最重要的是自从汤大人卸职后,汤家就已经在走下坡路。 汤老爷只有汤大郎一个儿子,是先夫人生的,读过几本书,碌碌无为的一个儿郎,过了孝期之后,还是梁大人看在汤梁两家故交的面子上为汤大郎谋的一个小县令的职位。 这三年过去汤家早就没剩多少家当了,现在过得拮据的都比不上普通人家。这要是跟梁家的婚事没了,他们汤家就彻底玩完儿了,汤家就指着这门亲事过活呢。 汤夫人这边还赖着不肯退婚,那边大门口又听到催债的来了,他们这半年在外头赊了不少账,粮铺,成衣铺,首饰店等等,好几个要债的都在门口等着汤夫人还债。 半年前,汤家大郎去外地上任之后,汤夫人就发现家里更加拮据,当时她就觉得是汤大郎卷走家里所有的家当跑外地上任去了。汤夫人好歹曾经也是个御史夫人,她又是个好面子的人,不愿让人知道汤家现在已经成了空壳,她曾是堂堂的御史夫人,不想让人笑话,所以选择了忍气吞声,就等着跟梁家的婚期定下,到时她才能扬眉吐气。 也因此造成如今的困境,汤夫人面对铺天盖地的讨债声,他人的指指点点,只觉得面皮被人撕破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梁夫人指着汤夫人鼻子骂,“就你们现在这样欠债累累的人家跟我们梁家结亲,就是想骗银子,你们拿的出嫁妆吗?” 汤夫人支支吾吾,她当初给女儿存的嫁妆,这半年为了撑门面已经用了大半。而她曾经又是庶女,嫁进来的时候本来就没多少嫁妆,这些年为了撑门面,她下了狠心掏银子,可到最后把自己给掏空了。 但是掏不出嫁妆又怎样,婚事她绝不会退。 梁夫人一看她还耍起赖皮,气的无话可说。 两个人不欢而散。 哪知到了第二天汤家就被卷入一宗杀人案,死者是汤家的婆子,被埋在寺坞山脚根。状告人是那婆子的儿子。 梁大人作为临安知府,自然要彻查此事,这一查事情跟汤小娘子有关,这婆子原来是汤小娘子的奶娘,后来不知所踪。 再有那汤小娘子是有女使的,昨天没出门是因为病的起不来身了,这下又有人传出汤娘子凌虐女使。汤娘子的名声一坠千里,完完全全的找不回来了。 眼看着事态越来越严重,汤夫人不想牵连女儿,认下了这个罪,说是那婆子是她让人打死了,因为那婆子好赌,输了自己的银子,还偷女儿的银两首饰甚至贴身之物,被她发现后把这婆子赶出了汤家。哪知那婆子不知好歹,想害她家女儿,她便把人给打死了。 汤夫人被关牢狱,请求梁大人看在死去汤大人的面上,收留她的女儿,她只有这么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儿,也是汤大人最小的幼女,汤熠在时也很宠她。 梁大人毅然拒绝了,因为这个案子梁大人已经对汤家没了半分好感,再加上她女儿这名声,他要是收留下来不是祸害自己家吗? 汤夫人心里恨啊,说到底都是因为在秦家的矛盾才引起这一连串的事情,她在公堂上大骂秦**贼,还骂秦老夫人是黑心肠的老妖婆,什么话难听就骂什么,如果不是因为在秦家发生这事,她现在还是好好的汤夫人,就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个案子一出,汤家彻底被赶出了临安,那汤家大郎也因此牵连官职被贬。 汤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汤夫人这一手好好的牌被自己给打烂了,本是庶女,嫁给汤熠,若是安安分分,好好教导女儿,怎样都能够安享晚年?偏偏她跟继子继女不睦,独宠娇女,又自恃清贵人家,好大肆铺张,花钱如流水,不知节制,自己坑害了自己,临死还觉得是别人的错。 袁敏听说了汤家的事,只觉得太便宜了汤家,因为汤熠死的太早。 当然汤家只是小喽喽,死磕到底没意思。 人家说祸害遗千年,真正的祸害还都活的好好的,官位高高的。 袁敏这两天没少听外面对秦家的议论,这秦相的风评听来听去也不是太好,虽然袁敏乐观其成,可秦家依然坚挺这么多年总觉得是另有其因。 “郎君,总感觉这临安城有你的水军。”袁敏跟秦二郎闲聊。 秦陨对她的话一头雾水,“水军?”他可不是将军,哪里来的水军! “那些人说秦大人狠毒杀子,秦相舍弃亲孙,太冷漠无情,连办个接风宴都很敷衍,你没听说吗?” “嗯。” “他们这样说你有什么感觉?会难受吗?” 他澄清的目光望着她,看不出丝毫波澜,“你想说什么?” 看不出他神情的变化,袁敏觉得失望,继续道,“我是觉得这些人的话都在向着你啊,帮你说话,可不就是你的口水兵吗?” “原来还有水军这种说法。”秦陨还从没听过这个词语,觉得稀奇,现在听她这样解释,也明白了,“不过,你又怎么觉得那些人是帮我说话?我身为秦家的人,秦家于我又有何区别?” 袁敏无言以对,他的代入感竟这么强!是因为从小一直记着自己的身份就是秦家的人?还是说他在刻意代入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怀疑他的身份,总觉得他不是秦家人,可这句话却又带着一份无奈,是因为身在秦家无奈?还是对现状的无奈? “郎君说的对,是我肤浅了。”这个流言她只看到了表象,没代入他的身份去想。 秦二郎道,“等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相爷家的非议从来都不会少。” 他是秦家人,这些非议于他没有任何意义,即便是向着他,也不是在帮他,而是陷他于不义。这样的言论伤害的是整个秦家,所以袁敏觉得这些流言定是有人刻意散播。 “郎君,那些人还说你粗野冷漠,不知礼数,是个乡下小子。” “嗯。”他应了一声,又接了一句,“彼此彼此。” “我可没有说,是那些人说的。” “我也是听人说的,二郎君的女使蛮横无礼,粗鲁霸道。” “噗!”袁敏真的说不过他,打不过他就算了,每次想趁机占他一下便宜都要被礼尚往来,这种感觉真的有点儿憋屈。 第六十八章 有所怀疑(求首订) 秦二新官上任,袁敏还真的想跟去看看,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第一天上任肯定很热闹。 但是她还是被留在府上,被要求一天之内认识一百种药草,到时他才能带她去刑部。 袁敏觉得他根本是在强人所难,又或者是他根本不想带她去刑部,所以才会提出这个要求。 等秦二离开,初阳又端来一碗药给她,“郎君说了,让你跟去刑部的首要前提就是喝一个疗程这个药,七天!” 袁敏皱眉,“为什么要喝药?” “你上次晕倒你忘记了吗?郎君说你身体不好这是帮你调理身体的。” 好吧,这确实是在帮她。袁敏感激涕零的同时又无话可说,可是想到还要吃六天的苦药,她就觉得痛苦。 袁敏上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初阳小伙伴!”袁敏觉得这个小伙伴真的很贴心,每天都在关心她的吃穿住行,简直就是个妥帖的管家。 “郎君还说了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我不清楚的等郎君回来再问郎君。” “难道跟着郎君还要先学点儿医经不成?” 她抱着一本药草集,心不在焉的朝窗外看过去。 云芝扭着腰正往外走,不知道是不是又要去秦老夫人的院子打小报告去。 巧玲站在墙角跟一个小丫鬟说着话,嘻嘻闹闹的,一看就不是在说正事。 平时秦二根本不要丫鬟近身伺候,都是初阳在旁边打理一切,哪怕云芝曾自作主张的早起给他端茶倒水,秦二还是冷漠的把人赶走。 所以云芝和巧玲都是再自由不过的女使,当然,也包括她,因为平时根本没有多少事可做,像打扫那种粗活又是另有小丫鬟做的。 不用做事袁敏当然乐得自在,倒是云芝管起下面的小丫鬟很是上心,反之巧玲越来越漫不经心,很是散漫。 这个巧玲显然比云芝聪明,云芝喜欢耍小聪明,巧玲是看出二郎君根本就在疏离她们,也不主动凑上去。 袁敏翻了两张纸,把书卷起来揣在怀里,也出了明堂院。 云芝走到半路遇上了寿全堂的俏蝶,“俏蝶,这是去哪里?” “今日有大夫给红小娘把脉,老夫人让我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老夫人今日可好些?听说老夫人昨日忙了一整天,又被气的不轻,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你这不是往寿全堂去吗?可以自己去看看哪,对了,老爷也在那里呢。” 袁敏无心跟着云芝,本来只是想跟着秦曜,他因为伤了胳膊还在府里养伤。 秦曜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显然是离不开秦构的护佑,正二品的知枢密院使在外面也可以叫一声相爷了。秦家一门两相,史无前例。 那云芝跟在秦大人身后,袁敏靠在墙角,隐约可以听到二人的交谈。 “二郎近日可有什么异常?” “郎君平日里不让奴婢近身伺候,奴婢实在看不出郎君有什么异样,郎君每日都会整理他带回来的医典,还有制药,还不肯奴婢碰那些东西。” 秦大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眉清目秀,是个端正的样貌。 “不如这样吧,改日我同夫人说一声,让二郎把你收了房,他的后腰有一块胎记,看仔细了,如果没有,立刻告诉我。” 云芝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宽阔的背影怔怔出神,突然一道清脆的声音出现在耳边。 “是不是感觉咱们大人也很帅啊?” 云芝被她吓了一跳,回头瞪她,“阿萝,你这样就太过分了!” “对不住对不住!”袁敏拍拍她的肩膀,“我刚刚听到了,咱们大人要赏你做郎君的侍妾呢。” “你竟然躲起来偷听!” “我可没有偷听,我是在那里看书,而且我还告诉你了,这就不算是偷听了吧?” 云芝现在不想理她。 袁敏凑上前去,“为什么大人要让你看郎君后背有没有胎记啊?” “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我就是想告诉你我看到过他后腰确实有胎记。” “你怎么知道?”因为惊讶,云芝的声音都提高了很多。 “我给他脱衣裳的时候看到了呀。”袁敏一脸无辜的回答。 云芝垂着眼不说话。 “我就是来好心提醒你,你若是跟了郎君这辈子就要守活寡了!” “你什么意思?” “郎君平日里不要我们近身伺候,你以为是为什么?” 云芝一脸疑惑。 袁敏凑过去,悄声耳语,“就是因为他有不可告人的怪癖!” “什么?” 袁敏捧着书,满脸真诚的说,“他不好女色,你没听过一个男男的怪癖吗?” 就这样,袁敏把秦二又给坑了一次。 云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瞠目结舌,她将信半疑,觉得这事难以置信。 “云芝,我长得不难看吧?” 云芝不想承认,她确实不难看。 袁敏继续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我这么漂亮他都对我无动于衷,不是有隐疾,就是那个什么男男怪癖!” “阿萝,你可不能乱说话。” “我们是好姐妹嘛,私下里说一说又没事。”她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云芝,你看咱们府上,除了相爷,就是大人最有威信,大人也就一个夫人,两个姨娘,现在红姨娘怀着孕,还被大人疏离,大人正值壮年,我看呐,大人院子里伺候的丫头如果漂亮一点就有福气了。”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反正无聊,随便聊聊嘛。” “阿萝,你不会是想去爷的院子吧?” 袁敏支支吾吾,叹了口气道,“云芝,我就实话说吧,其实我觉得在大人的院子里伺候更有前途,跟着咱们郎君没前途。不过,这个事也就我们说说,你可不能跟郎君说。” 云芝心里更加看不起她,竟然是个朝三暮四的人! 袁敏说完,捧着书没心没肺走了,走的方向正是刚才秦大爷离开的方向。 云芝朝她后背翻了个白眼,这种朝秦暮楚的丫头早该赶出府才是。 秦曜去了秦夫人那边,因为受了伤,秦夫人对他脸色还算好。 袁敏觉得秦曜对秦二郎肯定是有所怀疑的,不然怎么会让人去查探他后背有没有胎记? 但是秦曜为什么要怀疑这个儿子呢?是因为他疑心很重? 秦大当初看到秦二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疑心的。 袁敏跑了一趟沧汐院的书房,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住。 秦曜住的沧汐院是秦家最大的院子,他的书房戒备森严,根本进不得。 第六十九章 如实相告 一个宽额大脸,身穿赭色窄袖衣衫的男子拦在袁敏身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 袁敏露出招牌式的笑容,“我找大人有事。” “爷不在这里。” “那我就在这里等等好了,爷会回来的吧?” “我说了,爷不在这里,速速离开!” “诶?小哥,可不能打人啊!”她拿书抱着脑袋。 “谁要打你了!我让你走!”那人冷冷的开口。 “是你很凶啊,吓到我了,我以为你要打人呢。”她说的小心翼翼。 “快点走了!” “小哥,你认识我吧?我是阿萝。” “我认识你。” “你认识我,我还不认识你呢,你叫什么?” 这位小哥很冷漠,默不作声。 “就告诉我一下名字,我就走了。” “秦汉。” “秦汉大哥,我可以坐在这里看书吧?我不说话,就安静看书。” “你不是走的吗?” “可是我要找大人呐。” 秦汉黑脸,他要打人了! 袁敏头一低,腰身一缩,坐在旁边台阶上,抬头小心翼翼的说,“可不能打人啊!” “再不走我就要打人了!” “怎么了?” 秦汉都准备动手了,听到后背的动静转过去。 “爷,她赖这里不走。” “大人。”袁敏站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秦曜声音冷冷。 “大人,是这样,刚刚我看到云芝坐在那里哭,就去问她原因,原来大人想把云芝赏给郎君,她好像不太愿意,还说大人想知道郎君后腰有没有胎记,郎君后腰有胎记其实这事我知道,云芝既然不愿意做郎君的侍妾大人是否可以不要强人所难?” “这话是她跟你说的?” “不是啊,我是看在云芝姐姐对我好的份上想帮她一把而已。” “她为何不愿意跟着二郎?” 袁敏想了想,“我也不知道,郎君平日里虽然话不多,但其实挺好的。不然也不会看我无家可归就收留我。” “你怎么知道知道二郎后腰有胎记,是什么样的胎记?” 袁敏庆幸今天起了个大早,无意看到他换衣裳,虽然一闪而过,但还是看到了。 她白皙的脸上逐渐泛红,目光有些闪避道,“就是无意间看到的,他后腰位置,一块红色的心形胎记。”虽然说了实话,但这个表现还是要让他误会一下。 秦曜皱眉。 这一番试探袁敏是想知道秦二到底是不是秦家人。秦曜在怀疑秦二的身份,他跟云芝说如果没有胎记要立刻告诉他,显然这话的意思是真正的秦二是有胎记的。 她也想知道秦二的身份,所以大着胆子把他后腰有胎记的事说出来,就是要看看他的反应。 袁敏也担心把秦二给揭穿了,到时连她都跟着遭殃。 秦二的容貌确实做了修饰,可想到秦二对秦家的了解,就觉得他回来定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秦曜没继续说这个话题,看她手上拿的书卷,问,“你手上拿的什么?” “是药草集,郎君让我看完它。” “拿来给我看看。” 袁敏递过去,这是一本秦二记录过的药草集,几乎每一张都有一点记录,可见他当初学的时候有多认真。 秦曜随便翻了几张,目光渐渐起了变化。 一个从小在外面长大的孩子,做所有的事情就要靠自己的努力,秦曜如果有点良心就不会对他有那么大的偏见。 “以后没有传唤,不可到这里来。”他把书卷递过来。 “是,大人。”袁敏应了一声,捧着书正要离开。 袁敏刚转身,后面匆匆过来一个丫鬟,她只好站在一边。 小丫鬟心急火燎的,“爷,小娘那边不太好,还请爷过去看看……” “有事就在这里说吧。”秦大爷不想过去。 “小娘这两天开始吃不下饭,吐得实在厉害。” 秦大爷反问,“前些日子不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大夫说小娘一直这个样子以后怕是会更严重,小娘的年纪摆在这里,怕是这一胎怀相不太好,想问爷的意思,孩子还要不要留,如果留孩子的话,小娘怕是……” 秦曜这次没有说话,目光看向没有离开的袁敏。 “你还不走?”秦汉喝道。 “我这不是怕拦住大人的路吗?”袁敏模样卑谦的站在旁边不动。 等回到明堂院,袁敏坐在院子门口。 初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后面的,“你跑哪里去了?手上的书看了多少了?” 袁敏回头笑意盈盈的开口,“我在这里等云芝,你要不要坐下来跟我一起等啊?” 初阳听她说云芝,转身就走,不愿意搭理她。 这个小少年对院子里的丫鬟都爱理不理的,跟他主人一个样儿。 不一会儿,云芝果然回来了。 “云芝。”袁敏站起身相迎。 “做什么?你在这里等我?” “是啊,我在等你,我刚刚去帮了你一件事。” 云芝有不好的预感,她所说的帮她总觉得是坑她才是。“什么?” “我刚刚去跟大人说,你不想给郎君做侍妾,想跟着大人。” 云芝不知道受到了惊吓,还是愤怒,指着她,“你!你乱说什么?你太过分了阿萝!”她气的原地跺脚。 “别急别急嘛!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跟大人说这种话呢?我是去跟大人承认错误的,我无意偷听你们说话,然后顺便告诉大人郎君后腰有胎记,就这些啊!” “你提我了?” “当然没有提你,我怎么会提你呢?我这不是怕你跟着郎君强人所难吗?就想替你解决了后顾之忧。” “我又没有说不想,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云芝脸色不好道。 “你想做郎君的侍妾啊?”袁敏一脸不解。 “你!”云芝的好脾气被她磨没了,她进府云芝自问待她不薄,她怎么能恩将仇报呢? “明明是你自己想做大人的侍妾,你却牵上我,阿萝,你太卑鄙了!”她气的骂人。 “那是我好心办坏事了,对不住。”袁敏一脸伤心,转身离开。 云芝朝着她的后背咬牙,暗骂了一句小贱人! 袁敏突然转身,看到她咬牙切齿的脸。 云芝脸色一僵,像是面具被人揭开的感觉。 “对了,我刚刚在大人那里听说红小娘这一胎怀相不太好,也不知道能不能生的出来。” 第七十章 你要负责 红小娘这一胎怀相不好,秦老夫人知道后就跟秦曜说能留得住孩子就尽量留孩子,红小娘已经做错了事情,如今没必要为她失去一个孩子。 秦家的人丁本就不旺,秦老夫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小娘失去一个秦家的孩子。 秦曜却想留住红小娘,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如果是没有丝毫情意那是假的。 再有红小娘又在这个时候提到自己从没下毒害人。先前查出毒药从她手里出来的,再有她怀了身孕,他就一直冷处理,不愿再见她。 “爷,我先前虽然制出毒药,可从没拿毒药害过人,药也都被我毁了。夫人身体不好,我为了避嫌也从不敢给夫人开药。爷,你我相识这么多年,爷真的不信我的为人吗?” 秦曜不免想起两个人刚认识的时候,他最落魄潦倒的时候遇上她,两个人经历的过去他犹记在心。 她的性情腼腆可爱,初进府时如惊弓之鸟,目光时刻寻找着他,也不知从何时起她不再那般怯弱。 秦曜那一刻还是相信她的,他不相信她会变成毒妇,下毒一事被他再次揪出来查探。 日落黄昏晓,袁敏懒懒散散的打了个呵欠,突然面前的一道青影一晃,她抬起头来。 “睡醒了?” “郎君回来了!”袁敏来精神了,热情的站起来打招呼。 “这本书看多少了?” “十几张纸吧……”她不太确定的回答。 秦陨朝她瞄了一眼,眼里带着质疑。 袁敏莫名心虚,跟上他的脚步,“我帮你换下衣裳吧!” “砰!”他进门后无情的把门给掩上。 “郎君,你的官服自己不好脱,我来帮你啊!”她隔着门开口。 门豁的开了,袁敏弯眉一笑,正要进去,旁边一个人把她给推出去了。 初阳朝她哼了一声,关上门。 “不该看的我又看不见,何必每次都遮的严严实实的。”袁敏隔着门抗议。 当然这种抗议是没人理会的。 秦陨回来被叫去了秦夫人那里。 秦曜也在那里,他说起秦夫人被下毒一事,这次又让人查了,把掖塘居和两个小娘院子的丫鬟婆子重新审问了个遍。这一次查出的结果是矛头直指陶小娘,那毒竟还在她的院子里留着,此时她身边的丫鬟又作证,当初就是陶小娘私藏了毒药。 秦曜在朝堂上混迹这么多年,什么样的阴私之事没碰到过,如今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出现在自己院子里,只恨不得杀了她这个毒妇解恨。 陶小娘当天被送出了府,听说大闹了许久才让婆子抓住。 秦夫人没说什么,只是问起红小娘的身体。 秦曜说,红小娘想生下这个孩子,至于这条命,她说生死有命,已经看开了。 月上梢头,夜色笼罩。 秦陨开始查袁敏的功课,问她记了多少药草。 袁敏顾左右而言他,三番两次岔开话题。 “来说说柴胡的药性,功效。” “柴胡啊……”她说不出来。 “红参呢?” “额……” “桂枝?” “嗯……桂枝……” “柴胡在第二十六页,红参第十七页,桂枝第十页,你在府上呆了一天看了不过三张纸?” 袁敏一个一个去翻,他竟然把页数都说的分毫无差。 简直就是优秀的三好学生! “我今天抱着它抱了一整天,真的!” “你抱着它就能记住了?” “郎君,我觉得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既然如此,刑部你就别去了,继续留府里吧。” “我没有郎君过目不忘的本领,你让我一天之内认识一百种药草怎么可能呢?分明就是你故意不让我出府。”她不开心。 “既然你承认自己笨那就给你五天期限吧。” 袁敏一气之下就说晚上不睡觉了,呆在秦二书房用功。 翻了一张纸,她又想起一件事来“我今天把郎君给出卖了。” 秦陨对她的话不为所动。 “你家父亲大人怀疑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她凑过去压低声音说话。 他抬眸看着她。 这么近距离看他,能看到那双浓密的睫毛翘起,一双眼瞳在烛光下显得深邃神秘。 袁敏不自觉的心跳加速,这就是人家所说的电眼吧,总能电到她。 “继续说!” “我说了能不让我看这些吗?” “那就别说了。”他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别别别呀,我说就是了。我今天听到秦大人想把云芝送给你,做你的侍妾,然后让她看你后腰有没有胎记?