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舵人之城市暗涌》 第一章:诞生 南宁小镇,位于祖国北方的一个三线小城市的一个偏远小乡村,在这个交通都不是很便利的地方,居住在这里的村民大多数还保留着传统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观念,和它的名字一样,这里宁静又温柔。 李凌天的爷爷李正国,在闯关东那年随着家人来到了这里,当年爷爷九岁,家族当时放眼整个东三省也是赫赫有名的医药世家,却因为抗日原因,不得不起居北上。在那个战火纷飞,尸横遍野的年代,鬼魂四处游荡,随之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茅山道士,苗疆蛊女,川疆赶尸人,守灵人,他们天南地北,各安一方,用祖上流传下来的家族秘术守护着自己所在的一方家土,而最为强大的就是当时威震一方的李家,也就是李正国的家族。民间对于他们的传闻少之又少,只知道他们在那个年代,只要出现过的地方,连鬼都四处逃窜,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隐隐于世,随着时间的流逝,也慢慢的淡忘在人们的脑海里。 1989年,初夏,八月,下午燥热的天让池塘里的青蛙都懒得叫唤,李正国身着灰色布衣,手里叼着漠河烟,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神色紧张。屋子里几个女人来来回回的忙活着,有的端着盆子,有的清洗着毛巾,最为忙活的是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接生几十年的王嫂,平时给村里人接生时中间抽空都能吃一碗炸酱面的人,今天居然收起以往嘻嘻哈哈的模样,神色凝重的忙活着。因为在一年前的一天,李正国就交代过她,让她一定把这件事做好了,对于李老,全村人还是很尊敬的,她自然铭记于心。今天下午她提前三刻钟就赶到了。是的,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李凌天的诞辰之日,她打心底告诫自己不得有一丝一毫差错。 “咚咚咚”外院的门开了,一个西装打领的小伙子冲了进来,看到了李正国,神色慌张的说了句:“爸,我这。。。?” “滚外面去和老三压阵”李正国头也不抬扔了一句。 “好好!我这就去!”抹了把额头的汗,李辰东脱了上衣衬衫,换了个褂子,来到了外面,大哥李虎坐在外院大门上,双手浮于膝盖,膝盖上平放一个八卦盘,气定神闲。三弟李华坐在正北方,嘴里叼了根猴王,痞痞的看了辰东一眼,说到,二哥,你这爹可不称职啊,我这都一下午了。“就你凭~拿去!”辰东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雪莲,扔了过去。 “亮堂!”华子看了一眼掉在脚跟前的烟,笑嘻嘻了说了句。双手却丝毫没与动弹,他是三兄弟之间最调皮的一个,但他也知道,今天对于平常来讲是个大日子。 三兄弟在门外各安而坐,六目紧闭,隐隐约约在空间中形成一个淡红色的结界阵。 眼看着夕阳缓缓的下山,李正国停下了脚步,看了看天:“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晚可就得耽误了,臭小子你在里面呆舒服了再不出来我可就踹你了啊!” 话音刚落,里面产妇大叫一声:“痛啊,痛痛痛~~” “哎呦,慢点呼吸,小云你别急,嫂子在这呢,来,赶紧换个毛巾”王嫂有条不紊的一边安慰产妇,一边指挥着,“用力,对,很好,调整呼吸,一二,用力”,胎儿正一点一点的往外出。 窗外的夕阳彻底的下了山,忽然间,整个小镇的天空翻起了一层乌压压的黑云,黑云的笼罩下,小镇犹如死寂一般让人感到恐怖。李正国扔掉了嘴上的烟,双目缓缓闭上,双手交错背于身后,笔直的站在院内,好像再等待着什么。 乌云再院子正上方越积越多,犹如黑漆泼墨一样,恐怖的让人看不到底。“呼~呼~!”忽然,院子开始刮起了风,风越刮越大,夹杂着阴森森的恐怖气息,似乎要把整个小镇洗劫一般,空着的黑云随着风形成各种形状,持续了一刻钟,风停了,空中的黑云居然形成了一张鬼脸,嘲讽的看着李正国。“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当年的灭族一仇,今日吾必血债血偿!”空中传来沙哑的低吼声,仿佛要把这小院撕裂一般。 李正国佝偻消瘦的身板站在风中犹如青松屹立不倒,双脚未挪动半步。眉宇间正气盎然!他缓缓的睁开双眼,双目竟射出两道金光,活生生的穿透了那漆黑的乌云!沧桑的脸上,挂着久经百战的威严,缓缓的开口:“本性为妖,却祸害世间,正道人界岂容祸乱,三十年前我能凭一己之力灭你满族,今日我依然能将你魂飞魄散!”高亢的声音穿杂这某种力量,久久在院内徘徊。 “看来不用老爷子亲自收拾你了”院头门顶盘坐的李虎忽然双手紧闭,辰东和三弟见势立马也合拢双手,三人同时喊道:“六阳阵法,收!!” 空气中的淡红色结界缓缓的消退,猛然间,四面八方出来无数鬼影,有爬着的女鬼,有无头的厉鬼,有淹死的水鬼,还有刚死不久的傻鬼,在这中间有一个最为庞大的恶鬼,暗红色的脸,头顶一个犄角,双目空洞,张着大嘴,下巴拖到了胸口,口中漆黑无比,胸口处镶嵌满了骷髅头。三弟看了眼,摇了摇头,点了根烟,说到:“连鬼差都来攀亲戚了哟”百鬼在鬼差的带领下成群的开始靠近小院,他们朝空中的黑云嘶吼着,低吟的鬼叫让方圆百公里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鬼差猛地抬起胸口,低吼一声,无数的骷髅头飞向空中,穿过了黑云,漆黑的黑云被扭曲的不成模样,仿佛在痛苦的挣扎。“好你个李家,想不到鬼差也来插手,来日方长,我待你死去找你后人必报此仇!哈哈~”夹杂着鬼魅的笑,空中扭曲黑云渐渐散去,李正国轻哼一声,他看得出方才那一击已经将魄打散七成,要想报仇没个二三十年是不可能的了,他不出手的最主要原因还是担心屋子里那个人。 “啊~~!”“哇哇~~哇~”伴随着一声惨叫,久违的屋里终于听到了婴儿声。“哎呦!是个男孩!恭喜啊!恭喜啊!”里面传来王嫂兴奋的声音。 “哈哈哈哈!”李正国的脸上露出了掩饰不住的笑容,他一跃而起,站到了屋顶,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黄符,单臂一挥,洒向了空中,“今日吾孙诞生之日,百鬼来贺,万魂臣服,此乃渡魂符,众云可拿此符面见阴司,安稳转世!”百鬼知道这渡魂符的价值,他们终于可以不必孤魂野鬼四处流窜,顿时间百鬼叩首,李正国看了一眼鬼差,点了点头,随着一整轻风刮过,鬼影和黄符都消失了。 “哎呀,快过来看!这胖小子!”王嫂抱着婴儿开了门,乐呵呵的样子,却不知道方才外面发生了恶战,李正国蹬蹬瞪三步并两步小跑过去,一把接过婴儿,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他长长的输了口气,纵横交错的脸也渐渐的舒展开来,接着立马对院子外面吼道:“你们三个兔崽子,开始干活!” 第二章:阴阳绣 随着李正国的一声命令,院内冲进来三个人,为首的自然是李辰东,毕竟作为父亲,想第一眼看看自己的儿子的模样。结果冲进来硬生生的被李正国的眼神怔了回去,李正国自然知道他的想法,“先去干活!” “知道了,爸。”李辰东虽然脸上不情愿,但还是按着父亲的意思去隔壁屋子拿东西。 说来也怪,打记事起,在李辰东的生活里,从小到大自己要走的路父亲都一手安排好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才发现自己的家族背景不同,也渐渐的习惯了父亲的这种教诲,十八岁那年,三个兄弟,按照嘱咐,李辰东去经商,李虎去当了官,而老三就留在了村里。三个人一路风调雨顺,但他们始终时刻提醒自己,要明白自己的身份,父亲既然这样安排自有用意。对于他们而言,家族既是个秘密,又是个使命,李家,世代的秘术师,然而这种秘术不仅仅是市面上那些鬼魂道法,妖术驱魔的本事。在他小的时候曾听父亲讲过,这个世界上已经存在了一些人,在现实世界里身着不同的职业,而另一面却又秉承这不为人知的家族背景,有的家族为了谋权利益,利用道法去易容控心,残破灵魂,在现实中实现金钱交易,贪污受贿,步步高升。有的家族为了强大自己,和鬼魂做交易,在现实生活中铺满了一个又一个连环杀人案。李家,代代流传的秘术师家族,一个曾让两界都达到平衡,连鬼都敬让三分的家族,突然间消隐于世,而让人望而生畏的秘术也不知所向。李正国教了三个儿子道法,却只字未提秘术,至于为何消隐于世,父亲没说他们自然也不会多问。在他看来也许是父亲看不惯那些肮脏的交易,也不愿不与世是争锋,才选择隐居北上。 李正国看起来和普通老头没什么区别,消瘦的身板,蜡黄的皮肤,常年如一日的一身灰色大褂,一身正气,嘴边喜欢叼根磨合烟,日常生活中与人交谈时也乐呵呵的,看上去和一个慈祥的老头儿没什么区别,只有兄弟三人知道,父亲那不为人知的一面,那种由内而外震慑出的威气,仿佛与天同斗,胜天半招的感觉。 “爸,准备好了!” “我这也好了!” “我也是!” 兄弟三人端着盆子,供香,香火台,黄纸,来到了李正国面前。李正国微微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王嫂接过孩子,婴儿依旧哇哇的哭叫不停,李正国摆好香火台,上香三株,盘腿而坐,兄弟三人跪于身后,低头不语。香火忽然间加快了燃烧速度,李正国猛地睁开眼,望着天空,天空正北方一颗星星忽然变得极为耀眼,一闪一闪,似乎在呼应这什么。“时辰到!”李正国默念道,迅速起身站立,从胸口八卦镜后取下一道黄符,这黄符看起来有些年头,之后双手迅速结印,猛然间指向天空,黄符缠绕于指尖,“哗”的一声,黄符燃着了,竟然是紫色的幽火,兄弟三人相望对视,心中感到诧异,这紫幽火能将人的七魂八窍都烧成灰烬,让鬼连地狱都下不了,更别提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现在父亲手持紫幽火这是要做什么?李正国回头看着王嫂示意她不要害怕,慢慢的把婴儿转了个身,婴儿趴在了手里反倒听话了不少。李正国从胸口取出一枚银针,沾了下盆子里的液体,用紫幽火迅速灼干,紧接着又沾,又灼干,反复的这个动作。李虎眼睛一直盯着盆子,他的道术也算是兄弟三人最好的,冥冥之中总感觉盆子里的液体带有一丝渗人的邪气,刺骨的凉!父亲在他也没多问,这会在紫幽火的照明下,他皱起眉头伸长脖子,慢慢的靠近,一直盯着盆子仔细的观察着。突然间!李虎整个人像触电了一般,指着盆子神色震惊的说到,“这是尸油!” 李正国憋了眼李虎,示意他稍安勿躁,手中的银针被手中的炎火烧的通红,每次伸进盆子,都能听到滋啦啦的刺耳声,尸油与红针相碰,冒出的蒸汽竟然是黑色的,仿佛一个个释放的灵魂,在院子上方环绕许久,渐渐消散,蒸发了最后一滴尸油,李正国看了眼手中的银针,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声说到:“紫幽火,收!”火焰似乎拼命的挣扎着,想脱离手指,李正国不紧不慢的将另一只手的银针缓缓靠近,当火焰触碰到银针之后,好像发现了新的逃离大陆一般,蜂涌的钻进了银针里,瞬间,院子里又失去了光明,只有一根银针,缓缓的散发出淡紫色的光芒。李正国慢慢走到婴儿前,沧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脊背,眼中满是心疼,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大吼道:“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吾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乾罗答那,洞罡太玄。斩妖缚邪,度人(杀鬼)万千。中山神咒,元始玉文。诵持一遍,却病延年。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语罢,竟活生生的将紫针刺进了背里!三兄弟听得出这是天地神咒,告诉天地鬼神,有一子降临与世,为何隐居如此之久,现在又如此高调。大家面部都露出疼痛的表情,本以为孩子会大哭大叫,没想到这一进一出,却未见一丝血迹,甚至孩子安逸的在王嫂的手里都快要睡着了。足足两个钟头,李正国顾不及脸上的汗,手不停地在背上摆动,眼看着快要成了,他牙咬舌尖,含了一口鲜血,当紫针最后一下拔出也失去了所有的光芒,李正国一皱眉,单手结印将嘴里的血一口气喷向了婴儿的脊背,“北斗之下。罡神魁星,元神本命,魂魄日清,万鬼臣服!成!”说完缓缓的吐了口气。 三兄弟急忙围了过来,看了孩子,顿时怔在那里不动了,这不是普通的纹身,这是魂刺!纹在了魂上!对于王嫂来说,自然看不到魂魄,她只为孩子心疼,却又发现孩子并没有疼痛,反倒和吃奶一样安静的享受着。可是三兄弟却能看到,这孩子魂魄上印着一个婴儿!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儿!婴儿缓缓的睁开眼,似乎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兄弟三人。辰东收回目光,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说到:“父亲,这是在做什么?” “秘法,阴阳绣!”李正国不紧不慢的吐出这几个字。 对于阴阳绣,李辰东也只是偶然一次在一本叫《玄道子》的书中提及过,阴阳绣,刺绣者九死一生,通世间者为阳,魂灵间者为阴,阴阳绣乃渡阴阳于冥冥,降鬼招魂,佑其左右。 辰东心中大概明白了,此子并非凡人,老父亲既然如此作为,也是这孩子应有的命数,看了眼熟睡的孩子,和趴在他背上熟睡的女婴,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三章:我叫李凌天 依旧是八月的天,太阳在空中肆意的朝大地抛着媚眼,从早抛到晚,偶尔一阵轻轻地风吹过树梢,树上的知了象征性的叫了两声,又继续睡了,门前的看家狗舌头神的老长,懒洋洋的趴在地上,还是这么宁静美丽的南宁小镇,唯一不同的是经历了时间的推移,这里的家家户户早已从泥屋砖房变成了红瓦小镇。 离小镇东边五公里,有一个“水眼子”,这所谓的“水眼子”是村里人的民间叫法,因为小镇东侧有一个峡谷,峡谷正北方有一座常年不化的冰山,每年夏日,冰山融化,水流成溪,弯弯延延经过峡谷,从峡谷上方冲击而下形成一道瀑布,随后又继续向远方流去。天然雪水滋生着峡谷万物,绿树成荫,鸟儿成群,宛如一道人间仙境。然而村里人传这峡谷淹死过人,死后这人变成了水鬼,每到晚上就出来害人,谁要路过这里就把他拖到水里淹死,吓得整个村的人都望而生畏,这么美的地方居然有这种没*的事,于是它就有了个名字,“水眼子”。 瀑布从上而下,约有十来米,水击打在石头上形成的雾气,远看就好比从锅里捞起刚煮熟的挂面(还带着蒸汽)。仔细一看,这瀑布的正下方,竟然盘腿坐着一个少年,水击打在他身上激起无数小水花,少年却不曾有任何反应,似乎与世隔绝一般,忽然少年双目一睁,飞跃而起,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快速的游动,似乎在寻找什么。双目一亮,发现了一条鱼,停止了游动,在水里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近一点,再近一点,缓缓的伸出双手,眼看着靠近鱼儿,猛的双手一抓,鱼儿不出所料的逃走了,游到了十米开外,回过头看着少年,嘴里吐了两个泡泡,似乎在嘚瑟着。少年也不生气,嘴角微微一扬,在水低捡起一颗小石子,对着鱼儿轻轻一弹,鱼儿在少年脱手的瞬间,身子微微一震,肚皮开始朝上翻,少年顺着石子留下的一串气泡游过去一把抓住翻肚皮的小鱼,“让你嘚瑟”。少年拿着鱼儿一步一步朝岸边走来,正午的阳光洒在了少年脸上,英俊的面孔棱角分明,剑眉中带着一丝霸气,一双大眼明亮而清澈,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单薄的嘴唇微微的上扬,带着一丝得意的笑,一米八的大高个比例匀称,身上健美的肌肉似乎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帅哥!绝对的帅哥一枚! 少年找了个阴凉处,捡了几根树枝,开始了日常烤鱼。 “臭小子,给你说了多少次了!我要吃黑鱼!黑鱼!每次都抓的什么破鱼!”一个沧桑又洪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个身穿灰色布衣的老头儿眼睛死死地盯着烤鱼。 少年眉头一皱,懒懒洋洋的说到“不好意思,由于您长期欠账,本店把你拉黑了~请到别处去吧”。 “哎呦?!我今儿如果硬吃呢?”老头儿免了起袖子瞪着少年。 “哼哼,那就别怪我不尊老爱幼了。” “口出狂言!今这鱼我是吃定了!”话音刚落,双袖一甩,身上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一股正气射出,仿佛一头雄狮跃地而起,扑面而来!。 “那你试试!”少年扔下手中的鱼,转过身,目光坚定不移的盯着老头,身上缓缓的散发出淡紫色的灵气,与老头子雄厚沉淀的正气相比,这股紫灵气显得尖锐无比,犹如一把锋利的开山斧,一刀刀的劈开一座大山。锋利的灵气中淡淡的还夹杂着一丝邪气,老头的金狮子被刺痛的止步不前。 二人四目相对,气势咄咄逼人,四周的树叶哗哗下落,忽然间,一股淡淡的糊味飘了出来,老头双手一收,大吼道:“糊了糊了!快!” 少年一听,赶紧蹲下把鱼翻个身,瞥了眼老头,一脸的埋怨。 老头搓了搓双手,笑嘻嘻的蹲在旁边,一边盯着鱼,一边对少年说到:“孙子,爷爷准备让你去上大学,咱家祖上几代人都没有出一个大学生,你可得完成爷爷这个心愿,听到了么?” “什么?老头,你不能威逼利诱,为了吃鱼强人所难啊!” “什么难不难的,这么多年你咋过来的你心里没底么?” 爷爷说得对,从小到大,在别人眼中,爷爷都对自己疼爱有加,但自己经历了别人无法忍受的痛苦,每年诞辰之日的淬体之苦,已经持续了十八年。爷爷没日没夜的教自己祖传的秘法,道术,教自己降妖捉鬼,还让自己和爷爷的老友学习医术,识得百草,如果不会医术,自己也许横尸他乡无数次了。每年暑假去城里大伯李虎家学习科技知识,外语,金融,体育。他明白自己所学的知识也无法解释自己拥有的能力,但是当他从记事起就能看到魂魄,自己就明白这个世界并不像表面的那样平淡。与其说别人的童年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身边都是亲人关爱,他的童年就是在每天的生死中度过,身边的朋友也是附近的孤魂野鬼。他不知道爷爷会让他明天去何地,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对手,只知道每次自己都命丧一线,脆弱的心被锋利的刀子一下下的刺进去,拔出来,淌着血,只有自己去忍着抚平伤疤,刚剥去结好的疤,新的刀子又刺了进来,这样反反复复的经历了十八年,感觉自己的心已经坚硬无比,每年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看到城里回来的父母,唯一的印象就是母亲的眼泪和每年都在换的奔驰。 老头拿起鱼,轻轻的闻了闻,一口下去,边吃边说:“孙子,爷爷最近也要出去办点事,可能回得来,也可能回不来,该教的该做的爷爷都做了,剩下的就要看你的造化了,家里有你三叔打点着,你就安心给老子去上大学,明天就让你爹来接你.” “爷爷,你这什么情况?还回不来?你要觉得危险了要不我去?” “臭小子,你就安心读书,你还需要磨练,这个世界存在这太多带着面具的脸,但不论怎样,你有多大成就,遇到多大挫折,你都要记住,你是我李正国的孙子,李凌天!” “爷爷,别说了,你这段战前鸡血打的一般,动员效果也没有去年茅山那次感人。” “兔崽子!去年那次是你差点真嗝屁喽!” “哈哈,知道了,爷爷,那我得赶紧收拾一下,对了爷爷,给我报什么大学?” “国开大学” “什么?!那是全国排名第一的大学啊!” “有什么问题么?” “。。。。。” 李凌天晃晃悠悠回到房子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从床下抽出一个箱子,箱子里放满了小瓶子,他把瓶盖子都打开,淡淡地说道,出来吧。说罢,从瓶子里晃晃悠悠的飘出一堆魂魄,有胖的,有瘦的,有断头的,有长舌的,有凶恶如煞的,有妖艳动人的。他们齐刷刷的出来围着李凌天,低头轻语道:“天少爷。” 这是李凌天从开始学习捉鬼起,就一路挑选培养出的一个鬼军,一个属于自己的组织,起名为“刹”,一共十三个,每个鬼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李凌天不论走到哪里都带着他们,原因很简单,他们生前作恶太多,跟着李凌天才有转世成人的机会,否则终身当孤魂野鬼,一旦被鬼差阴司发现,就魂飞魄散,永世不得投胎。 “刹众鬼听令!明日离开此地,速去准备!” “是,少爷。”对于众鬼来说,这样的命令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唰”的一声,鬼影四散而去。 “二胖,你过来。”李凌天指着一个胖胖的鬼。这个胖鬼是李凌天当时在雪林山洞收服的第一个鬼,依稀的记得初次遇到感觉二胖就像一个饿死鬼,什么都往嘴里塞,后来才知道,二胖又不为认知的一面,表面看起来唯唯诺诺,不堪一击,一旦被激怒了,身材模样顿时发生巨大变化,魁梧数倍,面色凶煞,血盆大口甚至可以吞下恶灵厉鬼,让人不寒而栗。李凌天也是苦战了两天,祖传的秘术都用上才将这胖子收服,后来胖子跟着李凌天有吃有喝,日子倒也舒服,知道回到了李家,胖子看了以后才死心塌地的跟着主子。 “干嘛,天少爷。”二胖嘴里嚼着个什么黄药丸子,吧唧吧唧的说到。 “你帮我去水眼子一趟准备一些东西,赶明天一早带来” “明白,我这就去。” 临近夕阳,李凌天换了一身白色运动装,远远地站在村头,来来回回的少女都低头娇羞羞的快速走过去,然后又回头偷偷瞟一眼,李凌天嘴角露出淡淡的邪笑,玩弄的眼神仿佛老鹰看小鸡一般。 “滴滴~滴滴~”老远处看到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带着它特有的闪色车灯迎面而来。 “儿子!妈来接你了~”从副驾上伸出一个头大声的吆喝着。没错这是李凌天的母亲小云。李凌天虽然从小和爷爷长大,但是对妈妈还是很疼爱的,每次妈妈离别都抱着自己哭好久,这种发自内心的母爱也让李凌天深深的记在脑海里。 晚饭过后,李正国坐在院子里,望着夜空,重重的吸了口烟,“十八年了,终于要来了。” 第四章:初遇美女 没有多余的告别,李凌天一家开着限量版凯迪拉克朝村外驶去,漫长的路途让李凌天感到疲惫,索性在车上小憩。母亲看着睡着的儿子满眼开心,更多的是心想儿子终于不用在村里呆了,虽然离开学只不到三天时间,但心里总归还是高兴的。 直到下午,车停进了一幢豪华别墅里,没错,这是李凌天的家,他只有每年暑假去大叔李虎家学习的时候偶尔会在这里呆一两天,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仿佛像客人一样。毕竟父母从记事起就是做生意的,至于做什么,做的多大,也并没有多问,自己也不想知道。 别墅带了两个院子,一个前院一个后院,前院中了两颗发财树,看起来有些年份,比较讲究。别墅坐南朝北,三层楼,看起来高端大气,进门之后,高调奢侈的欧美装修风格,进口的真皮家具,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买白面的人才住得起的地方。李凌天也不做作,进去之后和管家姚阿姨打了个招呼,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苹果就啃。 “儿子,你看你,坐车都饿了吧,妈让姚姨给你做点好吃的,你今天就好好的休息。”小云别说边往厨房走。 “不了妈,别老麻烦姚阿姨,这样,我出去转转,正好快开学了,我去买一身换洗的衣服,咱家也没有我换的衣服。” “啊!好好好,妈陪你去,你看我这妈当得,你长年不在,妈也不知道给你备一些衣服,怪妈”说着,小云一脸的愧疚。 “不了妈,你给我一些钱,我自己去买吧” “这孩子,那你去吧,记得晚饭前回来,出门左拐过条马路就是商业街了。”说罢,小云从包里翻出两踏红票子塞进儿子口袋。 李凌天冲着母亲点了点头,伸了个懒腰,精神抖擞的出门了。来到了商业街,各大门面的广告声热闹非凡。李凌天一来自身长得就帅气,二来对于穿着也倒不怎么挑剔,什么都能穿,想想自己曾经为了收服一个水鬼,在恶臭的死水坑里呆了三天三夜,那酸爽现在想着都提神。一路晃悠着不知不觉的停到了一家创意品小店,李凌天走了进去,店面不大,装修却很讲究,琳琅满目的小玩意摆放的井然有序,有的把打火机做成汽车,有的把杯子做成鱼缸,有的把相框做成花盆,李凌天像个小孩子一样,啧啧称叹。突然他停了下来,一串手链吸引了他,手链上有个挂坠,挂坠的形状宛如一滴水,水滴里有个白色的小猫咪,随着挂坠左右摇摆,里面的小猫咪仿佛在一闪一闪的眨眼睛。李凌天二话不说就买了下来。 走在大街上李凌天乐呵呵的看着手中的猫咪挂坠,仿佛自己的战利品一样,正看着,突然听到背后一身大叫:“抢劫啊!抓住他!快点啊!”随着声音望去,远处的拐角处,两个女孩一个穿着t桖短裤,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俩人踩着高跟鞋指着前面的小偷正晃晃悠悠的跑着,前面小偷带这着黑色帽子,个子不高,体型不大,跑步却非常快,手里拿着个女士背包,正拼命的往前跑,路上的几个男的听到了女孩的求救声,赶忙一拥而上过来帮忙,“抓小偷!站住!”边吼边追,眼看就要追上,小偷猛地从屁股后面掏出一把小刀对准身后猛地一扔,小刀唰的一下穿过人群,呲的一声划破了连衣裙女孩的大腿,顿时鲜血躺了下来,女孩一个踉跄倒地,所有人追赶的人停了下来,傻眼了,更有路人甚至给小偷让了道,短裤女孩咬着牙红着眼睛看着小偷,不甘心的喊道:“求求你们,帮忙抓小偷啊!”没有人站出来,他们看到了血,恐惧了。小偷看着这一幕得意的对这女孩狠狠的做了个割头的姿势,刚转过头,突然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运动装的男孩,原地转身一跃而起,飞起一脚,稳稳的踹向拿包的那只手,小偷下意识的用手臂档,只听“咔嚓”一声,胳膊断了,“啊~啊~!”黑色小包掉落在一旁,小偷痛苦的捂着胳膊,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男孩一脚居然有这么大的威力,面色狰狞的瞪着男孩狠狠的说到,“给老子走着瞧!”说罢捂着胳膊落荒而逃,快速的消失在了人群中。 李凌天摇了摇头,不屑的“切”了一声,捡起包包,慢悠悠的朝着女孩走了过去,穿短裤的女孩看着男孩一步步的靠近,发现男孩五官一表堂堂,怎么看都是个极品帅哥,脸色微红,却又不甘心的站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凌天说到:“你这么厉害为什么不早点出手!你非要小偷都已经把人伤了你才动手是吧!?你是警察吧!?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大堆智障问题,李凌天纳闷的站在原地,怎么?这世道现在好人反倒要被批评了? “你别说了,玲玲,人家好心帮我们!”连衣裙的女孩赶忙拽了拽玲玲的衣角,被搀扶着站了起来。 “非常的谢谢你,我叫白雨馨,你可以叫我小雨,这是我的朋友,韩玲玲,非常感谢你的帮助,谢谢你。”即使忍者疼痛,白雨馨依然非常有礼貌的站起来表示感谢,这也能看出她从小到大受到的家教很好。 仔细观察,李凌天发现白雨馨一身洁白朴素的连衣裙,皮肤白皙,弯而细的眉毛,一双动人的大眼睛,小嘴,标准的美人胚子,精致的五官和当红花旦有的一拼,关键人家还是素颜,满分10分的话起码也是个12分。再反观身边的韩玲玲,一身上下都是名牌,虽然也是个漂亮美女,但是站在白雨馨身边,多少有些逊色。白雨馨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这个一身干净阳光的男孩,帅气的五官,四目相对不经意间有些害羞,微微的低了下头。 “咳,这是你的包。”观察完两个人,李凌天没有多余的话,伸手把包给白雨馨。 “谢谢你,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雨馨接过包包问道。 “名字就算了,以后保护好自己吧。”凌天说完转身就走。 刚走没两步,就听到一声娇喘,“哎呦!”白雨馨脚一软,又跌倒了。 李凌天转过身,看了眼流血的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到“我再帮你一次,好人做到底,我帮你治腿。”说罢从路边刷了一辆小黄车,拍了拍后座,“上来!” “你要干什么!你要带她去哪里!你想乘人之危是不是!”韩玲玲气势逼人的问道。 “胡说什么呢,人家帮我们见义勇为,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大小姐,快点,不上来我就自己走了” 白雨馨腿上越来越痛,心想这个男孩会带自己去前面的门诊,一咬牙坐在了自行车后面,可怜巴巴的看着韩玲玲。 “拜拜~丑八怪!”李凌天对着韩玲玲做了一个鬼脸,“呲~~”的一溜烟骑跑了,只留下傻傻站在原地的韩玲玲。 “丑八怪?在说我么?靠!站住!你才是丑八怪!!!!”韩玲玲挥舞着拳头边喊边跺脚。 “哎呀~这姑娘咋啦?” “不知道啊,大白天的,是不是内个地方不正常?” “赶紧走,走~别是非” 听着路人的窃窃私语,韩玲玲死的心都有了~ 一路上白雨馨抱着李凌天的腰,这是她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和男生这么亲密的接触,因为家教家规原因,上学的时候,家里从来都是车接车送,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谈恋爱,爱慕她的男生虽然多,但是看到白雨馨每天都一堆人跟着,最后也只能当女神供着了,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哎~。第一次主动拥抱男孩,白雨馨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却因为疼痛开始泛起一滴滴汗珠。李凌天用眼角瞥了一眼,微微的皱了皱眉,问了句:“疼的厉害么?”“恩”白雨馨轻声的回答道。 “那就去这吧”说完猛地一转弯,骑到了一个公园,太阳渐渐下山,公元里散步的人也越来越少,李凌天把车停在一个偏僻的长椅前说到“下车,坐在这里。” “在这里?你要做什么?” “给你看病啊?” “看病不是去医院么?” “医院能治好你的伤,能治好你的疤么?” 这倒是,自己从小到大哪受过这样的委屈,别说被刀子划了,被人骂都没有过,想想就委屈,这一难受,眼泪就吧嗒吧嗒开始往下掉。 “喂,姑娘,我说你别哭啊,这不是有我呢么?你相信我么?”李凌天蹲下,静静的看着白雨馨,深邃的眼睛迷人又坚定,嘴角露出淡淡的带有一丝邪魅的笑。 “我相信你,我怎么做才好,真的很疼。”白雨馨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你别动哦”说完,李凌天单手一翻,跃过长椅,在寻找什么,突然抓起一把生长在树根旁边的青草,双手开始猛搓。 “把裙子掀开,我要上药了”李凌天快速走了过来。 “什么?掀裙子?你就随便捡了一把草?你是不是江湖骗子啊!”白雨馨一脸茫然的惊讶道。 “什么骗子?!大小姐,你现在在流血,不是我,你要相信我,就让我治,不相信我,自行车给你,我回家。” “那,那,那你来吧,我害怕看。”白雨馨脸红的和苹果一样。 “哎,真拿你没办法”李凌天坐在白雨馨身边,一把将两个脚拿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开始脱外衣。 “天呐,你要干什么!”白雨馨看着凌天突然脱掉外衣,有些惊慌。 李凌天不紧不慢的将脱掉的外衣搭在白雨馨整个腿上,“怕别人看到,大小姐,你放心,我也不会看的” “谢谢。”雨馨知道自己误会了意思,身子不好意思的扭了扭,头低得更低了。 “我现在开始给你疗伤,如果疼了你就说” ‘恩’ 对于李凌天来说,从小爷爷教自己道法的同时就让自己跟另一个老头学医术,十八年可以说十年习道,八年学医,在爷爷看来,李凌天的灵气和习得的秘术不仅可以在医术上得以贯穿,二者相辅相成,关键的一点就是医术流经岁月长久,汇聚天地经脉,对凌天体内的邪灵之气有所帮助,可是在李凌天认为,学习医术最大的用处就是打不过就地治疗,完了继续干,哎~坑孙的老头。 话又说回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和女孩亲密接触,从小到大,哪有这样的机会,天天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敢提泡妞?如今老头子放虎归山,真是老天开了眼啊!想想就激动。凌天微微闭眼,细黑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下根根可见,用灵力感知了一下,大腿的伤口虽然不深,却也在膝盖上方,大腿外侧,李凌天伸手刚触碰道大腿,发现女孩的皮肤简直如同婴儿一般,吹弹可破,顺着大腿一点一点上移找到了划口,李凌天将碾碎的草轻轻的敷在了上面,手掌的灵气慢慢的溢出,结合着草一点一点进入女孩体内,伤口竟然开始慢慢的愈合。白雨馨明显感觉到腿已经不再流血,而且有股暖洋洋的液体包围着伤口,疼痛感也在一点一点消失,不经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静静的看着眼前为自己疗伤的这个男孩。 李凌天的手在大腿上搓了许久,终于还是抽了出来,因为在几分钟前伤口就已经好了,没办法,自己想拿回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就是不听话。以至于两个散步的老太太路过看到了,“现在的小年轻,都这么开放了!?”让白雨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你站起来自己看看。”李凌天拿起衣服穿上后摆摆手说到。 白雨馨站了起来,转过身,偷偷地掀起来一看,天呐!这哪是刚才流过血的腿,竟然没有半点痕迹,兴奋的转过身,看着李凌天,“谢谢你,你真的有很多秘密” “嘘~”李凌天比了一个安静的姿势,淡淡的笑了笑,说到,回家吧。 “恩,临走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么,或者留个联系方式也可以。” “我叫李凌天,联系方式么~~,我想想,恩~~要不你拿着这个吧,有缘再见~”李凌天转身绕着头,心里咒骂,现在这个互联网世代,自己居然连个手机都没有,真是该死,太丢人了,哎~~~ 白雨馨双手握着一个水滴挂坠,里面的喵咪仿佛在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看着慢慢远去的这个帮助过自己却又占自己便宜的男孩,脸颊又一次淡淡的泛起了红晕:“李凌天,我记住你喽~” 第五章:新生报道 经历了英雄救美之后,接下来的两天过得也倒是轻松,李凌天逛逛商场,上上网吧,吃吃喝喝日子过得也算是安逸。临走前,母亲小云恨不得把整个家都塞进李凌天的包里,最终在爸爸李辰东的劝说下,换成了一张黑卡,李凌天也没问里面有多少钱,深深的拥抱了母亲,然后父亲领走前给了凌天一个新上市的摩托罗拉限量款手机,李凌天接过手机,没有多看,对父亲说到:“爸,有空回去看看爷爷!”父子二人四目相对,李辰东看着儿子的眼神,心里顿时万分思绪涌上心头,打小这娃娃和老爷子就相依为命,感情自然不用多说,关键是这么多年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这孩子却从来没有吭过一声,想起有年大年三十回家过年,那时候凌天才六岁,回去一问老爷子说被扔到乱坟坡,当天晚上爷父两个大吵一架。后来每次过年回家,发现凌天小小的身体却承载着超越了这个年纪的眼神,那种无所畏惧的坚定,是经历过千疮百孔的磨炼而成的,那么小的年级,哪怕你哭一声发泄一下也好,并没有,李凌天从小到大从未流过一滴眼泪。想到这,父亲一把搂住凌天,“儿子,你不论走到哪里,都是李正国的孙子,也是我李辰东的儿子!”凌天身子微微一震,又放松下来,伸手拍了拍父亲的脊背。 在飞机上睡了三个小时,凌天满意的伸了个懒腰,刚准备起身下飞机,发现领座的一个金色短发美女一直朝自己看着,美女前凸后翘,上身穿这黄白相间的吊带,下身一个超短牛仔裤,耳朵上带这个超大的圆形空心耳环,这身材火爆程度估计让那个男人看了都得热血沸腾,尤其是那眼睛出奇的大,不知道是不是呆了美瞳的原因,好比动画片里的女主角一样,自带勾魂效果。凌天傻呆呆的盯了三秒,金发女孩突然伸出五指摇晃着打招呼:“哈喽!帅哥!”凌天左看看右看看,发现确实在和自己打招呼,不好意思的回了句:“你好,美女,不过该下飞机了。” 飞机落在了衡阳市,这个繁华的都市不论经济发展还是人均消费,都是数一数二的,多少人漂泊他乡,来到这里追求着梦想,却又被现实磨平了棱角。二人提着行李箱下了飞机,,一路的交流李凌天知道这个金发美女名字叫艾琪,从小到大生活在美国,现在随着父母做生意回到了国内,由于特别喜欢计算机,报考了浙大傍边的迪迦信息学院。一路的聊天让凌天很舒服,他发现国外的女孩不但性格开朗,而且很健谈,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 “对了凌天,你有女朋友么?”艾琪忽然假装严肃的问道,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凌天。 “额,这个还没。。。” “哇!太好了,那以后我就做的女朋友吧!”艾琪双手背在身后一蹦一跳的围着凌天转圈。 “啊?!这不好吧,我爷爷。。。” “什么!我不管,你不答应我就追求你,哼~~”艾琪仰起头得意的看着凌天。 “哎~随便你吧,反正爷爷不让我那么早谈恋爱。” “你看你张口爷爷闭口爷爷的,你是不是你们村唯一的大学生啊?对哦,你的故事是不是特别感人?还有还有。。。。。” 艾琪一路上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在凌天身边叨叨个不停,凌天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两个人打的来到了国开大学门口,艾琪眼巴巴的望着凌天,说到:“你要答应我,不许找女朋友哦!我一定会再找你的,看到没,那就是我们学校。”说完指着马路斜对面的迪迦学院。 “好好好,你也赶紧去报道吧。”李凌天看着这个诱人的机灵鬼,一关车门,心想,这是哪门子的桃花运,算了,先报道再说吧。 进了校门,李凌天看到来自各个部门的学长摆着桌子,拉着横幅,显然都想要为自己的社团引入一股新鲜血液。其中体育社和柔道社的人最多,新兵蛋子一副王奶奶进城的模样,稍不留神就被忽悠过去填资料了。 “哇,你看内个帅哥,把他拉到咱们书法社来!” “想什么呢,我们古筝社才是最具有中国风的好么?” “去去去,帅哥,有没有兴趣拉二胡啊?” 面前突然出来三两成群的热情学长,让凌天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额,谢谢,谢谢大伙好意,我还没有想好,不过我可以看看宣传,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会报名。” “哈哈!一言为定,这是我们古筝社的” “这是我们二胡社的” “还有,这是我们。。。” 不知不觉手上落了整整一踏子宣传页,李凌天看着宣传页,想着自己哪天要真遇到个厉鬼,先不说别的,坐下来给他来一首二胡独奏,感化一下灵魂,顿时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宣传的社团从校门口一路摆到了两侧的树荫长廊,顺着长廊越往里走人越少,毕竟好的位置都被大社团占完了。李凌天将要走到长廊尽头,看到一个身穿一套白色衣裤的女孩,女孩静静的坐在长廊边上低头看书,乌黑顺直的长发一直垂落于腰间,仔细一看,女孩一副文文静静的模样,皮肤白皙,长着瓜子脸,柳叶弯眉,戴了副眼镜,从眼镜里透出清澈的目光,长相居然和白雨馨有的一拼,如果说白雨馨给人的感觉是含羞的花骨朵,那这个女孩就好比静开的百合,一个典型的古典美女,就好比刘亦菲在电视剧里的小龙女一样。可是为什么这么美的美女却没有人来光顾呢?而且坐在这么偏僻的角落?女孩面前摆放一个小桌子,上面放着宣传页,仔细看会发现上面居然都是手写的字迹,字迹清秀整洁,工整如一,看得出是花了心思了。 带着疑问和好奇,李凌天走到桌前停了下来,女孩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依旧低着头看着书。李凌天拿起一张宣传页,看到上面工整的写着“国开中医社欢迎您”。 “中医社?”李凌天喃喃的说到。 女孩似乎发现了有人站在面前,刚准备站起来,李凌天身边出现两个又说有笑的人,看到了女孩,顿时仿佛看到灾星一样,其中一个人捂着手在凌天耳边说到:“你丫新来的吧!赶紧走啊!这女的有病!传染病!” 女孩似乎听到了说话,刚准备站起的身子有坐了下去,自卑的低着头,眼中的泪水开始打转。 “这是我的事”李凌天憋了眼路过的两个人淡淡的回复到。 “切,找死,浙大黑寡妇,早晚毒死你!等死吧!” “就是,估计这小子完了,哎!”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越走越快,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李凌天放下手中的宣传单,看着低头的女孩,影影约约的总感觉哪里不对劲,轻轻的闭眼,猛地睁开,眼中散发出淡紫色的光,清楚的看到这个女孩身后的三烛火奄奄一息。按常理说,人背后有三烛火,当遇到鬼时不要猛地回头,轻则烛火熄灭,恶鬼上身,重则魂飞魄散,当场吓死。李凌天确定眼前的这个女孩并不简单,他缓缓的蹲下问道:“你好,我想加入中医社,请问在哪里填写入社资料?” 女孩震惊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由于先前眼泪在眼睛里打转,这猛地一抬头,眼泪不争气的顺着眼睛缓缓留下。傍晚将近,夕阳慢慢的拉长身影,长廊的尽头,两人隔桌相望,古典美女留下了眼泪,仿佛上天挥笔作出一副唯美的画。李凌天从口袋掏出手帕,递给了女孩,女孩接过去擦了擦眼泪,“谢谢”。 “不客气,那你可以告诉我怎么报名了么?” “恩,在这里填个表就行了”女孩拿出一个表格,里面都是一些基本信息。 “哦,好”李凌天趴下开始填表。 “能告诉我你的故事么?”李凌天看着女孩目不转睛的问道。 女孩低下头,思考了许久,慢慢的又流下了眼泪,李凌天看着女孩,也不打扰,静静地等她回复。女孩抽泣了大约五分钟,缓缓的开始说到“我叫徐梦溪,来自南方的一个小镇,在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记忆中一直都和奶奶相依为命,后来十三岁那年不知道得了什么病,整整一年卧床不起,去医院医生说我得了罕见的坏血病的一种,要治好必须要换血,如果谁碰到了我的血液,他们也会相继的身缠重病,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开始远离我,只有奶奶一直不放弃我,她四处寻医,家里的条件最后因为看病连饭都吃不起,奶奶没办法就去捡破烂,最后被城管打断了腿,现在还在床上起不来,我勤工俭学考入了重点大学后,也一直在打工,就想能让身边的人认可自己,身边的室友知道我的这个病,都抗议提出搬宿舍,最后校园就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叫“黑寡妇”,呜呜~~”徐梦溪说到伤心处,又开始哭了。 “那你就开始自己学习中医,希望能从中医里找到治愈自己的方法,是么?” “呜呜~恩,是的,我拼命的去研究,学习,却一直没有任何发现,自己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候睡觉的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感受明天的阳光”徐梦溪抽泣的说到。 “哦,这样啊,那今天就先这样,我就走了”李凌天放下笔,离开了。 “等等~你的手~~”帕字还没说出口,已经看不到了凌天的身影.“果然还是这样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梦溪心中无比的难过,刚向人吐露了心扉,却只看到离去的身影,又一次的感觉自己的心被狠狠的划了一道。 徐梦溪收拾好桌子,正准备离开时,看到了李凌天的信息表,一片空白,在最下方,却写了一首诗:“莹草疏风燕归,友情芍药含泪。愿吾此生无悔,换你一生欢颜。”看得出前两句里的莹草,芍药都是中药材,莹草代表希望,芍药代表着坚定,燕归代表期盼。后两句就是表达感情的诗句,徐梦溪看明白了这个叫李凌天的男孩是用一首中药诗来安慰自己,鼓励自己。久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夕阳的晚霞轻轻的抚摸在脸上,一丝一眸,都是那么美丽。翻过纸张,发现背面的右下角写着一行小字:“今夜凌晨三刻,此地,我实现对你承诺的后两句。李凌天,书” “呵呵”徐梦溪轻轻的笑出了声,用手捂着嘴,看着这个小字,觉得那么幼稚,却又带着一丝坚定。心里纠结着,难受着,憧憬着,慢慢的向宿舍走去。 来到了教务处,李凌天报完道,把行李搬到宿舍,宿舍空无一人,看来自己是最早到的。铺好床索性直接躺下休息。刚准备进入梦乡,腰间的瓶子突然晃动了一下,李凌天打了个哈欠,靠了个枕头,用大拇指轻轻的拨开瓶盖。“唰”的一道黑影飘了出来。是“刹”里的一个地鬼。地鬼顾名思义,常年在坟地或阴气更重的湿地生存着,它们的感知能力极强,也是很多次在李凌天体力灵力耗尽的时候,地鬼为他一次次的感知身边的恶鬼万灵,一次次的绝处逢生。 “你也感觉到有什么不同得地方了么?”凌天看着地鬼慢慢的问道。 “是的,我能清楚的意识到她身上存在着一股怨念,这个怨念正在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的灵魂,她本身并没有病,而是在她身边患病的人沾上了她体内的邪气而已”地鬼声音沙哑,说话速度极慢。 “恩,这点和我的想法一样,这样,晚上我逼出怨灵,剩下的交给你和二胖” “遵命” 第六章 怨灵 夜晚悄悄的来临,在这个灯红酒绿的社会,权利和金钱似乎主宰者一切,即使是在国内一流的重点大学亦是如此,一个个拜金女浓妆艳抹的满眼幻想上了门口的一辆辆豪车,回望校园的公园和长廊里,一对一对的情侣也渐渐的稀少,李凌天坐在楼顶,看着这一幕幕的场景,突然,一个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的女孩静静的出现在了眼帘,没错,是徐梦溪。 徐梦溪摘下了下午佩戴的眼镜,一头乌黑及腰的长发成了她的专属标志,缓缓坐下靠着长廊的柱子,双手环抱着双膝,拖着尖尖的下巴,头微微的斜着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洁白而纯净,洒在淡蓝色的连衣裙上显得那么唯美。李凌天看着徐梦溪,轻轻的点了点头,“这才是好女孩” “我来实现承诺喽”李凌天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冲着徐梦溪笑。 “嘻嘻,你陪我说说话就好。”在她看来,根本没有抱任何幻想和期望能治好病,只是觉得这个男孩真的很善良,他想用另一种方式安慰自己,也许,能做朋友就是对自己最大的奢望了。 “问你呢?准备好了么?”凌天叉着腰伸个脖子嘟嘴质问道。 “嘻嘻,你认真的样子好可爱啊,咳咳,准备好啦!”徐梦溪捂住嘴咯咯的笑个不停。 “那就好”李凌天表情一收,轻哼一声,快速走过去,一把拉起梦溪直扑自己怀里,另一只手卷起黄纸单手快速结印,一瞬间,徐梦溪被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前一秒还咯咯的傻笑,后一秒被搂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徐梦溪感到脑子瞬间短路,从小到大,身边的人除了奶奶都视自己如瘟疫一般,连同性的朋友都没有一个,更别提男生了,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徐梦溪心跳加速,喘不过气。她的脸紧紧的贴着结实的胸膛,缓了几秒后,大脑恢复了运转,正准备挣脱,凌天轻轻的在耳边说“嘘,别动” “通天达地,阴法奉行,阴阳法镜,真形速现,魂窍令!破!”缠着黄符的手慢慢的贴向徐梦溪的脊背,瞬间,从体内钻出了两个魂魄,一个是徐梦溪的,她惊讶的感受着这一切,自己这是死了么?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看着李凌天,然而李凌天却盯着另一个魂魄。 “你是怨灵吧,为何不转世投胎,祸害人间,附加她人,为或乱世!” 所谓怨灵,是人死后,积压依旧的执念不得发泄,最终无所归处,导致魂魄投胎之后,心绪依然停留阳间,这时候就形成了怨灵,怨灵必须找灵魂进行附体施压,摧残着人的身心,虽不能控制左右人的思想行为,却长期霉运伴随,让人身心力竭。而解除怨灵的唯一办法就是了解不得让他转世投胎的执念所在。往往有很多资深已久的道士,用道术就能将怨灵消灭,但在李凌天看来,有因必有果,怨灵虽残害人心,却也分好坏,他想先了解这个怨灵再作打算。 正想着,一个黑漆漆的魂魄里慢慢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女人表情时而卑微,时而挣扎。 李凌天伸出手,慢慢的碰到了女人的头,一股白色的执念,触碰到了他的手上。 …… 贺嘉璐! 贺嘉璐从小便是天之骄女,她父母是国企的中层管理,从小衣食无忧,且长得美貌,更是不乏追求者。 只不过她家教很严,她从未敢谈恋爱。 直到遇到李青山。 那是贺嘉璐大二时,她从大学旁走过,突然,一个大热天,蒙着脸的人,蹉跎着脚,送了一个煎饼果子过来。 那是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贺嘉璐问:“为什么大热天还蒙着脸,不热吗?” 舵主: 李青山说道:“我长得难看,怕吓到你。” 从那天开始,每当贺嘉璐从学校门口路过,李青山都会送上一份煎饼果子。 每次,两人都会闲聊一两句。 即便是如此,李青山也很满足了,他长得丑,脚又瘸,明白自己配不上贺嘉璐,可是,即便是每天见上她一面,他也很开心。 足足两年的时间。 李青山风雨无阻的给贺嘉璐送着煎饼果子。 就在贺嘉璐大四的一天,贺嘉璐和同学们在外面购物,回到学校门口。 李青山如同往常一般,走上来,送上煎饼果子。 可这时,贺嘉璐的同学一个个嘲笑了起来。 “这人怕不是傻吧?用几个臭煎饼果子就想追咱们璐璐?” “他不知道今天璐璐买的这点东西,就够买他好几个煎饼果子摊了吧。” 李青山心生自卑,可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是低头离去。 “喂。”贺嘉璐走上前,递出了一千块钱。 李青山楞了一下,他蒙着脸说:“我给你的煎饼果子,不,不收钱。” 贺嘉璐笑了起来:“别误会啦,我是想让你拿这钱,换一身衣服,好好的打扮一下,到时候,打扮的帅一点,再给我一份煎饼果子,这样我吃煎饼果子也会开心一些啦。” 贺嘉璐特意提醒:“对啦,不许蒙上脸了,我也不是在乎外貌的人。” 李青山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贺嘉璐:“这,这……” “别误会,我父母可不允许我谈恋爱,只是想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模样,那明天下午见,对了,认识两年,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贺嘉璐。”贺嘉璐笑着说道。 “我,我叫李青山。” 第二天,李青山换上了从未穿过的西装,打扮得很好看。 他来到学校的门口,等了起来,足足一天,他站了一天,可贺嘉璐却没有出现。 难道,她只是骗自己的? 难道,她给这一千块钱,只是为了打发自己? 李青山的脑海中,有着数不清的想法,就在下午五点时,远处的街上,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李青山有了不好的念想,冲了过去。 他跑到的时候,贺嘉璐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后来听朋友说,从未化妆的贺嘉璐,特意找到了一家店,化好妆,买了一身新衣服,可就在赶来见他的路上,出了车祸。 贺嘉璐没有死。 可因为车祸,她的双眼却彻底的失明了。 曾经围绕在她周围的那些追求者,瞬间消失不见。 贺嘉璐每日都在冰冷的病房中躺着,工作繁忙的父母,虽然也会尽量抽时间来陪伴她,可是大多数的时间,她还是孤身一人。 终于,不知多久后,一道煎饼果子的味道出现。 李青山带着一份煎饼果子来到了病房中。 “是你吗?李青山,是你吗?” 什么也看不清的贺嘉璐开口问。 “恩,是我。”李青山坐到了病房旁:“以后的每一天,我还是会给你送煎饼果子,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一生,都可以给你做煎饼果子。” 贺嘉璐缓缓坐了起来,抱着李青山:“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甚至连你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这样刚好,我长得丑,以后也就不会吓到你了……”李青山说。 贺嘉璐摇头:“不,我真的想看到你,哪怕只有一面也好。” 李青山接下来的日子,每天依旧给贺嘉璐做煎饼果子,陪她聊天,逗她开心。 可是有一天,却突然传来了噩耗。 贺嘉璐跳楼了。 李青山惊慌失措的赶到医院的楼下,看到贺嘉璐的尸体后,崩溃了。 他那一整天,都失魂落魄,可当他晚上,回到住处的时候。 ‘贺嘉璐’却站在屋内。 她笑着对李青山说:“青山,我终于看到你了。” 这便是贺嘉璐的执念。 李青山终于明白了,贺嘉璐跳楼,只是为了看到他一眼。 “看到我的模样,失望吗?”李青山颤抖着手问。 贺嘉璐笑容满面的摇头:“不,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帅哦。” …… 李凌天从执念中清醒过来,退后了一步,轻声说到:“这便是你的执念么,阴阳两界,相隔生死,你魂魄转世,却将执念附于梦溪身上,因为身前长相相似,可你是否知道,这样你不仅伤害他人,亦不能了却你心中的遗憾。”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三道黄符,贺嘉璐听令!赐你三道黄符!一道人天地,速去阴司阐明实情,黄符保你安稳投胎。二道卿向思,忘思桥下清水流,青山为你而等候。三道雨露石,同林鸟鸣相比邻,来世共伴永相随! 女怨灵的脸渐渐的变得清晰,果然和梦溪长得一样美,空洞的眼神里充满了哀伤,缓缓的抬起头,流下两行黑色的眼泪,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哀嚎:“叩首!收令!” 黄符渐渐散去,黑色的怨灵留下的一串眼泪也在空中消散而去。 凌天下午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其实就发现是个女怨灵,往往女怨灵大多数遗留人间都是为情而困,如果她执念太强,不愿随从,结果可能就是一瞬间被二胖和地鬼分食。 松开手,徐梦溪的魂魄也回归了身体,身后的烛火也开始火旺起来。徐梦溪终于相信了这个男孩对自己的承诺,她也深深的那执念所感动,更多的是积压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她紧紧的抱着凌天,在怀里拼命的大哭,凌天吓了一跳,却又明白了什么,一手揽着腰,一手抱着头,“哭吧,哭完了以后就要笑。” “呜呜~~哇~~啊~~呜呜~~”徐梦溪哭了足足十几分钟,慢慢的小声抽泣,最后安静的在怀里。时间足足过了半个钟头,徐梦溪轻轻的抬起头,刚哭过的眼睛,眼角还带着泪水,月光照着美丽的脸,显得更加动人。“谢谢你,我也给你一个承诺”,深深的吸了口气,踮起脚尖,轻轻地在凌天耳边说了句话,之后慢慢的离开了。只留下原地傻站着的凌天。 “知道你会来,所以我等。” 第七章 梦溪 清晨七点不到,李凌天就起床下楼开始跑步,对于他来讲,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也是多年来留下的好习惯。九月上旬,七点的天已经很亮了,可是操场上根本见不到传说中背英语单词的学霸门,反而是一帮有一帮四五个黑眼圈,成群结队的走进来,边走还边指手画脚“昨天我那个大招太亮了,啧啧,简直所向无敌!” “得了吧,你一个大招救了人家五个人。” “我靠!那也很亮好不好!” “滚滚滚一边去” 听着语气凌天似乎明白了这帮孙子准是哪个网吧开黑去了,哎,去买点早饭吧。这几天新生报道,还是少在学校待着才好,正想着,往校门口走去。校门口的早市也算是一道风景线了,什么豆浆包子油条牛肉面的,应有尽有。 凌天走到了一家包子铺前,“老板,包子多少钱一笼?” “15块” “我去!这么贵?!我们村五毛钱一个,还特别大!你这一笼才这么点!便宜点!” 老板一听乐了,转过头看着凌天:“哎我说小伙子,我开了十几年店了,第一次听买包子还讨价还价的啊!我瞅你这打扮也不像是没钱的人啊,你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点吧!” “哎!不是,我说的是事实啊!不信你到我们村瞅瞅,来福他二舅开的包大人包子店,就这价!” “什么狗屁来福,狗屁包大人的?!你丫的是来找事来的是不是?小心我告你们学校门卫!给你处分!” “哎哎哎~”凌天正想继续吵两句,一个女孩的手一把抓住了他,“呵呵,不好意思啊老板,我朋友可能身上钱不够,这顿我请,来两轮酱肉包,再加两个豆腐脑!谢谢老板~” 李凌天回头一眼,是徐梦溪!这丫头今天一身粉色运动装,乌黑的长发也扎了起来,脸上画了淡淡的妆,一副青春活力的样子,冲着老板开心的笑,笑容显得特别甜。凌天托着下巴盯着丫头,发现有另一番魅力,这女人变得可真够快的啊~发现李凌天盯着自己,自己的手还拉着他,徐梦溪脸唰的一下红了,“看什么呢!讨厌!赶紧吃饭!” “可是你拉着我的手~” “哎呀!李凌天!你讨厌!” “哈哈,吃饭吃饭~” 对于一口两个都塞不满的包子,李凌天很是有意见,一边吃着一边嘟囔着自己家乡包大人的包子多牛多牛,含含糊糊的说也说不清楚。经历了那么多事,徐梦溪感觉自己就像做梦一般,昨天眼前的这个男孩让自己重新找回了人生,而且自己亲身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出去了,还有那个怨灵和她的故事,太多太多,徐梦溪无法想象的到昨天那个霸气稳住的男孩居然与今天这个一大早买包子都讨价还价的人联系到一起。她仔细的观察了眼前这个男孩,干净阳光,五官标志帅气,让这个年级的女孩看了都会有些心动,恰好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想着想着脸上有泛起了红晕,赶紧低头咬了口包子,笑嘻嘻的继续听李凌天的叨叨。 “好啦,吃饱啦!走吧!”李凌天摸着圆圆的肚子。梦溪看着旁边摞了五层的屉笼,指着凌天:“不要脸!” 两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来到校门口,梦溪:“你先回去吧,我还有几份工要打,你要是没事干了就给咱们社团多招点人!” “哦,那咱们社团现在有多少人?” “两个” “啊!内个,借一步说话,现在退社团还来得及不?” “休想!我可是致力于把社团打造成国开第一大社的人哦!你要挺我!不许抛弃我!” “如果我能帮你一天招一百个人,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么?” “嘻嘻,吹牛吧你就!说吧,什么条件?” “今天你要带我一起去打工” “你也要去打工?” “怎么了?不行么?我很能干的!你看肌肉!” “噗嗤,哈哈~好啦好啦,我带你去,不过你要说话算话哦!一百个人!” “一言为定!” 梦溪伸手挡了辆出租车,两人上了车,前往第一个目的地,肯德基快餐店。梦溪换上了员工制服,头上包了个头巾,袖子一免,相当快速的进入了状态,一看就是经常干活。废了半天口舌,也给凌天找了个差事,就是把自己装进了充气玩偶里,没错,一直巨大的肯德鸡。凌天郁闷的站在鸡里,一会头被打一拳头,一会肚子被踹一脚,关键还不能反抗,见到经理出来了,还得赶紧随着音乐扭起来。凌天站了两个小时感觉身体都被掏空了。忽然看到前台有个中年秃头的胖子和梦溪发生了争执。 “先生,您点的单里真的没有可乐” “放屁!为什么上次来了有!这次就没有了!” “不好意思先生,上次的套餐可能已经更换了,现在的二人套餐里没有可乐” “什么狗屁玩意!我看你们就是天天换!天天欺诈消费者是不是!你看我现在打电话投诉你们!” “真的不是这样的,您看这样好不好,我自掏腰包给您买一杯,您看您身后还有很多排队的客人呢!” “呦,觉得爷我没钱是不是!来,你现在就给我打一杯!” 梦溪点点头,快速的大了一杯可乐,刚放下,秃头中年的胖子抓起杯子,一把泼向了梦溪的身上,“让你犟嘴!比比歪歪不停!你自己说你自己掏钱的啊!哼!” 梦溪傻傻的站在那里,过了几秒,回过神来赶紧用纸巾擦干净收银柜台,甚至没有擦拭自己的身上,立马对面前傻站着排队的人微笑着说到:“您好,请问需要买点什么?”说话间额头的可乐一滴一滴顺着发梢流了下来。这一切都被李凌天看在眼里,那一刻,他的确是震惊了,也许背负着超越年龄痛苦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 李凌天默默地不说话,看着秃头男人拖着大肚子缓缓的走出来。凌天慢慢的取下玩偶的头:“站住,去道歉。” 秃头男晃悠悠的转过身,看着凌天,不屑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刚准备转身,听到一句话:“如果你在往前走一步,我保证,你会立刻死。” 秃头男再次不屑的看向凌天,正准备教育两句,当他和李凌天再次四目对视时,整个人瞬间怔住了!他看到李凌天从眼神里散发出阴森森的气息!是死亡!!!好像在他的身后有个巨大无比的恶魔!一个长着血盆大口的恶鬼!!!那种刺骨的冰冷夹杂着恐惧瞬间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秃头男感觉双腿发软,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浑身发抖一动都不敢动的看着李凌天。 “去道歉”李凌天宛如手持镰刃的死神一般,对这个渺小的灵魂下达最后的命令。“是~是~~是!”秃头男疯狂的爬进餐厅,扒拉开两边排队的人群,笔直笔直的跪在梦溪面前,“姑,姑,姑~姑娘,刚才是我不对,我不是人,我罪该万死,求姑娘大人大量饶我一命!”说完一个劲的开始磕头。梦溪纳闷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赶忙从内台走出来,把秃头扶起来“你?你这是?好了好了,没关系,你赶紧走吧!” “可可可,可是,他。。”秃头男头也不敢回的指着身后的那只肯德鸡。梦溪顿时明白了,埋怨又感谢的看了眼凌天,凌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丝邪邪的笑。 “没事的,你走吧,我和你一起出去” “哦哦,,那,那好” 秃头男一步一挪的慢慢走着,感觉一个腿绑了个铅球一样,整个餐厅的人哄堂大笑,秃头男顾不得别人的嘲讽,在他看来这会只想逃命,刚走出门,秃头男猛地向两侧跑去,边跑边喊“鬼啊!救命啊!鬼啊!” 徐梦溪走过去,双手握着一个黄色的充*爪,“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做的”凌天脱去身上的布偶,双手捧着梦溪的脸颊,认真的看着她“傻丫头,以后我会保护你的。”凌天心里明白,梦溪其实一直很优秀,只是因为家庭条件和怨灵的关系,从小就产生了深深的自卑,这种自卑也不是一时半伙能消散的,但是凌天很欣赏这种干净纯洁的女生,这次之所以陪她出来一起打工,也看到了平时梦溪一直以来都忍受着那些太多的委屈,她又何尝不和自己一样,一个人默默的扛着,凌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想保护一个女孩,他轻轻的把梦溪搂在怀里,“还记得我为你写的诗么?加一个期限,就从这辈子开始吧” 梦溪深情的看着凌天,在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也许昨夜开始,自己的心就告诉自己,这条命都是这个男孩给的,这辈子除了奶奶以外,当牛做马又有何妨,没想到今天这个男孩告诉自己想和自己在一起。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让梦溪的心中激动开心却又感到焦虑不安,慢慢的将思绪拉了回来,对凌天说:“我们,还需要在了解一下” “天呐!我这是被拒绝了么?!这是我第一次向女孩表白!竟然就这么被拒绝了么!这回去不得被老爷子笑死!”凌天嘴巴嘟嘟囔囔的,带上鸡头,把梦溪哄进去干活,心中却又一次认可了这个女孩,即便自己帮助了她,感情上依旧不会随便,确实是个好女孩。李凌天在肯德鸡玩偶里琢磨了许久,他明白,在梦溪的心中一直有个坎,而这个坎也将是她人生的一个转折点,一边思考着,一边开始了计划。 第八章:中药社 打完了工,二人在街边随口吃了个饭,这会游哉游哉的向学校走去。梦溪心中无比的高兴,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生活中会出现朋友,普通人的生活对她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从小到大经济条件不允许她逛街购物,之前的怨灵让她孤独一人,身负双重压力,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突然有一个能依靠的肩膀,就好比今天受欺负了,也有人为她站了出来,这一切,是那么的美好。 “梦溪,你手机号是多少?”凌天问道。 “手机?我没有,也用不上。”梦溪撇了撇嘴。 “那怎么行,没手机你以后怎么联系我?我带你去买一个吧!” “啊!?不了不了真的不用了” 凌天一把拉住梦溪的手朝衡阳市最大的百货商场走去,来到了手机*场,琳琅满目的手机品牌让人眼花缭乱。 “有喜欢的牌子或者样子么?” “哎呀,我真的用不着,而且我需要了我自己会买的,谢谢你,真的不要了。” “嘘~”凌天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拉着梦溪朝最大的一个柜台走去. “您好,请问是买手机么?两位可以随便看看,看上了哪款可以随时给我说。”销售员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很有礼貌的问道。 “嗯,我想买个手机,请问你们这最贵的手机是哪一款?” “您是自己用还是给您女朋友购买?” “哦,我有了,我给我女朋友买!要最好的啊!”凌天也不顾梦溪的想法就开始嚷嚷。 “谁是你女朋友,你讨厌死了!”梦溪羞的低了个头,手掐了一下凌天。 “哎呦,谋杀情夫啊!你这是。” 售货员看着两个人打情骂俏的不由得羡慕一翻,“先生,您看,这是您要的最贵的女士手机,目前市场价在9888元。” “天呐!这么贵!”梦溪吃惊的捂住嘴!她一个月干四份工作,干小半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这个不好,还有贵一点的么?”凌天拿出手机看了看,皱眉说到。 “啊?!这个还不贵?这个可是全商场最贵的手机了,您再好好看看,它的性价比…”售货员怀疑自己听错了,赶忙解释道。 “没错,我觉得这个太平便宜了,换一个,麻烦快一些,我还得回去上学,如果没有就算了。” “慢着!”说话的是个中年男人,身材中规中矩,眼光锐利,白衬衣黑裤子黑皮鞋,胸口别着一个“经理”字样的工牌。 “是这样的,小兄弟,刚才我在一旁都看到了,这款手机确实是本店最贵的,但是也只是在销售的手机里,我知道我们董事长为他的女儿在美国*了一款手机,价格至少是他的十倍,您看您要是资金方面允许,我可以跑个腿,替你说说这个事”说完经理搓着手看着凌天。 凌天心想,你这满肚子油水,还不是为了什么业绩提成的,算了,为了梦溪,也不多想,掏出黑卡,直接扔了过去。“麻烦了。” “天呐!这是黑卡!而且是瑞士银行首发的限量版黑卡!我还是以前听银行工作的小姨子提到过!这个卡最少存款500万才能启动!” “天呐!真的么!” “哇!真土豪啊!!!” 四周的销售员一个二个都围了过来,不停地感叹着,经理拿起黑卡百米冲刺一样上了楼。 不一会,经理气喘吁吁的下了楼,脸色由于跑步和兴奋显得更加红润,手里提了个精致的手提袋放在了柜台:“先生,这是您的手机,总计98888,这是您的票据和黑卡,另外本店给您赠送了一张价值2000元的购物卡,您可以在本店进行消费!请您收好!欢迎随时光临!”一口气说完所有话,经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这凌天,仿佛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哦,谢谢,麻烦您带我们办个号吧” “没问题!就在隔壁!” 办完了号,梦溪在凌天的再三恐吓下还是拿上了手机,凌天拿出自己的手机,对梦溪说,来,给我打个电话。手机刚掏出来,就听到销售员又炸开了锅! “天呐!你看那个男的拿的手机!好像是摩托罗拉限量款!” “对对对!我在电视上见过!好像全球就50个!” “那估计得老贵了把!” “肯定比这个黑莓贵!” “那不得十几万啊!天呐!我的想象力都快不够用了!” 凌天对梦溪说“傻站着干嘛,快打啊!”对于梦溪来说,这个手机的价值比她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贵。她小心翼翼的拿出手机,颤抖着的手指播了一串号码,轻轻的放在耳边,两人面对面站着,相互看着彼此。 “喂。” “喂?!是梦溪么?喂?喂??你大点声,我听不见!”凌天浮夸的演技让梦溪咯咯的笑个不停。 “你讨厌!就在面前你打什么电话”挥起小拳头打了一下。 “记住这个声音了么?” “恩???”梦溪没反应过来,轻轻的闭上眼说到:“你能念一次我的名字么?” “徐梦溪” “恩,我记住了。”睁开眼,看着凌天。 两个人一起回到了学校,今天是新生报道的第二天,校门口依然热闹非凡,不停地有全国各地的新生背着行李,来到这个梦寐以求的学校,凌天也很纳闷,按理说像梦溪这样天资聪慧又肯努力的女孩,考个高分上个大学也说得过去,这老爷子把自己放进这是啥意思,算了,顺其自然吧,赶今年过年争取带个孙媳妇儿回去,这老头肯定高兴!正想着,突然听到人群中传来叽叽喳喳的声音 “快快快!你们看你们看!那不是黑寡妇么!” “是啊!她身边居然跟了个小帅哥!这男的胆子够大的啊!” “天啊!这男的完了!黑寡妇克星他不会不知道吧!” “可恶的女人又要害人了!” “你管人家呢!黑寡妇配炮灰蛋,绝配!” “哈哈,就是就是~~” 梦溪听到了人群中议论自己的声音,和往常一样,低着头,加快步伐往前走。刚走两步,自己的右手突然被一直温暖的大手抓住,顺势十指相扣,回头一看,凌天?他这是要干嘛? “天呐!你看那个男的!不要命了!他居然敢碰黑寡妇!” “完了完了,这男的再用生命诠释什么叫饥渴难耐” “不对,应该是饥不择食” 凌天听着叽叽喳喳的议论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停下了脚步,梦溪想要抽会手,却被抓的更紧。凌天回头看着两边的人,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到:“大家好!我是国开中医社的副社长,我们的社团报名处就在长廊的尽头,大家有兴趣的可以过去看看,如果哪位身体不舒服了,现场可以治病!”说完,拉着梦溪向长廊走去,只留下一堆嘴巴长得老大的男生和各种女孩嫉妒的眼光。 “你干嘛啊,刚才!”梦溪嘟个嘴巴抱怨道。 “咋啦,不是要壮大咱们社团么?” “你会治病么?就吹牛皮!” “我呢不是把你治好了么!” “那个不算!我本来就没病,不算不算!!” 两个一路聊着来到了社团根据地,屁股刚坐下,远远的来了三个身材魁梧的青年,穿着一身柔道服,看样子不是什么好茬。三人两步并一步的走到桌子前停了下来。站在中间为首的这个人开口说话了:“哼!刚听人说!你们现在敢给人看病了?!那好!我柔道社在国开大学一向秉公执法!前两天我刚才加玩一个比赛,身上有些小伤,你就给我看看!要是看好了!怎么都好说!要是看不好!”说罢,右手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刺啦一声,桌面裂开了一条缝。 凌天看着中间这个身材魁梧的男的,身高最少190,全身都是肌肉,皮肤黝黑,国字脸,眉毛又粗又弄,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凌天。 凌天慢慢的站起身,淡淡的问道:“名字” “罗魁!”声音洪亮,说个话几乎都是正常人喊出来的分贝。 “哦,罗魁是吧,去隔壁挂号” “啥?隔壁?挂号?”罗魁左看看右看看顿时火冒三丈:“你丫的涮我玩呢是吧!就你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挂哪门子的号!我就知道你丫猪鼻子插葱!没本事是吧!立刻搬桌子走人!” “梦溪,拿出纸,上面画个圈,里面写一,给他,然后,叫号” 梦溪吓得一脸茫然,完了完了,这下吹牛吹大了,这柔道社是国开大学的顶梁柱,连着十二年获得了全国大学生柔道冠军,以至于最后国家队每年都先从国开大学选人,现目前光奥运冠军就好几个了,人家横着走也是有资本的,这凌天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吹完牛皮还要跟人对着干。想归想,梦溪快速的拿出一张纸,写了个一,放在桌子上,然后轻声说:“一号,看病!” “我曹!我曹!草!我来陪你俩玩过家家的是吧!来!开心不!”罗魁感到自己被深深的羞辱了一样。加上洪亮的声音,顿时吸引了周围一群看热闹的人。 “哎,看看看,那不是罗队么!” “是啊,好像是在黑寡妇哪里!听声音怎么吵起来了!” “我靠!肌肉男大战黑寡妇!走走!赶紧看看去!” “等一下等一下我也去!” “你留着看桌子啊!等会新人马上又来了!” “先看热闹再说!” 呼啦啦的瞬间长廊围满了人,罗魁一看,自己又成为了焦点,不由自主的抬了抬下巴,晃了晃健壮的身躯。 “那就来吧。”凌天端了个凳子,示意罗魁脱了上衣坐在上面。 罗魁轻哼一声,脱去了上衣,背上竟然大大小小的十几块淤青!有些已经开始发黑,这旧伤未去新伤又来。 “哇!你看那肌肉!我靠你看那背上的伤!我的天哪!” “啧啧!是啊!太恐怖了!哎你看你看,那腹肌!那块是最难练的!” “就是啊!太厉害了,不愧是罗魁队长,今年的比赛冠军稳稳的了!” “对对,看来我私下也得走走交情,就是不知道罗队长给不给我这个面子!” “得了吧你,就你这麻杆一样的,人一指头你就倒了” “哈哈哈~~” 听着身边络绎不绝的赞美声,罗魁心里美滋滋的,脸上的得意又增加了几分!凌天托着下巴围着健壮的身躯转了个圈,缓缓的说到:“你受过伤,而且很重,我先帮你治外伤。” 说完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麻布兜,打开,里面齐刷刷的摆放着不同大小的银针,取了三根银针,背于身后,慢慢的将灵气附于针尖,后退两步,离罗魁有三米远的距离。 “我去,他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啊!完了完了,等会罗队发飙估计现场惨不忍睹!” 凌天没有在意别人的议论,将银针夹于食指和中指间,缓缓的抬起胳膊:“有点疼,你忍一下。”话音刚落,银针“嗖”的一下飞出稳稳的扎在了背部有块淤血的上方。“啊!”罗魁大叫一声,双手紧握,眉头一皱,大吼一声:“再来!”唰~唰~,另外两个银针瞬间飞出,一个扎在了脊椎正中央,一个扎在了肩膀左侧。扎完三针,凌天走了过去,递给罗魁一杯水:“含一口在嘴里,别吐了” 罗魁忍者剧痛含了一大口水,心想,要是这孙子把自己弄废了,一定把他活吞喽!凌天晃悠悠的转了两圈,在这期间他偷偷的瞄了眼梦溪,发现梦溪焦虑不安的搓着双手,一个劲的盯着罗魁,深怕他做出什么行为。 又走了两圈,凌天站在背后停下了脚步,“时辰到!血路回转!爆!”话音刚落,飞快的将三根银针拔出,立马侧过身站在一旁。只见被针扎的地方“嘶”的一声,开始往外呲血,竟然是黑色的,黑血活活呲出一米远,慢慢的小了下来,再一看!罗魁背上的淤青竟然肉眼的速度看是消退,黑血慢慢的停止,罗魁脸上的痛苦表情也慢慢舒展开来,这么长时间的苦,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突然喉咙里开始翻滚,有股东西不停的往上窜,罗魁紧闭的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噗”的一声,把嘴里的水都喷了出来!仔细一看!这喷的哪是水!是血啊!众人吓得纷纷后退,所有人的目光盯着罗魁。 罗魁也纳闷的看着地上的血,双手在身上的伤口处不停地摸,咦?我的肿块呢?哎?我怎么这也不疼了,一边摸着一边差异的看着凌天。李凌天把银针消了消毒收了起来,缓缓的走过去,说到:“你的确是条汉子,我三针分别扎在了背部最痛的三个穴位,你就吭了一声而已,我围着你转的时候,闻到了你背部有不同药膏的味道,看来你去了很多医院就医,但却没有效果,能让你受到如此外伤的人,也并非简单,你治病心切应该和几个月后的全国大赛有关,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你还有内伤!这个内伤也是你的心病,因为你知道如果在训练或者受伤,可能就不是不能参加比赛这么简单的后果了,所以你没有告诉任何人,身抗这无数外伤,一心求医为校争光,这就是我敬你是个汉子的原因。你可以放心,你之前的外伤是因为你的内伤太重,导致血管长期堵塞,体内的积血不能得到及时的消肿,内外攻心,方才的三定飞针已经将你的血液中枢打通,接下来你就换感觉到如脱胎换骨一般,干涸的大地流入了清澈的泉水,一觉起来外伤便会治愈,而那一口血水,也将你的内伤的攻心之血排出,余后几天,每天过来扎几针,半月之内,方可痊愈。” 震惊!*裸的震惊!在场的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傻傻的盯着眼前的这个滔滔不绝的男孩。 “扑通”一声,罗魁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谢谢小兄弟,方才兄弟的话说的没错,我在之前的一场比赛中受了重伤,之后四处看病,但是面对即将到来的比赛,我身为队长拿不上冠军我丢不起这人!兄弟的观察力和医术确实让我震惊,我为自己之前的行为道歉,都输男儿膝下有黄金,今天我罗魁,服了!” 又一次的震惊,大家没想到唐唐顶梁柱柔道社的社长会对一个大一的新生行跪拜之礼。“啪啪啪~”人群中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哗哗的,大家不约而同的都开始鼓掌,有的甚至吹起了口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整个长廊堵得水泄不通。 “快快请起!”凌天扶起罗魁,慢慢的走向梦溪身边,弯下腰,在耳边轻声说到:“社长大人,表现咋样?” “哼,还没学到精髓呢!不许骄傲!” “哈哈!来来来!”罗魁心情大好,穿上衣服开始对着众人吆喝“同学门!我们国开大学第一大社以后就是中医社了啊!武有柔道!文有中医!为了自己!为了校园!为了国家!大家快来报名啊!看病的也来啊!”声音本来就洪亮,宣传语说的和动员大会一样,瞬间!在场的人沸腾了。 罗魁快速走向凌天,正准备拿起压在梦溪手下的白纸,突然犹豫了,看了眼凌天,凌天微微一笑:“治好了” 罗魁眼睛瞪得和灯泡一样大,紧紧的握着拳头,慢慢的伸到凌天面前,“噔”的一下弹出了大拇指:“牛!” 说罢,把梦溪的手往旁边一诺,抽起下面的报名表:“报名的来我这,挂号的去黑寡妇那里,对了,寡妇也被治好啦!” “我曹!!!我要报名!!!” “天啊!!黑寡妇也被治好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太牛x了把!罗哥你等着,我把今天我们宿舍那群报计算机的全拉过来!” “那你丫快点!名额有限!!!” “我靠!名额还有限!我要!!” “我也要!!!我也要!” “加我!!!” 人群中全是撕心裂肺的声音,大伙生怕谁报不上名,三个人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社长!!我前两天被人打了!给我来三针把!” “社长社长!我也要!我要那个爆!的一声” “还有我!我便秘。。。。能扎么” “我。。。。” 梦溪免起袖子,顾不得额头上的汗水,顶着红扑扑的脸蛋一个劲发着报名单,开心的一直笑着,像个孩子一样。 再看另一边,罗魁干脆直接站到桌子上,一边画圈圈写号,一边嚷嚷:“来来来!每个人都有份啊!排好队啊都!别急别急!后面呢个二麻子!你再插队老子踹你信不信!”“哈哈~哈哈~” 整个长廊一副热闹哄哄的画面。 第九章 初探 太阳缓缓下山,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擦了擦额头的汗,梦溪顶着红扑扑的小脸,抱着一踏厚厚的报名单数了一遍:“总共362个人!” “我天!这下可真成第一大社了,比我们柔道社还多出了五十多人,牛啊老弟!”罗魁佩服的看了眼凌天。 “呵呵,这下任务完成了哦!”凌天微笑着看着梦溪:“我刚才还听好多男生问你要电话呢是不” “胡说什么呢!”梦溪本来就红着的脸顿时显得更加更加羞涩了。 回到了宿舍,凌天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舍友,一共三个人。坐在下铺的胖子正手舞足蹈牛掰哄哄的说着“你们都没见!我硬是挤了半天才拿到报名单!” “是啊!俺也是!隔壁宿舍早上还让俺报游泳,还好俺没去”一个皮肤黝黑,一身腱子肉的浓眉男生操着一口地道的土话说到。 “我就比较幸运了,去了之后寡妇就给我单子了,啧啧,走近一看,真美啊!”一个戴着眼镜皮肤白皙的男孩说到。 “哈哈,就是就是”“看来没白来,以后就算没工作回老家去看着小诊所看病也成啊!” 三个人正兴致勃勃的讨论着下午长廊一幕,听到开门声,不约而同看向了凌天,顿时三个人嘴巴长得老大!“你~你~你不就是下午飞针治好罗魁的那个男的么!” “哦~怎么了?”凌天看着三人 “噢耶!!!!天啊!他居然和我们在一个宿舍!” “来来来,大哥,这是鸡腿,咱们边吃边聊!”胖子一咕噜坐了起来。 “大哥,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哦,我叫李凌天,你们呢?” “咳咳!我叫洪亮,由于从小就比较胖,你也可以叫我肥膘~”肥膘一嘴吞了一整个鸡腿含含糊糊的说道。 “俺叫张二牛,别人都管俺叫二牛,俺家是陕西农村的,从小喂牛种地,俺是俺们村唯一一个大学生!”说完黝黑的脸上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叫慕云飞,本市人,对这里也比较熟悉,如果老大以后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吭气”皮肤白皙的男孩精神抖擞却有气无力的说到。 凌天看了看三人,觉得三人都比较淳朴,起码人品上没有什么坏心思,目光扫了一圈,停留在了慕云飞身上,皱了皱眉。这个慕云飞眉心一股浓浓的黑晕,现在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难怪方才说话明显阳气不足,显得有气无力。移开了目光,凌天开口说道“咱们来到这里能相聚也是一种缘分,以后中医社你们就和徐梦溪一起打理,我分你们三个人为副社长,每人管一百个人,可否?” 三人目瞪口呆看着凌天“这这这是真的么?” “当然” “哇塞!太棒了!” “天哥万岁!!” 三人在宿舍高兴的手舞足蹈。凌天单手一撑一屁股坐在了上铺,盘腿看着慕云飞问道:“云飞兄弟,是这样的,我略懂面相,方才看你面色不佳,仿佛有股霉运笼罩,能否说一下最近去了哪些地方?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人?” 云飞一听,当即身子一震,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凌天,肥膘和二牛立马闭紧嘴巴,一声不吭的看着云飞。 “呼~”云飞拖了拖眼镜,长长的呼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天哥,你既然能看得出来,我也不瞒着你,我们慕家是扎根扎地的本市人,家族不能说是数一数二,在本市的商界来说,也算是大亨级别的,自己从小到大就喜欢研究计算机,高考时也报考了全国最专业的计算机大学,可是家父一致反对,要让我来这里上学,因为此时我们经常争吵,直到半个月前,家父给我求了一道平安玉佩,说是保佑我能金榜题名,我刚开始戴上后,并没有特别反应,几天后就感觉偶尔会头晕目眩,因为从小到大自己比较消瘦,起初以为营养不良压力大,可是后来次数也越来越多,头晕眼黑也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次,我洗澡的时候,洗完头真开眼,看到有一个女的竟然盯着我,这个女的长得非常恐怖,没有眼睛,嘴巴乌黑,穿着一身红色旗袍,指甲很长,张牙舞爪的朝我扑过来,我大喊了一声就晕了过去,昏迷了一天一夜才起来,后来父亲就隔三差五带我来学校后面的假山园,每次我进去的时候都感觉胸口很压抑,再后来就开学了,这就是所有事情” “赶紧把玉佩拿出来给我看看!”李凌天皱着眉一脸严肃。 “哦!!好好好”云飞在腰间的皮带上摸索了半天,翻出一个玉佩,玉佩表面看起来水润光泽,外面镶嵌一层金边,有种“金镶玉”的味道,起身递给了凌天。 凌天把玉佩放在手心,强大的感知力钻进玉佩慢慢开始窥探。 “这玉佩里竟藏着一个百年厉鬼!?”凌天惊讶的发现,透着玉佩红衣女厉鬼发现有人在盯着自己,顿时露出狰狞的面孔,乌黑的嘴巴露出两颗长长的獠牙,张牙舞爪的瞪着。 凌天双眼一瞪,抽出一道黄符,口中默念:“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镇魂咒!定!”说完之间,黄符引燃,女厉鬼四周围了一群面目凶煞身穿盔甲的护卫,手里拿着不同的兵器,眉头紧皱,双目瞪圆,死死地盯着女鬼,女鬼刚一伸手,其中一个护卫端起八丈三尺长戟狠狠地戳了下去,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女鬼的胳膊没了,留着黑血,面色恐慌的盯着凌天。 收回目光,凌天郑重的对云飞说到:“今天夜里,务必你要带我再去一趟后山。” “恩!”云飞点了点头,因为方才三个人都清晰的看到了黄符竟活生生的在凌天手里着了,之后听到了从玉佩里传来那凄惨的叫声。恐惧弥漫着宿舍,此时的他只能选择相信凌天。 到了夜里,凌天本来只带着云飞,无奈二牛和肥膘也要硬跟上,说是一起捉鬼,团队力量更强大,凌天清楚,这两怂包是怕待在宿舍碰到女鬼。 三人顺着小树林慢慢的往后山走去,学校的后山几乎占了全校面积的三分之一,原因就是以后可以建造职工宿舍和更多的教学楼,提前就规划好了地皮,由于入秋,也没有动工,整个后山除了树林哗哗声一片凄凉的景象。三个人你跟着我我挨着你,紧紧地跟在凌天身后,恨不得扭在一起。 “再往前就没有路了,你父亲带你来过这里?” “是的,天哥,在往里有个假山,假山里好像还住着人,父亲以为是专门看后院的,每次路过这我就感觉胸口难受。” “好,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等等~~天,天哥,还要往里走啊,这已经都伸手不见五指了,再往里~”肥膘不敢往下想 “没事,你们就跟在我身后别吭声就行了。”虽然嘴上这么说,凌天心里也有种不安,这十八年来他降鬼无数,却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整个后山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罩子笼罩着,踏入的那一刻起,就能感觉得到在某个角落不断的散发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是自己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的。 加快了步伐,四个人来到了假山前的小山顶,整座假山位于后山的正中间,有三四层楼高,坐南朝北,四面环山,处于洼地,假山四周被茂密的榕树林包围着,洞口两米高,左右两侧各挂着一个大红灯笼,烛光随着一阵阵的阴风忽明忽暗,在假山的墙壁和地上仿佛形成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鬼影。四个人静静的蹲在山顶,凌天目不转睛的看着洞口,其余三人蹲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隐隐约约的感觉到玉佩开始发热,凌天掏出玉佩窥视了一下,里面的红衣女厉鬼仿佛饿了一年的巨蟒看到了一头断腿的羔羊一般,眼睛里流露出疯狂的饥渴,凌天感受到这种饥渴并不是冲着自己,而是这神秘的洞口。于是请请闭眼,最终默念:华盖众将,护我神符,收!” 收字刚吐,女鬼身边的盔甲护卫瞬间消失,女鬼一看,猛地抬头,露出尖长的獠牙,仰天大吼一声,仿佛胸中的恐惧得到了释放,吼声刚落,“嗖”的一声从玉佩中窜出,直直的朝着洞口飞去,肥膘看到一个红色女鬼飞出,当场吓得晕了过去,二牛刚准备大叫,被凌天一把捂住了嘴巴,云飞则是死死地盯着女鬼,嘴唇不停的发抖,不,应该是全身都在发抖。 说时迟那时快,飞到洞口的瞬间,透明的洞口仿佛有扇看不见的门,女鬼刚碰到,硬生生的被弹了出去,接触到的部位开始腐烂,流下乌黑的血,女鬼仿佛不甘心,又一次冲向洞口!这次的速度更快,面色更加狰狞,却又一次被硬生生的撞了回去,碰到洞口的半张脸开始慢慢掉皮,露出白森森的骨头。“好大胆的孽畜!三番两次来我洞府!今日看我不收拾你!”一声苍老的声音从洞口内部传来,凌天伸了伸脖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洞口,一个老头慢慢的从洞里走出来,老头身穿一身灰色道袍,身材消瘦,面色蜡黄,双目却炯炯有神,白色的胡须,左手拿着个九节鞭,腰间别着个葫芦,葫芦上刻了一个“灵”字,慢慢的从洞口走出来。李凌天仔细的盯着那个酒葫芦,翻来覆去的思索着什么,顿然一惊!“这是守灵人!!!” 第十章:守灵人 关于守灵人,凌天起初只是听爷爷说过,在人间为了让逝去得人魂魄得以安息,人们都会选择修建坟墓,或者用别的方式进行安葬。但是在几十年前乃至几百多年前,战火纷飞的年代,人们还没有这样的意识,即使有,因为战争原因,不可能一直背着尸体打仗,于是在湘南湘西一代就出现了所谓的“赶尸人”,当时在湘南东源山脉武陵山一代,夜里经常会看到一些赶尸匠,为了防止生人接近尸体发生“惊尸”的危险,他们往往选择在夜间摇铃引路,将“镇符咒”至于体内,防止阎王勾魂,告诉鬼门关的鬼差这个魂魄要归返故里,之后引路尸体翻山跨江,安葬家乡。 直到十三岁那年,凌天随爷爷去了趟湘西,那里崇山峻岭,山中瘴气很重,恶性疟疾经常流行,生活环境差到了极点,除了当地的苗人以外,很少有人去那里,死在那地方的汉人,没有一个是有钱的,但是按着汉人的传统,运尸还乡埋葬的观念深,但是上百里乃至千里的崎岖山路,即使有钱,也难以用车辆或者担架抬杠,于是就可以看到湘西一代的神秘风景线: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宽松大袍的老者,身后跟着一群人,一个个苍白的面色中发出灰黑和铁青的混合色,还带有些许暗红的斑点,双目深深的陷在眼眶之中,深得找不到眼珠,只剩下两个黑黑的空洞,双颊也深陷进去,上面帖着黄纸,好象还划着符,双手平举向前生出,从尸袍中,还不时渗出一滴滴混浊的东西,向周围的空气中发出阵阵恶臭这群绝对不是‘人’,他们是僵尸!而那个黑袍老者就是—‘赶尸人’”赶尸人从来不打灯笼,手中摇晃一个摄魂铃,让夜行的人避开,尸体如果多了,用编好的草绳一个一个串起来,每五尺一个。凌天依稀记得初去武陵山的夜里在山上就遇到过一行赶尸人,当时爷爷还赠与了一些黄符作为备用。 然而,并不是每具尸体都能完好无损,也不是每个尸体都能被告锦还乡,有些尸体直到化成骨灰依然魂无所居,这时候,就出现了“守灵人”。 守灵人的存在往往都伴随着一些稀有的道士法宝和一群孤魂野鬼。如果说赶尸人是让尸体能安葬家乡,那么守灵人就是让灵魂得以归宿。每个死去的人都恐惧一点,就是灵魂不能被安葬,成为孤魂野鬼后又被阴司发现再死一次,永不投胎转世,然而守灵人的存在能让他们的魂魄得意安息,所以世界上的孤魂野鬼聚集的最多的地方往往也是守灵人出现过的地方。 然而守灵人少之又少,留下的宝物更是不为人知。凌天随爷爷来到湘西后,就遇见了一个守灵人,守灵人赠与了爷爷一个竹卷,后来才知道那竹卷名为万魂符,能一瞬间召集千万鬼魂,至于做什么用,现在在哪里,也不得知。守灵人有个明显的特征,就是他们的腰间都会别着一个葫芦,葫芦上刻着一个“灵”字,因为他们在安葬魂魄的时候,往往也会收集一些魂魄保护自己防身私用,所以,宁可得罪一万个道士,也别得罪一个守灵人。这是下湘西回来的路上,爷爷告诫凌天的一句话。大多数鬼魂会为自己能有一个安魂之处而为守灵人去卖命,甚至残杀其他想要进来的鬼魂,杀死想要伤害守灵人的一切威胁。但是同样的,一旦守灵人身边的没有了道器,鬼魂便会反噬。所以,守灵人这个恐怖的职业让人望而生畏,充满诱惑的同时又充满危险,守灵人通常孤身一人至死,并没有家室后子,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世界上的守灵人已然已经屈指可数,凌天万万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能看到守灵人! 灰袍老头手提九节鞭慢慢的走出洞口,双眼怒瞪,挥起胳膊就是一鞭子,女鬼看到挥舞的鞭子,竟邪恶的一笑,猛地低下头,头发瞬间伸长在空中卷住了即将飞来的鞭子,头发死死的缠住了长鞭,老头面色涨的通红,女鬼猛的一抬头硬生生的将鞭子拽了出来,摔在了一旁。半张阴森森的白骨脸在渗人的鬼笑声中显得更加恐怖,女鬼猛地跃起,伸出手直直的扎向老头,手指的指甲在空中越来越长,眼看着指甲就要碰到了老头的脸,凌天的心也一纠,双手结印正准备帮忙,忽然间葫芦的塞子噔的一声弹出,顿时冒出一个巨大的嘴,光一张嘴就和一个洞口一样大,嘴里全是层次不齐的獠牙,一条蟒蛇般粗细的舌头瞬间吐出牢牢的缠住了女鬼,一口吞了下去,甚至没有听到女鬼的一丝惨叫,就被活生生的吞了进去。巨嘴缓缓的收进了葫芦,整个过程的反转让凌天惊讶不已,老头满意的拍了拍葫芦,塞上塞子,转过身往洞里走,忽然回头,眼睛死死的盯着凌天四人的藏身之处,凌天心中大喊一声不好!双手快速结印,猛地一巴掌按在地上。老头盯了许久,皱着眉头,纳闷的摇了摇头:“咦?难道是感觉错了?”说完朝洞口走去,两侧的蜡烛声控般随着老头的消失哗的一下全都熄灭,整个假山黑漆漆一片。 “呼”淡淡的呼了口气,凌天看着身边的三人,“完了,全晕倒了。”在三人脑门上一人弹了一下。 肥膘模模糊糊的起来,感觉自己刚做了个噩梦一样,伸了个懒腰结果发现自己眼前还是一片阴森森的假山,张开嘴刚准备叫,一把被凌天捂住了嘴:“不想活命就赶紧和我走!”说罢四个人一溜烟往教学楼走去。黑漆漆的洞口,一直苍老的手正摸着身边一直巨大的嘴,巨嘴的嘴角上还残留着几缕女人的头发,两道阴森森的目光透过洞口看着一路溜走的凌天。 第十一章:李二牛??? 四人一溜烟的回到了宿舍,凌天看着坐在床上喘着粗气的三个人,这会都目光呆滞,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场景里走出来。 “天,天,天哥,,刚才的那个是鬼么???”胖子一身虚汗感觉洗了个澡一样。 “恩,是的,今天的事你们别声张,还有,云飞,如果我没分析错,是有人要害你!”凌天盯着云飞。 “什么?!!有人要害我!为什么!怎么会?!”云飞一脸惊讶 “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你所戴的玉佩中藏着一个百年厉鬼,而我们今天去的假山洞里有着吸引女鬼的一样东西,所以简单的来说,你只是被别人利用了,早晚变成一个活死人。”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难道是父亲?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做?” “这我就不清楚了,回去以后你最好和你父亲如实的说一下此事,否则事态会超出你们的想象。”凌天严肃地说道。 “好好!天哥,我听你的,我明天就请假回去!”云飞感激的说到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都睡吧”凌天伸了个懒腰,从下午一直忙活到现在确实有些疲惫。 “天,天,天哥,我怕,你要不来我床上行不,咱俩挤挤,我总感觉一闭上眼睛,内个女的就从床下面飞出来要吃我。”胖子害怕的说道。 “没事,有我在,睡吧,而且,女鬼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太油了~” 躺在穿上,凌天掏出手机,看到上面弹出一条短信,是两个小时以前弹得了:“凌天,谢谢你,认识你以后原本黑白的世界开始出现色彩,很感谢你,不过我还是会把手机钱挣够还给你的!