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 分卷阅读1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常六 80年代的平顶村当时算个大村,70来户,近400口人,每年正月十五耍红火,光举旗子的就50多人,乌央乌央的,那叫一个气派,每当这个时候,村长“大驴脸”就往花车上一站,挥着一红一绿两面指挥旗,脸上那股子得意劲儿哟,就跟这50多人都是他生的一样。 平顶村在镇上挺出名的,不过出名的原因并非村里人多,主要是这400多口人中,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人称“六姐”。 “六姐”家当时也是响应过毛#主#席号召的,他父母一个劲儿的努力,一口气生了六个,“六姐”上面仨哥俩姐,成不成器不说,好歹五个都是正常人;唯独到了“六姐”这儿给生出个妖蛾子,“六姐”他爹一生气了,就忍不住骂,“早知道你是这么个玩意儿,老子当年就该把你按尿盆里淹死,就当给老常家积德”。村里人说好听的道,“六姐”估计是上山得罪哪个山神所以撞邪跟鬼了,说不好听的就说他是精神病,或是他们老常家祖上损了阴德,所以老天爷才给他们家添置这么个丢人败兴的玩意儿。 “六姐”原名常六儿,小名“六子”或是“老六”,从小就跟一般的小子不一样,别人和尿泥鼻涕抹袖口的时候,六子就开始踩着小板凳给家里烧火做饭抹桌子扫地了;长得虽然不能算好看,但是细皮嫩肉的,从小就比他俩姐姐会捯饬。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家里人衣服叫“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不过小孩儿长的快,衣服也废,所以常家的衣服就是一波儿接着一波儿穿,到了六子这里,哥哥姐姐们的衣服就都是他的了。 六子小时候不算“出格”儿,就算是扎两麻花辫儿,穿上姐姐的大花衬衫,顶多小孩们起个哄,大人们觉得这事儿也不算新鲜,在他们眼里,小孩子嘛,毛都没长齐呢,哪还分个男女。不过对于小孩儿来说,尤其是男孩儿,七八岁之后就一定要“捍卫”自己性别的权利了;进了学堂,课桌要分男女,操场活动要分男女,当然最关键的,厕所也分男女;男生要是磕着了碰着了,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咧嘴就哭,班上那么多人看着呢,泪水在眼圈圈里面打转,也要咬着牙逞能说“不疼”。可是六子从这个时候,与一般男孩儿区别就开始大了,隔三差五的还是穿着姐姐的衣服进教室,喜欢跟女生跳皮筋踢键子丢沙包,说话细声细气的,真要磕着碰着,那泪珠子就吧嗒吧嗒一颗接着一颗掉。 六子12、3岁的时候,就已经习惯别人叫他“二倚子”了,一开始还伤心难过来着,后来发现,当偷偷穿上大姐的碎花裙后,好像也就不那么太难过了。六子小时候问过他妈,“妈,我是男的女的?”他妈笑的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哎呦……哎呦,看我们家傻六儿,还不知道自己是男的女的”。再长大些的时候,问了一次他爹,不过爹当时估计是跟别人玩骰子玩输了,劈头给了他一巴掌,骂道,“扫门星玩意儿!” 14岁的时候,有一回就六子一个人在家,于是关了门一个人又偷出他姐姐的裙子,穿戴好,裁了一节儿红纸,嘴唇舔湿了一抿;拿着家里那面小圆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六子觉得自己就是个女孩儿,而且看着这样的自己,觉得分外的开心。结果还没开心多久,被他爹回来一推门发现了,父子俩先是愣愣的对视了几十秒,当爹的先反应过来后,随手操起一根柴火棍,劈头盖脸一顿打。 六子18岁那年,哥哥姐姐们娶的娶嫁的嫁,而父母看着他这么个闹心的东西,也决定提前先给他把媒说了,结果六子连姑娘的面都没见,就开始跟家里闹,死活不娶。父母好话赖话说了两火车皮,烧火棍都打断三根,六子愣是没松口。有人说六子这是中邪了,六子他妈就去救神拜佛的给他到处找香灰喝,整整喝了两年的香灰水,六子的“病”一点都没起色,反而还来变本加厉的意思。 六子20岁的时候,终于把他妈给气得躺炕上了,后来他爹发话说,要么结婚,要么断绝父子关系,让他看着办。于是六子跑他妈炕头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拿了个包袱就出门了。六子都没走远,在半山上选个了荒窑住了进去,当时他是这么考虑的,两个姐姐外嫁,三个哥哥跟着人出去打工了(那个时候刚时兴男人们外出打工),家里留一对儿年老的爹妈没人照顾,所以他想等他妈妈身体好点了再走。 就在这一年,六子“出名”了,因为搬出去的六子过两天回家看他妈的时候,一身碎花的衬衫长裙,头发梳的幽黑发亮一丝不苟,鬓间还插了一朵不知名的小野花。从那以后,常家可谓是“热闹”了,说什么的都有,但看笑话的居多;那个年代的村里人,精神生活本就匮乏,这么大个村儿出了这么一号人,可给大家伙儿增添了一堆茶余饭后的嚼根儿。 有人说,“常妈,你六闺女又回来看你了?” 有人说,“孩子可怜哪,你们咋不给他去县城看看哪” 有人说,“六子这是咋滴啦?给自己捯饬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还有人说,“六子这是准备着还给自己找个汉子嫁了不成?” 一开始的时候,把常家父母臊的呀,真恨不得时光倒流,真把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按尿盆儿里淹死;赶也赶不走,骂了也没用,给进家门儿呢,六子就帮父母洗洗涮涮,烧火做饭;不给进家门呢,就站门口儿问声好。时间长了,父母也就过了那股子劲儿了,反正是虱子多了不咬人,别人爱说啥说啥,六子回来以后,当爹的该骂还骂。六子妈这一病,重活儿就做不了,能吃能喝不能干活儿,于是六子外出打工的计划也就泡汤了,虽然一个人住着那么个荒窑,但是没一年,还真给他住出些人气出来。 没人关心过六子刚一个人住到荒窑的时候怎么过的,吃什么?喝什么?生活来源什么?也没人关心过六子当时睡哪里,铺的什么盖的什么?更没有人关心过从小就没什么胆子的六子,一个人晚上的时候害不害怕。人们只是当着面嘲笑,背地里讥讽,连不懂事的小娃儿都偷偷往他住的窑洞扔牛粪,但六子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永远抬头挺胸,干净整洁,没人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勇气,也没人知道六子到底图什么。 六子按现在的说法,应该算挺有“商业头脑”的,可惜的是生在那样一个年代,那样一个小农村,那样一种身份;不过他仍旧凭着自己的智慧,把那样一个连副锅碗瓢盆都没有的破窑洞硬是住出点家的感觉:这期间,他到城里卖过地皮菜,卖过野蘑菇,有次还卖了只野鸡子。每每说起往事,六子总会说,“感谢老天爷”,因为要不 分卷阅读1 - 分卷阅读2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2 是老天爷那一年风调雨顺,没准儿他早就饿死了;六子倔,太倔!从搬出来那一天开始,就没吃过家里一粒粮食,即便是回家伺候爹妈,也是做好了饭就走,有段日子他觉着自己吃野菜,吃蚂蚱腿儿吃的脸都绿了,三个月后换到了第一斤小黄米,第一口稀饭喝的差点没把他烫死,但那是他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稀饭,然后六子边喝边哭,哭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第二年开春,六子租了他爹的两亩地,秋收完之后,他才踏踏实实吐了口气,这一年六子21岁。 22岁的时候,六子又得了个新称谓,“母夜叉常六姐”,这外号也不知道具体是谁起的,但缘由却是因为村里的一个老光棍儿。那人40来岁没娶过女人,日子过的人狗不如,却专爱干点撩猫逗狗的事儿,今天跟谁家小媳妇儿嘴上讨点便宜,明天跟哪个小寡妇身上摸点油水,生就一猥琐相。村里那些闲来无事专爱闲嘴的人,总喜欢把这个老光棍儿跟六子推一块儿说事,在他们的眼中,六子和老光棍儿一样,都是让人厌恶却又瞧不起的一类人,于是有年轻小伙儿常常逗这老光棍儿, “老王八,要不你凑点财礼钱讨了常家六闺女吧,好歹人家外面一半儿是个女人嘛” 一开始的时候,老光棍儿还觉得这是对自己极大的侮辱,于是追着那些好事者好一通骂,要么就是往地上狠狠的吐一口浓痰,嘴里不干不净的,一会日别人妈,一会儿还要日别人媳妇儿。后来等六子伙食好了点,脸子没那么绿的时候,老光棍儿可能觉着大伙儿说的也没错,这常老六细看下来,也有那么点女人的意思,于是这心思动着动着,就动歪了。再后来大伙再开玩笑的时候,老光棍儿也就随杆儿往上爬,趁机占点儿六子嘴上的便宜;再时间长了,老光棍儿就觉着,每次六子竖眉瞪眼的时候,好像对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 那天是老光棍儿去邻村吃了顿白事的宴席,席间喝了不少酒,于是晕晕忽忽就爬到了六子的窑洞前,嘴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胡咧咧,之后连裤带都解开了,给六子气得,拎了个棍子给他一顿胖揍,从此以后,不仅得了个“母夜叉常六姐”的外号,更有无聊的年轻人开始有事没事的故意“六姐”长“六姐”短的嘲笑他,然后时间长了,六子也就成了“六姐”。 常六酒铺 六姐26岁这一年,听说修高速公路的要路过他们村儿,于是开始陆陆续续见着一些外地民工住了进来,离高速公路规划途经的地方,临时建起了一排砖房,人们称之为“一处”,据说也是修公路的民工和工头住的。“一处”离最近的村儿也有三里路,整个“一处”除了两三个大工头偶尔带个花里胡哨的女人回去,里面连狗都是公的。忙里偷闲的民工们,无聊的荒了,就下了工后,三五个一起,到最近的村里小卖部买壶烧酒,称点花生米,就算是休闲了。 六姐脑子灵活,从这么点事儿里看出了些“商机”,于是跟亲爹借了点钱,去镇上批了点烟酒花生米,拎了个桌子隔三差五的去一处附近支摊儿;一个月后,六姐的一张桌子变成了三张桌子,那会儿正好夏天,除了卖烧酒以外,他还卖起了大桶装的啤酒,一杯多少钱,偶尔还能给续杯;三个月后,六姐跟村里租了块地方,(其实那时候村里的地皮也不值钱,送条烟给村长,这地就批下来了),找人搭个篷子,“常六酒铺”就这么开起来了,有酒还有下酒的小菜,或者某一天晚上的时候,还有免费的红薯稀饭管饱了喝,小小的酒铺竟然也很热闹。 当然即便是六姐自己的铺子,他还是免不了被这些客人们拿来开涮,甚至在这雌性严重匮乏的地方,保持着女人外形的六姐,也常常是这些男人们占便宜的对象,不过六姐貌似也不介意,嬉笑怒骂,应酬起来就像是古代荒地酒肆的老板娘,虽然风骚不足,但泼辣有余。开玩笑归开玩笑,偶尔讨点嘴上的小便宜,然而这些在外讨生活的民工们也不敢真把六姐怎么样;原因是有一回一个年轻点的小伙子喝了酒后,当着大伙儿的面硬要给六姐验明正身,结果两人打的那叫一个热闹;俗话说狠的斗不过不要命的,那个时候的六姐可真就是个“母夜叉”,打到最后,不仅把小伙子给打怂了,还恶狠狠的从铺子里抽出一把两尺长的砍刀,要不是有人拦着,六姐扬言就要把这小伙子的爪子都给剁下来。 虽然事后六姐还是当着大伙儿的面给小伙子陪礼道歉送酒送菜,可是从此以后,再没有人敢给六姐验身了。 六姐在“一处”赚钱了,赚了钱的六姐还是住破窑,还是隔三差五的回家给他爹骂,最关键的是,虽然这钱赚在了“先机”上,可是村里羡慕嫉妒的人不这么说;眼红的人有说六姐在铺子里给人放黄色录像带赚的钱,有人说六姐给那些民工们招#嫖,还有人说,六姐自己上阵直接卖;然后就有人问了,这六姐脱了裤子还是个男人啊,到时候还不把买嫖的人给吓跑啊?当然啦,也有人说,专门有人就好六姐这一口的,走个后门儿啥的,据说还不便宜……这些风言风语一句不落的进了常爹常妈耳朵里,可是常六给家里搬回第一台电视机后,常爹只是象征性的骂了他几句,然后那些话又一句不落的从常爹常妈耳朵里倒了出来。 六姐的酒铺开了没多久后,其实村里就有人也开了饭店,录相厅,生意虽然参差不齐,但“一处”的存在给这个普通的村庄注入了一股不一样的活力剂;似乎因为“一处”的到来,让平顶村也跟着刮了一股所谓“gai革开放”的小春风。 “一处”建成半年之后,又新来了一伙民工,带头的是个光头,眼尾处一道疤一直拉到脸颊,后背上好像是纹了条龙,但跟着他的一伙人叫他“虎哥”;“虎哥”一伙人刚来的时候,“一处”的气氛明显紧张了几天,因为这伙人看着不太像民工,更像是混黑社会的,而且一帮子人特别团结,值得庆幸的是,这帮子人没到处惹事生非,除了看着不好惹以外,貌似也不难相处。 六姐记得虎哥第一次来他的酒铺子喝酒的情形,当时已是近秋了,天气有点凉,不过常六酒铺还在卖大桶啤酒;六姐当时端着酒杯往虎哥桌上送时,一个不小心拌了一下,半杯子啤酒泼虎哥裤裆上了,对方一个激灵后跳了起来,骂了句, “我c他个妈的!” 也可能是受虎哥的形象影响,也有可能是受平时民工们私下传言影响,六姐当时脑子嗡的一声,说没怕那是假的,把酒杯往桌上一放,拿起抹布冲到虎哥跟前一边道歉一边就是抹;六姐后来再想时,唯一能想起来的是,不知道听谁说过虎哥杀过人,蹲牢刚出来的,万一自己今天被打死了,他 分卷阅读2 - 分卷阅读3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3 妈肯定也找不着他塞在炕洞里的私房钱;紧接着听到头底上方传来几句, “嘎啥嘎啥……” 然后就是周围稀里哗啦的笑声,当六姐反应过来自己正一手扯着虎哥裤腰,一手拿着抹布给虎哥抹裆时,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丢人,脸上轰的一声炸了个血红。手上的动作停止后,六姐第一句是, “大哥对不住啊,要不你脱下来我拿去给你洗洗?” “老板娘啥意思?来你这儿喝酒得先脱裤子?” 虎哥这话一说完,铺子里哗的一声给笑翻了,六姐当时是恨不得找个地儿钻了,但这么多年下来,让他习惯了再难堪也抬头顶着,于是即便脸已经红的快滴血了,六姐还是挺直了背说, “大哥哪儿的话,我这不是不小心把酒泼你身上了么” “泼身上就泼身上了呗,多大个事儿啊……诶对了老板娘,这泼我身上的酒不收钱吧?” 虎哥边说边又笑着往位子上坐,而六姐在众人的笑声中回道, “大哥是个痛快人,别说你身上的酒不收钱,今天就是你们这桌的酒我都不收钱!” 六姐话刚说完,周围开始有人起哄了, “诶六姐,要不你也给我裆上泼杯酒?” “滚一边去,就你这破裆,还真不值老娘的酒钱!” 虎哥和所有在这里讨生活的男人一样,拼命的劳作也敞开了肚子喝酒,对六姐来说,这些人们是过客,等一年半载之后,他们都会跟着“一处”离开,届时谁还认识谁。 如果不是那只小野猫,六姐也许根本不会对虎哥另眼相看。 小野猫 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六姐?六姐也记不得了,只是晚上收摊的时候,偶尔有工人们吃剩的一点点午餐肉或是猪头肉,六姐就会喂给它,时间一长,小东西就自来熟了,饿的时候过来蹭六姐的腿,冷的时候卧六姐的椅垫子上;最关键的,这还是个懂得感恩的主,有一回送了六姐一只死老鼠,见六姐没吃老鼠,后来又送了只麻雀,再后来还送了条蛇。小野猫送六姐东西的时候特别“气派”,把死老鼠、死麻雀、死蛇往他跟前一放,看都不多看一眼,就自个儿跑一边舔爪子去了,一开始还把六姐给吓了一跳,后来明白对方意思,给六姐逗的,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小野猫跟六姐熟了以后,慢慢对六姐的酒铺子也熟了,再后来跟酒铺子里的人也貌似熟了,偶尔看着好说话的,也过去蹭蹭别人的腿,再偶尔的时候,还没准儿能蹭到一片肉;不过很多时候,它蹭虎哥的时候更多,因为那边儿是只要有肉,一定会分它一片儿。这么多来喝酒的男人,虎哥是摸小野猫最多的,每到这个时候,这个男人就微微的翘起嘴角,粗糙的大手一下一下抚过小家伙毛茸茸的头顶,此时此刻,似乎连他脸上那道疤都柔和了不少。 六姐的铺子一般是下午太阳落山的时候才开,于是那天他刚进铺子,就听到外面有人“咪呼……咪呼”的叫,没一会儿听到“喵~喵~”的声音,然后六姐悄悄掀开蓬子门帘的一角,只见虎哥将手上的小袋子往地上一敞,小野猫在他腿边蹭了一圈,然后就蹲下来开始吃;虎哥在旁边看了会儿,落日的余晖将他脸上的那道疤衬的更温柔生动了。直到夜色将虎哥离开的背影隐没的丝毫不剩,六姐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门边看了很久了,久的只剩下胸口一阵一阵的悸动。 这一晚,每一次酒铺的帘子被掀开,六姐都会不争气的心砰砰跳一回,每一次来的都不是他想看到的人的时候,他就会忍不住伸长脖子向外探望一下;活了26年的六姐,第一次尝试这种感觉:特别特别希望见到一个人,又特别特别害怕他下一刻就出现。这一夜虎哥没来,其实这里的男人们谁也不会天天来,可是六姐此时此刻又会忍不住怨起了虎哥,他怎么今天就不来了呢?虎哥不仅今天没来,连着一个星期都没来,其实这也特别正常,男人们来当民工,无非是为了讨生活,谁还可能天天出来喝酒吃肉的;可是这一个来星期,六姐觉得好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活这么大,六姐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思念,然而这短短的一个星期,让他彻彻底底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抓心搔肝的想见一个人。因此在一个多星期后虎哥掀开门帘的一刹那,六姐瞬间就愣在了一边,就那么定定的望着他,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甚至虎哥不经意间看过来的一眼,竟然让他觉得鼻头发酸。 六姐的这点心思虎哥是不知道的,该来喝酒喝酒,该去喂猫喂猫。其实在六姐26年当中见过的男人里面,虎哥除了那个大光头和脸上的疤并不算出众的,按现在来说,不是帅小伙,可是在六姐26年的人生当中,这是他遇见的唯一一个“温柔”的男人,即便那片刻的温柔并不是为他。在六姐眼里,平顶村的男人们要么浅薄,要么恶意,要么就是粗俗,于是在之前的人生中,除了坚定的做女人这件事,其他方面还真没动过心思,每每寂寥的雨夜,他就裹紧被子,听着窗外稀稀拉拉的雨声,一遍一遍告诉自己如何以一个真正女人的姿态走在众人面前,哦不,要比真正的女人走的更有姿态。 六姐也从未奢望过虎哥会知晓自己的心思,因为每每站在一旁听着那个男人传来沉沉的笑声时,他的嘴角也会不自觉的跟着扬起,这已经让六姐很满足了;他会给这个男人打最满的酒,上最好的肉,免费的稀饭永远是冒着热气的,甚至还有六姐自己都不会喝的好茶。