嘿嘿……巧的是今早你换衣服的时候被我不小心看到了,就把这个事告诉了他,还跟他说云芝不想做你的妾室。” “多事!” “你还怪我多事?你就要多一个小妾了,还不开心啊?要是我开心的都要飞起了。”人都有逆反心理,尤其是常年身在权位的主子,更不喜欢听到别人说不愿意,所以她那样说秦曜极有可能把云芝塞给他。 秦陨冷笑,“你觉得她比你长的端正?” “那肯定没有。”这点自信她现在还是有的。 “既然如此,你把一个相貌丑陋的人塞给我,还要我开心到飞起?”他冷冷的声音配上他面无波澜的面孔,感觉到一丝怨念。 袁敏笑出声,“你能不能别这么毒舌?云芝虽然长的没我好看,但也不至于是丑吧。” “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哎呦我去。”袁敏指着自己的脸,“我都不好看,这世上还有美人吗?你这个嘴能再毒点儿吗?” “往地上看看去……” 他突然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让袁敏没接住。 只听下一句是,“脸都掉地上了!” “噗!” 他这个嘴够毒!说她不要脸竟然能这么奥妙的说出口,简直是骂人的奇才! “你对那个黄大人,一口一个大人你真帅,大人你真酷,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总骂我!你就不能对我说些好听的话吗?” “不爱听就赶紧看书,不然睡觉去!” 自认好脾气的袁敏有些小情绪了,“你之前在捕兽坑里说的话都是假的吗?” “什么话?” “你说呢?”她就不信他不知道是哪句。 “说了那么多话不知道是哪句。” “你说娶我是假的吗?” “不是。” “既然不是假的,那你就是喜欢我,你既然喜欢我,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言听计从一点?你这样一边喜欢我,一边骂我的行为很幼稚你知道吗?”袁敏气的插腰。 “我何时说过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干嘛想娶我?你以为我是那些大家千金,被人摸个手亲个嘴的就让他娶了?” “是你碰了我,你要负责!” 哎哟我去!碰上碰瓷的了是不是? 第七十一章 骗子道长 袁敏被秦二的毒舌气的不行,亏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清冷孤傲的人。 她化悲愤为力量,一气之下挑灯夜读,准备跟那本药草集死磕到底。可到了后半夜一直打瞌睡,最后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日头高照。 这一天袁敏很用功,倒是云芝在她面前晃了两次,但是没跟她说一句话就走了。 袁敏已经下定决心来证明自己,她只需用两天就能把他布置的任务完成,到时定能让他对她刮目相看。 到了下午,袁敏小憩了会儿,醒来时秦三娘身边的山竹过来,说是三娘子亲手做的香,送给她一瓶。 袁敏打开闻了一下,淡淡的香气萦绕,很好闻。 山竹说三娘子不太高兴,她一不高兴就喜欢制香。 “三娘子怎么了?怎会不开心?” “是红小娘一直吐,又吃不下饭,才几天就形容消瘦,面色发黄,三娘子是担心小娘,劝小娘打掉这一胎,小娘不肯,所以三娘子才会不开心。” “难道一直吐就没有办法吗?有吃的药吗?” “药每天都煎,可是没有用。” 袁敏觉得无能为力,这妇人怀孕的事她还真的不懂。 等山竹离开后,她又看到云芝过来,这是云芝第三次在她面前晃。 “云芝。”袁敏喊住她。 “做什么?”云芝回答的语气并不友善。 “你在做什么?” “我给郎君的书房添两盆花。” “别走啊,我今天起得晚,不知道郎君出门有说什么话吗?” “没有。” “那有发生别的事情吗?” “你到底想问什么?” “三娘子早上来过吗?” “来过。” 秦三娘子一大早来找秦二郎,求他给红小娘看诊。 秦二郎是神医无药师的弟子,神医不管是医哪一种病人都有妙方。 如今红小娘这样的状况连临安城有名的妇科圣手都无能为力,秦三娘子看着煎熬,想来想去只能求秦二。 昨晚秦三娘就来过一次,只是秦二连见都没见。 秦三娘这样做显然是自作主张,因为秦老夫人只要孙子,秦曜不相信秦二郎,也只有秦三娘心系生母。 到了晚上,秦二回来,袁敏问他怎么看脉,却被秦二无情的嘲笑了,说是她要学会看脉,一时半刻可学不会。 袁敏觉得,她要是不跟着他学会点儿什么,她就不叫袁敏! 这一下斗志全都被他激发出来,“只要你用心教,我一定学得会。” 秦二乐见其成,“那就先去洗澡,洗好了再来找我。” 袁敏被他误会了,一副“你要干嘛”的神情。 “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还有把秦三娘给你的香水给扔了,我不想闻到。我先前同你说过,她们那边的东西你一个都不许收,怎么?不记得了?” 她不过是擦了一点,竟然还是被他闻见了。 “你不必这么防着她吧?她有求于你总不会害你!她是你妹妹!” “她是我妹妹,不是你妹妹,你这么帮她做什么?” “我是圣母不行啊!” 袁敏为了能早日跟他出门,这一次下定了决心好好跟他习医,闭关了一天,废寝忘食的用功,一本书的药草已经被她记得差不多,远远超过秦二所说的一百个药草。 她心情愉快的出了明堂院乱晃,路上听说秦曜请了一个人回来,就去打听了一番,说是太初观的侍宸道长,也是闻名天下的玄术大师。 袁敏站在墙角,正在想怎么去见见那人。 突然感觉到一道目光直直的看过来。 她看过去,只见一个青衣飘飘的男子指着这个方向,他广袖长袍,手上拿着一个八卦盘,浑然天成的仙风道骨。 我了个去,这不是那个江湖骗子吗? 那年她的傻三哥回去说路上遇到一个神仙,跟他同龄就能算出他的生辰八字,还能算出他们家里几口人,家住哪个方向,不仅仅这些,骗子还说自己是天降凡尘受人间疾苦的小仙,免不了俗物傍身,就这样她那傻哥哥把身上的银两全都给了出去。 那年她八岁,听了这事直觉就是三哥被骗子骗了,抓着三哥就回去找这个江湖骗子,这个江湖骗子当时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是个少年,袁敏心里觉得丢人,人家这个年纪出来都会骗人了,她三哥那么大个人却被人家骗,她一气之下用她的花拳绣腿把这个骗子打了一顿。 十几年过去,这个骗子并没多少变化,还装的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 周明琮变化不大是因为长着一张娃娃脸,这个人没多大变化显然是保养的好。 袁敏目光与他相撞,那道长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皇家道观太初观的侍宸道长,侍君之臣,这个名字可见其恩宠。 予道道长的得意弟子? 袁敏对他这个身份表示怀疑。 “娘子命格清奇,贵人之相!”他开口就是这句话。 袁敏笑出声,当年这个大骗子看到她也是这么说的,最后的结果呢,家破人亡,她还不是早早就死了,这叫贵人之像吗? 去他的贵人相! 大骗子! 袁敏笑答,“道长是逢人就这么夸别人的吗?我就是一个小女使,可没有香钱给道长。”如果不是在秦府,她肯定要把这人再打一顿,而不是这样揶揄一句。 侍宸道长面上生疑,这种面相他不会看错才是。 “无礼!这是侍宸道长。”秦汉跟在那道长身后,开口斥责道。 “原来是侍宸道长,阿萝失敬。” “不碍事。秦护卫,不知能否让她陪我继续走走?” “陪道长四处走走。” “好啊。”袁敏求之不得。 “不知娘子何时进的府?” “道长道法精深,不如算一算哪?”袁敏不想告诉他。 走在后面的秦汉不给他显摆算命的机会,说道,“她近日才进府,是跟着二郎君进来的。” “哦?”侍宸道长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莫测高深。 这侍宸道长在秦府走动,原来是因为秦曜请他过府看风水。 予道道长擅长雷法,道法精深,已经避世多年。这位侍宸道长能脱颖而出,成为皇家道观的主事道长,可见其本领过人。 但见他眼观八路,手里的八卦盘时不时转一下,嘴里喃喃自语,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第七十二章 踹水里去 袁敏跟在侍宸道长的身后,看他故弄玄虚的盘算,笑意流露。 见他逐渐靠近秦府的那片荷塘,她眼底的精光一闪即逝。 “秦汉小哥,前面就让我陪着侍宸道长吧。” 荷塘过去是秦夫人的掖塘居,然后是明堂院。 此时侍宸道长顺势开口,“也好。” 秦汉没说什么,就答在这里等道长。 过荷塘桥廊的时候,袁敏先开口,“侍宸道长。” “娘子可以叫我玄麟。” 袁敏一脸惊讶,“恐有不妥,道长乃是方外之人,阿萝怎敢直呼道长的姓名?” “这有何不妥?我们道士修道自在灵智,不忌荤素,就算是成亲都无妨。” “原来如此。” 原来这道士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淫贼! “道长身在皇家道场,掌管太初观,怕是无法成亲吧?” “说的也是,本尊要成亲,还是需辞去观主一职。” “道长这是想成亲了吗?不知道想娶谁啊?谁有这个福气能让道长为了她辞去观主之位呢?” “如果娘子愿意,本尊愿意为娘子还俗。” 袁敏腼腆一笑,低头时眼底已是一片寒光,果然是个贼心道士啊! 刚刚还说她贵气之相呢?难不成这贵气是从他身上引过来的不成? “哎呀!”袁敏脚下一个踉跄,身形朝旁边歪过去。 身畔的人扶着她。 袁敏使力一推,他身形晃了晃,却稳稳的站住。 我勒个去!他竟然是会武的! 她当机立断,伸脚,下了绊子。 那人显然没料到她出脚那么快,整个人失了重心,下意识的就去抓她的手腕,紧跟着高大的身影倒了过去。 袁敏刚挣脱,踹过去这一脚被他抓住,另一只脚又扭了,被他的力道一带,她整个人一起掉进了荷塘。 “扑通!”落水声随之响起。 被灌了一口水的袁敏忿恨不已,手还被那个贼道士当救命稻草给紧紧抓着。 他好像不会水,袁敏找到了机会,既然他拉着自己胳膊,她就把人往下拽,让他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带了淤泥的水。 桥廊上越来越多的说话声。 袁敏拎着半死不活的贼道士钻出了水面,满头的狼狈,嘴里吐出一口满是淤泥的水来。 “侍宸道长!” “阿萝!” 秦汉把侍宸道长拉了上去,袁敏自己往上爬,小丫鬟采绿拉了她一把。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会掉进去?”秦汉急忙问。 袁敏表示不知道,让他直接问侍宸道长去,说完恨恨的剐了一眼那落汤鸡一般的贼道士,回明堂院换衣裳去。 袁敏换好了衣裳,就被带走盘问。 侍宸道长只是被灌了几口水,并没有大碍,现在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好好坐在那里。 他就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喝着姜茶,目光时不时抬起看她。 秦曜倒是很着急,想拍桌子,胳膊有些使不上劲儿,才想起自己的手还不能动,他是个左撇子,只能换成右手。 “砰”的一声,紧跟着怒斥声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侍宸道长会掉水里?” “大人直接问道长不就行了?为什么要来问我?” “放肆!你以为在跟谁说话!” 袁敏这次就不开口了。 “你现在是在秦家,就要依着秦家的规矩来,再不说话休怪我无情!” 袁敏抬头,触到那双带着得意笑容的脸,有种抓花他脸的冲动。 贼道士够狠啊!一句话不说,竟然在旁边看戏! “大人,不是谁的嗓门大谁就有理!”袁敏据理力争。 “来人!把她拖出去打!打到开口为止!” “秦大人。”侍宸道长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此事与她无关,是我自己没站稳,不小心掉下去的,她救了我。本尊还要多谢娘子救命之恩。” 贼道长倒是没把她供出来,袁敏其实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是先把贼道士供出来,说他意图对自己不轨,她才把人推下去的,这事要闹出去他以后也没办法抬头来做人,观主也别想当了。就算这个办法不行,她身上也已经藏了几包药,一个匕首,谁要敢打她,她今天就在秦家没完,闹得他天翻地覆。 还好,这道士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有贼心,便不敢把她踹他下手的事情说出来。 袁敏回了明堂院,秦二已经回来,背手站在门边,像是在等人。 “你回来了!”她兴致缺缺的打了声招呼。 “落水了?” “嗯。”她的情绪明显低落。 “去洗一洗吧,已经给你准备了热水。” 荷塘的水并不干净,她自然要洗个干净。 袁敏整个人都沉在浴桶里,她想起总被人骗的实诚三哥,想起时常跟她拌嘴的二哥,想起把她管束最严的大哥,想起温温柔柔说话的母亲,还有那个每次胡子拉碴回家,完全没有形象的父亲,她父亲年轻的时候生的俊朗,常年征战,眼角也多了一些纹路,袁敏觉得那样的男子才是天底下最俊俏的真男儿,大哥肖似父亲,年纪轻轻已是硬汉形象。 她心底最好的儿郎已经都没了! 她的眼眶酸涩,脑袋从水里冒出来的时候,眼底已满是血丝。 如果一刀能解决所有问题,她真想一刀杀了秦构,杀了秦曜!杀了那些曾助纣为孽的贼臣! 可即便杀了他们,父亲的冤屈还是没办法平反,那些死去的忠臣良将也都白白牺牲。 老天既然给她这个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袁敏终于可以和秦二一同出门,秦二随机考了几个,她全都说对了。 只是,秦二另有要求,就是以后虽然跟他出门,但回来还是要看书,袁敏答应了,她既然想好了要学医,自然会听他的。 第二天一早出门的时候,遇上了正准备离开秦府的侍宸道长。 “二郎君这是去刑部吗?” “是。” “带着女使一起?倒是稀奇!” 这侍宸道长生的一张清俊的脸,五官不算出众,但整体协调的恰到好处,尤其是眉眼灵秀,增色了几分,再加上一身道袍,很有仙风道气之姿。 此时他眉眼淡淡的笑意,令他多了几分凡尘的气息。 他的目光对上她的,“阿萝,后会有期!” 第七十三章 刑部查案(求订阅) “他可不是善辈,别招惹他!” 秦二的善意提醒袁敏表示同意,她直觉这个侍宸道长远比他的外貌要更复杂。 秦二今天坐的是轿子出行,袁敏一直跟着走,走了近大半的路程,轿子里传出来声音。 “累吗?” 他突然这么贴心,袁敏都不适应了,回了句,“还好。” 毕竟她是吃过苦的人,走这点路真不算什么。 然后轿子停在半路,秦二把轿子让给她坐。 “别啊,你穿着一身官袍走,我一个女使坐轿子,让你走到刑部院有点不像话吧。”虽然不用走路会舒服一些,但袁敏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看他独自走在前面,行止翩翩,一派浑然天成的洒脱,袁敏突然感慨这样谦让女士的男人也太帅了吧! 等坐上轿子,袁敏才发现,坐这轿子还不如走的呢。这辈子第一次坐轿子,还真的很不习惯,晃着走,心里委实虚。 秦二郎带着美婢现身,刑部院众人悄悄议论,来的时候轿子给女使坐,自己走着来,这简直就是少年惜美人,好色的表现。还有人说他靠着关系当了官,如今又摆官架子,吃不得苦,时时刻刻带着女使从旁伺候。 那陆晟来时看到她,再对着自己一直带在身边的陆幻,表示,“改日也换个漂亮的女使带身边,那样才抢眼。” 陆幻小哥欲哭无泪,郎君这是觉得他不够漂亮,所以准备不要他的意思吗? 袁敏也看出来了,秦二的风评很不好,有人暗地里说他贪图美色,不近人情。她找机会打听了一下,原来他第一天来就把两个令史给赶走了,那两个令史因为没及时面见新上任的员外郎,还自命清高的在秦二面前大讲道理,说了一通义正言辞,甚至带两句讥讽的话,说什么胸无点墨何以为官,仗势凌人无法让人臣服。 秦二是新官上任,威严十足,把两个令史直接轰出去,还说再不录用。 这两个令史因为写的一手好字,平时黄大人都还挺重用的。 当时被请出去的两个令史大闹,说自己是黄大人的人,他无权管辖。 秦员外郎毫不留情,说现在内部由他掌管,谁若不服气,尽管开口,趁早离开! 威风凛凛的秦员外郎展现出了他的冷淡苛刻。 袁敏听了这些,瞬间觉得郎君威武,她挺直了腰杆,决定把郎君的良好品德给传承下去,让那些人知道不仅秦员外郎不好惹,他的女使更不好惹。 新上任的员外郎在上任的第一天还把所有的要求都提升了一个层次,几个令史,每三天就要交一篇心得上去。除此之外,不得弄虚作假,假公济私,私相授受,劳民伤财,拉帮结派,等等。 不过这心得内容,那些令史都不知道写什么内容,在背后议论纷纷。 而今天正是第三天,那些人犹犹豫豫的把自己写的文章交出去了。 袁敏瞧了一眼,通篇锦绣,甚至还有整个篇幅拍马屁的,果然都是读过书人,纸上谈兵很有一套。 刑部院掌天下刑法之政令,包括修订律法,管天下狱讼,也因此刑部几乎每天都有各地呈上来的大小卷宗。凡涉高官或重大案件则有三司会审,交由大理寺协同办理。 刑部主要官员有尚书黄岩,侍郎冯廉。 刑部各司职掌: 刑部司:掌详覆及叙复官秩与平反冤案等事。 都官司:掌刑徒流放、犯谋反罪家族株连没为官私奴婢及其哲学家,兼掌吏员废、置、增、减、出职等事。 比部司:掌会计审核内外帐本,追查各部司侵吞经费,催索场务、仓库负欠帐务。 司门司:掌门关、桥梁、渡口、辇道之禁令,及道路桥梁等的修复、更改等事。 各司置郎官两人,判刑部事二人,详覆官四人,法直官一人,吏额三十人。 袁敏也大概了解了一下刑部院,在这个部门是个苦差,不是实质掌权的一个部门。 午时知府衙门押着一个犯人过来,还带着卷宗。 为首的正是韩以南,领着一群衙役过来。 自知道他是韩公的孙子之后袁敏就对他多了几分敬意。 良将之后,必有勇夫。 韩公的忠勇必定在这个家族袭承。 当年她只知韩八郎,却不知他的名字是韩以南,彼时他们同龄,时光匆匆,现在他成了青年才俊,而她已经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 这个犯人是个外地来的秀才,姓吴。 报案人称是住在青山湖湖畔钱家的家丁,为家主钱老板伸冤。 这个钱老板是个商甲,家底颇丰,其人仗义疏财,是个善人。三年前他南下行商,遇到一个失意书生,正是这个吴秀才。钱老板见他家境贫寒清苦,行佣供母,很是感动,便有意资助他读书,把他带到临安。哪知那一年他初入考场,第一场还没考完,因为上吐下泻晕倒最后被抬了出来。 钱老板就劝他说没事,可以再等两年继续。钱老板把他当成至交对待,请他做西席,教两个孩子读书,一直供养在自己家。 哪知这一养,就养出个白眼儿狼。 吴秀才这两年过的安逸,读书也懈怠了不少,去年科考再次落榜。 人心不足蛇吞象,吴秀才不再勤勉读书,还趁着钱老板外出行商时跟钱太太勾搭到一起,钱老板发现后怒极。毕竟是家丑,钱老板还是想办法遮掩了此事,只把书生赶出家宅。哪知这书生不知好歹竟恩将仇报,伤害钱老板,如今钱老板躺在床上生死不知。 这案子在临安辖内发生,本应该由临安知府去审,可这被告人是个秀才,又是外地人氏,梁大人觉得这事应该由刑部来办。 梁大人还托人带话,说是张大将军家丢了价值连城的一串紫金珠,他要让人去查,委实脱不了身。 黄大人很不高兴梁知府撂担子,到底是人命重要,还是身外之物重要? 黄大人骂了两句龟孙子,觉得梁崇那个鳖孙就是舔张狗。 这个张大将军正是清河郡王张诚。 是除贼相之外,袁敏的头号敌人,袁敏知道这人时立刻把这个人加在黑名单之列。 背信弃义的张大将军曾和大将军袁鹏共战沙场,最后却苟同贼相诬陷袁大将军谋反。 当然,袁敏事后才知这个张大将军跟秦贼一样,忝颜偷生,不仅身处高位,还备受恩宠。 骂归骂,黄大人还是让人把吴秀才给带上来。 吴秀才被押上堂来,他跪在堂下神情惊惶,问他什么却是回答的糊里糊涂,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 钱家家丁说这秀才这些天常在外面买醉喝酒,又时常大放厥词,说来年一定考个进士给那些瞧不起他的人看看。 因为这些年的安逸,这秀才早前还迷上狎妓,被赶出钱宅后,他身无分文,无奈之下只能再次找上钱老板,说是愿意娶钱太太,还让钱老板跟太太和离,钱老板愤怒之余让人把他打了一顿。 哪知这秀才发了疯,趁着钱老板独行,拿匕首伤了钱老板,钱家家丁亲眼看到钱老板倒在血泊,秀才就拿着凶器。 黄大人的高低眉显现,让人把秀才暂时关押,他已经逃脱不了故意杀人的指控,除此之外黄岩又命秦二立刻上门查探,有消息立刻回来上报。 韩以南当时没走,主动说此事若需要知府衙门的地方,他一定派人相助。 黄大人立刻笑呵呵,“还是小韩懂事,有事没事都常来哈。” 秦二领着几个官差去往钱家,袁敏一路跟随去青山湖钱家,到了那里才发现这犯了案的钱家正是那天她想爬墙的人家。 所以那天她听到的动静是真有其事?那么大的动静就是钱老板发现太太出轨才引起的动静? 钱宅很大,能在临安青山湖住这么大的宅院犹可见家底不是一般的丰厚。 家仆奴婢亦是随处可见,住在这样的环境跟达官显贵的家宅无甚区别。 袁敏很意外,钱老板看着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她逢人就觉得是个熟脸,而是她见过的人真的会留有印象。 大夫给钱老板把过脉,诊断结果是半死不活的,呼吸微弱,垂危难救。 秦二自己上前诊断,伤在肚腹,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但是救醒还是有可能的,便亲自开了方,让人按方子喂药。 钱太太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没有子女,钱老板常年南下行商,两个人聚少离多。钱老板有两个儿子,都是前妻所出,现在的钱太太是十年前娶进门的。 袁敏看到钱太太的时候想起了一桩事来,父亲入狱那年,有一个布衣书生名叫何度,上书替她父亲喊冤,后来被大理寺处死。何度有个妹妹,正是这位钱太太,钱何氏。 不是因为钱太太没有多大变化,而是这个钱太太长的跟何度很像,她记得何度,再联想到看到钱老板眼熟,是因为当初何度的妹妹她正是交给了这位钱老板,请他代为照料一时。 钱老板为人豪气,答应一定照顾好。 第七十四章 探案高手 当时因为父亲入狱的缘故牵连的人太多,那些认识的,和不认识的,袁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牺牲而无法救他们。 但是袁敏记得每一个人,有恩的,有仇的,一个都不可能忘记。 