梦溪” “这丫头~”合上手机凌天笑了笑。正准备关机睡觉,叮铃一声,弹出一条短信:“国开才子小露伸手,医药世家传人显威。” 咦,奇怪了,这是谁啊,关于自己的医药世家,那都是在爷爷还小的时候的事情了,凌天纳闷的回了一句:“你是谁?” “我是你的女朋友啊!” “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没有认错啊,你不是李凌天么?” “哦?不是的,我叫李二牛,俺都结婚了,有两个娃呢!” “啊?!有两个孩子呢!?”手机另一端露出惊讶的表情。 “对!两个娃!所以你认错人了!”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那您早点休息。” 一个金色短发美女坐在沙发上一把将手机摔在了地上,“咔嚓”一声屏幕裂的粉碎,怒气冲冲的看着笔直的站在面前的两个黑西装男子:“你们两个窝囊蛋!怎么这点事都办不到!”说罢嘟着嘴巴。 “这。。。安琪小姐,我们按着您吩咐从他老家就一路跟上来了,绝不会有任何差错啊!”其中一个男的唯唯诺诺的低头说道。 “那怎么会出错!我要的人是李凌天!不是什么大牛二牛的啊!”安琪挥舞着拳头愤愤不平。 两个黑西装傻傻的站在那一声不吭,两人心里也在纳闷,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了!要不这样!”安琪一咕噜站了起来,看着黑西装,闪动着大眼睛说到:“你俩去帮我把我的电脑偷过来,我自己查不就完了么!” 两西装男一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别别别啊!我的大小姐!不,是姑奶奶!您上次把人家x国的国防安全部给破了,还在人家领土上插一堆hellokity棒棒糖,就这事老爷差点把我们丢到太平洋去喂鲨鱼,这电脑要再偷过来给你,还不如让我俩直接划个船去找鲨鱼得了~” “哎,你说说你俩,一个是我爸从金三角带来的,一个从非洲带过来的,我个人觉得吧喂鲨鱼不好,要落叶归根,还是喂狮子吧”俏皮的大眼睛看着两个人。 “啊~~别啊!我看过狮子咬人,那都是撕着咬的,生不如死啊!”正说着,另一个黑衣男插了一句:“要不这样你看行不行,我把自己的电脑给你带来,之前在美国的时候,你用过一次,上面的程序应该还在!” “天呐!太好了!那就赶快!”安琪兴奋的说到 “好好好!我这就去!”黑衣男一咕噜起身飞出了门,不一会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小姐,给你,自从你用过,我这电脑就开不了机,我也没用了”说完一脸的抱怨。。 “嘻嘻,明儿给你买个新的,快给我!” 安琪拿上电脑仿佛就像收到了京东快递一样,熟练的开始拆包操作。的确,这个电脑被安琪把所有的终端和程序都篡改了,开机键都改成了回车,他们当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进入了系统,熟练的先攻破了国开大学无线网络程序,之后启动了基站信号查询,屏幕上瞬间出现了整个国开大学几千号人的所有名字和联系方式,凡是在国开大学出现过得手机信号,系统都进行了捕捉,一个不漏,最后输入了手机号连接上gps卫星定位系统,进行人员确认和位置锁定。一股气快速的做完一切,安琪轻轻的吸了口气,双手合拢,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屏幕等待最后的信息,两分钟后,“噔噔”屏幕上弹出了一个精确的信息:手机号:15*********,姓名:李凌天,位置:国开大学男生宿舍二号楼602. “可恶!这该死的李凌天!居然骗我是李二牛!啊~~~”知道自己被耍了,安琪生气的皱着眉头,挥舞着拳头,大声的抱怨道,嘴巴撅的老高。 而此刻站在一旁的两个黑衣男长长的输了口气:这下不用去喂鲨鱼了,不,是非洲狮子。。。 一觉醒来,凌天发现下铺的慕云飞已经不在了,这小子说的今天回家,看来挺上心。再看看胖子,浑圆的身子就像一个力士香皂,深怕这床哪天被压塌了,二牛则是断断续续的梦话:“丽丽~~~俺要娶你~~俺家有牛~~牛给你~~俺娶牛~~” 凌天一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下了床洗把脸,依旧去晨跑。 “咦?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远远地就看到大门口一堆人开始摆桌子,这才几点,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凌天正纳闷着,看着远远来了四个搬桌子的人,小步走过去“你好,我问你下,今天什么日子?怎么校门口这么多人?” “哦!你新来的吧!今天呢一是招生的最后一天,往往很多新生都最后一天卡着点来,人肯定多,大部分学长都靠这最后一天蓄着力量为自己社团拉人。二来么,嘿嘿,今天有个校花要来,我也只是听说,这个美女可是从高中就追求者无数,后来决定考国开,多少人因为这个头悬梁锥刺股,导致今年的国开的录取分数线都比往年拉高了近20分!所以,我们几个也想凑凑热闹,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美女到底长啥样,再说了,万一人女神喜欢我这种类型的呢?你说是不?”说完朝凌天飞了两下眉毛。 “呵呵,是啊”凌天无语的听着这个消息…并不感兴趣,准备出去吃早餐。 “喂~怎么?对美女不感兴趣呀!”身后传来一声柔柔而又甜美的声音。凌天回过头,是梦溪,今天依旧穿着昨天的那套运动装,乌黑的长发盘了起来,相比以往,梦溪的起色一天比一天红润,愈发的美丽动人。 “是你啊,昨天睡的好么?”凌天慢慢的走过去。 “恩~还好,报名的人太多了,整整忙到了半夜,还好有舍友给我帮忙。” “你有舍友啦?”凌天略微惊讶 “嘻嘻!是的呢!昨天下午回去之后,突然有好多人要和我住一起,要学习中医,结果宿管阿姨还头疼的调了好久,之后大家就一起给我帮忙整理”脸上挂着满满的小幸福。 “恩~不错~那你以后就不会再孤单了” “是的呢,昨天说了好多好多话,感觉把这几年没说的都说完了。嘻嘻~” “傻丫头,话永远都说不完的” “谢谢你,凌天。” “那你还拒绝我?” “什么呀!你小心眼!”梦溪脸一红,挥起小拳头准备打凌天。凌天轻轻的一抓,握住了飞来的小粉拳。 “你干嘛啊!” “怎么了,又不是第一次了~走,吃饭去~” 梦溪低个头,羞答答的跟在身后朝校门走去。 刚到校门口,远处驶来一辆大巴车,车还没停下一群人就翁的一下冲出了校门围着大巴车,凌天和梦溪硬生生的也顺着人群被挤了出来。一个个学生刚下车就各种各样的呼喊声,吆喝声,络绎不绝。一个个学长又拿起了看家本领,有的直接喇叭开始喊,有的衣服一脱露出一块块肌肉,更有的直接搬个古筝开始现场弹奏。 “这群人,至于么~”凌天无奈的拉着梦溪一步一挪的走出人群,刚走出人群,瞬间从中巴车方向传来更大的呼喊声,顺着看过去,两个男的竟然拉了一道横幅:热恋欢迎校花入住国开大学! 摇了摇头,凌天正准备走,突然从车上下来两个女的,一个穿着黑白条纹t恤,牛仔短裤,带着尼龙墨迹,嘴上抹着浓浓的红色口红,下车以后摘了墨镜,看着欢呼的人群。身后一个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皮肤白皙,长相美丽,慢慢的走下来抬起头看到“国开大学”字样,开心的一笑,露出动人的微笑。这一平一眸瞬间让欢呼的人群打了鸡血般更加兴奋,凌天盯着这两个女孩,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正捉摸着,人群中突然喊出一个声音:“欢迎女神白雨馨!!” “什么?女神叫白雨馨么?” “是啊!好有诗意的名字!” “雨馨!我爱你!!!” “白雨馨!一定要来来我们社啊!!!!” “女神!我在这里!” 随着名字被叫出来,呼喊声瞬间就炸了锅一样此起彼伏,白雨馨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仿佛又是在寻找一条出路。正四处张望着,突然开到不远的台阶处站着一个帅气阳光男孩。“天呐!竟然是他?!”雨馨看着凌天,眼中充满了惊喜,又夹杂着一丝激动和开心。四目相对,仿佛喧闹的人群中只有他们两个人。热闹的人群看到雨馨盯着某处许久,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渐渐的安静了下来。这下校门口鸦雀无声,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李凌天。 雨馨的嘴角慢慢露出微笑,顺着目光往下看,看到凌天的手竟然拉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而且这个女孩长得也很漂亮。雨馨那即将笑起的嘴角忽然停止,慢慢的露出一丝失望的眼神,右手慢慢放在胸口,紧紧的攥着胸口的一个水滴般的挂坠,仔细的看,发现挂坠里有只白猫仿佛在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凌天盯着雨馨一动不动,看着胸口的挂坠忽然想起来,这个女孩是自己在父母家买衣服时救的那个女孩,看到了女孩盯着自己露出一丝失望的眼神,凌天猛地身子一震,拉着梦溪的手松开了。梦溪把这一切看到了眼中,静静的站在凌天旁边不说话,发现突然松开的手,微微的咬了咬嘴唇,手指不停的搓着衣角。凌天用余光扫了眼梦溪,正准备开口,大巴车远处突然听到轰隆隆的油门声,再一看,飞快的驶来一辆法拉利,二百米开外的距离几乎在一瞬间行驶到了大巴车旁并没有任何的减速迹象,当所有人觉得这个法拉利要猛猛的撞车的时候,一个完美的漂移,留下一串尾烟,正正的停了下来。法拉利的门刚开,从车里出来一个靓丽的金发美女,站在车旁,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凌天:“李二牛!我的两个孩子呢!!!” “嘶!!!”人群中充满了唏嘘, “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一个黑寡妇!不,是中药美女,又一个校花,现在突然又来了一个法拉利美女!” “而且他还有两个孩子!!!” “天啊!这男的究竟是谁啊!我要是有其中一个都死而无憾了!!” “天啊!这到底什么情况?!” 面对叽叽喳喳络绎不绝的讨论声,凌天笑了。 他竟然笑了? 所有人盯着他,凌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起袖子,三步并两步的走到白雨馨面前,一把拉住雨馨的手,又返回去一把拉住梦溪的手,带着两人来到安琪面前:“恩,没手了,你跟着吧。”说完朝早市走去。“你!!”安琪气的一跺脚,跟在身后。 凌天不管一脸茫然的三人,拉着两个人来到包子店,一屁股坐下,“老板!来十笼热腾腾的酱肉包!”。 “好嘞~~”老板一回头,愣了几秒钟,顿时很同情的看着凌天:“给你送四碗豆腐脑!” “亮堂!”刚说完,凌天看着呆呆的坐在桌子前的三个大美女,心里一万只草泥马飘过,脸上挂着苦笑,仿佛像自己最后的遗照一样。 “咳咳,那么下面又到了这个很尴尬的话题”凌天双手交叉抱拳平放放在桌子上。三个大美女看着凌天,相互之间觉得确实挺尴尬的,正想着。 “那么接下来是你们三个自己商量谁做大的谁做小的,还是我直接定?” “什么!?!”三个美女不几乎不约而同的看着凌天惊道。 第十二章:慕八 第十二章:慕八 安琪回过神来,扭了扭身子:“咳~~那我就说了啊,我做大房,剩下的你俩挑。” 这一句话让凌天刚喝进嘴里的豆腐脑差点没喷出来,鄙夷的看了眼安琪的胸部说到:“就你最小。” “你!色狼!” 无语的摇了摇头,凌天说到“这样吧,虽然我和你们都见过,但是你们相互之间还不了解,你们相互认识一下吧” 凌天最后一眼看了看梦溪,露出一丝求助的眼神,梦溪微微坐直了身子,“你们好,我叫徐梦溪,家里来自偏远的巫山小镇,目前就读于国开大学医学专业,今年大二,认识凌天,是,是因为,因为他救过我的命。”说完深深地看了眼凌天。 雨馨听完,赞许的看了眼凌天,轻轻吸了一口气,温柔而甜美的声音说到:“你们好,我叫白雨馨,家在南宁市,才考入国开大学,报的是美术系,今天是报道的第一天,认识凌天也是因为他曾经救过我。”脑海里回想起凌天在公园摸自己大腿的场景,脸情不自禁的红了。 “咳咳,我叫安琪,在美国长大,现在在中国住,就读于国开大学对面的迪迦学院,认识凌天,呜呜~呜呜~~~是因为他也救过我的命,记得那是一个月黑风高雷雨交加的夜晚,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在王婆山的小道上……” “停停停!!!”凌天一看梦溪和雨馨这两丫头竟然趴在桌子上开始认真的听安琪讲故事,赶紧打住:“大姐,别别别,我和您从见面到分开满打满算不到一个小时,把你那些电视剧先收一收,等会吃饱了再聊” “哼!”安琪嘴巴一嘟小脸鼓的圆圆的。 “包子好勒~~” “来来来吃吧,今儿我请客!” “哪有请大美女吃酱肉包的啊!”安琪愤愤的说到。 “切~我就这条件,你爱吃不吃~” “你!你讨厌~” “嘻嘻,安琪妹妹,你吃点吧,中午我请你吃好吃的”梦溪赶忙打圆场。 “哼,看到没!还是我二姐对我最好!来!二姐,三姐,吃包子!”说完给俩人一人夹了一个酱肉包子,一脸嘚瑟的看着凌天。 在安琪这个开心果的热闹下,四个人开始慢慢交谈,相互了解,大家有说有笑,旁人看了时不时流露出嫉妒的眼光,满脸羡慕的看着一口一个包子的凌天。 经历了一顿闹剧般的早饭,三个美女心中对凌天的又感有增加了几分,在他们看来,凌天不紧紧是阳光帅气,而是内心有着一种强大的正义感和使命。尤其是在听梦溪的遭遇时候,雨馨眼中眼泪都在打转,后来又听道凌天用一堆乱七八糟的办法把自己治好了,雨馨高兴的拍起手来,真是个善良的丫头。 四个人相互留了联系方式,安琪因为开学典礼不得不回去,领走前可怜巴巴的望着凌天张开双手要求一个拥抱,凌天摇摇头,刚伸出双手,这丫头直接跳起来两只胳膊搂住凌天的脖子,在耳边大叫“亲爱的!!呜呜~我不在了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呜呜~不许沾花惹草,一定要洁身自好,呜呜~~一定要记得我,呜呜~~” 来回的路人看到了满脸的同情:“看看人家女朋友,大老远来送自己男朋友上学” “是啊!希望这个男的以后别有钱了抛弃这个女孩” “哎,这可不好说,男人一有钱就变坏” “哎,可惜了,多么漂亮的小丫头” 凌天无语的听着耳边这个把“再见”两个字硬生生的扩散成了五百字的“离别感言”,两分钟后,安琪突然小声的在耳边说:“李二牛,你答应我生两个孩子的啊~嘻嘻” 说完一手撒开凌天奔奔跳跳的朝学校走去,留下凌天如定在地里的桩子一样一动不动,脸上傻傻的表情~ “喂,回学校啦,还回味呢?哼~”梦溪瞪了一眼凌天 “咯咯~”雨馨捂着嘴笑着 “哎!!!走走走!!给雨馨搬宿舍去~”凌天心想,这安琪丫头别看人不大,这机灵劲儿也太会来事了吧,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搬完了宿舍,陪着雨馨去报了名,一路上妒忌的目光如果换成银针,估计凌天这会早就变成一只刺猬。三个人又陪着梦溪一同到肯德鸡打了一下午工,不同的是这次站在外面有两只鸡,一只小白鸡乖巧的发着传单,另一只大头黄鸡围着转来转去,是不是传来声李小龙的“啊打~~”把白鸡一会一拳,一会一脚。小白鸡气的挥着传单满大街追着大头鸡追打~~ 下午,三个人吃了个炒米粉,有说有笑的朝学校走去。刚到校门口,听到一声呼喊:“天哥!!!天哥,在这!” 随着声音望去,一辆宝马停在路大门边上,下来一个瘦弱的青年,“哦,云飞啊,怎么了” “天哥,家父有请!” “现在么?” “是的,回家之后我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父亲,结果父亲大怒,嘴里嘀嘀咕咕了半天,最后非要今天见你一面!我找了你一上午也没找到”说完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恩好,你稍等一下”凌天回过身走到两位美女身边:“雨馨,梦溪,这是我舍友云飞,他家里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你们看?” “恩,去吧。”两美女几乎不约而同的说到. 云飞感激的看了二人,立马拱手作辑,边鞠躬边说“哎呀!谢谢天嫂,谢谢天嫂!” “赶紧走吧,别废话了~”凌天开了车门,坐在车后,看着两个大美女,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天嫂?说谁啊?是我么?两个美女脸都红扑扑的想着云飞的话。 慕云飞的家离的很近,就住在衡阳市的市中心,过几条马路就到了,车开进了一座山上,进山前,凌天伸出头看了看牌子“玛雅别墅”,原来整个山都是别墅区啊,在这个寸金寸土的城市,能在市中心买下一套独门独院的别墅可见山上的人家底深厚。而慕云飞的家几乎占据了整个山的三分之一,整个山上的草皮都被翻种过,草皮上有几个高尔夫球洞,看来是个高尔夫球场,穿过了球场,车开进了院子。停在了大门口。下了车凌天看到别墅的第一眼就感到震撼,这个别墅居然和六七十年代的四合院一样,门口两座石狮,双门外开,顶梁挂着一个扁“慕府”,进了大门,典型的四合院装修风格,一排排红漆小房围着一个庭院,院内左手边一个假山,右手边一个鱼塘,穿过四合院的外院,进入到里院,纯大理石的台阶,两米高的玉柱,房屋的瓦力并没有随着年份的增长而掉色分裂,看来风格虽然都是一样,但是用了最好的材料和现代的装修技术,打造了这个精致的四合大院!凌天不由自主的称赞一翻,进了屋,屋内摆放很有讲究,门前正墙挂着一幅八仙过海图,左右两侧各摆放一个护莲童子,中间供桌上一个玉雕菩萨,瓶中的柳叶上还落有新鲜的水滴。一套红木桌椅上摆放了一个禅香,凌天闻着禅香轻轻的皱了皱眉,正想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侧屋走了出来:“儿子!人带回来了么?!” 正眼望去,来的人是慕云飞的父亲,此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一嘴络腮胡子,说话洪亮,与瘦弱的慕云飞对比,很难联系到两个人会是父子关系。 “是的,父亲,他就是早上我给您说过的帮我化险为夷的舍友” “恩,我叫慕八,身边的人都喊我八爷!是云飞的父亲!小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李凌天” “哈哈!好!我今天就要好好地问一下你这个李凌天,究竟是如何要害我儿子的!来人!!” “在!”话音刚落,八爷身边从侧屋出现十余个壮汉,恶狠狠的盯着凌天,慕八瞪着眼睛指着凌天:“就是他!给我打!!!” “等一下!父亲!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云飞看到这一幕吓得不知所措,赶忙跑过去拉着父亲的胳膊问道。 “哎!儿啊!父亲这都是为了你好啊!你在和这小子待在一起他会害死你啊!!!”慕八轻轻的推开云飞,生怕一不小心用劲儿把细弱的胳膊给撇断了。 “等一下!八爷,冤有头债有主,你这无缘无故,究竟为何?”凌天不慌不忙的问道。 “哼!还给我装?!让你装!给我打!!!!”慕八大喝到。 十几个壮汉从身后掏出钢棍,全套,铁链,棒球棒一堆东西拿在手里,慢慢的向凌天靠近。 “那就没有办法了,得罪了!”话音刚落,凌天抓起放在桌子上的一把瓜子,拇指扣与中指,其余三指伸直,瓜子置于拇指尖,“嗖”的一声,瓜子飞出,直直的打在一个离得最近的壮汉的脑门上,壮汉顿时一动不动,脸眼睛都不眨一下,“嗖嗖嗖~”其余的瓜子全部飞出,围在身边的壮汉一个二个顿时和泥巴人一样,丁丁的站在那里。 “这下可以好好说话了么?”凌天拍拍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色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慕八。反观八爷,在几秒前气势汹汹,突入起来的一幕让自己都和壮汉一样,傻傻的一动不动看着这一切,过了许久缓过神来,“你,你这是?你也会法术?!” “哼~我会什么和你没关系,关键是你要告诉我,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凌天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慕八。 “因为你要害我儿子!!!”慕八激动地说到 “何以见得?”凌天皱了皱眉 “你夺走了他身上的平安佩!”慕八冷冷的说到。 “那好,我问你,平安佩是和人所赐?你又为何带云飞三番五次前往国开假山?” “哼!你有什么本事?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就是见财眼红,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故弄玄虚!” “哦?这样,如果你能在他们人随便一个的脸上取下那粒瓜子,我任你处置,如果不行,你就实话实说,怎样?” “哼!开天大的玩笑!”慕八站起身来,走到一个壮汉前,壮汉瞪着大眼,一副凶恶的表情,慕八伸手去扣粘在额头上的瓜子,扣了半天却发现怎么都扣不下来,瓜子仿佛像个天生就长上去的肉球一般,最后硬生生的把贴在额头的皮扣烂了,鲜血滴了下来,也没有扣掉。慕八惊讶的看着壮汉,不死心,赶忙去下一个,结果还是一样,来回扣了四五个,结果都是扣得皮都流血了,瓜子还黏在上面。最后摇了摇头:“你赢了,说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定魂术,瓜子只是媒介,他们的魂魄已经被定住了,所以你扣不下来”凌天淡淡地说道 “什么!!!你真的是道士?!”慕八惊讶的看这凌天问道 “错了!不并不是什么狗屁道士,那种不入流的法术我也懒得学”凌天潇洒的回了句 “那敢问下兄弟何门何派???” “我没有门派,而且我劝你一句,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依然这样考量我的实力,或者消磨我的耐心,此事本与我我关,我方可大步走人,只当从未来过!”凌天说着站了起来,起步准备往外走。 “好好好!我说我说!但是,你看这个事,能不能让他们先~~”慕八左右看了看站着的壮汉,显得有些尴尬。 “定魂咒,收!”话音刚落,壮汉额头的瓜子齐刷刷的掉在地上。 “哎呦,我的头~” “哎呦~我咋流血了?” “我也是,咋回事?妈的,那小子人呢?” “在那呢!上!!!” 慕八气的不打一处来:“站住!你们这帮废物!还不赶紧给我退下!”十几个壮汉纳闷的看着慕八,明明前一秒还让自己上,怎么下一秒就退下了?带着疑问退回了侧屋。 “好了,你可以说了。” “云飞,去烧水沏茶”支走了云飞,慕八看着死死的盯着凌天许久,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哎!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瞒着的了!是这样的,我们慕家世世代代刚开始做屠宰生意起家,后来开起了屠宰场,再后来自己开始养猪喂牛,知道父亲那辈,自己有自己的厂房,从饲养到加工一体化,日子可以说日进万金,不愁吃喝,在当时的县城也算是富甲一方,生活过得好了,家里人自然也比较幸福,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十年前,我和几个朋友在离市区不远处看了一块地皮,后来我给了土地局领带一些贿赂,低价把大块的地皮拍卖了下来,我把所有的小厂子都卖了,把猪牛都放到了新厂房内,然后还找了大量的工人,本以为可以蒸蒸日上,令人诡异的事情却发生了,进厂房的畜生不到三天全部死完了,而且没有任何迹象,起初我以为环境原因,后来改变了环境条件,却发现并没有得到改善,第二批三天之内也全部死光了,我以为是人下了毒,我给工人放假,自己有贷款,偷偷的卖了第三批猪牛,结果和前两次一样,不出三天,全部死亡。我报警了,结果警察一点办法都没有,什么都查不出来,检查结果就是畜生自然死亡,大量的出生死亡引起了食物监督局的注意,我的营业执照被吊销,还上了法庭。背着巨额的负债,那段日子可以说是生不如死。直到后来,有人劝我,让我找一找邻城的吴家,他们家族经常操办一些红白事,帮有钱人看看风水,算算挂,多少懂一些,看看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当时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就去了。结果去了吴家以后,吴家的家主竟一语道破了我的遭遇和目的,当时我心中震惊万分,赶忙跪地哭诉,寻求帮助,后来吴家给我一些符咒,我按着他们说的去放置在厂房的东南西北四个角,之后又把房子抵押进了第四批猪牛,结果这错果然没出事,我欣喜万分,佩服不已,自然给了不少好处费,我本身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之后的每年逢年过节都会去拜访。后来自己的生意也越做越大,厂房和员工也越来越多,死猪的事情也渐渐的抛在了脑后,但是吴家却向一个无底洞,这几年经常以各种理由来进行要钱,什么平安费,除妖费,刚开始我还给,最后我也耐烦了,直到有一天我翻脸了,和吴家家主大吵一架,不欢而散。结果,可怕的事情还是来了,我的工厂死人了,一个月连续死了七个,而且都是七窍流血,死相非常恐怖!员工们都纷纷离开,顿时整个厂子笼罩着一股恐怖的气氛。我天天去警察局做笔录,一边面对着法律的压力,一边面对死去家属的赔偿金又一次跌入了低谷,走投无路,我又去找了吴家,这次人家对我置之不理,我整整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出手了,依旧给了我一些黄符道具,我按着他们叮咛的去做,然而他们的条件就是每年我的利润要给他们分3成,天呐,我咬着牙,忍着痛,不答应也得答应啊!吴家一把抓住了我的软肋,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有时候自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活傀儡一样,可是,这又能怎么办呢!整整十年,吴家不劳而获赚取了我成百上千万的血汗钱!直到上个月,吴家二当家的告诉我,我儿子有大灾,给我儿子求了一道平安福戴上,之后让孩子走走关系,进到国开大学里面,然后每个月的单周最后一天,去学校的后山那里,有个假山,他说假山那里汇聚灵气,让我儿子多吸吸灵气,再加上平安福,不出两个月,大灾就能避免,我感谢万分之后让孩子佩戴上,结果儿子戴上玉佩后,经常半夜大叫,然后晕倒。我没办法去,请了十几个保镖没日没夜的轮流守着,生怕这孩子出现什么问题,我把情况告诉了吴家,他们说那是灾祸来了,让我抓紧时间,哎。结果今日一早听儿子说了你和他经历的事,他再三给我强调是亲眼所见,我就觉得你是他身边的那个小人,你会给他带来大灾,所以才方才如此般对待,也希望小兄弟能指点迷津,让我们早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第十三章:赌? 慕八说完自己这十年来的遭遇,时而激动,时而恐惧,最后无奈的看这凌天,接连不断的老声长叹。他心里明白,即便眼前的这个小子再怎么强也无法和吴家抗衡,自己也已然犹如人手中的蚂蚁一样任人摆布,况且吴家手中的蚂蚁成群。 凌天听完手托着下巴,静静的思考着什么,突然眼睛一亮,起身说道:“八爷,敢问你这厂房现在何处?能否带我过去走一趟?” “厂房就在市区外环的南边,离这不远,小兄弟如果要去一趟我这就开车送你!” “好,走!” 从车库里开出一辆大奔,慕八客客气气的请凌天上了车,别看慕八这几年大起大落,大灾大难的,到最后居然还能如此富裕,看来这个人的经商之道确实有点东西。 凌天上车,一路上两个人交谈着才知道,慕家现在的房屋装修,地理位置都是吴家帮忙所选,而且在城东的黑玉山上也给吴家建造了一座一模一样的四合院。哎,这生意人真是把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啊。 来到了厂房,南侧的厂房饲养着成群的猪牛,连喂食和清理粪便都是机械化的,几个工人从圈里拉出一头牛,走向清洗间,将牛清洗过之后,赶到了一个小房子,一个人带着口罩熟练快速的朝牛的脖子打了一针,没有听到一声惨叫,牛死了。之后就是经过一系列的流水线,最后变成了一根牛肉火腿肠! 凌天看着啧啧称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开口问道:“当初你把黄符置于哪里?” “哦!黄符置于厂房一公里开外的东南西北四个角,我分别修建了四个信号塔压在了黄符之上,祈求保佑。” “带路。” 手指着信号塔的下端方阶,“就在这,小兄弟。” 凌天蹲下,手慢慢的放在石阶上,一丝灵气顺着石阶钻进地里开始下探,突然,灵气似乎遇到了一个瓶颈,怎么都探不下去,心中泛起了疑问,开始了慢慢的感知,发现这瓶颈下有竟然蕴含着一股邪恶的能量。 “原来如此”,凌天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 “额,小兄弟,你发现什么了?”慕八着急的问道 “八爷,你这厂房已被人种下了结界,如果我没猜错,其余的三个角亦是如此,东南西北,四个角将你的厂房笼罩的死死的,这结界是人为所致,也收人的操控,它蕴含着一股邪恶之气,可召引这方圆数十公里的孤魂野鬼,你第一次出事相必也是有人动了手脚,之后的两次,你只要不听话,结界就会将四周的鬼魂招引过来,对厂里的活物进行屠杀,所以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选择求人,换句话说,你早就被人执于手掌之中,控制了你的厂房,相当于遏制了你的金钱来源,这是你的喉咙,掐住了你的喉咙,你不得不听人摆布,至于你儿子所谓的平安福,想必云飞也给你说了,那里藏着一个百年厉鬼,而后山有着一样吸引女鬼的一个东西,你儿子只不过是个活傀儡,这只不过是他们的另一个阴谋罢了!” “草他妈的!!!岂有此理!!!这帮畜生!!看我不手撕了这帮人渣!!”慕八怒发冲冠,握拳挥舞的吼道! “八爷,你想想,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做?” “就是因为钱!!!” “不对” “不对?!他们这样做不是因为钱是因为什么!啊!??你说!” “他们是因为钱,但是他们敢这样做,是因为他们能逃避法律的制裁,你懂意思么?你带人过去只要把人伤了,你知道你什么后果么?所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你要明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而你这刚好十年。” 慕八愤愤的咬着牙咽了口气,眼睛坚定不移的看着凌天,:“小兄弟,你说,我现在怎么办,我都听你的,事成之后多少钱我都给你!” “八爷,本来你的事与我无关,至于插手,一方面是云飞是我的舍友,同在一屋檐,我也不想看到他遇难,二来是这件事里有我感兴趣的一样东西。” “呵呵,老弟性情中人,我喜欢!”慕八爽朗的笑了笑:“走,老弟,这几天就在我幕府住着吧,我这会叫人就准备好酒好菜!” “不了,八爷,你们先回,我还有些事需要确定”挽言拒绝了慕八,凌天一个人围着厂房转了一圈,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土坡上,掀起上衣,从腰间取下一个麻绳,麻绳上串着大大小小数十个玉瓶。抡起胳膊把玉瓶狠狠的摔在地上,“咔嚓”一声,玉瓶被稀里哗啦摔得粉碎:“刹鬼听令!”瞬间从破碎的玉片里渗出大大小小形态不一的十三个鬼魂,浮在空中望着凌天。 “怎么?这些日子过的安逸了么?”李凌天抬头看着飘在空中的鬼魂眼中发出冷冷的目光,冰冷的语气仿佛瞬间把时间都冻结了。 众鬼一听,齐刷刷的扣倒在地:“少爷” “你们的玉瓶已经没了,换句话说,你们现在是孤魂野鬼了,不过我找到了一样你们更喜欢的东西,所以,,,这次咱们玩个大的。” 众鬼眼神齐刷刷的盯着破碎的玉瓶,一个个露出狰狞的表情,起伏不跌的鬼影仿佛随时都要爆发一般。 “很好,就这样,去把这方圆十公里的孤魂野鬼又给我收拾干净了,记住,尤其是那四根柱子下面的,散!”一声令下,鬼影四散而去。 凌天双手插进口袋,看着一地的碎片,心中嘀咕,这要是赌输了,估计老爷子的把我追十条大街,哎……话说,也不知道老爷子最近怎么样了,还挺想他的。。。 回到了宿舍,凌天拨通了慕八的电话。 “喂?谁啊!”电话里传来粗狂的声音。 “我是凌天” “哦!原来是小兄弟啊!我回家之后觉得把你一人放在那里不妥,又赶忙回去接你,结果也没找到,这不,刚才到家。” “八爷有心了,我想问一下,每年你什么时候会给吴家上供?也就是交钱。” “哼!这帮畜生!哎,每年的九月初九,也就是后天,按今年的行情,这次最少六百万。” “好,那就后天一早,我去贵府,这次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哈哈,小兄弟你放心!我的账可记得清清楚楚的!”电话里传来咬牙切齿的声音。 第十四章:罗刹门 九月初九,凌天一早就乘着云飞的车来到了幕府,穆八热情的握了握手:“来来来,小兄弟,里面坐” “咳咳,不了,八爷,我去里屋”说罢和云飞朝里屋走去,方才的握手凌天感受到了穆八手掌的汗,看来他今天心里还是紧张的。 屁股还没坐下,就听到外院传来轰隆隆的油门声,院子里开进一辆宝马越野,限量的车型无一不显露车主的身价,从车上下来一个绿毛青年,一身非主流打扮,爆炸头,长得尖嘴猴腮,深陷无神的眼睛就和抽了*一样,脖子上挂这个大金项链,领口别个墨镜,走起路来大摇大摆的,边走边吆喝着:“呦呦呦!!!这个点了还没起来呢?也没个活东西出来带带路啊?” “哼!”穆八在房内听到,气愤的怒哼一声:“这畜生!” 副驾驶的门也开了,随即出来一个年长一些的老头,留着白胡子,老头身穿深蓝色道服,背后印着一个八卦镜,手里握着一个拂尘,腰间别着一个铃铛,“我说绿毛侄儿,你这车开的我这老骨头都快散架喽~”说罢挥了挥手,表示要喘口气休息一会。 “哎呦!我的叔哎!这昨天在天上人间你可不是这副样子的啊!走走走,赶紧收完钱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整倆老外,咱也得学学外语不是?”一脸淫笑的看着白胡子老头。 “哎,就你贫,走!” 二人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绿毛一脚把门踹开,看到屋子里坐着的穆八:“呦呵~都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看,这不是财神爷在这坐着呢么” 哼,这还不叫来得早?穆八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客客气气的站起来:“我当是谁呢大清早就这么热闹,原来是吴泰老哥和吴青老弟啊。” “哼~哪那么多废话?!老规矩!转账呢还是现金啊?按着你们今年的收成,最起码这个数。”绿毛吴青右手比了一个八,贱贱的看着穆八。 “吴青老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什么?听不懂?你耳朵他妈的聋啦?八十万!不,八百万!听到了没???问你是给爷转账还是给爷现金!” “我欠你的么?有收条么?”穆八面无表情甚至有些嘲讽的说道。 “嘶~~!”绿毛一咕噜站起身来,一脚踩在茶几上,手指着穆八,大声吼道:“你他妈的!要不是我们家给你天天烧香祈祷,给你降妖除魔,你他妈能有今天?!忘恩负义是吧?!落井下石是吧?!翅膀又长硬了是吧?!” “啪!”穆八没等绿毛说完,站起来抡圆了胳膊朝着脸上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你老子没教你家教礼节是吧?” 绿毛直接被扇到两米外一头撞到门上,眼睛里冒金星,嘴巴噗噗的吐出两个门牙。 站在一旁的白胡子吴泰看不下去了:“哼,你这穆八,看来前几年的教训你是没吃够!”说完把拂尘往腰间一插,取下铃铛,一边摇着,一边嘴里不停地念咒。 “弄死他!!!我要把他活吞了!!!哎呦!”绿毛这一激动,又吐出两颗牙,痛苦的捂着嘴巴,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 “日落沙鸣,天地倒开,乾坤无极,道法无边,急急如律令!”瞬间,穆八身后的供桌上,蝉香加快了燃烧,一股股浓烟飘在穆八身边把他围了起来,吴泰手中的铃铛依旧不停的摇晃着,突然停了下来,大喝一声“凝!”浓浓的白烟慢慢的形成一个人的模样,两只手一把掐住穆八,硬生生的把他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穆八双手死死的扣着恰在脖子上的手,却发现怎么也扣不动,整个脸憋得通红。 “哈哈哈哈!他妈的,让你扇老子!”绿毛站起来,走过去朝着肚子就是一脚。“噗”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穆八脸色开始慢慢发青。 “我说穆兄弟,让你考虑的事你想起来了没有啊?何必呢?让自己遭这么大罪”吴泰晃了晃手中的铃铛,空着的双手又紧了几分,穆八变青的脸开始发黑,嘴角开始流白沫。 “妈的!还敢装死?!老子让你醒醒!!!”绿毛唾了一口唾沫,后退两步,飞起一脚就朝着穆八的肚子踹去。 凌天在里屋把这一切看到眼里,问云飞要了一根五公分的钢钉,对着绿毛的腿轻轻一弹。“啊~!卧槽,我的腿!!”钢钉瞬间穿过了绿毛的腿,直直的扎进了地面,只露出一个钉帽。 “谁?!!!谁在暗算?”吴泰看着绿毛的腿被活生生的射穿了一个洞,停下了手中的铃铛,怒怒的环视着四周。 “你爷爷我。” 凌天不紧不慢的从里屋走出来,看了眼吴泰,又看了眼悬在空中的穆八,嘴巴对着身后的白烟,“呼”,轻轻一吹,白烟哗的一下被吹散了。 “爸!”云飞赶紧冲了上去,扶起穆八,双手在胸前顺着呼吸慢慢的捋着。“咳咳~咳咳,儿子。。”穆八看着眼云飞,有气无力的说道。 “爸,喝水!”拿起水杯,慢慢的让穆八喝了两口,穆八的脸色慢慢的恢复了一些。 “哼,好大的胆子!!衡阳吴家的事你都敢管?!臭小子你师傅是谁?混哪里的?”吴泰双手背后,一脸高傲的问道。 “我说呢,第一次来就感觉这蝉香有问题,看来你们是真的人性灭绝了,本来想当你爷爷,现在看来,当你爷爷都是站在抬举你.”凌天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内心除了恶心,没有一丝波澜,曾经的每一天自己都在死亡的边缘渡过,这个世界上有多少邪恶和恐怖的一面,他都和吃饭一样每天在经历着,如今站在面前的这个老头,在他眼中是那么的渺小。 “目无尊长!口出狂言!看我道家今天就替天行道!把你打入阎王殿!!”吴泰说罢,拂尘在空中开始比划,嘴里嘀嘀咕咕的念着咒语。 “哼,还道家,今天我就收拾你这个旁门左道!” “哼!休得无礼!吃我一招!!荡荡幽魂,何处留存,受魂召集,急急如律令!看招”吴泰大吼一声!右手拿着拂尘伸展胳膊笔直的指向前方。 过了两分钟,吴泰感觉情况有些不对,赶忙从腰间掏出一堆黄纸,洒向空中,又重复了一遍咒语。还是没有动静。。。 凌天看着尴尬的场面,嘴角微微上扬,双手叉于胸前:“孙子哎!好玩不?” “哼!让你嘚瑟,等会爷爷我召唤过来好东西,慢慢陪你玩!!” 爷爷?凌天收齐了笑容,身上慢慢的散发出淡紫色的光,一步步走向了吴泰,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寒冷,吴泰扭头一看吓了一跳,这小子眼中散发出冰冷冷的目光,身边的淡紫色气息中仿佛夹杂着令人窒息的味道,一股死亡的气息。“你是要召唤谁啊?要不我也来吧。”说罢凌天双手结印:“九幽生黑雾,立现衡阳山,六洞乾明朗,幽狱重门开,听我赦令传!”话音刚落,整个屋子仿佛被一层黑漆漆的乌云笼罩着,突然,“咚”!的一声巨响,在吴泰面前从天而降一个五米多高的巨大的人脸拱门,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地面被砸得粉碎,人脸面色凶煞,络腮胡双目怒睁,满嘴獠牙,嘴巴长得老大形成了一扇门,门被铜锁锁着,嘴里面竟然关满了数百上千只形态大小不一的恶鬼,漆黑的门里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和恐怖的叫声,一只只漆黑的胳膊穿过空隙狠狠的向前抓向吴泰,门的上方獠牙不断的滴着鲜红的血,吴泰全身颤抖的看着眼前伸过来的无数鬼爪,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这难道是罗刹门!!!你!你究竟是谁!!!啊!!!!”话还没说完,门锁开了,无数鬼影瞬间埋没了一切,只留下了一道惊讶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凌天,最后,渐渐的变成了绝望和后悔,彻底的埋在了黑暗中,无数的撕咬咀嚼和惨叫声充满了整个房子,直到肉体和魂魄都被吞食的一干二净,凌天单手结印“收!”“轰~轰~,嘴巴慢慢的合上,整个罗刹门慢慢的被一个黑洞吸了进去,最后消失在了空中。 整个房子瞬间亮了起来,没有一丝痕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消失了一个人。再一看,屋里的三个人脸色惨白的看着凌天,凌天走到绿毛身前,这怂竟然裤裆中间湿漉漉的一片:“大,大,大,大哥,我错了,怪,怪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你饶了我吧!”说罢“洞~洞~”的一个劲开始磕头。 “我不动你,你走吧。”凌天看着绿毛面无表情的说到。 “啊?!不杀我么!!谢谢!!!谢谢大哥!!!”绿毛欣喜若狂的站起来。 “不过,给你家老爷子带个话,以后若敢找慕家麻烦,我会让整个吴家在衡阳彻底消失。” 阴冷的眼神,冰冷的目光,绿毛看得出这根本不是在说笑,赶忙站起身来屁滚尿流的溜走了。 “咳咳~老弟!!谢谢老弟救命之恩!”慕八恢复了气色,赶忙起身就要下跪。 “别别别~”凌天上前一步赶忙搀起来:“这些日子你就安心养病,把屋内所有的禅香都烧了,那玩意吸多了会让你神志不清,被人左右。这吴家一时半伙也不会来找你麻烦,我和云飞就回学校了,告辞!” 说完,和云飞起身上车扬长而去。。。 北山顶上的一栋别墅内,绿毛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两旁的椅子上坐满了男男女女,其中一个身穿白衣道袍的老者坐在正座,面色十分难看! “草他妈的!我要亲手撕了这嘶!替家父报仇!!!”一个身高一米九的男子站了出来,黝黑的皮肤上纹了九条龙,对着台上的老者单膝跪地,双眼通红的抱拳说到。 “是啊!泰叔就这么被杀了???我们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向来都是我吴家欺负别人!现在别人欺负到我们头上?” “而且上来就是一命!!!” “妈的!报仇!!” “对对!报仇!!!” 两侧的人群中开始传来嘀嘀咕咕的声音,白衣老者面色显得很难看,这时候,从侧屋出现一声咳嗽,走出一个老者,腰间挂着一排排黄符,所有人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慢慢的走到白衣道袍老者耳边捂手小声说道:“别阴沟里翻船,先找人摸摸底细。” 白衣道袍轻轻点点头:“吴天,吴昊听令,命你们一个月之内打探清楚这小子的来历,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是!” “是!” 大堂里传来两道低沉的声音……. 第十五章:十三刹鬼 和云飞一同回到了教室,发现教室空无一人,云飞一拍脑门“哎呀!开学典礼!赶紧去大会议室!”说完一溜烟的带着云飞往楼上跑。开学典礼在顶楼的大会议室举行,一个容纳着几千人的会议室充满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云飞和凌天偷偷的溜进人群,演讲台上,白雨馨穿着洁白的连衣裙,脸上化了淡妆,扎着头发,手里拿着一份演讲稿,面带微笑的操着那甜美的声音,正在做开学新生致辞。 “天哥,这丫头可以的,我看她对你好像也有那么点意思~”云飞冲凌天使了使眼色。 怎么说呢,在凌天心中,对于这么个绝世小美女来说,并不是反感,但是也谈不上喜欢,毕竟没有那么多情感因素在里面,凌天心里清楚这个白雨馨家境绝非一般,而且家教很好,心地善良,确实是个不可多见的好女孩。反而相比梦溪,不论从性格,家境,还是其他方面,两个人几乎一个从温室中长大的花朵,一个在石缝里盛开的鲜花,他还是更喜欢梦溪一些,每次遇见他打心里有一种浓浓的大男子主义散发出来,就想保护她,不愿意再让她受一点委屈。所以,凌天对雨馨仅仅是处于有好感,但是对梦溪,却出于想保护的一种心态。不过这也仅仅是处于现在的状态,凌天看着自己掌心浓浓的感情线,四处开花,这桃花运谁知道以后还怎么变呢,无奈的摇了摇头。 另一侧,吴天吴昊开车两辆吉普车带着腰间挂满黄符的老先生一路颠簸的来到了慕八的厂房。 “黄半仙,快到了,您看是这会动手呢还是?”吴天对着腰间黄符老者问道。 “先过去看看再说”。老者一路闭眼,轻口说到。 “哎!好好好!”吴天又往里开去,他心里明白,吴家能有今日,半壁江山都是身边的这个黄半仙所赐,此人全名叫黄太发,曾经一身破烂来到了吴家,遭到众人鄙视,可家主吴三爷却很是赏识,好吃的好喝的供上,家中几个父辈表示不服,几次和家主吵闹,却无一例外被一顿唾骂,再后来吴家遇到几次劫难,结果这个黄半仙出手相助,其诡异的手法和施展的法术都让人深不可测,每次不但能让局势化险为夷,而且让仇家都死无全尸,非常恐怖。这也让吴家在衡阳市慢慢声名大噪,吴家上下也慢慢的认可并顺从这个半仙的存在,再后来,吴家的一些父辈子辈就开始了一些偷鸡摸狗的敛财之路,见黄半仙并无阻拦之意,近年来更加放肆,利用所学的一些旁门左道加害于人,为自己的生财之路种下一个个活傀儡,慕八就是其中之一。 “黄半仙,到了。”车停到了信号塔旁边,一行人下了车。黄半仙走在最后面,双手至于背后,皱着眉头感受着四周的气息。 “嗯”,吴天给吴昊使了一个眼色,意思让他过去看看,这吴家上下共三代,爷爷这杯就只有吴三爷一个人,父辈共有四人,这吴泰排行老三,也就是被罗刹门生吞了的那位,他的儿子也就是吴猛,身纹九条龙的黑汉。这吴天吴昊分别排行老二,老四。所以,吴天仗着辈分使唤着吴昊。吴昊心里虽然咒骂,但是表面依旧不做声。 走到了石阶前,吴昊点了根烟,猛猛的吸了一口,一脚踹在了信号塔上,并没有任何反应。“妈的,这不是好好的么”说完蹲下身子,从口袋里抽出一副手套戴在手上开始刨土。刚抛了几下,忽然从旁边的山上刮过一阵阴风,在场的三人和随身带的保镖都感受到了一阵凉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有些不安。吴昊站起身来,掐掉嘴中的烟,“妈的!吓唬老子?这都什么玩意?拿铁锹来!”说罢一个黑衣保镖递给了吴昊一个铁锹,接过铁锹,吴昊重重的插在地上开始很刨,每刨一下,就感到四周的阴风来的更猛烈,仿佛夹杂着一丝丝凄厉的鬼嚎。 “慢着!先别动!”黄半仙察觉情况不对,自己所埋的结界被人动了手脚!赶忙朝着吴昊吼道。 “哈哈~没事,半仙,我今儿就要看看到底是谁他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和我们吴家作对!”常年的横行霸道让他的心无时不刻都在膨胀着。说罢又狠狠的挖了几下! “住手啊!下面有!!!”半仙的话还没说完,只见吴昊双脚站立的的地方硬生生的从地下伸出两只巨大的黑手,黑手抓住吴昊的两只腿,狠狠地往下拽!吴昊脚下的那结实的土地瞬间仿佛和流沙一样,整个人唰的一下被拖进了土里,地面不断地翻动,发出希希索索的声音,过了几秒,一堆白骨从地下翻了上来。 “嘶!!!”众人后退两步,目瞪口呆的瞪着前一秒还是活人,后一秒变成一堆白骨的吴昊,说不出话来。黄半仙鼻子冷哼一声,从腰间取下两道黄符,一口咬破食指,快速的在黄符上游走:“孽畜!今日看我不把你们打的魂飞魄散!”说罢讲两道黄符飞于空中,又取出四枚钢针,一跃而起,“咚咚咚咚!”四枚钢针正正的插在石阶东南西北四个角,两道黄符置于石阶正上方。“如疾如灵,刹鬼而行,符魔九天,四象封印!”话音刚落,从铁钉的尾端瞬间射出四道金黄的锁链交叉于浮在空中的黄符间,形成一个四方的金色结界。吴天见半仙出手,略微的呼了口气,方才的一幕着实把他吓个半死,不过这个黄半仙绝非浪得虚名,因为爷爷曾对家人说过,这个黄半仙是一个结界师。能布阵招神,本事十分了得。结界的下方传来一丝丝沉闷的低吼,忽然间,空中布满了遮天蔽日的乌云,没有一丝阳光,仿佛一下子到了深夜,结界下的黄土剧烈的反动,破土而出一只面色凶煞的鬼魂,没错,是凌天“刹”组织里的地鬼,地鬼冲着半仙飞去,撞了结界被硬生生的弹了回来。 “哼!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一只地鬼,恐怕存于世间也有百年有余,待我把你魂魄打散修炼成丹,来祭祀死去的侄儿!”