六姐知道这个男人一身衣服穿了多少天,哪里掉了颗扣子,哪里的线头裂开了,六姐还知道这个男人最近是不是很累,手指上又多了几道风口子;但是六姐从来不说,不过没多久后,会看到六姐的铺子里多个针线筐,筐里还放着两支“棒棒油”;只要有人看到开口借了,六姐就把筐子摆到台子前,任用任拿,遗憾的是,虎哥从来没有用过。他那粗糙大手上的风口子好了裂,裂了又好,开线的大棉袄从一个小缝变成个大口子,身上的扣子掉了一颗,掉了第二颗;虎哥就拿个腰带往身上一系……六姐每次想开口的时候,最终还是忍住了。 转眼已至腊月,过了农历二十三,平顶村的人们已经为过年做准备了,这几天一处的民工也听说陆陆续续开始领工资准备放假,而且天寒地冻的,开工也比较困难,所以这几天六姐提前了开酒铺的时间,一般是吃过晌午饭,就推着东西过来开门生火;这一天下午六姐刚生着铺子里炉子,就听到外面闹闹哄哄的:起哄的,叫好的,吵骂的,还有丁零桄榔乱七八糟的声音;六姐也好奇,但是没出去,猜着应该又是什么人打起来了,虽然这样的事情不多,但像一处这样男人堆的地方,还是难免。 直到晚上 分卷阅读3 - 分卷阅读4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4 六姐才从来喝酒的其他民工口中得知,打架的是虎哥和一个叫山炮儿的。这山炮儿六姐认识,一个干瘦的男人,不到30岁年纪却看着挺沧桑老成的,个子不高,来喝酒的时候不多,话也不多,不过六姐还是跟他说过几次话,知道这个男人去年结婚,今年刚得一儿子,家庭条件不是很好,父母一把年纪已经要等着他养活了,也是个不容易的人,而且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怎么会去惹到虎哥。问到后来才知道,是虎哥先动的手,导火线是一只猫,就是那只经常来六姐这儿蹭吃蹭睡的小野猫。 那天快中午的时候山炮儿领工资发现少了半个月的,一问工头才说是因为8月份的时候山炮儿自己不小心压伤了脚休息了一个星期,所以乱七八糟扣下来就少了半个月工资;当时山炮儿跟工头争的面红耳赤也没把这钱要回来,气愤的男人从一处出来后,蹲在路边正准备抽烟,结果不识相的小野猫就这个时候跑来了,更不识相的是,这家伙还顺着山炮儿的腿边蹭了一下;那个时候的山炮儿怒火正无处宣泄,于是一脚就把小家伙踹了个不能自理,即便这样,山炮儿还觉得不解恨,冲上去又是一顿踢。 虎哥当时正领了两个大馒头与他们一帮子蹲在一起吃饭,结果听到有个民工进来笑着说, “山炮儿那个怂货,干不过工头儿拿只猫出气” 虎哥一听就问, “啥猫?” 那人回头看了虎哥一眼,继续笑着说, “哦,就是酒铺子里的猫,没准儿现在都给弄死了,这怂货也不怕六姐的大砍刀?”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见虎哥放下碗就冲了出去。虎哥到的时候,猫连出的气都没了…… 六姐是第二天晚上见到虎哥的,除了脖子上有道血印子(估计是被山炮儿抓的),其他的看着倒也没伤着,只是棉袄上原来开线的地方豁的口子更大了。那一晚虎哥喝完酒要走的时候,六姐主动过去留下了他,铺子早早的关了门,炉火烧的特别旺,炉子旁边的小桌上摆了一盘酱牛肉,一盘猪头肉,一盘花生米,还有前一天晚上炖好的红烧肉,炉子上煨着一瓶上好的汾酒。看着这场面,虎哥有点不好意思, “老板娘这是客气啥玩意儿” 六姐没说话,坐下来先是一人倒了一杯酒,端起来说了句, “虎哥,这一杯敬你了” “诶诶兄弟,妹子,你这是整啥玩意儿啊” “大哥要不嫌弃的话,叫声妹子吧,反正像我这样,也没当自己是个男人” 虎哥刚才妹子兄弟的一通乱叫,这会儿想到六姐的身份,忽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于是嗨了一声,端起酒杯干了; “大哥我今天留您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您还当那猫是条命,听兄弟们说您还给它找个地方埋了,所以我敬您第二杯” “多大个事儿啊还这么兴师动众的,我就是见不得那些个欺软怕硬的,真有能耐的动了工头儿我还当他是条汉子,拿个畜生出气,不是连畜生都不如么” 六姐听完这些话,眼圈儿红了红,于是满了第三杯酒, “大哥,在我们平顶村啊,活的不如人,人就瞧不起你,瞧不起你的,他命就是贱,连人都是这样,何况是个畜生” “一样都是命,说啥贵贱,哪怕真是贱命一条,也得自己给自己做主,哪怕自己也做不了主的,好歹这世上还有天理” 六姐忽然就笑出声了,笑的时候眼泪啪嗒啪嗒两声,掉在了饭桌上,然后六姐边擦泪边继续笑着说, “大哥性情,我就再敬一杯,剩下的酒您要今儿想喝,就今儿喝,今儿不想喝了,我给您存着,喝完了这杯,就尝尝我做的烧肉” 虎哥看了眼桌上的泪瓣儿,低着头一口把杯中的酒闷了。 也是这一天,六姐还送了虎哥一件亲手缝好的棉衣,用的是上好的棉花,足足絮了有三斤棉,不过六姐没说这是早早就为虎哥缝好的,只是说他大哥不穿的,让虎哥有个换洗,原来那件换下来的,六姐说要带回去给拆洗。 腊月二十五这天,一处的民工都放假回家过年了,其中也包括虎哥,虎哥回的那天,里面穿的六姐送他的新棉袄,而旧的这一件,六姐晚上盖着它美美的过了个并不太孤单的年。六姐盖着这件棉袄的时候,想象着自己就是那只小野猫,有虎哥粗糙的大手顺着他的颈子一下一下的温柔抚慰过,六姐没敢太多的奢望,只是觉得这世上还有这么一个男人也许还当自己是个人,万一自己哪天被什么恶人欺凌死了,还有这样一个男人给他讨回个天理。 虎哥 正月十五过后,一处的工人们陆续回来了,虽然生意清淡,但六姐还是早早的将酒铺子开了起来,回来的那天是正月十七,晚上六姐准备关门的时候才拎着一挂据说是狍子肉进来,放下东西只站着喝了一杯水就走。 这狍子肉六姐切了一半给自己爹妈送了过去,剩下的一半计划着哪天虎哥再来的时候煨好了热给他吃,而他自己么?想到看着那人吃竟然比自己一个人吃还要高兴。 这一年从见到虎哥的那一瞬间开始,六姐就是开心的,他会忍不住想留那人吃个夜饭,也会忍不住想帮那人洗洗衣服,甚至哪儿开线哪儿掉扣子了,也会忍不住让那人脱下来帮忙缝缝,那人要是刚下了工就灰头土脸的来了,他也会忍不住帮对方兑好半盆不冷不热的洗脸水,边上备着干净的毛巾……六姐也有意无意的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可是他太开心了,开心的他实在是忍不住想为这个男人做些什么。 记得那天是四月一号,枯草中已渐渐抽出一份明显的绿意,六姐刚经过自己父母家门口,远远的就见着一个大光头晃在几个人中,有说有笑的从一个饭店里走了出来;六姐的心忍不住砰砰的跳了两声,然后脚下不自觉的生了风,想着过去打个招呼也是好的。结果就在他快走近那个饭店门口时,听到: “你说的光头东北佬就是他啊?” “可不是么,不像哈?” “看着挺爷们儿的啊,怎么看都跟那常六姐不是一路人啊” “所以说这人不可貌相,一处都传开了,说常六姐跟这东北佬在他那酒铺子里当着大伙儿的面,眉来眼去,一会儿送酒一会送肉的” “啊?不会吧?这常六姐不怕丢人,那东北佬也不怕?” “他们那种人,怕啥啊?你没见那常六姐每天涂脂抹粉进进出出的,有人就好这口呗,一处的人说,见着他和那东北佬在酒铺子里好几回了” “你说这常六姐也是哈,即便是穿着打扮再像个女人,那衣服一脱还不照样是个男人?那男人跟男人可咋那啥……” “这你就不懂了吧?,走后门呗” “ 分卷阅读4 - 分卷阅读5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5 啥后门儿?” “捅p眼子!” “哎呦我的娘唉……膈应死个人了!” “哈哈哈……” 六姐本来兴冲冲的走过来,没成想听到了这么一出,说话的这对年纪大一点的是这饭店的老板娘,另一个稍小一些的是过来给这老板娘“打工”的远方一个表亲妯娌,两人说的这么津津有味的,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阴着脸慢慢走近的六姐;直到这老板娘准备回身进饭店门时,一个扭头冷不防给她吓了跳: “哎呦哎呦我的亲娘,吓死个人了”老板娘一边拍胸脯一边不屑的狠狠剜了六姐一眼,“我说常六儿啊,你说你这大白天人不人鬼不鬼的站人身后,也不嫌丧的荒” “那你就少做点亏心事,多积点口德,大白天也不怕见着鬼!” “说谁呢你!” “谁嘴贱说谁!” “你……”老板娘正要开口,被她那表妯娌拉住了,一个劲儿的说, “嫂子算了算了……”可能这女人觉得毕竟在背后说人坏话,多多少少有点心虚;而这老板娘看到六姐拳头都握起来了,毕竟还是有些害怕的,所以小声嘀咕了一句, “卖p眼的东西!” “你再骂一句试试?看看老娘今天敢不敢撕了你的逼嘴!” 老板娘还想还嘴,被她那妯娌连拉带拽的拖回饭店了。 这么些年,六姐还是不会轻易与别人冲突的,尤其是女人,可能在他的心里,自己还是要与这些碎嘴的姑婆们有所区别的,这就是他常常告诉自己的姿态;同样这么些年,明里暗里难听的话听太多了,所以他也常常告诫自己犯不着事事生气;可是今天六姐给气着了,那些鄙夷的词汇用在虎哥身上,他就受不了,想忍都忍不住。六姐27年的人生经验是这样的:别人瞧不起你的时候你就更不能觉得自己应该被瞧不起,不然那些人们会更加无所顾及!所以当有人开始冲你吐口水的时候,就得拼了命的打回去,不然总有一天,他们会站到你头上拉屎!再小的时候,六姐也曾期望过没准儿什么人会可怜他,可是最后他发现,那些可怜的人最会欺负的就是比自己还可怜的人,所以他坚决不让自己成为最可怜的那个,也所以他从常六儿变成了“母夜叉常六姐”,这并不是他的本性,可是他别无选择。 这一夜六姐辗转反侧的睡不着,半夜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披上衣服捡了块石头就往山下走,结果气呼呼的步子迈的太大,一个没看清路给拌了个狗□□,这一下摔的有点重,而且是刚刚开春,地表还未完全解冻,六姐疼的嘶了半天,愣是没爬起来;也就是忽然间,六姐周身的戾气都泄了出去,也就是忽然之间,六姐的泪珠蹦了出来;他缓缓的缓缓的推着坚硬的地皮坐直身子,茫然的望向笼罩在暗夜里的平顶村方向,四周寂静的都能听到他泪珠儿打在衣襟上的声音,扑嗒扑嗒扑嗒…… 过了这一夜之后,六姐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再放肆的跟虎哥那样往来下去,指不定有多少难听的话砸向这个男人呢,既然问题出在自己这里,那就从自己这里解决好了。在六姐的心里,虎哥是个神一样代表着“天理”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不该被那样的言辞对待。 六姐再见到虎哥是三天后的清明,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这个男人来的比任何时候都晚,而且是一个人,来了以后叫了一瓶二锅头,一盘花生米,也不说话,就那么一口花生米,一口二锅头,慢慢的啜饮。平常的虎哥多是两杯二锅头,四两,最多也不过半斤,可是今天当虎哥倒满第三杯酒的时候,六姐就有点坐不住了。酒铺子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六姐觉得自己甚至看到了他们窥探的目光和别有深意的笑容,不过看到虎哥第三杯酒已经见底时,六姐还是忍不住上前劝了句, “哥,少喝点吧” 虎哥眼中没有醉意,只是抬头的时候满是落寞,之后还是强扯了扯嘴角,说了句 “这点酒没事,喝两口舒坦” 铺子里的工人们已经走光了,虎哥还在一个人自饮自啜,这是第四杯,之后六姐拿了个空杯坐了过去,把剩下的酒与虎哥一分为二, “哥,是有啥心事么?” “唉~” “要不你给我说说” 虎哥低着头半晌没吭声,六姐就坐在一旁静静的陪着,直到最后这个男人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今儿是清明” “嗯……” 虎哥讲了一个并不是很长的故事:虎哥官名叫赵虎,是赵家的独子,小时候受了点时局影响,成年之后养成了个逞凶斗狠的性格,17岁就跟人混了黑社会,见天儿打打杀杀没干过一件正经营生,24岁那年跟着当时的老大犯了个命案,最后帮人顶了黑锅,一判十五年;当他还在想着兄弟情义江恩仇时,结果愣是把他们家那个结实硬朗的老头子给气躺炕上了,老头子在床上躺了三年,差点把老太太给累的提前归了西,老头子临咽气前,拉着老太太嘱咐: “孩儿他妈呀,别跟虎子说我死了,让他好好改造,出来好好做人,这孩子本性不坏,可惜没赶上好时候……等他出来在我坟前磕头的时候,就告诉他,当爹的没怨过他……诶,老婆子,这几年苦了你了,等我咽气了以后,要能寻着个合适的人,你也给自己找个靠去吧,你放心,我不怨你,我的儿子我也清楚,他更不会怨你……” 赵虎进去后第四年,当时的老大被yan打一窝端了,据说审的时候都没走正规流程,最后该招的不该招的都招了,而且这事还牵扯出了一大批官员,前前后后仅一年,整一个省官员大换血,那些被拉下马的,逃的逃,关的关,死的死……黑x老大倒台之后,虎哥又被提审了五六次,最后减刑减到了10年,之后又因其表现良好减到了7年,赵虎记得31岁那一年走出监狱大门的时候,觉得外面的太阳都比监狱里面的耀眼。 赵虎回家进门的时候,老太太正在给老头子上香,黑白相框里赵老爷子一脸的威仪。虎哥说,当时他就觉得脑袋被狠狠敲了一棍子似的,半天反应不过来,扑通一声跪下以后,张口问道, “妈,我爹呢?” 老太太也是愣了半天,才一抹眼泪,哭着说, “虎子啊,你回来啦?” “妈,我回来啦!”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妈,我爹呢?” 老太太转头对着黑白相片说道, “老头子,咱虎子回来了!”然后又拿了香点好递向虎子说,“来,给你爹上柱香” 赵虎当时香都没接,喊了一声爹,咚的一声头磕在地上,嚎啕大哭;就如赵爹说的一样,虽然他是混了黑社会,但本性没坏,尤其对爹妈还是挺孝 分卷阅读5 - 分卷阅读6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6 顺照顾的,在家的时候,该帮干的活儿干,有点闲钱了都塞他妈手里,每次出远门儿的时候,还提前跟老两口告知一声,让他们别担心。 作为家里独子,他爹死的时候他没给披麻戴孝,对于赵虎来说,这是这两年来的心病,每每想起,总会忍不住难过愧疚一番。而今天正好是清明,早晨找了个地方给他爹烧了纸,一天心里不大痛快。 赵虎从监狱出来后,就没什么朋友了,以前的一帮子死的死,关的关,还有个别跑外地求生活去了,剩下一些当时还算认识的,现在也不过是个点头之交,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赵虎这样的人,他们还是习惯选择敬而远之。其实这一次的工程是赵虎以前一个旧识揽下来的,那人自己手头上的工程走不开人,所以才想到让赵虎去牵个头。东北爷们儿的特色是,在村里的时候关系怎么样不要紧,关键是出了门以后都特别团结,而且跟着他的这一伙儿人也有考虑,像赵虎这么个形象和情况,让他领个头,别人多少有点顾及,因此自然而然,都喊他一声“虎哥”。赵虎对这一切看的清楚,所以看似“兄弟”围绕,但还真没这么一个能完全信任的倾诉对象,因此当六姐问起来并静静的陪在一旁时,他就忍不住把这两年憋在心里的话倒了个痛痛快快。 对于这个常六姐,赵虎记得第一次来喝酒时,还真没看出来他是个男人,当然细看之后会发现,这本质男人毕竟和女人还是有所区别的,首先这骨架子明显就比普通女人要大一些;赵虎也私下里听过一些大家伙儿对六姐的评价讥笑与不齿,可是再见到本尊时,发现他风风火火,落落大方,嬉笑怒骂,风趣泼辣,多少还有点佩服;于是时间一长,对于他性别与外在矛盾带给人的一点点别扭感就淡落了;后来再想想觉得,“六姐”这个称谓就是个“称谓”,没有半点不敬或嘲笑的意思,而六姐这人就应该是个女人吧。 赵虎记得六姐留下他那一夜时带着笑的眼泪,啪嗒一声就给他的心砸软了,平时看着那么要强的一个人,肯定心里已经压了不少苦了吧?于是他想着,如果对方需要了,该照应的他会照应的。来往起来赵虎才知道,六姐是个对人好起来不惜力不藏私的人,再时间长点会发现,无论对方是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个值得相交的人。 清明这一夜,六姐听虎哥说了很多话也陪他说了很多话,一瓶二锅头见底,六姐又开了一瓶杏花村。虎哥走的时候,脚下有些虚浮,但心里是这出狱两年来头一次难得的畅快。 塌方 清明过后,从六姐这里聊的畅快的虎哥,不出一个月,便畅快不起来了;即便他是个再糙的男人也依然感觉到了六姐的冷淡与疏离。本来一开始他想着没准儿是六姐遇上什么事了情绪不好,甚至还主动开口问了两次看需不需要帮把手,结果依然没什么改变。再后来虎哥就琢磨过这个味儿来了,想想也是清明那天“失言”了,把自己那些不太风光的过去一股脑儿向六姐倒了个干净;像他这样的人,背后有人说是“蹲过大狱的”,也有人说是“坐过牢子的”,还有人说就是个“劳改犯”,其实他也能理解六姐的疏离,老百姓嘛,都是清白人家,不愿意结交他也是正常的;虽然想能这么想,但要说心里没半点不痛快那肯定是假的,所以六姐的酒铺子他自然也就去的少了。 进入5月,天气已渐渐转暖,这些天六姐病了,病的也不太严重,就是常常觉得浑身乏力,提不起精神,吃饭的时候,从心里一直苦到嘴里,吃不到两口就觉得胃里顶的荒;六姐的病断断续续的拖了一个多月,最后终于嘴里不苦了,但人瘦的就跟当年吃蚂蚱腿儿那三个月似的,当妈的看到儿子这样,问了两回,当爹的就哼一声。这期间虎哥就来了酒铺子一次,比上两次多看了他几眼,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喝完酒走了。 7月的一天,六姐推着小车刚到一处,就见着他们门口民工们乱哄哄的拎着工具往外跑,过去一问才知道工地上塌方把工人埋里面了;六姐当时心里一惊,跟着人就往塌方处跑,到了以后听人说埋里面的估计有二三十个人,其中包括东北那帮子,六姐听着浑身一冷,一屁股就坐地上了。认识他的人问了句, “六姐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哎,老板娘这是怎么了?” …… 六姐茫然的抬头看看众人,入眼一片灰暗,入耳一团嘈杂,心慌的像是要蹦出胸腔一样,身上软的连胳膊都抬不起来;旁边有人看着六姐有点不对劲,于是赶忙过去给搀扶起来,本来那人准备将六姐往酒铺子送的,结果没走出几米,六姐就拍拍他胳膊,虚弱的说道, “让我这坐会儿,你忙去吧,我没事” 六姐缓了大概有半个来小时,最后终于站了起来,拿了把旁边闲置的铁锹跟着大伙儿一块儿开始挖人。干活的工人一看队伍里多了这么一个人,有人诧异的边铲土边瞄他,这时有知情的用胳膊肘碰碰旁边的人,笑的一脸暧昧道, “听说东北那光头也给埋里边了” “那个赵虎?” 然后这个知情人就笑着用下巴尖指了指六姐的方向。 六姐这回也不管别人说什么了,因为说什么他都听不见,只一门心思想着虎哥,一门心思的求观世音菩萨保佑虎哥平安无事…… 工人们挖了三个来钟头,一处把铲车也调过来了。 这个地段是个百十来米高的土山,当年规划的时候本来是要当中挖开一条路直接从山上走的,结果与当地农民就占地赔偿问题没谈拢,最后才改的挖条隧道走。