袁敏独自跟钱太太聊了聊。 “如今钱老板重伤昏迷,吴秀才逃不了牢狱之灾……钱太太,我尚且呼你一句钱太太,是因为你们还没和离,你现在是怎么个想法?这里没有其他人,能否同我说一说?” “没什么好说的,这些年我们聚少离多,感情早就淡了,吴郎他身无分文,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袁敏却觉得嘲讽,自己的丈夫生死不知,她却还在替别人开脱。 “钱太太,我且问你,当初你嫁给钱老板又是为了什么?” 何氏一瞬间恍神,忆起十年前的事,缓缓道,“当初嫁他我也是无奈之举。” “你不要拿无奈开脱,难道那个时候你没有机会选择其他的路?” “那时候我哥哥冤死,我一个女郎无处可去,哪有其他的路可走?除了嫁给他,还能怎么办?” 如果她不是她恩人的妹妹,袁敏真想敲死这种女人算了。 “难道你想跟钱老板和离?然后和吴秀才那样身无分文的书生一起过日子?”袁敏反问,“你有没有想过钱老板赚的银两与你无关?你们俩和离你得不到他的一切!你红杏出墙,钱老板完全可以告你们通奸,他凭什么和离了还要分给你银两傍身?如果没有银两,你和身无分文的吴秀才怎么过日子?你过了这么多年锦衣玉食的日子能放下身段去洗衣做饭吗?你想过这些事情吗?” “我……”钱太太面露迷茫神色。 看来这么多年钱老板还是把她护的太好了,她活在自己的世界,完全让她忘了现实。 “我是真心爱吴郎,他还会写诗给我,给我的写的诗都那么好听……” “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 “吴郎才是我的知音,才是我应该嫁的人。”她是读过书的,面对丈夫,她完全是对牛弹琴。 “如果钱老板醒来,我会建议他告你通奸,你就等着坐牢吧。”袁敏冷冷道。 她的恩情不是报给一个看不清现实的傻子。 何度的死袁敏感到很抱歉,可是那么有气节的一个人,他的妹妹却寡廉鲜耻。 相反钱老板所为已经是仁至义尽,他说照顾,就真的照顾了她这么多年,而且在他们已经是夫妻的情况下钱老板完全可以告他们,可是他选择息事宁人,他这么做就是想护着她。 然而何氏完全是个拎不清的,以为几首酸诗就是爱情了?她的所为就是为爱情奋不顾身? 简直可笑至极! 这样的行为袁敏只会为她不耻,其一,她是已婚妇人,其二,吴秀才狎妓轻浮,好歹是个读书人,却做出伤风败俗之事,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靠不住的人。 钱老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十七,这两年一直跟着钱老板四处奔波,小儿子十四岁,两个人都已经明事,他们各有各的想法。 大钱只想替父讨回公道,而继母的去留他选择尊重钱老板的意思,小钱却恨极了何氏和吴秀才,只恨不得把何氏立刻赶出家门。 钱家当家人昏迷不醒,大钱显然已经能独当一面,钱家上下打理的有条不紊。钱老板昏迷被抬回来,他派人找大夫,派人押着吴秀才报案,又亲自侍奉在旁,钱家上下各司其职,无人趁机乱来。 此案虽说杀人凶手的动机和凶器都很明显,但是秦二还是提出两个疑问。 第一,没人亲眼看到吴秀才动手,钱家家丁看到的只是钱老板倒在血泊,吴秀才拿着刀。 第二,钱老板身上除致命刀伤外,还有三处挫伤,身前两处,像是跟嫌疑人打斗时留下的擦伤,有一处在脑后位置的重击很可疑,如果说当时钱老板和吴秀才正面相对,那么后脑的那个伤就不可能是吴秀才做的,他在钱老板身前,如果一下刺中钱老板后第一反应应该是惊慌,而不是转到他后面重击他的后脑。再反过来想如果是吴秀才重击了钱老板脑后,那么钱老板身前的伤就不会有,最重要的一点是后脑的重击不像是书生所为,而像是会武功的人做的。 秦二猜测案发当时出现过第三个人,但钱家家丁出现时并未看到第三个人,只有他们两个在场。 而且钱家家丁的供词里也说当时他只听到一声钱老板的叫声,后面就没声音了,等钱家家丁过去的时候就看到吴秀才手上拿着血刀,这个时候吴秀才就已经神志不太清晰。 经过走访排查,秦二得出结果,吴秀才伤人没错,但有第二个凶手在场。 钱老板这个案子发生在今天上午,当时街上的人还不算多,所以想要找出这个人就要先查案发时在青山湖附近出现的人。 黄大人觉得他推理的不错,但要在诺大的青山湖寻找一个凶手并不容易。 这个案子是知府衙门接手的,他们写了卷宗,对这一点并没有突出表明,显然他们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关于这个疑惑,秦二只能再去找韩以南,韩以南听完这个推断,对早上周边排查的人再次回忆了一下。他在早上接到案件的时候就已经对周围的人进行了排查,这是他在建康府衙当差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一个案子发生周边的人和口供一致,这件案子更容易定案。 这么一想,他们去的时候还真的有一个可疑的人路过。 秦二和韩以南查到那嫌疑人的身份,住在青山湖附近的客栈,连忙让人抓捕。 而牢狱中,因为吴秀才神志不清,请了大夫进来让人医治,哪知那大夫就是另一个嫌疑人,正准备杀害吴秀才的时候,秦二带人出现。 那人见状准备吞毒自尽,还是被秦二给拦住了。 这桩案子也到此结束,只是那嫌疑人自称来自晋南,身份着实可疑,跟钱老板没有任何仇怨,还口风紧的很,任何有价值的话也没有问出来。 不过经过这事袁敏对秦二更加刮目相看了,思维清晰,逻辑分明,准确推理,快速破案,甚至还能猜出另一个嫌疑人会杀人灭口,简直就是探案高手嘛。 连黄大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个案子破了以后,那些在秦二郎背后说三道四的人也都闭嘴了。 “钱老板会醒吧!” 人有生死,祸福相依,但是袁敏还是希望善人平安,恶人有报。 “他后脑的重击是最严重的,可能会醒,但不知会不会有后遗症。” “你认识钱何氏吗?” 袁敏一脸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会问这个?” “我以为你认识。”他淡淡说了一句。 袁敏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难道是因为她今日见到钱何氏的表情泄露了她认识何氏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直觉也太可怕了。 袁敏还在琢磨着怎么回答他,但他并没有继续问的意思,袁敏干脆转移了话题。 “今日他们说的张大将军是谁?是张诚吗?” “是,清河郡王张诚。” “清河郡王?” 当年的“中兴四将”之一张大将军现在已经成为清河郡王。 这个帮助贼相陷害父亲的人竟然也活的好好的,还被封郡王。 想当初他和父亲共同杀敌,袁敏还曾佩服过他的英勇无畏,张家军和韩家军的威名都早于袁家军。 到最后袁家军的威名却是盖过了任何军队,令敌军闻风丧胆。 敌军退兵后,皇帝还是执意求和,张诚当时就是第一个退回去的。 张诚的退兵让身在前线的父亲深受打击,父亲已然孤立无援,是继续攻打,还是跟着退兵,当时父亲已彻底绝望,君令不可违,他是臣子,不可无视诏令。 从当年拥立新君的勇猛将军到现在成为郡王,张诚为了荣宠,可以说是无时无刻都拥护着新君,无条件听从新君的任何命令。 即便是错,是屈辱,只要皇帝说的,他都绝无二话。 如果在这场战事中他是对的,袁敏无话可说,可他们明知是错,还要继续犯错。 如果说秦枸是杀害父亲的侩子手,张诚就是递刀人,他们都是杀害父亲的元凶。 他们刚到秦府门口,就见有人求见,寻的正是秦二。 来人是酒门巷归德将军府王家的,说是王将军有怪症,已经持续半年多,无人能治,听闻秦二郎是无药师的弟子,便恳请秦二郎替王将军看诊。 秦二郎很不客气的拒了。 人家到底是相爷的孙子,就算是大将军都拿他无法,王家的人只能垂头丧气的回去复命。 “这个归德将军王将军是谁?” 秦家守门的回答,“叫王通,早年还是叛党的亲信,后来弃暗投明,这才有今天的位置。” 王通? 不正是父亲的亲信! 叛党的亲信?如今在秦家人眼里她父亲就是叛党? 王通背叛父亲,让父亲谋反的冤案坐实。 这个叛徒,如果可以,袁敏只想手刃此人,让他去黄泉给父亲和大哥做牛做马。 第七十五章 笑不出来 袁敏突然发现那一年还是走错了路,她应该跟着师父远走,习得一身医术,等到时机成熟再出来找他们一个一个报仇。 不过,走错路没关系,上天给了她机会重生,让她遇上秦二,这对她来说就是机会。 这样想着,她就更加认真的习医。 袁敏想说服秦二去给王通看诊,当然这病不是要给他治好,因为袁敏最恨的人莫过于这个叛徒,怎会让秦二把他的病给医好呢? 她只是想去找一点麻烦而已。 王通和武清是父亲的左膀右臂,父亲一直信任他,重用他,最后却被他背后捅刀,这样的人杀他一百遍都不足泄愤。 第二天秦二郎依旨进宫,给太后娘娘复诊去,这一次他带着袁敏一起。 万公公亲自在宫门口迎接。 袁敏站在宫城门下,想到上次来的时候也不过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可如今宫城扩建,城墙又高了一层。 于她错过的是两个月,对这漫漫时光来说却是十二年。 当今皇帝在绍兴元年升杭州的临安府作为行在,绍兴八年正式定临安为行都,建康改为留都。 建康是自古以来虎踞龙盘的王者之地,又是千年古城,正是中兴社稷,收复北方的理想都城。 当时在建康建了行宫和官衙,可后来女真大兵压境,皇帝仓皇逃跑。女真退兵后,皇帝就一直盘恒在临安,正因为杭州可以入海,如果女真大兵再次追上来,他就可以直接出海逃脱。 临安宫城靠凤凰山而建,这些年宫城扩建,已经扩充到十里之外。 太后娘娘住在慈宁宫,平时深居简出,潜心修道,与皇帝并不太亲近。 皇帝重孝,曾为了太后回国想尽一切办法跟跟女真人谈判,后来屈辱求和,但是太后回朝后听说袁鹏死在狱中,对皇帝失望至极,因此这么多年跟皇帝一直有隔阂。 魏太后在上京对国内的事情并不是一无所知,袁家军的威名广传于女真一族。袁鹏每次胜战,对于被俘虏异国他乡的人来说这些都是好消息,他们每一个被俘虏的人都等着这支军队把女真人赶出中原的那一天。 魏太后觉得皇帝做错了事,错杀了一国栋梁。 本来准备跟秦二进慈宁宫的袁敏,却被淳安小柿子半路劫走。 小柿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秦二郎今天进宫,就悄悄等在宫门内不远处,看他进了宫门,身后还带着袁敏,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拉着袁敏不肯让她走。 “秦家哥哥自管去,我帮你看着她不让她乱走,等秦家哥哥要走了,派个宫人来寻我便是。” 袁敏想捏他的脸,小屁孩儿一个,什么叫看着她不让她乱走? 她这一趟进宫难不成就变成陪小孩儿吗? “小柿子你住在宫里啊?”周伯琮是嗣子,幼时养在宫中,被封郡王,却没有封皇子,成了亲之后应该不是住宫里才对,他有自己的府邸吧? “我当然不是住宫里,我是陪着我爹进宫的,我也是刚进来,就听说秦二郎要来,所以才等在这里,我是专门等他的。” “你等他干嘛拉住我啊?” “我等他就是因为想找你!” 袁敏无话可说,她被一个小朋友惦记是件开心的事情吧? 虽然过去了好几天,但小柿子对那只黑鸟还一直很耿耿于怀,而且她答应了说让那只鸟找他,他却一直没等到,他觉得被骗了! 袁敏还真的不是想骗他,而是那只大满比她还忙,总是飞的没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已经很久没听到它喳喳乱叫了,回笼子就眯眼睡,一早就飞走,总感觉它在外面有了新欢,所以才不归巢。 “训练它还需要时间,你别急哈!”袁敏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大满会说话的事还是先瞒着。 小柿子暂且信了她,又拉着她陪他去抓鱼。 抓鱼追鸟,果然是个小孩子。 “世子,您可别忘了郡王的话,在宫里可不能胡来。”小柿子身边的人提醒。 小柿子觉得无趣,在宫里确实不能愉快的玩耍,在宫里犯事他的惩罚都是双倍的。 袁敏就提议一起去慈宁宫,她想在皇宫到处看看。 慈宁宫先前一直空置,一直等太后归国之后才住进去。 袁敏先前住在陈贤妃宫里,陈贤妃天姿国色,恃宠而骄,当时袁敏住在她宫里,她也不太过问。 小柿子想到她没见过世面,就答应了。 本来想偷偷躲着看,哪知道还没到碰上了淳安郡王。 淳安郡王看到她,就直言,“阿锦生性好动,平日里他喜欢的人不多,你是秦二郎的女使,不知可愿意做阿锦的女使?” 小柿子一脸期盼的等她答案。 “多谢郡王抬爱,一仆不事二主,阿萝既然选择跟着郎君断然不会轻易离他而去。” 周明琮的性格本来就不是强人所难,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袁敏猜测,周明琮定然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了她的身份,不然不会让她去郡王府。 只是他的目的是否同皇帝一样就不得而知了。 晋康太子下落全无,皇帝就一天吊着心,毕竟他那个太子名正言顺,是惠帝和献帝亲封的。 正此时圣驾轿辇驾临,袁敏目光看过去,只见明黄的身影从轿辇上下来。 他一身明黄的常服,头上插着龙形玉簪,面白短须,脸上看不到纹路,发间还是乌黑,显然是保养的极好。 如果说贼相秦枸是杀他父亲的侩子手,张诚是递刀人,这位逃跑帝才是杀他父亲的真正元凶。 他安于现状,又忌惮父亲在民间的声望,贼相心知肚明,一场阴谋就此展开。 许是她站的笔直,皇帝的眼神看过来,目光如炬,无形之间一道压迫力席卷全身,那是长久身处高位带给人的压力。 “她是谁?” 袁敏低首垂目。 淳安郡王上前,“回陛下,她是跟着秦二郎君一起来的女使,他已经进去给娘娘诊脉。” 皇帝再看过去,目光变成了探究。 淳安世子走不掉了,他非常后悔陪袁敏走一趟。 袁敏可以不用跟进去,就站在殿门外守着,不过里面说些什么她都听得见。 太后的眼睛已经复明,秦二郎又给魏太后开了一副药,留作调养。 待方子写好,皇帝留他说话,问了几句有关神医的问题,诸如他在哪里遇到的无药师,学医学了几年,无药师现在何处之类的。 秦二说他当初在建康谢家授课,因读到“游学博闻,盖谓其因游学所以能博闻也”,这才起了南下游学的心思。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旦远游学,如舟涉江湖。” 只不过游学途中艰辛险阻,他受难中途,在江州险些丧命,幸运的是遇上无药师,救他一命。后来他就跟着无药师一直到岭南寻找珍奇药草,还习得一身医术,学了近六年,医术如今略有所成。 秦二离开的时候无药师身在旧居庐州。 他回到建康就听说秦家寻他踪迹,因此就跟着秦大郎回到府中。 听他这么一说,皇帝觉得秦二郎的文采完全不输秦大郎。秦大郎是秦相教出来,不仅形容举止三分像秦相不说,他写的文章都跟秦相极像。 皇帝对秦二郎越看越满意,就又封他一个翰林医官做做,说是以后专门给太后看诊。 赏了一个医官后,皇帝又跟太后提起云安县主,说她已经到了适龄,似乎有意跟秦二郎牵线做媒。 这云安县主崔媛是慈宁宫女官,当年太后归国,云安县主其父崔旭保送太后,只是回朝没多久崔旭就病死了,其妻紧随而去,崔家只留这一个幼女,太后怜其孤苦,把她接到宫中。 崔媛自幼伴着太后,其性情温婉,深得太后喜爱,今年初皇帝赐封云安县主。 皇帝虽然只当闲话同太后说,但显然是有这个想法。 袁敏正听得入神,来了一个宫女,招手让她过去。 她有些疑惑,跟着她去了。 “听说你是秦二郎君的女使,我们县主请你过来喝杯茶。” 袁敏不知道慈宁宫有几个县主,只知道刚才听到一个云安县主。 她跟着去了偏殿,哪知迎面而来一个金冠玉带的圆脸男子,那宫人退到一边。 “这是恩平郡王,郡王找你说两句话。” “这就是秦二郎的女使?” “郡王有礼,不知有何事?”袁敏施了个礼。 同样是皇帝的嗣子,亦是从小养在宫里的,比周伯琮年长三岁。 袁敏对他没有好感,想当初她在宫里的时候可是看到他看到漂亮宫女就轻薄,她就找了个机会偷偷把他打了一顿,怕是他至今都不知道是谁打的。 “啧啧啧……”他围着袁敏转了一圈,目光上下打量,毫不掩饰的轻浮,言语轻佻。 “这身段,这相貌!简直完美,秦二郎真是好福气!” 他上来就要抓她的手,袁敏往后退了一步。 “不必怕!本郡王向来怜香惜玉,不知你可愿意跟着本郡王?本郡王许你妾室之位。” 他哪只眼看到她怕了?她是恶心好吗?很想吐他一脸。 袁敏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他。 恩平郡王没来由身体一抖,感觉这眼神不善,似曾相识。 他把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当成是梦中见过,他笑意晏晏,声音肉麻兮兮的开口,“美人莫怕,本郡王可不是……” “咚!” 一只拳头直直的打在他的脸上,他笑不出来了。 第七十六章 求人的态度 在袁敏的记忆力从来都是她吃人家的豆腐,被人家吃豆腐这种情况不可能会有好吗? 尤其面对厌恶的人,袁敏一直信奉能动手的尽量不吵吵的原则。 周伯瑥这个龟孙子就是个酒色之徒,他能好好活到现在还能当上郡王真是运气好到家了。 “啊!”一声宫女的尖叫充斥着整个宫殿。 那只白胖胖的手指指着她,两眼泪汪汪的威胁道,“秦二郎的女使是吧?今天不让他把你交给我处置,本郡王跟他没完!” 秦二郎的女使把恩平郡王给打了,这消息传播的速度快的跟天上的飞鸟,他们人还没出宫,宫外面就已经传遍了。 袁敏见到了传说中的云安县主,明眸皓齿,宽额细眉,皮肤白净,一张鹅蛋脸,倒是个漂亮的姑娘。 云安县主才刚靠近,眼睁睁看着恩平郡王被打,当时她惊的怕是嘴里都能装的下一个鸡蛋了。 恩平郡王是什么人啊?那可是陛下最疼爱的嗣子。 单单一个冒犯皇嗣就能治了她的罪。 然后这事没有任何意外的闹到皇帝和太后那边。 本来就肿的恩平郡王现在半边脸更加肿了,说两句话都疼的龇牙。 恩平郡王怎么说也是嗣子,被人打了,皇帝很不高兴,这完全就是挑衅皇权的意思,但这是在慈宁宫,太后一向仁慈,如果他在这里开口治罪,太后一定会求情。 索性恩平郡王知道皇帝的心思,就说把秦二郎的女使交给他处置,让她去郡王府做几天粗活,就当是受罚了。 秦二郎一句话也没说,毕竟是他带进来的人,按理说他的人做错了事情他也逃不了处罚,皇帝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把他摘出来罢了。 这样的惩罚听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但太后还是问起了她打人的缘由,总不可能是平白无故的打人。 袁敏就说郡王见面就要拉她的手,她以为是登徒子就把人给打了。 小宫女替恩平郡王说话,说她介绍了那是恩平郡王。 袁敏说,郡王言语无状,她就把这事给忘了,只当那是登徒子,她行走江湖,遇上登徒子都会动手打人,一时没控制住。 “放肆!你竟然把本郡王跟那些登徒子作比较!”恩平郡王气的龇牙咧嘴。 “郡王爷身份尊贵,自然跟普通百姓不能做比,但郡王也是人,爱好美色乃是人之常情,只是这里在慈宁宫,郡王爷无视太后娘娘调戏民女实属不该。”袁敏口若悬河,一句话说到要点,把矛头直指恩平郡王。 皇帝的脸色沉下去了,恩平郡王这种举动实有轻慢太后的意思。 “父皇,儿臣不敢轻视皇祖母。”恩平郡王才知道自己闯祸了,连忙跪下,“儿臣跟秦二郎交好,听说她是秦二郎的女使,跟她胡闹而已,只是她当真了才会把儿臣给打了。” “既然如此,此事就此揭过,万芳你送秦二郎他们出宫吧。”太后娘娘发话,保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秦家,许嬷嬷听说周敏萝在宫里打了恩平郡王,只差敲锣打鼓的庆祝她再也回不来。 可是事与愿违,她竟然好好的,而且还是高高兴兴的回府。 这件事很快在临安城传开,秦二郎君的女使一跃而上,成为临安城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有人说她这么凶悍定然是长得凶神恶煞,奇丑无比,但也有另一群人说她肤白貌美,倾城国色。 然后周敏萝这个名字很快在临安城传遍,不到三天,她的身世在临安城揭开,这一下朝野内外跟炸了锅似的。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跟袁敏无关,倒是归德将军府又来人了,王家带上了重礼请秦二郎看诊,这次是直接求见秦曜。 秦曜一直都不相信秦二郎的医术能有多好,但皇帝封他翰林医官的旨意已下,这医术是皇帝认可的。 但归德将军的怪病他是知道的,一只胳膊总是咔嚓咔嚓响,半身疼的要死不活,没人看得出病因。 王家人说若是秦二郎看不好,他们绝无怨言,而且酬金一样送上。 然后秦曜让人把秦二郎叫过去。 秦二郎就说若是父亲相信他能医好,他就去。 这话把秦曜气的,一个别人都医不好的病让他去就能治好了?他还真把自己当神医了不成? 王家人一看有戏,但是秦大人一副不相信亲儿子的样子让王家人捉急。 秦二郎稳如磐石,就等着亲爹说一句信他。 亲爹就问他,“你真能医好王通?” “看了才知道。” “你自己都没信心医好,如何让我相信?” “父亲不信,我就不用去。” 王家今天来的是王通的儿子王驰,他想做和事佬,就说医不好也没关系。 然后秦二郎君就反问他,“既然没关系又何必来求医?” 这话把人噎的,王驰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难道他能押着秦二郎一定要把他爹治好,他就能治好不成?他爹这症状可是看了不下几十个大夫,却没有一个人能诊断出结果来,他爹那胳膊根本简直就是随时脱臼,有时候端个杯子都能脱臼,有时候胳膊动一动还能听到咔嚓咔嚓响,像是骨头断了一样,吃再多的药都是恢复一个月又再次复发,脱臼还就算了,半边身子疼得要死要活才是重点,他这个儿子能不寻医吗? 再说了秦二郎可是无药师的徒弟,还医好了太后的眼睛,他如今只能寄希望于秦二郎君。 “父亲不信儿子,王家又毫无诚心来求医,就不必再登门。” 王驰见此,连忙道,“王某诚心求医,求小秦大人医治家父,王某感激不尽。” 很好,很上道! 这才是求人的态度! 秦二郎瞧了一眼亲爹,诚意有了,就看老爹怎么说。 王驰惴惴不安,又朝着秦大人模样诚恳道,“求秦大人救救家父!家父被折磨了半年多,如今形容消瘦,常常难熬,痛不欲生,作为人子,实在不忍见此。”说到伤心处,竟抹出两滴泪来。 秦曜还真不是容易受感动的人,就只是心里跟自己儿子杠上,他就不信这坑爹的儿子能治好王通! 第七十七章 真假帝姬 王通老了很多,头发花白,眼神凹陷,模样苍老。 