说罢黄半仙从一个布兜里抽出一枚枚银针,快速的朝着地鬼扎去。银针很轻松的穿过了结界,扎在地鬼身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每飞一针,地鬼的眼色就变淡了一些。 “哼!受死吧!看我怎么折磨你!” 地鬼猛地将双手插于地下,仰天长嚎一声,似乎在痛苦的求救着什么。顿时,从四面八方吹来一股强大的阴风,整个树林哗哗的左右摇摆,黄半仙被突如其来的分吹的睁不开眼,停下手中的动作,双手挡在眼前。风停了,放下双手,这一幕让黄半仙心中也咯噔一下,在结界四周,竟然围着一群形态不一,面色恐怖的恶鬼!扫了一圈,加上结界里的地鬼,一共十三只!!!这小小的衡阳市,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百年甚至千年恶鬼?正想着,其中的一直臃肿的胖鬼张大了嘴巴,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猛猛的相撞,随后,身体竟然活生生的变大,在厂房的空地上竟然站着一个三层楼高的巨型恶鬼,这是二胖,凌天起的名字,可是现在这种气氛,这个可爱的名字显得一点都不般配,胖鬼双手十指交叉,抡起胳膊狠狠的砸向结界,咚!的一声巨响,结界瞬间像一个玻璃球被一榔头砸的稀碎。一个浑身白毛的厉鬼飘过去将趴倒在地的地鬼扶起,猛地抬头冲着半仙众人撕裂的一叫!太恐怖了!白发鬼浑身上下布满了白毛,脸上黑漆漆的眼洞留下两行鲜红的血,嘴巴里没有舌头,只有黑漆漆的獠牙,这猛然的一叫,成百颗密密麻麻的尖刺獠牙完全暴露出来,惨白的手掌上乌黑的指甲又长又尖,胳膊上的血管不断的扭曲着,仿佛里面藏着一条不断蠕动的蛇。除了半仙,吴天几个人被着恐怖的一叫已经吓的魂都要丢了,瞳孔变大,直勾勾的盯着白毛厉鬼,整个人和木头一样定在原地。 众鬼眼中露出幽幽的红光,身后的黑色阴气愈来愈重,半仙见状,直接把腰带解开,将所有的黄符撒向空中,冲着吴天几个大喊:“快跑啊!” 吴天几人却像似乎中了邪一样,一动不动。 半仙见状,大声吼道:“各方安位,守备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说罢飘在了空中的黄符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金色笼子,无数的笼子直勾勾的朝着众鬼扣了下来! 巨大的二胖看见空中漂浮的笼子,张开血盆大口,把自己的左手连同半个胳膊活生生的放了进去,“咔嚓”!咬断了,乌黑的血顺着撕咬的地方不停滴着,二胖咀嚼两下,张开嘴,朝着空中的笼子“噗~~~”从嘴里喷出无数的黑血,仿佛黑压压的乌云正在下着一场鬼血雨,黑雨到笼子的瞬间,金黄的笼子以肉眼的速度被快速的腐蚀着,瞬间笼子布满了大大小小洞,最后还没等落下来,就被无数的黑血彻底洗礼,消失在了半空。暗伏在地上的众鬼,凝聚在一起一拥而上,形成一股巨大的黑色龙卷风,凶猛的冲向站在半坡的黄半仙,黄半仙一看这突入而来的气势,躲是躲不掉了,双脚扎地,咬破舌尖,双手拔开外衣,露出一件八卦护身衣,一口鲜血喷在胸口,八卦衣瞬间光芒四射,与汹涌而来的众鬼黑风硬生生的撞在一起,顿时,一股巨大的能量波四散开来,整个山上的树叶被震的哗哗直落,石子四溅,灰尘漫天,再一看,不见半仙半个人影。众鬼分散开来,转过身,盯着吴天一行人,慢慢的靠近…… “啊!啊!”绝望的吼叫声彻传山谷,久久不能平息。 正坐在大会议室听开学典礼的凌天身子突然微微一怔,伸出右手看了看掌心,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第十六章:亦魂笨熊 开学典礼足足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结束,校长那激情高昂的致辞让每个人都昏昏欲睡,结束了典礼,凌天给梦溪发了条短信:“在么?” “恩”梦溪很快地回了句。 “约么?”皮皮的说到。 “约你个大头鬼啊!赶紧上课!”梦溪盯着手机气哼哼的。 “我把你所有的课程都查清楚了,你今天下午没课,我有事找你。” “啊?可是我下午要打工啊!你没事了就和云飞他们打打球,再不然就去社团帮忙。” “下午三点我在你楼下等你” “哪有你这么不讲道理的啊!”梦溪合上手机,不情愿的嘟起嘴巴,和室友去食堂打饭。 下午三点,梦溪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简单的洗了个脸,画了淡淡的妆,穿了身干净的衣服下了楼,大中午的太阳暴晒着整个校园,远远地就看到女生宿舍的树荫下,凌天正挂着一个邪邪的笑容盯着自己。一路小跑过去,梦溪站在凌天面前,刚准备指责,凌天开口:“梦溪,一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梦溪微微一怔,小脸微红:“哼!说这些也没用!” “那这个呢?”凌天慢慢的站起身,左手慢慢的放在背后,向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突然间,从屁股口袋里抬出两个娃娃头雪糕,还自带配音:“噔噔噔噔!!!” “噗~~咯咯”梦溪看着凌天慢动作做完一切突然拿个俩雪糕出来一时间觉得搞笑不已:“你不会大中午约我出来就请我吃个娃娃头吧?” “当然不会,走,带你去个地方!”说罢,把娃娃头递给了梦溪,拉着梦溪就往校门外走。凌天自己也拆了一个娃娃头,正准备吃,看了眼娃娃头,心中坏坏的笑了一下,侧过脸,偷偷的对雪糕做些什么。 “你在干什么啊?”梦溪看到凌天鬼鬼祟祟的拿着雪糕“哎呀!我又不偷吃,真是的!看看你和小孩子一样!” “大功告成!哈哈!你看!”凌天兴奋的把雪糕伸到梦溪面前,整个娃娃头眼睛嘴巴都没了,白白的奶油上露出两个弯着眉毛的空心洞洞,嘴巴也上扬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整个雪糕顿时就像一个有灵性的笑脸一般. “天啊!你怎么做到的!只把眼睛和嘴巴吃掉了!做出一个形状” “哈哈哈!快,夸我!”凌天嘚瑟的看着娃娃头对梦溪说到。 “切,才不要呢!”梦溪一撇嘴,扔下凌天走在前面。 凌天笑着摇了摇头,跟了上去,两人一路朝着不远处的游乐场走去,凌天牵着梦溪的手,依旧觉得能感受到她激动不安的心跳,冰晶玉洁的肌肤,纤瘦美丽的手指,凌天发现自己的心也扑通扑通的跳的不停,偷偷的看了眼梦溪,发下梦溪把娃娃头放在脸前,偷偷的吐出红嫩的小舌头,轻轻的舔着娃娃头的眼睛,好像要把眼睛那里舔穿,“哇!!!!你在偷学我!被我发现啦!!!哈哈~哈哈!!!”凌天发现新大陆一样,顿时激动的朝着梦溪大声说到! 发现自己的小动作竟然被看到,梦溪的脸唰的一下彻底的红透了:“才没有呢才没有呢!!!” “哈哈!!我不听我不听!我刚才都看到啦!哈哈!!” “哪有!!!你讨厌!!!”梦溪停了下来,怨怨的看着凌天,啊呜一口从侧面把娃娃头半张脸咬掉了,嘴巴边上沾着奶油,小小的瓜子脸鼓的老圆:“你看!没有啦!哼!”说完就往前走去。 凌天傻傻的站在那里,脑袋一片空白,突然又想起刚才的画面,捂着嘴抖着身子在原地偷偷地狂笑,发现梦溪走远了,赶忙收拾笑容一路小跑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手。 “你松手!今天你不许拉我!谁叫你笑话我!”梦溪认真的看着凌天。 “。。。。。。” “话说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就在这啊”凌天手指着眼前的游乐场对梦溪说到。 “啊?天呐!你不会要在这里玩吧!” “是的!走起!” 边走,凌天边告诉梦溪,自己从小到大,没有一样玩具,甚至没有任何童年,没有父母的陪伴,有的就只有那无时不刻的恐惧和一次次从恐惧中爬起来的勇气,所以,到这个城市,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巨大的游乐场,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和喜欢的人疯狂的畅玩一翻,就想能弥补童年那一丝丝的空缺,虽然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但是他心里也知道,梦溪的过去,必然也不会有这些经历,所以他也想给身边的这个女孩更多的开心。 当凌天说到和自己喜欢的人时候,梦溪心中微微的一颤,嘴角挂起一丝幸福的笑容。走进了游乐场,凌天一口气买了两份所有游乐项目的套票,郑重的梦溪说到:“徐梦溪同志!你准备好了么!” “啊?” “啊个屁!你应该说时刻准备着!” “哦!时刻准备着!” “那你害怕么!” “你话好多,不玩我自己去玩了” “……” 凌天脑子里一股热血涌上来!怎能被一个女孩看扁了!走起!!! 游乐场的项目无非就是超重失重,夹杂着眩晕,其实这些对凌天来说真的就犹如小儿科一般,当年爷爷让自己每天从南宁小镇水谷上的瀑布,每天练习三百个扎猛,而且哪有什么防护措施,不过看着身边的美女自己心里也没多想什么,静静的享受着这份乐趣。一趟过山车做完,胳膊上五个红红的指印,方才还说什么今天不能牵手,这下可好,自己成人肉玩偶了。 又玩了几个刺激的项目,梦溪彻底吃不消了,从升降机出来,干脆蹲在地上赖着不走,一个劲的摆手,“不玩了不玩了~” “真的玩不动了?” “不玩了好不好”梦溪可怜巴巴的看着凌天,好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凌天笑了笑:“那咱们就散散步吧,走一走,缓一下,好不?” “嗯呢!”梦溪一听不玩了,顿时站起来,让凌天跟紧点。 俩人肩并肩顺着游乐场开始逛了起来,一路上梦溪开心的像个小鸟一样,一会儿指着这个,一会儿说着那个。 “来来来,套圈子了啊!三个三寸,五个八寸,十个十八寸!套中了就送啊!!!”一个套圈子的场地边为了不少人,一个戴眼镜的男的手里拿着几个圆形木头圈,身边站着的一个穿着长裙戴墨镜的女孩应该是他女朋友,女孩指着一个蓝色的小叮当说:“我要这个我要这个!”眼镜男瞄准了小叮当稳稳的出手,唰,木圈在空中来回打转,不偏不倚的砸在小叮当旁边的地上。 “哎!!!”人群中充满了叹息。。。女孩不甘心,自己又扔了几个,依旧一个没套中。 这时候梦溪捂着嘴,小声的在凌天耳边说到:“看到了吧!这都是黑幕!根本进不去的,黑心老板做了手脚,圈子的大小根本进不去的!你看多少人都受骗了!” 凌天张大嘴巴惊讶的看着梦溪,看着梦溪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告诉自己这个天大的秘密,心中觉得十分好笑。摸了摸梦溪的头,说到,“你看后面的玩偶,有想要的么?” “啊?你要干什么啊?都给你说了那是骗人的!你这个大笨蛋!” “有么?” “我。。我。。我不要。” 其实每个女孩有喜欢毛茸茸的玩具,因为打心里她们喜欢自己被当成公主一样被宠爱着,但是梦溪由于家境原因,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玩偶,没有一个玩具,虽然心里确实很喜欢,但是她感觉套圈子的老板做了手脚,所以不希望凌天被骗了。可谁知,回头的功夫,凌天已经交了钱冲自己傻笑着。 “老板,怎么个玩法?”凌天晃着手中的木圈问道 “哈哈,小兄弟,你看,地上的那些玩偶套中了就送,旁边的那些圆筒,套中几个就送几寸的玩偶,背后有款式,随便挑,套中十个,那个瞧见没,直接抱走!”说罢指着身后一个巨大的熊,灰色的熊起码有一米八,大大的脑袋,样子着实也可爱。 “好”凌天微微一笑,两根手指夹住木圈,对准圆筒轻轻一扔,木圈唰的一声,笔直笔直的套在了圆筒上。 “天呐!!!” “真牛啊!” “运气吧!” 人群中传来几句赞叹,凌天不做神色,单手双指夹着两个木圈,“唰唰”两声,两个木圈稳稳的套在的两个圆筒上! “我曹!!!!这么牛逼!!!” “这个真的叼啊!!!” “快来看快来看!!神人啊!!!” “是啊!我们两个手扔一个都费劲,人一手甩俩!还他妈都进了!!” 人群里从刚开始的细微赞美到络绎不绝的惊讶和赞叹!!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凌天把木圈放在地上,这次左右手各拿一个,分别对准了摆在死角的两个圆筒“唰唰”两声,不偏不倚,正中桶心! “哇!!!!!!” “哗!!!”人群中开始有人鼓掌! “老公快来看啊!!!!”之前的那个想要小叮当的女孩似乎也被欢呼声吸引了,赶忙跑过来,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凌天朝身后的梦溪嘚瑟的抛了个媚眼,梦溪会心一笑。凌天酷酷的用大拇指擦了下鼻子,后退了几步,数了下手中剩余的木圈,恩,刚刚好。 “他在干嘛??” “不知道啊!竟然往后退!!” “疯了把!!!” “天呐!!!这还不够远么??” “这都十米了吧!!这能扔过去么??” 凌天左右手各拿了三个木圈,示意大家安静,全场的围观群众都屏住呼吸,看着凌天,凌天双手交叉,食指套环,身子轻轻往下弯,目光盯着眼前摆放的各个木桶,突然直起腰,胳膊伸直,木圈顺着指尖稳稳的飞出,在场的所有人慢慢的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所有人的头随着木圈从左到右齐不约而同缓慢的转动着,木圈在空中交错,眼看着就要飞到了木桶的上方,突然间向中心碰撞,四散而开,齐刷刷的套在了东南西北中五个角摆放的木桶上,最后一个木圈正正的落了下来,圈住了那个小叮当! “哗哗!!!”套住的瞬间!人群大声欢呼!仿佛自己中了一百万一样,热烈的庆祝着!兴奋的看着凌天使劲的鼓着掌! 凌天扬了扬嘴,慢慢的走到老板跟前,指着那个大熊:“老板!够了吧!” “够够够!!!!小兄弟!牛啊!!!!我在这摆了几年摊,像你这样的神人!今儿是第一个!!!!哈哈哈哈!”说罢,老板高兴的抱着那一米八的大熊递给了凌天,凌天把熊一把抗在肩上,转身就走。 “哎哎哎!小兄弟,还有这个!!!”老板从地上拿起一个蓝色的小叮当对凌天说到 “哦,这个就送给他吧”凌天望了眼站在一边的眼镜男,微微一笑。 “好嘞!”老板把小叮当给了眼镜男,眼镜男推了推眼镜,给凌天淡淡了回了个笑:“给你,媳妇儿~”“嘻嘻~谢谢老公!”女孩高兴的拿着小叮当,迷惑的看了眼慢慢走远的凌天。 凌天扛着大熊,走到梦溪身边:“拿着!媳,媳,媳~~~” 凌天本想学眼镜男那一套,却发现自己结结巴巴的最后一个字说不出口。站在一旁的梦溪两手捂着嘴巴,咯咯的笑个不停,红着脸嘴凌天说到:“你先帮我背着吧~不能欺负他!他要少了一根毛我拿你是问!” “小李子听令,娘娘您请!”说罢给梦溪让开一条路。 “嘻嘻~呵呵~”梦溪被凌天这变换不断的称呼弄得咯咯笑,扬了扬头,挂着笑容从凌天身边走了过去。 凌天双目微闭,从腰间抽出一道黄符,单手折成一个纸人,咬破指尖,在黄符上写了几行字,,慢慢的注入灵气,紫色的灵气包围着黄纸人,凌天将黄符单手贴在大熊的胸口,嘴里默念:“灵宝天尊,安慰身形。修罗魂魄,五脏玄冥。青龙白虎,对仗纷纭。朱雀玄武,侍卫我真,秘法!附魂术!”话音方落,黄符顺着紫色的灵气慢慢的陷了进去,最后完全消失。凌天将耳朵慢慢的放在大熊的胸口“扑通,扑通。” 凌天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大熊耳朵轻声说到“你丫在装死信不信再把你扔回到九云山去给那些臭术士炼丹?”话音刚落,灰熊两个黑色的塑料眼睛微微散发出淡紫色光芒,扑通一下,把凌天压在了地上。 “你大爷的。。给老子起来~”凌天被压在下面痛苦的说到。 “哼!说好的九九八十一天,我这都呆了三年了!你个大骗子!”大熊面无表情的盯着凌天,两颗圆圆的黑眼珠没有任何喜怒哀,让凌天看了莫名有几分喜感。 这是在凌天十五岁那年,和三叔一同去一趟云南九云山,当时说的是为三叔寻找相亲,谁知相亲是假,遭人陷害是真,被逼迫躲进了九云山的一处山洞,结果,凌天就发现这个山洞中藏匿着一个千年亦魂,所谓亦魂,就是一些正途的道士在修真路上失败,一次次的突破瓶颈,结果都未能成功,最后终老而死,驾鹤归西。逝后有些魂魄因前世恩德无量,投胎转世后大富大贵,有些投胎后仕途宏亮,一心报国,当然,还有些,他们并不甘心,飘荡人间,继续修炼升仙之路,然而这种魂魄对于那些专门修炼旁门左道的术士来说,简直犹如长生不老丹一样稀有,所以,山下的道士天天都追杀着在这个世上残留着的亦魂。亦魂老道以来不想正面冲突,并不是忌惮,因为如今肉体已无,如果在和那些炼丹的臭术士正面冲突,届时元神万一大伤,就不好办了,被逼无奈躲进了这九云山。九云山本来就高耸入云,巍峨峻岭,险象环生,毒舌野兽成群,在此修炼本无打扰,谁知三叔和凌天二人闯了进来,三人大打出手,结果发现凌天竟然会秘术,整个人都欣喜若狂,赶忙收手,告诉自己的身世苦衷,祈求凌天寻求帮助,可惜凌天并不会什么升仙之术,便如实告知。可亦魂老道不依不挠的告诉凌天,在先列的记载中,列祖列仙有成仙成道的,都和世代的秘术师有关,如果没有秘术师的帮助,修仙成道之路也只是空中楼阁,一吹即散,所以,也许是凌天年纪尚小,未有因缘,只要留在身边,修成大果也就只是时间问题。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一夜之间让陷害三叔的一个庞大的家族如人间蒸发般消失的干干净净。 三叔和凌天震撼的同时默默的庆幸,幸好当时夹住了没翻脸,修道的最高境界:“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我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也许说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亦魂老道。 后来,老道跟随了凌天,没几日以后便天天嚷嚷着要出去,凌天一气之下,趁着老道修炼用秘术把老道封印了起来,只有自己的血和灵气才能将其解封,后来答应老道会给他九九八十一天内找一个附体之物,结果这一等就是三年…….. 梦溪一看身边没人,回过头看见凌天被大熊压在身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忙跑了过来,蹲下扶起凌天:“你没事吧,这是怎么了?累了么?” “虚的~”一个莫名其妙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啊?!”梦溪虽然不懂男女之事,但是凌天口中的这个虚多多少少明白些意思,顿时脸一红,低个头。 凌天狠狠的看着笨熊,双指缠着黄符,手指对着笨熊的眼睛晃来晃去。笨熊赶忙点点头,表示闭嘴。妈的,就会用秘术吓唬老子! 收起黄符,凌天扛着熊,对身边的梦溪说:“走吧,带你去做摩天轮!” 两个人坐在一边,一只熊坐在另一边,场面顿时显得十分尴尬。 “凌天,我怎么觉得老有东西盯着我啊,感觉好不舒服。。”梦溪担心的说到。 “啊?有么?哦!我知道了应该是那只笨熊吧!”说罢凌天起身走了过去,挥起巴掌朝着笨熊的大脑袋就一顿扇,“让你看!让你偷窥!让你不要脸!”笨熊的脑袋被打的一晃一晃,凌天觉得不够解气,直接把笨熊翻个身,支在膝盖上,“呸”,朝手掌呸了两下,狠狠地朝熊屁股抽去!“啪啪啪!”边抽边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呀~今天呀是个好日子…….” “哎呀!好啦!我开玩笑的,在别打了!打疼了怎么办!”梦溪心疼的看着大笨熊说到。 “哎,好吧,今天就饶了他。”说罢把笨熊放在角落,脸朝死角,一副面壁思过的模样,谁都没有发现,笨熊那张委屈的脸皱成一团,两粒大豆般的黑眼睛,不停的颤抖,留下两行热泪……. 凌天慢慢的坐到梦溪的身边,慢慢的拉着她的手,不知道是摩天轮越转越高,还是别的原因,梦溪的胸口开始呼吸急促,凌天慢慢地靠近,偷偷的看了眼露在外面那雪白的双峰,轻轻的在梦溪耳边说到:“学校我帮你请好了假,明天能带我去一趟你家么?” “啊?”梦溪惊讶的扭过头看着凌天,“去我家?干什么啊?” “嘘”凌天站起身来,慢慢的将梦溪扶起,轻轻的搂在怀里“我就想去看看” 梦溪想到自己的家庭环境,除了一个收破烂的奶奶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亲戚,家家户户都视瘟疫一样看着自己,家里连一样的家具都没有,想想自己那打心底的自卑就涌上心头,轻轻的想推开凌天,凌天感受到了这种变化,把梦溪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又一次深深的抱紧了梦溪,在她耳边说:“相信我,好么?” 梦溪看着面前这个深情的男孩,这是他又一次让自己相信他,记得之前他在纸上淡淡了写了句诗,没想到真的帮自己治好了病,自从遇见了他,自己的一切都变了,过上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生活,也许这辈子当牛做马心里都会心甘情愿。但是现在这个男孩又一次深情的望着自己,梦溪将深深的脸埋在凌天的胸口,胳膊紧紧的搂住凌天,顿时眼睛流下泪水,有感动,有委屈,有幸福,有伤心,抽泣的声音在小小的玻璃房内环绕,凌天听了感到心很痛,摸着女孩的头“傻瓜,哭什么,我还在等你的回答呢” 摩天轮缓缓的转动到了最高点,温柔的夕阳把霞光洒向整个城市,形成了无数被拉长的倒影,在这个美丽而又陌生的城市里,何处才是我的家?哪里才能遇到我爱的人?梦溪抬起头,夕阳照在白皙的脸上显得那么动人,泪眼朦胧的看着凌天,双手轻轻的捧起他的脸颊,嘴唇微微的颤抖,最后慢慢的扬起一道甜美的笑“好!” 第十七章: 回家 第十七章:回家 夕阳慢慢的落下了山,梦溪顶这个红扑扑的小脸,手里,胳膊上,包包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小礼物,凌天则是扛着那个一米八的大笨熊,两个人嘻嘻哈哈的朝学校走去。快到女生宿舍门口,梦溪给舍友发了条短信,让舍友帮忙下来拿一下大笨熊。领走前凌天在笨熊耳边轻轻说到:“这个女孩我就交给你了,拜托了。”笨熊身体微微一怔,好像听懂了一般,巨大的头点了点,梦溪的舍友一下楼就发出各种各样嫉妒的声音,结果好多女孩都打开窗子,羡慕的看着梦溪。凌天一看人多了,有点不好意思,对梦溪说到:“早点回去休息,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好梦~”说完回头朝男生宿舍走去。 “哇!!你男朋友太帅了吧!礼物虽然不是很贵但是人长得帅啊!是不是小红!” “是啊!啧啧,要是我男朋友这样对我,我都开心死了!梦溪姐,你真的好幸福啊!” “就是就是,嫉妒死我们算了!!” 梦溪被她们三个说的不好意思的,心里却有很甜蜜,:“好啦好啦,给你们也带了小礼物哦!走走走,赶紧上楼,等会大妈该点名啦!”说完四个人五马分尸般抬着大熊上了楼,一步步的朝女生宿舍走去。 “妈呀!!!这女生宿舍阴气就是重,哎,看来臭小子的选择是对的,这样的阴气之地,必须得我去!!哇哈哈!!!全是女的!!”笨熊的熊脸上淡淡的泛起两坨红晕~~眼睛迷离的盯着天花板,“不行不行,我乃一身清明修道,怎有如此这般杂念!呼呼~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笨熊心中一遍遍的默念静心咒。。却摇摇晃晃的被一步步的抬进了从未进过的女生宿舍,仿佛一步步走向了深渊…… 次日清晨,凌天终于褪去了那身白色运动装,竟然穿了一身西装,黑色的西装,笔直的身板,洁白的衬衣,帅气的面孔,凌天收拾好这一切,利利索索的站在楼下等待着梦溪。 “哇!!这男的好帅啊!” “是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哎,要不你去要个电话?” “我才不去呢,我不好意思,你去呗” “人家这么帅肯定有女朋友啦!走吧!” “哎!!!”三个多少有几分姿色的女孩经过凌天身边小声议论着。凌天被议论的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今天太正式了,答案不是,因为自己从头到尾就买了两套衣服,一个平时穿,一个脏了穿。简单明了的逻辑,因为他觉得男孩不在于你穿多么帅气的衣服,而是你的衣服要干净,不是你有多么的能说会道,而是和你在一起的人能感受到你那种由内而外发出的阳光。 凌天拽了拽衣角,看看时间,正纳闷这丫头今天怎么了,要不要打个电话,突然就听到一阵蹦蹦跳跳的声音,再一看,我滴妈呀,梦溪提了一个大大的包裹,一步一晃的拽了出来,显得十分吃力。 “大姐?您这是把熊塞进去了么?”凌天看着大大的包裹无语的问道 梦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对,对不起,凌天,因为也有好几个月没有回去看奶奶了,我用打工挣的钱给奶奶买了一些生活用品,还有衣服,吃的…….” 凌天看着这个平时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丫头,给自己奶奶买了这么多东西,微微一笑,跨步走过去,一手提起包裹扛在肩上:“那就走吧,晚了就没车咯。” “恩好呢!”梦溪快乐的跟在身后,她发现凌天今天穿的正装,而且很帅气,心中小小的高兴了一下。 出了校门,一亮加长版凯迪拉克停在门口,从车上出来一个络腮胡子男人和几个黑衣服保镖,气势汹汹的朝凌天走了过来。梦溪看了一眼,害怕的靠近了凌天,双手轻轻的抱着他的胳膊。 “哈哈哈哈!!!!小老弟!我来啦!”说话的是慕八! “麻烦老哥了,回来之后便将车送回。”凌天客客气气的回到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这车送你啦!”慕八爽朗的朝着凌天一挥手,赶紧又走到耳边,“哎,听说吴家又死了两个根,是不是你干的??牛!”慕八悄悄地比了个大拇指。 “呵呵,八爷,咱们回来了细聊,今天时辰比较紧,您看?” “好好好!!!二炮!三炮!你俩过来,你俩一路负责轮换着开车,要确保凌少爷的万无一失!要是凌少爷回来少一根毫毛我拿你俩是问!!”话虽这么说,慕八心里清楚,要是凌天都能受伤,估计这俩炮也基本废了。 “额,路途遥远,就不麻烦两位炮兄弟了吧” “哎!那哪行!!你俩当木头桩子呢是吧!把墨镜摘了!还装什么酷!赶紧给老子过来搬东西!” 二炮三炮苦逼的摘了墨镜,发现两人居然都是眯眯眼,看来这墨镜果然有装逼的作用,哪天闲了我也弄一个试试,凌天心里咯咯的笑着想,其实他明白,这个慕八是个生意人,派两个人跟着自己,想必也是下探自己的实力,看看以后能不能靠得住,凌天猜到了慕八的心思,但是没有点破。 坐上了豪华的加长版凯迪拉克,凌天的心里不由的称赞,这有钱人的生活果然就是不一样,真皮的座椅,奢侈的香槟,高清的电视,优雅的灯光,这精致的内饰豪破天际。凌天脱了外套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梦溪坐在旁边,两个人有说有笑的看着电视。约么过了两个小时,这丫头看上去有些瞌睡了,也难怪,梦溪每天回到宿舍后还要加班加点操劳社团的事,每天晚上都是女生宿舍的最后一盏灯熄灭。看了看时间,距离梦溪的家还有将近四个小时的车程。凌天侧过头,帮梦溪把座椅放倒,给她垫了一个枕头:“你睡一会吧” “恩”梦溪摆了摆身子,迷迷糊糊的闭上眼,不到一会,鼻子传出轻鼾声,睡着了。凌天也放下椅子,躺在梦溪身边,脸对着脸,静静的看着梦溪,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梦溪平凡中带着一种淡雅的气质,脱俗与世无争的清纯,拥有着那些胭脂花粉无法比拟的美丽。看着看着眼睛滴溜溜的朝下瞟去,那冰洁如玉的肌肤下,洁白的双峰随着呼吸若影若现,凌天看的面红耳赤,突然,梦溪嘴里喃喃的说了句梦话:“天,我害怕。。唔。。”说罢一手轻轻的向前搂住凌天的脖子。凌天收回目光,轻轻的闭上眼睛,伸出手把梦溪的头抱进怀里,脸贴着脸,“睡吧,有我在呢”说完,迷迷糊糊的也睡着了。 车在高速上飞快的行驶着,两旁的防护栏犹如一个个人生的过客,擦肩而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然忘记了经历了多少,错过了多少,失去了多少,唯一不变的就是你依然在我怀里。一路上车的避震发挥到了极致,两个人就想躺在床上一样,似乎没有任何打扰,睡得鼾甜。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太阳慢慢的西下,车辆开始慢慢的驶进山里,一路上开始颠簸,在过一个高坡减速带的时候,猛猛的震了一下,梦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安静的躺在凌天的怀里,凌天的一只手抱着自己,给自己当枕头,另一只手,,,,,竟然放在自己的胸前!!!一只腿还和加肉夹馍一样搭在自己的大腿上!车内的空调不断的吹着,搭在胸口的手感受到了冷风,条件反应般的动了一下... “啊!!!!色狼!!!”梦溪一屁股做起来,圈着膝盖,把枕头紧紧的抱在胸口死死地盯着凌天。凌天迷迷瞪瞪的做起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睁眼一看,披头散发的梦溪坐在对面,双眼流露出怨妇般的眼神,如果这种眼神带有杀伤力,凌天敢肯定绝对带暴击加剧毒的那种。“怎么了?梦溪?谁欺负你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大色狼!!”梦溪一把把枕头扔了过去! “哈哈~我说,就睡了一觉,咋就成色狼了啊?”凌天郁闷的问道 “你还说!我刚起来!你,你,你的手!居然!!!”说完两只手死死的捂住胸口! “啊?!!!真的?!!还有么?!?” “还有!你的腿就像螃蟹腿一样搭在我的腿上!!臭流氓!!” “哦哦!还有么???!”凌天越听越激动,一咕噜做起来,兴致勃勃的问着。 “没有了!这还不够么!你个色狼!骗子!大色狼!” “哎!”凌天轻轻的抽了自己一嘴巴,皱着眉头,不说话,表情很严肃的看着地下。梦溪也不说话,埋怨的看着凌天,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梦溪发现凌天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心里有些软了,是不是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自己的命都是他的,更何况他也是在睡着了的情况下,而且,自己压着他的胳膊也足足好几个小时了,他也没有吭一声,梦溪心里叹了口气,也不愿意在生气了,慢慢的挪过去想劝一劝凌天:“凌天,你别生气了,我刚想了,你也是在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凌天伸手轻轻的堵住了梦溪的嘴:“别说了,我现在很难受。” “我知道你难受,我觉得我们发展太快了不好,你以后不欺负我了不就行了么?” “不是的,我难受的不是这个?” “啊???那是什么??” “我难受的是刚才为什么睡着了!!!什么感觉都没有!!!最主要的就是听你说完以后!我总觉得自己哪里没有发挥好!!!” “你去死吧!!” “啊!!大姐,君子动手不动口~~你别咬我啊!!我天~救命啊!!” 二炮和三炮坐在前面听着凌天的呼救,眼神相互沟通了一下:“开始了么?现在的年轻人啊!哎!” “哈哈哈!让他们玩去吧!还得一会呢” 说罢,左手一拧把音乐dj声开到了最大,二人手舞足蹈的嗨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凌天可怜巴巴的坐在角落里看着梦溪。梦溪双手叉腰,喘着粗气,丰满的胸部一起一伏:“我难受!” 凌天扭了扭身子:“哼,现在知道自己下手重了是不是,我委屈了,我特别难哄,你看着办吧!”说罢脸轻轻一扭,鼻子一哼。 “不是的,是我刚才没有感觉,总觉得自己那里没有发挥好~”说完两只手免起袖子,慢慢朝凌天挪去。 “别别别~大姐,你刚才发挥很好了,都超常发挥了,别过来,别!啊~~说好不咬人的啊!!啊~~~”车后再一次传来凌天的叫声。 二炮:“卧槽,这都半小时了!又开始了?!” 三炮:“妈呀!可不是么!” 二炮:“来来来音乐走起!!!” “苍茫的天涯是我滴爱~~~绵绵的青山脚下一片海~~~” 第十八章:小插曲 十八章:到达 下午七点,车在一个中转站停了下来。二炮悄悄的走到车后,试探性的敲了敲车门,:“咳咳,天少爷!您和嫂子出来透透气!我们加个油!” 哗~,车门被拉开了,凌天下了车,冲着二炮微微一笑:“辛苦了”,说完眼光并没有移开,反而上下打量着二炮,二炮被盯得心里发毛,问道:“天哥,你和嫂子去四处转转,我和三炮去加油!” “哎~等等,二炮哥”凌天叫住了二炮围着转了一圈:“身材不错!刚刚好!”。 二炮一听愣在那里,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扭扭捏捏的小声对凌天说:“内个,天,天,天哥,我结婚了~~” “结婚了?” “昂!是啊!结婚啦!呵呵” “没事没事,不要紧,我将就一下~~”说完一手搂着二炮的脖子就往中转站的厕所走去。 “啊?!!!天,天,天哥,别啊!我,我,这,这多不卫生啊!!”二炮恐慌的看着凌天。 “嘘”凌天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你不说,我不说,没人知道,走吧!” “什么啊!!天哥,天,天哥!!三炮!!救我啊!!炮炮~~炮哎~~” 三炮看着被拐走的二炮,一动不动的坐在位子上,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了,他慢慢的回过头,看了眼一身淑女坐在后排的梦溪,又慢慢的把头扭了回来,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子,摇了摇肥胖的脸蛋:“我什么也没看到!我什么也没看到!” 过了一会,凌天兴高采烈的从卫生间出来,看样子是洗了把脸,脸上的水珠还在,显得英姿飒爽,挂着微笑就冲着三炮和梦溪走来。三炮不走自主的加了加屁股,:“天,天,天哥好!” “恩,辛苦你了!梦溪,走下车,别耽误人加油!” “哦” 二人下车朝小卖部走去,三炮盯着面如死灰的二炮慢慢的上了车,前一秒两兄弟还一起听着dj摇头大嗨,没想到现在这气氛这么的尴尬,过了一分钟,三炮忍不住还是开口了:“内内内个,哥,咱都是男人,理解万岁,理解万岁啊!” 二炮斜斜的瞪了眼三炮“理解什么啊!?” 三炮瞪大了眼睛,伸着脖子:“内个,哥,我也就是非一下,就一下!!!内个,你们?脱了?” “恩,脱了”二炮叹了口气,刚准备继续说,三炮立马缩回脖子坐直了身子,眼睛看着前方,右手比了一个停止的动作伸了过去,语气坚定的说道:“好了!哥!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对得起我二嫂么?我恶心!” 二炮郁闷:“啥玩意?不是,啥叫对不起你嫂子?你想哪里去了?就不是一个地方好么?!” 三炮一听,眉头一皱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哎呀!我的妈啊!还他妈不是一个地方!!本来就不是一个地方!!哥,啥都别说了,你脏了。。。你已经在我心中不是从前的二炮了” 二炮问道:“啥啊?!我不是你二炮哥还能是你啥??” 三炮朦胧的看了二炮一眼,说道:“哥,我管你媳妇叫二嫂,管你妈叫二娘,以后,呜呜~咱还是一家人,呜呜,我管你叫二姨妈吧!呜呜~”说罢一手捂着脸扭过头哭哭哼哼。 “啥呀?!老弟,你是不是想多了?你看,天哥去厕所就把我衣服脱了,哦!还有衬衣!衬衣脱了!” “卧槽!!你个傻逼玩意!赶紧闭嘴!我不听,你还给我讲细节!”三炮一副作呕的模样。 “不是!三弟,就光把衣服脱了!我也是吓了一跳,结果进去以后,天哥就和我换了件衣服,没别的了!”二炮平静的说道 “啊?换衣服?没啦?”三炮惊讶道 “对啊!没了啊!我还纳闷怎回事呢,结果一看,天哥衬衣上都是牙印子~破破烂烂的和乞丐装一样,哎,我的新衬衣,那可是才买的啊!”说完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哈哈!哎呀!唉呀妈呀!吓死我了你说!”三炮听完哈哈一笑:“那就是你还干净的呢,是吧!” “他妈的废话!” “那咱么双炮组合春天依旧!是这个理吧!” “那必须二踢脚组合一日冲天啊!” “哈哈哈!!亮堂!!” 凌天和梦溪买了几瓶酸奶,发现这倆兄弟还停在原地没加油,一个劲在车里激动的哈哈傻笑,走了过去,趴在窗户上“两位炮哥,聊啥呢?那么高兴?” 俩男人顿时局部一紧,一脚油门轰的一声跑去加油了。 第十九章:意外的收货 车又开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梦溪从小长大的这个地方,凌天细细的算了一下,梦溪如果要上学,至少要走五公里的山路,然后坐奔奔车,到公交车站后再倒两趟车才能到高中,更别提现在的大学了,然而从梦溪嘴里得知,高中时代,自己每天都是走读去上学,回家之后还要做家务,洗衣做饭,最后在做功课。这样的环境条件,竟然能考进全国最好的大学,凌天第一次打心里佩服这个意志顽强的小女孩。越往里开山路钺颠簸,梦溪却非常的高兴,因为她看到了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虽然这里并不是很待见她,但是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地方,这里对她来讲有着一种难以释怀的复杂感情,一路上都叽叽喳喳的给凌天当免费导游。 “哇!!你看,凌天!那就是我的小学!还有还有!那里是小卖部!小时候里面有好多好多小玩具呢!还有还有!那里是铁蛋老婆饼,他们家的老婆饼可好吃啦!吃了就能取到老婆呢!还有还有....” 一路上凌天听着小丫头兴奋的叫个不停,心情也随着好了起来,认真的听着梦溪一一介绍着所谓的“旅游景点” “天哥,到了!” “嗯好” 村头几个抽烟的老汉看着一辆豪车慢慢的使进村里,在村头的老徐家停了下来,在那个年代,农村人除了每天农耕完以后,唯一的爱好就是聚在一起拉家常,倒是非,男女都一样,然而这辆豪车,无疑成了今天的一个热点话题,瞬间两侧站满了围观的人,嘀嘀咕咕的开始说个不停: “这谁家的车啊?!看着款式得老不少钱了吧!” “嘶~是啊!村里我记得最好的车就是村长他儿子的呢个红旗了吧” “哈哈,那车能和这个比么!我在电视上看过!这个叫桑塔纳8800!” “哦!!桑塔纳都到8800了啊!” “可不中么!!” “哎~~瞅瞅!好像下来人了了!!” “快快快!看看!谁来了!谁来了!” 凌天下车之后绕过去给梦溪开了车门,梦溪害羞的下了车,要从后备箱去拿给奶奶带的东西,二炮三炮赶忙下车,一人一手提着包裹,站在梦溪的身后:“天嫂,您吩咐就成。” 梦溪害羞的小声说道:“别乱叫,屋子就在前面,走吧。” 说完一行人朝着不远处的一座土房子走去。 “咦?那不是王老太婆的孙女么?” “是么?呢女娃还活着呢?” “是啊!那灾星从小就晦气!现在我看样子肯定是把谁家的公子给迷住了!哎!害人不浅啊!” “就是!害人精!” “早就应该让她滚出村里!” “呸!” 虽然走远了,但是凌天依稀能听得见村里人的窃窃私语,不由得皱了皱眉。 来到了一幢土房子前,房子的门没有上锁,梦溪一把把房子门推开:“奶奶!我回来啦!”凌天观察了一下房子,房间基本就是土块砖盖成的,靠近门的地方砌了一个灶台,上面摆着一口大锅,房子中央放了一个四方桌,看颜色也有些年份了,屋子的四角有几个破洞的蜘蛛网,屋顶挂着一个五瓦的钨丝灯泡,整个屋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摇摇欲坠,环视了一圈后,竟然发现屋里没有一样家用电器,简直比七八十年代过的还穷。除了这些凌天其实还发现了这个房子里有一股霉味,一般这种霉味只有老人身上才有,而且越是即将死去的老人,身上的这种气味就越重。凌天走到方桌前,桌子上放着一个碗,上面盖着一个破旧的报纸,掀开报纸,是一碗稀饭,凑近了闻一闻,已经馊了好几天了。走到里屋,这是梦溪睡觉的房子,房子很小,就摆了一张桌子,一张床,薄薄的床上就铺了一张褥子,床单被洗的发白,墙上贴满了三好学生的奖状,犹如墙纸一般,给破旧的土房增添了一丝别样的气息。书桌上的书本依旧摆放的整整齐齐,在书桌的左下角刻着小小的四个字:“不哭,要笑。”凌天静静的看完,走到梦溪身边:“奶奶不在么?”梦溪担心的摇摇头。“是不是在外面啊?我们出去找找好不好?”“恩!” 四人出了房子,天色渐渐的昏暗了下来,远处议论看热闹的人还在,梦溪并不理会,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奶奶的身影,边走边喊:“奶奶!我是梦溪啊,我回来看你了!奶奶!你在哪里啊?”正喊着,远处的石桥上走来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满脸皱纹沟壑,但很容易让人看出来她是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一头的短发像罩一了一层白霜,一双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嘴里的牙也已经快脱光,一双粗糙的手爬满了一条条蚯蚓似的血管,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刻满了皱纹,像是记载着她几十年来的千辛万苦,佝偻的身上竟然背着整整三麻袋废瓶子,麻袋大的惊人,里面被塞得鼓鼓囊囊,原本就瘦弱的身体被压的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摔倒,两步一停三步一喘的艰难走着,从远处看仿佛一个人,扛起了一座山。 “奶奶!!!”梦溪大喊一声,扔下手中的东西,飞奔了过去,一路上眼泪哭了出来,奶奶似乎也看到了梦溪,慢慢的松下手中的麻绳,张开瘦弱的胳膊。“奶奶!!呜呜!!”梦溪一头扎进奶奶的怀里,哇的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了起来,那种发自心底的疼痛,那种深感无力的绝望,凌天看着心里如针扎般隐隐作痛,飞快的跑了过去,二炮和三炮紧跟其后,凌天使了一个眼色,三胖点点头,挥舞着强壮的胳膊,一把搂起了麻袋扛到了肩上。奶奶一个劲的安抚着哭泣不停的孙女,苍老的手就像秋天干枯的树枝一般,凌天慢慢蹲下,看着梦溪“丫头,这不是看到奶奶了么?咱们先回家,别让奶奶在这伤心了好么?”梦溪看着凌天,亮晶晶的泪珠在眼睛里滚动,然后,大大的、圆圆的、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滚下来,滴在嘴角上、胸膛上、地上。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仿佛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懂她心里的感受,此时此刻梦溪一刻都不愿意在离开奶奶。凌天轻轻的拉住梦溪的手,一丝淡淡的灵气在手中隐约浮现,慢慢的进入到梦溪手中,在梦溪的脑海里突然出现凌天的声音:“梦溪,你说过相信我的,不是么?咱们先回家别让奶奶在担心了,一切都有我呢,好么?”梦溪抬起头,看到凌天坚定无比地眼神看着自己,慢慢的停止了哭泣,扶着奶奶站起身来,朝家中走去。 凌天和梦溪一左一又搀扶着奶奶,奶奶侧过头看着凌天,“小伙子,你是?” “哦!奶奶!我的名字叫李凌天,家住在南宁小镇,是徐梦溪的朋友!” “哦~这样啊!委屈你们大老远过来了啊!我这半个身子都埋在土里的人,还让你们瞎折腾。。哎。” “奶奶您别胡说,我小时候和爷爷算过命,您啊至少活到一百岁呢!” “呵呵~你就哄奶奶开心吧!” 一路上,凌天都在夸奶奶身体好,骨架子硬朗,让奶奶听了开心不已,悲伤的气氛也在慢慢的化解,进了房子,大炮二炮从车上直接卸了四个凯迪拉克车灯,通了电安进了屋子,整个屋子瞬间亮堂了不少,有赶忙把从城里带的熟食一一拿出,一晃间桌子摆的满满的。 五个人围着桌子,凌天说道:“奶奶,您忙了一天了,您先吃,咱们边吃边聊!” “呵呵,奶奶没出息,没本事,家里也穷,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我活着一辈子,唯一能拿出来的就是这个大孙女了,委屈你们几个了” “奶奶,您教育有方,教育出了一个好孙女啊!”凌天站起身来给奶奶成了一碗粥。 “是啊!奶奶!您厉害!我刚背呢麻袋都喘气!您身体真是硬朗啊!不说了,我的赶紧吃点补补!” “哈哈” “呵呵,吃吧都吃点” 五个人在凌天的带动下,高高兴兴的吃完了饭。吃饭完后,二炮主动要求洗完,作为一个已婚男人,这是必修功课,还叨叨着谁抢就和谁急!其余四人就在屋子里开始聊天。 梦溪把给奶奶买的衣服,鞋子,被子都整整齐齐叠好的放进卧室,然后悄悄地走出来,问道“奶奶!上次我走的时候,村里人不是答应给你发低保的么,怎么您还要出去捡破烂啊?” “哎~”奶奶摆了摆手:“傻丫头,被骗咯!” “被骗了?咋回事啊?”梦溪感觉不对,连忙问道 “那时候你又是写申请,又是县里学校忙里忙外的,他们只好先答应你,把你应付走,后来一分钱都没给,我去了趟县里才知道,钱给到村里以后,就被村长给...哎!这不是前阵子说的要什么拆迁,硬要说咱这房子是村里的,让我搬出去,你说我这一个快死的老太婆的搬哪里去啊?这不是明摆着的把人往死里逼么!咳咳!咳咳!”说道激动的地方,连连咳嗽不止。 “三炮”凌天给了一个眼神。 “是”三炮转身出了门。 “奶奶!你为什么不给我说啊!不是给你说了,你有事了给小卖部的张姨说么!她会给我打电话的啊!”梦溪听了奶奶的处境,急的眼泪又开始打转。 “算啦算啦,过一天是一天,奶奶有生之年就希望能看到你找个好人家嫁咯,奶奶也就死而无憾,含笑九泉喽” “奶奶,我不准你这样说!”梦溪一头又扎进奶奶怀里哭了起来。 凌天没有做声,走到奶奶身边:“奶奶,梦溪以前生过病,我从小和爷爷在一起学过一些医术,把梦溪的病治好了,奶奶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能替您也看看身子么?” “啊?!你把梦溪的病治好了么?!这是真的么?”奶奶激动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握着凌天的手,紧紧的抓着问! “是的!奶奶!都治好了!梦溪现在和正常人一样了!而且比她们都漂亮!” “哎呀!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啊!我孙女受了这么多年委屈!终于结束了,我有时候想想这娃儿我心里就~~呜呜~~~”说到伤心处,奶奶忍不住哭了出来。 “奶奶!梦溪都好了不是么!你应该高兴啊!!!”凌天赶忙对着奶奶耳朵大声说道 “哎呀!是啊!梦溪都好了!!小伙子!谢谢你啊!好人有好报!奶奶在这给你磕头了!”说罢就要跪下给凌天磕头,梦溪见状竟然要随着奶奶一起跪下。凌天赶忙一手扶起一个,“我的奶奶哟!您这不是折我寿么!这样奶奶,您躺好,我给您也看看身子,您看成么?” “小伙子,奶奶就不看了,奶奶活不了几天了,而且,奶奶也没有钱给你,你是好人,奶奶....” 不等奶奶说完,凌天站起身来,缠着奶奶躺倒了床上:“奶奶!我要给您看病了哦!您要累了就睡一会!” 说完双目紧闭,微微睁开,双眼发出紫色的光,在幽暗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明显,梦溪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不过还是吓了一跳。凌天慢慢的环视了一周房屋,这房子里竟然大大小小趴着十几只小鬼,这些小鬼都是些散鬼,专吃两种人的魂魄,一种是那些回不去家乡的孤魂,二者是孤寡老人的魂魄,因为一般的孤寡老人死了之后也没人知道,都试过了好几天才被发现,那时候魂魄早已被分食完毕。凌天身上慢慢的散发出冰冷的气息,墙壁上的鬼似乎发现了这股气息,刚察觉到已经晚了,紫色的灵气如剑气般从身上爆射而出,直直的插入了趴在墙上的每一个小鬼身上,顿时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在房子里回荡,二炮和梦溪傻傻的蹲在角落里大气不敢出。两分钟后,惨叫停止了,凌天收回了身上的灵气:“开灯!开门!开窗!” 整个房子空气瞬间清晰了不少,霉味也渐渐消失。凌天看了眼奶奶身后的命火,三株灯火已经灭了两株,最后一站忽明忽暗,看来的确是个不好的象征。凌天眉头一皱,盘腿坐在床位,双手并合,身上开始慢慢的升起一层雾气。慢慢的整个人像蒸熟了一般,皮肤变得通红,头上的白色水蒸气也越来越多,最后竟然从头顶冒出一道白烟! 梦溪担心的双手不停的搓,焦急万分的看着凌天,自己却帮不上什么忙。凌天的身体越来越烫,整个外衣湿透了,滴下的汗水又瞬间蒸发,这样的过程持续了足足一个钟头。忽然双眼一睁!从腰间抽出七枚银针,将紫色的灵气快速的注入银针,双指夹针,口中喊道:“人有生死,天道定之,人有轮回,地法定之,续命之术,七星定之,秘法!七星续命!”,银针飞快的朝身体刺去! “膻中!” “天目!” “泥丸!” “夹脊!” “命门!” “丹田炁!” “海底!” 银针穿过了衣服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甚至平躺的奶奶已经鼾鼾入睡。