这事儿平顶村的人都知道,因为那个农民就是他们村的常大牙,最后事儿都成了平顶村的一个笑话了,人们偶尔会开玩笑说: “常大牙现在改名儿了,叫常豁牙,因为那颗大牙给悔的敲肚子里了”(意思是悔掉牙) “你说这做人哪,千万别学常大牙,见好就收呗,不然你看,连个鸡毛都没落着” 常大牙五十来岁年纪,年轻的时候可能是积极的跟着开过什么荒,就在那山上种了几十棵山楂树,后来这七八亩山楂树就不知怎么的被常大牙争取到他家了;虽然名下是有这么个产业,可是那会儿这山楂和山楂树都不值钱,本来前几年有个收购木材的,常大牙还领着人上去看了一回,结果别人就选中了十来棵,也没卖几个钱。后来听说那边修高速公路要占地,村长还带了人跟大伙儿谈占地赔偿,常大牙一看机会来了,上山先把山楂树给圈了一遍,别管它是当年种的还是后来野生出来的,反正是那片地方只要是有一棵山楂树苗都得给算上;常大牙心想这国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最后谈来谈去,那价钱要的叫一个狠 分卷阅读6 - 分卷阅读7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7 啊。来谈赔偿的代表被这个农民的口才和远见给说的一愣一愣的,实在没办法了,说回去请示一下;那段日子,常大牙走在平顶村那条破土路上,背都挺的特别直,两手往身后一背,大八字步迈的,就跟唱戏的似的,见人打招呼都开始学着从上往下看,俨然一副有钱人作派,常大牙心想着,既然都去“请示”了,那不就跟同意了差不多么,无非是“自己的钱”在国家的口袋里多放几天罢了。 常大牙这一作,给村里那些提前签过字的村民羡慕的呀,女人回了家就数落自己男人, “看看你,能有个出息?眼里就两小钱就满足的恨不得咬破了指头按手印儿” 男人觉得委曲呀,于是辩解道, “那不当时你也同意了吗?” 女人把手里的针线往炕上一摔,眼睛一瞪,回道, “我一个妇道人家没见过世面,你一个大男人也好意思跟我比?” 没想着这代表一走就没影了,常大牙天天盼的望眼欲穿,平顶村的村民也等的心里长草,眼看着快两个月了,这“请示”的人怎么还一去不回了呢?常大牙心里急呀,渐渐的出去的时候八字步已经迈的没那么大了,背也挺的没那么直了;再后来听人说,高速公路从山下走,不占他们家山楂树了,等消息确实后,常大牙狠狠的病了一回,一想想那些失去的大笔钱,就心疼的饭也吃不下了。听到这一消息的男人,回家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的婆娘,女人们抿着小嘴一撇,嗔一句,“能的你!”等到午饭时候,男人会发现桌上比平时多了道菜,小炒肉似乎比平时也多放了几块。 于是等下一次再见着常大牙的时候,男人们就会笑着故意说, “大牙叔,听说前几天那代表又找村长了么,你要不再去问问,没准儿你那树钱批下来了” 其实按道理来讲,这块地质是不适合走隧道的,可是当时的工程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愣是给改了规划,当然,这中间牵扯的利益,谁又能说得清楚。 工人们边干边歇直到东方鱼肚发白,才挖出来一个人,不管死活先忙着往救护车上抬,指挥处的人一看这样不行,于是放一批人回去先休息,计划着三班倒着挖,这样又不停歇的挖到了晚上,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通了,通了!” 工地上近30个小时不停的救援,最后终于在施工尽头的地方,把一帮灰头土脸的工人挖了出来,也许他们命不该绝,刚好被码在那里的大石砖挡出一小块空地,二十来个人堆在一起;看得出来他们曾经相互做过救援,因为里面还有五六个伤员,其他人倒没见什么明显的外伤。 这二十来个人被陆陆续续抬上救护车的时候,六姐一脸狼狈的拄着铁锹把子,眼珠子紧紧的盯着出口,里面的人被一个一个抬了出来,可是这一个一个里面竟然没有一个是个大光头;当时刚有人被抬出来的时候,六姐一口气松了下来,觉得小腿肚子都开始发抖了,他没有上前,只是站在那里告诉自己,看一眼就好,知道他平安就好!可是看着被陆陆续续抬出来的工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光头时,他丢下铁锹焦急的往前挤了挤,然后拽着旁边人的胳膊问道, “看到赵虎了吗?” 那人扭头看到是六姐,愣了一下,然后转头又问旁边的人, “嘿,那个光头东北佬救出来了吗?” 被问的这位想了想说, “好像没看见” 六姐一边盯着出口,一边又不死心的转到别的地方问第二个人,第三个,第四个……直到最后一个人被抬出来时,还是没有见着虎哥。远远的看到那个指挥救援的头儿正在跟铲车司机说着什么,六姐急忙冲了过去,拉着那头儿的胳膊就说, “老板,还有人没救出来呢,还有个人,叫赵虎,东北的赵虎!” 指挥的这位头儿也认识六姐,没答腔,只是让旁边的人去查一下情况,顺便让铲车司机继续挖,前面挖到头了,就从两边挖,虽然看这情况,再挖出来的人生还几率不大,不过有六姐这么个人在一旁盯着,暂时还不好说收工。这指挥的是工程处的大老板,像他们这种包工程的,最怕的就是出事故,要是不小心赶上国家查的严了,弄不好连工程款都难结;这救人的一天两夜里,大老板就睡了三个来小时,指挥过程中一根接着一根抽烟,眼白都快被烟熏成黄色的了,直到那一波儿人被挖出来以后,他才好不容易松口气,结果又跑出来六姐这么个人。再后面的救援工作工人们明显比先前松懈了不少,连铲车的声儿都变得像是要随时熄火一样,这一天两夜里六姐也是几乎没怎么歇,统共喝了一茶缸水,吃了小半碗饭,整个人急的嘴上起了一圈的火泡。临近中午的时候,老天不作美的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天上的云层重的像是要随时掉下来一样,一上午的救援工作没有再有任何收获,于是大老板下了命令决定收工;这虎哥还没找到,六姐急的就差躺铲车轮子底下了, 有人劝他说:“没准儿那赵虎今天没上工” 有人逗他说:“没准儿这东北佬躲什么地方偷懒去了” 还有人说:“不会是上山撒尿迷路了吧” 然而疲惫的众人没有一个想再留下来帮助救援的了,六姐又急又气,拉着大老板央求着他再挖一会儿,人还没救出来呢,可是对方给出的回答是,一来该挖的地方也都挖过了,人到底在不在里面还需要再继续调查;二来现在下雨,万一塌方的地方再出现滑坡,会严重威胁到其他工人的生命安全,综合考虑,等雨停了以后,再让工程师现场勘测善后。这一天是六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绝望,看着塌方现场一片的黄土碎砖杂草泥泞,一时迷茫的连泪都流不出来了。 劫后余生 拖着一身狼狈,六姐迷迷糊糊的回了自己那个破窑,往炕上一爬,人就昏睡过去了,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长,但六姐梦到了自己跪在那片塌方处,一个劲儿的磕头求观世音菩萨,猛的醒来后,一头一脸的汗,直到此时六姐才发现自己饿的手都开始发抖了。把前一天的冷饭以填塞的方式吞了下去,又喝了半瓢冷水,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恢复一些后,六姐走出窑洞,在自己那个用篱笆栅起来的“院子”里扑通一声,硊下来就磕头。很小的时候,六姐记得村里有个孤老太太,听大人们说老太太估计有个一百来岁了,是大家伙儿公认的“老菩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立的规矩,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都要先去孤老太太家门口拜上一拜,等事儿结束了,还会给孤老太太送三个白面做的寿桃儿;有一次六姐实在是好奇,就偷偷跑老太太家里去看,只见老人家满面红光的盘坐在炕上,嘴里喃喃有词 分卷阅读7 - 分卷阅读8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8 ,念一句“阿弥陀佛”,又念一句“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六姐看的疑惑,便忍不住出声问道, “老奶,你为啥要念菩萨啊?” 老太太看着他笑了笑,说道, “我这是修行呢” “为啥要修行?” “为了让菩萨接我去极乐世界” “为啥念菩萨就能去极乐世界?” “因为菩萨慈悲,让人心想事成” “老奶,念菩萨真能心想事成吗?” “你心诚了,自然事就成了” 后来老太太死了,不过村里人不让说“死”,要说是“坐化”,老太太“坐化”以后,以肉身菩萨的形式至今供奉在平顶村唯一的一个庙里,一到过年过节,庙里就香火不断。 老太太成了真正的菩萨后,六姐对于老太太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深信不疑,那个时候他有个最大的愿望,就是等自己一觉醒来,从男孩儿变成了女孩儿。他像个虔诚的教徒一样,每天睡前都要“祷告”一番,这件事一直坚持到了18岁,直到他妈妈开始给他喝上香灰水。 然而这一天在极度绝望之后,六姐又忽然开始对老太太口中的“观世音菩萨”深信不疑,因为直到这个时候,除了这个传说中的菩萨,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求谁。小雨还在不紧不慢的下着,云层还是一番要塌下来的光景,六姐像一株被风吹着摇摆的野草,在这片孤寂的土地上湿漉漉的磕头祷告着。忽然间他觉得,没准儿虎哥真是如工人们说的,隧道塌方的时候他跑到外面撒尿迷路了? 虽然这样的事情几乎荒诞,但六姐还是决定上山去找一找,然后他披了雨衣,拿了镰刀,背了一捆绳子,还装了一个手电筒便出发了。六姐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并非全无依据,因为早些年间,村里确实有一个老人在那山上一天一夜没下来,有人说是遇上鬼打墙了,也有人说是踩上迷魂草了。听老一辈儿说,现在的这座山本来是个小丘陵,它的旁边是座大山,抗战时候游击队就在这小丘陵和大山上挖了地道,神出鬼没的把小鬼子打的嗷嗷叫;后来爆发了一个什么大型战役,足足打了一个多月,小鬼子的大炮把那座大山轰掉了几乎一半,再后来大山变成了小山,丘陵也变成了小山。“□□”的时候,一帮年青人来这座荒山上挖过井,种过树,于是才有了常大牙的“山楂树之痛”。 六姐到了塌方处就开始一边喊着虎哥的名字,一边沿着隧道方向往山上走,寂静的山野上,除了滴滴嗒嗒的雨声,就是六姐一声一声的呼喊……忽然间听到一声微弱的“嗯~”,六姐立马停了脚步,静静的倾听了一会儿,好像除了雨点打在草地上的声音,就只剩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了;然后六姐站在原地不死心的又喊了几声,可是没再有任何回应。六姐那个时候深信虎哥就在这附近,于是来来回回边喊边找转了十来圈,直到最后发现一口被荒草遮盖住的枯井。六姐猛的扑到井边,冲着里面大声喊着虎哥的名字,可惜的是,耳边传来的只有自己的回声。六姐坚信着自己听到的那一声微弱的“嗯”声来自虎哥,虽然期间有那么数次信心动摇,可是他不想放弃任何可能的希望,之后六姐将绳子的一头捆在了旁边的两棵山楂树上,自己顺着另一头往下探。 很多年后再说起六姐的这个“幻听”,虎哥笑着说这叫“心灵感应”,而六姐非要纠正说,这是“菩萨显灵”。 洞口的荒草被六姐的身子挤的东倒西歪,他顺着绳子蹬着逼仄的井壁一点一点往下挪,每找着一个着力点,他就开了手电筒朝下照一照,好几次差一点就直接滑的摔下去了,还好,只是手上胳膊上蹭破点皮。这井下了一半,六姐就觉得浑身乏力了,可是他还是坚持着,坚持到手电筒照到井底一个黑乎乎的轮廓。 六姐不能准确的说出当时的心情,因为从他看清井底那个侧爬着的光头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那人的身子一半在井底,另一半卡在井底一侧的洞里,不知道他是从里面爬出来的?还是准备把腿放进去探探路?六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抱着这个光头的上半身,努力的将他从那个洞里拽出来,然后将有限的绳子绑在了他两条大腿根儿和胸口;六姐是自己先顺着绳子爬上去的,到了井口缓了两口气就开始将里面的光头往上拉……当村里那个唯一的卫生所的门被敲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了。 六姐记不得当时自己的心情,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虎哥拉出枯井又一步一步背下山的,他记不得自己摔了多少跤,记不得当时有没有确认过虎哥的生死,他更记不得自己第二天怎么会在村里卫生所的床铺上醒来;不过那个医生记得,他记得当时光头被雨点冲洗的瓦亮瓦亮的,他记得六姐贴着头皮的头发,苍白的脸还有同样瓦亮瓦亮的双眼,他记得六姐将这个光头小心翼翼的放在床铺上后,转头对他说,“丁大夫,你给他看看”,他还记得这个“女人”说完这句话后一头扎在了地上瞬间就不省人事了。 虎哥是在镇上的医院醒来的,除了小腿上的划伤有点感染外,主要还是二氧化碳中毒,虎哥说当时塌方的时候,他正站在顶处的桁架上贴着隧道壁砌那个水泥青砖,前几秒中还在跟老乡说着这上面有个挺深的洞口,大家还开玩笑的猜着里面会不会是什么地主的藏金库,后一秒钟就听到“轰隆”一声,跟地震似的,紧接着就看到隧道口一股子黄土扑面而来,大伙儿刚反应过来,塌下来的土块就已经落到了虎哥的脚下;他只来得及喊一声“塌方啦~”要不是顺着本能第一时间钻了先前看到的那个洞,估计他就被埋到土里了。进了洞后,虎哥才发现,这可能是个地道,不过有些道口似乎早就坍塌过了,于是他只能在这个不知道出口在何方的洞里爬爬走走,遇到死路了再退出来重新爬爬走走;虎哥不知道自己爬爬走走了多久,只是觉得跃入洞口前被桁架上的铁丝划伤的小腿越来越肿,嘴皮子越来越干,力气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快爬不动的时候,他才停了下来,躺在这个黑乎乎没有一丝光亮的地方,虎哥觉得四面八方的墙壁似乎都在朝他挤来,挤的他胸口憋闷,心浮气躁;虎哥想到了自己年迈的母亲,想到了这个可怜的女人似乎都还没从他这个儿子身上享过一天清福,于是拼着最后一点力气,想着看能不能挖到个出口;然后就在这黑暗中,他挥着一直被攥在手里的腻子,摸索寻找着相对松软些的地方一点一点往出抠土。 虎哥已经记不得自己抠了多少个地方,最后当他的腻子成功的穿到另一个空间时,他似乎看到了光;拼着最后的一点生的意愿打通一个洞口,钻出一半的身子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依旧被困在一个更 分卷阅读8 - 分卷阅读9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9 深的坑里;头顶上依稀可以看到杂草间透过来的一丝微弱的阳光?可是此时的虎哥,除了感觉到胸口越来越闷以外,剩下的便是铺天盖地的疲倦;他似乎忘却了自己在哪里,身体轻飘飘的,连小腿上的疼痛肿胀感都微弱的像是被狗尾巴草扫过一样。虎哥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爹坐在院子里低头正给他做一把弹弓,他小狗似的蹲在一边问道,“爹,弹弓能打狍子不?”;虎哥还看到了他妈坐在炕头儿,挑了挑桌子上的煤油灯蕊,然后继续费力的纳着千层底;再之后走马灯似的,他看到了村子里的大水沟子,沟子里的小青鱼,光着屁股的小玩伴,打他手板子的语文老师,监狱里的水煮白菜,和铁窗外微弱的星光……最后,他看到了六姐,着一身湖蓝色的旗袍,倚着门框冲着他笑。 虎哥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觉得恍恍惚惚的像是还很困一样,于是就又睡了过去;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六姐放大了的笑脸,那人微笑着轻轻叫了声:“虎哥~”。 照应 近日里平顶村最开心的莫过于两个人,一个是常大牙,据说工程队的又有代表找他谈山楂树的事了,另一个便是六姐,因为虎哥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后,已经全须全尾的出院了,而他的酒铺子又照常的热闹了起来。 虎哥出院后,关于六姐救他的事便像风一样在一处和平顶村传开了。 然后一部分人等着看虎哥的笑话,他们说: “这东北佬的命可是那六姐救的,虽然这六姐是个假女人,但可以当个真媳妇儿嘛,不然这老北佬可就忘恩负义啦” 也有一部分人等着看六姐的笑话,他们说: “听说这六姐可是拼了小命的救了那光头,没准儿现在把嫁妆都准备好了,虽然这女人装的像模像样的,可就是不知道这生孩子的活儿能不能做的了” 还有一部分人口头上等着看两人的笑话,可是不经意间竟也羡慕起了这个蹲过大狱的光头疤脸男人: “这东北佬命真大嘿,要不是这常六姐,估计连骨渣子都找不着吧” 对于六姐的这份心思,虎哥从旁人口中算是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了,可是他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能如何回应对方这份深情;说到底,虎哥是也个普通的农村男人,即便他认为六姐再好,那也得考虑考虑自己老母亲的感受,他不希望把家里唯一的老娘再给气归西了。虎哥想的是,对于六姐的这份救命之恩,他一定尽心尽力的去报答,而其他的,他希望也能跟六姐提点清楚,别让人错付了一腔热情;正好那天铺子里就剩两人了,虎哥一边帮着六姐收拾东西装平板小车,一边装做不经意间说道, “妹子,哥最近寻思你一个人上山救我这事儿,如果再来一次,哥不希望你再这么不管不顾的冲动了,俗话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阎王爷要是真想收我,怎么着也躲不过去;而你呢,应该好好的,冒那么大风险,受那么大的罪不值当” 六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回头,之后莞尔道, “虎哥,你是个好人,好人命长” “嗨,这话也就你说,前些日子见你没搭理我了,我还想着,没准儿是嫌弃我坐过牢,是个劳改犯呢” 六姐听了扑哧轻笑了一声,说道, “我被那野猫子符身了,只看得见你的好,没想着你坐过牢” 虎哥不好意思的也笑了笑, “嗨,还提这事儿干啥” 六姐收了收笑容,淡淡的望向远方,轻声道, “虎哥,不瞒你说,前些日子不搭理你,是不敢搭理你,像我这样的,要是个真女人也就罢了,我也不怕他们给你闲言碎语,可是……”六姐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一直想着,估计给我投胎的时候,这小鬼儿们弄错了,要不然也不是这样儿,自从家里一个人搬出来,这么些年我就是想活出自己想要的人样儿,我不怕他们说我,我就当他们放屁嘣出个响来,可是我不能连累让他们也说你,虎哥,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你是个好人,好人得有好报” 六姐这一番话说的虎哥心里瞬间暖烘烘颤悠悠的;一个人怎么看你,其实都在眼睛里,虎哥知道六姐每次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都是一亮一亮的,会让他下意识的把脊背挺的再直一点,连带着感觉自己立马又虚高了几分;那样的眼神确实会让他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值得被看好的人,那样的眼神也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像天一样的男人。 