他经常脱臼的是右肩胛,右胳膊因为不得动弹,现在已经僵硬。胳膊虽然僵硬了,可这一半身体却常常疼的要了半条命。 “将军这条胳膊有旧伤。”秦二诊断后开口。 王驰回答,“我爹以前上阵杀敌,这条胳膊险些被敌寇废了。” 是的,他这条胳膊还是她爹救下的,当然不仅仅是一条胳膊,甚至说这条命都是他爹救的,如果不是他爹,他或许早就丧命战场。 “王将军可还记得这条胳膊是怎么伤的?”袁敏一直在秦二身后,此时开口问。 “时间太久了……”他忘记了很多事,却忘不掉这件事。 王通苍老的脸上陷入了回忆,那年,是袁家军最后一次大举北伐,他负责收复开封府以西地区,他领兵与敌军激战,大败敌寇。然而两军鏖斗,胜负难分之劫,他一度怯战,也是因为胆怯,他犹犹豫豫,却险些命丧敌手,亏得袁大将军领兵及时增援,救了他一命。 即便如此,事后他还是受到责罚。 作为一个将领,绝不可以畏敌如虎。 想到这些,他深陷自责懊恼的情绪中不可自拔。 秦二说,他能治好。 王通突然说不用治了,就这样吧,越疼越清醒的告诉他这条命是怎么来的。 他儿子一听,吓得赶紧跪下,“爹,不可不治啊!您疼起来的时候都忘了,恨不得杀了自己,可是您若去了,孩儿如何是好?” 王通看着自己儿子,当初他为了子女,背叛袁大将军,如今若是这一去怕是王家再难盛起。 当年袁大将军被害身亡,他自知处境危困,引咎辞职。但因为他在袁家军中同样有威严,激劝众将,皇帝才优待于他,赐他闲职。 王驰一番恳求,王通没有再说什么。 秦二遣退了众人,只留了袁敏在旁帮衬。 秦二就顺便把王通当做标本,教她银针刺穴,先疏通胳膊的经络。 王通躺着动弹不得,但神智还是清醒的,看他们两个旁若无人的你教一个,她试一次,总觉得自己就是个试验品。 一套针法下来,袁敏累的脖子酸。 “你不会因为要教我针法才救他的吧?” “顺便。” 看秦二往外走,袁敏把王通扶起身,用着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王将军可还记得袁大将军?” 王通吃惊的看着她。 她唇边带着笑意,双眼的目光却是杀气腾腾。 “你这条命可别这么轻易就死了,不然你下去还怎么有脸面见袁大将军!” 她低声说完,回头的时候目光已是一派和煦。 王通一脸惊恐的看着她的背影。 “爹,你怎么了?” “那个,她是谁?”王通指着她出去的背影颤巍巍的开口。 “她是秦二郎的女使,不过这两日临安城里都在传她是皇族之人,是晋康太子的女儿。” 许久之后,王通感慨,“大郎,这临安城要不太平了!” “父亲如今身体最重要,其他的就别想了。” 周敏萝的身份一直无法得到皇室的认可,正是因为十二年前的真假帝姬一案。 袁鹏收养的幼女袁敏,是他从战场上救下来的,后来几经查探,查出她是献宗的幼女,明珞帝姬。 袁鹏在入狱后请求皇帝认下献宗之女。 当年带着明珞帝姬逃出来的正是朱皇后身边的嘉姑姑,只是嘉姑姑带着明珞郡主误入战场,险些丧命,二人也被迫分开。 后来给袁敏作证,证实明珞帝姬身份的正是嘉姑姑。 嘉姑姑是宫中老人,宫里还是有几个人认识她的,也因此袁敏被接入宫中,住了两个月。 袁敏穿越来到这个地方,就一直在袁家生活,知道身世的时候正逢父母兄长入狱,彼时她满脑子只想着怎样救出亲人,对自己的身份根本不在乎。哪里知道她眼睁睁看着父兄含冤而死,母亲和哥哥被流放,她当时恨不得杀了皇帝。 一步错,步步错,上京传来消息,称明珞帝姬早在幼年就已死,那么宫里的明珞帝姬就是假帝姬。 皇帝趁机诛杀。 袁敏躲过杀害,在周伯琮的帮助下,她逃出皇宫,几经周折,最终还是丧命秦淮河。 袁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献帝的女儿,但她是在袁家长大的,她肯定是袁家的女儿,父母兄长皆对她像亲生女对待。 兜兜转转,她死了,又穿到了疑似自己侄女的身上。 如今就算满城风雨,都说周敏萝是晋康太子的女儿,也没人会轻易认可。 第七十八章 反客为主 秦家来了客人,舒州王家,正是秦老夫人的娘家亲眷。 王家在舒州乃是大户,秦老夫人的祖父文采斐然,进士及第,在神宗时期做了十五年的宰相,只是王家自此后再无能及之人。 袁敏跟秦二从归德将军府刚回来就听说了。 王家来了四个人,秦老夫人的侄子王昌盛带着三个侄女。 王家人丁兴旺,尤其女孩儿居多。 王老夫人常让王家亲眷在秦家常住。 只不过在秦二回府前刚走了两个,正是因为到了年纪已经许了亲事,回家待嫁去了。 很显然这一次来常住的又是王家的豆蔻少女,就是要攀着秦相家的这层关系许一门好亲事。 秦夫人请秦二去掖塘居。 原来秦家几个兄妹都在,还有三张陌生的面孔,都是和秦三娘子相仿的年纪,个子偏高的看着最斯文,脸偏圆的看着活泼,还有一个长得一般,也不太爱说话,只是在看到秦二的时候喊了一声二表哥,其他时候都沉默不语,但若是秦夫人目光看着她的时候,她也会报以一笑,礼仪一步不会少。 秦夫人不是太爱热闹,况且她们风尘仆仆才刚到临安,让他们互相见过认识过之后,就让人送她们去怡林园。 怡林园是客居,也算是专门为王家人布置的客房。 秦二并未离开,而是留下来跟秦夫人说了会儿话。 袁敏看秦三娘子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就跟了上去。 脸圆的小娘子一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跟个小麻雀一样,显然是一副兴奋过度的样子。 出了掖塘居,三个小娘子停了下来。 “诶,你过来!”那小丫头说话带点徽语口音,朝她招手。 袁敏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是二表哥的侍妾吗?作为一个妾室就不能安分守己的呆在自个儿院子里,到处乱跑做什么?就你这样的身份还跟着出来见客?” 哈哈哈,很可笑,自己知道自己是客人,但作为客人在秦家竟然教训起人来了! 她淡淡的回,“我叫阿萝,是二郎君的女使。” 袁敏想把她的眼睛再扒开一点,她明明梳着姑娘头发,哪里看着像妇人? 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完全不知道,秦二郎君的女使惹不得,临安城已是满城尽知。 “十三娘……”斯文的娘子拉了拉她。 王十三看她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怎么看都不像个女使,哪有女使长得这么勾人的?勾栏的小姐才这样吧? “即是二表哥的女使,不如你跟我们一起去,帮我们收拾收拾。” 斯文娘子又推了她一下,十三娘完全不听。 秦三娘子本来心不在焉,这会儿看她们支使阿萝,就轻轻开口,“祖母已经调派了人手给你们,若是不够自可跟祖母去说,何必用我二哥的人?” “你二哥不就是我二哥吗?大家都是一家人,再说了你一个小娘养的都能使唤,我怎么就不能使唤了?”刁蛮的王十三才不管这些。 秦曜是王家过继来的子嗣,王家人都是知道的。 秦三娘的目光隐隐暗沉,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好脾气的开口,“十三妹这话说的,这里可是秦家,我和二哥姓秦,十三妹姓王,妹妹如今客居,若是哪里安排的不周,我可以代妹妹跟祖母去说一说,妹妹这番是反客为主了不是?” 袁敏佩服秦三娘的好脾气,那一句小娘养的,若是换了任何人都不得气的吐血,偏她还能好脾气的劝解。 王十三娘自知理亏,但又不想认输,趾高气扬的朝着袁敏问,“我问你,让你帮我们去收拾,你去吗?” “去。”袁敏笑着答应。 “这还差不多。答应了那就跟着。”王十三娘斜了秦三娘一眼,扭身就走,清傲的走在前面。 那领路的丫鬟回头看了一眼眉目含笑的袁敏,又看前面丝毫没有脸色的王十三娘,替她默哀了三遍。秦家阖府上下都没人敢惹阿萝,她连郡王爷都打过,不知道这十三娘子会不会被打的鼻青脸肿。 对于王家小娘子来说,她们初来乍到,没听过她的名讳,只知道她不过是个小女使,再怎么样都翻不了天,自然就随便使唤。 对袁敏来说,如果能把她们训练成猪队友,坑一下秦老夫人,那是绝对可行的。 小姑娘到了怡林园,一脸感慨,“这就是五姐七姐她们住的地方吗?” “正是,五娘子和七娘子先前就住这里。”领路的丫鬟回答。 怡林园盖的是双层阁楼,脚下是五彩石所堆砌的路面,院子里有秋千,边上种着齐齐整整的花卉,窗前一个高大的槐树,两边角亭,比起掖塘居,已是很华贵。 “这院子真好看!姑祖母家里真是大!” 小姑娘高兴的上奔下跑,一会儿来指派一下,让她们把东西放这边,放那边。 三个小姑娘带来的家当并不少,箱子已经一个个抬进来。 袁敏看那几个小丫鬟总抢她手上的东西去摆置,就觉得好笑。 这是抢功啊! “你去搬那个,就让她自己放。”王十三终于注意到了。 然后小丫鬟一脸歉意的去拿后面的物件。 “十三娘子要放哪里?” “放这边吧。”袁敏拿过去。 刚要放下去,她连忙制止,“不放这里,过来,放这边!”王十三换了个位置。 袁敏心知肚明,这是要故意找茬了,她环顾四周,自己找了个位置,把手中的雕花小箱子放下来,“放这里更合适。” “我不要放那边!” 小姑娘拔高了声调,那些小丫鬟心都提起来,很怕她当场就摔东西。 袁敏拍拍手,“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三位娘子远道而来,风尘仆仆,还是先沐浴吧。雏菊,三位娘子的热水准备好了吧?” 雏菊咽了咽口水,“快好了。” “那行!就先抬一桶,给十三娘子先洗一洗。” “我现在不沐浴!” “十三娘子乖,听话!”袁敏劝小朋友一样的语气。 “我不沐浴!” 王十三的抗议无效。 雏菊说,她现在就让人去抬。 “我要去找姑祖母!” 袁敏拉着她,笑意盈盈的朝着她,“十三娘子乖,一会儿水就来了,不能走!” 十三娘挣脱不开,她使力推过去,手腕被捏的生疼。 “放开我!”王十三大叫,“小雨,你还不过来把她拉开。” “你别拉着我们娘子。”十三娘子的贴身女使见状,连忙上前来。 袁敏一只手轻而易举把那推到一边去。 袁敏好脾气的拉着王十三娘,反观十三娘却像是闹脾气的孩子。 斯文的十娘不知所措,沉默的十一娘更加沉默了。 “我要告诉姑祖母,你这个贱婢竟然欺负到我的头上,还有你们看着她抓住我,都不来帮我!” 秦家的人可都是见识过她的本事的,再有这两天满城风雨,说她是皇室之人,她们这个时候哪里敢上去帮忙。 热腾腾的水抬进来了。 十三娘被逼着进去沐浴,小丫鬟进去帮忙,被袁敏赶出来。 “这里有我帮你们小娘子就行了,你就在外面给你家娘子收拾东西。” “我只要小雨伺候!” “我伺候也是一样。” “你出去!我不要!” “娘子,再不脱,我就只能帮你脱了!” 十三娘子要哭了,泪眼汪汪的。 “你转过身去!不准你看!” “看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再说了,我有的你都没有,我有什么不能看的?” “你、你!你这个贱婢!” 袁敏挠挠耳朵,“娘子说话真的要好听一点。”说完她就直接上手了。 “哇!我脱,我脱!”王十三娘怕了,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解衣裳,最后里衣没脱就钻水里去了。 几个秦家的小丫鬟在外面面面相觑,感觉里面又是一场大戏。 把许嬷嬷关在角园关一夜,跟老夫人正面对峙,这些事历历在目啊! 这个新来的王十三娘在家里娇蛮任性也就算了,跑到相府还这样,最重要的是好巧不巧的落到阿萝手上,这王十三娘不去掉半层皮这件事是不可能平息的。 秦老夫人闻风而来,斥道,“怎么回事?” “十三娘在沐浴。”雏菊小声开口。 “开门!” “我在伺候十三娘子沐浴,你们要围观吗?她衣裳已经脱干净了,想围观我就开门!” 秦老夫人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第七十九章 她还活着 十三娘生生在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手上起皱,一层娇嫩的皮肤都变了颜色。 小姑娘在洗澡,秦老夫人又不能让人把门给踹开给人围观,只能气呼呼的在外面等着。 一直从傍晚到天黑,怡林园刚开始还能听到十三娘抽泣的哭声,后来安静的一点儿声音也没有,让等在院子里的小丫鬟险些误会十三娘是不是在里面晕死过去了。 然后十三娘不哭了,一身清爽,乖顺的跟个小绵羊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只是两眼红肿的模样让人能想到她先前哭的有多狠。 “老夫人,十三娘子已经洗的干干净净。我忙活了半天也累了,先行告退。”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眼神中,袁敏也不等秦老夫人的回应,大咧咧的就出了怡林园。 秦老夫人恨不得让人把她带下去狠狠地打,她这辈子所受的气全在这个无礼粗蛮的贱人身上。偏她武功高强,内院没个能打的过她的人。 王家跟来的人全都看不懂了,秦老夫人怎么不打死这个欺辱自家娘子的贱婢,就直接让她走了? “你也累了半天,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没收拾好的明日再收拾也不迟,有什么缺的跟她们说。” 秦老夫人面色很不好,但仅仅是留下一句话,又让府上的丫鬟好好伺候,连说罚那婢子的一个口风都没有,就离去了。 等秦老夫人浩浩荡荡带人离开,王十娘关切的上前,“十三娘,你没事吧。” “你说呢?我刚刚被欺负的时候你们在哪里,现在来问了?我一定写书信告诉母亲,你们两个就只知道看我笑话!”十三娘怒气冲冲。 “这里是相府,十三妹反客为主,使唤起二表哥的女使,又想故意捉弄人家,从头到尾过分的一直是十三妹吧!”沉默的十一娘神情冷淡的开口。 “你!”十三娘气的捂着眼睛跑回了房。 月明星稀,夜色撩人。 袁敏没把十三娘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这几天勤奋刻苦的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秦二倾囊相授,还真有不让她学会医术就不罢休的打算。 她伸了伸胳膊,打了个哈欠,看半躺在榻椅上的秦二,一时间玩心大发,手上拿了一支笔,沾了点墨,悄咪咪的过去。 他闭着眼,这个光线看过去五官的轮廓完美到极致。 袁敏一副纨绔子弟遇上良家妇女的表情, “谁!” 他突然坐起,双眸已睁开,目光却是看着窗外。 袁敏若无其事背着手,藏起手上的笔,他脸上还是被蹭了一道墨色,但他似乎不知。 看他身形一晃,人已经出了书房。 袁敏手里的笔一抛,稳稳的落在砚台上,紧跟着追上去。 朦胧的夜色下,暗影如夜惊的鸟掠过屋脊。 袁敏追上去时,两道人影已缠斗在一起,她加入搏斗,几招下来,已经对他的招式了如指掌,此人正是当初追杀她的龙卫,一模一样的招式,可以说比之先前手法更加凶狠猛烈。 想到这件事,袁敏对他的恨意更甚,出手的动作愈加凌厉。 秦二手心的掌力一出,正中他的胸膛,那龙卫退后两步。 “阁下内力雄厚,全然不似弱冠少年就能修炼出来这般内力,你,真的是秦家二郎?”低沉的声音从面巾后传出来。 “我是不是秦家二郎,相爷府最清楚不过。” 那双幽深的黑眸无比冰寒,他的目似剑光,杀气腾腾,转向另一个人,“还有你,你的招式我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 “阁下的招式我也很熟悉,说不定咱们还是故人,不如摘下面巾,我们坦诚相见。”她步步逼近。 只见对面的黑衣人扬手在唇边吹起一声口哨。 “欧欧!”静夜中响起一声类似猫头鹰的叫声。 袁敏再次攻上前去。 就此时几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上来就从背后偷袭。 “后会有期!”低沉的声音渐远,那人趁机遁走。 见此,后面出来的几个黑衣人都不再恋战,一同撤退。 袁敏暗恨,又没看到那人长相。 “出来吧!” 袁敏懊恼不已,还沉浸在没有见到杀她的凶手的真面目。 突兀的一句话让她回头,却见一道人影缓缓而来。 “小豆丁?”是宫申跟上来了! 来人脚步一顿,不再前行。 “此地离秦府不远,又是夜深人静,宫郎君出现在这里可别说是巧合。”秦二缓声开口。 “你不会偷偷转了一圈相府吧?”袁敏直言。 他情绪比上次平复多了,冷静道,“我是来找你的。” 袁敏眼里一抹欣喜,“你找我啊?” “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袁敏尚未开口,秦二就先开口了,“今日天色已晚,宫郎君若是有话改日再说也不迟。” “真以为她是你的私有物吗?” “她如今是我的女使,自然归我所有。” “户部连她的卖身契都没有,又何来归你所有之说?秦二郎这话未免太大了些!” 袁敏看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总觉得要打起来。 她跟秦二之间一直是口头约定,自然没签卖身契。秦老夫人总拿她没办法,不正是因为没捏着她的卖身契吗?况且大家都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谁又敢让她真的卖身为奴,这女使的身份不过是在别人眼里的遮掩罢了。 看来宫申这些天没闲着,原来是探底她的身份去了。 “郎君,我就跟他说几句话。”她难得遇上宫申,自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毕竟他是神出鬼没的,想要找他并不容易。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不合适。”秦二拒绝。 袁敏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我还跟你孤男寡女呢,你怎么就不说了?” “我娶你!” 袁敏不知道,原来秦二郎也是个迂腐的读书人! “那我还跟你大哥共处一室呢,我是不是得让他娶我啊?” 秦二郎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袁敏感觉他生气了,但此时顾不得他。 “他真的要娶你?”宫申的声音传来。 “不管这些事。”袁敏这个时候哪顾得上儿女私情,问道,“我有件事想问你,宫大叔到底怎么死的?” 宫大叔?宫申听到她这般脱口而出的称呼,只觉得面前站的是另一个人。 月色沉沉,他心底生出异样的情感。 “你到底是谁?” “我是敏敏……”袁敏想着,她的身份必须跟他坦白,“把手给我!” 他伸出手掌,她的指尖在他手心写了一个“袁”字。 宫申那一刻只觉得内心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激动到哽咽。 这世上除了他,只有袁敏会他母亲的七步绝杀,只有袁敏会喊他的父亲宫大叔,只有袁敏会追在他身后喊小豆丁。 “你,你还活着……” “是,我死过一次,又活了。这其中的周折我一时间说不清楚,改日和你详说,只是宫大叔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爹辞官之后,就一直归隐下溪,可是有一日,官兵围了七彩客栈,说我爹是袁大将军的叛党,押回临安受审,我爹走后,那些人在夜里又放了一把火,我娘拼死救下我,哥哥却失踪了。再后来我爹因窃议时政被送徽州羁管,最后死在贬所。” “是谁做的?” “是秦贼。秦曜杀了我爹,他们还想诛我宫家满门。” 袁敏泪意萌生,果然是他们!奸贼秦构父子。 “敏敏,你不要去秦家,跟我走。” “不行,我还不能走!” “敏敏,秦贼阴险狡诈,王氏更甚,你身在秦家太危险!还有,你离那个秦二郎太近了,他心机深沉,又机警异常,难知善恶,若是他知道你的身份,你岂有活路?” “宫二哥,我已经错过了太多年,不想再错过,我活着的目的就是让父亲沉冤得雪,所以我必须留在秦家。” “敏敏!” 袁敏还要解释,却见秦二郎的身影一跃而起,再抬头往上看,似是火光,正是秦府的方向。 “宫二哥,秦家后院着火了,我要回去看看。” “敏敏!”宫申想要叫住她。 她停住,说了最后一句话,“我比你更恨他们,可是秦家却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大奸大恶之辈。” 第八十章 谁放的火 明堂院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火势冲天,浓烟弥漫。 院子外乱糟糟的,许多丫鬟小厮连衣裳都没穿齐整就出来了,端着盆打水的,拎着桶提水的,站在旁边观望的,说话声被“噼里啪啦”的火燎声压着。 “郎君呢?”袁敏拉着一个小厮问。 “不知道啊,没看到!” “夫人院子也起火了!” 掖塘居也着火了?所以秦二去了秦夫人那里? “天爷啊!这火灭不掉了!” 袁敏四处张望,突然大叫,“初阳?初阳在哪里?” “初阳进去拿东西,还没出来。” 袁敏心中一紧,顾不得其他,拿走旁边一人桶里的水往自己身上浇,用浸湿的袖口捂着口鼻,冲进了火海。 热滚滚的浓烟倾袭鼻腔,大火在耳畔燃烧,烟火熏人,袁敏的眼睛不适,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冲。 “初阳!” “咳咳……” 袁敏寻声而去,只见瘦弱的初阳扶着一个箱子靠在旁边。 “初阳!我们出去!!” “还有,还有东西没拿……”初阳不肯离开。 “你傻子吗?这么大火那些身外之物还要它做什么?”袁敏吼他。 “不行,那是郎君的宝贝,不能丢了!” 初阳不肯走,袁敏心急如焚,里间的火越来越大,偏他还往房间里跑,而他此刻已经被烟熏的昏昏沉沉,又跌了过去,显然是神志不清了。 再看房间里的火势逼人,他这个样子进去根本有去难回。 “什么东西能比命还重要?快走!”袁敏去拉他,不肯他进去。 初阳手里抱着箱子,怎么也不肯走。 “不行,都是郎君的心爱之物,不能毁了,我一定要拿出来。” “你告诉我,我去拿。” “床头的萧,枕下的竹器,一个都不能少。” “你快些先出去,我来拿东西,很快就出来。” 她把他往外推,自己则闯入内室。 那把长萧自他进了秦府,就没见他随身带过。 床幔上的大火汹涌,袁敏取走火苗上的长萧,手上一烫,她连忙卷在衣裙里拿着,又去取枕下的竹器。 大火已经把整个床榻都燃起来,袁敏一把扔了玉枕,一个圆筒状竹器出现在眼前。 待拿起那竹器,火苗扑向她,炙热感越来越强烈,她闪身退开,一连退了好几步。 正要往外冲的袁敏看清那竹器时痴愣在原地。 这不就是她的竹火炮! 军器监的无敌凌将军做的,天下仅此一件。 她当初给凌将军提了一些建议,他无意做出这个竹制火炮,可是后面再做,却再也做不好。 