这,这是魂刺!当年凌天出生的时候,爷爷李正国在凌天背上就魂刺了一个阴阳绣,现如今凌天使出一招七星续命,只不过一个是纹身,一个是针灸,不过都是刺在了魂上! 七针飞出,凌天的收齐了气息,看了眼奶奶身后的命火,三烛火很旺,三魂七魄完好无损,安心的输了口气,嘴角留下一丝鲜血,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时候,仿佛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奶奶,再给他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她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 第二十章 凌天的承诺 第十九章凌天的承诺 “凌天!!!!”梦溪看到凌天晕倒,顾不上什么害怕,冲一把抱住脑袋,大声的在耳边一遍遍呼喊着名字。 “不~~呜呜~呜呜,凌天,你醒醒啊!!呜呜!!你说好要保护我的,怎么能这样!!呜呜!!!你醒醒啊!!”一边说一边摇晃着凌天的身体,焦急的皱着眉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可是不论怎么呼唤,凌天都没有任何反应,气色虚弱,面色惨白的躺在那里。 这秘术虽然诡异凶悍,但是每使用一次,都会消耗体内的灵力,使用的秘术越强,消耗的灵力也就越多。这所谓的灵力,就是修道学术之人体内所蕴含的另一种能量,因职业不同,叫法也有所不同,比如一般的修道人士,把他称之为体内所蕴含的“道气”,一般根据修炼时间的长短,体内的道气也会有多少高低之分。就比如古今轩辕的道法,必须要体内蕴含大量浑厚淳朴的道气之人才能发挥出来,当道气不足,但又急心利切的时候,往往会被道法所反噬,毁于一旦。所以,七分修炼,三分学术,不是没有道理的。而那个凌天身边的亦魂,就是那笨熊,他体内所蕴含的雄厚道气至今连凌天都无法琢磨透。 秘术师的秘法诡异多变,不光能降妖控魂,往往一些高深的秘法能打破阴阳两届,甚至有些能在两届开外自由横行,李凌天的爷爷李正国就是如此,当年凭借一己之力,让阴阳两届达到了一个平衡点,他所施展的秘术在当时看来,恐怖程度足以想象。凌天之所以这样虚弱,是因为他所施展的七星续命之术打破了人间阴阳法则,强行把人的阳寿拉长,作为秘术师,这其实也只是一个基本功,爷爷磨炼十八年之久,将一生所学传授与子,但凌天此时却面如死灰…… “凌天~你醒醒啊~呜呜呜呜~~”梦溪不论怎么摇晃凌天依旧不动弹。三炮方才就被吓得半死,这一看,完了完了,天哥都挂了,这回去怎么交代啊!说罢死死的盯着凌天。梦溪用胳膊擦拭着不断流泪的双眼,就在梦溪闭眼的一瞬间,凌天突然睁开眼,扭头看着三炮,噘了噘嘴,不到一秒钟,又恢复了死灰。 三炮被这一幕吓得半死,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这他妈回光返照啦?按理说得说点啥啊!这啥都没说朝我波一口是啥意思啊???哦!!我靠!!我明白了! 三炮嘴角泯出一丝邪邪的笑,强壮镇定的走过去,皱着眉头:“梦溪小姐!别摇了!你看看天哥还有没有心跳,赶紧试试人工呼吸啊!” “啊??!哦!!”梦溪半天回过神,把耳朵贴在凌天胸口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还有还有!!!”梦溪激动地看了三炮一眼,回过头,轻轻的抚摸这凌天的面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头埋了下去。两片薄薄的嘴唇贴在了凌天的嘴上,瞬间梦溪感觉全身触电一般,大脑空白,她感到凌天的嘴很凉,很软,亲亲的准备把体内的气呼出去,却发现凌天嘴唇紧闭,没有任何反应。抬起头,梦溪着急有害羞的看了眼三炮。 三炮赶紧说到:“额,,内个梦溪小姐,你先别急,我从小和八爷在一起,八爷这个人比较迷信,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你也看到了,天哥并非凡人,像他这种人,必须要和心无杂念一生所爱之人,然后输运那甘甜之气才能将其唤醒!啊!太感动了!” 心爱之人?难道我不是么?梦溪流出失落的眼神,三炮看到急忙说:“天嫂啊,我觉得你刚才有点着急了,你这次放轻松点,再试试,再试试,奥~” 梦溪咬了咬嘴唇:“那..那我在试试吧” 说完静静的坐在身边,看着凌天,回想起这个曾经陌生的少年为自己做的点点滴滴,脸上的娇羞之色慢慢退去,深深的望着望着这张俊俏的脸,慢慢的,又一次把头埋了下去。 凌天慢慢的伸出左手,悄悄的对三炮的方向比了一个大拇指,嘴唇触碰到的那一刻,凌天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慢慢的睁开眼,她身上甜而不腻的清香气息,看到她的眼角雾蒙蒙水润润的,脸上泛了红潮,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那惹人怜爱的样子让他觉得一向沉稳自制的自己,仿佛随时有可能失控。双手轻轻的抱住了梦溪的后背,感到一双有力的怀抱将自己包围着,梦溪身子微微一颤,正准备抬头,凌天已经吻了上来……这一瞬间的悸动,使彼此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窗外下起了雨,细密的雨丝仿佛为二人在天地间织起一张灰蒙蒙的幔帐。一阵微风吹过,细雨调皮的斜打在泥墙上,成了一扇左右摇摆的雨帘,轻凉的风带着一丝泥泞的芬香,甘甜的空气轻抚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梦溪全身酥软,脑袋晕乎乎的,深情久久才分开。。。娇羞的低着头,清澈明亮的瞳孔,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嫩滑的雪肌如冰似雪,脸上淡淡的红晕犹玫瑰花瓣娇嫩欲滴,轻轻的抬起头:“你这个大骗。。。”子还没说出口,一眼看到了坐在凌天身后的奶奶,手里正拿着一个大包子吧唧吧唧的吃着。觉察到梦溪惊讶的眼神,凌天慢慢扭过头,哎呀!我的亲娘啊!这尴尬的顿时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梦溪的脸唰的一下彻底的红到了耳根子,低个头一个劲的扣着衣角。 凌天埋怨的扭过头看着三炮,三炮一副无奈的表情,表示很无辜,结结巴巴的说到:“不,不,不,不是,天哥,我,我,刚才,内个,咳了,恩恩,内个咳了!” 咳你妹啊!你和你媳妇打啵!你奶奶拿个大肉包子在旁边看着!你特么心里啥感觉?!凌天想想就是气。 “怎么办~怎么办~”梦溪嘟着小嘴,指尖轻轻的碰了碰凌天的手,小到再不能小的声音嘟囔道。。 凌天二话不说,回过头,看着奶奶,笑着说道:“咳,奶奶,啥馅的,好吃不?” “呵呵,老好吃了,我起来有一会了,看你俩忙,我自己就吃了,桌子上还有,你俩要饿了就吃点”奶奶慈祥的看着凌天。 这不说还好,一说凌天觉得更尴尬了。回过头来,看着奶奶,发现奶奶现在除了长时间营养不良之外,没有了任何病症,轻轻的输了口气。 “小伙子,刚才啊,我做了个梦,梦的什么啊也记不得了,这一觉起来感觉可舒服了,精气神都回来了,小伙子,让你费心了啊,我这老太婆哪来的这福分啊!” “奶奶,您再别这么说了,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好人有好报,不是么!” “哎~好人有好报,就好喽!哎~”说罢奶奶叹了口气 正说着,雨中进来一个人,是三炮,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手上还不停的顺着袖子滴着血,进来之后,看到了凌天,重重的点了点头,凌天也回应这点了点头。三炮直接冲着雨中大喊:“狗日的!还不赶紧滚进来!!!”话音刚落,从雨中爬进来一老一少两个男的,这俩人身材一个比一个胖,全身上下鼻青脸肿,没有一处好地方。 “这不是村长和村长儿子么??”奶奶惊讶的看着凌天。 村长一看到王老太太,感觉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跪在地上一个劲的往上拱,:“哎呀!老太太啊!对不起啊!是我们对不起你啊!我不是人!我儿子不是人!我们全家都是畜生!您就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把房子的钱和之前欠你的低保都给您带来了!!您就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求求您了!!!”说完从儿子手里拿过一个黑色所料带,一打开里面齐刷刷的摆着几落子钱,可怜巴巴的望着老太婆。 奶奶毕竟活了这么大年级,什么情况自己心中也一目了然,一旁的梦溪也明白了意思,原来方才三胖是打听下落去村长家报仇去了。奶奶摆摆手,:“算啦算啦,都过去了!不计较不计较!” “啊?!谢谢!谢谢老太婆!”说罢一手按住儿子的头啪啪啪就开始磕头。 “哼,要是以后,还敢!我今天说的话你是知道的!滚!!!”三炮说完冲着跪在地上的两坨肥肉吼道。 “是是是!老爷说的我都记得呢!全记得呢!走走!儿子!快走!”说完拉着儿子两人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了雨中。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雨还在下着,细细的雨汇集在屋檐滴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白色的水花,凌天看着窗外的雨,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走到奶奶面前,正正的看着奶奶,“扑通”!一声跪下了!所有人都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凌天,凌天双手抱拳,对奶奶说到:“奶奶,本人李凌天,南宁人氏,今年十八,我上不跪天,下不扣地,此生只跪一人,就是我爷爷!现跪于奶奶面前,有三事相求,其一:此乃衡阳市御景园秀水兰亭别墅一幢,坐南朝北,背山朝海,空气如灵,四季如秋,望奶奶迁居于此,能让梦溪陪您共渡晚年!其二:这是一张银行卡,密码是梦溪的生辰之日,里有存款五十万,希望奶奶您能周游全国,去享受大好山河,湖光美景!其三:望奶奶您能将孙女许配与我,方若有天我李凌天湮没在人潮中,庸碌一生,那是因为我没有努力要活的丰盛!但是,今天有句话,我必须要说,我爱的人我要亲手给她幸福!他人!我不放心!画工须画人中龙,为人须为人中雄!!!这江山,我要亲手去打!少年青衫骋江湖,不负轻狂一场梦!望奶奶成全!!!”语罢咚咚咚三个响头,起身掏出一串钥匙和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看着奶奶。 奶奶愣了许久:“哎~我家孙女这命不好,打小就受着委屈,你也看到了是什么情况,我怕她跟了你,会让你吃亏!”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欲灭我我灭天”凌天的眼中射出坚定的目光,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气势。 奶奶看着眼前的小伙,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冲着凌天点点头摆了摆手。凌天一惊,赶忙双手抱拳,大声说到:“谢奶奶成全!” 说完拉着梦溪的手走出门,领出门前,对二炮说:“夜里给老人添双褥子,别忘了。” “明白,天哥。” 窗外的雨渐渐的小了起来,凌天带梦溪来到了一个小山顶,山顶上长这一颗巨大的榕树。梦溪慢慢的走过去,凌天靠在大树上,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英挺的鼻梁,像玫瑰花瓣一样粉嫩的嘴唇,立体的五官刀刻般俊美,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 “你在偷笑!”梦溪指着凌天喃喃说到 “哪有,其实我明白,在你心中一直有一个坎,就是你的奶奶,当我知道你的身世之后,我就让我的大伯安排好了剩下的一切,在这段时间里,我发现,你是那么的可爱,善良,纯真,坚强,孝顺,我非常想保护你,保护你一生。” 梦溪的心,终于释放了,十八年来,她积压太多的情感,在这一瞬间都释放了出来,是的,她无时不刻的害怕着奶奶有一天会离开自己,自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她无论怎样拼命的努力仿佛都无法去改变残酷的现实,知道他的出现,凌天,谢谢你。梦溪万般的思绪犹如身后的青丝,随风在空中轻轻摇曳,想到刚才给奶奶跪地的那一幕,心中的感动涌上心头,决定了,就不在后悔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露出迷人的微笑,轻轻的走到凌天耳边:“你是我生命中最美的相遇,我会用毕生去感谢这美的秋季,国开校园的长廊能与你相遇,我设想着有你陪伴的幸福日子,设想着有你照顾的温馨生活,设想着有你笑声的每个角落;牵着你的手,是幸福,也是责任,今生牵了你手,就不会再放开。当你把我拢入怀里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你所有的付出都会得到我一生的回报,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凌天回味了很久,一把抱住梦溪。 一月一树一佳人,一生一世一欢颜。 第二十一章:杀手 梦溪在车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昨晚一夜好梦。打开车门,深呼吸几口新鲜的空气。安静的村庄被绵绵的小雨下了一夜,空气中迎面而来一阵阵清香,夹杂着雨后泥土的味道,清凉的感觉让梦溪觉得非常舒服,此时的地面还湿漉漉的。关了车门,朝家中走去,院内飘出袅袅炊烟,三炮正在门口劈柴,二炮使劲的和着面,奶奶则是免起袖子在一旁包着饺子,身后传来凌天的声音:“梦溪,拿着,俺们村儿铁蛋家的老婆饼,他给俺说了,买了他家的老婆饼,你就是我的了”手里提着个袋子,装着满满的饼子,另一只手正往嘴里一个劲的塞着老婆饼,嘟嘟囔囔的说到。 梦溪看到这一幕,仿佛做梦一般,嘴里轻轻的咬了咬舌头,疼!不是在做梦,这是她梦寐以求的日子,无法相信这一切都变成了现实,而且来的那么快。梦溪接过饼子,蜻蜓点水在凌天额头亲了一下:“早安,凌天!” “哎~梦溪!你起来啦!快过来给奶奶帮忙,今天奶奶和的这馅儿可香咯!我说你上大学是不是变懒了啊!这丫头!”奶奶气色非常好,声音也比往日洪亮了许多。 “奶奶!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孙女的~~哼!”说完奔奔跳跳过去帮忙。 一行人吃完了饭,准备离开,奶奶守旧,一遍遍的翻着看有没有遗漏的东西。梦溪站在车旁问着凌天:“你都替奶奶教训过他们了,为什么还要接奶奶走。” 凌天轻轻的笑了笑,说到“首先,我们不可能一直陪在奶奶身边,也会有离开的时候,其次,我从小就没有奶奶,我把她当自己的亲奶奶。” 梦溪忽然明白了凌天的用意,是啊,万一我们都离开了奶奶,谁不知道会在背地里对奶奶怎么样,凌天即使再厉害,但他并不是圣人,不能去左右每个人的想法,去改变他们,与其这样,不如离开这个美丽又孤独的地方,这个安静又封建的村庄,况且,人越老就越害怕孤单,凌天也是希望自己闲了就能去陪着奶奶,他想的真周到。 “社长,这个打几分?”凌天皮皮的看着梦溪 “十分,不过,要继续努力,不能骄傲!” “遵命!” “嘻嘻,看你吃的,衣服上都是,我给你拍拍!” “嗯嗯嗯!,这里,还有这里!这里也有!” “那里哪有!凌天你不要脸!讨厌!!” “谋杀亲夫啊~~~救命啊。。。。”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变得非常愉快,除了开车的二炮偶尔插两句,剩下的人都围着奶奶不停的唠嗑,快到城里了,凌天拨通了大伯的电话:“喂?大伯么?我是凌天,人我已经接上了,我让朋友送到哪里?” “哦!凌天啊!这么快就接上了么?这样,你让朋友先送到皇家萨克大酒店,我给老人家接接风,之后就去带他们看房子,我也想看看我的侄媳妇儿长啥样,哈哈哈哈!” “哈哈,好的大伯!” 挂了电话,凌天对二炮说到:“去皇家萨克大酒店,我给你一个电话,到了之后你打电话会有人来接你们。” 梦溪看着凌天:“那,那你呢?你不陪我们一起去了么?” 凌天拉着梦溪的手“我还有些别的事要做,乖,你这两天就好好的陪陪奶奶,屋子比较大,你看着也收拾收拾。” “可是。。。” “放下吧,那是我大伯,按我们村的习俗,相当于我半个爹,他这当爹的也想见见儿媳妇不是么?” “………” 进城后,凌天在一个拐角下了车,再三叮嘱好两个炮兄后,自己拦了辆车,坐了进去:“师傅,去解放路小区” 一路上,凌天沉默不语…… “师傅,到了!” “好,这是钱,您收好!” 下了车,进了小区,凌天掏出手机,打开短信,一个100239****的一长串号码,发来一条短信: “热烈庆祝我公司成立5周年,现将新老顾客优惠反馈如下!凡购买价值超过2万元的产品!均有机会参与抽奖,最高抽奖现金价值40万!还免费赠送双人游!机会多多快来参与!” 合上手机,凌天微微一笑,5单元,2号楼,402房。 “咚咚咚” “门开着呢!进来吧”里面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吱~~”推开了门,刚跨进去一步,脚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线, “妈的!”凌天心里臭骂一声!飞快的向上跃起,两脚踩在墙壁上,双手扶着两侧,就在跃起的瞬间,地上两侧的鞋柜突然打开,密密麻麻的毒针插在了墙面上,洁白的墙面瞬间开始发黑。幸好老子反应快,正准备松口气,一抬头,远远的飞来三只长矛,直勾勾的冲着自己的脑袋,凌天一个侧空翻,完美的从两个长毛之间穿了过去,稳稳的蹲在地上。刚一起身,整个房间的窗帘忽然拉上,黑漆漆的屋子里,安静无比,突然!天花板上的暗格竟然打开了,无数支枪口对着凌天,一瞬间凌天的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点。顾不得任何反应,凌天双手结印,枪声想起的瞬间,“秘法!瞬位之术!” “咚咚咚!!!!”枪声在一秒钟停止了,西装上衣被射成了马蜂窝,冒着白烟。 “啪啪啪啪!”从卧室里传来一阵鼓掌声,一个男人走了出来,捡起西装对门外说道:“进来吧!” 凌天推开了门,白色的衬衣袖口还有两道子弹的划痕。凌天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微微一笑:“东城,疯子。” 眼镜男回了个微笑:“南宁,鬼王!” 这个男人竟然是凌天当时在公园里遇到的那个眼镜男!是的,绝对不会错,个子不高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当时记得有个女的要一个小叮当,最后眼镜男也没有套住,反倒是凌天的花式狂秀,把小叮当送给了凌天。 关于这个眼镜男,确实好好得介绍一下,两年前凌天去了趟东城,在路过一个乱坟岗时遇到了这个人,当时这个人已经遍体鳞伤,凌天用灵力看了看,三魂七魄只有半丝残魂还在,这个人顶多活不过今晚,当时凌天心里这么想也并没有出手相救,一日之后,当凌天再次路过那里,没想到这个人还活着,身边几只野狗露出贪婪的目光,凌天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一瞬间,这个将死之人却爆发出凶猛的力量!从大腿外侧抽出两把匕首,疯子一样的冲向了野狗,前一秒还狂吠的野狗,后一秒倒在了血泊中,不断地抽动着,男子终于精疲力竭,最后一丝残魂也飘出体外,凌天飞快的跑了过去,用玉壶将那一丝残魂安放好,背起男子就走。当时的凌天还没有学阴阳秘术,回到房子后,联系爷爷,让爷爷救一救这个人,爷爷无奈,但是心疼孙子,来到东城后,用了一周时间,救活了这个男人,男人醒后当场给爷爷跪下,再三答谢救命之恩。 后来在治疗的过程中,凌天才知道,这个男人真名叫林夕,个子不高,一米七五左右,长相棱角分明,也有几分帅气,与阳光的凌天相比,这个人就是冰冷无比,话不是很多,但是简单的了解中,让凌天大吃一惊。 林夕从小就没有父母,没有家人,从小就被一个卖到金三角去当土匪,后来林夕生了一场怪病,每当病发作的时候,见人就杀,杀到血肉模糊,手法极其残忍。那时候他才八岁,被关进了在金三角的地洞,这一关就是两年,后来被一个神秘的组织带到了另一个地方,开始了他的生涯,杀手。林夕天性冷血,聪慧过人,善于伪装,身手敏捷,短短几年在当地的杀手界已经成名,并且有了一个响亮的外号:疯子。名声大噪并没有让他感到膨胀,因为在他十五岁那年,爱上了一个女孩,他非常非常的爱她,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林夕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可是有一次,他突然发现,女孩用自己的一个鞋子竟然在和别人联系,后来才明白,女孩是个卧底,连同女孩背后的组织,一夜之间,在人间蒸发了,谁都没有问那一晚发生了什么,只记得第二天当地的警方看到成百人的尸体推成山时,无奈的摇了摇头,按火灾爆炸处理吧,后来法医发现,每个人的额头上,竟然都刻着“fz”字样,恐惧弥漫着整个城市,林夕彻底的疯了,他从此再也不愿意相信任何人,任何爱情,他疯狂的接各种任务,后来被组织严重警告,他依旧我行我素,最后,他被开除了。他成了一个雇佣兵,一个冷血的杀手,辗转世界各地,让各地的犯罪大佬都闻风丧胆,自己学习格斗体术,研究火炮枪械,黑客暗语,每个城市因为“fz”字样的出现死亡率大大增加,林夕孤独的过着这一切,双手每天沾染这座城市肮脏的血,苍天弃吾,吾宁成魔!他已经没有心了,有的只是杀!与被杀! 凌天静静的听完这一切,只说了一句话:“你每天面对的是活人被杀死,我每天面对的是死人被分噬”林夕诧异的站起来,透过眼神确认凌天并未说假话,慢慢的了解才明白,原来这个世界上还存在道法学术之人,他不由得摇了摇头:“你和我很像!” “不,你比我要孤独” 凌天告诉他,如果可以,能成为朋友。林夕拒绝了,他告诉凌天,自己是个杀手,不能有朋友,但是自己的这条命,是他的。 凌天没有说话 余下的时间,凌天一边帮着林夕治病,一边和林夕学习,两个人格斗体术方面相差不多,凌天在力量上更胜一筹,林夕在技巧上占据上风,相互格斗成了两个人的家常便饭。余下的时间,黑客密码,莫斯手语,技侦定位,刑侦跟踪,只要是各种手段,凌天都去学习,林夕发现凌天不仅聪慧过人,而且天赋异禀,打心里佩服。 后来当凌天在游乐场里看到林夕的时候,已经明白怎么做了,小叮当在第三排第四个,整个游乐场立体看过来,三排四列的交点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卫生间,进了卫生间,凌天在抽水桶的盖子里找到了一张纸条:“我回来了,疯子。” 烧了纸条,凌天微微一笑,想起当时分别的时候,林夕站在人群中,大声的喊自己的名字:“凌天,等你有一天,能够自己出来闯荡,我林夕,愿陪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杀下半壁江山!” “蛰龙已惊眠,一啸动千山!待到他日鹰展翅,我必化龙啸九天!两年后,你来找我” “两年之约” “一言为定” 我回来了,凌天。 第二十二章:林夕 第二十一章:林夕 凌天郁闷的看着自己的外套:“这得赔啊!” 林夕看着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值得自己信任得人,嘴角慢慢上扬:“赔!”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凌天环视了一圈,喃喃问道:“这得花不少钱吧” “没多少,前几天知道你上大学的消息,我从旧金山杀完最后一个组织就赶了过来,衡阳市的房子还是比较便宜,我把这栋楼都买了下来。”林夕面无表情的说完,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 “看来你这几年实力又提升了不少啊”凌天打量着 “试试?”林夕眼中目光瞬间冰冷,放下手中的苹果,单手撑地,飞跃而起,猛猛的一脚朝凌天踹了过去。 凌天身子一侧,轻松的躲过这一脚,多年的格斗经验告诉他,这一脚只是个幌子,果然没错,林夕手中的匕首飞出,精准朝着凌天的头飞来,凌天身子一侧,匕首直直的扎进墙里,还没直起身,林夕已经出现在了身边,好快!还没等反应过来!林夕左手朝着肚子就是猛猛的一拳,凌天单手抵挡,林夕瞬间一个后空翻,左手锁喉,双腿锁死,右手从墙上拔下匕首,慢慢的将匕首放到凌天的喉咙旁边:“你输了” 凌天心中不由得赞叹,作为一个职业杀手,林夕不论任何时候,对地理位置的掌控都是了如指掌,当他心中泛起杀意的时候,已经知道匕首的位置会在那里,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格斗技巧,行云流水的动作在脑海里形成一个剧本被排练了无数次,凌天心里明白,这只是林夕决定要动手时,在他脑海里上百个剧本中的其中一个而已。所以,被他盯上的人,只有怎么死,没有死不了。不过,很可惜,他的对手是凌天。 “输了???你看看自己身上” 林夕扭着头,发现自己身上沾满了引雷符,不禁一震,额头出现两道黑线。。。 “别动哦,落雷的速度你是知道的”凌天一副悠哉悠哉的表情 “哼,我杀你只需要0.01秒”说完又将匕首靠前了几分 “无所谓,我死了就一瞬间,但是你想想,你活活被雷劈死,我的天!这得多痛苦啊!” “没事,我这栋楼有避雷针!你那套不管用!” “避个屁啊!赶紧下去!大老爷们骑人身上!房子有饭没?!赶紧给我煮碗面!”凌天巴拉巴拉嘟囔道。 “啊??!!”林夕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饿了~~林大厨” “哎~瞅你呢饿死鬼样儿!”林夕收回匕首,烧了一壶开水,跑了碗面,端到桌子上“吃吧!大少爷!” “哈哈!好,好一碗满汉全席!” 林夕坐在一旁看着凌天吃着泡面,开口问道:“两年之约,我这次来是完成自己的约定,帮你打江山来了,你有什么计划么?” 凌天吃着饭没有回答,端起碗咕嘟咕嘟的把汤喝完,擦了下嘴:“两点,第一,你的命是我救的,你的魂上都沾着我李家人的血,你这次来不是完成什么约定,而是还命,你不死,永远都是我的人。第二,我没有什么计划,只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会想,如果能有一个自己的王国,其实也挺不错。”说完嘴角露出邪邪的笑。 “我并一定要在正确的时间遇上了正确的人,也不需要为我和全世界战斗,我只要牢牢地站在你身边,在我想要杀人的时候你轻轻地说一句,杀得好”林夕淡淡的说到。 “知道了,先陪我上学,走了” 说完凌天跨过毒针开门走了出去。。。 上学???林夕仿佛已经被雷劈了一样,满脑子都是凌天临走前的那句上学,你见那个世界杀手在阳光下,操场上,班级中,认真的听老师讲课?万一哪天和老是吵架把整个大学血染了怎么办?林夕郁闷的坐下用莫斯代码给凌天发了两句话: “1.你的手机被人监控了,隐身墨西哥id,最后出现的地点是迪迦学院。2录取通知书” 不到一分钟,短信回了一串数字符号,林夕快速的翻译过来:“查一下id,通知书明天给你,还有,少吃泡面,没营养。” 合上手机,林夕慢慢的走到镜子前,脱下衣服,全身上下爬满了蜈蚣一般,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是弹孔留下的,有些是刀具留下的,恐怖至极,看着伤疤,林夕的眼睛又恢复了冰冷,穿上衣服,出门了…… 凌天出门搭了个车,给梦溪拨通了电话:“丫头?在那呢?” “啊!凌天,我们这会在新房子呢!”电话里传来喜悦的声音。 “哦?这么快就到了?” “是啊!大伯对我们可好了,照顾很周到!房子也很漂亮!” “恩!那你就和奶奶好好休息吧!记得想我啊!” “恩,知道了!” 挂了电话,凌天嘴角轻轻向上:“师傅,去迪迦学院。” 一夜未归,次日清晨,凌天在迪迦学院女生宿舍的楼顶伸了个懒腰,看着天边慢慢升起的太阳,揉了揉睡眼蒙松的眼睛,从楼顶一跃而下,朝校门外走去。 一路晃晃悠悠的吃着包子,进了国开大学,刚进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差点没让凌天把嘴里的包子喷出来:林夕,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带着一顶白色帽子,背着一个军用背包,穿着一双军靴,带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却露出两道怨妇般的眼神,死勾勾的盯着凌天。 “哈哈,不错不错”凌天走过去,拍了拍林夕的肩膀赞许的说道,也许这个世界上只有凌天才能在他面前这样肆无忌惮。 “哼”林夕一把夺过包子,扬长而去。 “哎!天哥!你可终于来了!这几天把你可想死了!”肥膘和二牛两人从门外走进来,看来又是刚从网吧战斗回来。 “呵呵,是啊!最近你们都还好吧!”凌天问道 “恩,还好!对了,天哥,晚上有新生晚会,按着以往的惯例,都是从各个学院挑选出最漂亮的院花来表演节目,咋样天哥”说完肥膘邪恶的朝凌天扬了扬眉毛。 “兄弟,够意思!”凌天眉头一皱!表示相当认可! 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下午,梦溪这丫头今天还在外面,给凌天一会一个短信,凌天告诉她让她好好地陪奶奶就行了。 吃过晚饭,全校人又聚集在了顶楼的千人会议室,按班级坐着,露出一个个小脑袋叽叽喳喳的交头接耳,竟然还有人私下发着传单,凌天一看:校花投票:请你选出在你心中最漂亮的女神!之后下面有十个人的名字,凌天看了下目前的投票结果,白雨馨竟然压倒性的优势占了百分之九十的比例。。然后很不要脸的也在白雨馨名字后面画了个勾。 “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季节!莘莘学子带着他们满腔的希望和认可来到了我么美丽的国开大学,那么!我宣布,新生晚会正式开始!下面上场的是来自艺术学院的独舞“甄嬛传”,大家掌声有请!”主持人操着磁性有力的声音激情的说到。 “好好好!!!”“哗哗哗”下面一片掌声。 一只独舞后又听了两首首歌,终于该白雨馨上场了,今晚的压轴,底下的吃瓜群众开始躁动不安,在白雨馨进入眼帘的一刹那!全场沸腾了,口哨声,欢呼声不断,还有一长得像倭瓜一样的男的站起来大喊:“女神我爱你!!”“哈哈哈哈”引来一阵哄笑 “请大家保持会场秩序,安静的欣赏表演节目”主持人说到。 热闹声渐渐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白雨馨身上,如墨般的黑发直泻腰际,眼眸清凉的像沙漠里的甘泉一样,清澈明亮的如同一泓碧水,令人见而心生怜惜。身上自有一股空灵纯洁的气质,身着白色的露肩雪纺长裙,腰间的蝴蝶结可爱动人,层层叠叠的蕾丝点缀在美丽的裙子上,精致的花边衬出白皙的双腿,修长挺拔,玲珑的曲线完完全全的勾勒了出来,盘着黑发,发丝自然的垂落下来,划过耳际。头上戴了一个发簪,慢慢的走到钢琴前,一身的女神气质,将裙子舒好坐下,对着麦克风温柔说到:“给大家带来一首“凉城”,希望大家喜欢”,说完纤细的手指在黑白键上开始游走,甜美的声音陪着动人的旋律,在千人会议室里徘徊着,仿佛所有人随着歌声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不约而同的闭着眼,静静的享受着美妙的一刻,凌天的心也随着动听的歌声慢慢的融化了,不知不觉回想起自己走过的路。那时的苦那时的涩仿佛还清晰地加在身上,那时的事那时的人历历在目若即若离,那时的情那时的谊仿若深入骨髓无法割舍,单纯的他向往着比远方更遥远的远方,天真的他憧憬着比想象更美好的未来,懵懂的他故作深沉强装愁容,稚气的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勤奋的他沉心静思淡泊悠远,倔强的他不怕苦痛坚持到底,骄傲的他心比天高不肯低头,执拗的他一意孤行认定了就不放手,烂漫的他微笑着就忘记了忧愁……可是不知在何时,他却把谦虚却不自卑,困惑却不迷茫,有梦却不空想的自己弄丢了…… 因为,太痛了。 凌天慢慢的睁开眼,开着天花板,深深的洗了一口气,盯着盯着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他慢慢的坐起身,眼睛咪成一条缝,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天花板上安着无数个小孔灯,仔细一看,小孔灯旁边竟然有一个细小的洞,一根细细的竹管从旁边伸了出来,凌天微微闭眼,猛地睁开,发出淡紫色的光,扫视着天花板,发现在天花板上方竟然藏着十几个人!淡蓝色的魂魄在天花板上慢慢挪动,“不好!!!”凌天心里暗暗一惊,正准备起身,手机突然震了,一看短信,是疯子发的:“一共二十三人”。 凌天回了句:“一个不留” “正有此意” 合上手机,突然发现坐在前面的男生被什么东西扎了,脖子一直,然后倒头睡了过去。凌天慢慢的伸头看了眼男生的脖子,脖子上一个黑黑的小点,四周起了一圈红红的小包:是蜂刺,被蜂刺刺中了会麻痹神经系统,轻则眩晕休克,重者死亡! 一咬牙,刚准备站起来,突然发现坐在前排的几百号人齐刷刷的歪了脑袋,“这么快?!可恶”心里暗骂一声,看来这帮人是有专业的训练过,按理说二十三个人要想在极短时间内麻痹全场所有人,从数据来看,整层楼的高度的是六米,一块天花板的面积是一平方米,从上到下的射程范围是三十平米,所以一个人至少要在一分钟之*晕六十个人,而且还保证身边的人不会有所察觉,其次还有灯光师,主持人,后台走动的人这些不稳定因素,这一切看来是难上加难,可是他们却有信心,并且已经开始了。 凌天身上开始散发出恐怖的气息,正准备起身,突然间,从会议室的西北角猛地窜出一个黑影,一跃而起一个后空翻双脚点了下墙面直接跳到了椅子上,踩着椅子飞快的跑着,跑到正中央,右脚猛地向下一蹬!整个人飞了起来,六米高的天花板,竟然一瞬间跳到了眼前,双手快速的从大腿两侧掏出尼泊尔军刀,朝着一个暗格猛猛的一刺!!!整个人挂在了天花板上。 “啊!!”隔着天花板传来一声痛苦的惨叫!下一秒,鲜血顺着军刀慢慢的渗了出来。 “小心!”凌天冲着林夕喊道! 隔壁三米处的一根竹管对着林夕,“唰!”乌黑的蜂刺迎面而来,林夕冷哼一声,拔下一把军刀向下一扔,双脚瞬间夹住,腰身一挺,军刀笔直的朝暗格飞去,凌天清楚的看到蜂刺从正中央被划成了两半,军刀直直的插进了天花板。 “啊!!!”又一声惨叫,鲜红的血渗了出来。 林夕右手猛猛的朝着天花板一拳!然后留下一个冰冷无比的眼神,顺着破碎的天花板爬了进去,仿佛一只饿虎正慢慢的爬进了羊圈。 “啊!!!” “啊!!!!” 顿时天花板上传来接连不断的惨叫。。。 第二十三章:动我女人? 早在第一波人晕倒的那一瞬间,凌天就烧了一张黄符,在场的所有人都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林夕从天花板一跃而下,朝凌天点了点头,忽然,凌天发现他忽略了一个人!!就是在舞台中央的白雨馨!!雨馨此时此刻大脑已经失去指挥自己行动的能力,木头一般地站在那里不动,楞着两只眼睛发痴地看着凌天二人,好像失音了一般,既说不出话,也没有力量。几乎同时林夕也察觉到了背后的雨馨,瞬间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 “住手!!!”凌天大声喊道! 与此同时,一把冰冷冷的匕首已经贴在了雨馨的喉咙上,穿过留海,林夕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原本白皙的脸此刻变得惨白,嘴巴微微张着,双唇因为害怕不停的颤抖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冰冷的少年,恐惧中夹杂着一丝惊讶。 “住手!林夕!够了!”凌天再一次的喊道、 “哦”收回了匕首,林夕转身朝凌天走去,留下雨馨傻傻的站在原地。二人快速把天花板的血迹和尸体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凌天走到雨馨身边:“你什么都没看到。”说完和林夕走出会议室,出门的时候,单手结印“开!”,场内又恢复了躁动,没有人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听着女神的声音好像美美的睡了一觉。。。 男生宿舍楼顶,凌天:“知道是什么人么?” 林夕摇摇头:“蝼蚁而已”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看来你是被人盯上了”林夕将手里的石子嗖的一下弹出,射爆十米开外的一个空酒瓶,这是凌天教他的。 凌天看到酒瓶子爆了,眉毛微微一皱,沉默不语。 “多事之秋,你好自为之。”林夕站起来,拍拍土,单手一撑,跳了下去。 此时的凌天坐在楼顶,思绪万千,如果换成从前,或许自己可以放开一切,别说是二十三,再来十倍他眉头不会皱一下。但是现在,面对这么多无辜的人,他心中犹豫了,一个有计划有预谋的组织,为了斩一个人竟将千人踏之马下,给无辜的人都带来了危险,他学道的意义又是为何?他承认自己无法做到林夕那样果断,这也许就是他唯一的弱点吧。正想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他看到梦溪回来了。 梦溪背着一个大包进了校门,一路气喘吁吁的走着,忽然感到身子轻了,纳闷的回头,发现凌天正手提着包悄悄跟在身后偷笑着。 “凌天!”梦溪激动的脸颊微红。 “恩!怎么偷偷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啊” “哪有,你不知道,大伯给奶奶请了三个保姆,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清洁,还一个专门负责唠嗑,还有俩保镖,闲了正好凑一桌人打麻将,还带倆数钱的,我都插不上话,无聊的不行了,就回来上学了” “喔~~~~”凌天瞪大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憋了半天吐出一个字“好!” 新生晚会结束了,陆陆续续的人群从教学楼出来,不时的擦肩而过,投来羡慕的眼神。 “凌天,那我回了哦!明天见!” “恩,晚安,明天见!” 梦溪回到了宿舍,开始收拾东西,突然发现笨熊怎么在床上躺着还盖着个被子,郁闷的想着又是那个傻姑娘在恶作剧。一把抱起大熊房子枕头旁边,认真的对他说道:“你是凌天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给你取个名字,恩~就叫笨笨!笨笨,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以后不许让别人碰你,听到没?”说完叠好被子,拿起牙刷往洗手间走去。 笨熊顶着那硕大的头,两个朱古力豆般的眼睛竟然闪烁着泪花:你不让美女碰我也就算了,我这老颤腿关节炎的不让盖被子,也就忍了,但我这好歹也是扎扎实实修炼了百年的纯阳真人,一代亦魂道士!给我起个名字,还叫笨笨。。想着想着眼里竟泛起了泪花。 梦溪来到卫生间,刚推开门,突然感到一整凉风扑面而来,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原来是窗户没关,唉,最近和凌天呆久了自己都变得疑神疑鬼起来,摇了摇头走向窗台,伸手关了窗户。走到了洗手池边接了水开始洗漱。奇怪,今天怎么没人洗漱,算算时间这个点大家应该都没有睡才对,算了,赶紧洗完睡觉了。 擦了擦脸上的水,梦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每个女孩都有爱美的心,梦溪也是一样,还是那么漂亮,心里小小的开心一番。忽然,感觉镜子的自己有些不对,那种笑,似乎,有点阴冷,梦溪赶忙收起了笑容,这一下,没把她吓得半死,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还在冲着自己笑着,定了定神,发现那张嘴竟然越笑越大!最后竟然夸张的变形,活活张到了耳根子后面,白皙的皮肤像墙皮一样开始一块块脱落,恐怖至极!两个眼睛开始深陷,最后变成两个黑漆漆的洞!这哪里是自己!这分明是一个女鬼啊!! 救命啊!鬼啊!!! 梦溪大叫一声推开门开始往宿舍跑,宿舍和卫生间正好在走廊的两端,差一点,就差一点了!梦溪心里着急的数着。 到了!看到了宿舍门,梦溪一把拉开门!却发现这根本不是宿舍,而是刚才的卫生间!整个人触电一般!头皮发麻,一股冰凉瞬间从脊背延到了脚底,镜子里的女鬼正一点一点的从镜子里爬了出来!!狰狞的笑容把整张脸扭曲的恐怖至极! “啊~!!”梦溪双手捂嘴绝望的大叫一声!立马转身朝另一头跑去!!这到底是怎么了!内心的恐惧让她已经感觉不到一丝疲惫,疯狂的跑着,拖鞋已经不知道丢在了什么地方。看到了,就在那里!就在那里!梦溪心里再一次然起了希望,眼看着就快要到了!一只苍白的手伸了出来!女鬼竟然从脸前的房子里爬了出来!乌黑的嘴张开两颗森白的獠牙,猛地超梦溪扑了过来。 梦溪顿时感到浑身无力,眼睛一黑,栽了过去… 眼看着女鬼即将扑上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腿,猛猛的一脚踢在了女鬼的脸上,整个身子飞出十米外,一头撞在了窗台的大理石上,半张嘴活活被踢歪了。巨大的笨熊把梦溪慢慢的放平,胸口放了一道安魂符:“傻丫头,鬼打墙了还到处乱跑!凌天怎么教你的?” 女鬼盯着眼前的这个毛茸茸的玩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昏迷的梦溪,伸着胳膊又一次扑了过来。 “哼,你爷爷我捉鬼的的时候,阎王的生死薄上还没你祖宗的名字呢!”说罢熊掌一伸,凭空出现一把金色的桃木剑:三茅追魂剑!百邪不侵,杀!”金色的剑直直的插入了女鬼的嘴中,女鬼露出痛苦的表情,两只爪子抓住剑,想要拔出来。 “哼,没用的,这不是一般的剑,这上面附了我的道气,邪灵之气粘上了就拔不下来,直到魂飞魄散,所以,没有一个鬼能在我的剑下活着的! 话音刚落,女鬼痛苦的一声嚎叫,化成一缕黑烟,慢慢的消散了~ 笨熊收起剑气,走到梦溪身边,把梦溪头慢慢抬起。梦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一只大笨熊正盯着自己。 “啊,梦溪姑娘!笨笨来救你了!” “妈呀~”梦溪双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回到了宿舍,笨熊把梦溪放好,用黄符折了一个蝴蝶朝窗外一扔,赶忙回到床上坐着一动不动。 蝴蝶飞到了男生宿舍的一个房间,停到了凌天的床边,凌天脸对着墙已经睡了,蝴蝶悄悄的走到凌天鼻尖,忽闪忽闪拍着翅膀,凌天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到一只黄符蝴蝶,赶忙坐起来,指间朝蝴蝶灌入一丝灵气,哗的一下蝴蝶烧着了,在空中化成了八个小字:梦溪遇鬼现安勿忘 凌天一把抓灭了空中的火,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冰冷,逆鳞你也敢碰?? 第二十四章:秘术师!!! 衡阳市南山上的一栋别墅,吴家一家老小坐在主厅,吴三爷坐在上座,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旁边坐着黄半仙,胸口缠着厚厚的一层纱布。整个房子的人都面如死灰,时不时的朝门外望去,似乎在等待谁,突然,从门外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人,一身黑衣,刚进来看到吴三爷就喊道:“三爷!!” 吴三爷赶忙站起身来,面色焦虑的问道:“情况如何?!!慢慢说!” 黑衣男瞬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说到“三爷,全没了!” “什么?全没了是什么意思?!”吴三爷差异的惊讶道 “呜呜~老爷,全死了!暗杀组和女鬼都被…被解决了!”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显得更加沉重。 啪!吴三爷狠狠地一拍桌子,蜡黄的脸因为愤怒被气的通红:“这李凌天!我与他无冤无仇!现在我一儿三孙子都死于非命!魂飞魄散!!这失子之痛!不共戴天!!”怒瞪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歇斯底里的怒吼道! “我要活生生的撕了他!!!替家父报仇!!”九纹龙黑汉面部狰狞的把手中的茶杯捏的粉碎,手上的血顺着碎片滴了下来。 “是啊!一定要生吞了他!!!” “要烧死他!!!” 房间里的一群人不停地在泄愤!此时,黄半仙慢慢的站了起来,示意大家安静:“吴家这一个月白事接连不断,上一次要不是八卦护心服,估计这会也在阴曹地府了,如今重金请暗杀组和回魂鬼竟然也都失败了,这个李凌天,绝非凡人!” “半仙!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吴家就这样白白任人宰割?!”九纹龙黑汉一把扔掉手中的玻璃渣怒吼到! “是啊!半仙!你这样不是长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么!” “对啊!事已至此!就鱼死网破!” 唰的一声,在坐的众人齐刷刷的站起来,看着吴三爷和半仙,等着他们做决定,宛如拂晓前的黑暗,积压在心中的怒火仿佛随时都会爆发,空气里夹杂着浓浓的硝烟。 吴三爷目不转睛的盯着众人,他心中错综复杂,自己如果一旦下错决定,会让整个吴家都毁于一旦! 刹那间,一把长剑从门外飞身而入!“嗖”的一声打破了沉静,直插在了客厅正中央,入地三分,光亮的剑面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剑身插有一道黄符,众人顿时心中一惊!黄符慢慢燃烧,在空中出现六个火字“触逆鳞,杀无尽!” 空气中透着一丝恐惧,齐刷刷的看向了门外,一瞬之间李凌天出现在了人群中,眼中散发着淡紫色的光,浑身上下充斥着令人恐惧的气息!身后一个黑衣少年,蒙着脸,冰冷的眼神里无时不刻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你就是李凌天?!!!”九纹龙黑汉指着凌天质问 凌天微微侧过头,对林夕说:“今天,只用刀。” “混账东西!敢自己找上门来!当我吴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么!”黑汉见凌天并未搭理他,恼羞成怒! 这时,吴三爷站了起来:“李凌天!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杀我儿子,害我孙子!今天我要你生不如死!!” “好一个生不如死!你吴家这些年用旁门左道做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还需要我一一点破么?你儿子谋财不成要杀慕八,我若不出手连着一起被害你可否知道?你身边的结界师设下鬼魂阵残害家畜工厂,你孙子这不是玩火*?最后,你暗地派人不顾千人性命要取我性命,还召阴鬼加害我女人,这些账,你怎么算?”凌天面部表情的冷冷说到。 “草!死到临头还嘴硬!看我今天不把你生吞了!!”黑汉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双手撕破身上的外衣,露出黝黑的肌肉,怒吼一声,朝凌天跑来。林夕侧了侧身子,随时准备,凌天拍了拍肩膀,示意自己来。 黑汉猛地跳起,挥起拳头重重的朝着凌天的头轰来,凌天单手抓住迎面轰来的黑拳,所有人吸一口凉气,不论从身高体格,黑汉捏凌天就像捏蚂蚁一样,这一拳下去,凌天不死即残,却万万没想到,凌天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另一只手甚至还插在口袋里,凌天抓着拳头往回一扯,黑汉整个人向凌天倒去,瞬间飞起一脚,猛猛的踹在了黑汉的肚子上,咚的一声闷响,黑汉飞了出去,直直的撞在了吴三爷的桌子上,整张桌子被压得支离破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啊!!我要撕碎你!!”黑汉站起来,岔开双腿,张开胳膊,嘴角的鲜血直流,冲凌天吼道:“狱饿亡魂,护体煞解,九纹真龙,幽冥神将!急急如律令!”说罢,整个人青筋暴起,黝黑的皮肤向爬满了蚯蚓,身上的九条纹身龙开始全身游走。“啊!!”黑汉又一声怒吼,瞬间脖子,手腕,脚腕青筋破裂,鲜血直流,整个人一时间成了一个活生生的血人!!! 