虎哥出院以后,就常常会帮六姐的酒铺子搭把手,一开始会帮六姐把他的小车装好,后来会帮他推一段路送到一处坡下,再后来送到村口,最后直接就给他送回那破窑了;那破窑现在也不破了,让六姐住的有门有窗有院有落的,唯一遗憾的就是村里不给他这里通电;不过六姐也不介意,毕竟村里能让他这么住就不错了,晚上的时候要么就早点睡,要么就点个油灯也不影响干活儿。 自从虎哥开始送他回家后,六姐觉得这三里多路怎么越走越短了呢,往往觉得话还没说呢,就到地方了;虎哥一般是放下车子就走,一开始六姐会拿着手电筒将他又送到山坡下,可是虎哥笑他说,这送来送去的够送一晚上了,于是六姐就不好意思的停在了自家的“院”门口,用手电筒帮虎哥照着下山的路;虎哥每次下了山坡之后走出好远,再回头时还能看到暗夜里山坡上微弱的手电筒光,一直那么孤零零又倔强的守在那里;也就是一束光,不知道何时,竟然慢慢的照进了虎哥的心里,时而照的他暖暖的,时而又照的他酸酸的。 平顶村和一处关于虎哥和六姐的“绯闻”又成了大家伙儿茶余饭后的嚼根儿,关于两人的话题传什么的都有,更有甚者传言说,六姐给这东北光头已经怀上小光头了;听到的人震惊之余,还不忘理智的问道, “这男人还能生孩子了?” “现在高科技弄的公鸡都能下蛋了,生孩子算个啥” 平顶村里活了八十多岁的老人都没见过会下蛋的公鸡,自然这男人生孩子依然是半信半疑;最初传出这个话题的年轻人本来是带着奚落的口气开了个玩笑,可是这玩笑越传越走样,最后连这年轻人也忍不住好奇,见到六姐了以后死命的盯着对方肚子看。 这一次,六姐没有再继续躲着虎哥,他想着,虎哥在平顶村不会待太久了,而自己那段日子忍着不对那人好反而比面对流言蜚语还难受,所以他想顺应着自己的心意,因为每天跟这个男人哪怕多说一句话,他都会觉得一天甜丝丝的,这样的幸福就像是穿上女装做回女人一样。 对于流言,虎哥也没有太在乎,一来他本就是个粗糙的男人,二来他这些年养成的性格就是不太 分卷阅读9 - 分卷阅读10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0 会在意别人的言辞,三来他觉得自己欠了六姐一条命,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何况是条命;最后,内心深处觉得与六姐相处带来的愉悦感已经足足抵消了他对流言的畏惧。 虎哥出现在六姐那个破窑的频率越来越高,一旦有点时间,就会帮六姐挑挑水、扫扫院、修修栅栏、钉钉门窗;六姐的破窑比以前更齐整了,六姐家的门窗比以前更结实了,六姐家的水缸比以前更满了,六姐脸上的笑容比以前更甜了。而虎哥呢,他的衣服再没有开线豁口子超过一天,手上的风口子也越来越少了,别的民工身上常常会飘出阵阵汗酸和油腻味,而虎哥的身上常常是肥皂的清新香,有时候上工的时候,都不像是要去干活的工人,反而更像是去监工的工头。 这一年中秋,工地还是照常放了半天的假,本来酒铺子应该是生意最好的时候,不过六姐今天也给自己“放假”了。放假的原因是,前几天他试探邀请虎哥晚上一起过中秋,没想到虎哥答应了,于是六姐一早起来就去了镇上买肉买菜,买瓜买果,快中午的时候赶回来就开始忙着准备晚饭。做好的肉菜一部分放炉子上温着,然后下午回自己爹妈家给他们送另一部分,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六姐回家一会儿擦擦桌子,一会儿挪挪凳子,他没办法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闲下来就会想象着这个不一样的中秋,想得他心慌的厉害。 虎哥是晚上快六点的时候到的,来的时候给拎了一斤五仁月饼,一斤糟子糕。两人搬了小桌子往院子里一放,晚饭上了桌,外加一瓶老白汾。一瓶老白汾见底之后,菜也吃的差不多了,六姐把残羹剩菜先撤了,再摆上月饼点心瓜果出来供奉月亮爷。虎哥今天喝了足有六两酒,整个人目前是有点微醺的最放松的状态,伸手拿了花生,两手一捏,剥皮往嘴里一扔,长长的舒了口气,道, “舒坦!” 六姐嘴角挂着笑,偷偷瞟了他一眼,之后嘴角的笑意扩大了, “话说我快有十来年没这么踏踏实实的过过中秋了” 六姐没接话,只是微笑着为虎哥的杯子里续了一点茶,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走错了路,整日里跟着别人打打杀杀,别说中秋了,好像连过年也没怎么安生过,再后来进了监狱,中秋也过,一人发一个硬的铁一样的发过霉的月饼,咬着都蹦牙,现在才发现,这十五的月亮是真的圆啊,跟个发光的大磨盘似的,以前光盯着地上捡钱了,竟然连抬头看月亮的时间都没有,只知道天上有个月亮,却不知道月亮长什么样” “今年的月亮是比往些年都圆都亮,平日我一个人的时候,夏天热的睡不太着,就搬个凳子坐在这院子里看月亮,看星星,看得久了,他们就像能跟你说话一样” “呵,这倒是头一回听说” “虎哥你信神不?” “也信,也不信” “我信,我们村儿有个一百多岁的老菩萨坐化前,我还跟她说过话,我信这世上有菩萨也有神仙,于是我一个人坐在这月亮底下的时候就想,没准儿我抬头看的哪颗星星就是一个菩萨,我说的话她兴许就听见了” 虎哥扭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抬着头微笑着眯眼望向夜空的女人;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虎哥已经遗忘了六姐的性别,觉得他就是他,可此时此刻,他看到的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女人;这个女人在月光的照耀下精致而美丽,有一瞬间虎哥看着她竟然忘记了呼吸,心脏嗵嗵嗵跳的声响越来越大,所以当六姐扭头看他的时候,虎哥竟然慌乱的以为对方被自己的心跳声吵到了。 六姐发现虎哥正定定的看着他时,脸刷的红了,整个人显得局促而不自在,于是在拢了数次鬓角之后,他与虎哥同时站了起来, “我去烧壶水” “我去上个茅厕” 六姐已经心慌一整天了,此时更是被这暧昧的氛围弄的不知所措,红着脸低着头正准备错开虎哥往屋里走,一不小心撞到了小桌子,碰倒了小凳子,整个人狼狈的往前一扑,就扑到了一个比想象中更厚实,更温暖的胸膛里。就在六姐紧张的要推开身前的胸膛时,这胸膛的主人一把将他紧紧的拥了起来,有那么一刻,六姐觉得自己心跳都停止了。当六姐的意识回到身体里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臂早已紧紧的缠在了眼前男人的腰上,天地间万籁寂静,剩下的只是两重一前一后强有力的心跳声,为这个中秋之夜奏出了一曲不一样的和声。 爱情 六姐每每想起中秋夜那个男人慌乱的推开他急匆匆走下山的背影,就会忍不住发起花痴来,嘴角的笑纹一点一点放大,心里的甜意一分一分增加。那一夜虎哥走后,六姐彻夜未眠,甚至半夜还爬起来数次站到院子里回想当时男人抱着他的情景,院子里的小桌小凳刻意没收,桌子上还摆着两人没怎么动过的瓜果月饼;秋夜的清冷虽然沁入了六姐的肌肤,可是他心里的小火苗一直燃烧的噼里啪啦。 中秋次日,六姐一天没见着虎哥,于是第二天晚饭时候,六姐端了一碗菜走进了一处的大门;蹲在院子里大口咀嚼的男人们看到六姐这么款款的走了进来,都停下了嘴里的动作;六姐没看大家,只是一进门就把目光锁在墙根下的光头身上;那个后知后觉的男人直到六姐走到他面前才从饭碗里抬起头来,然后他看到了六姐脸上的微笑,跟晌午的太阳一样,闪的他睁不开眼; “虎哥,中秋的菜做的多了,我一个人吃不完,就给你拿过来些,都是些剩菜,你不嫌弃吧?” 虎哥诧异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半张着嘴仰着脖子愣愣的摇了摇头, “那就趁热吃吧,吃完了把碗放酒铺子就行” 说完这些,六姐又转身款款的走了,从头到尾他没看一眼周围人吃惊的嘴脸,他来的从容,走的也淡定。 六姐前面一走,一处院子里又恢复了吸溜吸溜的咀嚼声,同时伴随着嗡嗡嚷嚷的交谈声,或几声轻笑;虎哥恍惚着收回投注在一处大门口的目光,然后转头看到蹲在左边的老乡,于是说道, “一起吃吧” 那人尴尬的笑了笑说, “不了不了,你吃吧” 这人说完之后,干咳了一声,端着大半碗饭到灶前转了一圈,便蹲到别处去吃了;虎哥又看看右边的老乡,也让了一句,那人嘿嘿笑了几声, “虎哥,这是你的福气,我怎么好意思享”; 这人话一说完,旁边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虎哥盯着身前的一碗鸡肉炖土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端起来全倒自己碗里了;菜是一盘好菜,油足料足味香色美,比他们天天吃的这大肥肉水煮白菜强了不知道几百倍,虎哥往嘴里塞了一块鸡肉后,就不想停筷子 分卷阅读10 - 分卷阅读11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1 了;就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貌似听到了旁边人吞口水的声音。 这菜吃完后,虎哥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和平常一样,在酒铺子快打烊的时候走了进去,也和平常一样动手帮六姐收拾东西放到小车上,最后和平常一样推着六姐的小车送他回了那破窑。放下小车,虎哥打了声招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就走,六姐拿着手电筒追到了院门口,眼看着这个男人就要走远了,六姐终于忍不住喊了句, “虎哥,我明天炒个山药,你吃辣不?” 男人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然后转了半个身,匆忙看了六姐一眼,说道, “都行” 之后他就迈开大步下山了,六姐还和往常一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为虎哥举着手电筒,秋风阵阵,却怎么也吹不散他一脸的燥热。 从这以后,虎哥隔三差五的能吃到六姐做的加菜,今天是小炒肉土豆丝,明天是小炒肉土豆片,后天能吃到猪肉白菜炖豆腐,大后天还有大葱鸡蛋烙饼子……一处的民工们即是羡慕,又是嫉妒,那风凉话就和吹了春风的野草一样,从一处长到了平顶村,又从平顶村长回了一处;不过这一回任凭这流言再怎么疯长,六姐也不会再理会,不会再退缩了,除非是当着他的面儿说的,就给他骂了回去,不然,六姐还是要变着法儿的对虎哥好。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飞一样的快,中秋过后,转眼又是一个冬,一处的工程本来计划着是年底就该完工了,可是由于上次塌方的影响,工期又拖后了三四个月,听说完工时间是次年立夏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六姐一方面为虎哥又可以多留半年而高兴,另一方面又为这流水一样从指间滑过的日子惆怅。六姐知道,虎哥终归是要走的,因为无论是平顶村还是他自己,都没有足够让这个男人留下的理由。 立冬后下了第一场小雪,稀稀拉拉的,刚在墙沿上扬洒了薄薄一层便停了,六姐一个人坐在炕上,手上的针线翻飞;立冬之前他就已经为自己的父母做好了一身棉衣裤,现在他是在为一个男人忙碌;想起那天看到男人穿着去年为他缝制的棉衣,那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了句,“棉衣很暖和”;六姐这心呀,就软成一滩水了,于是他现在决定为男人再缝一条棉裤。 一处的民工们工资是一年发三次,前半年一次,后半年中间发一次,剩下的年底才会统一结清,而且每次只发三分之一。这一天领完工资以后,虎哥与几个老乡去了一趟镇上;大部分人是为了去给家里汇款;当然也有个别会留一些送给洗头房的洗头妹。虎哥与大伙儿在镇上唯一的百货商店转了一圈,最后在一个日化的柜台前停了下来,其实他这次出来是想买点什么送给六姐,这两个月来在六姐那里白吃白喝的,搞不清的还以为是他在塌方的时候救了六姐呢。 这一天晚上送六姐回家以后,虎哥一直找不着机会把礼物送给六姐,最后直到出了院子了,才又转身回头,对着一脸诧异的六姐边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放他手上,边说道, “也不知道你喜欢啥,所以瞎买的” 待六姐看清手上是一管口红时,虎哥已经大步流星下山了。 虎哥不知道六姐第二天做了多少努力才表面淡定的站在他面前,虎哥也不知道这一管口红对六姐的意义到底有多大。 六姐活了27年,从他记事起,他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儿,他的要求也不高,可以像平顶村每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嫁个普通的男人,穿衣吃饭带孩子;哪怕不能嫁人他也至少可以像个真正的女人一样活着;可是,这么些年来,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办法理解承认他,更何况是那些粗鄙的外人。他们奚落他,嘲笑他,讥讽他,甚至还会欺辱他,他每天树起锋芒活的像个斗士,然后活成了别人眼中的一个怪物,一个笑话。父亲常常会骂他,嫌他丢人败兴不知廉耻,可是他又能怪谁?难道是他自己硬生生非要投胎成一个男人的身体吗?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想,如果父母当时真把他按尿盆里淹死了,他说什么也要求求那两阴间的小鬼,千万别再把自己投错胎了。 然而那天晚上,当这个粗糙的东北男人毫无征兆的送了他一管口红之后,没人知道他的心情,他呆呆的看着手上的口红,喜悦像滴落在枯草上的一点火星,吡哩吧啦的开始冒出金色的火焰,之后烧成了一团火光,最后燎燃了整片荒原,那样的火势,漫天飞舞,像是要从六姐的胸腔里窜出来一样,将六姐的眼泪都逼出来了,于是他捂住了嘴,因为他怕自己之后像个疯子一样笑出声来;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肯承认他是女人的男人,这个男人有副伟岸的胸膛,这个男人还有颗柔软的心,这个男人比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女人都要温柔,这个男人还用他的双手为那些弱小守护着一份天理。 六姐活了27年,从未有这一刻如此的满足,可是也从未有这一刻如此的贪婪;六姐不知道这就是爱情,来势汹汹比以往更浓烈的爱情;以往他会想方设法的对这个男人好,可现在他想掏心掏肺的对这个男人更好。 棉裤做好以后,六姐是在冬至那天才送给虎哥的,男人当时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开心的直搓手,换上以后,合身的不得了,男人开心的说,“又暖和又软和”。 新棉裤穿了没几分钟,虎哥就又脱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叠好,说道, “先放着吧,过年再说,明天还上工呢,别把好东西给糟蹋了” 六姐瞋了虎哥一眼,说, “既然暖和就穿着,再好的东西穿在你身上也不叫糟蹋” 虎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过年再穿,年三十儿我再换,这好棉好料的,现在让我穿着去搬石头,舍不得!” 年夜饭 虎哥的棉裤没拿走,说是年前再过来取,不过第二天却给六姐拿来一厚打“大团结”,这钱是虎哥跟财务处另外领出来一个半月的工资,因为最多也就能领这么多了,剩下的都得过年回家前才给结。六姐一看到钱,脸立马就变了, “虎哥,你这是啥意思?” “妹子,你先别生气,哥是寻思着,你看这后半年,我在你这里白吃白喝又穿又拿的,你这开销也挺大,哥就是想,给你补一点是一点” “虎哥,你这是嫌弃我了?” “妹子你看你这是哪里的话,咋还嫌弃不嫌弃的” “那你把钱拿走” “你看,咱好好说,咋还生气了呢,咱先不说我赵虎还欠着你一条命呢,就说我一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老吃你的喝你的连点表示都没有” “你这半年帮我干的活儿还少啊?” “干活儿就是稍带手的事儿,但钱你得拿着,我没跟你见 分卷阅读11 - 分卷阅读12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2 外,你也不要因为这个跟我见外,不然就是嫌钱少了” “哪个说嫌钱少了?” “那你这是嫌弃我的人了?” “虎哥你这就是不讲理” “妹子,哥知道你对我好,也没把哥当外人,所以哥也不想跟你见外,如果你真当我是一家人,这点钱你就拿着当贴补家用” 六姐被虎哥一席话说的又喜又气,最后万不得已,还是将这钱收下了, “那这钱就当我给你存着,你用的时候就开口” “诶,这就对了” 临近年关,受天气影响,一处施工进程也放慢了,年前下了两场雪,工地停工的时候,虎哥就抽了空上六姐家,帮着开道扫雪。进入腊月,这天两人忙乎完,吃过午饭,虎哥帮着装小车的时候,六姐似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虎哥,你们今年什么时候放假啊?” “二十三吧,今年要早几天” “二十三?这么说也就没几天了……” “哦,快了,还有12天” 六姐没接话,只是略显失落的低喃了句, “就剩12天了啊,怎么就只剩12天了呢” 虎哥注意到六姐的神色,于是试着说道, “过个年就又能见着了,也快” “虎哥,你们一处是什么时候完工?” “听说是五月” “农历还是阳历?” “阳历吧” “那后面的路也是你们修吗?” “后面的工程已经承包出去了,这边的活儿干完后,新的工程还得再重新揽” “意思是开春你就要走了?” “噢……” 六姐没再接话,虎哥也是忽然间意识到他们相处的日子真的是不多了,虽然六姐此时就在他眼前,可是没来由的,他竟然感觉到一种陌生的苦涩传遍全身,他想上去抱抱他,或者想再多看看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思念;虎哥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虽然这个人此刻就在身边,可是竟然也挡不住那种没来由的浓浓的想念。 “虎哥,二十二晚饭在这儿吃吧,年夜饭!” “好!” 12天过的很快的,哪怕你故意把行走的步子放慢一倍,可是这一天天的就那么毫不留情的过完了。 腊月二十二这天,虎哥下午就到了,他到的时候,六姐已经把所有的菜都准备好了,酒在炉子上,六姐正在包饺子。六姐包的饺子和他对虎哥的感情一样,薄薄的面皮里面塞的鼓鼓囊囊的都是馅儿,两人边包边聊,等饺子下锅,菜上桌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六姐这次没点他的煤油灯,点的是两支蜡烛,也不知道他是有心还是无意,这竟然是两支红烛。两支红烛将本就不大的窑洞照的分外的敞亮,离别的话还一句没说,六姐已经喝进去半斤白酒了。眼前的烛蕊在六姐的眼里越来越朦胧,像是蒙上云纱的半月,就那么无声的摇曳啊摇曳,摇的六姐双眼都红了,之后红着双眼的六姐笑了,他边笑边说, “虎哥,你明儿就走了” “明儿走了还会来的” “来了也还是要走的,等你走了以后,估计没几年,连这平顶村什么模样都记不得了” “那我就抽了空,回来多转转” “呵呵,好!” “虎哥” “嗯~” “等你再来平顶村的时候,我就还在这儿请你喝酒,我先买两瓶存着,你什么时候来,这酒什么时候开” “好,等哥以后有钱了,接你去我们东北打狍子” “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支酒盅“叮”的一声碰在一起,六姐一口闷了;再倒酒的时候,六姐没有抬头,就那么定定的望着酒盅里闪烁的烛光, “虎哥,你觉得……我是个女人吗?” 虎哥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然后六姐又笑了, “我爹一生气了,就说早该把我按尿盆里淹死,我想着,他要是早能把我淹死了,没准儿我现在就投胎成个女人了,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还能不能再遇见你” “嗨,父母们说话……” “虎哥,我记得以前听人说,生成男人的,是上辈子修行修好的,而生成女人是修的不好的,可是像我这样的,我在想,估计我不仅是没修好,没准儿还得罪了哪位神仙了吧” “这尽是一帮装神弄鬼的在胡说八道” 六姐没再接话,而是转头盯着旁边的烛蕊出神起来;红烛的光照在六姐脸上,映的他似乎有点不太真实,然后虎哥看着看着,竟然被六姐的脸吸引的也出起神来,有那么一刻,他想不管不顾的娶了她。等他回过神后,听到六姐喃喃道, “虎哥,你能不能把我当个女人?” “嗯?” “就当我是个真正的女人!” 六姐抬头看着虎哥的时候,眼里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又有一丝唯唯诺诺的乞求,甚至还有一丝不意察觉的决绝,然后他站了起来,绕开桌子走到了虎哥面前,他站在虎哥的侧面,慢慢蹲下来,双手轻轻抓过虎哥的左手,像梦呓一般说道, “哥,你能不能像看着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看看我?” 虎哥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人卡住一样,他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只是在这个“女人”握起他的手时,喉结不受控制的滑动了一下, “哥,你能不能像摸一个真正的女人一样摸摸我?” 说着这些,六姐抬起虎哥粗糙的手掌,脸轻轻的贴了过去,之后他似乎满足一般,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哥~” 六姐的双手缠上虎哥的腰时,他上半身已经紧紧的贴了上去,这个胸膛还是如记忆中一样宽广,不过比记忆中更温暖,他能听到这胸膛的主人砰砰的心跳声,这样沉沉的声音敲击着六姐的耳膜,又从耳膜传到了他的全身,令他整个人都麻酥酥轻飘飘的。 也不知道是谁先亲的谁,只是当一冷一热两片唇贴在一起时,他们的主人就像疯了一样纠缠到了一起;虎哥一句话也不说,嘴巴忙着一边喘气一边吸吮着六姐的唇瓣和脸上、脖子上的每一寸肌肤,他的双手也忙碌着,一只伸到了六姐的棉衣里用力的摸索着对方的腰腹,另一只探进了六姐的棉裤里拼命的揉捏着对方结实的屁股;而六姐只是用尽全力紧紧的抱着虎哥,在他略显粗鲁的双手间呻#吟,六姐的嘴巴也没有闲着,他一边忙着亲吻这个男人脸上的伤疤,一边还不忘一声一声轻喊着 “虎哥~” “哥~” 虎哥急躁的拉下他裤子的时候,六姐拼着最后一丝“理智”背对着这个男人,他夹紧了双腿,然后引导着这个男人进入了他的大腿间;就着一口唾液的润滑,这个男人开始在他腿缝间耸动;六姐双手撑着炕沿,一边万分 分卷阅读12 - 分卷阅读13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3 满足的呻#吟,一边回头去亲吻这个野马一样的男人,泪水从脸颊滑落进嘴角的时候,六姐第一次尝到了泪水的甜味。 待这个体力充沛的男人彻底满足之后,他们才双双倒在炕上,这个男人回身搂过六姐,一手为他拉起了裤子,之后又把自己的裤子也拉了起来,六姐就依偎着他,两人听着彼此的心跳,久久无语。待彼此的气息渐渐平复之后,六姐才将手伸到虎哥的胸前,边抚摸着这副令自己安全温暖又着迷的胸膛,边说道, “哥,等你回来了,让我伺候你吧……我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的都能为你做……哥,我要的不多,开春了你们完工,我送你上车……就当给我留个念想……” 六姐一番话说的虎哥心里满胀满胀的,胀的他的心都开始疼了。 一夜 正月十五刚过,虎哥与民工们又来到了一处,与六姐的第一面是在酒铺子里见的,两人像是所有相识的普通老友一样,隔着桌子打了个招呼, “来了啊?” “嗯,来了~” “吃过了吗?” “吃了,我给你带了些老家的山货” 这天六姐的酒铺子关的分外早,虎哥像往常一样推着小车,两人一路无语,但都默契似的迈开大步走的飞快;进了院子,六姐将院门一关,刚一转身,就被扯进了一个厚实的胸膛,两人像是两条饥渴了几百年的鱼,亲了到一起后就拼了命的吮吸着对方嘴里储存的最后一点水份和空气,虎哥还是一句话也不说,连摸带揉连亲带抱与六姐从院门口纠缠回了炕上,而六姐一边撕扯着虎哥的棉衣,一边亲吻着对方,甚至嘴巴里稍有点空隙就忍不住呻#吟一般向这个男人倾诉着自己无尽的思念和野火一般的爱恋, “哥~” “虎哥~我想死你了……哥” “哥……虎哥……” 这分开的二十来天,六姐过的度日如年,每天都盼着太阳赶快落山,每一夜又渴望着太阳早点出山,他睡着的时候思念着这个男人,他吃饭的时候思念着这个男人,他走路的时候思念着这个男人,甚至连他呼吸的时候也思念着这个男人,一处的第一批工人回来当天,六姐就早早的开了他的酒铺子,虽然正月里生意冷清,可是六姐还是一个人守在那个活动帐篷里,期待着会不会有一辆拉着虎哥的大卡车开到一处。 六姐在思念着虎哥的时候,虎哥也在思念着六姐,虎哥34年的人生中,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思念,睁开眼睛脑子里是他,闭上眼睛面前是他,做个梦里面有他,甚至有一天见到个女人的背影,还冲过去激动的臆想着会不会是他;在这二十来天里,虎哥还听从母亲的安排相了回亲,女人长什么样他忘记了,只是母亲在跟媒人打听的时候,他听到了那人说,女方觉得赵虎面相太凶,尤其是那么长一条疤,看着吓人。虎哥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想到那一晚,那个人就迷恋一般一遍一遍亲吻着这道疤。 自从虎哥回来以后,六姐就觉得自己这日子就跟泡到蜜罐子里一样,可是再甜蜜的时光也止不住时间的脚步,有时候六姐开心着开心着,冷不防看到脚下的野草正冒出青色,整个人又开始彷徨起来。 因为工期有所延误,所以一处的民工们上班后,正月还没过,就开始加班加点的干活了。阳历4月中旬开始,一处渐渐有民工陆续一批一批离开,虎哥有想过自己先留一段日子的,可是额外的盘缠路费不说,关键是过年回去的时候,母亲足足病了十来天;一边是等着自己尽孝的老母亲,一边是一份没有未来的爱情;有一回看着拿着织了一半毛衣在他身上比划的六姐,虎哥心中的天平滑向了眼前虚无飘渺的爱情,于是他开口说, “要不……我晚几天走” 六姐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其实这样的问题他早就考虑过了,他想过自己求求虎哥多留些日子,可是打心底里知道,多留一天两天又有什么用?这个人终究会走的,男人已经34了,回去以后就该结婚生子,这几个月像是做过的梦一样,一个美好的过分的梦;六姐想到年前那一晚,他对虎哥说,自己除了不能生孩子,其他的都可以为虎哥做;可是如今想来,那时是冲动说大话了,他最关键的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待在这个男人身边伺候他一辈子,说其他的又有什么用?从20岁走出家门,8年了,自己的亲妈见了他还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叹息,而自己的亲爹不是骂骂咧咧,就是悔恨当年没把他弄死,如今老天爷让他遇到了这么一个男人,他怎么敢自私的让对方无颜面见家亲父母。虽然听到虎哥亲口说出这样的提议六姐是心动的,可是最后他还是压抑下那份冲动,抬头亲了亲这个男人的唇角,道, “别犯傻,晚走不要钱啊?” “钱还可以再挣” “那先攒着吧,攒着你明年或后年有空了,还能多来看我一回” 毛衣织成那天,一处的民工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虎哥走前一天,六姐还和平日里一样,只是提了个要求, “哥,今儿晚上住下来吧” 自从两人有了这份关系后,虎哥还从来没有留过夜。 于是这天下午,虎哥收拾好次日要带走的铺盖行礼,便往六姐家走,推开院门进去,回身将院门拴好,再一转身时,就见六姐一手撩着门帘,一手扶着门框,着一身湖蓝色的旗袍,静静的望着他笑,这样的情形一如他被困在井底时见到的一样,一时让他分不清是梦是幻;六姐的头发梳的比平时还要不苟,嘴唇是耀眼的玫红,耳朵上左右各一颗吊珠耳坠,在夕阳下随着六姐的脖侧一晃一闪;两人就这么默默的注视了很久,六姐才开口道, “好看吗?” 酒和菜早就准备好了,两个人都吃的很慢,连酒也喝的很慢,他们没有聊现在的离别,而是聊以往的相处以及未来的相见;酒足饭饱之后,六姐静静的在一边收拾,而虎哥就坐在凳子上一边看着六姐,一边喝着刚沏好的茶水。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六姐家的桌子上摆着两支蜡烛,可是谁都没有去点。借着落日的余辉,六姐站到虎哥面前,微笑着看着他问, “哥,我好看吗?” “好看!” “像女人吗?” “嗯~像!” “哥……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将来……” 六姐的话没有往下接,突然顿了一下,又接着说, “哥,你还没真正的看过我吧?” “嗯?” 就在虎哥疑惑的时候,站在面前的六姐开始一颗一颗剥开旗袍上的扣子,他的里面就穿了一条贴身的裤衩,其余的什么都没穿;脱下旗袍后,六姐一手横在胸前,一手将旗袍轻轻放在炕 分卷阅读13 - 分卷阅读14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4 沿上,冲着虎哥微微笑了笑,侧着身将裤衩也脱了,转过身来后,另一手挡在了双腿间;这是交往以来,六姐第一次对虎哥裸诚相见; “哥,我好看吗?” 男人艰难的吞了一次口水, “好看!” 六姐的脸红了,比刚才下山的夕阳还红, “哥,我像女人吗?” 虎哥犹豫了一下,才重重的点了点头,似乎怕表现的不够诚恳一样,点完以后还补充了句, “像!你比所有的女人都女人!” 听到虎哥的话,六姐笑了,之后略显羞涩的走到了虎哥面前,一边捧起对方的脸亲了上去,一边张开双腿跨坐到了男人身上;男人的喘#息声开始变得越来越重,男人摸在他身上的大手开始越来越急躁;男人的裤带解开之后,发现小凳子上施展不开,于是抬手一抱,走了两步坐到了炕上;六姐今天早早的起来,特意里里外外给自己洗了两遍,虎哥贴着他的时候,还能闻到香皂的清新。那个地方不像女人,虎哥涂了两次唾沫才勉强挤进个头,六姐疼的眉头紧皱身子直哆嗦,看着眼前的人,虎哥心疼的一边抚摸他的后背,一边艰难说道, “不行就算了,看着你太遭罪” 六姐像是铁了心一般,紧贴着虎哥坚持不懈的坐了下去,那是真叫一个疼啊,不过疼的六姐心满意足,他就像一个虔诚的为大祭祀献祭的少女一样,毫无保留的打开身体,然后他体会到了从肉#体到灵魂深处的交#合,虎哥每动一下,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轻颤一下,然后呻#吟从喉咙出发,由鼻腔的共鸣再挤出唇间,最后这么一声一声的推进了虎哥的胸腔,之后这个男人像是通上了电的马达,马力十足的一下一下深深的撞入他的躯体……从坐姿换成卧姿的时候,六姐噙着一眼眶的雾水,一边亲着虎哥,一边问道, “哥,你舒服吗?” 男人重重的撞了他一次, “嗯,舒服……” 在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时,六姐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眼角的泪滑向两鬓,他幸福的告诉这个男人, “哥,我也舒服……舒服死了……” 村里的老光棍儿今天去邻村的寿宴上帮忙去了,回来的时候喝的东倒西歪,连路都快看不清了,翻过一道山坡,他迷迷登登摇摇晃晃往前走,期间摔了好几跤,稀里糊涂的就走到半山上六姐的院子前,之后他隐隐约约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就顺着山坡走到了六姐院子的栅栏边;今天是个晴天,天上的月亮已经快满圆了,于是借着明朗的月光,他从六姐家半遮的窗帘里,透过窗玻璃看到了两具交叠的身体,那令人焦躁的声音就是从他们身上发出来的;老光棍儿想看的再清楚一些,所以不顾栅栏上的针棘,瞪大了眼睛树起了耳朵把脖子又往前探了探,然后他似乎隔着院子都能听到肉体交#合时黏腻的撞击声,男人和女人敞开了嗓子的呻#吟声,他们亲吻时嗞溜滋溜的吮吸声,还有这土窑像是被摇散一样扑簌簌的掉土声。老光棍儿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看了同村儿小卖部夜里放给民工的十几部三#级片,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于是他不管不顾死命的贴着栅栏又往前将脖子探出了一个不可能的长度。 这一夜无论是虎哥还是六姐,都体会到了有生以来最强烈的来自身体和心灵无上的欢愉,到了最后,六姐觉得什么男人、女人、爱情、离别、未来、现实统统都变成了一片空白,剩下的只是如被绳索一波一波抛上半空又落下的失重与濒临极限的快#感。 离别 一处送虎哥他们的大卡车是早晨五点半出发,于是六姐四点钟就爬了起来,为这个男人做了一顿热乎乎的羊肉汤面,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六姐不仅为虎哥织好了一件毛衣,另外还又缝了一身棉衣棉裤,他希望虎哥在穿上这些的时候,或许可以多想他一次。 虎哥从这里走的时候不到五点,月亮还挂在西边,初春的寒气给地上刚刚冒出一丝绿意的枯草蒙上了几颗水露,六姐没有如约送虎哥去上车,而是如之前每一个晚上一样,举着手电筒静静的站在院门口,尽可能的为这个男人照亮前面的路。 虎哥走了,六姐不知道的是,虎哥走的当天把他一个老乡给打了,原因是那人开玩笑的问了句,“不把你的相好带回去啊?”。 虎哥走后第三天,大队里有人叫六姐去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声说, “六儿,哥到家了,一路都挺顺利,你吃饭了吗?” 六姐红着眼轻笑了一声, “吃了,顺利就好,哥,你今年还包工程吗?” 那边轻叹了一声说, “家里老太太身体不好,估计眼前儿是不出去了” 两人又简单的聊了两句,想说的话一句没说,因为大队办公室里还有一双眼睛在报纸后面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自从虎哥走了以后,这三天六姐没正经吃过一顿饭,没睡好一个觉,每天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自己能干点什么;今天接完虎哥电话回到家后,忽然就觉得浑身冷的说不出话来,躺到炕上把被子往身上一裹,哆嗦到了太阳西下才睡过去;后半夜醒来的时候觉得渴了,又连滚带爬的起来喝了半瓢冷水,再之后一觉昏睡过去就没了知觉。 老光棍儿自从那天在六姐家偷窥之后,第二天酒醒才发现自己脖子脸上被针棘挂出了好几条道子,伤口一发疼那一夜的情形就如电影一般,又放映在了自己眼前,裤裆里的东西不受控制的开始支楞起来,老光棍儿凭借着记忆中的情形把手伸到裤裆里摸了几把,虽然也爽过了,可是爽过之后,心里更加的毛躁了;这光棍儿想女人的难受劲儿哟,一般人是体会不出来的,尤其是见识了那一场活色声香之后。 老光棍儿最近老在六姐家的坡下转悠,不过就见了六姐一面,结果人家急匆匆的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这一面,让老光棍儿觉得,没准儿这六姐里面也是女人,再说了,村里有几个见过脱下衣服的六姐?就他听到看到的那一夜,觉得即便这六姐不是个真女人,那跟他干一回也肯定爽,因为光想着对方那声儿,老光棍儿裤裆里的东西就又不老实了。不过他到底还是有些怕这六姐的;待他转悠到第六天,发现这坡上貌似连点烟气都没有,于是一边给自己打气,一边还找了借口说,自己就是来看看他家有没有人;老光棍上坡上到一半儿,想起来自己的目的了,于是又下了坡,回头去家里取了一次钱,他是这么想的:六姐应该是爱钱的,自己反正也不嫌弃他是个假女人,那么就看在钱的份上,希望说服六姐可以跟他干上一回,当然了,如果一回生,没准儿两回就熟了。 