无敌凌将军做不出其他的,索性把他做的第一支送给了她,作为她的点拨之恩。 她一直随身带着,这火炮有一定的威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能连发。 又是怎样的机缘,让她的东西竟落到秦二的手上! 她激动不已,眼睛被熏的泪意朦胧,一时忘了自己身在火海。 死而复生,故人相见,旧物再现,一切的一切告诉她,自己曾在这个世上走过一遭。 她还好生生的活着。 火势愈加凶猛,零星火苗溅起,她感觉越来越热,把东西塞进怀里,刚转身一个燃烧的木架倾斜倒过来。 一道人影突然从火海中钻过来,只是眨眼的功夫,他的双臂紧紧把她抱住,一个转身,避开了火种。 那一刻,袁敏心里说不出的感受,只抬起模糊的双眼看过去。 他们置身于火海,红光映照他的脸颊,灼灼生辉,光芒夺目! 这一场大火来势汹汹,连扑火的机会都没有,丝毫不像意外。 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久,最多不过两盏茶的功夫,这样算根本就是他们前脚离开后脚明堂院就起了火。 如果这场火是潜入秦府的龙卫放的,又何必把这场把火引到掖塘居? 这场火的目标是她,还是他? 种种疑问蒙上心头。 潜火队来的时候这场大火已经把明堂院的几间屋子烧成空壳。 火势终于小了,后厢的老槐树却遭逢大劫,枝叶烧的精光。 秦二这次动真格的了,势必查出放火之人。 在他的房间放火,还把火引到掖塘居,若说是意外,很难让人信服。 而且放火人肯定是府上的,不是夜来客。 回来这么久,秦二除了知道秦夫人中毒那次发过一次脾气外,一直都神态自若,再未发过一次脾气,这一次他虽然没有疾言厉色的发脾气,但他连夜查探真凶,雷厉风行的手段也让人心惊。 初阳伤的有些重,出来之后一直昏迷不醒。 索性他把所有的药都归在一个箱子里,他知道着火连忙先把有用的东西拼了命搬出来。 秦二给他喂了一粒药,让她守着初阳。 她此刻不免担心大满,虽然大满颇有灵性,可到底是一只鸟,遇上火怕是也会惊慌失措。 鸟笼子里是空的,他们当时离开屋子房间门并未掩实,它肯定自己开了笼子门飞了。 相府着了这么大火,秦相跟秦老夫人那肯定都过来了。 所有人都聚在明堂院外头。 秦夫人一身素白衣衫,披着坎肩,即便狼狈,还是给人以天然的高洁。 秦曜此时站在她的身畔,目光时不时看向她。 秦夫人的目光却是一直看着幼子。 秦二脸上的墨色还点在鼻子旁边,但因为刚才救人,发间微乱,但丝毫不影响他芝兰玉树的气质。 明堂院是外院,秦二是男眷,住所不可能安排在内院去。这个位置对秦府正院来说算是偏的,当然秦夫人住的掖塘居虽然是内院,但位置本来就偏。秦老夫人顾念秦夫人思念幼子,就特意挑了这个临近掖塘居的小院,小院不算大,但风景还算别致。 如今一把火烧了,只剩残败荒芜。 “这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老夫人的语气大有怀疑他们的意思,毕竟火起的位置就在秦二的住所。 “有人在房间外面撒了火油。”秦二回答。 “怎么可能?”火油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到的。 “是他!是他!是他!” 突然一道尖锐的声音的传来,一只鸟停在一个小厮头顶扑棱翅膀。 正是大满! 大满这个样子显然是看到了作案人,跑出来指证来了。 果然是只聪明的鸟! “不是我不是我!”那小厮连连反驳,想要赶走那只鸟,却见众人目光齐刷刷看过来,心道不妙,连连往后退,哪知脚下不知被谁一绊,眼看着就要跌进后面的荷塘里,被人扯住,堪堪站稳。 袁敏望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揪住他的手,鼻间闻了闻,“火油的味道,是他没错了。” 秦老夫人怒道,“把他给我拉下去乱棍打死!” “等等!还是交给官府,由官府发落。”秦相发话。 “相爷饶命,老夫人饶命啊!奴婢只是一时起了贪念,为了几两银子才这么做的。” “谁支使你做的?” 小厮目光四下寻找,低着头指了过去,正是今日刚来的客人王昌盛的方向。 秦老夫人目光一转,隐隐怒气,“昌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姑,这不关我的事!”王昌盛一脸惊吓又无辜的样子,“姑父,你可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让他放火。” “就是七爷身边的大历找我的,给了奴婢三个银锭,让奴婢在二郎君院子放火。” “姑姑,姑姑,你可要信我!我只让大历找二郎就想跟二郎叙个旧,没有其他意思。二郎常年在外,这是第一次回府,侄儿以前来未曾见过,侄儿哪敢在这里放火啊!” 这王昌盛狡辩,说的情真意切,让人动容。 “让大历说!”秦相威严道。 大历的说辞跟王昌盛一样,七爷只是想找二郎说说话,他更加没有找别人在二郎君的院子放火。 双方说辞不同,事情就变得扑朔迷离。 有人从放火小厮的身上搜出三锭银子,物证有了,就说明肯定是有人找他放火了。 袁敏也是看出来了,就算这场火是他让放的,但王昌盛绝不可能承认这场火与他有关,可是她又看不出他的可疑之处。 这场火针对的或许是袁敏,但也可能是秦二。 但是掖塘居也跟着着火那就奇怪了。 “今日太晚了,暂且把他们关起来,明日交到官府手上,让官府查证。” “祖父,我就是刑部府衙,这两个人交给我吧,我会查出真凶。” 第八十一章 喜欢王八 放火的小厮还是死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七窍流血,毒发身亡。 这小厮也不过是明堂院守门的,平时的任务也就是早上打扫明堂院,夜里上灯。 明堂院的人不多,除秦二,袁敏和初阳,就云芝和巧玲,还有采绿和这个小厮,他平日里话并不多,做事还算麻利,长相又不是起眼的那种,所以很容易忽略他。 弯月升到半空,明堂院的人群已经散去,各自回屋。 而中毒身亡的小厮,秦老夫人让人抬到后角园去,等明天送去官府报备。 至于有嫌疑的王昌盛和他的小厮大历,秦老夫人让他们好好回房呆着。 等散去之后,秦老夫人回寿安堂之前,秦相问了她一句,“这火是否是你让人放的?” 秦老夫人本来就疲惫,听他这么说只觉得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回了一句,“我可不会做这种自损八百的事情。” 秦相点头,确实,她若是要杀一个人,应该不会选择放火,毕竟烧的是自家宅子。 因秦夫人的屋子烧毁,秦夫人跟着秦曜回了正房去住,离开之前先给秦二安排了住所,在端知堂附近的墨香斋。 秦家的院子,每一个院落,每一间屋子,每一日都会打扫的干干净净,所以突然住过去并不麻烦,只是屋子里简陋,没有摆设,但能歇息的地方肯定是有的。 云芝和巧玲原本就在寿全堂,虽然平时伺候秦二,但也一直没有搬过来。 所以要安置住处,也只有他们三个从外面回府的需要。 初阳还在昏睡,被抬进了房。 初阳从屋子里拯救出来的两个箱子也搬进了秦二的房间。 袁敏这一次倒真的像模像样的伺候秦二梳洗。 自从那放火的小厮毒死之后,秦二就一直满腹心事。 “脸上这里还没洗干净。”她在旁边指了指他的脸,被她划的墨汁,“算了,我帮你。” 她拿走他手上的帕巾,沾了水,站在他身前替他擦拭。 他的个子很高,身姿挺秀,周敏萝的个子不算矮,但站在他跟前还是矮了大半个头。 “你在想什么?可以说一说吗?”她趁机打听。 “他中的毒跟我娘中的毒有些相似,只是药性更重,我娘中的毒是属于慢性毒,会慢慢消耗心血而亡。” “夫人的毒不是陶小娘下的吗?” “跟陶小娘无关,我先前一直以为是红小娘。” 袁敏惊讶,“所以你才让我远离红小娘他们?” “这毒是她研制出来的,她为何研制毒药?总要有个由头。” “可是红小娘都这样了,每天食不下咽,连床都下不来,她会让人放火吗?” “所以我觉得奇怪,此事还是另有其人。” “是老夫人让放的?” 秦二摇头,“放一场火这么麻烦的事还不如找几个杀手来的痛快!” “你们家的人也不多,就这么几个都这么难猜吗?” “我或许知道是谁。” “是谁啊,你说说呗。”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他回头。 “话说一半……”袁敏不爽。 秦二突然转身,“对了,还有一样东西呢?给我!” “什么东西?”袁敏明知故问。 “我枕下的……” 袁敏不想给他,这明明是她的东西,何时成了他的! “困了,我去睡了。” “等等!”他的声音严肃。 袁敏不得不停下,“怎么了?” “东西拿出来。”但他目光紧盯着她,一副知道东西在她怀里的模样。 她不得不拿出来,“是这个吗?这个我看也没什么用处,不如送给我吧。” “不行!” 他顺手拿走,丝毫不给情面。 “难道是你心上人给你的东西不成?”她故意道。 “这是我师姐的东西。” “你都没见过你师姐,她怎么送你东西?” “我无意间得到的,我师父说这是我师姐的东西。” “怎么得到啊?” 秦二又看着她,目光探究无疑,“你为何对这个东西如此感兴趣?” “我看它做工巧妙,就想研究研究。”袁敏神情一转,面上带着讨好,“郎君,可以借我把玩几天吗? “改日再说。” 袁敏一看他松口,狗腿的上前,“郎君,我帮你宽衣。” “不用。” “郎君不必害羞嘛,我今天摸到你的腰了,堪称男人中的小腰精!”她笑靥如花,满是得逞的笑意。 “周敏萝!” 他突然全名全姓的叫她,让袁敏受惊不少,面露惊恐的看着他,“干嘛!” “把你的脸从地上捡起来可以吗?” 这个夜注定短暂,袁敏拖着疲惫的躯体起床,想起昨天的大火和昏睡的初阳,她掐了自己两把,这才清醒。 只是每个人看到她,都面露奇怪的表情。 初阳已经醒了,精神尚且可以,就是有些咳,明显是被烟呛到了。 “你能不能去洗个脸?” “怎么了?”袁敏反问,她昨晚洗过了的。 “自己照照去。” 袁敏去照了一把镜子,这一看,脸颊上一只王八赫然出现在眼前。 她长呼了一口气,带上甜腻腻的笑容跟着秦二出门。 “你就这么出门?”秦二反问她。 袁敏点头。 秦二微微皱眉,“去洗了吧。” “我知道郎君喜欢这样的妆容,所以我就这样出门。” 除了秦二报复她在她脸上画王八,还能有谁? 他敢画,她就敢这个样子出门! 面子什么的,她根本不需要,需要面子的是秦二好吗? 然后,袁敏就真的顶着画了王八的脸在临安城转悠。 逢人都是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刑部的人看到她想笑笑不出来的样子。 袁敏说,“没办法!我家郎君喜欢王八!我就顶一个王八给他看!” 昨晚放火的小厮已经送到刑部衙门,刑部已经对此案做了更深的了解。 小厮名叫胡图,今年十八,是个孤儿,幼时卖身秦府,陪过秦四郎,但后来因为疏于对四郎的照看,让秦四郎生了病,险些被赶出府去,还是红小娘求情让他留下的,只是后来一直在后园拾掇花草。再后来就是秦二郎回来,秦老夫人把他调到明堂院去了。 王昌盛找过胡图,是因为想见秦二郎。 但是胡图身上的银两,却不是府上的银两,而是外头的银锭。 官家所用的银两自然都是有印记的,所以王昌盛还是嫌疑最大。 毕竟胡图死前指正是王昌盛身边的大历找他,让他去放的火。 王昌盛欲哭无泪,说他跟表侄没有仇没有怨,真的没有指使人放火。 倒是大历撑不住大刑,终于说了几句有用的话。 大历去找胡图,问他二郎君睡了没有,想请二郎君喝些小酒,秉烛夜谈。其实就是想找二郎君问一问他的女使欺负十三娘子的事情。 王昌盛是王十三娘的七叔,他这个亲叔叔总不能看着自己的侄女受一个女使的欺辱,就让大历去明堂院打探底细。 胡图讲了一些府邸的事情,说秦二郎还没睡,跟阿萝在房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每晚很晚才睡,还说秦二郎很宠这个女使,说她仗着秦二郎君的宠爱一直都很嚣张,还敢直接怼秦老夫人云云。 王七爷知道后很生气,就想替老夫人教训一顿这个不孝的子孙。但是他们没有给那胡图银子,更没有让他放火烧了明堂院。 大历还是没有认下这个罪,只是把王七爷的话都招出来了。 秦二其实心知肚明,把火放到掖塘居,他已经把目标对准了府里的人。 陶小娘已经被赶出府邸,这个府里还有谁怨恨秦夫人? 第八十二章 罪加一等 韩以南刚到刑部,就看到一袭红色衣裙的少女靠在门边。 少女身姿窈窕,临风而立,环着臂也不知想什么。 “敏敏!” 她偏过头来,看清她的脸,他愣了愣。 “韩大哥你来了!” “你这脸上……”他指了指她的脸。 “这叫最新的王八妆!” 韩以南没忍住,一向严肃的脸上绽出一抹笑意。 “我这王八妆新奇吧?怕是全天下都没有一个人这样画。” 韩以南笑得咳出声。 “韩大哥年纪不大,正应该像这样,多笑笑才是。” 韩以南忍住笑,可眼底的笑意溢出,还带着一抹赧然之色。 “我年纪也不小了。” 也是,他这个年纪早就当爹的大有人在。 “韩大哥来刑部可是为了昨夜相府着火一事?” “听说秦二郎的院子着火,你有没有受伤?” 原来他是担心她,为了她来的。 袁敏唇边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点儿火真不算什么,我一向命大,死不了!” “相府乃是是非之地,你一定要留那里吗?” “秦二郎有恩于我,我既然决定跟着他,就没有打算离开。” 韩以南从一开始就想娶她,韩家对她的恩情是无法用感情去报答的,所以,她不可能嫁他,而且这些话要说清楚,不能让他有任何联想。 “敏敏?” “韩大哥的心意我明白,我也心领了,只是,阿萝实在无法报答韩大哥的情意。” 韩以南怔在原地,她叫阿萝,周敏萝,不是敏敏,袁敏。 面前的女子和记忆中的敏敏有着同样的一双眼,他一开始又何尝不是因为她们相像才动了心思娶她的? 他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就见陆晟摇着折扇出来。 “呀,是韩捕头来了,怎么不进去,就站门口呢?” 陆晟那双桃花眼从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韩以南身上。 “也是刚到,有两个案子要同黄大人说一声。” 韩以南来刑部,除了了解秦家火灾之外,还有知府衙门的案子一并告知。 张大将军府丢失的紫金珠至今未追回,这又出了恭国公府的案子,说是恭国公府丢了一只狗。 “这梁大人也够辛苦的,整天为一些死物和畜生较劲。”陆晟开口调侃,“常大将军府这是没人了啊?还让你们给他家找狗?” 一句话正说中袁敏的心声,她朝着陆晟了然一笑。 恭国公府,常大将军,如果袁敏猜得不错,应该就是常祈中,他竟然也被封国公,看来都成了临安城炙手可热的人物。 “常大将军家的狗站起来比人都高,又通人性,这次突然消失,实在蹊跷,所以常大将军就报了案,让我们查查。” “那你们就辛苦一下,好好查查,这临安城近日不太平啊!”黄大人说着,背着手就走了,其他再多的话也没有说。 趁着秦二在衙门,袁敏说去街上逛逛,其实去买些零嘴吃。 早上陪他出门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只想找地方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还真是巧,她吃了碗面出来竟遇上了周伯瑥出宫的轿子。 这恩平郡王的轿辇横冲直撞,险些撞上一个三四的小男孩儿,幸亏是她拉了一把。 小男孩儿是救下来了,但袁敏拦着轿辇不肯让他们走。 “大胆,郡王爷的轿子也敢拦!” “郡王爷又如何?你们险些撞了人,连个礼貌都没有?” 周伯瑥一听是女声,掀开轿帘看过去。 咦?不正是那天打他的臭丫头吗? 再碰上这个臭丫头,周伯瑥恨的牙痒痒,上次在宫里让她逃脱了不成,还让他在父皇心里被默默记上了一笔。更可恨的是这两天临安城里到处都在笑话他被一个贱婢给打了,让他颜面扫地。 他堂堂恩平郡王,岂有其让人欺负之理? 恩平郡王不仅颜面扫地,还险些失了宠,最重要的事这两天竟有很多人说她是前太子的女儿! 这简直有种啪啪打他脸的感觉,如果她是前太子的女儿,那就尴尬了,他就成了名分上的叔叔,他一个叔叔调戏侄女这样的名声更加难听。 想到这里恩平郡王更加痛恨她。 “把她给我抓回府去!” 恩平郡王一声吩咐,亲卫应是,忙上去捉拿。 袁敏闹了一会儿,官府的人赶来了。 袁敏不跑,反冲上前,把周伯瑥从轿子里面拽出来。 “你你你!大胆!竟然冒犯皇嗣,罪加一等!” 袁敏一只手拽着他的领口,另一只手抚了抚他的肩,“郡王爷可别胡说,我这是请郡王爷出来而已,可别哭哈!刚刚你撞了小朋友,小朋友都没有哭,你如果哭了就太丢脸了!” 她的力气大,这样拽着他的动作根本就牵制住了他。 “放下郡王,饶你不死,否则罪上加罪,休怪我们会乱箭射死!”亲卫怒声大叫。 “别射箭!本郡王在此,谁敢射箭!”周伯瑥都要急哭了。 袁敏啧啧两声,“都说了我只是跟郡王说两句话而已,你们何必这般大题小做!” “不如这样吧,大家都好好说话,郡王,我跟你回府,如何?” “你说真的?自然是真!”袁敏道,“只是你们不能动手,否则我出手可不会客气。” 她说着,手里的动作一紧。 周伯瑥一阵紧张,连连点头,“好,好。” 袁敏就这么大咧咧的跟着周伯瑥去了恩平郡王府。 而恩平郡王心里暗暗道,到了他的府上,看她插翅难逃。 跟着恩平郡王回府的,还有刚才路过的巡捕,他们一路跟随,就是找机会想把她抓住。 竟敢挟持恩平郡王,必须抓起来关入大牢! 恩平郡王府门庭宽阔,比之秦府牌面要大,只是府邸真的没有秦府大。 袁敏一副跟着恩平郡王回来喝茶的样子,闲庭信步,漫步悠悠。 周伯瑥心想,这丫头如果真的是前太子的女儿,把她留在府邸,到时把前太子来个瓮中捉鳖,这功劳岂不就是他的? 他越想越觉得可行,就准备遣走那些巡捕。 哪知突然一道娇俏的呵斥,“慢着!” 众人目光齐齐的看过去。 “郡王爷,贵府有紫金珠吗?”红衣少女朝着恩平郡王问。 “有几颗。” “几颗?”她追问。 “紫金珠这种东西珍贵无比,是深海蚌珠,哪会那么多,府上不超过十颗吧。”实际只有两颗,他不过是好面子,夸大了一点。 只见红衣女子开口道,“几位官爷,不妨到这里看看,你们不是一直在找张大将军家的紫金珠,这里有个什么东西,不知是不是你们想找的?” 半高的灌木丛下面藏着露出半截成串的紫金色珠子,衙门的人把它拿出来的时候,恩平郡王眼睛都看直了,竟然是一串紫金珠! 满京城有一串紫金珠的也只有张大将军家。 这张大将军府,号称“占田遍天下,而家积巨万”。 听说他家的银子多的堆积如山,为了防止被偷,张诚就命人将那些银子铸成一千两一个的大银球,取名“没奈何”,意欲是小偷搬不走,全都拿它没办法。 还有这紫金珠的来历,正是他府上一个极会做生意的老兵从海外带回来的。 五十万的本金,获利几十倍,除珍珠、犀角、香料、药材外,还有骏马。 这其中就包括两串紫金珠,听说是深海蚌珠所出的紫色珍珠,格外珍贵,有药用价值高,且珠圆润滑,色泽分明,格外好看。 张大将军当时送给宫廷一串,自家留了一串。送给宫廷的,皇帝作为赏赐,拆送了好几个人。所以能有一串紫金珠的仅仅就剩张府,而前些天张府失窃,丢了这串紫金珠。 知府衙门找了好几天,却在恩平郡王府看到。 第八十三章 自证清白 张大将军府上丢失的东西找到了,在恩平郡王府里,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又闹得满城皆知。 几个巡捕亲眼看到,恩平郡王百口莫辩。 恩平郡王不得不亲自到张府道歉去,说他回去定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做的,到时把人送到张大将军跟前,任凭大将军处置。 张大将军看了看失而复得的宝贝,没追究太多,回了句,“那老夫就等你的消息。”清河郡王从来都不是善茬! 一串宝贝不翼而飞,突然出现在你恩平郡王府,看你怎么善后! 恩平郡王憋屈的道歉,忿忿的回了府,想到今天的始作俑者,不正是那个臭丫头捅出来的? 若不是她路上拦着自己的轿子?若不是她跟着自己回府?!那串贵气又漂亮的珍珠能让人发现吗? 就算发现也只是他府上的事,何至于让巡捕看到?若是让他发现了,是藏起来?还是扔出去好呢?! 好难思考的问题。 恩平郡王得出一个结论,这臭丫头绝对是个母夜叉,比他家郡王妃还可怕的女人。不仅可怕,还是个扫把星,她到秦家才多少天,秦府就烧了,到他府上,就给他带来祸事。 然后他回府,一个郡王府的幕僚痛心疾首的站出来说郡王爷糊涂,郡王爷怎么能去跟清河郡王道歉呢?这一道歉就是承认紫金珠是他们恩平郡王府的人偷的,清白就洗不掉了。 恩平郡王觉得这东西都出现在他们府上了,还怎么洗去清白? 幕僚说,就因为如此,郡王府应该上下一致咬死不松口,绝不是郡王府的人拿的。 “不是郡王府的人拿的,为何会出现在郡王府呢?”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马上提出质疑。 “可以说是那秦二郎的女使偷的,毕竟她今日出现在王府,就让她看到了紫金珠,未免太巧合,这清河郡王都丢了几天的东西,如果是我们府上的人偷了,怎么今日才发现呢?王府上上下下每日都要打扫,怎就没一个人发现灌木丛里的贵重之物呢?” 正是这个理! 只是,你这幕僚未免马后炮,先前郡王去的时候怎么就没提醒郡王爷别去?现在说出来,还有什么用? 幕僚抹了一把汗,他这不是才想到吗?之前郡王走的匆忙,他根本来不及想这些,这么长时间足以让他把这些事想明白。 当然,这事儿要问袁敏是不是巧合,怎么就让她遇见了?她的回答,天下所有巧合之事十之八九都是人为,还有一二乃是天命注定。 所以恩平郡王这霉运还真是她制造的。 秦二郎养的鸟,其实说鹦鹉更准确,鹦鹉大满是一只通人性的鸟精,这是毋庸置疑的。 它虽然是一只飞禽,但每天看到的事情显然比她经历的还要精彩。当然,它能表达的事情却是屈指可数,毕竟是只鸟,让它跟人对话已经本事很大了,你让它把一件事说完整还是有难度的。 早上袁敏出门之前,被大满扑个满怀,她下意识就要甩它一巴掌,紧跟着一串珠子掉在自己怀里。 袁敏忙接住,竟是一串圆润饱满的紫色珍珠。 她还以为是大满送她的礼物,高兴的在秦二面前显摆。 秦二一句这是清河郡王府丢的紫金珠,瞬间把她打入深渊,再拿着这串紫金珠的时候就感觉是烫手的山芋。 她拎着大满的翅膀教训了它一顿,“我说你整天忙的不见鸟影,好好的事儿不干,去偷人东西,啊!” 大满嘎嘎叫,“笨女人!笨女人!” “几天不训,上房揭瓦了是吧!” 袁敏抓着它的翅膀,拍它的脑袋,大满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袁敏谆谆教导,“好孩子不能随便拿别人家的东西知道吗!” 大满想用翅膀拍死她,它一只“聪明机智又有灵性的神鸟”需要别人教它怎么做鸟吗? “虽然说拿别人的东西不好,可你是鸟儿,不是人,哈哈哈……”袁敏大笑。 