九条龙仿佛嗅到了血的味道,从身上爬了出来,开始拼命的允吸着鲜血,随着一点一点的吸食,身子一点点开始实体化,最后竟然活生生的变成九条狂蟒一般的黑龙,在黑汉的身后长着嘴露出四颗长长的獠牙,吐着信子,眼睛冰冷冷的盯着凌天。 “去吧!九纹龙!给我撕碎了他!!!”黑汉歇斯底里的吼道,整个眼睛已经通红,浑身的血随着怒吼飞溅一地。 九条龙像巨大的狂蟒一般,漆黑的鳞片,露出森白的獠牙张着巨大的嘴,朝着凌天咬了过来!林夕从背后拔出一把刀猛地跃起朝着飞来的黑龙头就是一刀,黑龙头瞬间像被切豆腐一样砍了下来,没有一丝犹豫,踩着掉落的龙头又一跃而起,拇指在刀背一搓,分成了两把,双手握刀,空中一个后空翻朝着迎面而来的两个龙头挥刀顺劈,乌黑的头被劈成了两半,侧身落地瞬间,三个黑头地扑了过来,林夕张嘴咬住插在地上的刀把,双手握刀置于腰间,单脚用力一挺,猛地拔出插在地上的刀,整个人在空中旋转起来,一瞬间,三条龙被砍的支离破碎,一块块黑色的肉体散落在房子各个角落,不停地抽动着。“三刀流,华尔兹之舞。” “呵呵”站在一旁的黑汉冷笑一声,双手合并,身上散发出乌黑的气息,黑气抚盖着每一个被切块的肉体,顿时,肉体竟然朝着两端快速生长,竟然又长成了一条新的黑龙,无数的肉块在黑色气息的弥漫下快速的滋生着,一条条黑龙盘起身子,张着血盆大口死死的盯着凌天。 学术之时,爷爷就曾告诉过自己,这个世间的修道之人千遍万化,但始终离不开两点,体内的道气和所学的道法!然而他们每个人都秉承着家族世代所流传的道法,比如亦魂道士,他体内的道气纯正,所习道法能将所触的鬼煞魂飞魄散,然而眼前的这个旁门左道之人,他的道气阴暗,道法竟然是将裂尸阴滋生长,恐怖至极。 凌天望着密密麻麻的黑龙,心中一震,咬破食指,双手结印:“刹鬼归位!” 顿时黑漆漆的乌云压满了整个山头,仿佛伸手就能碰得到,黑云开始慢慢扭曲,空中刮起了狂列的冷风!夹杂着恐怖的鬼叫,瞬间形成了一股黑色的龙卷风!冲天而起的黑色龙卷风呼啸着席卷着别墅,整个房屋刹那间卷入扶摇直上的黑风中,撕裂的黑风中窜出一个个形态不一的鬼怪,黑风渐渐停了,整个别墅只留下断鳞残甲的几根柱子空荡荡的立在山头。 凌天双手结印:“十三刹鬼听令!凝!” 众鬼瞬间一震,其中的一个胖鬼瞬间体型开始变大,直到三四层楼那么高,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掉了自己的胳膊,一声鬼嚎,又接着咬断了双腿和另一只胳膊,巨大的身躯,四肢淌着漆黑的鬼血,其余众鬼慢慢的靠近,最后融进了胖鬼的身体里,胖鬼的脸疼痛的开始慢慢地扭曲,四肢开始长出鬼爪,双腿,浑身长满了白毛!竟然宛如一个巨大无比的金刚一般!捏住凌天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千年猿魂,成!” 被刹鬼凝聚成的猿魂朝着众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鬼叫。 “制造了黑夜,那就享受着黑暗的时刻,吞了他!”凌天淡淡的说到。猿魂抡起布满白毛的鬼爪一把抓住地上的黑龙,一口塞进深不见底的血盆大口,还没等吞咽,另一只鬼爪直直的抓住黑汉,一并吞了下去。 恐怖!绝望!布满了整个山顶,吴三爷盯着高处的凌天,嘴角已经咬破,流出一丝鲜血,突然瞳孔放大!一手指着凌天,苍老的声音几乎嘶哑的喊道:“你竟然是秘术师!” “什么!!”所有人震惊的看着凌天! “这是秘法!!绝不会有错!!当年我在湘西就看到过这一幕!那时候一个人用秘法百鬼凝聚,硬生生把一个阴阳世家一夜之间人间蒸发,后人每提到这件事心有余悸,那个人使出的秘法让人闻风丧胆!!” 众人听完,一个个如同魂被抽了一般,站在原地绝望的看着吴三爷。 吴三爷慢慢站起来,一点点的褪去上衣,最后所有人到吸一口凉气!赤身的吴三爷身上竟然长满了人脸!不,是鬼脸!没有眼睛,一张张嘴巴不停地吐露黑漆漆的舌头,森白的獠牙仿佛随时撕裂靠近他的任何生物,张开胳膊,身上的所有鬼脸朝着凌天鬼嚎着。 吴三爷盯着空中的凌天:“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二十五章:血尸 话音刚落,吴三爷从腰间掏出一枚黑色药丹进嘴里。 在一旁的黄半仙看到丹药心中一惊:这丹药拇指般大小,通体乌黑,内有一条条极为细小的绿色脉络遍布,仔细看去绿色的脉络里好像有元力在流动,丹药上刻着一个黑漆漆的“尸”字!不好!是万尸还魂丹!没想到这几十年老家伙还藏着蛊魂殿的东西!先撤为上!开始慢慢的挪动步伐,渐渐的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吴三爷冷哼一声,吞下丹药后整个人的脸开始变得扭曲,身体慢慢的膨胀,全身的血管开始扩张,最后竟然撑破了肌肉,胳膊,大腿,胸前,都裂开渗出白森森的骨头,一张张鬼脸竟然长成了一个个鬼头!张着漆黑的嘴恐怖的嚎叫着!一瞬间变成了一个恶心的怪物。鬼头朝四面八方开始吐出黑色的瘴气!绿油油的草地在碰到瘴气的瞬间枯萎,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瘴气快速的扩散,一瞬间半个山顶变得光秃秃的一片。 不好!这是尸气!!凌天心中咒骂!对林夕大吼:“这尸气有毒!!”话音刚落,整座山开始地动山摇,荒凉的土地开始翻动,突然间一只血淋淋的手破土而出!拼命的抓住黄土开始往外爬,竟然活生生的爬出一具血尸!仿佛就像拔了皮的活人一样,血淋淋的站在那里!!!空洞的眼睛张牙舞爪的朝凌天走来!四周的土地都开始剧烈的翻动,刹那间成百上千具血尸破土而出!! “你这孽畜!!这些年在衡阳究竟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凌天看着漫山遍野的血尸冷冷的骂道!巨大的白毛猿魂兴奋的挥舞着双臂,迫不及待的要进行一场屠杀。 忽然,一个黑影从空中下落,站在了猿魂脚下,是林夕!他抬头看着凌天,伸出手,凌天露出一抹差异的眼光,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从身上扯下一块黑布,灌入灵气,扔了下去。 林夕接过黑布,蒙在了脸上,双手一转手中的刀分成了四把,五把刀直直的插在脚下,月光照在刀背上,映出两道冰冷的目光,轻轻的闭眼,深吸一口气,慢慢的张开嘴咬住一把刀,猛地睁眼:“五刀流,亡灵之歌。” 瞬间拔起两把刀朝血尸上空扔去,一道黑影手握双刀冲进了尸海中,无数的血爪在面前挥舞着,林夕弯腰一闪,双脚一蹬,朝着扑面而来的血尸双臂顺劈,血淋淋的尸体瞬间被劈成了两半,在地上抽动,横刀一握,双手一甩,犹如离弦之箭,穿透了面前的一列血尸,血尸望着胸前的空洞,咚的一声倒地。林夕踏起尸体,猛地跳起,接过空中的两把刀,刀刃朝下,朝着两具血尸从天灵盖直插而下!瞬间,尸血四溅!!朦胧的月光下,一道黑影在万尸血溅中起舞,一刀刀刺骨的声音伴随着凄凉的月光,仿佛死神在鸣奏着一曲亡灵之歌,半山之上已血流成河!一具具血尸倒下,新的又爬了上来!最后竟然活生生的成了一座尸山!血淋淋的尸山! 黑夜,月光,半山上的一个影在万尸中起舞,海到天边天做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吴三看到一具具血尸倒下!狰狞的面孔大喝一声“神不内养,外作邪精,五毒之气,入人身形!”尸气从鬼脸喷涌而出洒在了血尸身上!血尸仿佛被电击中了一般!顿时发疯冲向林夕,林夕扯下双布,把刀缠在手上,回头看了眼凌天,大口一声:“男儿战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双手背刀而握,两只胳膊夹着双刀,嘴上咬着一把刀,鹰眼散发出冰冷的目光,双眼一闭,瞬间杀入了尸群,明捷的身影肆杀着眼前的一切,溅起的血在脸旁划过,没有丝毫畏惧,不求与天同齐,只求弑天逆命!一曲亡灵之歌,万尸俱灭,血尸成山!!! 黑影傲立在山顶。 吴三爷看着万尸成山,狰狞的脸慢慢的变得恐怖,双手结印!大喝一声!顿时身体轰的一声爆炸开来!黑血四溅,尸体沾上了黑血竟和黑龙一样竟然慢慢的滋长,一个个破碎的尸块慢慢的长成一具新的血尸!整座尸山活了!突然一只血红的手从尸堆里一把抓住林夕,后背五个深深的血印!林夕侧手一刀砍断了血手,顿时感到两眼一黑,倒了过去。 “林夕!!”凌天大吼一声,驾着猿魂正准备过去!突然爆炸后飞来的鬼头牢牢地缠住了猿魂!无数个鬼头牢牢的咬住了猿魂,猿魂怒吼挣脱,却发现被锁的死死的! 林夕一瞬间被万尸埋没。 “啊!!!”怒吼一声!凌天瞬间身上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息!浓浓的紫光爆射开来!从怀中掏出一枚紫符,咬破食指!双手结印,猛猛的朝地上一拍:“乾罗答那,洞罡太玄,魂君万鬼,侍卫我轩,秘法!魂将!!!” 顿时,一支亡魂大军,从天边席卷而来,身穿盔甲,执刀踏马!这些曾经战死沙场的将士!为一代君王抛头洒血,如今成鬼也是阴府魂将!幽绿的亡魂驰着千军万马,浩浩荡荡,吞噬着血尸,埋没了吴三爷,疯狂的撕咬着! 李凌天看着被分食的吴三,冷冷说到:“三十年前的那个秘法师,是我爷爷,你不是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么,告诉你,我就是这的天!” 惊恐的目光瞬间被鬼影埋没,一夜之间,一个家族,销声匿迹。 凌天快速的跑到山坡,蹲下看着血肉模糊的林夕,奄奄一息的看着他,心中一痛,扭头冲着猿魂吼道:“二胖!我让你带的东西呢?” 猿魂瞬时四散开来,二胖拿出一玉瓶递给凌天!南宁山露!这曾是凌天领走前让二胖去取的,冰凉的露水滴在被撕咬的体无完肤的身上,慢慢的,一丝青烟顺着伤口缓缓飘出,伤口慢慢的愈合,凌天手中灌注灵气,一边滴着玉露,一边治疗伤口。 慢慢的回过神,林夕睁开眼:“他人视我疯,不敢笑流年,却在回首陌路,看烟雨韶华,为君一人,哪怕血骨一地,也登万山之巅!” 凌天:“男儿非无泪,不洒兄弟间,提刀嗜天下,踏血定乾坤!” 说罢搀起林夕慢慢朝山下走去。 国开大学的假山上,腰间挂着个葫芦的老头儿忽然眉头一皱,抬头望着南山的方向…… 次日清晨,梦溪下楼,看到凌天。 “凌天,我昨天好像做噩梦了” “没事了,有我在呢。”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第二十六章: 误闯后山 凌天带着梦溪吃了早饭,二人向学校走去,梦溪俏皮的双手背后说到:“凌天,今天我们去看看校园招聘吧!” “校园招聘?”凌天不解的问道 “是呀!每年的开学季又是毕业季,尤其是国开大学,每年都会有各行各业的hr来这里挑选精英,竞争也十分激烈呢!你看,操场上校长马上会对大三的学生进行最后一年的动员大会,之后就是大四毕业生的招聘会了!可有意思了,咱们去凑凑热闹!” “哦,这样啊~” 说着两个人来到了操场,开始听校长激情高昂的讲话!梦溪听的热血沸腾,却发现一旁的凌天开始偷偷的笑,最后捂着肚子大笑,引起后排的学生转过头差异的看着他俩。。 梦溪脸一红,赶紧把凌天拉倒一边:“你干嘛啊!傻笑什么啊!” “哈哈!!”凌天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你看校长讲话的这个场景,我怎么越看越像是一个养老院的院长再给一帮老头老太太做思想工作” “啊???啥意思啊”梦溪纳闷的问道 凌天皱了皱眉,挺起胸一脸严肃的学着校长:“你看啊,现在你就是那帮大三的学生,哦,不,是老太太,我就是院长,你听着啊” 凌天上来第一句,:“咳咳!你们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梦溪“……” 凌天:“我看个别人的精神已经有点涣散了!!我跟你们说了多少次!每当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你想一想家里人把你们送到这一年得花多少钱!??” 凌天:“人生千万不能有遗憾啊!啊!?告诉你们等你们出了这道大门,那可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啊!” “哈哈哈哈!!”梦溪瞬间捂着嘴咯咯的笑个不停:“你咋这么坏!”。 两个人硬是捂着肚子听完了“动员大会”,凌天突然对梦溪说到:“对了,梦溪,咱们的中医社现在怎么样了,有多少人啊?” “哼!亏你还能想的起来,中药社挺好的,有将近快四百人了,学院的一些教授还经常过来授课,但是你知道,大伙都是冲着你来的”梦溪有些不开心的埋怨道。 “嘿嘿,那好,你等会通知一下,咱们下午来个社团活动!” “社团活动?”梦溪差异问道 “恩,人不要太多,四五十个就行了,下午三点在长廊集合,剩下的我来安排!好了就这么定了啊!”说完一溜烟离开了… “喂,,等下还有招聘会呢!你去哪啊!”梦溪望着远去的凌天喊道 “招聘会你看吧!加油!就这样,别忘了下午三点啊!拜拜”凌天退着身子挥手说到 “唔~~”嘟嘴中。。 下午两点半,凌天换了身衣服慢悠悠的朝长廊走去,远远地就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头 突然人群里不知谁指着凌天来的方向喊了一声:“快看,那个就是李凌天!三定飞针的副社长!!” 哗啦一声乌央央的人群朝着凌天走去,梦溪站在后面露出无奈的表情,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 “啊!凌天社长!你怎么这么久才露面啊!” “是啊!!大伙儿可都冲着你来的!来了就不见你人了啊?”一个麻子脸郁闷的说到。 “就是就是!你可要好好地教我们啊!” 人群中各种各样的声音,凌天不好意思的摸摸头:“额,同学们,因为最近在研究新的医术,所以比较忙,不过请大家放心,我李凌天一定会让大家学到东西!” “好!!”麻子脸带头鼓起掌! “有了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是啊是啊!”人群里开始吆喝。 凌天挪了挪身子:“咳咳,咱们去个地方,就在学校后山,那里我发现花草挺多,仔细一看发现有很多平时就能用到的草药,还有一些罕见的稀有中药,咱们现场采摘现场学习!大伙有没有兴趣啊!” “哇!!我要去!” “我也要!” “还有我!!” 凌天点了点头,扫了一圈,这哪是四五十人啊,起码有一百人了,带着梦溪浩浩荡荡的朝后山走去… 南方的秋天来的比较早,两侧的树叶渐渐的泛黄,时不时的掉落一两片,一路上大伙犹如观光旅游一样,兴奋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进了后山,凌天微微的感觉到那股结界的力量还在,慢慢的带着众人朝深处的假山方向走去。到了假山正面的山坡,凌天侧了侧身子,用灵力感知了一下洞口,却未曾发现有任何阴气异常。指着假山对众人说道:“你们看!假山脚下有很多花,那些花大家采回去作为样本,后期我们要用得上!” “好!”众人撒开鸭子不约而同的下山朝假山跑去,刚下山坡,忽然从洞口吹出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大中午的天硬是让人感到背后一凉,所有人傻站着盯着洞口,感受到凉风中夹杂着一丝阴气,凌天眯着眼悄悄地单手结印,黑漆漆的洞口走出一个老头,一身布衣,瘦骨嶙峋,双目炯炯有神,腰间别了个葫芦,看着一群人站在洞口前,顿时喝道:“你们这帮屁娃儿!不去念书跑这来干嘛?!” “咦?这哪来的老头?”麻子脸问道 “不知道啊!!!” “麻蛋!吓老子一跳!啥玩意儿啊!” “就是,走过去问问!” 说完麻子脸带着几个男生上前开始和老头争论:“我说老头儿!我们是中医社的,来这里采药!你是谁啊!” “采药?采什么药??去去去,赶紧回去,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说罢双手哄着众人。 “咦!!老头!你别碰我啊!你再碰我可就躺下了啊!我这一趟至少两座矿,你可得想清楚啊!”麻子脸瞪大了眼睛 老头不予理睬一个劲的推着,梦溪看着心里着急,凌天摆摆手:我来吧。说完慢慢走下去.众人一看凌天下来,停止了骚动。 散开出一条道,凌天走过去,第一次近距离认真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守灵人,一丝灵气悄悄散出,竟然无法窥测?心中不由暗暗一惊,此人实力在我之上!脸上微微一笑,双手抱拳:“老先生,您好,我们是国开大学中医社的学生,今日来此后山并无他意,偿若打扰,我们立马返回,还望老先生海涵!”话语间不紧不慢,彬彬有礼。 老头儿听了脸上怒色减少了几分,说到:“你们还是回去吧,这没有你们要的东西!” 众人四目相觑,正准备继续争论,凌天抬起手示意大伙儿安静:“那老先生,打扰了”说罢,转身带着众人慢慢往回走去。 “慢着!”老头一手指着凌天:“他们走,你可以留下!” “啥意思?!我说你这老头!咋就这么固执!你说学校天天给你交着社保,交上养老,让你看着后山,你把他感情当自个儿家了是吧!” 凌天赶忙打住:“好了,同学们,内个,今天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实在不好意思,大家先回吧,我会在这里认真采药,方后带回去公大家回去学习。” “好吧!副社长,那我们就先回了!这老头要是欺负你,你打个电话我们一百号人全躺在这!”麻子脸愤愤的说到。 凌天心中一丝苦笑,人家要想让你们躺着,早就趟展了,挥挥手让大家先撤。梦溪不安的走过来,看着凌天:“没事吧?” 凌天微微摇头:“我会有什么事,赶紧回吧。” 说罢让梦溪带众人回去。 看着一行人走远了,凌天走到老头面前,老头看着凌天冷哼一声:“哼,刚才进去的那十三个,是你放进去的吧” 凌天微微一笑:“前辈慧眼,打扰了。” 第二十七章:柳朝中 老头儿双眼如鹰,盯着凌天:“衡阳南山的吴家老鬼,是你做的吧?” 凌天心中猛然一惊,双眉一皱,微微低头:“先生所说何事?” 老头轻轻摇头,眉头轻挑,不屑道:“怎么?这秘术世家到你这儿就这么怂了?” 话音刚落,凌天顿时身上灵气爆出,爷爷曾告诉他,切勿声张自己的身世,以免遭来杀身之祸!然而眼前的这个人却仿佛对自己了如指掌,爆发的灵气把两侧的树木震的左右摇摆,而老头却站如定桩,纹丝不动。 凌天心中再次肯定,这老头实力不俗,不能小觑!正想着,忽然老头右手缓缓的伸出一个梅花指,凌天见状赶忙双手结印,却发现整个人仿佛被灌了铅一样,根本动不了!眼看着手指朝自己慢慢伸过来,心中焦急万分,因为每一个法术都要自己去结印才能释放,现如今双手动弹不得,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老头抬手朝着凌天的脑袋“啵”的一弹,瞬间浑身的灵气被弹散:“臭小子!还给我在这装,你李凌天这三个字都是我给你取的!哼!跟我进来!” 凌天整个人蒙圈了站在那里,啥?什么情况? “楞着干啥?被打傻了?赶紧进来!”老头儿说罢双手一背走进了山洞。 “哦。。哦!来了!”凌天抹了把额头的汗,一头雾水的跟在后面。刚进山洞,就感到里面的空气冰冷刺骨,凌天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环视了四周,这山洞越往里越黑,有种深不见底感觉,墙壁奇石嶙峋,摸着黑一路朝下走着,越往下,空气越冰冷,小小山洞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最后到了一个石门前,老头站在门前开始拍手,“啪啪啪”,凌天在一侧不解,仔细的看着老头的举动,深怕什么突如其来的东西,忽然,灯亮了?!头顶一排灯泡直直通道洞口。靠!感情这是声控的啊!害老子提心吊胆的摸着黑走半天!凌天郁闷不已。老头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年纪大了,爱忘事~”说完冲着凌天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这里面可就没灯了。” 说完推开石门,是一个房子,看来是这老头儿住的地方。房子很简陋,一张石床,一个石桌,石桌旁边放着一个水缸,床头烧着一个火炉,虽然还是有些冷,不过比起外面的温度着实热了不少老头点起蜡烛,放在桌子上,指着旁边的两把椅子:“坐!” 凌天环视着四周,慢慢的坐下,最后目光停在了老头身上。 老头卷了根烟,烟头放在火炉上点着,盘腿坐在床上,慢慢的嘬了一口说到:“先让他们出来吧,我这人不喜欢偷偷摸摸的。” 凌天思索了一会,还是站起身,打了一个响指:“十三刹鬼听令,现身!” 说完,房间里慢慢的渗出一阵阴风,蜡烛被阴风吹得忽明忽暗,墙壁上开始慢慢的爬出一个个鬼影,最后整整十三个鬼影爬了出来,嗖的一声站在了凌天身后。 “十三刹鬼?”老头眯着眼看着凌天身后的众鬼,突然站起身子,眼神也开始慢慢的惊讶!边走边指着面前的一个个鬼,嘴里说到:“一收魍魉害人鬼,二落投河并罗鬼,三打六庙判官鬼,四抽拨皮斩人鬼,五割刎喉吊死鬼,六圈女儿血星鬼,七乃空中飞走鬼,八下地狱饿死鬼,九且亡庙偷生鬼,十为四煞五瘟鬼,十一白毛化厉鬼,十二獠牙厮怨鬼,最后一鬼吞百鬼!哈哈,好一个十三罗刹!看来你小子这些年没少被折腾。这人秧鬼魅,凶神恶煞都被你凑齐了啊!哈哈哈!来来来,坐坐坐!” 凌天一挥手,众鬼散去,双手抱拳:“师傅好眼力,不过现在能否将晚辈心中的疑惑解开?” 老头走到火炉边烫了一壶水,慢慢的坐下,说到:“我叫柳朝忠,和你爷爷同年同岁,十二岁那年随家人在东三县闯关东的时候认识了你爷爷,那时候的人,穷啊!多少人饿死在路上,啃树皮,食杂草,跑到庙里吃观音粉,没办法,为了生存,人得活着啊!后来还是不断地死人,横尸遍野,疾虐横行。有一次,一天夜里,我突然看到你爷爷对这一具尸体在普渡,后来才知道有人晚上偷偷地吃人肉,你爷爷一气之下把他们全赶跑了,然后给被啃食的尸体开始普渡,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个秘术师。那个年代根本没人知道秘术师是干嘛的,人死的多了,各种阴阳职业都有,有些心术不正的人还专门利用这个发家致富。你爷爷当时年纪虽小,道行却很深。我打心里佩服,也没有隐瞒,告诉了他我的身世,那时候我并不是守灵人,而是一个符咒师。” “符咒师?”凌天不解的问道。 柳朝忠扔掉烟嘴,重新点起一根磨合烟,重重的吸了一口:“是的,符咒师。当年许多人都对符咒感兴趣,认为它很神秘,随随便便画一道符,就能治病救人,降妖除魔,现在世面上这些方面的书也不少,有的人就照猫画虎画了几道,但是画出来什么用也没有,于是就对符咒产生怀疑。其实真正的原因不在这,我给你一道符,我画出来就灵,你画一百遍也不会灵,为什么?符咒本身其实是一个信息的载体,它要看画符人的本事,也就是说,你想画符,就必须经过一定的修炼,这样你才能把信息过到符里,让它发挥效用,让天眼开了的人看符,真正的符画了是闪闪发光的,一般人画的符漆黑一片,怎能有用?这个道理就象寺庙的佛象开光一样,没开光之前,佛像就是个泥菩萨,开光之后,佛的法身上去了,这样才会灵验。符咒之所以灵验,就是画符的人必须要通过一定的修炼达到通灵,人通灵了,画出的符才能有灵。至于修炼,各个门派都有自已的方法,短短几年,我和你爷爷就在当地小有名声,有句老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随之而来的麻烦也越来越多,被我们揭穿的假道士不计其数,挡了别人财路人家能饶你么?接二连三不知名的仇家,陷害报复的人就越来越多,后来我和你爷爷一咬牙,决定起居北上。可谁知我们走哪被追杀到哪,一路的躲藏和逃亡让年轻气盛的我们心中愤恨不已!最后在武夷山上,你爷爷告诉我,他厌倦了逃亡,他认为自己身为道士,一心扬善除恶普度亡魂并没有错。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性格的固执和骨子里的倔强让他愤愤不平,然而,他却看不透这人心的险恶,最后一怒之下施展出秘术,招魂引鬼!一夜间将所有的追杀者变成泉下亡魂,从此名声大躁!” “爷爷这样也是被逼无奈啊!”凌天心中深感同情。 “傻孩子,你从小学习道法也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亡魂鬼怪,但是你知道么,在这块国土上,每个地方都会有一个地方的风俗,当地的人根据不同地方的红事白事,还尸下葬而产生了各种各样的阴阳先生,比如湘西的赶尸人,茅山的道士,北海的灵士等等,这个世界之所以阴阳平衡,就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但是当时战火纷飞,百姓年年闹饥荒,过得是生不如死,最后阴阳失衡,大量的阴阳先生出现在了,多少堂门正派被旁门左道所残害,然而,你爷爷,李正国,仅凭一己之力短短数年,将整块国土的阴阳两界再一次达到了平衡!” 凌天不禁心中震惊!爷爷曾经这么厉害?为何这么多年却从未给自己提起过? 柳朝忠摆摆手,示意水开了,凌天“哦”了一声,从火炉上取下水壶,给胡八一到了碗热水,胡八一吹了吹碗,小小的泯了一口:“后来,却因为一件事,你爷爷闯祸了!” “什么!!”凌天放下水壶,赶紧坐在椅子上。 “是的,你爷爷闯祸了,因为他发现了通阴阳两界的秘密!” 第二十八章:秘密 “通阴阳两界?!!”凌天瞬间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世间存在鬼魅魍魉是没有错!但是他们消失后却是会去阴间报道。可是阴间对自己来说,那完全是另一个概念啊!那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啊! “没错!但是这个秘密很快被发现了,而且有极少数的家族利用祖传的秘法通过研究旁门左道从而通往阴界:他们饲养鬼魅,收纳恶灵!逐渐壮大自己的家族,从而导致在阳间成群结队的鬼魅,他们不断吸食人的寿命,直至成为他们其中之一,祸害人间一发不可收拾!当时人间肆意猖狂的家族以苗疆蛊族,桔山道士,川云赶尸人,南海驱魔法,狐魅妖人,黑山画骨皮等为首。你爷爷当时在武夷之巅与六大家族足足苦战三个月,同时这期间还有一些在暗处坐等渔翁收利的隐士家族,他们从始至终都未露面,但实力不容小觑! 最终你爷爷和六大家族两败俱伤,方圆百公里就能听到漫山遍野的鬼嚎声,你爷爷意气奋发不甘心!一怒之下掏出祖牌,准备用秘术使用最后的灵力将所有人封印,结果六大家族族长跪地求饶,他们告诉你爷爷,此战死伤已经不计其数,愿从此以后绝不会再通阴噬魂,养鬼害人。恶战之后你爷爷就隐居了,这一消失就足足三十年,世人有传言他是被那些庞大的隐秘家族追杀了,有的说被是死在他手里的孤魂鬼魅吞噬了。直到十八年前,你爷爷找到了我,告诉我你的降生,我还给你取了名字,那时我才确定他还活着。所以,孩子,你还小,那些在人间你看着有正当职业的人,背后却秉承着不同背景的阴阳师,而身后的家族在阴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很多事,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而且最近几年阴阳失衡也越发的严重” 凌天仿佛听了一个长长的故事,过了许久才慢慢的缓过神来,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捉鬼的胆怯,终于明白为什么爷爷会叱骂自己,告诉自己,出生时,百鬼来贺,现在却这么胆小!听了陆老的话,细细的想一想,这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胡老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并不是孤魂野鬼,而是那些背后执掌一切傀儡的大家族!想到这,凌天起身,双手抱拳:“李家,十九代传人,李凌天!今日拜恩!多谢柳爷爷对家祖多年信任,一路帮持!凌天感激不尽!”说罢深深地举了三个躬。 “哈哈!!好小子!和你爷爷当年一样!一身正气!重情重义!”胡老顿时眉开眼笑。 “那爷爷,您怎么从一个符咒师变成一个守灵人了啊?”凌天起身不解的问道 “既然你问到这儿了,爷爷就要试试你,你现在的灵力和秘术修炼修为的如何了?” “禀爷爷,这十八年如一日,每日如履薄冰,恶鬼无数,噬魂左右!”凌天如实的回答道 “恩,不错,不过要想知道我这老头儿守护的秘密,得要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实力才行,来吧,看看的灵气,记得,要用全力!” 凌天微微一怔,随即站起身,走到一处空地,双脚站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慢慢的身上开始散发出淡紫色的光,猛然虎身一震!“啊!!!”嘴中大喊一声,双眸怒睁,浑身上下的紫光灵气瞬间爆发,浓浓的紫灵气喷涌而出,冰冷的眼神里散发出两道紫光,整个山洞微微开始震动,顶上的小石子开始滑落。 “还没完!!!”凌天再一次怒吼,双手结虎印,爆射的紫光开始夹杂着一丝丝阴森森的气息,宛如一把把锋利的剑气,朝四面八方的墙壁砍去,崎岖的墙面被一道道灵气划的深浅不一,整个山洞剧烈的摇晃,无数的石头下雨般从洞顶脱落,仿佛随时都要崩塌!整整持续了五分钟,凌天慢慢的放下双手,恢复了神色,整个房间一片狼藉。 “很好!”柳老投来赞许的眼光,作为李正国多年的老友,自然知道秘术师的一二,有些疑虑的看着凌天问道:“曾经你爷爷在你这个年纪身上的灵气已经是绿色,为什么你还在紫色停留啊?” 凌天知道,秘术师身上的灵气会随着灵力的不断修炼而突破,犹如彩虹一般分为赤橙黄绿蓝靛紫,自己修炼学术这么多年,却一直停留在最底层,也不知究竟是为何。 柳老见凌天面色尴尬,也没继续追问,喝了口水又说道:“那你现在习得的秘术有哪些” 凌天思索片刻:“目前来说,比较简单的黄符驱魔术,然后一些还魂收鬼之类的,对于一般的小鬼来说没什么问题,再大一些就是召个万鬼魂君,引罗刹门啥的。” 柳老心中不由一惊!这孩子才十八岁,看来论天赋已经超过他爷爷了,不过实力还太弱了:“凌天啊,虽然你习得百术,但在这片国土之上还远远不够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说完葫芦盖子一开,瞬间一个巨大的鬼头钻了出来,凌天猛地后退两步!光一个鬼头就占了大半个屋子,这个头长满了犄角,巨大的嘴里全是獠牙!蟒蛇般的舌头在嘴里蠕动,凌天看了不寒而栗。 “啪啪”胡老拍了拍葫芦,鬼头嗖的一声钻了进去。盖好盖子对凌天说到:“凌天,这样的鬼怪在阴间顶多也就算个小喽啰,你知道么,之所以这个世界鬼怪不能横行,其原因还是因为有道法之人的存在,驱除并压制着他们,所以,你的路还很长。” “爷爷放心,凌天一定潜心修炼!” “恩!好!不骄不躁,这点比你爷爷强”柳老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嘿嘿,谢谢爷爷夸奖,那爷爷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您当年怎么就成了守灵人,您守护的东西又是什么?” “哈哈,你小子啊!就是冲着我这宝贝来的吧!”说罢看着凌天 “不知胡爷爷所说意思是?” “你小子就别给你爷爷打马虎眼了,你第一次带着三个傻小子来,我就知道了”柳老乐呵呵的说到 凌天被一语说着,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起身:“柳爷爷,您与我爷爷生死之交,您放心!凌天绝不会这样做!”坚定的眼神盯着柳朝中。 柳老摆摆手:“不打紧,孙子,你听爷爷慢慢给你说。” “好,爷爷您慢说”凌天起身说完给胡老的碗里又添些热水。 “哎!记得当时我和你爷爷分开,我南下,他北上。一路走来风餐露宿,居无定所,看到尸体我就普渡亡魂,埋尸入土,就这样一路我到了茅山准备在那里修炼,方巧一富贵人家见我是个道士,摆请我去给孩子占卜起名,结果我看那孩子方庭饱满,面色红润,看上去很是健康,于是就摆台做法,保其佐佑,但是没出三天,孩子就突然死了!!一家人把所有罪过都归咎我身上,活活要取我性命,哎,我哪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于是又开始四处躲避,最后有天夜里来到了一个土地庙,那晚下着雨,我心里烦躁,又很是费解,最后迷迷糊糊的睡了,半夜总感觉眉心紧皱,我猛地睁眼起来一看!那死去的婴儿竟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冲着我笑!!当时我心里虽然害怕,但好歹自己会点东西,立马画符结界,随时准备迎接战斗。半晌我发现那鬼婴一直沉默不语,眼神里开始慢慢流露出着急,似乎要告诉我什么,却一直未开口,最后开始痛苦的挣扎,然后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了。我走进一看,消失的地方掉落了一本残书和一枚戒指。我诧异了很久,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我拿书北上去找你爷爷。整整十年!我和你爷爷走遍天南地北,用尽各种办法都未能破解里面的奥秘,唯独这个戒指,你爷爷说他是通往阴间的一个媒介,但从未使用过” “爷爷不是自己可以通往阴间,为什么还需要媒介?” “傻小子,你以为什么人和家族都能通往阴间的啊,首先,修炼雄厚的灵力和强大的灵魂力缺一不可,曾经你爷爷通往阴间,去一次少则半年,多则数年身体才会恢复,至于里面具体的情况他也没说,我自然也没问” “灵魂力?是什么?” “哎,看来这几年李老汉把你保护的很好啊,我也是曾听你爷爷提到过,他说拥有灵魂力的人百年一遇,而且还是天生的,不同人的体质不同,灵魂力也不同,再多的他说去了阴间才会明白,其余的没说我自然也没问,所以,臭小子,我这宝贝可不是你想要就要的,怎么,要不你试试?” 凌天感到自己的在剧烈的跳动,点了点头。 柳朝中一口把碗里的水喝光,站起身来,走到水缸旁边,免起袖子,双手环抱,“啊嘿!”使劲的用力慢慢的挪开水缸。蹲下身子双手开始刨土。凌天上前一步伸着脖子看着,隐隐约约看到黄土下埋着一个盒子。“找到了!”柳老从土里挖出一个木盒,拍了拍上面的土,放到桌子上,柳老坐下手指轻轻的扭开盒子:“小子,来了!” 第二十九章:念灵 柳朝中慢慢的打开盒子,盒口开启的瞬间,一股阴风从盒子里扑面而来,整个屋子空气迅速冰冷,阴风席卷着屋子的每个角落,突然一个空灵的哀嚎声从盒子里传来,凄厉而沙哑的声音深海中的鲸落。过了足足一分钟,阴风伴随着哀嚎停止,盒子打开了,一本看上去极为古老的书静静的放在里面,整个书面已经泛黄,上面密密麻麻的画着类似经文的符号,柳朝中慢慢的拿起书,深怕一不小心抓坏了,轻轻的放在一边。书下面放着一枚戒指,整个戒指漆黑无比,散发着一股阴森的气息,戒指上盘着一样东西,凌天瞪大眼睛仔细一看:蛇身、鳄首、蜥腿、鹰爪、蛇尾、鹿角、鱼鳞、这是一条鬼龙!漆黑的鬼龙散发着古老又压抑的气息,龙嘴里慢慢的吐出一丝黑气包围着整个戒指,仿佛在腾云驾雾,栩栩如生!凌天盯着戒指仿佛入了神,总感觉有股巨大的力量在吸引着自己,慢慢的靠近…… 柳朝中皱起眉头,心中疑惑万分,自己和李正国研究多年,走南问北,打开过无数次,却从未曾有过今天这般情形,这般空灵凄凉的鲸落声,更未曾见这戒指上围绕黑气,正想着抬头一看凌天,顿时吓了一跳!凌天双眼泛着紫光,空洞无神,正着了魔一般朝着戒指一步一步走来!柳朝中心中一紧!暗道不好!!!刚准备盖上盒子,突然间从戒指窜出一股强大的黑气!缥缈的黑气聚化成一个漆黑的龙头,朝着凌天的胸口冲去,瞬间,黑气穿透凌天的身体慢慢消散,凌天两眼一闭,直直的栽了过去。。。 ........ “这是哪??”凌天看着四周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心中差异道。摸着黑一点点朝前走,突然感觉撞到了墙上,赶忙从腰间掏出黄符引燃。这一照把自己吓了一跳,一个巨大的鬼龙头面对面正盯着自己,血红的双眼,鬓白的龙须,漆黑的逆鳞,微张的嘴伴着呼吸吐露出乌黑的气息,那种比死魂还要阴冷的气息。 凌天心里一惊!一个后空翻,双手结印,身上顿时紫光乍现,死死地盯着鬼龙。 鬼龙盯着凌天顿时眼中散发出兴奋的目光,发出古老而沧桑的声音:“你是秘术师?” 这鬼龙居然和自己说话了?凌天收起灵气,差异盯着问道:“你,你是什么东西?这里是哪里?” “哼,没大没小,你现在在外面躺着呢!只不过是你的灵魂来到了这枚魂血骨戒中!” “魂血骨戒?”凌天问道 “是的” “那,那,那你是龙么?”凌天死死地盯着黑龙,不敢相信传说中的龙竟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哈哈哈哈!亏你还是阴阳秘术师!连这都分不清!哪有什么龙?那都是传说!”黑龙嘲笑道。 “不是龙??那你是什么东西??”凌天不解的问道 “我是念魂,一个人心怀执念死去后灵魂不得安生就会产生怨灵,怨灵往往会赋予生前相似之人的体内,往往被赋予之人会霉运相佐,痛不欲生。而我,则是无数的怨灵汇聚而成所产生的念灵,随着成百上千年的羁绊,人们心中的念灵渐渐的汇聚,最终成了念魂,也就是你能看到的这副模样” “怨灵不是只会赋予一个人体内么?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相同的怨灵聚集在一起?而且产生的念灵会化魂为龙?”凌天一口气把心中的疑虑问完,他心里知道,这个知道世上是存在着怨灵,而且自己亲手也普渡过,梦溪身上曾经就存在着一个,但从未听过如此多的怨灵竟然会汇聚在一起形成念魂。 “哼,小秘术师,接下来就是很长的故事,你可听好了,我从远古的大舞时期就存在了,在那时候,封建迷信笼罩着所有人,一些人起初只是因循守旧、重男轻女及崇拜神明、畏惧鬼神,然而到了后期,他们就开始信奉鬼怪神龙的存在。他们祈求所谓的神仙神龙保佑他们健康长寿、添子添孙、家人平安、婚姻美满、渴求发财,来世得好报等等。但是后果,却是出现了一批又一批假大仙、假菩萨、假灵姑、假神汉、假将军们装神做鬼、自欺欺人的迷信言谈和荒诞举止,特别是残存于一些封闭落后的自然村落,那些假道士不明所以地给人抽签、算卦、看相、推四柱、帮已故之人找灵姑、问巫婆,可最后这种既损己又损人的愚昧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那些求神拜鬼的人并没有如愿,有的战死沙场,有的含冤而死,有的惨遭谋害!让一个个死去的魂魄久久不能安息,他们生前信奉神龙神明,但他们心中的神龙神明却没有保护他们,没有如愿以偿,最后魂魄处于人间形成成千上万的怨灵,最后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你眼前的念魂,就是我,而我也是那些亡魂生前所想象的神龙模样。 随着世代的变迁直到现在,我一步步感受着君王统治的变化,人们从战火纷飞到现在的小康社会,白驹过隙,一眼千年,这句话在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啊,哎!”苍老的声音一声沉闷的叹息。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可是你为什么会被封印在这戒指中?而且这戒指为什么会叫魂血古戒?”凌天继续问道 “我本是怨灵聚集的产物,方可下阴间,即使不能转世投胎,也不能存活阳间,可谁知数次下阴间,鬼差说我身上怨灵太多,不愿帮我渡劫,一次次的无功而返,最后有一次,我下阴间的时候硬生生被阴司哄到了另一个连鬼都不去的地方,那里尸虫成群,毒气冲天,恐怖阴暗,但是我竟然看到了活人!!!后来回到了阳间我被一个老道发现,他告诉我,那里是阴曹的蛊魂殿。” “什么!?蛊魂殿?!!”凌天脑子被雷击了一样,从小到大,自己就知道这个世界有阴阳两届,却曾为听过还有蛊魂殿?! 黑龙叹了口气:“你先别急,听我说完,这个世界存在阴阳两界没错,但是这阳届大陆分东海南山西丘北鹤,在阴间亦是如此。人,尸,鬼,冥,煞,灵,圣,这才组成了阴阳两界。凭我知道的,生活在云川本地的那些农家女,个个大眼睛水灵灵的,但杀起人却心狠手辣!表面是农家种地,暗地却是苗疆蛊女,然而她们的祖先也在阴间有着一亩三分地,蛊魂殿就是其中之一,通过阴间的蛊魂殿,用祖传秘术一边为他们家族传邪蛊术,一边摄魂滋阴,养尸煞鬼,谋害人间!!!” “原来如此,这人,尸,鬼,冥,煞,灵,圣,从小在秘术世家长大,多少我也听过一些,可唯独这其中的冥,我却从未听过” “至于冥地,我也只是听那老道说,冥地传说都是从古至今的亡魂大将所渡劫的地方。首先战场杀伐,不论从古至今,也算为国捐躯,不是枉死冤死,敌方杀我,也怪不得杀人士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应该对杀人者有怨气,因此后人都谴责统治者穷兵黩武或者歌颂其卫国功绩,很少有谴责对方兵士杀人的。 其次,人们那时候觉得,战死或者被砍头会变成厉鬼,但是战死或者被砍头的一方会供奉更厉害的厉鬼来制住他们。远在家乡的家人对战场杀敌的将士一遍遍的祈祷,最终换来的却是横尸他乡,含泪而死,亡魂不得安宁,于是久久不下阴间,慢慢的聚集,形成了冥地。“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说的就是这些亡魂之将!所以冥地的杀气很重,我身为万灵之魂进去没多久也受不了,战场死亡的士兵不会变成一般的厉鬼,是变成猖兵,历朝历代都会封厉害的猖兵为神,以统辖猖兵,比如正一玄坛元帅,九州猖兵卫,一个是赵公明,一个是关帝,然而两位现在都被当作财神供奉,其实现在很多民间都有道观养猖兵帮忙做事,很多道士入道都有领兵马一说,尤其是授箓的道士,授箓相当于接受了征召担任了官职,也是要领兵马的,现在这世间的很多道术世家就有这个能力。 “连亡魂之将都能控制!?”凌天紧紧的攥住拳头,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能力是那么的卑微,又想到柳朝中方才说自己的爷爷曾经凭一己之力将两届达到平衡,顿时心中不由自主的肃然起敬! 黑龙发现了凌天的变化,口气开始变缓:“知道自己的渺小了么?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接下来,我要说这戒指的来源。” 第三十章:魂血古戒 凌天盘腿而坐,黑龙看着他问到:“小子,你可知道这世间的阴阳玄术都分为哪些么?” 凌天微微一震,思索了片刻,挠了挠头说到:“在下只知道这阴阳两界中确实存在能降妖伏魔的道法之人。可是,可是爷爷曾告诉我,那都是些旁门左道,一群泛泛之辈,不值一提,然后就让我苦心修炼祖传秘术,所以我..我也不是很清楚……” “哈哈哈哈,好狂妄的家伙!我倒要看看你那爷爷究竟是何方神圣!那我来告诉你,这世间阴阳玄术在初期分为两种,阳为道术,阴为鬼术。二者同为正宗法门,但后来却分道扬镳。” “既然都是降妖附魔,为何二者会分开?”凌天不解 “在春秋战国时期,曾经有一对夫妻,他们心地善良,信奉神明,每天都祈祷着能天下太平,但是战火是残酷的,一夜之间村子被占领,屠杀百姓,血流成河,这对夫妻也被杀了。几天之后,一个灵隐寺的道士下山路经此地,发现横尸满城,怨气冲天。于是留下来普渡亡魂,路过一间茅屋的时候,在米缸里听到了两个婴儿的哭声,后来才知道是这对夫妻的孩子,道士抱起孩子,发现两个孩子天资慧根,感谢苍天有眼,决定收留这两个遗孤。就这样两个孩子被道士带到了灵隐寺九云阁。随后的日子,道士一心教他们诵经习道,练法学术。 但所教之术却有所不同,师傅告诉他们,这世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象,天地阴阳,圣冥乾坤,于是教哥哥学道术,教弟弟学鬼术,兄弟两个天资聪慧,哥哥过目不忘,习百书读万卷,学医诵佛,每天普度众生,传道习法。而弟弟则一心钻研鬼术,将鬼术细分四术,降头,赶尸,蛊术,练尸。两兄弟随着时间渐渐地名声大躁,而他们所在的灵隐寺也在当时被称为第一大寺。 后来,道士死去,战火纷飞,百家争鸣,全国各地的道士法门渐渐成型,哥哥成为了那个时代道法的代表人物。络绎不绝的道法门派不远万里来到灵隐寺取经学道,相处的期间,他们一致发现弟弟大部分的时候竟然要和九幽冥府,游魂野鬼打交道,阴气太重,要执意将他逐出道门!!他们认为道术是一直正派流传,被人们视为抓鬼驱邪,救死扶伤的法门。而弟弟的鬼术,却阴气至极,不是道家名门正派的作为!哥哥天天被身边的流言碎语洗脑着,最终一怒之下将弟弟关进了灵隐寺的一座枯井里。这一关就是三十年,弟弟三十年如一日的祈求着哥哥能勿忘初心,遵循师傅遗言,兄弟齐心,一阴一阳,相辅相成,却不想,哥哥已然变了,变得听信谗言,贪婪权利。弟弟回想起自己日夜和凶魂恶鬼打交道,每天生死未卜,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心痛不已,俨然看不到了一丝希望,一怒之下逃了出来,离开了灵隐寺。之后弟弟成为了鬼师,自立一派,本来兄弟皆为道家传统,但一经折磨,却落得如此这般。后人常说“天地人神鬼,五道皆兄弟”,说的便是道家的两兄弟,哥哥道法:观云海,盈日月,移星换斗;勘形势,察川流,寻山取脉;弟弟鬼师穷碧落,下黄泉,百鬼夜行,葬亡魂,刻阴骨,阳间巡逻!! 后来哥哥得知弟弟自立一派,告知众人弟弟所练是邪术,一切歪门邪道都被摒除门外,视为邪恶之道!告天下道士诛而杀之!!! 弟弟告知自己所学亦是同门师傅所教,却被众道士取而笑之,并要杀了弟弟,灭了这歪门邪道!弟弟一路被追杀,开始四处躲藏,追随弟弟的弟子见大势已去,也一个个抛弃了他。弟弟每天风餐露宿,居无所归,只要上街进城,就被辱骂赶杀,最后只能躲进深山老林,乱坟孤岗之中。弟弟回想起自己这一波三折,不由黯然泪下,一心学法,研究鬼术,现如今活的却如孤魂野鬼一般,感受到了这世间对自己不公与磨难,心痛万分,整整哭了一夜。痛苦过后,一夜间弟弟仿佛变了个人,身上充满了阴气,开始铸造这枚血魂骨戒,并且开始寄鬼养尸。” “什么?!养尸?这尸体怎能在阳间存活?” “鬼本身是不可能产卵生育的,但鬼书中有记载,恶鬼借助魅宝可吸取天地灵气,而后按照二十四节气,每个节气杀死一个婴儿,取其元神,满一年杀够二十四个婴儿后,恶鬼便会受孕。在人来讲,刚才那东西叫胎囊,但对鬼来说,鬼术古籍称之为卵尸!如果,卵尸出生,便是极其邪恶的猛鬼。这是寄鬼,接下来是养尸,养尸养炼过程非常繁复,还需要修为极高的术人才能完成,利用新死不超过半个时辰的尸体,用婴血泡制,咒语相辅,数月养成。不过成功率并不高,往往有人养炼一生,都难以养成一只活尸,这种活尸一旦养成,便拥有阴阳两界存活的特征,不但可出入于阴曹地府,亦可在阳光下露面,以及不惧任何道家法物,非常可怕。。。但你可曾知道,当时的这枚戒指中却容纳着百鬼万尸!!!我也在其中。” “后来哥哥集结了所有人去灭鬼师,但弟弟深知,哥哥并不是自己的对手,一怒之下放出万尸血洗灵隐寺,最终跪在师傅的灵牌前含泪自杀,而唯一留下的就是这本毕生心血的鬼书,以及这枚魂戒。灵隐寺一夜消失,看着横尸遍野的残体和死去的弟弟,哥哥心中悔恨,却已为时过晚,最终带着弟弟的遗物也消际于世……” 凌天感到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深深的震惊,也许哥哥当时没有被财色迷惑,心术不正,不会鬼迷心窍,兄弟残杀,最后落得这般下场,然而弟弟所研究出的这四大鬼术,却在民间流传至今。凌天看了看四周,问道:“你不是之前说这里百鬼万尸,为何我除了你什么都看不到?” 黑龙长长了叹了口气:“哎,这枚戒指聚阴千年,煞尸千万,弟弟死后,阴司在这戒指里开了一道鬼门,我亲眼看到弟弟的亡魂将一个个横尸送进地狱,即使死了,也秉着初心做好这最后一件事,之后便消失再也没有出现。一个个活尸进了鬼门去了阴间,结果轮到我,阴司看我是万灵聚魂,觉得一个个投胎麻烦,不收我,于是我就成了这两界开外的一个弃魂,被封印在这戒指里。” 凌天顿时觉得有些搞笑,长得像龙却是人们想象出来的,这人间上不得,阴间下不去,成年数月的呆在这黑漆漆的戒指里,就不怕得什么自闭症么,不过回头想来,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是秘术师呢?便开口问道“你为何知道我是秘术师?” “因为弟弟当年纳我入戒之时告诉过我,这世间除了他之外只有秘术师才能解救于我,别无他法,方才你和那老头在外面谈话我全都听到了,所以,我才迫不得己将你魂魄拉至于此” 凌天心中悄悄的琢磨起来,感情这万灵念魂是呆久了想着出去透透气啊,好办!!想完皱起眉头:“哎,既然已听到,我也无需隐瞒,收魂附体之术乃我祖传秘术之法,不过这施术者必须要有强大的灵力和魂力才行,不久前我才将一个亦魂老道附体,如若短时间内再次施法不光会面临失败,而且自身魂力会大减,数年内都难以恢复。或者你精通这魂力的方法?”凌天试探性的问道,原本附魂入体根本不需要什么魂力,但是柳朝中和黑龙的一番话,让他着实觉得自己太渺小,弟弟鬼师横穿阴阳,爷爷两届平衡,而自己却连什么是灵魂力都不清楚,但是眼前的这个万灵念魂,却让他心头一亮,打起来小算盘。 “哈哈!这个容易,我本就是万魂具体,再加上千年之久,也算是个鼻祖了。你等会出去后,戴上戒指即可,这古戒是有契约,你刺入自己的血,滴在龙眼之上,戒指里的魂和尸就能听你的。” “这戒指能容纳多少尸魂?” “当年鬼师容纳百魂万尸也都绰绰有余,至于这戒指究竟有多少秘密,也许只有鬼书中才有” 凌天点点头:“那这通往阴间的门在何处?” “东北角” “好的,那我怎么回去??”凌天问道 “你不是要去阴间么?” “现在去为时尚早,我要备些东西。” “哦,那我就送你出去。”说完鬼龙一口黑气喷射而出,凌天顿时感到身体剧烈的摇晃。 …… “凌天!