六 分卷阅读14 - 分卷阅读15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5 姐家的院门是虚掩的,老光棍儿假模假样的叫了叫门,推开以后进了院子,爬到窗玻璃上一看,炕上被子里躺着个人;老光棍儿又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发现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尝试着小声叫了两次,结果还是没有回应;老光棍儿想着,我这可是叫过你了,是你没醒,于是色从胆边生,悄么声儿的推了推屋门,发现也是虚掩的;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看到六姐正盖着被子横躺在炕上,老光棍儿是第一回这么近距离的看六姐,觉得这六姐白净的脸上柳眉小口的,没准儿还真是个女人呢;记得那戏里唱梁山伯与祝英台,不也是这衣服一穿,不知道男女吗?老光棍儿听这段儿戏的时候,还跟旁边的人说:要我这是梁山伯,肯定要先把这祝英台的衣服脱了,这衣服一脱,是男是女不就知道了。此时的老光棍儿心里就跟长了草一样,撩拨的他盯着六姐的脸直吞口水,最后□□占了上峰,忍不住抬腿上炕,往六姐身上一扑,手里忙乎着掀被子,嘴里说道, “好妹子,哥哥就看看你是男是女,唉我的好妹子,……” 老光棍儿妹妹长哥哥短的说着,一张被烟叶熏紫在臭嘴已经贴到了六姐脸上,预料中的反抗没有,而六姐的脸上身上却是触手一片冰凉,老光棍儿亲了没几下觉得不对劲儿,抬身又叫了一声“好妹子”,结果无人回应,老光棍儿不死心的摇了摇身下单薄的身体,那人随着他的晃动像个布偶一样动了动,最后老光棍儿把手伸向六姐的鼻间,一个激灵,翻身猛的从炕上摔了下来;老光棍儿吓得连滚带爬从六姐窑里冲了出来,一口气跑到了半山上,摔了两跤才顺过气来,心虚的冲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才腿软的坐到地上,抬手抹了抹了脸上的冷汗,思维才开始正常运转。 那一天平顶村的不少人看到老光棍儿背上背了个人往村里的卫生所跑,丁大夫初步诊断六姐是脱水昏迷,于是给吊了一瓶水后,转身看向身后那个满头大汗又邋遢的老男人,这个男人被他看了一眼就慌忙抬手说, “这可跟我没关系啊,我可是在救人” 丁大夫咳了一声说, “医药费要先付了” 老男人看了看六姐,猜他身上应该也不会有现金,可是自己又不想当这个冤大头,于是决定去老常家叫他父母过来; 常妈这两天又头疼了,头上裹着一块黑头巾正盘坐在炕上给老五家的孩子缝沙包,老光棍儿进去的时候,常老爹还没回来,于是他在院子里冲着常妈喊道, “你家常六在卫生所昏着呢,让你们过去个人看看” 常妈抬头看到是这老光棍儿,口气就冷下来了, “我家常六咋了?” “住医院了,在卫生所,丁大夫说是脱水什么昏迷?叫你们去个人” 常妈一听,有点急了,于是放在手里的活儿,问道, “咋还昏迷了呢?” “我咋知道咋昏迷的,快点吧,丁大夫叫你们过去” 常妈刚下了炕,常老爹回来了,老头儿今天又去玩了两把色子,看脸色就知道手气不是很好,刚看到老光棍儿杵在自家院子里气就不打一处来,结果常妈出来还说常六住院了,老头儿脸色一变骂道, “我们老常家早就没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了,看什么看” 老光棍儿试图插嘴道, “昏迷了” 常老爹把眼一瞪,问道, “死了没?” “丁大夫说,你们要不去,人就得死了” “那就等死了再过来通知我去收尸,扫门星玩意儿” 常妈怯怯的看着自家男人,大气不敢出,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 “老头子,要不我去看看吧” “看什么看?你敢出这门老子打断你的腿” 老太太一惊一气,转身回屋扶着脑袋开始哼哼头疼,老头儿则是瞪了光棍儿一眼,哼了一声,进屋了。 老光棍儿从常家出来,一路上骂骂咧咧,有人问起来,就停下来开始大骂常老爹不是东西,他说, “就是生头驴出来那也是自己的种啊,这常四海(常老爹官名)太不是个东西了,常六都快死了连看都不看一眼,太不是东西了!” 老光棍儿一面儿愤愤不平,一面儿想着自己还是不要趟这浑水的好,反正这常六跟自己连本家都沾不上边,可是从常家一路将常老爹骂到卫生所后,他又自认倒霉的掏出打算跟六姐打一炮的钱,为对方交了输液费。 六姐第一天醒来一回,第二天醒来两回,第三天才坐起来,第四天能站起来的时候,才见着常妈偷偷摸摸的出现在卫生所的门口,当妈的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六儿啊,你没事儿了吧?” 六姐笑了笑,回了句, “妈,我没事儿了,我爹常说,我这是祸害遗千年,命硬着呢” 老太太也不知道能说句啥,偷偷从怀里拿出来两颗煮鸡蛋, “六儿啊,你也别怨你爹,他一辈子的驴脾气,就是气性大” “妈,我谁也没怨” 决 六姐从卫生所一出来,就听有人叫他去大队接电话,等了七八分钟,电话响起时,办公室的人接起来说了一句话,就把电话给六姐了,从话筒里嘈杂的背景中,传出一个男人焦急的声音, “六儿,你咋了?你们村儿的说你整住院了,你这是咋地了?” 六姐一听到虎哥的声音,泪水就止不住的流出来了,此时此刻他想靠着这个男人宽厚的胸膛,告诉他自己想他想的差点死了,告诉他自己快死的时候亲爹亲妈都不来看他一眼,告诉他自己又累又委曲,告诉他……可是六姐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能说,他不想让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担心,更主要的,他知道即便说了,一切还是不会改变;那个男人是个孝子,他还有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妈,而自己,无非是这云云众生中被遗弃了的那一个。半天听到不到这边的回应,男人又急了, “六儿,六儿,你还在吗?听见了吗?喂?喂?” “听见了,哥,我没事~” “六儿,你可给哥担心死了,咋还住院了呢?” “没住院,就在卫生所,前两天走路摔了一跤,把脚给崴了,哥,你在哪儿呢?听着挺闹的” “啊~我啊……我在外边” “哥你又要出去了?” “不出去,不出去……” 六姐不知道的,虎哥在他被送进卫生所的第二天就打电话过来了,当时一听给急的,过了一天又打过来一回,结果有人说六姐昏迷了,虎哥当天急的,一夜没睡着,第二天起来跟他妈说了一声,拎了个包就坐车往火车站跑,到了车站先找了个公用电话,当时六姐问起来的时候,他都没好意思告诉对方。 六姐回到“阔 分卷阅读15 - 分卷阅读16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6 别”四天的自己的家,发现锅冷灶冷的似乎比刚住进来那会儿还荒凉,一个人坐在炕上发了会儿呆,之后站起来开始收拾生火;待家里暖和起来以后,六姐翻开炕板把钱拿出来一部分,放在桌上,等着老光棍儿来。 老光棍儿救了六姐一命,还给他垫了三天的医药费,一开始他还理直气壮以救命恩人自居来着,可是六姐醒来以后,他就怂了,甚至连着好些天连面都不敢露,最后实在是心疼自己的那点钱,所以才在一个星期之后出现在六姐家,没想到眼前这个人连个场面话都没说,开口就问他最担心的那句, “你怎么知道我昏家里了?” “啊?……我……我路过……路过” “路过就进来了?” “对,路过顺便打个招呼” 六姐冷笑了一声,把钱扔到了老光棍儿怀里, “点一点” “不点了……正好” 六姐坐在炕沿上,只是看着眼前这个局促的老男人,没有说话,忽然本来抬腿离开的老光棍儿又猛的转身走了回来,将手上的钱往六姐炕上一扔,说道, “你让我干一回,钱我不要了” 六姐愣了一下,忽然笑了,甚至还笑出声来, “你还真看得起我” “干不干给句痛快话吧” “我要说不干呢?” 老男人好不容易鼓起的一腔“雄心壮志”被六姐轻飘飘一句话给拍散了, “那……那……不干就……不干吧” “我命也就值这点钱,你还真是大方,钱收起来” 老光棍儿唯唯诺诺的又走到炕前,小心翼翼的拿起钱,忽然六姐又开口了, “把裤子脱了,坐下” 老光棍儿先是一愣,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把钱往炕上一放,就急匆匆的解裤子,可惜这裤带今天就像是跟他做对一样,散开的毛细麻绳竟然缠到了一起,死活解不开,把老光棍儿给急的,最后死命的一扯,把本就磨的细溜溜的麻绳裤带硬是给拽断了;六姐也不过来帮忙,就冷冷的坐在一边冷冷的看着,直到眼前的老男人把裤子褪了下来,露出那根软答答的东西,他才又说道, “躺炕上吧” 老男人激动的拖着裤子往前一迈,差点把脸磕炕沿上,好不容易爬到炕上,只见六姐深深吸了一口气,伸上握上了他的东西;六姐的手真是凉啊,像从冰窖子里刚拿出来一样,给老男人激的打了两个哆嗦,可是随着那只手上下撸#动,左右翻转,那软答答的东西慢慢站了起来;六姐没有看他,似乎一直认真的盯着他的裆间,仔细的活动着手腕;老男人激动的时候,想抬手摸一下给他忙乎的人的脸,可是被躲开了,那人冷冷的说了一句, “你想摸的我都没有,省省吧” 到底是个不中用的老光棍儿,六姐的手腕活动了没三分钟,那人就一抖一抖的交待出来了,之后六姐转身去洗了两遍手,第二遍的水泼到院子里的时候,老男人才喘着气把裤子提上, “钱拿上,走吧” 这个老光棍儿看了看六姐,将炕沿上的钱揣到了怀里,最后得寸进尺的又提道, “六子,我能不能看看你的身子” 六姐胸口几个起伏,就在老光棍儿觉得可能又要挨上一顿打时,听到一句, “行!” 然后他就看见六姐开始窸窸窣窣的解衣服,没一会儿就脱了个精光,当六姐光溜溜的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老光棍儿有点失望,虽然这常六比一般男人更细嫩纤瘦一些,可是双腿间男人的器官骗不了人的,原来没有祝英台啊;六姐直视着眼前的老男人,从齿缝间挤出一句, “看够了吗?看够了我就要穿衣服了” 老光棍儿是落荒而逃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这光屁股的男人他见过的真不少,可这是头一回觉得或许自己真不该看,或者说,即便看过了,他还是有点不死心;老光棍儿走到山坡下的时候,忍不住回味起六姐灵活的手腕活动在他的腿间,他的心思又活动起来了,最后甚至想着,实在不行真跟这六姐说说,两人搭个伙算了,虽然六姐不是真女人,但至少看着还行,大家伙儿谁也别嫌弃谁。这心思动了,腿也跟着动了,于是老光棍借着那点儿色胆,又回到六姐院子,还没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最后这“呜呜”声越变越大,再之后竟然演变成了嚎啕;老光棍儿活了四十来年,吃过几十家的白事宴席,听过无数个哭声,可他从没听到这样的哭声,这不是撕心裂肺,也不是悲痛欲绝,而是像那种永远都走不出黑夜的小鬼,绝望的被困在地狱里的阴魂,听得老光棍儿后背心一阵一阵的冷,胸口里一股一股的苍凉,从这天之后,老光棍儿知道了,他可以意#淫平顶村里所有的女人,唯独这六姐他是再不会碰了,他害怕了,他觉得自己碰不起。 六姐再接到虎哥电话的时候,笑着告诉他自己要出去打工了,他还嘱咐这个男人,娶个能孝顺婆婆的女人,好好过日子;他还说,等自己挣了钱,就去东北看他,到时候记得让男人的儿子叫自己姨,可千万别叫叔;当天在大队办公室的常富国一边听着六姐对着电话谈笑风生,一边看着他泪水把胸前的花衬衫打了个透湿。 六姐当晚回去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给赵虎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儿子有一颗小光头,笑起就跟那个男人一个模子里刻的一样,他还记得,梦中他们给儿子取名叫赵东北,女儿叫赵思念,醒来以后他觉得赵东北这个名字不好听,应该叫赵小光。 男人又打电话过来了,六姐跑到大队的时候,听着电话铃响起来,之后他让常富国跟对方说,自己一早走了,打工去了。 送走老光棍儿那天,六姐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他为自己的委曲哭,为自己的不幸哭,为对一个男人蚀骨的思念哭,为自己这一天因贱命而忍受的屈辱哭,他哭这个世道对他的不公,他哭亲生父母对他的狠心,他哭老天爷让他遇上那么一个男人,尝过了那样一份感情却不能与其相守,他哭自己虽然活着没有指望但又不敢死了一了百了……这一场哭泣从下午持续到日落,最后直到筋疲力尽,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为止。这一场哭泣之后,他为自己无望的爱情划上了停止符,这一场哭泣之后,他对亲情已不再抱有幻想,这一场哭泣之后,他决定为活着而活着,这一场哭泣之后,他甚至想到了等到有一天自己要孤独终老时,他就给自己挖个坑,买副棺材躺进去,吃上药,把棺材板一盖,再雇两个人第二天过来帮自己填个土。 相思 虎哥从那天以后,再没听到过六姐的声音,也再没接到过六姐打来的电话,每次遇上村长办公室的人他总会问一句 分卷阅读16 - 分卷阅读17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7 , “有找我的电话没有?” 时间长了,别人一见他就冲着他摇摇头或是摆摆手。 赵老太太觉得自己身体不好活不长了,所以她想尽快让唯一的儿子成个家,等到自己到了阴曹地府,也好跟老头子有个交待;可是这虎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相一个一个不成,虽然说大部分时候是女方家看不上他,觉得他面相不好,可也有看上的不是,结果这小子倒好,他竟然又看不上人家。老太太帮儿子收拾行礼的时候看到叠的整整齐齐一身新棉衣棉裤和一件新毛衣,问起来却不说怎么回事。老太太寻思着,没准儿是人家女方家长不愿意?于是她试探着问儿子, “是女方父母不同意?” “嫌咱家远了?嫌咱家不富裕?” “是让你倒插门儿的?” 夏天来的时候,老太太见那身棉衣棉裤还在儿子床角里叠着,于是寻思着给他叠好放柜子里,拿了个包袱出来,把那棉衣棉裤准备打开重新叠一下,结果竟然在棉衣的胸口摸到厚答答一层,打开棉衣扣子一看,贴胸口的位置缝着个小布袋子,里面厚厚的一打,老太太掂了掂,估摸着应该是钱。等儿子回来以后,结果他也是一脸茫然,拆开小布袋子一看,果然是一张张“大团结”;那天儿子跑去大队打了个电话,然后就在大队等了一天,最后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的厉害;有那么一会会儿,老太太觉得儿子会跟自己说点什么,可是最终,这个孩子还是什么都没说。 赵老太太常常跟儿子说,妈身体不好,怕是活不长了,你赶快娶个媳妇儿吧,好歹让我闭眼前听听我孙儿的哭声;记得有一回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虎子跟她顶了一句嘴,一下子把老太太就给气晕过去了,从此以后吓得虎子在赵老太太跟前说话声儿都不敢太大了。那个女孩儿老太太看着觉得是真心不错,一看孩子就好相处,长的虽然黑了点儿,矮了点儿,但人机灵啊,配他们家虎子那也是绰绰有余,关键那姑娘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道,还就是看上他们家虎子了,见了她一个劲儿婶儿长婶儿短的,还来给虎子洗过几次衣服,可惜这鬼迷了心窍的赵虎,说死了也不给人个好脸色,最后逼的赵老太太没办法,当着赵虎的面差点把他爹的牌位给摔了,这倔驴一样的孩子才答应跟这闺女处处。 这一年夏天过的很快,一场秋雨过后,地上扑簌簌的开始落叶,天刚凉下来,虎子就换上了他带回来的那件新毛衣,也是乍一看,赵老太太才发现,儿子一个夏天过完后,瘦的脸颊子都好像陷进去了。与那个闺女的订婚宴商议是秋收完选一天办,因为姑娘本命年,婚期得定在次年。这一天赵虎帮姑娘家抢收完玉米,快九点钟了才淋着小雨回的家,第二天太阳都顶到头上了,老太太发现儿子好像还睡着,于是叫了半天,那边才起来。当天儿子从地里回来后,晚饭老太太就听到他一直在咳,于是给熬了点汤水,虎子也没太在意,觉得不是什么毛病,就这样断断续续的咳了半个来月,最后终于不咳了,赵老太太发现儿子怎么好像又瘦了,而且这一次瘦的特别明显。 深秋的一天,老太太从窗玻璃上看见儿子扛着半袋苹果正往屋里走,她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针线活儿,再抬头时就见儿子直愣愣的摔在了院子里,当时把老太太吓得一愣,大叫了一声,鞋都顾不上穿就冲到了院子里,死命的抱起儿子一边喊他,一边喊邻居来帮忙;当邻居听着赵老太太的哭声扒着院墙看到赵家的情况时,赶忙跑了过来,这时赵虎已经醒了,他听到了自己母亲正在哭叫,然后邻居男人的寻问,于是他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说了句, “估计是昨儿晚上没睡好吧” 赵老太太担心的不得了,非拉着儿子去镇上做了次体验,各方面指标差不多都算正常,大的毛病没有,就是把手腕肌肉摔伤了,医生给开了点药,建议他吃点好的补一补,好好休息;看病的这位医生挺负责,人还挺逗的,问了三遍赵虎吃饭正不正常,饭量怎么样,最后走的时候还又问了一回,怕他有厌食症。 入冬第一场雪,赵虎感冒了,连吃了三天的感冒药,最后躺床上就差点没起来,赵虎躺床上的时候,赵老太太才意识到自己儿子是不是还在瘦。去镇上的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医生们查不出什么大毛病,只是觉得这个男人太过虚弱,吃进去的东西貌似吸收不好,所以一天挂三回水;眼看着前一个月还能扛起一麻袋玉米的儿子,此刻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老太太就心酸的没办法,最后听人介绍了个老中医,于是又从镇上将儿子送到了老中医那里;老头瘦干瘦干的,看着不起眼,可是那双眼睛倒是清亮,问了几句之后先给开了两副中药。 这老中医看病不问病情,都问些有的没的,赵虎喝了药睡着以后,老头儿就开始貌似不经意的跟老太太聊天,无非是问些他有没有处对象,关系怎么样,在哪儿工作,有没有说过什么事不顺心的,平日里爱干些什么之类的。 两副中药下去,赵虎倒是精神头回来了,喝第三副的时候还下了会子地。去开第四副药的时候,是赵虎自己去的,老头看到他点了点头,没有马上给他抓药,而是等忙完以后,才把他叫到房间里,桌上已经摆了三碟小菜,两小盅白酒;赵虎进来以后看到有点不好意思,忙说, “老先生您先吃饭,我这头不急” “来喝两盅?” 这两盅酒下肚之后,赵虎的话也多了起来,然后老头儿才貌似不经意的说道, “这中医治病,讲究的是治标治本,追本溯源,可是这追本溯源的活儿单我一个老头子干不了,我也不是神仙,你心里面想什么只有你知道,你不配合,我也无非只是帮你开点调血补气的方子;像你这情况,老头子我以前也见过,俗话说,心病还得心药医,我能开得了方子,但不是每一味药引子我这里都有” 赵虎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喝了一盅白酒,才忍不住将六姐的事简略的说了一二,老头子听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句, “自古忠孝难两全啊” 看到赵虎不解的双眼,老头子笑了笑, “这忠不一定非得指忠君,这忠于自己也叫忠” 与老中医聊完之后,回了家,赵虎又是辗转了半夜才睡过去,结果第二天早晨整个人又烧了起来;老太太以为是儿子前天取药的时候着了凉,一个劲儿的埋怨自己不说,赶忙又去找那老中医;老头儿来了又开了一副中药,才对老太太说, “你儿子是个孝子,好小伙子!