然后他们从大满嘴里问出几句话来,半猜半问才知道这紫金珠不是大满偷的,而是张大将军府确实出了贼,只是那贼飞檐走壁,竟无意间把东西丢在房梁上了,然后就被大满给顺手牵羊捡走了,挂树上挂了几天。 袁敏把这串紫金珠随身带着,自然不能把它留秦府,一上午都在想怎么处置这个贵重的东西! 接着天赐良机,让她遇上恩平郡王,袁敏灵机一动,决定去郡王府试试。 一个恩平郡王,一个清河郡王,如果这两个人闹掰不知道会怎么样? 然后一趟郡王府行就足可让满城吃瓜。 那几个巡捕本有意在恩平郡王面前露个脸,好好的表现一次,哪里知道结果是把郡王爷给狠狠得罪了。 袁敏小露一手,如果恩平郡王及时把这个麻烦接住还好,偏他立刻跟张大将军道歉去,可不就是承认自己府上偷了清河郡王府的东西,所以清河郡王绝不会轻易罢休,恩平郡王要承担的后果怕是会很酸爽! 恩平郡王府的幕僚再次出主意,把这事交给刑部!去状告周敏萝盗珠栽赃,陷害宗嗣,还有一个冒充皇亲的大罪! 恩平郡王连连称好,说这个主意不错! 袁敏再次成了被告。 恩平郡王坐在听审席,说起清河郡王的紫金珠出现在他府邸的事。 紫金珠出现在廊亭下的灌木丛,比较隐蔽的角落里。但是郡王府每日皆有人打扫,花草每天清理,有两个打扫花丛的小厮可以作证,他们齐声说这些天灌木丛一个东西都没有出现过。 不仅仅是这两个证人,还有两个郡王府的婢女作证,说是看到周敏萝往灌木丛里丢东西,她们能证明周敏萝就是偷盗清河郡王紫金珠之人。 恩平郡王气愤难平,“她在宫中殴打本郡王,藐视皇威不说,如今又栽赃本郡王,实在可恨。” “啪!”惊堂木敲响。 “堂下被告,你可认罪?” “大人,小女子没有陷害郡王爷,不会认罪。” “黄大人,她不认罪给她用刑!”恩平郡王指着她连忙开口。 “郡王爷,本官审案,还请不要插嘴。”黄岩高高的抬着头。 恩平郡王很不服气,还想说一句,偏被禁了言,此时张了张嘴,说不是不说也不是。 袁敏反问那俩婢女,“二位真看到我丢那串珠子了吗?” 那俩婢女都点头,“我们看到了。” “大人,小女子觉得郡王爷有寻人做伪证的嫌疑!既然她们俩看到我丢东西出去,小女子愿意在郡王府重新演示一遍先前发现紫金珠的情况,来自证清白。” 第八十四章 冒充皇亲 袁敏当时选的位置是死角,不可能会被人发现。 再说,那俩婢女的演技拙劣,袁敏一眼看穿,更何况是阅人无数的黄大人,想必早就看出恩平郡王的伎俩。 如今她要自证清白,就算恩平郡王抗议,黄大人也会给她机会。 几天的相处,袁敏对黄大人已经有所了解,面冷心热,公正严明,是个非常有趣的老头儿。 恩平郡王说是找到偷紫金珠的真凶,把清河郡王也请来听审。 清河郡王一直旁听,也没吭声。 袁敏要自证清白,恩平郡王却不给她机会,让人念出他让人写的状纸,又说她的罪行岂止一二,罄竹难书。 恩平郡王这次可是做了万全准备,一定要把这个臭丫头给弄死了事。 一张状纸罗列她的种种罪行,盗珠栽赃,陷害宗嗣,冒充皇亲,且建康姜老公爷之死与她亦有关联,有杀害忠良之嫌。 满篇罪状,直指周敏萝。字字句句,皆有珠玑。 旧案翻出,满城哗然。 从一个女使到皇亲国戚,再到杀人嫌犯,一个女郎的身份来回转换的让人措手不及。 黄大人听完就说,这罪状虽然一条一条,但总要一个一个的审,先审眼下的案子。 袁敏看了一眼周伯瑥,上来就跟她玩儿这么大的,也不怕亏的本儿都没了。 恩平郡王有些得意,以为她是怕了,想求饶,可惜晚了,他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黄大人又说,“既然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就一同跑一趟,大家看个究竟。” “黄大人,如今人证就在这里,何必跑一趟那么麻烦!” “如今佐证都是郡王爷的家仆,本官又尚未实地勘察,如何能证明郡王爷所言是真?”黄大人继续道,“本官问案向来讲究证据,既然她能证实,何不一起去看个究竟?” “黄大人英明!”袁敏趁机吹个彩虹屁。 “劳驾郡王爷移步!”黄大人抬了抬下巴。 “如今小秦大人在刑部当职,黄大人可不要因为这个假公济私,偏私属下!” “郡王爷这是何意?”黄大人生气了,“既然郡王爷心有疑虑,那就请大理寺,三司会审,本官就躲在后面清闲。” 这临安城谁不知道黄岩黄大人脾气最大,恩平郡王那一刻还真的想跟他杠上,可想到幕僚跟他说的话,还是忍了忍,如果三司会审,就会闹到陛下那边,到时候若是出意外,他就不好收场。 “黄大人,我们郡王爷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因为这事,对这犯妇的行为着实气愤,一时间说错了话。还请黄大人先行!” 恩平郡王身边的令史忙从中周旋。 黄岩轻哼一声,挺直了腰板走在前面。 “嫌犯带上,走!” 一众人移步恩平郡王府,郡王府的人领着去了发现紫金珠的地方。 紫金珠发现的地方就在前院步廊下的灌木丛中,地处隐蔽,靠近外墙。 黄大人就问那俩婢女是在哪里看到袁敏弃珠的? 俩婢女刚开始没同步,面面相觑之后,终于站定各自的位置。 袁敏再次站在那个位置,看到灌木丛里又冒出个的东西,突然想笑,她家的大满简直就是小可爱!小可爱实在太给力了! “大人,快看这里!”跟着袁敏的衙差率先开口。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一颗比拇指还大的东珠静静躺在草丛里。 黄大人让人捡起来。 清河郡王突然大叫,“这不就是我夫人的东珠耳环吗?” 恩平郡王觉得他要栽了,怎么又出来个玩意儿!到底哪里来的毛贼! “郡王爷肯定?” “当然。” 黄大人当机立断,“来人,翻一下此处的外墙看看!” “看来郡王府的毛贼又开始窃物了!”袁敏低声说了一句。 恩平郡王脸色很红晕,像是红透的虾子! “刺啦!”黄大人身边的衙差跃下墙的时候,袍角被一片断瓦撕毁了一段。 “看来此处翻墙进出容易,更容易掉东西!”黄大人断定。 “周伯瑥,你还有何话说?”敢对恩平郡王直呼姓名的,也只有清河郡王了。 “大将军,这可真是冤枉!”恩平郡王都要哭了!为什么又冒出来一个来呢?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他慌不择言。 “今日找到紫金珠后,她就一直在刑部院,我们都可以作证。”黄大人开口作证。 “周伯瑥,你可好样的!把这罪安在别人头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老夫不是傻子,任人欺瞒!我夫人昨天还带着这颗东珠,这才多久,就跑到你府上来了!” “这贼人若是不揪出来,老夫跟你没完。”张诚气急败坏。 这张老头儿是谁啊?那可是皇帝的亲信,比他这个皇帝的养子还要受宠! 恩平郡王脚抖,他干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他没去告周敏萝,他们就不会到他府邸,如果不来他府上,就不会有人发现这里有颗东珠! 这是走了什么霉运?清河郡王府的东西像是自己会跑过去似的,全都钻这里来。 恩平郡王府和清河郡王府也就隔了一条街,离的并不远,两家平时也有往来,恩平郡王妃和张家媳妇年龄相仿,又很亲近,所以常常走动。 如今清河郡王府的东西出现在恩平郡王府,除了是他府上的人偷的,还能是谁总往他府上丢这么珍贵的东西! “大胆贱婢!你们到底看清周敏萝丢东西不曾?” 两个恩平郡王府的婢女连忙跪下,“郡王爷恕罪,当时只是眼前一晃,我们并没有看清,只是觉得像是扔了东西出去!” 打扫院子的也开始怀疑起自己那两天是不是没认真打扫,怎就没捡到那么贵重的珍珠呢? 恩平郡王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赶紧诚意满满的道歉,“黄大人,是本郡王府上的人敷衍了事,此事本郡王道歉,这盗珠之人还请大人协助查办,本郡王感激不尽。” 恩平郡王虽然憋屈的很,但不得不给人道歉。 “郡王爷既然要本官帮忙,本官自然责无旁贷,只是这些家仆作伪,郡王爷总要给个交代!” “全部拉下去,打二十大板!”恩平郡王立刻吩咐。 看她每个人都罚了,黄大人也没多说什么。 “大人,本郡王府上的人都罚了,只是这周敏萝冒充皇亲,实乃大罪,黄大人可要好好审审。” “郡王爷莫不是魔怔了?”袁敏突然开口。 “大胆!我们郡王爷岂是你一介草民可要指责的!”小令史适时开口。 小妖女着实可怕,罪安不到她头上去! “那么请问,民女何时冒充皇亲国戚了?” “这几日临安城满城风雨,皆议论纷纷,说你是旧宫之女,难道你不承认?” “他人议论,与我何干?我可从未说过自己就是旧宫之女?我自小住在庐州池江庵,家师净瓶师太。” 恩平郡王被说住了,还是他身边的令史反应过来,指着她疾言厉色道,“你意欲攀亲,散播谣言,就是想攀龙附凤,其心不正,其罪当诛!” 第八十五章 会看天象 袁敏突然觉得周伯瑥有那么一点可爱,她的身份一直没办法正面公布,如今让他这么告她,反而就替她宣扬了! 黄大人有了正当的理由去寻找真相,就是不知这黄大人是怎样的心思,是让她的身份曝光于天下,还是就此隐藏起来。 不管黄岩怎么想,她都要努力争取一下,因为这次的机会就是个突破口。 恩平郡王找到机会反击,说要把周敏萝收押等候问审。 黄大人说,“此事外人传闻不可信,本官会派人下去查探,还请郡王爷稍安。周氏是秦二的女使,每日都会到刑部来,无需收押。” “大人这般行事未免有失公允,本郡王状纸在此,她虽撇清了偷盗紫金珠的罪,可是冒充皇亲,杀害姜公之罪都有嫌疑,大人没有查证,如何能把嫌犯放了?若是她逃了,大人可能担得起私放罪犯之过?” “郡王爷莫不是忘了,当初秦埙作为监察御史,带着陛下的旨意,前往查明姜公之死的案件,姜公之死是意外,如今案子已结。郡王爷却把这事揪出来,不知是何居心?” 恩平郡王被将一军,忿忿不平道,“姜公之死尚有疑点,本郡王把这条罪状列出,自然是因为从建康来的人想要告她谋杀姜公,本郡王手上有人证。” “既然有人证,郡王爷就让人证站出来,本官也好当面审问。” “黄大人,那是人证,不是犯人。” “郡王爷要清楚一件事,一个案子之所以成为案件,是因案件明确,郡王爷拿这两天的坊间流言状告周氏,起因不明,周氏自始至终都未说过自己是皇亲,又何来冒充皇亲之说?再者,姜公之案本就有了结,如今若是另有其他状告人,此事也需有个明确说法,证人若是不出来,这个案子就成不了刑事案件。还有,郡王爷说周氏在陛下面前冲撞,可陛下未定其罪,种种罪状不明,本官如何能把人拘禁?” “你!”听黄岩为周敏萝辩白,恩平郡王气的说不出话来,“人不关起来,万一她跑了怎么办?” “郡王爷放心,她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如果她逃了,我秦陨承担一切后果。” “如果她逃,本官引咎辞职。”黄岩铿锵有力道,“只是,不知郡王爷能否担得起诬告之罪?” 恩平郡王气结,甩袖而去。 袁敏因黄大人这句话瞬间吃了个定心丸,他这是有意帮她恢复身份的意思。 黄岩帮她恢复身份,又是为了什么? 袁敏下意识猜测,这事会不会跟前太子周琛有关系? 到了傍晚回府,乌云遮天,狂风大作。 秦夫人已经重新给秦二置办了一个院子,争华院,比先前的明堂院宽敞太多。最重要的是靠近正院。 看来秦夫人这是准备入住正院,不再独居了。 秦夫人替秦二全都打点好了,床褥被套样样都是新的,衣裳也在紧急添置,还特别贴心的给袁敏添置了衣物首饰。 袁敏的家当也就一包别人送的首饰,其实都没损毁。到了秦府,她一直用首饰盒装置,而且她住偏堂,靠最边角的西屋,房间毁了一半,首饰盒虽然熏黑了,里头东西还都好好的。 夜里疾风骤雨,外面漆黑一片,只听见树枝相互拍打哗哗作响。 袁敏继续看她的医书,这两天小有成就,红阳被烟熏伤,秦二教她观此症状,如何开药等等。 雨下到一半,就见窗外一阵光亮,紧接着一声轰隆隆的惊雷,震的地面都抖动起来。 袁敏本来看得很入神,突然被这道声音惊了一下,心里直打鼓。 “这么大声的雷!” “害怕?” 袁敏神情变得认真,“小时候最怕的就是打雷!” “你还是记得不少的事情!” 袁敏突然觉得又被他套住了。 那句忘了以前的事就像魔咒一下,让她甩不开。 袁敏一本正经的解释,“这种令人害怕的事自然是由心刻骨,忘不掉的。” 她不过是自始以来都在强装勇敢。 “阿萝。”他的声音格外温柔,听得人心尖儿发麻。 “你过来。” 袁敏走过去,站在他跟前。 “干嘛?” 在她惊讶的神情中,他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身,动作轻柔,安静的,站在那里。 袁敏定住,一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上了心房,是安然,还有雀跃。 房间里安静无声,只听得外面哗哗作响的声音。 她抬手缠上他的细腰,一直觉得只有女子才有杨柳细腰,秦二这腰身完全刷新了她对杨柳细腰的认知。 “周敏萝!” “嗯?”袁敏抬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放开你的手!” 看他突然变脸,她满脸不高兴的松开。 “明明是你撩的我,现在却摆出一副守身如玉,是我吃了你豆腐的样子,真的太过分了!”袁敏恨不得撕开他那层假皮,看看那后面是不是藏了一张令人讨人厌的脸! “你手乱摸什么?” “顺手摸两下,你又不会少一块肉!”她反驳。 袁敏觉得如果她是男主,她一定要选霸道人设,面前的人管她贞洁烈女,都要把“她”降伏的服服帖帖。 “你一个人在这里继续看,我去睡了。” “诶诶,等等!我有正事问你。”她扯住他的胳膊。 “有话就说。” “你别站这里,坐着,咱们好好聊天。”她拉着满不情愿的秦二郎,让他坐着。 他虽然看着不乐意,但还是顺从她的动作,坐在旁边榻椅上。 “我觉得黄大人在帮我,你说为什么?”袁敏坐在他的旁边,开口问。 “你哪里看出他想帮你?” “他今日说如果我逃,他就引咎辞职,说明黄大人信任我啊。” “黄大人信的是我!” “故意跟我抬杠是不是!”袁敏瞥了一眼身旁的杠精。 秦二正色道,“官场上的人各个都是人精,怎会因为相信就搭上自己的前程!” “所以,他知道我是真皇亲,而且自认能找到证据!”袁敏道,“我猜的对不对?” “嗯。” “事情就奇怪在这里,黄大人为何会如此笃定呢?” “空穴不来风,没有无缘无故的流言。黄大人为官多年,辨别真假自是有一套本事。”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因为直觉?” “也不是,这官场中总有几个是带着目的进来的。” “嗯?”袁敏不解,“这是何意?” “十一年前,曾有一个僧人自称遇到献帝次子,说那人全然似周家少帝,当地官员呈书请求让献帝次子回朝,内阁以假冒皇亲为由驳斥,还把那僧人和当地官员治罪。” 原来在她死后还有这件事发生,“献帝次子在十一年前就逃出来了?现在晋康太子也逃出来……”想到这里,袁敏脑中灵光乍现,“十一年前逃出来的不会就是晋康太子吧?” “极可能就是。” “如果是这样,那晋康太子也太有心机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尴尬,想要回朝并不容易,就假借弟弟的身份,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皇帝会这么狠,薄情的很,连自家子侄都不认。他蛰伏十年,想必心中另有谋算,所以才会再次出山。”袁敏突然神思清明,“这么说的话,朝堂必定有他的人对吗?” “有。” “黄大人会是他的人吗?” 秦二摇头,“不知。” 袁敏偏着头,乌鸦鸦的长发垂落在胸前,她唇色红润,一双明亮的眼眸直盯着身畔的人看,“你不会就是他的人吧?” “我是秦家人。” “秦家人?”袁敏心中怀疑的种子蔓延,总感觉他知道很多事,明明秦二郎君从未到过临安城,但他却对临安了如指掌。 “永远摆脱不掉的秦家人!”他低声喃喃。 袁敏没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他分明不想再提。 袁敏也没细想这事,只是在琢磨另一件事,“晋康太子十一年就已经逃出来的话,是不是带着我呢?” “等派去庐州的人查探一番,自然就有了真相。” “我都想亲自去一趟庐州了。”她不知道周敏萝的事情,所以很多事都是稀里糊涂的。 “大人说你不能走!” “我知道,只是想想而已。” “这件事其实你不用做什么,也无需多想。你应该担心的是姜公之死,恩平郡王手上拿捏着证人,怕是此人握着对你不利的证据。” “不是有那个火折子给我作证吗?”袁敏不明白这件事难不成还要翻案不成,再次让她做替死鬼? “这只是其一,另有其他证据也说不准。”秦二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这几日风大,你就别出门了罢。” “黄大人都说了让我跟着你!” “你听外面的风声,这两天临安怕是会有天灾,你去刑部跟着到处跑,不如呆在房里多看几本医书。” “你怎么知道会有天灾?”袁敏反问,有几个字她险些脱口而出,他难不成是重生的? 如果他是,那就太神奇了! “我会看天象。” 袁敏呼了一口气,他连天象都会看! 他有什么不会的吗? 第八十六章 天灾无情 秦二郎竟然连天象都会看! 直到第二天大风呼啸,一阵比一阵大,袁敏才知道他说的一点也没有错,不像是前两天的风,吹一会儿就散了,而是站在外面,衣裳都能给你吹飞的那种感觉。 狂风骤雨持续了两天,一直到第二天傍晚,风歇雨住,乌云逐渐散去,碧空如洗,一条绚丽的彩虹飘飘然出现在半空。 袁敏闷屋里呆了两天,终于能出门,就在府上闲晃,见各个院子都有人整理打扫。 一直晃到外书房,看到俩丫鬟进了假山,然后就消失在假山后。 袁敏跟上前,原来书房旁边的茶室还可以从假山后面过去。 她多长了一个心眼,把这事默默记住。 这场暴风雨带来的摧残远比前几天的风雨还要厉害。 听闻临安城郊的百姓不少人家的屋子都被掀翻了房顶,城中人家也有牛棚驴圈被吹跑的,路上残叶落花遍布,树枝被刮断的比比皆是。 又有人言,这场暴风雨几十年难遇,也是自当朝皇帝在临安建都以来第一次刮的这么大的风。 不仅仅是这样,还水淹堤畔,乡郊地势矮的农户都被淹了一截。 天灾无情,前有福州遭遇雹灾,冰雹如卵,人、牛、马、禽、兽,死伤难计,雹子积地,农作物绝收。 如今沿海又刮狂风,波及临安。 朝中有官员谏言,说是上天示警,陛下应下罪己诏书,以安民心。 彗星降落,已近一月。 彼时侍宸道长卦显,称彗星犯紫薇,是有人意图谋位,犯上谋乱之象。 以秦相为首,称陛下德政无失,若罪诏天下,岂不是引起民众不必要的恐慌。 如今一个月未过,再起天灾,一些官员再也坐不住,在朝堂辩称,彗星示警,天灾频现,陛下当引以为戒,早些下罪己诏,昭告天下,体恤民心。 这样拖拖沓沓,又过两日,沿海各地纷纷上奏,说灾情严重,请求朝堂赈灾支援。 其中以明州象山,灾情最为严重,殃及鄞县、秀州、安亭等四郡七县。 皇帝撑不住了,连忙写罪己诏,昭告天下,称“朕以凉德,缪承大统。意欲天下更新,用还祖宗之旧。天灾也,由朕不德而致焉……”诏书上无不自省自身过失,“惟返躬修省,改过正心,上答天慈,下释民怨。”且告诫诸臣“则当赤心为国,竭力尽心,匡朕之咎,移民之俗;若自甘卑鄙,则当挂冠致仕,了此残生,切勿尸禄保位,益增朕罪。笔随泪洒,通谕知之。” 罪己诏写的声情并茂,无不有悔过之意,除了自省,还有告诫群臣之意。 袁敏端了一碗清补的汤药去了秦夫人那里。 秦夫人如今住在正院,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回掖塘居的打算。烧毁的掖塘居和明堂院被风雨浇盖过后只剩残骸,秦家的动作迅速,已经着手开始重新修葺。 秦夫人似乎并不是单单搬到正房这么简单,而是有掌管中馈的心思。 袁敏觉得好奇,一向淡泊的性情怎突然要管起中馈来了? 是因为那场火的出现?因为她知道凶手? 秦曜也在秦夫人那里,刚用了早食,看到她过来,皱了皱眉。 袁敏礼数周全的行了个礼,把药端到秦夫人跟前,“夫人,您的药!” “辛苦了,怎么让你跑这一趟?今日没跟着二郎出门吗?”秦夫人让她放在旁边。 袁敏道,“二郎君今日去郊外,说带我不方便,就让我在府上。”她今天很听话,郎君说不出门就呆着不出门。 “他去公办,你整日跟着作甚?以后就别跟了。”秦曜突然开口。 “这个要听二郎君的。”袁敏应。 那双看过来的目光不善,袁敏视若无睹。 “爷,她毕竟是二郎的人,他的事还是让他自己决定罢。”秦夫人温柔的开口。 “她在外面闹得事还够不多?不过是仗着我们秦家胡作非为!外面又是怎么说他的?年纪轻轻,沉迷美色……” 秦夫人还想回他一句,砚昕站在门口传话。 “爷,秦汉来了。” 秦曜应了一声,不再提刚才的话茬,跟秦夫人说了一句他去外书房,就走了。 秦曜自伤了胳膊就一直在府上养伤,这两日朝堂忙碌,倒是送了不少文书到他的书房。 昨日跟秦二出门,袁敏还是无意看到的。 看秦夫人还没喝药,袁敏提醒,“夫人趁热喝吧,我走的快,温度应该正好。” 秦夫人食不知味,一口一口的灌下去,倒不像是喝药,而像喝羹汤一样。这毕竟是加了两味药的,肯定苦,也不知秦夫人受了什么刺激。 等秦夫人喝完,袁敏端着碗退出去,往外院而去。她这一次并没有直接回争华院,而是往另一个方向。 外书房。 秦汉拦着面前的女使,“做什么?” “夫人担心大人的胳膊,让二郎君制了外用的膏药,特意让我送过来,不知大人用还是不用?” 秦汉不能自作主张,“你等着,我进去问问。” 袁敏等在原地,等秦汉出来,对着她开口,“东西交给我,你走吧。” 她把东西送出去,看他没有送进去的打算,朝他笑了笑,转身走了。 再过了一会儿,她再次出现,但是秦汉并不在那里。 袁敏闪身避到假山后面。 这间茶室朝南是雕格镂空的大窗,光线很好,有左右两道门,一道门对着假山,另一道门就是通着书房的。 “你说这些都是二郎送过去的消息?”一道惊讶的声音传到耳中。 “大人,千真万确,这奏章上写的明明白白,他自称秦家行二,除了二郎君,卑职想不到其他人。” “这怎么可能?他怎么知道会有天灾?怎么能把妖风的时辰都算的精准?让那些人躲避风害?” “大人,这可是好事啊,如果二郎君会测算天象,他应该比侍宸道长还厉害!” “我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大人不如让二郎君回来问一问,一问便知。” 袁敏只听了这几句话,不敢久留,就赶紧离开了,她这次来也只是探个路而已。 等她刚出外书房,迎面就见王昌盛正面而来。 因上次的放火案,他被牵连,已经准备返回舒州,只是因为这两天的暴风雨给耽搁了。 这么一耽搁,就等到了今天。 袁敏对王家的人无感,连个招呼都没打算打。 “站住!” 第八十七章 他是重生 袁敏是个连郡王都敢打的人。 王昌盛这些天哪会没听说,但想到姑姑让他早日离开秦家,回去避避风头,而这个女人却还在秦家祸害,想想就不放心。 袁敏感受到他脸上满满的怒气,突然觉得好笑,她没跟他结仇吧? 替他的姑姑王氏?还是侄女王十娘?果然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毒妇,不要以为我们王家人好欺负!” 毒妇这个称呼倒是新鲜。 “不好欺负……”袁敏的话一顿,驳道,“干嘛这么憋屈!” “你!”他恼怒到语结。 只听她继续道,“王七爷可不是老夫人的儿子,这番作派倒像是秦家大爷一样。怎么?这是跟想跟秦大人争宠?也想做个秦爷?” “毒妇休要胡说!” “不然王七爷为何对我这么大的怒气?你家侄女欺人,我还任劳任怨的伺候她?没惹七爷吧?七爷这般恼怒,难道不是在讨好老夫人?莫不就是想让老夫人再认个儿子吧?”她直言不讳。 “胡说八道!” “七爷这是恼羞成怒!” “爷从来不打女人的,今日要为你破戒了!”他说着,一只手扬起。 袁敏身形一动,直接躲开远远的。 “哈……”她抬了抬下巴,朝他一笑,笑容里充满了挑衅。 王昌盛被惹怒了,追上去。 “王七爷打人啦!” 袁敏边跑边叫,折回了外书房。 秦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何人在此喧哗?” 看到是她,他拉长了脸,“又是你!” “秦汉小哥,我可不是故意闯进来的!” 王昌盛就在后头,过了拱门,就看到了她。 袁敏忙躲在秦汉身后,“就是他,想要打我!” 王昌盛此时看到秦汉,才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他理了理衣袍,站定,淡淡道,“没有的事,我就是跟她说让她跟了我,一同去舒州,她听了吓得就跑了!” 这厮竟比他的样子看着机灵,竟然马上就改口了。 “哎呦!这不是王七爷吗?”一道慵懒的声音慢悠悠传来。 只见手拿折扇,一身锦袍的陆晟缓缓踏进来。 “啧啧啧,王七爷这是有多不要脸,跟自己的表侄子抢女人!某实在看不过去。” “不过是一个女使,一个女人罢了,我想要,二郎会舍不得给?” “那可说不准。”陆晟懒洋洋的收了折扇,一下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手掌,“都说王七爷刚到临安,就在秦二郎院子里放了一把火,如今又想抢他的女使,七爷未免太欺负小辈!七爷莫不是觉得自己就是相府的人,犯了事还不会被追究责任?” 袁敏简直想跟他勾肩搭背,引以为知己,这人总是能把话说到点上! 相府权势滔天,想要一手遮天,看来还是很多人看在眼里的。 “不是我让人放的火!” “真凶生前招供就是你的小厮,这样的话还是七爷的嫌疑最大。” “你!” “我今日来是找秦大人有事,七爷有话不如改日再谈!” 陆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抬脚就往前,还顺着视线给袁敏眨了个眼。 袁敏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袁敏心情愉快的返回争华院,路上听到小厮的窃窃私语。 近前一听,原来是恭国公家的狗找到了,只找到了狗的皮毛,狗怕是早死了。 因为这场风雨造成的摧残,官兵清点受灾害影响的老百姓时,意外发现一家城郊的屠场,做着高悬羊头,卖狗肉的生意。 刑部循着这家屠场,查到了城中多户失狗人员的狗全是被这家屠场给抓了。 惠帝生肖属狗,他当政时,就明令禁止杀狗,严格禁止老百姓吃狗肉。 当今皇帝虽然不曾明文规定,可有些狗是城中贵人家豢养的,这件事的后果就不会一样了。 袁敏想到秦二早上离开时说的话,他说今日他要去城郊,到时候她跟着不方便,所以让她留在府上。 若是城郊没有案子,他也没有出城的必要。 她转了一圈,转到了大门口,没过多久,果然陆晟也出来了。 “这是在等我?” “是啊,我家郎君早上出门的时候说要出城,刑部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吗?”她试探的问道。 陆晟疑惑道,“咦?他一早就知道要出城?” “是啊,正因为这个,他才让我呆在府上,说是带着我不方便。” “今日城外确实有个大案,也是我进秦府之前才知道的。” “挂羊头卖狗肉?” 陆晟应是。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案子?”袁敏反问。 “没有。今日还是接到举报,他们才派人出城的。”陆晟摇头,说到这里,换上懒散的神情,眸光却是一片清亮,“某倒是很好奇,他原来可以未卜先知啊!” 陆晟是个聪明人,能猜出很多种可能,却不可能想到他可能是重生的。 袁敏突然觉得好玩了,如果秦二就是秦二,他是重生,回来的目的,是为了救母?还是为了改变什么? “阿萝!” 袁敏靠在墙角,循声看过去,正是秦三娘子款款而来。 “三娘子早啊!”袁敏给她打招呼。 秦三娘抿唇一笑,“日头都这么高了还早?” “顺口顺口。”袁敏笑嘻嘻道,“三娘子今日身上的香露好好闻啊。” “这种香露好闻,但也可以避虫蚁,现在这种天气用上最合适。”她说话不疾不徐,目光明亮,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她问道,“我让人给你送了一瓶,你没用吗?” 袁敏不好意思的开口,“郎君任何香露都不喜欢,辜负了你的一片心意。” 小姑娘眼神一黯,悠悠道,“二哥怕是很讨厌我吧。” 袁敏突然想到了秦二跟她说过的话,远离红小娘院子的每一个人。面前的小姑娘她看着心性并不坏,怎么会让秦二那么讨厌呢? “没有的事,他毕竟刚回来,怕是跟你们不太熟悉。”袁敏安慰,“他本来就不爱说话,不熟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红小娘好些了吗?”她转移了话题。 “小娘还是那样,如今瘦的不像样。”提起这个,秦三娘子神情更加暗淡。 袁敏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 “外面这是怎么了?我去问问。” 秦府闹开了,王七爷离开没多久,还没出城门,就中毒死了。 第八十八章 幕后真凶 听到王七中毒而亡,袁敏立刻赶过去。 跟那放火的小厮一样,七窍出血,模样很难看。 秦老夫人听到这个消息,被许嬷嬷扶着匆匆到了大门口。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送王七的小厮还是秦家的人,跪在地上,脑袋缩着,颤巍巍的开口,“七爷到了半路突然大叫,小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停了车再看,七爷已经死了。” “怎么会死?他走的时候还好好的!”秦老夫人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跟那天放火的人一样,应该是中的同样的毒。”袁敏插了一句话。 “我看这下毒的人就是你!”秦老夫人指着她怒道。 “老夫人说话可要讲证据!”袁敏冷漠的开口,“无凭无据,说出的话让谁信服?” “从你进府,府上就出了多少事!你就是个扫把星!给我滚!”秦老夫人悲愤交加。 秦曜此时也赶过来,“母亲节哀!” “把她给我赶出府去!” 秦老夫人的眼中像是淬了毒一般,望着她如临大敌。 “来人!赶出去!”秦曜立刻吩咐。 “住手!” 只听杂乱匆忙的脚步声,秦二领着一群衙役进了大门。 为首的秦二靴上都是泥垢,衣袍上也沾了泥。 他身后的几个衙役都是一身泥垢,很显然是从刚城郊回城,就直接到了秦府。 “你如今官架子倒是大的很,直接把人都带进府来!”秦曜冷冷的开口。 “听闻府上出了命案,刑部奉命调查,孩儿只是依法办案。”秦陨声音淡淡。 “你七表叔就是她毒杀的,她的嫌疑最大,把她抓起来带走。”秦老夫人指着袁敏一脸愤怒。 “祖母,说话要讲证据,若无凭据就是污蔑,污蔑他人是要可以立案的。” “你!” “逆子!”秦曜比秦老夫人更生气,“你这是跟谁说话?” “孩儿公办,若有冲撞之处还请父亲大人勿怪。” 他弯身揖了个礼,就不再多说废话,蹲下身去。 “他和那天府上放火的小厮一样,死于同一种毒,所以这下毒之人还是府上的人,查一查他晨起后都接触过谁,下毒之人就在他们当中。” 从晨起到出门,那些跟王昌盛接触过的都是秦府内院的人,都有下毒的嫌疑。 “此事乃家宅之事,我亲自来查。” “父亲别忘了,上次您说查放火的事,去查跟那放火的小厮接触过的人,可是至今没个结果。” “你到底什么意思?”秦曜怒不可遏。 “秦大人!”大门口传来威严十足的声音。 又进来一群人,正是黄岩威风凛凛的领着几个衙役进来。 只听威严的声音继续道,“死者乃舒州王家子弟,此案本官来查。” 秦曜无可辩驳,这是命案,他们府宅不可能把下毒之人私了,只是看这个逆子处处针对自己的家宅,总感觉事情不妙。 从王昌盛晨起之后,他接触过的小厮,女使就有十多个,当然这其中也包括袁敏,那送王七的小厮一口咬定七爷碰过袁敏。 秦府家宅颇大,小厮,女使各个院子都有安置。 排除那些只是说过几句话的,并没有切实接触的,最终只剩五人,两个临时伺候王七爷的女使,一个送饭小厮,一个送王七出门的小厮,还有一个袁敏,都有下毒的可能。 秦二一一审问,那送饭的小厮和两个女使看着嫌疑最大,他们接触饭食,又跟王七很难亲近,最容易下手。 只是他最后把目标对准在那送王七出门的小厮身上。 小厮连忙磕头说此事与他无关。 “郎君这般认定是小的,不过是因为小的指认阿萝,阿萝跟七爷在府中争吵,那是许多人都看见的,小的认为是郎君在庇护阿萝,才把小的推出来。” “错!”他一口否定,“我认定你是凶手很简单,因为你没有走动过流云轩。” 流云轩正是红小娘的住所。 “有一件事上次我没有说,放火的小厮所中的毒跟我娘中的毒含同一种毒草,如今又有一人丧命此毒,说明毒害我娘的人还在府中。这些都是同一个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死的这个人是你七表叔,难不成凶手还能是一个内宅妇人不成?她有什么理由去杀害外府的人?”秦曜第一个反驳。 “这就要问幕后真凶了!她的动机是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秦陨的话落,只听身后一道柔柔弱弱的声音,突兀的传到众人耳中。 “你们不用查了,下毒的人是我。” 第八十九章 不甚安稳 秦曜怔怔的看着来人,目光有些呆滞。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上去掐死面前的女人。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只见说话的是个一身淡红衣裙的妇人,她模样还算端正,只是形容枯槁,病骨支离,像是得了什么大病,连站着都需要人的搀扶。 “小娘!”秦三娘泪流满面的冲上来,“不是你,不会是你!” “爷,都是贱妾所为,夫人的毒,二郎君院子的火,王七爷的毒都是妾让人做的。”她缓缓说着,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小娘,你别说了,不是你!” 秦曜忍着怒气,喝道,“把三娘带回院子!” “父亲,你要相信小娘!小娘是无辜的!不是小娘,不是小娘!” “带走!” 秦三娘子就这么让人给拖走了,只留下隐隐肝肠寸断的哭声。 袁敏难以相信红小娘会做这些事。 秦曜自认这辈子不贪美色,却还是栽在女人的身上。 “黄大人,此案能否私审?” 黄岩同意,又得知她身怀有孕的时候,皱了皱眉。 秦曜吩咐准备了一间厅堂,让闲杂之人都退下去。 “你为什么要在二郎院子放火?”如果说给姣姣下毒,是因为她的怨妒,那么在二郎院子放火,秦曜是真的想不明白,还有给王七下毒,这些她没有动机才是。 “二郎是夫人的心结,夫人疼爱有加,如果二郎没了,夫人就会跟爷彻底决裂。妾的用心不过就是让爷和夫人彻底远离。” 秦曜捏了捏拳,她竟然知道! 几年前,他收到建康的书信,得知秦二灵姿通透,书又读的极好,那个时候他就觉得不妙。这世上不能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又同样优秀的人,这会断了秦家的气运。秦家是父亲的心血,他怎能眼睁睁看着秦家在他子孙的手上败落? 在他最初选择留下一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这世上只能存在一个嫡传之子,另一个早就不存在世上。 只是事有疏漏,姣姣不知从哪里知道他派人去建康的事情,又得知秦陨失踪,愤然同他分居,再也不愿意理他。 原来这些事她也一直知晓。 “那么王七呢?他是外人,为何要牵扯进来?” “爷,您忘了,贱妾是必死之人,下毒杀几个人还需要那么多理由吗?”这句话说得有气无力,却又让人听得不寒而栗,“如果真的要说理由,也是有的,拨给他的女使玉竹,平常和我们走得近,玉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我本来都想好了,想跟夫人求门亲事,让玉竹嫁到外面清清白白的人家去,可七爷在这里住了没两天,就把人给糟蹋了。” 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敢做,就这样一个可恨的人,听完这句话,又觉得她格外可怜。 官府的人搜查了流云轩,果然搜出了毒药。 秦老夫人的侄儿没了,哭的晕过去好几次。 秦家的案子也暂时告一段落。 红小娘身怀有孕,黄大人没让人把她带走,只带走了她签画的供认书,留下一句话说待她生产后必须送到刑部扣押。 至于她生下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谁都没有过问。 袁敏对于红小娘杀害王七的理由是怎么都不能相信的。 秦二把这句话告诉她的时候,她就觉得可疑。 “郎君,你真觉得这些事都是红小娘让人做的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她研制毒药,就是最明确的事实。” “我就是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袁敏提出疑惑。 “你是说她突然认罪?”这样的疑惑秦二自然也有。 这一世也不知是不是他行事的偏差,有些的事情已经偏离了掌控。例如说王七的死,在上一世他是在后面几天夜间掉进了荷塘,没及时救上来。红小娘认罪也不是现在,而是过了一些日子又发生一些事情之后。 “嗯,总觉得就算凶手是她,她认罪未免也太快了些!像是替谁遮掩一般……”袁敏这样一想,就想到了秦三娘。 她忍不住抖了一下,不敢想象,秦三娘还那么小,看着又天真灵气。如果真是她,她小小年纪就做出这么多的事那就太可怕了!再说她也没有理由啊! 在这样的大户人家,嫡母才是她的母亲,才能依靠。 袁敏问道,“红小娘制的那个毒真有那么厉害?无解吗?” 秦二回答她,“这个毒药效时间长,在没有毒发之前还是有机会医治的。” “夫人身上的毒清了?” “我第一次给我娘施诊就是在清毒,再配以汤药,毒已经清了。” “可是中了她那个毒到底是怎么判断呢?” 秦二道,“身体或者手脚会不自觉的颤抖,还有这个毒配置的气味是清寒的,不难闻,是铃兰花的香气,中了这个毒最明显的征兆是舌尖发麻,舌苔发紫。一个时辰后发作。” 袁敏这么一想,他当时拦着她的时候,看到他舌苔好像已经是紫的了。 袁敏就算有太多疑惑,也只能留着以后慢慢思考。 她突然打断了那个话题,去问其他事,“城郊的案子怎么说?” “屠狗人刺面,脊杖四十,送到本州的牢城营。” 袁敏道,“听说恭国公府的狗也被弄死了,就只是这样的惩罚,恭国公怕是不愿意吧?” “恭国公想要打死那人,我拦住了。” 这个案子可大可小,偷狗,屠狗,悬羊头卖狗肉,每一条都算不得重大案件,禁狗令也只是在惠帝当政时发出的诏令,晋康之后,遭遇国难,这些年这一条禁令早就没人去管去问,若不是因为这一次丢失的是恭国公家的狗,谁会判他的罪? 只听秦二继续说,“恭国公府的狗不是寻常狗,听说很通人性,体型又大,那么大一只狗弄出城并不容易,可偏偏查不到丝毫头绪,最后只找到在城外的皮毛,不管它是失踪,还是被弄出城,都不是能简单糊弄过去的。” 袁敏听明白了,“所以你留着那个屠狗人,就是为了后面万一再出事?” 案情接连发生,袁敏觉得近日不仅朝堂不甚安稳,临安城也不太平,总感觉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第九十章 取而代之 天灾之后,朝堂很快派人下去赈灾,户部官员,监察御史,观察使,安抚使等等,一下子出使了大批朝廷官员。 朝堂正值用人之际,今年科考的好几个进士的职位都进行了调整。 除此之外,皇帝下旨,诏建康谢家郎出仕,任秘阁修撰,朝散郎。 这位谢家郎名谢重慕,如今不出三十许,其才高八斗,博古通今,乃是绍兴十八年进士,本来前途无量,但还没来得及参加殿试,谢家老太爷年高过世,谢重慕请辞守孝。再后来皇帝诏旨,请他出仕,彼时他以授学族中子弟为由谢辞官职,在族中学堂做教书先生。 这一次出仕正是秦相等人引荐。 秦二幼年在栖玄寺生活,启蒙是在谢家。秦相一直给谢家的面子,照应谢家,但谢家从不曲迎奉承,甚至可以说和秦家并不算的亲近,只除了授教秦二之外,跟秦家任何人都没有过多的联系。 日头高悬,饭后的时间最为慵懒,外书房在这个时辰的戒备也是最松懈的,袁敏在这段时间早就打探的一清二楚。 此时就算是被秦汉发现,他也认不出是她。 这还是她头一次在秦府用易容术,她仿的这个人是经常在外书房走动的丫鬟沐芳,她这副样子自然不能跟沐芳完全一样,但七八分相似绝对是有的。 只要不正面遇上熟悉沐芳的人,就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这间书房与寻常不一样的地方除了结构,自然就是满屋的珍器古玩,三联排的屋子朝南只有一道门,西边屋子是茶室,假山的洞门通路,东边屋子斋堂,只有镂空的大窗各三扇,采光极好,横在会客厅中间的屏风是上等象牙雕刻。 这样的书房一旦闯进去,被发现后很难逃出来。 且不论满屋摆着的贵重之物,书架上的书更是难寻,袁敏随手挑了一本都是世上孤本。 袁敏翻了翻书桌上的一沓公文。 果然看到那日偷听到的事情,她一目十行,匆匆看过去。 原来是秦二早料到沿海一带有风灾,书信各州知府让沿海的百姓躲避风灾。 虽然如此,但真正实施去做的只有明州知府,让两个村的百姓都提前在避难所避难,果不其然,风来,雨下,海水倒灌,那两个沿海的村落都被水淹了。但百姓总算得到了解救,其他地方的官员半信半疑,也有做了准备的,但并未真正实施,还有一点准备都没有去做的,人员损伤无数。 袁敏在书房里到处翻了翻,也不敢翻得太乱,看好了还要再放回原位去,摆成原先的样子。 只听房门外窸窣的脚步声,袁敏四下张望,这书房竟然找不到一处可以躲藏的地方。她抬头望了望房梁,悄无声息的一跃而上。 进来的是秦曜和他的近身之人,这个人也常出现在书房,可见此人深得秦府的信任。 秦曜身后的人捧着一个箱子,直到进了书房,打开,一双亮闪闪的金子晃花了她的眼。 “爷,这就是原安吉知府童修送的。” “他的恩师章宗寅被贬,岂能有他的活路?” “老爷说了,此人可留用,这样的人好拿捏。老爷选了三个位置,爷看看,选哪一个合适?” “这三个官职品阶都不小啊!” “这几个职位先前那几个人都不好把控,老爷一直没机会换,这可是个契机。童修如今为我们所用,立一个这样的位置对我们有利。” “等会儿出来再择定。” 只见秦曜起身,站在墙壁上一副戏猫图前面。他抬起画,后面竟是另有乾坤。 袁敏闭息,纹丝不能动。 一排书架缓缓移动开来,竟是一间地室出现在眼前。 袁敏心中暗喜,总算是找到这个书房的秘密了。 她先前一直觉得这个书房戒备森严,另有蹊跷,果然这书房里面有密室。 只要知道这个,她何时来都可以,不急在这一刻,趁着他们下密室这个机会,袁敏跳下房梁,匆匆离开了书房。 刚出去,一道声音传来,“沐芳,你身体不适,今日不是请假了吗?” 很倒霉,竟然碰上了秦汉! 袁敏暗暗咬牙,头低的看不见脸。 “沐芳?” 袁敏捂着嘴,低着头,咳嗽了两声,“咳咳。” “秦汉大哥,我只是做习惯了才会来的。”她压低着声音说话,声音有些嘶哑。 “你身体不好就回房休息吧,我会另派人手来打扫书房。” 袁敏低着头,应了一生是,道了一声谢,正要转身走,又被他叫住。 “你没事吧?”一副担心的语气。 怕他看出她的异常,袁敏微微抬了抬头,半垂着眼眸,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我没有事,只是吹了风,染了一些风寒。” 秦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便没再纠缠。看着那个缓缓离去的背影,他实在想不起来刚刚到底为什么要拦住她。 哪知刚出外书房,又迎面而来一个女使。 “沐芳,今日画了妆呢!” 为了隐藏这张脸,袁敏还特意给自己上了妆。 她认识那女使,叫清露,她怏怏的垂着脑袋,轻声问,“露妹妹这是去哪里呢?” 她的声音嘶哑,听着就像是受了风寒。 “哎呀,你这是受风寒了?受了风寒还给自己上妆!”清露说这话简直就是落井下石的意思。 “我今日气色不好,怕给爷看到了不痛快,所以上点儿妆,显得精神些。” 袁敏也不多说,朝她笑了笑,便跟她擦身而过。 只是她不知道的时候,清露过了这个院子,又遇上真的沐芳。 清露感觉哪里不太对,明明刚才看到她还在外面的,怎么比她还要快回来?但她也没细细多想,想着沐芳可能是从其他路走回来的。 “哟?妆洗了呀?” “什么?”这声音同样的嘶哑,但若是细心的人仔细辨别的话还是会听出来不一样的,袁敏说话声音更亮一点,沐芳说话声音更沉一些。 沐芳不明所以,朝她看了一眼,见她面露不善,就没多说什么,只把她往后推了推,示意她挡了自己的路。 “都这样了,还想勾引爷。”女使朝她的背影哼了一声。 为了避免遇上人,袁敏自然是做了万全准备的,真的沐芳风寒生病,她就有机会取而代之。 她代替沐芳的时间不长,所以这件事不会有太多的差池,就算有可是时间短,所以不会有人发现异常,但另一件事就说不准了,她不太好交代。 她用了秦二易容的易容药膏。 秦二一向敏锐,很多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即便她也想好了主意,让初阳做这个替死鬼,但秦二还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似乎要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她当时翻到那个药箱,就问初阳那是什么东西,初阳也不给她解释,只说这盒药膏决不能碰。 