他这病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你要不先去找人打听打听谁是常六” 老太太当时一听老中医说,就知道这常六肯定就是送自己儿子棉衣棉裤 分卷阅读17 - 分卷阅读18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8 这位,于是找了与虎子一起去打工的年青人问了半天,这些人们说起常六来都是支支吾吾,要笑不笑的,一听到名字的时候,口气都还挺一致,“您是说这常六姐啊!”老太太听这口气就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没给她领回来了,她猜着这闺女要么是个寡妇,要么是个野鸡,最不过也是个有夫之妇,可最后打听出来的结果,差点给赵老太太又气晕过去。再一回家看到自己儿子躺在床上那股子不争气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老中医这一副药下去,虎子貌似又精神了些,进入腊月下了一场雪,他还早早起来扫了个院子,开了个道;本来计划着是与那姑娘秋收后订婚的,他这一病,愣是给拖到了腊月,这天老太太看到儿子精神还不错,于是说道, “我和燕子她父母商议过了,你们十五那天订婚,村里乡亲的都不请,就叫你几个叔过来吃顿饭就行” 虎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然后回了句, “行” 老中医的药又喝了一副,赵虎这几天就开始忙着买酒订菜,在几个叔叔家与女方家来回跑的准备订婚事宜,初八这天中午,赵虎在一个叔叔家喝了点白酒,回来以后躺到第二天都没起;赵老太太发现的时候,他儿子已经快烧糊涂了,一开始叫他的时候还答应两声,后来就应也不应了,老太太哭着让人去找老中医,那老头儿快晚上时候才过来,一进门看了看,先是给打了一针退烧药,后来问了问情况,听到那位叔叔说:知道虎子这两天为订婚的事忙着,我们爷俩也没敢多喝,老中医只是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最后跟赵老太太说, “送镇上的医院吧” 老太太一听就急了, “老先生,你这是啥意思啊?这是啥意思啊?” 老中医没接话,只是摇了摇头,收拾好医箱就准备走了,赵老太太一看这架势,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拉着老中医不让走,非要给他下跪, “大妹子,你这可使不得” “老先生,老哥哥诶,求求你了,你再给我儿子看看吧,镇上的医生就是治不了我们才找的你啊,你可说啥也不能不管呀” 老中医被赵老太太缠的没办法,说道, “大妹子,跟你说句实话,你儿子这是心病,我老头子治了一辈子的病,唯独这心病我治不好,大妹子,心病还得心药医,我就是再给他开上千年山参大补丸,也只是治得了其标治不了其本啊” 赵太太老泪婆娑的望着眼前这干巴老头儿问道, “老先生,我儿子到底得的这是啥病啊?” 老中医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虎,回头叹了口气,无奈道, “唉,情深所致,相思成疾!” 治病 老中医走后,赵老太太一个人坐在炕上,看着眼前喘着粗气沉睡的儿子,一个人又抹了一会儿泪;回想自己这大半辈子,赵老太太觉得自己前生肯定是造过不少业,不然这一生也不会如此坎坷。年轻的时候,她为赵家生了两儿一女,赵虎是最小的。虽然在□□中一家人挺了过来,可是赵虎的一哥一姐却没挺过那十年浩#劫;赵家早夭的那一儿一女无论读书认字还是与人来往交道都比赵虎要强,赵老爷子当时让算命的给看过,那是俩出息孩子,结果一个十七、一个十五,当年要不是想着家里还有个小儿子,老太太当时就准备跟着这一儿一女去了。 赵老太太记得这虎子小时候啊,瘦的跟个小鸡子似的,不过却是冷不丁的来一回“侠肝义胆”、“古道热肠”,在老太太看来,儿子这样的“热肠”有点“愣头青”的意思,有时候被人三言两语的一哄骗,这傻小子就恨不得对人掏心掏肺,那个时候老太太真是为他操碎了心,最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被人拐的卖了;再后来虎子慢慢长大,身体也越来越结实了,看着也不是一副“愣头青”的样子了,结果老太太没欣慰多长时间,就知道儿子不知从哪儿跟人混了黑社会;儿子混这黑社会混的那叫一个兢兢业业啊,最严重的一回两个星期没见着人,回来以后,脸上就多了一道疤。赵老爷子当时气得扬言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可是这傻小子像是被人灌了迷魂汤似的,一门心思认为兄弟情义大过天。赵太太知道,虽然她的儿子有时候有点愣头青,人也长的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但却是个长情的小子,先不说这男女情爱,兄弟情义,就是他养了十几年的大花狗死了以后,他也是消沉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最后再没养过其他狗。 赵老太太琢磨着这常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不男不女却把他儿子整的五迷三道的,这都回来快一年了,还能给害了相思病;赵老太太这口气别不过来啊,忽然想到当时从他儿子带回来的新棉衣里翻出来的一厚打钱,赵老太太就更是恨铁不成钢,虎子挣的那可都是血汗钱,那么厚厚一打,怎么就舍得给出去了?你说这常六哪怕是个寡妇呢,好歹是个女人,虎子就是花了钱还有机会能娶回来,给赵家生儿育女,开枝散叶;可结果呢?“假女人”!“假”的还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的。 可是赵老太太再生气也没有办法,看着炕上瘦的已经脱了相的儿子,赵老太太实在是不敢再造作了,这可是她怀胎十月又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亲儿子,这还是她给老赵家留下的唯一血脉,别说这常六是个“假女人”了,就是头大母猪她也得忍着供起来不是。 赵老太太打定主意以后,想着看看能不能让那些跟儿子一起出去打工的年轻人给把常六找来,等儿子这相思病治好了,再做打算。于是她出了门,拐弯走进了村里的福生家,福生今年25岁,娶了个比他大3岁的老婆,今年开春喜得贵子,结果刚迈进他们家大门,就听见小两口吵的有够热闹;本来老太太现在也没心情参合别人的家务事,可是转身的时候好像听到了他儿子的名字,于是悄悄的又往院子里走了走,这一听下来,差点把赵老太太给气吐血了。 原本这小两口闲来无事坐家里正闲聊,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赵虎身上,福生是知道这六姐的,结果听到老中医讲,赵虎竟然为个“假女人”害了相思病,忍不住当笑话讲给了自家的老婆;两个人边乐边聊,又聊到了赵虎的病情上,福生说,当时老中医还是他给叫过去的,看那老中医给赵虎打针的时候,他连点反应都没有,整个人瘦的跟骨架子似的,怕是过不了年了;夫妻两人唏嘘一阵,这媳妇儿就随口问了一句,若是像赵虎这样的“白事”,他们家要上多少礼,福生开口就说,他们肯定是与村里其他人不一样些,一来两家多少还有点亲戚关系,二来出去打工的时候,赵虎对他也是相当的照顾,所以这礼肯定要多上一些;媳妇儿一听这话,手上的针线活 分卷阅读18 - 分卷阅读19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19 儿就停了,试探的问了句,你打算给随多少啊?结果福生想了想,说了个数字,两人就争论起来了,争到最后竟然吵了起来,这夫妻双方吵架,那就很难再“就事论事”了,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一翻,吵的叫激烈。 赵老太太想到,自己儿子还好好的在家里呢,别人就开始咒他死了,气得老太太站到门口吼道,“我儿子还没死呢!”她这一嗓子下去,那两小口瞬间静音了。 赵老太太气呼呼的回了家,对着还在昏睡的儿子说, “虎子啊,你可给妈争气点,等你好了,你想娶谁娶谁,争取比那些王八孙子们活的都长久” 自从与赵虎断了联系之后,六姐的日子过得也并不如意,身体好像越来越差不说,整个人越发的阴沉了;以前六姐留在村里,主要还是考虑到他母亲的身体,可是上一次住院之后,他对这亲情也越发的淡漠了,之前一个星期至少要去他爸妈家里三次,现在一个月都不见得去一次;六姐现在也没别的念想,一门心思的就想挣钱,挣到自己挣不动为止,等老了以后至少也不要太凄凉。本来六姐计划着拿上全部的积蓄去镇上开个小店做点小生意的,可是一方面是身体不允许,另一方面他暂时还不想离开现在住的这个地方;这里有虎哥为他整过的篱笆;虎哥为他钉过的门窗;虎哥为他扫过的院子,还有虎哥与他有过那一场短暂而甜蜜的爱情;这里的每一丝空气都有虎哥的味道,于是六姐计划着计划着又舍不得离开了。六姐以为自己狠狠心不再与虎哥联系以后,这份感情或许也就慢慢淡了,可惜他对这个男人的思念随着时间的流逝,竟然发酵成了一坛老酒,午夜梦回时,竟如喝了这老酒,入口辛辣,胸腔一股热意,直呛得他泪水横流。 腊月初十这天,六姐正在打扫院子,结果进来一个让他挺意外的人,就是大队办公室的常富国,那人看他一脸诧异,干咳了一声,有点不自在的打了个招呼, “扫院哪?” “嗯” 这常富国左右看了看,又干咳了一声,才道, “刚才有个电话说找你的,那人说他叫福生,让我告诉你东北那个赵虎快死了,想见你一面,我琢磨着应该跟你说一声” 六姐当时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快死了”是什么意思。 腊月十一这天,六姐把所有的积蓄都缝到了贴身背心的口袋里,告别了父母,坐上了一辆绿皮火车,随着火车的轰隆轰隆奔向了梦中的那个城市。六姐跟着火车晃悠了近四十个小时,晃得他觉得脑浆子都快散成糊的时候,火车终于到站了,然后他被人流推着挤着出了站,当他晕晕乎乎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时,忽然眼前蹦出来一张似曾相识的人脸,然后他又晕晕乎乎跟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坐上了对方的摩托车,吹了半个多小时的寒风,终于停在了一个院子里。只听那人喊了句, “婶儿,人我给你接回来了” 一会儿之后,六姐看到从屋里出来一个宽肩宽腰的大脸板儿老太太,老太太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才开口道, “你就是常六儿啊?” 赵虎睡了一觉醒来以后,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张日思夜想的脸,于是他愣了愣,轻轻扯了扯嘴角,他以为自己又做梦了;之后他转头,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也在一旁,再细看眼前的那张脸时,发现与梦中常常出现的又有些不同,貌似更消瘦了?貌似更沧桑了?再之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问, “哥,你醒了?饿了没?你想吃点啥我去做” 另一个声音道, “虎子啊,你看常六来看你了,你可要好好的啊。” 虎子呆住了,他直直的盯着眼前这张在梦中抚摸了无数次的脸,眼泪瞬间溢出了眼眶,这是赵老太太在儿子成年后第二次见他哭,上一次是跪在他爹遗相前的时候,而此时这个平日里磕破了脑袋哼都不会哼一声的汉子,正像个受尽委曲的孩子,无声哭泣着满脸是泪;老太太忍不住捂着嘴也转身到一边哭去了,从这一天之后,阴霾了一个冬天的赵家,似乎终于要放晴了。 自从这常六来了以后,伺候虎子的事儿就不用赵老太太操心了,因为那人做的比她这亲妈都仔细,就比如一开始这简单的喂饭,常六特意选的是小勺,舀到勺子里的饭不会太满,也不会太少,勺子底会在碗边上刮一下汤水,他要吹凉了再自己试过温度才会送到赵虎嘴里,之后还会说, “哥,烫不烫?” “哥,咸不咸?淡不淡?” “哥,你慢点嚼” 每到这个时候,赵虎就一脸不争气的花痴相,笑的和邻村的二傻子似的,给赵老太太看的闹心哟,恨不得把那碗饭扣他儿子脸上。 老中医又来了,看了以后给抓了药,还安慰了赵老太太一句,说,不用担心,会好的。老太太不死心的拉着老中医悄悄问道, “老先生,你说这人生病了,看着另一个人就能好了?” 老中医笑了笑说, “这病呢,还是得药治,不过咱这中医,不是还讲究一副药引子嘛,引对了,药到病除” “说的这么玄乎,这不搞迷信呢嘛” “这人生病啊,说复杂也复杂,说容易也容易,复杂呢,这是病理复杂,咱身上光是这穴位就830个,说容易也容易,五脏六腑的,都归这人心管,你说要是这管事的人心不痛快了,底下的五脏六腑能有好日子过吗?” “老哥哥诶,说的容易做起来难噢,人吃五谷杂粮生七情六欲,哪还能事事顺心” “别人能不能顺自个儿的心难说,若是自己会顺自己的心,可以免受多少冤枉罪,老妹子,咱人哪,最可怜的不是食不果腹,而是活不明白啊” 一个8年 有了六姐的精心照顾,赵虎不到20天就精神百倍、容光焕发了;腊月二十八这天,两人一起去镇上,给赵虎又理了个大光头,给赵老太太买了一件藏青对襟棉外褂,年货用的是之前准备订婚采买回来的东西,这一个年,无论是赵家还是他们屯儿,都过的分外热闹。 正月里一过,横在赵老太太心上的一个大问题就不得不面对了,虎子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能吃能喝能干活儿,那么这个常六到底该如何安置?作为赵家的女眷,赵老太太决定还是跟虎子几个叔叔们商议一下,下午把赵虎支出去,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开始讨论; 有人说:“这不合理法” 有人说:“这败坏纲常” 有人说:“这违背阴阳” 还有人说:“这祖上无光” 赵老太太听了一圈儿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说,万一她儿子要是再发病了怎么办?似乎这伦理纲常比他儿子的命都重要,说到最后,赵老太太 分卷阅读19 - 分卷阅读20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20 终于忍不住了, “虎子是我生的,我也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万一他哪天要是死我前头,这长辈儿叔叔的还得掏两份子礼钱,你们也不划算!” 这一次商议之后,赵老太太也想明白了,她一个老寡妇,反正也活不长了,别人想说啥说啥吧,她还没把名声看得比自己儿子的命重要。 二月十五这天,赵老太太给儿子张罗了一个简简单单的婚礼,除了新郎新娘,就只有她一个老孤婆子,不过看着儿子满足又感动的笑脸,老太太觉得,一切都值了。 六姐每每说起他的洞房之夜时,总是满满的“遗憾”,本该是人生中最甜蜜最幸福的时刻,他却抑制不住的抱着虎哥哭了整整一夜,六姐那会儿觉得,第二天一早就是拖去被杀头,他也觉得值了! 赵虎听了老太太的建议,结婚之后便带着六姐外出闯荡了,这一年他们到了省会,租了个郊区的小农房,待一切安顿妥当之后,夫妻二人又把老太太也接过去了。 赵老太太是打心里不喜欢这常六姐,不男不女的也就罢了,关键是她认为这六姐太有心机,把赵虎收拾的是服服帖帖,说啥听啥;自从与他们过到一起,赵老太太也算是开了眼界了,做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当了赵家三十多年的媳妇儿,她也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会伺候男人的:他儿子从进门开始,除了吃饭拉屎是自力更生的,其他什么都给安排的周周到到,连喝口水都是凉好不烫嘴了才给端手里;他儿子有段时间打零工,拿回来十块钱这六姐开心,拿回来五块钱这六姐也高兴,反正是从没说过一句泄气话,两人也没红过一次脸;后来他儿子揽了建筑队的工程,早晨七点要上工,这六姐就五点起来做饭,中午算好钟点再坐一班公交车给送过去;虽然赵虎大大小小算个工头了,但出力的活儿也还是少不了,有时候大冬天的,干一天下来能把棉衣都汗湿了,可是这六姐,每天早晨拿给虎子的衣服都是温暖干燥的带着一股清新的肥皂香。 六姐不仅是对虎哥好,对赵老太太也是面面俱到,儿媳妇当到这份儿上,老太太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不满意的,偶尔跟周围新结识的老姐妹们聊天时,她也会不经意间骄傲的说,“嗯,这是我儿媳妇儿”。 城里的生活不像乡下,哪哪儿都得用钱,所以六姐还是琢磨着自己的小生意,后来在菜市场接下一个摊子,卖了五年的菜,再后了租了个小门店,卖面条饺子,一过又是三年。 2000年千禧年,65岁的赵老太太跟她的老姐妹们聊天时,已经不再说自己身体不好活不长了,反而常常说自己媳妇儿店里生意怎么怎么好,还得靠她去帮忙顶梁;赵虎这一年43岁,可能是被六姐伺候妥帖的缘故,除了眼尾多了两条细纹以外,看着倒也不大显老,前些日子回村儿参加他大叔的80大寿,同村儿的人都讶异他怎么还越活越年轻了呢。 这一年5月,虎哥将六姐带到了一家整形外科医院,这是他计划了好些年的,决定送给六姐的生日大礼;自从来了这大城市以后,可以接触的信息越来越多,有一回六姐路过报摊的时候不小心被一个什么“变性”的标题给吸引了,于是他买下了那份报纸。那一刻压在心底多年的梦想似乎就要破土而出,他还曾抽了半天时间偷偷去报纸上的那家医院咨询过,可是面对一笔不小的手术费,他又犹豫了,当天晚上回去,看着身边因为劳累而早早酣睡的男人,他悄悄的将那份报纸收了起来;他知道这个男人每天是怎样为这个家操劳,他知道对方的每一分钱都来得多么不容易,他知道男人还想在这个城市给他一个属于他们的家,他们一直在存钱,他们也一直在努力。虽然他依然不大喜欢自己的身体,很多时候不愿与男人坦诚相对,但是,他觉得该知足了。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所有的犹豫与彷徨,他的男人竟然都懂。 2000年7月,六姐第一次被推进手术室,一切顺利。 2000年10月,六姐手术后恢复情况良好,一切顺利。 2000年12月,六姐术后基本康复,一切顺利。 