袁敏就让初阳一个“不小心”把药膏给弄摔地上了。 磁盒摔碎了,初阳臭骂了她一顿,一边骂一边收拾。 这磁盒摔碎,初阳不会多想,只会当她捣乱,因为二郎君把她留在府邸就故意找麻烦。 而秦二就不一样了。 “你今天吃醋了?” 用这易容药膏洗去的最快方法就是用醋洗。 袁敏站在那里,朝他咧了咧嘴,那张雪白细嫩的脸颊上没有一丝瑕疵,眉眼含笑,唇色自然的红润,这样天生丽质的容貌,便是整个临安都找不出两个来。 第九十一章 人心人性 袁敏清楚的很,如果秦二带着两世的记忆,那么以他的精明机智能猜出来她的身份肯定是轻而易举。 “我今天听夫人和大人商议你的婚事。” “我在问关于你的事。” “我吃醋了呀!”她满腹委屈,“你说过娶我的,可是你的婚事又没办法自主,所以我伤心的很,满坛子的醋都被我打翻了。” 秦二刮了她一眼,一副看戏精表演的神态。 “我说的是真的。”她眨了眨眼。 “你过来。”秦二朝她勾了勾手,那感觉像是招小狗一般。 袁敏不太乐意,小步小步的挪过去。 他修长的食指勾着她的下巴,目光停在她的脸上。 “你用了我的药膏,还用醋洗了脸,可以解释一下吗?” 袁敏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完美的唇形一张一合,格外诱人。 “郎君,我感觉你变白了。”在往小白脸发展了。 他突然伸手弹了她一下脑门。 “咚!” 一点都没有手下留情。 袁敏被他偷袭的措手不及,捂着额头,瞪眼。 “很痛的!”如果别人问她碰上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主子到底有什么想法?袁敏的想法就是把他打趴在地上,任她欺负。 “我在跟你说正事,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袁敏气呼呼道,“我也在跟你说正经话啊,没有开玩笑。”她放下手,额上已是一片通红。 秦二看过去,眉不自觉皱了皱。 袁敏哼了一声,一个人躲着生闷气去了。 等出了房门,她逃的比谁都快,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啊!等着他再继续问下去吗? 当然不! 袁敏当然知道这只是躲过一时,但对于这种状况来说,能躲一时就一时。 等到了晚上她躲在自己房里看医书,连秦二的书房都没敢去。 “咚咚!” 听到房门被敲响,袁敏没有直接去开,“谁啊?” “我。”初阳的声音。 “这么晚了,做什么?我要睡了。”袁敏不乐意开门。 “给你送宵夜。”他的语气并不是太好。 听说有吃的,袁敏连忙起身去开门,打开门的那瞬间才知道她再次被秦二算计了。 他身姿挺拔,就笔直的站在初阳的身后。 初阳把夜宵递给她,“喏,给!”塞到她手上,初阳转身就走,脸上还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个少年怎么还在生气?袁敏觉得初阳小伙伴有必要留下来谈谈心。 “初阳初阳,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我没话跟你说。”小伙伴头都不回。 小伙伴是真的生气了,气她打碎了秦二的药膏盒子,标准的主子不气,气死下人。 秦二站在门口,目光明澈,突然开口,“吃完去书房看吧,那里灯亮些。”声音朗朗,比先前弹她脑门的时候温柔多了。 袁敏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是跟自己认错来了,但她什么也没说,就当着他的面坐下,把面前的一碗杏仁粥和一盘鲜虾蛋卷吃个干净。 “换厨师了吗?这个做的好好吃!”她指着空盘口齿不清的说话。 秦二一直没进屋,就站在门口看她吃完。 “是我做的。”他回了一句。 “咳咳!”袁敏呛了一下,也可以说她被吓到了!他竟然亲自去厨房做饭!妈耶,而且是给她吃的。有种做梦的感觉。 “慢些吃。”秦二嘱咐了她一句,就转身走了。 袁敏忙跟上去。 “郎君,我决定原谅你了。”他竟然亲自给她做饭求原谅,袁敏怎能不感动呢?感动的都想抹眼泪了。 “嗯。”他只淡淡应了一声。 “那你什么时候再给我做啊?你做的东西实在太好吃了!” 他终于正面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是做给我娘的,多了一些,就顺便给你留了一碗。” “额……”袁敏无言以对,搞了半天她是沾了秦夫人的光。 进了书房,等袁敏跟进来,他掩上门,说正题,“好了,你可以说一说为何用了我的药膏?又为何用醋洗脸了吧?” “噗!”一口夜宵能喷到他的脸上去。 把她引过来竟然就是为了骗她的话。 “郎君,既然这样,咱们今日就按照先前的约定,坦诚相见。我有问题你也需解答,如何?” “好。”他一口答应,“我的第一个问题你先回答。” “我知道那是可以易容的药膏。”袁敏答,又紧跟着问,“郎君是不是未卜先知?是不是知道未来?当然,这个问题也可以换一种问法,是不是重活了一世?” 秦二眸光微微起了变化,顿了许久,应,“是。那你呢?你又是谁?” “我是周敏萝,但我是来自千年之后的孤魂。” 这个答案显然震惊到他,千年之后?那太遥远! “我们那里早已经过历史的长河,岁月的变迁,新朝换旧代,彼时已经是个民主,平等,自由,人权,不分高低贵贱的一个新时代。” 她新奇的话很多,这句话更甚。 秦二就算无法想象,但也相信她所说的。 如果她来自千年之后,也能够说通她忘记以前事情的原因了。 她是孤魂,他又何尝不是野鬼! 上一世他年少时没有离开过建康,因为母亲病重,他得以归家。等他知道母亲是中毒的时候母亲已经回天无力。 母亲故去后,他再次被赶出家门,离家之后他被重伤,认识了师父,后来选择了习医。 这一世,他选择少时离开建康,去岭南寻找答案,然后遇上了师父,提前学了医术,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会回到原点。 秦家富贵泼天,却容不下一个他,他只能自谋生路。 这一世,他已经擅自改了自己的命,结果遇上了她。 “不对!”本以为他信以为真,却突然开口,“你既是千年之后来的,很多事情不应该知道才是,千年的时光转换,你怎么可能会知道临安官员的名字?” “唉。”袁敏叹气,“我这个穿越者,曾经一直以为自己是女主,谁知道是女配?十二年前就死过一次,豆蔻年华,连亲事都没许下就香消玉殒。” 看他还要问,袁敏截住他的话,“你已经又问了一个问题,这次换我问了吧?” “这是我自己猜的,不算。”秦二声无起伏。 “好你个秦二,又骗我的话!” “师父说过,这个易容术他只教过他的徒弟,也就是我和那个已经不知生死的师姐之外,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袁敏索性认了,“是啊,你师父就是我师父,快!叫师姐!” “既然如此,那我就要猜一猜你的身份了。” 袁敏心里咯噔,升起不好的预感。 他拿出那支火器,“我幼时在秦淮外湖河畔曾掩埋了一具从湖里冲上岸的尸首,这东西就是从她手中拿下来的。” “你那个时候还很小吧?”她目光透着怀疑。 “五六岁吧。” “不怕吗?” “十多年的事情,怕不怕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他从小就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应该不会怕,只是袁敏不能确定他是从何时开始带着上一世记忆的。 只听他继续道,“这个东西我研究过,是火器,军中才会出现的东西,平民不可能拥有,所以你的身份必定是军户出身。” 袁敏暗自称赞,果然多智近妖啊! “还有一件东西……”他说着,又拿出一个物件,一个箭头,“那尸首身上还有一支箭,她是被一箭穿心,后溺水而亡。” 袁敏可以肯定,那就是自己的尸首,她抬头,目光对上他的眼,竟想不到自己死后是一个小孩儿埋了自己。 “这支箭头我一直留着,这里有记号,是龙卫之物。杀她的人是龙卫,如果是普通军户出身,根本无需龙卫动手。所以我就在想到底什么样的人值得龙卫亲自动手?然后我就想到那一年临安有一起真假帝姬的案子,那人正是袁鹏袁大将军的养女,袁敏!” 被他说中了名字,袁敏反而释然。 只听他继续道,“你认识宫申,司农卿宫大人和袁大将军交好,所以你认识宫申。你还认识韩以南,韩大将军和袁大将军亦是相熟,你们认识就不足为奇。最后得出的结果,你就是十二年前的袁敏,你到秦家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秦家。” 袁敏一笑,“原来你早猜到了!” 被他猜中,她反而什么都不怕了,那就明牌喽!大家都明牌岂不是更有意思! “说了这么多,也该轮到我来猜了吧?”袁敏丝毫没有紧张的情绪,只听她缓缓道,“身为秦家子弟,自幼不受亲生父亲的待见,甚至遭到暗杀,秦夫人为了此事同秦曜闹掰,后来夫人遭到府里人的暗算中毒,她自愿中毒,配合演了一出将死之计,只为了探你生死,见你一面,秦曜不得不妥协,到处寻你,同意让你回府,而你对这一切显然有了先知,所以你回府的目的其一就是救母,其二针对秦曜。” 秦二默不作声。 “秦曜那次摔下轿,折了胳膊,不是巧合吧?” 袁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显然失望了,她什么都没探究出来。 “还有,你易容,我猜是因为你和秦大长得一模一样,你不想引人注意,所以选择隐藏原貌,这样的话秦曜对你就会少一些厌恶,不那么针对你。” 他没回应她话的真假,袁敏就当他是默认。 “你想对付秦家,对秦家不利,就不怕我弃了你?”秦二道。 “如果你想弃了我,早就把我交出去置之不理了,又何必留到现在!”袁敏粲然一笑,“你有先知,断定我能做郡主,想来我还有利用价值。” 秦二的目光沉沉,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人心,人性,你信哪一个?” 第九十二章 她的同乡 人心,人性,信哪一个? 这是一个好问题,值得思索。 袁敏一直都相信人心,可这世上偏偏有些人没有人性。 朝堂正值官员调整的紧张时刻,有官员站出来弹劾万俟谟私自调动兵马。 万俟谟辩称他的手下遇上鸡鸣寨的煞星在临安城游走,鸡鸣寨的人一向难捉,他不得不先斩后奏,立刻派人捉拿。 鸡鸣寨的老巢一直在九连峰上来回变换,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处,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几个巢。官府多次派兵剿匪,连朝堂都出动过兵马,不仅难以剿灭,甚至连一个匪徒都没有伤到。 而且鸡鸣寨的人在民间颇有善举,百姓袒护,朝廷无可奈何,索性招安,但这些匪徒丝毫不为所动。 万俟谟声称在临安遇上有煞星之称的鸡鸣寨头领,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命人捉拿,说完就跪下自请降罪。 如果这次就只是单纯的捉拿鸡鸣寨头领,放到平常皇帝也不会追究什么,他毕竟是太尉,遣两队兵去捉拿匪徒并不算多大的事,没把人捉到最多罚个俸禄什么的。 那朝官继续死磕,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这群官兵在捉拿鸡鸣寨头领的时候误伤一人,最后不治身亡,死的正是那官员的亲生儿子。那朝官又说太尉治军不严,手下肆无忌惮,伤害无辜,还狂妄至极,引起民愤。 这般肆意调兵,纵容手下,还滥伤无辜之人若是不严惩,天理难容。 这些天还没从彗星出天灾的阴影中走出去,皇帝当场卸了万俟谟的太尉之职,命他留府查办。 太尉私自领兵在前,手下杀人在后,此事已经造成很大的影响。 这事还没过去一天,朝堂上又有官员弹劾万俟谟,说他当年掌安丰军之时私设刑堂,杀害兵将,还曾领兵渡江,跟女真人私下交涉。 一罪未平,一罪又起。 俗话说得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万俟谟把这一切过错都推到手下的身上,说自己管教不严,自请卸去所有官职,归居田园。 这一招釜底抽薪,倒是把自己保全了。 袁敏即便在秦府内院也听说了一两句关于万俟谟的事情。 这两天秦三娘心情不太好,红小娘被关在后角院最偏僻的地方,留了两个婆子,几个丫鬟轮替看守,即便如此,后角院的一日三餐不减,膳食也都是好吃好喝的送过去,药也有给她用。 毕竟是怀了身子的高龄妇人,怀的又是秦家的孩子,秦家子嗣单薄,秦老夫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一胎没了,即便恨她恨得要死,但这个孩子,她还是要她生出来的。 因为红小娘的事情,秦三娘以泪洗面,也跟着瘦了一圈。 即便秦家一直保孩子,这一天还是传出消息,说红小娘滑胎了。 袁敏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去了流云轩,因为她先前去过后角院,偷偷看了红小娘一眼,当时有个流云轩的丫头从里面出来。那丫鬟才出来没多久,就听说了红小娘滑胎的消息。 这是巧合?还是人为?袁敏还不得而知,但她感觉这事跟那丫鬟脱不了干系。 刚进流云轩,就看到迎面而来的半疏,她手上捧着一堆衣裳,好像是准备送去浆洗的。 “半疏?” “阿萝,你来了。” “这是?三娘子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换衣裳?” “我家娘子在制香,香料全撒身上了,所以换了一套衣裳,正要送去浆洗。” “三娘子她还好吧?” “小娘滑胎了,阿萝你也听说了吧?娘子很伤心,不如阿萝你去劝劝?” 袁敏点头。 “半疏,不如你把衣裳让她们送过去,你留下来我们一起去看看三娘子。”她是大丫鬟,没必要亲自跑一趟吧。 “我去了还要有话嘱托的,娘子平日里规矩有些多,这些事娘子一向信任我,我跑一趟无妨。” 半疏刚要走,手上滑下来一件衣裳,袁敏顺手帮她捡起来,却突然被一个绣花给怔住了,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袁敏又喊住半疏,“等等,半疏,这是谁绣的?真是精致好看!” “是娘子绣的,娘子自己画的底图绣出来的。我们也都觉得好看,就是学不会这个画法,更绣不出来。” “三娘子真厉害。”袁敏心不在焉的夸赞,“你去吧,我去看看三娘子,劝劝她。” 一直等半疏离开,袁敏还站在那里,脑子有些乱。 她可能遇上了同乡。 那朵花是一串字母绣出来的花,配色清奇,乍一看只当是一朵无名花,可细看却是一串字母。 这个时代可没有字母。 她想来想去反而不想见她了,逗留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流云轩。 她在府上打听了一番,秦三娘幼时活泼可爱,极得相爷喜爱。后来掉过荷塘,大概六年前,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又是冬至,听说拖上来的时候都快冻僵了,但福大命大,硬生生挺了过来,自那以后三娘子就沉稳了很多,她听话懂事,经常在秦老夫人跟前,深得老夫人的欢心。 秦三娘那绣花是绣在里衣的领口,若不是今日无意瞧见她换下的衣裳,她还真的没办法发现。 人家说近乡情怯,她就是这种感觉。 明明有可能是自己千年后的老乡,但袁敏还是不敢去认。 秦三娘未免比她幸运多了,投身在这个权倾朝野的秦相家里。 虽说她和秦家势不两立,可她从来恩怨分明,不会去伤害无辜。 红小娘滑了胎,彻底对秦家没有用处了,秦老夫人不会管她的死活,倒是秦曜念在往日情分,说等她养好了身体再送到刑部衙门不迟。 可是第二天傍晚,红小娘就从秦家消失不见了。 第九十三章 不要可惜 袁敏在府上看了几天的医书,这一天跟着秦二出府,她想跟着查一下红小娘的下落。 但出门没多久,就遇上了孟家的轿子。 一顶软轿停在他们前面。 轿帘未掀,只听得一声吴侬软音,“请问这是秦二郎君吗?” “秦郎君好。”轿子旁边的丫鬟行了个礼,解释道,“我们是孟府的,这是我们家夫人。” 秦二揖手,“孟夫人,不知有何事?” “是我唐突。”孟夫人声音和缓“我今日本想进宫,求太后一个恩典,让郎君给我女儿看病。哪知在这里就遇上了你。” 孟夫人的女儿和秦二同龄,一直未许婚事,也是因为身体不好的原因,一直养在府上。 “抱歉,我身为男子,上门看诊多有不便。”他一口回绝。 “秦郎君,我听闻你是无药师的弟子,陛下又亲封翰林良医,既是医者,医者父母心,又何来男女之防?” “孟夫人,家父会在意,告辞。”秦二搬出秦曜,意思再明显不过,如果他去了,秦曜说不准会上门提亲。 “秦郎君!”轿帘匆忙掀开,是个形态丰腴的妇人,一眼看不出年纪,看着似乎过了四十,又不足四十的样子,有妇人的妩媚风韵,神韵之间却带着沧桑。 听闻当年南朝四美,其中就包括这位孟夫人罗氏。这南朝四美除了罗氏,有秦夫人李氏,还有一位进了宫的陈贤妃,最后一位嫁给十二年前的季司谏,因为袁鹏一案,他极力维护,被疑同谋,革职查办,送到江州贬所,后来死于贬所,其夫人刘氏听说后坠江身亡,人称贞夫人。 美人迟暮,二十年的岁月在每个人的身上大大小小都留有印记。 孟夫人匆匆唤住秦二,“我女儿身体虚弱,病体缠身,我们做父母的自然舍不得她嫁出去,作为母亲求医心切,还请郎君医治一下我的女儿,若是我的女儿康复,我和我家老爷都不会让郎君为难。” “这是我的女使阿萝,她跟着我习了一段时间医术,如果孟夫人需要就请她去吧。” 看来他是绝不会去孟府了。 只是他把她推出去实在不够厚道,她才学了多久医术,就让她出诊去?未免太看得起她了吧。 “这……”孟夫人显然不太信,看了眼那个容色绝丽的少女,看着都没有她女儿大,可以吗? “孟夫人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还要去衙门,恕不奉陪。” “好。”孟夫人答应。 袁敏看了一眼秦二。 “你尽管去看,若有什么不懂的回来问我就是。”他的目若星辰,声音温朗明澈,如泠泠之音,又带着男子独有的低沉,听在耳中瞬间被温柔化了。他一边说着,还伸手撩开她额际的发,别在她的耳后。 眉目流转,举首投足之间,都透着浓浓宠溺。 孟夫人看在眼里,心里有了数。 所谓君子爱美,人之常情,看来这对主仆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主仆关系。 袁敏觉得,她要是不了解秦二,定要被他这副眉目含情的样子给骗去一颗心。 她扬起一抹笑意,看着他渐行渐远,才跟着孟夫人去孟府。 孟夫人倒是什么都没问,亲自引她进门。 孟府的宅院比不得秦家的富丽,看着很是低调,但门庭宽阔,处处透着沉稳大气,和江南宅院的精致秀巧完全不同,很有当年在开封宅院的感觉。 进了孟家,袁敏才知道原来孟伯尧也在,看来孟家很在乎这个女儿。 孟家这个女儿是孟夫人的独女,住的是个独院。 柳庭风静,兰香宜人,好一方清幽之境。 进了阁楼,一副六尺牡丹图映入眼帘。 香闺天然标韵,珠帘后的人趴在窗台前的卧榻,只能看到半边脸,唇抿着,给人忧郁的感觉。 “元娘。”孟夫人走在前面,掀开珠帘之前就喊道。 “娘。”少女身着淡粉的红裙,她缓缓坐起身,一张艳丽多姿的面孔看过来,她面白如玉,神情黯淡,像是绽开的杏花,胭脂万点之中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怕是她至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一张脸。 袁敏给她切了脉,两只手都切了,轻触就可触到她的脉搏,徐徐而动,比常人脉搏要慢的多。 秦二回了秦府之后,袁敏就跟他说起了孟家娘子的病症。 他却不急着听,让她先切一下初阳的脉象。 “脉象怎样?” “不浮不沉,和缓有力。” “那么孟娘子的脉象如何?” “脉位表浅,轻取即得,重按稍减而不空,举之有余,按之不足。” “这就是浮脉。”跟她讲解了何谓浮脉,他又问,“你觉得她的病症怎样?” “说话无力,阳气不足,心短气虚。” “你说这样的症状病情算不算危重?” 袁敏想了想,“算不得,她这样的病症只要好好静养就不会出事。” “这就是先天不足之症,无法根治。” “你早知道啊?”袁敏算是明白了,他原来早就知道孟家娘子的状况,难怪不愿意跑这一趟! 秦二默不作声。 “不对,”袁敏反问,“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秦二看了一眼初阳,初阳目露怨念的看了一眼袁敏,才出房间。 初阳发现一件事,他真的失宠了!以后只能跟大满相依为命了! 袁敏正想事情,没注意初阳看过来的眼神。 等初阳出去,袁敏继续说,“难道是因为先知?不对吧,就算是先知也应该给她把过脉才知道吧?”孟娘子毕竟养在深闺,是什么病症还会流传出去不成? “我且问你今日孟伯尧可在?” “在的。”袁敏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孟伯尧想要见你?” “是。” “他要见你还不容易?在外面找个机会就能碰上了?怎会让你去孟家,给他女儿……”袁敏说到这里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我明白了,孟家想要跟秦家结亲,让他家女儿嫁你!” “是!” “那你为何不娶?他女儿可漂亮了!”那么漂亮的美人不要袁敏都替他可惜! 秦二看着她不说话。 “你看我作甚?” “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啊?”袁敏一时没反应过来。 只听秦二道,“孟家和秦家不往来。” “哦。”袁敏突然想到了,她听秦三娘说过,两家临近,但关系不睦,如今孟家突然想要结亲,这件事就非常奇怪了! “为什么?”袁敏问。 “我不知道。”秦二淡淡回答。 “你都知道孟家想跟你结亲了,怎会不知道孟家为何想跟秦家结亲?” “自己想。” “孟伯尧也想奉迎相爷?”也只有这个原因才能解释的通。“孟家跟相府一向不睦,如今找你,只是找个台阶,既然是个台阶,你又为何不接呢?” “我不要娶!” “为什么?嫌弃人家身体不好啊?身体不好没关系,摆在家里当个花瓶,有事没事看一眼都觉得养眼,人家身体不好也可以多纳两个漂亮小妾嘛,再说了,我整天跟着你,也没见你有什么需求啊!”袁敏滔滔不绝。 突然被一道声音打断,“周敏萝!” “干嘛?” “你是傻子吗?” “你才是!”漂亮姑娘都不愿意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