2001年2月,当新年的鞭炮声响起的时候,六姐偎在虎哥怀里,她幸福的说道: “哥,我想给自己重新起个名字” “好,你想起个啥?” “常凤,凤凰涅槃,浴火重生,常凤” “行,好听,那我就叫你凤儿” 2001年正月尽,虎哥揽了个外地工程,这个男人还在奔波的路上,因为他还想给自己的女人一个家。 虎哥回来的时候,正是初夏,那一天下午六姐正送走了饺子馆里的最后一个客人,忙着收拾洗碗呢,忽然听到小灵通响了,拿起来一看还是个陌生的座机号,当她接起来的时候,听到那边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调笑着说, “请问,是常凤女士吗?” 六姐一听就惊喜的叫了出来, “哥,你在哪儿呢?” “嘿嘿,心想换个声音吓吓你呢,这么快就给听出来了” “你就不说话,我听喘气声都能知道是你,哥,不是说后天回来吗?” “今天就回来了” “啊?今天?什么时候?” “嘿嘿,现在啊,现在我就在咱家附近的小卖部里” 六姐一听,又是惊喜的叫了一声,挂完电话,扯下围裙,把店门一锁转身拎起裙摆就往家方面跑;这个铺子离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不远,也就一条街,六姐像是一个初恋的少女,急不可耐的奔向了她的心上人。这一年,六姐38岁。 又5年 六姐38岁这一年,终于做回了她本来的自己,她就像只终于挣脱蝉蛹的蝴蝶,快乐而幸福的飞到了阳光下,急不可耐的向世人展示着她的自信与美丽;以往那8年当中,虽然也没有多少人识破六姐的伪装,可是她只能活的小心翼翼,可是38岁之后,作为一个真正女人的六姐,才开始正式的升华蜕变。 2001年9月,六姐从常来饺子店吃饭的工人们那里得知一个即将倒闭的食品加工厂想转让私有化; 2001年11月,六姐通过多方打听了解,最后与虎哥商议,拿出了全部积蓄,接下了那个只剩下个壳子的破厂。 2002年3月,正月过后,这食品加工厂更名换牌,闲置了近半年的机器重新开始运转了起来。 2002年4月,六姐拿到了第一个连锁超市的订单,就是他们加工的“xx牌水饺” 2002年8月,六姐与虎哥手下除了三个工人,又招了一个业务员,一个财务。 2003年1月,仅仅运营了一年的食品加工厂就给六姐与虎哥回本了。 2003年2月, 分卷阅读20 - 分卷阅读21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21 春节前连着两个月的销售小高峰,让六姐与虎哥过了一个幸福的富裕年。 2003年5月,因业务需要,六姐买了第一辆小轿车,桑塔纳2000。 2003年10月,食品加工厂对外,赵虎是总经理,常凤是副总,不过这个总经理更愿意当常副总的司机,赵虎知道自己在做生意方面,无论是业务能力还是见识想法,都不及自己的女人,于是他选择了默默退居幕后,做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 2004年6月,六姐用短短两年半的时间,将一个濒临倒闭的食品加工厂,变成了这个省会城市各大超市均有上架的饺子品牌,这时他们的工厂已经有正式员工31人。 2004年7月,六姐与虎哥商议着计划让他们的饺子品牌走向全国,未来还有可能成为世界品牌,在此之前,首先要做的就是工厂扩建。 2004年8月,六姐正与公司的管理人员开会,结果有个花店的小哥捧了一大束玫瑰花进来,说要送给常凤小姐。诧异的六姐先是看了看虎哥,发现对方脸色有点不好,猜着这些花应该不是他送的,于是打开卡片看了一眼,看到署名她想起来了,是前几天参加一个食品展认识的台湾商人。 也就从这一天开始,虎哥忽然有了一种空前的危机感,他装作不经意的打量着六姐,猛然间才意识到这个女人在这几年的蜕变,她确实如一只重生的凤凰,美丽而妖艳,她已经不再是常六酒铺里那个泼辣而小心翼翼的老板娘,她不再会怯懦而羞涩的问自己,“哥,我像女人吗?”,她不再是条被困在蛹里的虫子,因为她已经变成了蝴蝶,一只拥有美丽翅膀的蝴蝶,这双翅膀可以带着她飞到任何想飞到的地方。 这些想法一旦冒出来,虎哥就控制不住的忍不住要往最坏的地方想下去,他常常像个守财奴一样,虎视眈眈盯着那些可能会觊觎他珍宝的人,一旦发现他们有所窥探,他就开始露出尖牙。 敏感的六姐发现了男人的不安,于是比以往时候更多的向他倾诉着自己的爱意,然而,男人的叹息声似乎越来越频繁,某一天男人搂着她沉沉的睡去以后,她暗暗有了打算。 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计划往往赶上不变化,意外总是来的那么让人措手不及。 那天六姐请市政的两个领导吃了顿饭,谈的就是他们厂子扩建占地的事情,从饭店出来的时候,两个领导已经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分别的时候,其中一个领导醉的以为六姐是带出来的小姐,于是一边调笑,一边抬手摸了一下六姐的屁股;六姐只是瞪着眼一巴掌把对方手拍掉了,知道他喝多了,所以只是叫同行的几个工厂主管将他送走,其他的也没多话。结果六姐还没安排完,就见一个黑色的影子冲了过来,抬腿一脚把这领导给踹了个狗吃#屎;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这黑色的影子冲上去又是几脚,六姐最先醒过神,惊叫了一声,赶忙就去抱住这个人的腰往旁边拖,她尝试着一遍一遍安抚着这个暴躁的男人, “哥,别打了哥” “哥,你别生气” “哥,虎哥……” 晚上回到家,这个男人发了他们结婚12年来最大的一次脾气,暴躁的他将家里的茶几都踹裂了,可是他没有骂六姐一句,他只是一遍一遍骂自己无能,还得让自己的女人出去抛头露面,卖脸卖笑,说到气愤之处,他甚至还抬手抽了自己两嘴巴,要不是六姐哭着拼死拽住他,这个男人不知道还要做出什么自残行为。 那一晚发过脾气的男人,最后像个孩子一样绻在六姐怀里睡着了,他睡着的时候,一只手臂还紧紧的缠在六姐腰上,像个害怕失去瑰宝的吝啬鬼。 值得庆幸的是,被打的领导没有追究虎哥的责任,因为他第二天醒来后,摸着自己一身伤,愣是想不起来这伤是哪儿来的。 2004年11月,六姐把食品厂卖了,这是她早就打算好的,只是比计划提前了一些而已,以往这些事她都会提前和虎哥商议一下,可是这一次她自己做主了。当虎哥知道六姐把厂子卖了以后,愣了好半天,才懦懦的说道, “凤儿啊,哥不是这个意思,我……” “哥,你不怪我没跟你事先商量吧?” “凤儿啊,我那天……那天就是怕你被人欺负了,我就是……” “哥,我知道,你就是太在乎我,太稀罕我了是不?” “唉,你也是,该跟我商议商议,那厂子走到今天,是你没天没夜干出来的,那也是你的心血,凤儿啊,哥……是不是拖累你了?” “哥,当初咱接这厂子的时候,我就想着跟你一起,挣几个小钱,我要求也不多,咱们两个能天天在一起,够吃够喝就行,说到底,我就是不想让你再出去揽工程了,你寻思人一辈子才活多少天啊,你揽个工程一出去就是三个月半年的,你是不知道我每天在家都咋想你,晚上看着那月亮,都觉得上面印着个大光头” 虎哥听完这话,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把六姐搂了过来, “凤儿啊,哥在外面也天天想你,恨不得就把你别裤腰带上” “哥,这厂子我一早就寻思着,等钱挣够了就把它给卖了,我就是个普通女人,不想过那些大风大浪的日子,我就想天天能跟你在一起,咱有个房子,可以踏踏实实的柴米油盐。” “凤儿啊,我寻思这厂子要再干两年,没准儿真能成为中国大品牌” 六姐从虎哥怀里坐了起来,看着眼前的男人说, “哥,这厂子以后就是成了世界大品牌我也一点都不可惜,你知道为啥不?” “为啥?” “为了你呗,万一到时候厂子倒是成为大品牌了,你也被那些年轻的小妖精们给勾搭走了,我可是哭黄天都没泪了” “你这都整的啥玩意儿啊” “嗯……哥,你是不知道哦,你看你现在,西装一穿,领带一系,再开个小汽车,腰板儿这么一挺,大光头倍儿亮,一看就是典型的成功男人,这成功男人最吸引的就是那些个想靠点姿色当阔太太的小妖精们,就连出去买个衣服,那卖衣服的小姑娘也是我稍不留神,就直往你手里塞名片,笑的快成一朵花儿了,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的拉着你说,‘哥,常来啊,哥’;还有前些日子陪那几个领导去夜总会,我还在你旁边呢,那小贱人就敢一个劲儿的往你怀里钻,边钻还边说,‘哥,你要不说,我以为你才二十来岁呢’,还有咱公司那个财务,婚都结了还不安分,一趁我不注意就往你身边儿贴,连赵总都不叫,虎哥长虎哥短的,还真不拿自己当员工……” 听着六姐酸气连连的一阵“数落”,虎哥忍不住嘿嘿的笑了,边笑边把这个醋桶子往怀里一抱,虎哥 分卷阅读21 - 分卷阅读22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22 觉得心里啊,终于踏实了! 六姐靠着虎哥,一边抚摸着他宽厚的胸膛,一边说道, “哥,咱们先去买个房子吧,要个大三室,最朝阳的一间给咱妈住,然后再买个铺子,咱俩一起卖饺子,你就是大厨和采购,我就是跑堂迎宾,咱妈当收银,前些日子老太太还一个劲儿的嚷着要来厂子里给我们打扫卫生做饭呢” “好,都听你的” “哥,等咱房子安顿好了,去领养个孩子吧” 虎哥没有马上接话,而是顿了一下,觉得眼眶有些发热,过了一会才接道, “好,听你的!” 赵老太太刚知道儿子媳妇儿把厂子卖了又要回去开饺子店时,气得直骂两人一对儿山炮,后来又听媳妇儿说两人想养个孩子,这才做罢。 2005年初,六姐和虎哥在福利院抱养了一个刚满一岁的女婴,可惜带走小孩的时候出现了点“波折”,因为这女婴还有个6岁的哥哥,哭着死活不让他们把妹妹带走;直到院长向他保证是给妹妹找到新爸爸妈妈,不是卖掉,这哥哥才哭着点了头,最后虎哥六姐带着小女婴上了车,回头还能看到哥哥在义工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回去一个星期以后,六姐才跟虎哥开口说,要不咱把哥哥也领养了吧。 赵老太太先是说这男孩儿都6岁记事了,怕到时候跟六姐虎哥他们不亲,可是她其实又想让儿子和媳妇儿领个男孩儿回来,后来老太太说不管了,他们爱咋地和咋地吧。 祝英台(大结局) 2013年7月,六姐接到了老家大哥的电话,说父亲病危,想让她回去看看。 转眼间六姐从平顶村已经出来21年了,这21年里她回去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从家里来的电话也屈指可数,就像常老爹说的,也许从他20岁那年搬出常家,父母就再也不想认他了吧。 接到这个电话六姐一晚上没睡,虎哥第二天起来看到六姐一脸的恍惚,才拍拍她的手说, “回去看看吧,两孩子也放假了,一起带着都回去看看” 来机场接他们的是二哥,直到六姐站到他二哥面前,这个中年男人还是没有认出她来, “二哥,我是六子,常六” “你是……六子?” “二哥,我是六子,前几年我回来的时候,就见了见大哥,你们也都忙的没在家” “你真的是六子?” “二哥,这是我男人,赵虎,俩孩子,大的叫赵涵亮,小的是赵涵菡,来,过来叫二叔” 两孩子齐齐叫了一声二叔,把眼前的男人诧异的半天没说话,好半天才想起来说, “好,好,都挺好,我车在停车场,你们在门口等一下,一会就过来” 二哥开过来的是辆大丰田,六姐随口问了句, “二哥,你现在开公司了吧?这车挺不错的” “嗨,我哪儿懂什么开公司啊,这是咱家房子拆迁了……” 话说了一半儿,他二哥忽然闭嘴了,过了一会才又尴尬的笑了笑说, “六子,你的那份也有补,都给你留着呢” 六姐笑了笑说, “咱爹都不认我二十多年了,哪还有我的份” 他二哥又尴尬的咳了一声才说, “咱爹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六姐没再接话,他哥也聪明的换了个话题。 常家人见了六姐,除了他大哥,其他人反应跟他二哥也差不多,常妈还是裹着个黑头巾说头疼,看到六姐的时候拉着哭了一会儿;而常老爹已经躺床上动不了了,六姐俯身到他跟前,拉起他爹干柴般的手说, “爹,我是六子,我回来看你了” 老爷子动了动手指头,然后艰难的用气音说道, “你是六子啊?” “爹,我是六子” “六子你变成女人了?” “嗯,是菩萨显灵让我变回女人了” “哦好,菩萨显灵了好” 原来的平顶村据说现在正拆迁建新楼房,而村民们举村搬到了现在的安置房中,六姐跟家人打听了一下当年老光棍儿的住处,也没让虎哥跟,就一个人过去了;对于这个老光棍儿,六姐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得感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这个老光棍儿也代表着她在平顶村里屈辱的过去,她想去跟自己的过去彻底告个别。 六姐一进老光棍儿的住处就差点被他那乱七八糟的臭味和劣质烟叶的味道给熏出来,当时这个老男人正躺在床上吞云吐雾,六十来岁一张老脸,沧桑的就和八十来岁一样,第一眼看到六姐时,他先是一愣,之后才慢慢坐起来,脱口道, “你是常六?” “嗯,是我” “你真是常家老六?” 六姐笑了笑,只是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到了老光棍儿床上,抬眼道, “老王哥,当年不管怎么说,也是你救了我一命,一直也没机会跟你说声谢谢,今儿正好回来,没别的意思,就想当面跟你道个谢。” 六姐从老光棍儿家刚出来,就见赵虎领着两个孩子在门口等她了,于是她迈开轻快的步子走向这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常老爹是当天下午断气的,这个时候村里已经不让土葬了,所以儿女们第二天将老爷子的遗体拉到殡仪馆,亲戚朋友们来告了个别,中午吃了顿饭,这白事也就办完了。老爷子丧事结束以后,常家的兄弟姐妹们聚到了一起,一方面商量着余下的这拆迁款分配的问题,另一方面商量商量常妈养老的问题。平顶村的习俗是,父母们养老主要是儿子的责任,儿子多了呢,就一家一家的轮流,因为最后父母们的遗产也会归这些儿子。 常家的问题有点特殊,因为六姐的户口还是以小儿子的身份挂在常家的户头上,虽然六姐现在变了性也把自己“嫁”出去了,可是拆迁款和分房还是有他的一分。不等哥哥姐姐们开口,六姐就表态了,说钱和房子他都不会要,留给常妈,等妈妈百年之后,她想给谁那就是她的事情了;听了六姐的表态,当大哥的咳了一声说道, “六子现在也是个女人了,而且还嫁那么远,平时回来一趟也挺难的,所以伺候咱妈这事,就是咱兄弟三个轮流,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另外两个哥哥琢磨着,六子这钱和房子也都没要,以前他们出去打工的时候,七八年都是六子一个人在照顾家里的两老人,所以如今大哥这么安排了,他们也没什么意见。 六姐走的时候,还是她二哥送的,常妈扶着脑袋,一边喊头疼,一边流着泪送走了她的小儿子。从车窗望向外面已经陌生的风景,六姐说不出来自己什么心情,也许他28岁以前,就把对家人的感情用尽了吧;常爹死的时候,她甚至都没 分卷阅读22 - 分卷阅读23 六姐 作者:尔文ada 分卷阅读23 觉得悲伤,而常妈,她甚至也没有那么多的牵挂;六姐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还在怨当年他们的狠心?仔细想想似乎她早就不怨了,那种本该血浓于水的亲情,在被一次一次推开的过程中,早已被时间稀释的淡了,淡的只剩下户口本上的最后的一点牵连。忽然听虎哥对两个孩子说道, “看,这段高速公路当年还是你爸我修的呢” “爸,你还修过公路啊?” “那可不,爸就是当年在这儿修公路的时候认识的你妈,你妈那时候开了个酒铺子” “妈,我爸当年是不是帅小伙儿一个?” “嗯,特别帅,挺着个大光头,脸上还有道疤,第一回见面我就把酒泼他身上了,那时候给我吓得,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呢” “哈哈……我们同学也说我爸特别像黑社会老大” “可不是咋的,当年给我吓得,想着他要是讹两钱呢,我一定立马给他” 虎哥和他儿子听了一个嘿嘿直笑,一个哈哈大笑,而小女儿却是拉着爸爸的手说, “妈,我爸一点都不凶,柠檬和花生(家里的一猫一狗)都可喜欢爸爸了,比喜欢我还喜欢” 六姐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说, “嗯,你爸爸呀,是全世界最好最温柔的爸爸” 也就在六姐离开平顶村的这一天,村里的老光棍儿晚上做了个梦,梦里还是在那个破窑里,六姐的样子一会儿是当年的倔强冷眼,一会儿又如现在的风韵别致;也是在那个土炕前,六姐光着身子站到了他面前,这一次他看的真真切切,那玲珑有致、曲线凹凸、杨柳细腰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女人;老光棍儿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结果六姐就如那雾一样被风吹散了,可是他似乎还是摸到了,触手凝脂,正如二八少女;老光棍儿在梦里叹了口气说道, “我就说这常六姐是祝英台吧?你们都还不信!” 说完这话之后,老光棍儿搓了搓手指,回味了一下那片刻的触感,忍不住又得意的唱起戏里的那句戏文: 却原来英台九妹,九妹英台是一个人,她是一个人,想起那日实在蠢,戳不破来点不明,…… 后记: 2013年。 赵老太太78岁了,几年前迷上了广场舞,现在还参加了个什么老年舞蹈团,据说中秋节还有汇报表演;老太太说她身体好着呢,还不算老,因为他们舞蹈团里有个80岁的老姐姐还在跟着一起跳呢。 六姐几年前卖掉的那个食品加工厂,别人连牌子都没改,如今也确实成为了全国知名品牌,前段时间报纸上采访他们ceo,说是计划未来要上市,让中国的饺子走向世界。每每聊起这件事,六姐总是笑的一脸坦然,她说:厂子能做到这种程度,那是别人的本事,当年卖的时候她不可惜,如今更不会觉得后悔;人活一辈子,总要有所取舍,她知道什么是自己最重要的。每到这个时候,六姐就会幸福的说道, “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没有太大的野心,如今这日子就是我想要的,家里老人健健康康,男人孩子平平安安,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每天睡前心里都是踏踏实实的,还有什么是能比这些还更好的?” 虎哥还是那个标准的大光头,似乎这光头已经成了他的标志一般,无论春夏秋冬都把它剃的光亮光亮的,虎哥不说话的时候看着是有点严肃,不过一开口就带着三分笑,连脸上那道疤都显得生动柔和了不少;虎哥一点都看不出来有56了,他说,每次回村儿的时候,别人就要“取笑”他,问他是不是吃上什么千年人参大还丹了,怎么还越活越年轻了呢。虎哥说,儿子说他,这叫“逆生长”! 分卷阅读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