凌天!”柳老房间红线穿绳交错,上面挂满了铜钱,看到凌天慢慢的睁开眼,:“哎呀!你可算回来了,你可不知道吓死爷爷了,你这魂要是被招走了,我给你家老爷子可没法交代啊!!!”看着瘦骨嶙峋的柳爷爷满脸焦急的看着自己,凌天心中不禁一暖,慢慢起身抱拳“谢爷爷救命之恩!” 说完,眼睛直直的看向了桌子上的那枚魂血古戒,走了过去。 “凌天,你这是??”柳老担心的看着凌天说到 “没事,爷爷,我心中有数!”凌天对柳老点点头。 刚碰到戒指,顿时一股黑气从龙嘴吐出,凌天一咬牙戴在了无名指上,瞬间刺骨的心痛,戒指仿佛长出了细小的獠牙直直的扎进了肉里,这混账鬼龙,敢骗我,不是只滴血么,这可好,整个指头都流血,鲜红的血倾注道戒指中,凌天这下知道为啥叫魂血骨戒了,先抽魂,后流血啊。 过了一会,戒指上散发着黑气缓缓消失。 凌天细细一看,完了,这戒指活生生的长在手上了。 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脑海里传来:“浮云朝露五百步,光阴似水三千年!” 凌天身子一震,微微一笑:“走起!” 第三十一章:再露锋芒 把那本破旧的鬼书放进了怀里,凌天和柳朝中道别,朝学校走去。凌天心里知道,这柳爷爷身为守灵人,葫芦里的宝贝必然世间少有,否则也不会让那个恐怖的庞然大物守护至此。 从后山一路走到了校园,人渐渐的多了起来,李凌天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忽然之间,那颗紧皱而干涸的心仿佛流入了一股冰凉的清泉,瞬间开朗了。没有人知道假山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身上又背负着什么,他们生活在这阳光下,或许这些一无所知的平凡人,才是最新福的。感慨万千的凌天微笑着看着每个擦肩而过的人,忽然间,一颗石子从空中快速的朝他射了过来,凌天伸手一接,双指夹住石子,朝男生宿舍的楼顶望去。 “恢复好了?”爬上楼顶,凌天差异的看着林夕,虽然说有南宁甘露和自己的治疗,但是毕竟被血尸撕咬,且不提这尸毒,单这外伤就…… “好了”林夕站起来看着凌天,不论从起色上还是身体上都已经完好如初,看样子的确没有问题了,这恢复能力惊人啊。 “身为杀手,习医疗伤是基本功”林夕淡淡地说道。 “怪不得,你没事就好!”的确,如果不懂得自救和医疗,身为杀手的林夕绝不会活到今天。 “喏,你要的东西。”说罢林夕从背后掏出一个密封袋超凌天扔了过来。 “啪”,接过密封袋,凌天打开,抽出里面的资料开始看,顿时露出惊讶的眼光:“副省长?” “是的,要解决么?”林夕依旧面无表情的说到。 凌天收起惊讶的表情,燃起黄符把密封袋烧成灰烬,慢慢悠悠的走到林夕面前,突然挥起巴掌朝着林夕屁股开始拍,边拍边喊:“解决,解决!解决个屁啊!人家一副省长!让你解决!” 打了几下后,双手放在林夕肩上,漆黑的双眸透出无比坚定的眼神:“听着,是龙,盘着,是虎,卧着!” 说完靠在一旁的护栏上看着校园的风景,忽然看到了图书馆楼前围着一堆人,似乎在争吵着什么,凌天在仔细一看:梦溪?她怎么也在里面,好像是在劝架,轻叹一口气,单手一跃,跳了下去。 “凭什么!你就告诉我凭什么把我们的底盘给你们用?啊?人多了不起啊!欺负人啊!!!”一个长得巨胖女的朝梦溪吼道。 “哎呦!我说肥婆!这又不是我们说了算的!人教导主任把地方给我们了,去去去,你们围棋社哪凉快哪呆着去!”麻子脸边说边一副摆手嫌弃的动作。 “我曹!向来我们围棋社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要是这样欺负人,我告诉你!我们也不怕!!!”一个眼镜男在胖女人身后吆喝着,深怕等会打起来伤着自己。 “就是就是!我们不怕!” “对!”几个围棋社的开始起哄。 “我曹!我们中医社怕了么!是不是要把我们的小弟柔道社也喊来啊!”麻子脸用鼻孔瞪着对面众人。 “我呸!!!你喊你奶奶来都没用!!”胖女人叉腰瞪着眼睛说到 “哎呦我曹!你咋还骂人了!!” “我骂你咋啦!!!” “我还推你呢!” “哎呦我擦哦!我可倒下了奥!老规矩!这最少两座矿!” 两帮人顿时越吵越激烈!还有几个热血的男生直接跑回宿舍那家伙去了。 “麻烦,借过一下!”凌天拍了拍拥挤的人群中。 “哎!副社长来了!!凌天来了!” “凌天!!替我们撑腰啊!”麻子脸激动的吼道! 凌天皮笑肉不笑的在人群中挤着,走到最中央,看着可怜巴巴的梦溪,温柔的说到:“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梦溪可怜巴巴的摇摇头,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凌天,顿时让凌天的心都快化了:“没人欺负我,是这样的,因为咱们中医社人越来越多,而社团给我们的房子却很小,很多同学都站着听课,后来有同学去反应,教导主任决定让我们和围棋社互换一下,结果就现在这个样子了。。。” 凌天心中一颤,围棋?呵呵,对于围棋和象棋凌天可不陌生,因为曾经被封印的那个亦魂老道除了修炼以外,还是个棋痴,自封往前五百年,后推五百年,没有对手,于是凌天每日除了收魂驱鬼之外,唯一的乐趣就是和这个老道下棋,象棋也好,围棋也罢,从起初如何的执子,到最后旗鼓相当,亦魂老道也不断的惊讶这凌天的棋术造诣深不可测。 拍了拍梦溪的肩膀,凌天露出一个迷人而诡异的微笑,随后转身,对围棋社的人淡淡的说了句:“我,李凌天,一人挑战你们一个社团,如若一人胜半子,我中医社原路返回,绝不踏此半步,可否?” 震惊……一片哗然…… “什么?!!一个人挑战一个社团???” “天呐!!这个人疯了吧!!” “是啊!我听说国开大学的围棋社社长不仅仅是我们学校的荣誉社长,还是学生会的副会长!!” “最主要是具有职业高手水平的顶尖高手,多次参加全国比赛呢!!” “是啊!国开围棋社卧虎藏龙,完了完了,这个李凌天这下把中医社的脸要丢完了!” 人群中不断传来唏嘘声,围观的人也越来也多,其中有两位领导模样的人物也混在其中,一位慈祥老者饶有兴趣的注视着李凌天,喃喃自语道:“国开这么多年很久没有这样的不世之才了,希望你可以给我一次惊喜。” 一旁的几个男生吆喝:“来来来!中医社李凌天,一人独战围棋社!下注了下注了啊!” 梦溪露出担忧的眼神,轻轻的走过去拽了拽凌天的衣角:“凌天,咱们要不~” “嘘”凌天捏了下她的鼻子:“除了我,没有人能欺负你。” 徐梦溪没有想到李凌天真的会为了自己想着给围棋社一点颜色瞧瞧,心里顿时充满幸福感,不论结局怎样,其实都已经够了。可是她却不知李凌天的恐怖势力,亦魂老道可是浸淫围棋数百年的棋痴,都和他难分高下,岂是一般人可以了解的强悍! “哼!!!不知好歹!我先来!”说话的正是那个吵架最凶胖女人,围棋社的人快速支起了桌子,二人坐下,即将对弈。这胖女人一看到李凌天狂妄自傲的样子就来气,心想自己再怎么样在围棋社中等偏上的水平,岂是任你宰割的小角色,一定要趁这个机会狠狠杀杀这个狂妄家伙的锐气,那一定十分痛快! “让你三子!”李凌天淡淡道。 什么??胖女人一愣?似乎没有听明白,再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李凌天已经进入忘我状态,眉宇仿佛透露出庞大的气势,双目坚定有神,执子落盘有力。结果让胖女人加震撼的是凌天的每一步竟然都咄咄逼人!!被让了子竟然开始四面楚歌!!!心浮气躁的她为了尽快对李凌天赶尽杀绝,二人越下越快,等到胖女人回过神的时候,她终于发现自己已经大势已去,前后用时不过五分钟,再走下去几乎是全军覆没的惨况! 李凌天皱眉摇头道:“下一位!让四子!” 第三十二章:对弈 “我来!”第二位是眼镜男,他吸取胖女人的经验,深呼吸调整好节奏,小心翼翼的布局,结果这可怜家伙面对李凌天棋风犀利无比的攻势,如秋风扫落叶般打乱他自以为无懈可击的棋局,但是他还在苦苦支撑,因为这是在为了围棋社的荣誉而战! 这时候站在人群中的两位领导惊叹道:“这布局?!我想起来了!这是清代的围棋国手黄龙士的经典布局,只是略微有些变化,好!好啊!看看这小子怎么破?” “啪”李凌天执子而落。 “天呐!快看!校长!破了!这棋子竟然在他手里重新焕发生机,这就是所谓的师夷长技以制夷吗?” “呵呵,清代的围棋国手黄龙士见到这位后人如此‘蹂躏糟蹋’他苦心经营出来的布局一定会气得不行吧。” 看着一个校长一个书记两位深谙此道的领导都是暗自点头,交头接耳的评论,而他们较为精辟的评论又传到周围学生的耳中,更是让李凌天显得高深莫测,许多大一的新生更是将李凌天奉若神明,有些人原本的无法避免的嫉妒也化作敬意。是啊,当一个强大到常人自知无法达到的地步时,就是成为神的时候!这个时候,嫉妒和流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眼镜男毫无悬念的惨败收场,他傻傻的望着棋局,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差距!他在和李凌天这位锋芒毕露的挑衅者对局时感受到的庞大压力是旁观者根本无法感受的,那种压迫感让他全身湿透,怎么挣扎也无法摆脱失败命运的无力感几乎让他崩溃。败下阵的他偷偷望了一眼神色平静没有一丝变化的李凌天:这个人是职业选手吗?为什么他这么强!! 校长微微点头:“此子棋恣肆奔放,机略纵横,中盘算路极深,不过总觉得此人并未发挥全部实力!如果能有棋力相当者更能试探他的真实实力,或者剑走偏锋出奇制胜,那该多好,只可惜……可惜了!” “下一位,五子!”在李凌天淡淡的说到。 “如果你能打败我,我就让出围棋社社长一位。”一句清雅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李凌天扭过头望去:红白相间的绒衣,湖蓝色的紧身长裤,衬托出修长的腿,既朴素又富有美感。乌黑的头发上带着一个发簪,宛如一丛黛色花蕊,瓜子脸,白皙的皮肤,也的确算个小美女,不过同样是美女,眼前的这个女孩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她眉宇之间有种超越了她年龄的惊人的美丽,淡淡的柳眉分明仔细的修饰过,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象两把小刷子,亮得让人觉得刺目的一双漂亮到心悸的大眼睛,异常的灵动有神。 一双大眼睛盯着李凌天,仿佛对凌天表现出的强大棋力下没有丝毫的畏惧。 “既然你也是围棋社的一员,那么,请”凌天平静的看着女孩。 女孩在凌天对面坐下:“我叫聂若轩,衡阳市青少年围棋冠军,你下棋判断精确,力争主动,轻灵多变,思路深远,但过于锋芒,往往会让整个棋风局面狭窄凝重” 李凌天看着聂若轩,淡淡地说道:“让五子,请!” “你!”聂若轩被气的说不出话,自己好心好意,却不领情。 “围棋的精髓不是一般人能够领会的,接下来,是真正的观音棋局!”凌天双眼顿时犀利无比,执子将下。 “等等!小伙子!介不介意和我这个老头儿来一局啊?”校长背着手慢慢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是校长!还有刘书记!” “是啊!他们也来了!!校长好!!” “校长好!书记好!” “校长好!” 人群中传来络绎不绝的问好声。 “哈哈,好好好,难得看大家这么热闹,我这老骨头也想解解馋,你叫李凌天对吧,小李啊,要不陪老夫下一局?” 看着这个慈祥又可爱的老头,没有半点校长架子,凌天赶忙起身,双手抱拳:“荣幸” “哈哈!好好好!来!”校长说完摆摆手让聂若轩起来自己一屁股坐了下去,在一旁的刘书记赶紧走到校长身边,“校长,你这?要不咱们还是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对弈吧?” 校长爽朗的哈哈一笑,“怎么刘书记,连让我表现老骥伏枥,廉颇未老的机会也不给?是不是上次赢你你不平衡啊!哈哈” 刘书记老脸一红,接过校长脱下的外套,郁闷的站在一旁。 “校长,我想您也可以测出我的深浅了,我也不会让您在这里呆太久的。”凌天平静的说到。 校长暗暗点头,对李凌天的评价无形中又高了一个档次。这个年轻人在狂妄之余还能保持这种尊敬难能可贵,一个年轻人有才不是最重要的,而是那种随之的气度风范,这将注定未来的发展前途和潜力。 这个李凌天确实不错,日后值得重点培养,不管怎么样先下这盘棋,校长笑道:“不需要让我这个老头子六目喽,我可是很怕被人说闲话,不用让子。” 在平静似水的对弈中实则硝烟四起,唐代诗人杜牧写到:玉子纹楸一路饶,最宜檐雨竹潇潇。羸形暗去春泉长,拔势横来野火烧。守道还如周伏柱,鏖兵不羡霍骠姚。得年七十更万日,与子期于局上消。 李凌天修长手指拈子凝视棋局,这位老人的棋力显然出乎他意料的强,当初他和亦魂老道平时的对弈也不过如此,由此可见老人的棋力非同寻常,棋风虽然没有凌天的锋利,却气势磅礴,简单的招数依然如妙手生花般使得凌天处处碰壁。 看到情况不对,凌天轻轻闭眼,调整好呼吸,思索片刻,双目一睁,执子而落。 “竟然下在了这里?此处并未有一兵一卒?这是为何?”校长心中翻起了疑问。五步过后,不由心中一惊!好恐怖的大局观,竟然一瞬间将着紧张的局面化险为夷,五步过后,四处开花! 聂若轩在一旁偷偷的看着凌天,觉得此时的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孤高淡雅的气质,同龄的男生不是约会谈对象就是上网打游戏,这么多年从未见如此气质的男生,那种由内而外的脱俗,不由心中一丝悸动与欣赏。 校长一子落盘后,微笑着摆摆手:“可以了,这盘棋不出意外你会以一目半胜出,江山代有人才出,不服老都不行喽,不过千万不要骄傲,要是我再年轻十岁,你就不是我的对手喽,人老脑子就不好使了,呵呵。” 李凌天望着那错综复杂的棋局,“是半目,不是一目半!” 校长欣慰的哈哈一笑!不禁再看了一眼棋局,“由棋观人,由人观心,年轻人,我作为全国第一名校的校长,语重心长的送你一句话:棋,要一步一步下,路,要一步一步走,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步高台,起于累土!” 凌天拱手抱拳,微微低头:“围棋中,每一枚棋子的地位都是平等的,但是一枚棋子何时出场,在什么位置出场,价值绝不相同。社会中的人,又何尝不是这样。既是执棋人,就要做到,盘前无人,盘上有子。” 老人脸上露出一抹惊讶,随即认可点了点头,心中对李凌天的肯定又增了几分,现在的孩子都太浮躁,太傲慢,面对挫折不堪一击,习惯了依赖,但是这个李凌天却能说出如此有城府的话,若能精雕细磨,此子必成大器! 随即和刘书记慢慢的朝门外走去,聂若轩赶忙起身跟在一侧和两位领导一起出了校门。 上了车,聂若轩一屁股坐在校长旁边,皱着眉头,嘴嘟得老高,撒娇道:“爷爷~~人欺负我!” “哈哈~哈哈!爷爷这不是给你出头了么,可技不如人啊!”校长边说边摸着聂若轩的脑袋,让她消消气。 “聂老,市公安局的王局长已经在富润酒店等候了,您看我们这是?”刘书记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行,那我们就去酒店,若轩,赶紧回去上课!哦,对了,你妈不是说你眼光高,瞅不到对象么,我看这个小子就挺好,爷爷就很喜欢!哈哈~” “略~~讨厌你!再见!”聂若轩做了一个鬼脸,气哼哼的下了车,朝围棋社走去…… 第三十三章:饭局 聂若轩恢复了一下微红的脸,慢慢的走到了围棋社,看着面前这个帅气又有气质的男孩,加上方才爷爷说的话,心中也不禁多了几分好感:“刚才的对局确非常的精彩,即便是我,也不能有信心取胜,不过图书馆对于我们围棋社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里面包含了我们社员的感情,如果不介意,你给我一天时间,我愿意代表围棋社和校领导沟通,将科技馆的顶层备给中医社使用。” “什么?科技馆顶楼么?!!那栋楼是才建的啊!里面还有沙发空调呢!”麻子脸激动的说到 凌天站起身,伸出手,露出迷人的微笑:“成交。” “成交!” 福润酒店,将军府包厢内坐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穿着灰色的开山领衬衣,深色西裤,长着一张标准的国字脸,皮肤略白,眉毛很粗,单眼皮,嘴唇很厚,最主要的是他有双大耳朵,耳垂也很长,警局的老同志都管他叫王菩萨。他就是衡阳市公安局局长,王伟轩。此刻王伟轩正正闭目养神的坐在包厢内的沙发上,手中叼了根烟,却一直没有抽,似乎在想着什么事。 “这都几点了?还不来!”旁边的一个中年男人面起袖子看了看时间,起身在一旁来回踱步,看起来有些生气,这个人叫林正儒,现任衡阳市刑侦大队大队长。 眼看着烟灰就要掉了下来,王伟轩慢慢的坐起身子,还是顺利的将烟灰弹进了烟灰缸里:“再等等”,说完轻轻的吸了口烟又闭上眼睛。 “吱~~”房间的门被推开了,校长聂卫国和刘书记走了进来。 “哎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局座久等了!”聂卫国推开门后一路打着哈哈朝王伟轩走来,伸出了手。一旁站着的林正儒有意无意的当着面看了看表。 “哎,您老就是忙,来!这边坐!”王伟轩站起身看了眼聂卫国,客气的握了握手请两人入座,站在二人身后,眼睛不由自主的多瞟了一眼聂老身后的刘书记。 桌子上的菜足足有十八道,摆放也很讲究,但是全部都已经凉了,碗筷也没有被动过,王伟轩坐在了正东面,林正儒坐在他一旁,聂老在北侧隔了两个空位坐下。 王伟轩脱下外套搭在身后,神色凝重的叹了口气,:“哎!我说聂老,您这万年的军舰怎么也开到这阴沟里去了” 聂卫国一手蒙住眼睛埋怨的叹息道“哎!!别提了别提了!你说我教书育人这么多年!怎么会碰上这么个事!哎!”边说边摆手摇着头。 王伟轩眼睛盯着聂老,下巴轻轻往旁边一侧:“聂老,我也一直很尊敬教育之人,但你可你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整整23具尸体!!这件事如果被公告出来,放在全省,乃至全国,都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刑事大案!!” “唉,王局座,我也不想啊!谁知道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们国开大学,如果一旦此事公开,国开大学六十年的名声将毁于一旦!且不提影响升学率,光社会面的舆论和在校生的心理压力就够大的了!”聂卫国情绪激动的说到,一想到自己一生的心血即将因为这件事毁于一旦,自己恐怕都入土难安。 一旁的林正儒从始至终一直观察着两个人,多年的刑侦经验能让他能迅速的判断出每一个案件的真实目的,准确锁定嫌疑人,利用微表情和心理学,对在逃嫌疑人的侧写,这种天赋和能力在从警的几年里破案无数,很快就被王伟轩发现了,并切一路提拔至今。后来衡阳市大大小小的疑难命案,也都是靠着林正儒细微的观察,一一破获。此时的他心中已经确定,这二人的确不知案情,并且此次所来的目的是为何。 林正儒坐起身子,皱了皱眉眉头说到:“经过我们法医鉴定,这23具尸体身上未有任何嫌疑人所留下的痕迹!!!并且他们的死因都是相同,被锋利的短刀,一击致命!我仔细的核对过每一具尸体的划痕,都在锁骨上方5公分,大动脉的薄弱处,所有尸体,一模一样!”林正儒的一番话让在坐的聂卫国和刘书记不由后背一凉,仿佛在听悬疑小说,可从林正儒坚定的眼神中发现他并没有说谎。 看到二人差异的表情,林正儒接着说:“尸体目前就在公安厅的停尸间放着,二位可以随时去看,我个人可以提供尺子进行测量” “不用了不用了!林队长的话我们还是信的,那现在有什么情况没有?”聂老赶忙问道 “这二十三人并不是本地人,我提取了dna,却在全国人员库里查无此人,所以这件事情着实很难办!!” 聂老看到林队长皱着眉头,心里咯噔一下,低下头给了刘书记一个眼色。 一旁的刘书记心领神会,从皮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慢慢的转到了王伟轩的面前:“50万,您费心了” 王伟轩看了眼银行卡,没有停留太长的时间,双手插在胸前靠在椅子上看着聂卫国:“聂老,有两个人我必须得带回去!” “两个人?谁?”聂卫国不解的问道。 “因为你们会议室是扩建的,内部没有监控,但是我们调取了除此之外的监控,这是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根据录像显示,这两个人是在案发时间从门口最先出来的两人,并且作案时间也吻合,经过人像比对,这两个人均来自你们学校,所以他们的嫌疑最大!必须带回去审问!”林正儒边说边走到聂卫国面前掏出手机,把事先准备好的视频放在面前,轻轻的点了播放键。 聂卫国和刘书记死死盯着手机,脸都快贴在上面了,突然看到了两个人从会议室门口出来,咦?这个人这么这么眼熟?聂卫国又倒回去看了一遍,突然一惊,这不是下午和我下棋的李凌天么?他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系?? “是不是弄错了啊?队长,这孩子我见过,今天下午还和我在一起,而且他还是个学生啊!” “聂老,作为公安机关,本不能如此办事,念在私人情感上,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请您无需多言,明天让这二人来派出所!!” 王伟轩面无表情的说完,穿起衣服,绕过饭桌开门走了出去,林正儒紧跟其后。 聂卫国和刘书记二人傻傻的坐在椅子上,盯着桌子上没有动的银行卡。聂卫国摸了摸下巴,吸了口气,总觉得哪里不对,看了看四周,突然看到房间的西北角有个摄像头,正正的对着王伟轩坐的位置, “哎呀!赶紧!叫服务员打包!!快!”说完给刘书记使了个眼色。 有摄像头!刘书记瞬间明白,赶紧叫服务员打包一份菜,提着菜出了门。 远远地看到王伟轩和林正儒二人朝电梯口走去,赶忙小跑上前:“哎呀,局长,您看,聂老听说您爱吃这鱼香肉丝,专门找的内地大厨亲手做的,刚才一直顾着说话,也没有让您吃,这下午您又要忙,索性我就给您打包了,您带回去尝尝,这也是聂老的一片心意啊,现在不是也打击铺张浪费么。” 王伟轩和林正儒四目相对,林正儒接过菜:“行,聂老有心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刘书记赶忙弯腰点头,送走了局长回到了包厢,一屁股坐在了聂卫国旁边,端起茶碗就喝。 “送了?”聂卫国问道 “恩,送了”刘书记抹了把头上的汗,方才一路跑的着实不慢。 “谁拿的?” “林正儒” “恩,这事成了,呼~”聂卫国长长的松了口气。 “成了?此话怎样?”刘书记一脸迷惑的看着聂老。 “哈哈,来,边吃边说,这菜不吃多浪费”说完到了一块鱼肉沾了沾汤吃进嘴里。 “不是!聂老,这到底什么意思啊?”刘书记着急的心如火燎。 聂卫国慢慢的放下筷子,盯着他说到:“这里面学问可是很深,他们二人身为厅职人员,上班着正装或者警服,视察会穿浅色或者白色衣服,一般下班或者会见朋友换上深色衣服,换衣服对于身职要位的领导,以及避免被跟踪的刑侦队长来说,很有蕴意,这是其一。其二,这二人关系主次分明,如果这饭,是局长接了,那么身为队长的林正儒心里难免会有思绪,偿若这钱是队长拿了,一方面局长的枝干很多,不怕林正儒偷鸡摸狗,二方面可拢络人心。最后,你没发现那队长一直盯着咱俩么,你嘴一张要喷多少个字人家都明明白白的,所以啊,就谢天谢地让这件事赶紧过喽” 一辆黑色的丰田车上,林正儒取出饭下面的银行卡:“这老家伙,果然很聪明。” “哼,他如果连这点事都办不好,就当不上这全国第一校府的校长了!走回吧!” “也是,可能他进来看到你衣服第一眼,就知道怎么做了” “你看到了什么??” “眼睛里的一丝自信。” 第三十四章:经典的审讯!(烧脑哦!) 次日一早,李凌天日常的挂着笑容站在徐梦溪的宿舍楼下。突然,校门口来了一辆警车,林正儒带着一个年轻的女警察下了车,表情严肃直径朝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凌天望着二人的背影,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心中隐隐约约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和梦溪吃完了早饭,梦溪朝教学楼走去,突然自己的手机响了,备注:’教导员’ 接起了电话,凌天问道:“喂,教导员老师?有什么事么?” “哦!凌天啊!你赶紧到教务处来一趟吧!这里有警察找你”电话那头传来仓促的声音。 “啊?警察???”凌天惊讶的问道。 “是啊!赶紧过来吧!”嘟,嘟,嘟,电话已经挂了。 合上手机,凌天纳闷的走到了教务处,结果推门一看,两个警察一男一女站在教务长旁边,林夕站在教导员身边,面无表情。 “这就是李凌天”教导员赶忙对警察说道。 林正儒看了眼李凌天,站起身客客气气的说道:“你好,小同志,我叫林正儒,是hy市刑侦大队队长,有点事需要向你和林夕同学了解一下,所以麻烦我们去趟局里。” 凌天脑子里飞快的思索着,忽然明白了什么,立马微笑着对林正儒说到:“林警官,我和林夕都只是学生,天天在这儿带着,我们过去能配合你什么工作啊?”说完挠了挠头。 “哦,这个不方便说,去了就知道了。”林正儒一直盯着李凌天,似乎要从他表情中挖出什么来,曾经被任命为hy市犯罪心理学教研室副主任的他,通过微表情解读识破谎言,通过行为证据分析洞悉心理活动,通过犯罪测写让罪犯无处遁形! 李凌天双手一摊:“好吧,那林夕,咱俩就配合警察的工作,去一趟把,不过教导员,我可没犯法奥!”说完可怜巴巴的看着教导员。 “行了行了,走吧那就”一个甜腻的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警察,个子不高,短发头,长得比较可爱,皮肤比较白,两个大眼睛里嵌着深蓝色的美瞳,有点婴儿肥,说话的时候两颗小虎牙露着,收拾的干净利索,看年龄似乎刚从警校毕业,挂着一副看谁都是嫌疑人的表情。 凌天看着这个可爱的小警花伸出双手。 “你,你干嘛?” “拷着啊!” “你,你有病啊~~” “呵呵,走了~林夕”从始至终林夕都面无表情,给林正儒的感觉就是这个孩子还没睡醒…… 上了警车,林正儒系好安全带,对副驾上的小警花说到:“陈妮,看好他们两个,不能有任何交流!” “是!”陈妮敬了个礼,立马回头:“你俩!分开!坐开点!再坐开点!” “大姐,在坐我就出去了”凌天郁闷的说到。 “哼!”陈妮轻哼一声后,把头靠在座包上死死的盯着两个人。 凌天扭头看了眼林夕,生怕林夕会干出什么事来,相反林夕却异常平静的坐着,面无表情。凌天的思绪已经渐渐清楚,他心里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并且想了不下三种对策,最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凌天再三思索后,嘴上露出一丝微笑... “阿嚏!!”凌天重重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 林夕极小幅度的侧了侧头,轻轻的闭上眼。在陈妮的角度看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像是睡着了。实际上,林夕眯着眼,脸虽然面向前方,余光的边缘却正好能停留在凌天的位置。 凌天双手伸展放在膝盖上,忽然,左手伸出比了个三,接着又比划了一个六。随后右手开始比划:一,四,三,三。 做完这一切动作,轻轻的瞄了眼林夕,林夕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四人来到了派出所,被分开带进了询问室。 凌天坐在询问台上,林正儒拿这个测谎仪走了过来:“给他戴上!” “哦!”陈妮接过测谎仪戴在凌天头上。 林正儒坐在一侧翻开一个笔记本,陈妮则在一旁嘟着嘴开始转笔。 “来吧,说一说,李凌天,9月9日你在什么地方?”林正儒看了看墙上的时间,开口问道。 “让我想想,九月九日,我好像白天在餐厅打工,一直到下午才回来!同学可以作证。” “你回来之后又去了那里?”林正儒说着,一旁的陈妮快速的记着。 “恩~回来之后,学校好像组织新生晚会,然后我们就一起看节目去了!”凌天说道 “你和林夕一起去的么?” “对,还有我的舍友” “那你们什么时候出来的?” “第五个节目的时候” “具体时间还记得么?” “记不清了” “好,按着节目表我们对了一下时间,当时应该是一个叫白雨馨的女孩在表演节目!你和林夕为什么提前出来?!”林正儒死死地盯着幻灯墙上的瞳孔,观察着眼睛的变化。 “因为林夕失恋了!”凌天面无表情的说到。 “失恋了?”陈妮惊讶的问道 “是的,因为他喜欢白雨馨,后来好像被拒绝了,之后看到白雨馨上台表演节目,心里很难受,就拉着我出来透透气。之后就一直在宿舍” “是这样的么?”林正儒突然眼光变得无比犀利,曾经的很多案子都是在这最后一刻攻破嫌疑人的最后防线。 “是啊!林警官,还有什么问题么?”凌天若无其事的眨着眼睛。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去隔壁呆着”,送走了凌天,林正儒说到:“从测谎仪的数据上看,这个人没有撒谎” 林夕走了进来,陈妮看着他露出一丝悲哀的表情,戴上测谎仪。 林正儒开口问道:“林夕,9月9号晚上你去了哪里?” “学校,看节目”林夕淡淡的说到 “那李凌天呢?” “学校,看节目” 陈妮郁闷的放下手中的笔:“我说你是复读机啊!?来来回回就这一句!” 林正儒摆摆手,继续问道:“林夕,你当时和凌天在一起为什么出来?” “我不想说,我不想再提这个事。”林夕虽然不知道凌天是怎么回答的,但是心中很清楚警察的审问底线。 “你出来是不是因为一个叫白雨馨的女孩?”林正儒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瞳孔。 忽然,林夕的眼神变得失落,悲伤。 “警官,这对我很痛苦。我可能接受不了这个打击,随时都会自杀!!!”林夕大声的说到!眼睛睁大,瞳孔却没有一丝变化。 林正儒足足盯了10秒,点了点头,你可以去隔壁休息了,林夕出去后,陈妮有些着急的问道:“队长,他也没说谎么?” “不清楚,这个人的波动异常的平稳,仿佛自己的任何一个变化都在掌握之中。”林正儒皱了皱眉头。 “咱们这个测谎仪是不是坏了?”陈妮不甘心的问道 “呵呵,看来我还是得给你普及一下你这个刚毕业的小丫头,测谎仪是对被测试人在陈述事实或回答问题时所产生的生理指标,进行跟踪、记录、观察、分析,并根据这些生理指标的变化最终得出被测试人在陈述或回答时是否说谎的判断结论。谈话期间会让测试人戴上信息传导导线,主要是检测人的三项生理指数:皮电波,呼吸波,脑电波,你说一个人再厉害,他怎么能在0.1秒内既控制自己的身体,呼吸,又控制自己的大脑情绪。而且要一直持续到谈话结束” “哇!这么厉害啊!”陈妮惊讶道! “哦!对了,白雨馨到了么?”林正儒问道。 “到了,队长,也带进来么?” “带进来吧” 林正儒看着一身白裙的白雨馨长得非常漂亮,却非常胆怯的出现在面前,似乎这个女孩从来没有进过派出所。 “你别怕,白雨馨,我们就问你点事!你可以当咱们聊聊天!”林正儒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说话。 “哦”白雨馨依旧不安的坐下,左右环视着四周。 “白雨馨,请问9月9日你在哪里?”林正儒问道。 “当时我在学校排练节目,因为晚上有新生晚会”白雨馨如实的说到。“很好,还记得你是第几个节目么?”林正儒盯着幻灯墙上的瞳孔。 “第五个节目” “能说一下全过程么?” “是,我当时穿的就是这身衣服,然后上台,坐在钢琴前,弹唱了一首凉凉” “恩,然后呢?大家都凉凉了?”林正儒示意白雨馨继续往下说。 “咳,当时大家听着我的歌,都感觉像是陶醉了...然后就没别的了” “你表演节目的时候看到两个人出去了么?” 白雨馨一想到那时候天花板传来的痛苦惨叫和滴血的场景就恐慌不安,但是凌天交代过她一句话,你什么都没有看到。 白雨馨思索了片刻,轻轻的吸了一口气“没有!” 陈妮突然发现了什么,感觉捂住嘴巴悄悄在林正儒耳边说到:“队长,她心跳加快了!” 林正儒小声回答:“恩,知道,我继续问” 林正儒合上手中的本子,眼神突然变得犀利,声音放大了一倍:“哼!你最好说实话!走出去的那两个人!你认识么!” 雨馨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队长,如果是同学的话我肯定认识的!别人我就不认识了!” “是李凌天和林夕!” “认识的,开学当天就认识了!”发现雨馨的心跳没有发生变化,脑波显示并未进入思考或遐想状态,继续问道“你和他们什么关系?” 雨馨淡淡地说道“同学。” “同学?哼,他们其中一个人暗恋你!看到你上台之后,不愿意见到你,才离开,是哪一个?”林正儒盯着屏幕,发现脑波显示c波动变长,说明开始了回忆。哼,这丫头看来的确和林夕那小子有故事。 实际上白雨馨是在回忆着李凌天对她说的话,好像除了这一句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另一个叫林夕男的她压根不知道是谁?白雨馨思考一番后,轻声说到:“是李凌天” 滴!滴!滴!测谎仪头上的红灯亮了,伴随着震动声响着~ “队长!她说谎了!队长!他心中想的不是李凌天!是林夕!她心里装着林夕!” 林正儒快速的在纸上写了几句话,对一旁的陈妮说到:“把林夕带过来,测谎仪摘了给林夕戴上!” 林夕被带了进来,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痛苦表情。 林正儒摇了摇头,把写好的纸递给白雨馨:“面对着林夕,上面怎么说,你就怎么念!” 白雨馨拿起白纸看着上面的字,抬起头,看着林夕:“那时候你离开,是因为我的原因么??” “是”林夕盯着雨馨,淡淡的说到。 陈妮和林正儒死死地盯着屏幕!眼睛没有动!测谎仪没有响! “是真的!队长!林夕爱这个女孩,他失恋了!”陈妮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的在林正儒耳边说到。 “恩,不错,但是话说回来,这个白雨馨那时候说到李凌天的时候响了,说明李凌天是错的,这个女孩心里装着林夕啊!” “两个人原来是相爱的啊!”陈妮双手食指合拢一副羡慕的表情。 “行了,既然心里都有彼此,还磨叽个啥,走吧那就!”林正儒摆摆手。 林夕哦了一声,拉着白雨馨的手,走了出去。 出了门,看到凌天蹲在门口咧着嘴笑着。 白雨馨一脸茫然的问道:“怎么回事啊?” 凌天说到:“左手代表数字,右手代表字母顺序,左手三,六,意思就是三十六,右手一,四,三,三,按着字母顺序就是adcc,把a,d,c,c再换成拼音,这招叫做~~~~” 林夕:“三十六计,暗(a)度(d)陈(c)仓(c)” 第三十五章:尸体 白雨馨茫然的听着凌天解释完,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呆呆的看着他。 凌天噗嗤一笑,说道:“早上当我看到警车的时候,已经知道了他们是因为校园晚会的死人案而来,这期间始终没有机会和你倆沟通。于是,在车上的时候,我就给了林夕一个暗号:暗度陈仓,言外之意就是有人会来救我们,这个人就是你。” “是我??”雨馨不解的问道。 “是啊!从一开始我就给他们引了个错误的方向,就是林夕被你甩了,他因为看到你难受才带着我离开。而且,我知道接下来会审问,我抓住了你俩的性格,林夕受过专业的训练,一般的测谎仪是测不出来的,当然,他也教过我。但是你是个不会撒谎的女孩,所以从你的角度出发,你的所有答案肯定会是我。如此一来,林夕和我说的谎话他被你甩变成了实话,而你说的实话走的人是我却变成了假话,这样一来,你就把我俩救了。” “我懂了,一开始,你就知道了我的答案和林夕的答案,而你,在没有沟通的情况下,以:我把林夕甩了作为命题,让所有的答案都成立了,是这样吧!”雨馨问道 “聪明”凌天笑着说道 “天哪!!你是怎么想到的?”雨馨难以相信在没有任何的沟通下,还在警察局和测谎仪面前能瞒天过海。 “走吧”凌天微笑着,“嘶~我说你俩这手还准备拉倒什么时候啊~” “啊!”雨馨忽然发现自己和林夕一直拉着手,轻嘘一声,赶忙抽回来,脸蛋儿瞬间红了起来,尴尬的站在那里。林夕很无语的看着两人,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他自然不会担心,成为杀手前,无数次的卧底经验让他对凌天的一言一行都能心领神会。 三个人刚出院子大门,忽然看到一个白色的金杯警车风驰电掣的驶了过来,车后扬起了长长的一片尘土。凌天三人赶忙让开了道,金杯车一个急转弯,开进了院子里。 车刚停稳,从副驾上下来一个人,身穿警服,体型比较矮胖,寸头圆脸,小眼睛,皱起眉头捂着嘴就往不远处的树林带跑去,扶着一棵树开始呕吐,一边吐着,一边嘴里还叨叨着:“妈的,这也太臭了!!才一个小时!就臭成这样!!” 这边吐着,金杯车的正驾驶门也开了,下来一个比较高瘦的警官,年龄看起来不是很大,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小麦色的皮肤,剑眉大眼,给人一种很干练的感觉,但是从他紧皱的眉头和难看的脸色看的出也不是很好。 高个子警察熟练地戴上白手套,朝矮胖警察说道:“赶紧点!人还等着呢!”说完打开后备箱,双手抓着一个大袋子的两角开始往外提,胖警官唾了一口唾沫,带着一脸嫌弃的表情走了过去:“妈的,这都什么破事!”双手顺势接过袋子,关了后备箱,两人抬着就往里走。 凌天皱着眉头看着两个人抬得这个大袋子,忽然脑子一闪,这是尸袋,专门装死人用的。不会错的,车刚开进来的时候,凌天就察觉这里带着一股尸臭,后备箱开了后,尸臭味更加浓,可是刚才这胖子说一个小时,按理说人死了5小时体温才会下降,12小时后才会发黑,之后长尸斑,腐烂。这不符合逻辑,凌天轻轻闭眼,猛地一睁眼,看到这袋子里竟然还有一股邪气!! “别动!!!放下!!”凌天朝着抬尸体的两个人大喊一声,这一喊把那胖子活生生的吓了一跳!还以为诈尸了!双手差点松开,回过神来,发现凌天正对着自己喊着,顿时心里一股窝火,妈的,今天老子休息的,偏偏所里让我来加个班,还他妈接这个活,恶心了一路还他妈被你吓,越想越生气,朝着凌天就骂道:“你丫的是不是脑子有病?喊个p啊!赶紧滚蛋!!!” 李凌天没有理他,慢慢的走了过去,浓烈的尸臭仿佛没有对他有任何的影响,他来到高个子警官面前说到:“这尸体不干净。”这时候林正儒带着陈妮恰好从楼上下来,看到了整个过程,高个子看到了林正儒立马放下站直:“队长好!”胖警察也附和:“哎呦!队长好!您看我们这……”林正儒摆摆手:“哎呀!辛苦你们两个了!赶紧抬进去,中午就简单点,在这吃吧!” “是!队长!”高个子警察眉宇间透着一股正气,顺便瞄了眼身后的陈妮,嘴角扬起了微笑,眼睛带着一丝温柔,陈妮噔噔噔跑过去,朝着高个子警官敬了个礼:“欢迎方龙警官来视察!” 方龙一笑,收了表情严肃道:“边去,忙呢~” “略略~”陈妮调皮的做了个鬼脸又回到了林正儒身后。 此刻的林正儒眉头紧皱,看着凌天,慢慢的走了过去:“小伙子,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凌天下巴点了点尸体:“没什么意思,我劝你们,这案子你们别管。”说完扭头出了门。 “什么意思啊这人?脑子有病吧!”陈妮埋怨的叨叨着。 “妮子,少说两句,那对长,我们先忙了!”方龙说完用力抬了抬尸体。 “嗯好!你们先去!”林正儒和陈妮让开了一条道,整个大厅瞬间空空荡荡,只留下弥漫在空气中的尸臭,还有一道穿过尸臭的犀利眼光,正死死地盯着一个慢慢远去的背影。 中午回到了学校,送走了白雨馨,林夕说有事就剩下凌天一个人孤苦伶仃,凌天无聊的去了中医社,发现好多人正在不亦乐乎的搬东西,人群中看到了梦溪,这丫头正和聂若轩在一起,似乎还聊得挺投入!凌天慢慢悠悠走过去:“梦溪,你们干吗呢?” “凌天!我们正在搬社团,若轩好厉害!校领导把科技馆的顶楼给我么了,大家都开心的不得了!”梦溪兴奋的说到,脸上露出一丝幸福的表情,今天她把乌黑的长发盘了起来,露出了额头,看上去少了几分脱俗,却多了几分青春,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凌天啊,我能问一下,你的师父是谁么?”聂若轩走过来笑着问道。“师父么??”凌天托着下巴想了想:“应该是那只笨熊吧” “笨熊?”聂若轩纳闷的看着凌天 “是啊!就是给梦溪的那只!”凌天爽朗的说到。 “什么?你说笨笨??”梦溪惊讶的张着嘴。 “啊?笨笨?”凌天挑了挑眉 “对啊,我给他起的名字!”梦溪双手叉腰,一副得意的表情。 “噗嗤~~哈哈哈哈~~~~我去~~哈哈哈哈!”凌天捂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纯真道士天天被关在女生宿舍,现在还起了这样一个名字,想想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哎呀!你讨厌!!我起的这个名字怎么了嘛!”梦溪一脸不服气的说到! “哈哈,没,哈哈,没,没什么~~”凌天站起身子,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神情严肃说到“对了,梦溪,你为啥不给他取个名字,叫不撸不舒服斯基?” “你!!!”梦溪抓着一个扫帚开始满屋子追着凌天乱打,看着两个人追逐的背影,聂若轩多年平静的内心,竟然波起了一丝荡漾…… 走出中医社,凌天买了两只叫花鸡去后山悄悄的找柳老头儿去了,目的就是贿赂他讲些爷爷当年的小秘密…… 皎洁的月光洒向深夜的校园,静谧的假山里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然而这一切,却被一双漆黑的眼记录了下来…… 次日一早,凌天刚起床,就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心想:奇怪?按理说自己起床也算是蛮早的,这大清早的谁啊?伸了个懒腰伸下头看着三个空荡荡的床铺,哎,这三个人几乎每晚都去通宵打游戏,想当初刚认识那会,这二牛可是村里唯一一个考出来的大学生,全村人的骄傲!现在天天成这样,哎,这环境改变人啊! “咚咚咚”又一次的敲门声把凌天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来啦”凌天嚷嚷了一句……穿好衣服跳下床,走到门前,“吱”,门开了,凌天平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人,林正儒。 林正儒看到凌天微微一笑:“呵呵,看来你似乎对我的到来似乎没有一丝惊讶啊!”随后伸手指了指屋子:“进去聊聊?” “好,林队请!” 整间房子除了那三个夜不归宿的床比较凌乱以外,其余的地方凌天收拾的还是比较干净的。林正儒随手摸了一下床,随后环视了一下房间,微微的点了点头,“不错,很细心的孩子”说完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凌天从桌子下面的矿泉水箱子里拿出一瓶水:“没茶叶,比较简陋,队长就将就将就” “哈哈~臭小子不光心细,还很聪明!”林正儒不禁又夸赞了一句! 凌天呵呵一笑,随即坐在对面二牛的床上,把没叠的被子往里挪了挪,然后镇定的看着林正儒:“队长,您直接说案子吧! 哦?!!林正儒有些差异的看着李凌天,却发现凌天的眼睛异常的平静,脸上也没有任何复杂的表情,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身上俨然透发着一股超出他年龄的沉浮。不由的在心中划过一丝赞赏,露出一丝微笑,随即清了清嗓子:“不瞒你说,我的确是为了一个案子而来的,而且现在这个案子市局的领导也非常的重视,今天也已经成立了专案组!” “是昨天的那具尸体么”凌天问道 林正儒皱了皱眉头,深深的吸了口气,抬起头,双眼坚定的看着凌天:“是的,你说的没错,就是你昨天说的那具尸体!不瞒你说,我林正儒破案无数,却从未见到过如此诡异的尸体,甚至有些灵异!这么多年的从警经验,我个人其实也总有种感觉,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有许多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东西。”说完眼神诡异的看着凌天,拧开了水,抬头喝了一口,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依旧在凌天身上。 李凌天并没有多余的考虑,抬起头,对着林正儒微微一笑:“好的,队长,不过学校这边你得替我说清楚”。 “奥,好,这个你放心,学校那边昨天就已经说好了,你大可放心,现在你的身份就是协警,一直到案件侦破为止!”林正儒霸气又兴奋的说到。 凌天郁闷:这政府部门办事就是不讲道理的快。 “话不多说,那我们这就走吧!” 警车又一次开往hy市公安局,一路上凌天心中很是无奈,想想昨天自己还被当成杀人犯,今天却转身一变成了一名协警,随口对开车的林正儒问道:“队长,我有一件事想不通,为什么你会找我来帮忙?” 林正儒无奈的叹了口气:“哎!如果案子那么简单,我也就不找你帮忙了,自从发现尸体以后,我就彻夜难眠,后来局里又找了几个算命看风水的大师,看看能不能对案件有所突破,结果一个二个全都吓跑了!这帮神棍!等这案子结束了我再好好收拾他们!!”林正儒愤愤的说道,随即看了眼凌天:“那天,听到了你说了那两句话,我总觉得你会点什么,哎,即使不懂,现在也死马当活马医吧!我可不想失去任何一丝机会!” 凌天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说任何话。 警车亮着警灯一路很快的就开到了市局,这倒是让凌天感觉很爽。刚进大门,凌天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在一起走着,是方龙和陈妮。他俩有说有笑靠的很近,两只手时不时的拉在一起,正朝着食堂走去,看看时间,也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凌天略微的有些惊讶。 一旁的林正儒看出了凌天的疑问,呵呵一笑,目光也看向两个人:“这个方龙,是我们yh市永城分局的派出所民警,负责刑侦技术,已经工作三年了,这个人为人出事热情,心地善良正直,工作上又兢兢业业,连续两年被评委市局优秀民警,是现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而这个陈妮是今年hy市公安警校的毕业生,来到市局负责后勤工作,平时也会跟着做做笔录,看看监控什么的。他俩是方龙有一年去警校给新生做培训的时候认识的,陈妮这丫头古怪精灵,天天缠着方龙问问题,比如杀人犯是不是都是变态狂啊,嫌疑人是不是都长得贼眉鼠眼的啊,把方龙问的是晕头转向,后来两个人渐渐的日久生情,如今也算是比较般配吧” “嗯,是很配。”凌天从见到方龙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一股正气,在他看来,这是身为人民警察必不可缺少的一股能量,一个古灵精怪,一个热血阳光,凌天看着两个人的背影,打心里也祝福他们。 坐了电梯,来到了五楼,林正儒说,这是市局专门为专案组腾出的一个楼层,所有的设备都换了最新的,每天除了保洁以外,任何外界人员一律不允许进来。听着林队长的这番话,凌天扫了一圈四周的房间和设备,不由得点点头,有钱真好。 来到了502办公室,林正儒推开了门,两张红木的办公桌被擦得干干净净,书桌旁放了一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背面放着一个三人沙发,看质料应该是真皮的。桌子旁坐着一个男人,正在看案卷。这个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头发略微有些自来卷,身材中等,戴了副眼镜,眼镜里的那双眼睛似乎有些疲惫,看到了林正儒带着个人进来,男人轻轻的合上案卷,揉了揉眼睛。 “呵呵,熬夜了吧!”林正儒拍拍男人的肩膀,男人取下眼镜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林正儒转身对李凌天说到:“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是我们市公安局最有名的法医,王鸥,王法医!他可是法医学、心理学的双博士,对指纹的提取比对颇有研究!并且精通尸体解剖、dna检测、骨骼检测、颅相重合等技术,是市局乃至全国都少有的在法医领域以及物证鉴定领域皆具深厚造诣的全能型专家!” “哈哈,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喽!”王鸥拿起杯子接了杯热水,看了眼李凌天。 “哦!这个小伙子叫李凌天,目前是我们的协警,目前被分到了专案组。” 王法医抬起头扫了一眼李凌天:“嗯嗯,不错的小伙子,精神!” “王法医您过奖了!”凌天不好意思的回了句。 “那咱们就去看看尸体吧”林正儒对王鸥说到。 “恩,走吧!看了一夜的案卷,我也有很多疑点”王鸥喝了口水,戴上了眼镜,取出一副手套装进了上衣口袋。 电梯一层层往下走,在3层停了下来。 “这栋楼啊,总共12层,楼下3层,1层和2层都当成了停车库,这一层就专门当停尸间用。”说完带着凌天和王鸥朝停尸间走去,一路上除了三个人的脚步声外,没有任何声音。凌天看了眼四周,出了电梯门就是一个长长的走廊,停尸间就直直的在走廊的尽头。 “到了”,凌天抬头看了看上面的牌门牌:停尸间,旁边附加了一句话:(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 林正儒掏出工作牌在门禁上“滴”的唰了一声,门开了。整个停尸间并没有想的那样阴暗,反而是和平常的办公室一样,天花板上的孔灯一直亮着,这停尸房的设计是把所有的尸体放在容纳箱里,然后做成暗格镶在墙里,原理就如同抽屉一般。 林正儒走到一个暗格前停了下来,王鸥从口袋里掏出手套递给了他,戴上手套,林正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唰”的一声拉开了暗格。 瞬间,一股阴森森的空气扑面而来,偌大的房间充满了压抑的感觉。 林正儒微微的震了下身子, 手抓住尸袋上的拉链,缓缓的朝下拉。 凌天瞬间一震! 这个尸体,没有脸! 第三十六章:剖尸 身为法医王鸥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具尸体了,但似乎略微有些驼背的身体还是微微的震了一下。三十年的职业生涯,也算是见过不计其数的尸体和各类各样的死亡方式,但唯独这具尸体却让他百感惊异。 首先是整个尸体,如同一具被吸干的干尸,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任何脂肪和肌肉组织,但皮肤却很新鲜,除了星星点点的尸斑以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外伤!不仅如此,最为诡异的就是这尸体的头,整个头竟然没有脸,因为根本看到到眼孔,嘴巴,鼻孔,整个脸如同被熨斗熨了一般,形成一张完整的皮,一个没有脸的头,长在这具干尸上,显得异常诡异和恐怖。 “尸体的基本身份已经确定了,死者家属正在来的路上,王法医,如果方便的话,希望您能尽早解剖!”林正儒看了看尸体,似乎有些着急。 “恩~,你稍等!”王法医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随即下来两个人,穿着白色的大褂,带着口罩手套,手里提着个箱子,看年龄也是才工作不久。 凌天明白,对于一个案件来说,法医的结论相当重要,然而法医为了防止在非正常死亡案(事)件中出现纰漏,大部分会用非常谨慎的态度对待刑事案件现场的尸体。一般情况下,法医会去非正常死亡的现场,对现场进行勘查,对尸体进行简单的尸表检验,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查清事情的原委,然后再将尸体运回法医中心或者殡仪馆,对尸表进行进一步检验,防止有一些不易被发现的线索遗漏。其次,法医会给办案单位提供一个综合报告,写清死者的死亡原因和死亡方式。所谓的死亡方式就是指他杀、意外、事故、灾害、因病猝死或者是自杀,法医下达的死因结论包括直接死因、主要死因和辅助死因、诱因以及合并死因,合并死因,是指两种或多种原因都能够导致机体死亡,但无法判断其主次关系,故分析两种死因是合并死因。 记得王法医初次见到这具尸体的时候,因为出血量巨大,尸斑非常浅淡,不易发现,尸僵还没有在大关节形成,耳膜还是透亮的。“我看死者应该死亡不久”说完王法医从勘查箱里拿出了尸温计,测量死者的直肠温度,根据尸体的温度,计算死者的死亡时间。然而一旁的林正儒却告诉他,这具尸体已经死亡了3天。 起初王法医并不相信,因为对于身高、年龄的推断,法医界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办法。年龄可以通过牙齿和耻骨联合面(两侧骨盆的连接处叫耻骨联合)的形态来综合推断,经验丰富的法医依据耻骨联合结合牙齿能够将年龄推断得十分准确,误差一般不超过两岁;身高也可以根据多根长骨的多元回归方程计算到误差两厘米之内。然而,林正儒说的是对的,这是一具科学技术无法解读的尸体,颤抖许久的手最终写下一句话:死亡原因不详。 之后的两天,王法医每天都熬夜研究,看笔录,案卷,找寻死亡原因。但心中的疑虑任然没有得到答案,所以在他心中,也希望早日进行解刨,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看着眼前的这具干尸,王法医一字划开胸腹部,这是我们国家法医习惯的解剖术式。先解剖胸腹部,后解刨颈部,这样相当于放血,可以防止颈部解剖时划破血管,导致血液浸染肌肉组织,相反的话就无法判断是肌肉出血还是血液浸染肌肉组织,也就无法明确颈部是否遭受过外界暴力了。 一刀下去,腹部被划开,整个尸体除了内脏以外,没有任何的肌肉脂肪,对于法医来说,任何的侦查手段,口供笔录,都只是线索,他们眼中,只有尸体会告诉他们犯罪的事实,然而这一切,在下刀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这完全不符合逻辑啊?为什么眼前的整具尸体的肌肉组织如同消失了一般?内脏却完好无所? 一侧的凌天看着王法医一点一点的去出内脏,拿出标尺,提取粘膜物,心里感觉这具尸体的诡异并不在于身体,因为此时的凌天仍然能感受到那股邪气,面色凝重的说到:“王法医,能解刨一下头么?” “哦?”王法医和林正儒回头看了眼凌天:“我先提取完黏膜,头要等会儿”说完低头开始分离内脏。 “好了,可以解刨头了!” 话刚说完,两侧的两个实习法医开始刮头发,在凌天看来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两个人刮了很久才将死者的头发剔除干净,随即从死者左侧耳后开始下刀,用颤抖的刀一刀划至右侧耳后,刀子划开头皮哧哧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刺耳,将头皮上下翻开暴露颅骨后,一侧的年轻法医递来一个电动开颅锯,王法医看了眼摇摇头,“不,把我的锯子拿来,我不想有任何误差!” 小钢锯来回拉锯,直到把头骨锯开为止,那种骨屑的味道和吱吱的声音,充满了压抑的停尸间。王法医凭借自己的技术和经验一点一点的拉锯,直到最后一下,收起锯子放在一旁,慢慢的打开颅盖骨,整个尸体的大脑和颅底暴露在眼前,突然大脑下仿佛藏着什么东西瞬间蹿了出来,直冲法医袭来!凌天上前一把推到了法医,伸手朝着那股阴气一抓!顿时眼前传来一个恐怖的吼叫声!那种吼叫声仿佛就像人在临死前最后一丝拼命的求救!充满了绝望和恐惧!随即瞬间消失…… 这是魂魄么?不对,如果是魂魄我能看得到,是灵怨?也不是,灵怨不会附在死人身上,这究竟是什么?凌天收回手把法医扶起来,环视了一圈四周,没有任何鬼魂的气息。 “刚才什么东西叫啊?”王法医颤颤巍巍的看着眼前的大脑。 “没事了,王法医,您现在可以继续忙了”凌天冷静的看着他,但微皱的眉头,看得出此刻的他也是疑虑万千。 “王法医,昨天送往检验厅的dna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确认了死者身份。” “哼,我知道了!”张鸥闷哼了一声,准备做解刨的收尾工作。 这就是法医的悲剧。累死累活地干一整天,绞尽脑汁地推断,还不如dna实验室的一次串并,因为刑事技术都是看到仪器出什么结果,就下什么鉴定结论。只有法医和痕检两个专业是要凭着经验和主观认识拼了命地推断、推理、猜测。猜对了还好,一旦猜错了,名声可能就此臭了。很多领导在意的是dna结果有没有做出来,而对法医辛辛苦苦在现场和尸体上提取dna检材的过程并不感兴趣。 一旁的林正儒看着凌天说到:“接到报案的当天,尸体就是这副模样,案发时死者的家属也在现场,但是根据死者家属所陈述的口供,却得不到任何有用的结论,而且家属从这件事情以后,情绪及其的不稳定,我们安排了心理医生进行安抚,稍后会过来,你可以上去听听,凌天,你认为这个诡异的尸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具体的原因我还不清楚,因为我想知道嫌疑人的杀人动机,这样一来,是什么手段形成了一副如此诡异的尸体也就一目了然”凌天看着尸体的大脑说到。 林正儒点了点头,:“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看,犯罪分子作案,不一定就必须要具备什么特定的犯罪动机。虽然大部分的命案都无外乎情仇财,但也有少数的命案,犯罪分子根本就没有动机,或者说只是一时的冲动。这种冲动,我们称之为激情杀人。” “激情杀人还是预谋杀人,我们先上去看看吧。” 五个人乘着电梯上了五楼,王法医去洗澡了,林正儒带着凌天回到了办公室,刚一进门,看到了一个中年女人,女人看着门被推开,飞快的扭过头,突然眼中布满了恐怖!绝望的指着门撕心裂肺的叫道:“他来了!!就是他!!就是他害死了我丈夫!!!” 林正儒和凌天身体一怔,慢慢的扭过头…… 第三十七章:死亡雨夜 “什么都没有啊?”林正儒扭头看了眼身后。 女人正疯狂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双眼充满了恐惧的盯着李凌天和林正儒,几乎用吼叫的声音:“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救命!!啊!!!” 李凌天微微低下头,眼神瞬间略过一丝冰冷,从腰间抽出一张黄符,一个健步跃了过去将黄符贴在背后。狂躁的女人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恐惧的眼神渐渐地恢复了常态,带有一丝丝空洞。 凌天仔细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年龄约么在四十多岁,可是看上去却保养得却非常好,身材也比较丰满,烫着一头棕色卷发,眉毛精心的纹过,嘴唇比较厚,涂着深红色的口红,这几天没休息好的原因,让她看起来非常的疲惫,凌天进房的时候,看到女人的魂魄完好,并没有什么脏东西,也许因为收到了惊吓缘故导致心理上出了问题。方才的一张安魂福,让她躁动焦虑的心慢慢的沉淀下来。 林正儒看着凌天刚才的动作,露出惊讶的表情,随机赶忙对女人说道:“丁荣女士,这是我们新来的协警,李凌天同志,目前和我一样,负责这次的案件,你稍微缓和一下,再把当时的案发经过说一遍。” “不,我害怕!不要!!!”丁荣双手抱着头使劲的摇着,脸上挂满了痛苦万分的表情。 凌天伸手轻轻的搭在丁荣的肩膀,轻轻的吸了口气,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丁姐,你如果相信我,把你看到的都说出来,记住一点,全部说出来!” 丁荣慢慢的抬起头,看着凌天坚定的眼神,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平静了许多,深深的吸了口气:“我叫丁荣,今年43岁,在hy市泰源房地产有限公司担任办公室主任,我丈夫叫丁勇,45岁,他是hy市泰源房地产有限公司的董事长,这个公司是我们两口子白手起家打拼了三十年的结果,这三十年来我们吃了不少亏,但是却从未得罪过任何人,我丈夫丁勇平时为人热情,身边的朋友也很多,开公司也诚实守信,我们两口子结婚二十年,感情一直都很恩爱,我们夫妻有一个女儿,目前在tm市上大学,直到今天,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爸爸死去的消息,呜呜~~呜呜呜~~~”说到伤心处,丁荣忍不住又哭了出来。 凌天拉了把椅子,正正的坐在丁荣面前,弯下身子:“您先别哭,,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找到凶手不是么?如果要找到凶手,您一定要把经过的全部事情都说出来,记住,不能有一点疏漏!”这是凌天第二次嘱咐道。 丁荣擦擦眼泪,点了点头,慢慢的把脸转向窗外 ....... 八月初,丁勇接到了女儿的大学通知书,高兴的不亦乐乎,立马向董事会申请,和爱人丁荣休假,一来是送女儿上大学,二来一家三口可以好好地游玩一番!董事会最终决定给予丁勇夫妇23天的休期,两口子带着女儿好好地畅玩了一番。九月初旬,女儿要新生报道,两口子依依不舍的送走女儿后到了hy市,回来后看看日子,突然发现还有三天假期,丁荣嚷嚷着自己带女儿不容易,要来个二人旅行,好好的弥补一番,丁勇一口气答应,二人考虑到时间问题,最后决定自驾游,去一个离hy市不远的旅游景点。 足足玩了三天,两口子心满意足的开着那辆黑色霸道越野车往hy市走去。 “哎,明天就要上班了,感觉魂还没收回来~~休息真好啊”丁荣取出一个化妆盒坐在在副驾驶上一边补妆一边说道。 “呵呵,你啊,亏你还是个领导,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丁勇打趣道。 “哼!咱们这是占了女儿的光,你看看你们那个技术部老汪家的儿子,这次连大专都没考上,你可是没见,那天看到我啊脸都黑完了,哈哈哈哈,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女儿这么大从来没离开过我们,这突然一走,我这心里空空的,还有点舍不得!”说完合上化妆盒,这刚补的妆,眼看着又要花了。 “哎,瞧你说的,女儿啊总有离开咱们的时候”丁勇踩了脚油门,熟练的超了一辆小车,露出一丝得意的眼神。 “我呸呸呸,你这什么话,听着感觉咒咱丫头一样”丁荣埋怨的骂道。 “哈哈,我的意思啊,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想啊,她大学找个男朋友,完了呢毕业,在外地租个房子,参加工作,然后结婚,哎,这回来的次数啊都可以用手指头数的过来哦” “哼,懒得理你!”丁荣掏出手机扭过头开始看着。 开了将近两个小时,太阳终于慢慢的下山了,丁勇打开车灯:“咦?下雨了?” “是哦,好像就是在滴雨。”丁荣打开车窗手伸出去感受了一下。 雨滴慢慢的开始下了起来。丁勇略微有些疲惫的打了个瞌睡,忽然看到远处的路边站着一个男人,切了切远光灯,好像是个学生?正伸着手挡车,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哎哎哎,老婆老婆,别玩了,你看,你看,有人在挡车!” “啊?哪里?这荒郊野外的,哪有人啊?” “哎呀!那不是么!”丁勇指了指。 “喔哟!真的有个人在挡车啊,这怎么看起来像个孩子啊?老丁,你先把孩子拉上再说,这天马上该下大雨了!” 丁勇把车慢慢的停了下来,丁荣放下车玻璃,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年龄却是不大,留着寸头,皮肤比较白,一双笑眯眯的眼睛,身材匀称,看这样子十分的焦急。 “叔叔阿姨!不好意思!我想回家,但是搭不上车了,您看能不能捎我一段?我给钱都行!”男孩急促的语气,但是那笑眯眯的眼睛却看不出任何着急的表情,反而让人觉得有种莫名的喜感。 “赶紧上来吧,孩子!”丁荣摆摆手让男孩赶紧上车。 一路上,男孩略微有些羞涩,话不多,基本上是丁荣问一句,他答一句,始终低着头,感觉很不好意思。经过了解,知道这个男孩还是个高中生,趁着暑假和同学一起商量着去夏令营,因为家就住在临近市区的南山别墅,并不是特远,父母也没反对。结果这去的第一天刚到目的地,父母就一个劲的打电话催着回家,孩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沿途的班车也没了,只好顺着公路走走,看看能不能搭上顺风车,正巧遇到了路过的丁勇夫妇。 过了二十分钟,车下了高速开进了林间小路,挡风玻璃上出现了一些雨点,又下雨了,丁勇注意到马路两边的树叶开始摇曳起来,这又将是一个风雨之夜。这霸道虽然是辆越野,但开得很不顺,几乎每一个坑洼车身都要摇晃一下,路面越来越滑,路两边黑沉沉的让丁勇有些紧张,只能尽量小心地开车。渐渐的,车窗被雨点模糊了,丁勇打开了刮雨器。渐渐地雨又大了一些,水帘从车顶泻下,又被刮雨器打散,不断地划出两道扇形的轨迹。 丁勇一边开车,一边用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这个学生,说来也奇怪,这个学生眼睛一直笑眯眯的,仿佛没有睁开一样。丁勇平时不太注意员工的模样,除非是特别迷人的女员工,但今天这个高中生却给丁勇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总让人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身为董事长,丁勇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他看得出这个高中生似乎显得有些紧张,尽管表面上一直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忽然,高中生看到丁勇在偷偷观察他,于是转过头,望着右车窗的外面,一路沉默不语。一旁的丁荣刚睡着就被晃醒,来回几次索性也不睡了,埋怨的盯着窗外。丁勇看到那双埋怨的眼神赶紧把目光对准了前面,到目的地大约还要开十几分钟,丁勇打开了收音机,不断调换着广播电台的频率。 “嗨呀!你能不能别老换台!!!”丁荣突然大声的抱怨道。 “行行行~~~”一般在老婆脾气不好的时候,丁勇第一时间会选择顺从。车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可是今晚电台里的内容很无聊,丁勇偷偷的调到一个正在播放音乐的节目时,他身后的那个学生忽然说话了:“就听这个吧。” 音响里播放的是一首歌《拯救》,沉闷的前奏,雄厚的男高音,雨夜的歌声一字一的句敲击着丁勇的心灵。伴随着《拯救》霸道车继续行驶在黑夜的道路上,雨水继续冲涮着车窗,刮雨器在丁勇的眼前来回扫动,他仿佛沉浸在了歌声中,渐渐地,放松了。 后座的那个学生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微微的松了松脖子,转了转头颈,靠在座椅上,闭着眼,一同沉浸在音乐里。 终于,丁勇驶到了南山别墅旁的马路,他沿着别墅的围墙边上开着,这里的夜晚异常的幽静,四周几乎没什么行人和车辆,公园里高大的树木把茂密的枝桠伸出围墙,几乎擦着丁勇的车顶。 “该打弯了。”学生提醒了丁勇一句。 丁勇果然发现了前面有一条不起眼的小马路,在自己的车灯照射下依稀可以看出写着“南山别墅”的路牌。丁勇减慢了车速,左转弯拐进了这条他从来没有来过的道路,接着看了看身后的学生,对方没有停下的意思,于是继续向前开去,开了不到200米,忽然学生说话了:“就在这里!”丁勇赶忙停下了车,学生掏出一张100元,丁勇拒绝着:“赶紧回家吧孩子,你家就在这附近么?” “恩,是的,就在那里!”学生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栋别墅说道,丁勇顺着方向看了一眼,不知是下雨的原因还是天太黑了,整栋别墅没有一丝光,黑漆漆的立在那里,让人有种阴森森的感觉,丁勇打了个冷颤,拍了拍一旁睡着的丁荣:“喂,醒醒!那孩子回了,咱们也快到了,你就别睡了,等会出去要着凉可就麻烦了”丁荣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黑夜里慢慢走远的背影:“哎呦,这孩子一家咋住这地方啊?大晚上的连个灯都没有,怪吓人的,咱们赶紧走吧!” 电台里的歌声还在继续放着,丁勇向这条马路的两边望去,几乎连一丝灯光都看不到,也没有任何行人和车辆的踪迹,就好像闯进了一块荒废多年的停车场。丁勇觉得非常奇怪,这种地方还会有人来?而且是下雨天的晚上?丁勇一向不喜欢走回头路,于是继续向前开去,向前开了几百米,忽然,在丁勇的眼前出现了一道墙,车灯照亮了墙上的水泥,在飞溅的雨水中发出一片惨白的刺目反光。 “不好!!”丁勇急忙猛踩刹车!轮胎在雨天很滑,在离墙不到一米的地方才停住。丁勇的心口砰砰乱跳,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深深呼吸了一口,真没想到这条该死的路原来是条断头的死路,怪不得这也没辆车。缓了口气,丁勇又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回头,一把关掉了电台,车厢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然后把车缓缓地往后倒,掉转车头,照着来时的原路返回,雨,越来越大,一时间竟成了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丁勇在丁荣一路的抱怨下,更小心地把着方向盘,注视着前面的路况,夜雨里一片模糊,刮雨器不停地打着雨,但似乎无济于事。当他开到刚才停车放人的地方时,忽然,从雨幕里钻出一个黑影。当雨中的黑影靠近车子时,丁勇才借助着车灯看清了那个人的轮廓,应该是一个男人的身形,他几乎是小跑着、手舞足蹈着、跌跌撞撞地直冲向马路。 这人怎么回事?疯了吗!? 眼看黑影越来越近!就要撞在车子上了,丁勇的心口扑扑扑地乱跳。 “啊!!!”丁荣猛地大叫一声捂住了眼睛。 丁勇猛踩刹车,几乎就在车子停下来的那一刹那,黑影一下子扑到了丁勇的挡风玻璃上。天哪,就是他!丁勇睁大了恐惧的眼睛,隔着挡风玻璃,还有玻璃上的雨水,他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现在可以确定,眼前扑在车窗上的这张脸,就是刚才坐着丁勇的出租车来到这里的那个高中生!!唯一不同的是,此刻他浑身是血!!然而这些鲜血与丁勇的车子无关,而是来自那个男人身上的那一道道深深的锐器伤口。隔着挡风玻璃,他终于正睁大了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看着丁勇,那种绝望让他的瞳孔放大!空洞而诡异的目光,刮雨器打在他的脸上,使他那令人记忆深刻的脸庞扭曲成一团。 此刻,丁勇能清楚地听到自己上下牙齿互相打架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过。 “老老老,老公,他,他怎么了??”丁荣恐慌的缩成了一团,全身颤抖。 丁勇发现那个学生似乎有话要说,不断嚅动着因为失血而变得惨白的嘴唇,他带血的手重重地拍在车窗上,在玻璃上留下了几道血手印子,转眼又被雨水冲涮掉,血水和雨水汇聚在一起,再被刮雨器打掉。 “别,别,别怕,他,他好像还没死!”丁勇手忙脚乱地摇下了左侧的车窗,偌大的雨滴立刻打在丁勇的脸上,与此同时,那个学生立刻把头从挡风玻璃上扭到了敞开的车窗边。 他要干什么?丁勇想问,却突然紧张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个学生几乎把惨白的脸伸进了车厢,与丁勇的脸只隔十几厘米,现在,他用那双垂死者特有的眼睛看着丁勇,显然,他快不行了。 “记住……”那个学生突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就像是临终遗嘱。 丁勇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能点了点头。 “不要回头看!” 这五个字,几乎是一字一顿,清晰而有力,从那个垂死的学生的口中吐出。 丁勇完全被震惊住了,他什么意思?不要回头看?一瞬间恐惧布满了整个车! “老,老,老公,救救他!孩子!孩子!!”丁荣害怕却又焦虑的说道。 “好,好~~好。”丁勇硬生生用颤抖的声音把一个字拉的老长。 深深的吸了口气,刚打来车门,却看到学生已经向后倒了下去,躺在了瓢泼大雨中。 丁勇冒着雨,把头伸出车外,看到那个学生已经仰面倒在了马路边上。“我把他抬到车里来吧”丁勇刚要下车,忽然发现有一个高大的黑影冲出雨幕,直直的向他的车子飞奔而来,丁勇睁大了眼睛,清晰的看到那手里的刀在月光下发出阴森的白光。 “老公!!!快跑!!快走啊!!”丁荣似乎早一秒就看到了黑影,她下意识地感觉到,那个人影所包含的一股腾腾杀气,那一道寒光在雨中来回摇晃着... 丁勇又看了看躺在地下的人,周围地面上的雨水几乎已经被他的鲜血染红了,仅仅几分钟以前,这个学生还坐在丁勇的车上,闭着眼睛享受拯救。 来不及任何考虑!丁勇关上车门,就在那个黑影几乎就要摸到他的车时,丁勇猛地踩动油门,车子飞一般向前启动,四个轮子溅起无数水花,他什么也顾不了,只要摆脱那个魔鬼的影子。黑色的霸道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开出去了几百米。 “走走走!赶紧走!!我他妈看到了什么!!”丁勇愤恨的骂了一句!!赶紧又踩了脚油门!恨不得立马离开了这条恐怖的南山别墅。 雨水继续打在车上,丁勇向右转弯,沿着公园旁边又开出了几百米,看了看后视镜,后面除了雨幕以外什么都没有,那个可怕的影子没有追来,丁勇停了下来,刚才的一幕让他都忘记了关窗户,摇起了车窗,丁勇不停地喘着粗气,把头伏在方向盘上。 “老公,我,我们就,就眼睁睁看着那个学生死吗??他和咱们的女儿差不多一样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丁荣难过的说道! “咱们报警,对!就现在!!赶紧报警!!”丁勇说完,在心里想,那个学生还躺在地上,雨水冲涮着他,他在流血,不断地流血! “走!去救他!!”丁勇突然说出话来了,他重重地敲了一下方向盘,又一次掉转车头,向南山别墅驶去。 “喂?110么?我报警!!!”丁荣大声的说道,生怕会受到外面的雨声的干扰。 “是的,您有什么事?” “我这里杀人了!!!地点在南山别墅!!你们快来!!”丁荣几乎吼道,胸口不断的起伏着。 “好的,具体的情况您能说一下么?” 丁荣在一侧打着报警电话,丁勇开得小心翼翼,尽管雨越下越大,刮雨器每次划水,都会飞溅起一片水花。视线里一片模糊,他尽可能地观察四周,脑子里闪过许多东西,只感到自己在不停地发抖,那个学生垂死的眼神和最后那句话似乎一直在他眼前和耳边重复着,呼唤着他回去。 “坚持住啊!!!小伙子!!”丁勇双手又紧了紧方向盘,轻声地说。 终于开到了那个地方,从几十米外那栋房子的黑影,他确定刚才可怕的事情就发生在这里。车灯照射着前方,就是刚才那个学生倒地的位置。 然而,地上没有人。 丁勇吓了一跳,但是一旁的丁荣却下了车,此刻她围着一滩淡淡的血水,丁勇一咬牙,开了车门,冰凉的雨水如刀子一般打在脸上,抹了抹眼睛,擦去刚才积在脸上的雨水,还是没有人。那个学生到哪里去了??自己爬走了么?不对!!他已经倒了。 “老公!尸体被捡走了!??”丁荣恐慌的在雨中说着。 丁勇已经全是湿透,就像是被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他茫然地看着四周,不敢再向马路边上走了,对他来说,那雨中摇晃的树影实在太可怕了。在瓢泼大雨的冲涮下,地上所有痕迹都消失了,一切都被大雨洗得干干净净,雨水真是犯罪的好帮手啊,谁会相信几分钟前这里曾发生过凶杀案? 丁勇打了一个冷颤,回到了车子里,朝雨中的丁荣呼喊着让她赶紧上车,丁荣一咕噜上了车,拼命的抱成一团打着哆嗦,但是感觉上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车后座上,坐着个人! 丁勇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后的一丝凉气,这种凉气不同于雨中的寒冷,而是夹杂着一丝恐惧,两个人慢慢的回了头... 迷迷糊糊的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昏迷的丁荣慢慢的睁开眼,看到了四周的警车,几个警察正围着一具尸体再不停的拍照,而那个死人,正是无脸干尸,丁勇! “你看到了什么!!”李凌天紧紧的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丁荣! “我,我看到了一个没有脸的人!啊!!”丁荣再一次疯狂的抓着头发,绝望的回忆让她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雨夜。 忽然,贴在身上的安魂福剧烈的开始晃动,李凌天蹲下身子,皱着眉头,鼻子轻轻的嗅了嗅,猛地一脚踹开了门!!! 方龙?方龙看到了凌天,似乎有些惊讶,随即问道“林队在么?” “哦,在里面”凌天看了眼走廊,扭头进了办公室。 “是方龙啊,怎么了?”林正儒问道。 “队长,出事了”方龙表情严肃的说道。 “什么事?” “白户小区,昨天夜里,死亡一人,特征,没有脸!” 第三十八章:丢失的内脏 “什么!!!”林正儒和丁荣几乎同时喊道!只不过林正儒脸上惊讶中带着些许愤怒,而丁荣则是惊恐的表情掺杂着心中的余悸。 方龙瞄了眼惴惴不安的丁荣,并没有停留多余的时间,冷静的对林正儒继续说道:“是的,队长!接到报案后,我和所里的人第一时间赶到了案发现场,目前已经确认了死者的身份以及死亡时间,并且封锁了案发现场进行保护,目前正等刑侦大队。” “赶紧走!!”林正儒想都没想,立刻朝门外走去,刚迈出门突然转过头对沙发上的丁荣说到:“丁女士,您要是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随时到我们办公室来!” 然而方龙的那句话让丁荣如同被一道晴天霹雳活生生的击中,整个人仿佛已经魂飞魄散。 “哎~走!!小方,你去把王法医也叫上!”林正儒重重的对丁荣叹了口气,随即走出了门。 “好的,我这就去!”方龙说完朝法医宿舍走去。 一行四人坐在车上,除了李凌天之外,其余三人的表情都显得十分凝重,尤其是王鸥,自从十分钟前听到了这个消息后,整个人的额头就布满了黑线,好像自己的头上一直有片漆黑的乌云,消散不去。 “时间比较紧,具体的情况你先简单的汇报一下!”林正儒对正在开车的方龙说到,随后,掏出一个黑皮本,开始做记录。 “死者姓名:韩光,年龄22岁,刚毕业于hy市的一所三本大学,目前处于找工作状态,死亡地点在白户小区的一个出租屋内,侦查员调查了韩光的所在院校,他在今年6月份就拿到了毕业证离开了校园,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外租房子,找工作。案发后房东报的警,他称每个月的15号都会按时收取房租,结果敲门后,韩光没没有开门,于是他就先收其他人的,一圈过后,他又回到了韩光的门前再次敲门,结果还是没人开,透过猫眼看到房子里昏昏暗暗的,时不时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从门缝中飘出来。房东心里感觉不对,赶紧上楼拿备用钥匙开了门,结果在房间看到了已经死亡的韩光,死亡现场异常恐怖,作案方式和作案目的现在并未调查清楚,这就是目前掌握的所有情况。” 林正儒没有抬头,手中的笔一直在唰唰的记录着:“凌天,这是你怎么看?” 凌天降下车窗,透了透气,车里的压抑让他感到很沉闷:“拯救,不要回头看,无脸。”凌天淡淡的说了这三个词。 “你认为丁勇的无脸杀人案和这三个因素有关么?”林正儒合上笔记本,貌似已经写完了。 “从丁荣的称述来看,这三个词既是诡异的开始,也是丁勇死亡的终结”凌天侧了侧身子说到。 “恩,今天我已经派侦查员对整个南山别墅进行调查,所有居住的人进行摸底,来确定案发当晚的当晚的那个学生,因为当天晚上除了丁勇外,再也没有接到他人的报警电话,结果应该这几天就出来了。”林正儒扭了扭脖子,发出咯咯的声音,高压的工作环境让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队长,您也要好好休息啊,别凶手没抓到,自己却拖垮了”方龙慢慢的减速,拐了个弯,开进了一个小区里。 “哎,这人一天不抓,我这心一天定不下来啊!” “到了队长”方龙停下车,四人从车上下来,穿过警戒带,朝小区的楼走去。 这是一栋自建楼,看样子也有些年头了,破旧的墙皮,有几处已经掉落,*裸的露出水泥。整栋楼一梯两户,加上房东一共住了十户人,由于地理位置较好,虽然楼的表面是破旧了些,但是前来咨询租房子的人还是很多。 “队长,这就是房东,其余的人已经带回所里做笔录了。”方龙带着一个男的走了过来。这个人看起来约么四十来岁,秃顶,圆脸,眼睛不大,皮肤有点黑,个子不高,体型比较胖,尤其是那个啤酒肚。 “队,队长,我是这的房东,我叫*。”房东神色有些害怕,但是却没有慌张,林正儒盯着房东看了五秒,问道:“是你报的警么?” “是的!当时我去收房租,结果里面没人,因为我平时都会贴一些通告在门口,一般交房费的时间大家都会很清楚,结果我韩光的房子敲门,但是一直都没人,后来我就先收其他人的,再回去后,敲门依然没人开,我就趴在门上往里看了看,结果一股恶臭从门缝里传来,我当时感觉不对劲,用备用钥匙打开门一看,人已经死了!!!”*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极力的想把心中的恐惧掩盖了。 “哼,你先呆着!”林正儒冷冷的瞥了眼*,带着三人朝楼内走去。 一进楼,一股扑面而来的尸臭味。 “尸体不是在五楼么?怎么这一楼都那么臭?”林正儒说完给每个人一双手套和口罩戴上。楼层的结构一梯两户,两侧的住户门都紧闭着,中间有个电梯,林正儒四人进了电梯,按了五楼。 电梯门开了,几个在门外等待许久的警察捂着鼻子不停的抱怨着,一副作呕的表情,看到了林正儒一行人,仿佛抓到了救命草一般。 “尸体在里面,目前没有人进去过。”一个小警察急忙报告。 “好,你们先出去透透气”林正儒说完便开始戴鞋套。 现场是一套两居室,大门口是玄关,玄关的西侧是一组鞋柜,东侧是卫生间。过了玄关是房屋的客厅,也就是中心现场。客厅的东侧有两个门,分别通向两个房间,西侧有一个门,通向厨房。窗户都是完好、封闭的,也就是说,别人从窗户是进不来的,大门的锁扣也没有任何异常。 客厅的面积仅有七八个平方,地板已经被血迹全部浸染,无处下脚,墙壁上和东西两侧的门上有多处喷溅状、甩溅状和擦蹭状的血迹。 死者就是韩光,他直挺挺地躺在客厅西侧的墙根,和丁勇一样,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左脸贴地,头下地板上的一摊血触目惊心,似乎正绝望似的看着即将要进入现场的林正儒。 方龙用勘查灯照射尸体,发现尸体的腹部仿佛有些变形,除此之外,颈部有一处外伤,血肉模糊,看不真切伤口的深浅,韩光的尸体衣着整齐,看得出体格也非常强壮,唯独这剧烈的尸臭味,不符合逻辑。 痕迹检验技术人员对现场进行了仔细的勘查,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痕迹物证,仅有门口玄关墙上的半枚血掌纹,经比对,还是韩光自己的。因为现场的血迹浸染了整个客厅的地面,韩光只能铺好勘查踏板,一步一步地向尸体靠近。 林正儒死死地盯着韩光的每一处,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想从他身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他看到韩光的拖鞋还穿在脚上,上面有几滴看上去稍微新鲜点的血迹”一旁的方龙开口说道:“我在这双拖鞋上,发现了一滴新鲜的可疑斑迹,我做过联苯胺试验,证实是人血。刚才dna实验室也打来电话,证实这滴血是死者韩光的,并没有留下任何嫌疑人的痕迹。” 林正儒点了点头,朝卧室走去,几个现场拍照的人看到了林正儒想要打招呼却不想拉下口罩,一时间有些尴尬,林正儒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工作。 看完一圈后,林正儒走到王鸥身边,严肃的又坚定的说道:“现场解刨!” 凌天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连丁勇大脑里的那股邪气都没有,除了法医,其余的人都慢慢的出来,林正儒对方龙说到:“说说吧,你的想法!” 方龙点了点头:“所有房子的抽屉全都被翻乱了,韩光的衣服,背包,衣服、杂物都被倒在了床上,唯独不见钱包。这个现场看似很复杂:受害人的钥匙落在门口,卧室以及关键部位都被翻乱了,受害人的背包,手提包也被翻动过;现场没有发现现金,但因为受害人才毕业,所以财产损失情况不清楚;客厅没有发现灰尘足迹。所有的关键部位都没有发现指纹,嫌疑人应该是戴手套翻动的——这一切都像是惯犯作案,目标是受害人的财产!” 林正儒点点头接着说道:“尸体在客厅,肯定了尸体遭受暴力打击的位置就是在他倒伏的位置!” “是的队长!而且我还有个大胆的猜测!”方龙似乎有些激动:“熟人作案。”在场的人微微一惊,“你是说熟人作案?动机呢?”林正儒接着问。 “这个不好说,但最大的可能是情杀或者仇杀。现场翻动的痕迹可能都是为了伪装。门口的钥匙就是嫌疑人为了伪装现场特地丢在门口的。我也考虑过是凶手乔装成修理工什么的换拖鞋入室抢劫。但仔细想想,可能性也不大,这样凶手没有必要把钥匙丢在门口来伪装现场。当然,这些都是推断,因为我个人感觉韩光颈部一处伤口导致全身流血过多而死,也就是凶手不光一击致命,而且占据了很好的地理位置,甚至他有可能多次等待机会,在案发现场没有这么多搏斗的情况下,我认为有极大可能是熟人作案。然而,对于韩光的脸,我也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也要等法医来进行最终的判定” “啊!!!!”话音刚落!突然从房间传出一声吼叫! 林正儒和方龙本能反应一个健步就冲进了屋子里,结果看到王鸥手里拿着解剖刀,不停的颤抖着。 “怎么了!!!怎么了!!!你说话啊!!”林正儒焦急的看着王鸥。 “你你你你看!!”王鸥几乎奔溃的声音颤颤抖抖的指着被抛开的尸体!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雷击中了般,这具尸体,没有内脏。 王鸥摆了摆手:“不好意思,我调整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林正儒出来后,整个脸已经黑了,三个人在走廊一句话都没说,此时的方龙已经开始不相信自己眼睛,甚至怀疑自己在警校这么些年学的常识推理都是假的! “韩光死了两次!”王鸥从房内慢慢的走出来。 所有的人都惊了一下,两次?什么意思? 王鸥说到:“韩光的身上没有任何抵抗伤和约束伤。这是这个案件最特殊的地方。如果是被别人挟持到卧室的,身上一定有约束伤和抵抗伤,也就是说他的手腕、胸部等部位应该有痕迹。可是死者没有,他的损伤全部在颈部,而且伤口得非常奇怪。” “奇怪??”方龙不解的问道 “是的,韩光的左侧颞部(太阳穴上后方一点)仅有一处挫裂创,右侧颞部却密集地存在着六处形态相似的挫裂创,这些挫裂创都导致了皮下的颅骨骨折,创口和骨折线纵横交错,也就是嫌疑人几乎是在一瞬间,准确的刺进了死者的颈部” 林正儒点了点头:“如果一个人在被约束或者昏迷的状态下被打击,伤口应该很密集;如果在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打击,伤口会分布得很散。韩光的损伤却位于头下方的颈部,而且伤口精确,具备了两种矛盾的损伤形态。分析来分析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韩光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打击形成了左侧颞部的创口,这个损伤足以导致他昏迷。方才我也认真的看了下,韩光倒伏的位置就是左侧脸着地,右侧脸朝上。所以他倒伏下去后,左侧的头面部就无法再遭受打击。如果凶手恐其不死,就会在他暴露在上方的右侧颞部连续打击,形成了右侧颞部密集的创口,但是却没有,这就说明凶手对自己的杀人手段很有信心!” 方龙接着说到:“如果凶手是在韩光正面施暴,他应该会有下意识的抵挡,如果抵挡了,他的手臂应该有伤。但是,他的手臂没有任何损伤。所以,凶手应该是在他背后趁其不备,突然实施打击的。而且如果是正面打击,他更有可能是仰卧,而不是俯卧。那么,我试想,一个陌生的修理工可能在主人卧室里从主人的背后突然实施打击,主人却没有任何防备吗?显然不可能。所以,这一定是个熟悉的人作的案。”方龙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想法。 “分析得不错,然而有一点,你们忽略了,方才你们所有的定性都只是在外伤的基础之上,解剖之后我发现,这个死者韩光根本没有内脏!这是其一,其二,我在腹腔的粘膜组织上,竟然发现了酱油,还有汽油,至于还有什么得要送检到实验室!”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怎么回事!快说!”林正儒的脸甚至有些抽搐。 “方才我解剖腹部的时候,一打开,发现韩光整个人的内脏空空如也,心肝脾肺肾大小肠都没有,最为诡异的是没有发现任何切口!!仿佛身体的构造就是那样!一个空空的架子!!!然而却在胳膊处发现了其组织肌肉里充满了酱油,汽油,还有一切未检测出的液体。” “该死!”林正儒狠狠的骂了句“把所有进过这栋楼的人全部带回去!!!调取附近所有监控视频,只要是进过这栋楼的,目前全部视为嫌疑人!!”林正儒的脸已经开始抽搐。 “是!!!”方龙重重的回到,他也被法医的结论吓了一跳。 一行人下了楼,诡异的尸体和丢失的内脏在李凌天的看来并没有那么恐怖,他只是再想,这个死去的韩光和丁勇存在着什么关系,9月11日凌晨3点40分死去的丁勇,短短4天时间,9月15日凌晨12点死去的韩光,两具尸体都没有脸,一具尸体全身的肌肉组织被抽干,一具尸体没有了内脏,究竟是什么原因?“不要回头看”这五个字是什么意思?“拯救”这首歌背后有什么意义?而下一个即将死去的,又会是谁? 千丝万缕的想法交织在凌天的心头,他在小区商店里买了瓶水,一口气灌了下去,林正儒和方龙还在和看守的民警在交代事情,凌天扔下瓶子走到了一个墙角,慢慢的掏出一张黄符,瞬间点燃,一阵阴森的风刮过,凌天站起身,对着墙角漆黑的影子说到:“太平间,南山别墅,白户小区,活要见尸,死要见魂!” 或许职业也环境不同,虽然共处在同一个城市中,但是在凌天看来,恐怖的并不是那张没有脸的面孔,以及被吸干的干尸或者空空如也的内脏,而是他们两个都没有魂!!这怎么可能?所以,凌天一定要弄明白这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第三十九章:地道战 林正儒开着警车回了市局,想争分夺秒分析最新的检验报告,方龙则回去接陈妮,两个人准备去调监控。而李凌天回学校,他告诉林正儒自己要先回去拿一些东西,起初林正儒打算开警车送他,可凌天觉得太张扬,自己搭了个车就回来了。 一路上凌天看着车窗外划过的房屋和行人,脑海里一直在徘徊着丁荣说的那些话,他惊恐的眼神,颤抖的声音,那个诡异的雨夜。 回到了学校,李凌天没有去找梦溪,也没有去教务处,而是去了楼顶,因为那里有一个人在等他。 凌天走到林夕身边,摇了摇头,表情很复杂的叹了口气,林夕眼神里划过一丝差异:“不顺利么?” 凌天皱了皱眉:“两个无脸尸体,间隔不到五天,一个没有血肉,一个没有内脏,最重要的是两个人连魂魄都没有” “就这些么”林夕没有抬头,波澜不惊的说到。 “目前是这样,你帮我办件事,最快的速度查清楚和这个案件有关联的所有人!” “所有人么?”林夕忽然抬起头,盯着楼下的一个人,穿着白裙子。 凌天似乎也注意到了那个白裙子女孩,白雨馨,玩味的看了眼林夕:“是的,所有人。” “凌天,我接触了太多的黑暗,然而这次,我总感觉,你在一步一步的走进一个圈套。”林夕站起了身子,看了眼凌天,随即又回到了雨馨身上。 白雨馨此刻正在宿舍楼底下和同学聊天,她的一颦一笑都能成为一道风景线,来回路过的人时不时投来爱慕的目光。 凌天摸了摸鼻子,低下头想了一会,最后看着远处的白雨馨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到:“别把自己弄得太狼狈,得不到回应的结果要懂得适可而止” 狼狈?林夕那心如止水的双眸中泛起一丝波澜,仿佛那种痛又在一瞬间回到了身上,冰冷的眼神没有了一丝情感:“在这世界,遥远的不是时间,而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事” 凌天并没有放弃,在他内心深处,一直都想着让林夕走出那段阴影,拍了拍林夕的肩膀,平静的说到:“在网络上,当你搜索自杀时,显示的永远是免费的心里咨询电话,这个世界虽然不完美,然是我们仍然可以治疗自己。” 林夕仿佛自己听了一个笑话一般,轻轻的哼笑了一声:“在她之后,我没有拿得出手的痛,在她之前,我没有一件像样的心事,曾经走马不是为了观花,而是为了彼岸的她,候鸟折翼,彼岸花缺,于是我学会了沉默,因为沉默的时候,我觉得很充实,当我开口说话,就感到了空虚。” 李凌天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没有一丝温度:“别总沉浸在过去中,这世上,挥手之间都是人走茶凉” 林夕把目光慢慢的从白雨馨身上移开,看着凌天:“已经路过的风景,就不要再打听了” 凌天苦笑一声,随即问道:“你前面说的那个圈套是什么意思?” “面具戴太久,就会长在脸上,再想揭下来,除非伤筋动骨扒皮,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会成群,我去查查吧” 告别了林夕,凌天出了校园,准备回市局。正走着,忽然看到学校对面的一个奶茶店门口有个人直楞楞的盯着他,安琪? 李凌天心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胳膊开始挡车。 安琪穿着粉红色t恤,牛仔短裤,一双会说话大眼睛此时气哼哼的盯着凌天,一嘟嘴背起小包噔噔噔朝凌天跑去。 哎呀,这祖宗好像看到我了,完了完了,来了来了。。 “安琪啊~”发现自己躲不过去了,凌天不好意思的用正在挡车的胳膊摸了摸脑袋。 “哼!跟我走!”安琪气势汹汹的一把拽住凌天的胳膊朝马路对面走去。 “喂,不是,大小姐,你抽什么风啊,带我去哪啊!我得上课呢!”凌天郁闷的说道。 看到安琪没有说话,还一个劲儿的往前走,凌天有点郁闷:“喂,你这突如其来的拉着我就走,起码告诉我去干嘛吧!” 安琪突然右转走进了街面的一家金店,凌天还没看清店门就被拽了进去,“啪!”安琪抓着凌天的手重重的拍在金店老板的柜台上,四周逛店的人投来差异的目光。 “嘶~”凌天疼的抽了口气,金店的老板心疼的瞅了眼柜台,又看着怒气冲冲的安琪和一脸茫然的凌天,问道:“二位是买首饰还是戒指啊?” 安琪指着凌天手上的戒指:“看!按这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做个母的!” “啊???”李凌天和金店老板顿时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过了几秒,老板回过神来,面色尴尬的说道:“不不是,美女,我们这只卖不做,您这不是强人所难么?而且这个帅哥的这个款式,我也没见过啊” “我不管!!!我就要!!!”安琪皱着眉头一副不依不挠的样子,怒汹汹的说道。 凌天看了眼委屈的老板,又憋了眼不讲理的安琪,一把抽回胳膊,看着上面五个红红的手印:“你够了!” 安琪被凌天的一声怒斥吓了一跳,傻傻的站在原地,透彻的大眼睛泪汪汪的盯着凌天。 凌天揉了揉胳膊:“你委屈什么?这世界上爱而不得的人又不止你一个” “可偏偏有我一个”安琪认真的对凌天说道。 安琪的这个回答让凌天竟无言以对,明明自己错了还特别有理,而且还感觉自己最委屈,一般这种情况凌天都会给个台阶下,但这一次,凌天决定不这么做。 他一把拉住安琪的胳膊走出金店,朝大街上走去,安琪的心里瞬间跳进了个兔子,不停的蹦着,然而凌依旧面无表情的拽着她向前走着,一边走一边左右来回张望。这戏剧性一幕让安琪感到害怕却又兴奋:“你干嘛!!你要带我去哪?” “你刚才拽我的时候,也没告诉我要做什么啊,所以,别问任何没意义的问题。”凌天冷冷的说道。 “你!!”安琪鼓起嘴,气囊囊的跟在凌天身后,脸上不由的浮出一丝红晕。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一拽一跳的走着,凌天虽然心里很不爽,但是手上的力度却把握得很好,走一段路会稍稍的放松一些,最后变成了手牵着手。 “到了!”凌天猛地一个右转,带着安琪走进了一个酒店。 酒店??!! “啪!”凌天把两个人的手同时拍在收银台:“来俩小时!” 收银的是一个中年大妈,惊讶的看着两个人,一秒钟后立马恢复了平静,低下头开始继续翻手里的本子,懒洋洋的说道:“身份证~” “哦!”凌天掏出身份证和钱。 “203~”收银大妈瞥了个鄙视的眼神,安琪整个脸已经成了七月的柿子,红透了... “好的,谢谢!”凌天接过房卡,回给大妈一个灿烂的微笑,拉着安琪朝房间走去。 “duang!”关了门,凌天一把将安琪靠在墙上,慢慢的把脸靠过去,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安琪,安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心中的小兔子疯狂的乱撞,仿佛随时都可能跳出来,纤细的腰紧紧的靠在墙上,整个胸口一起一伏,鼻尖渗出了几滴晶莹的汗珠,凌天的脸越来越近,慢慢的,几乎已经碰到鼻尖,感受着凌天的呼吸,安琪紧紧的闭上了眼睛,紧张又兴奋的接受这个即将到来的吻。 咦?吻呢?? 安琪闭上眼发现这个预想中的吻并没有来,慢慢的眯着眼,发现凌天并不在脸前,扭过头,看到凌天正懒洋洋支着头躺在床上看着自己,嘴里还叼着半根火腿肠,仿佛是在看现场直播,还透出一种“你继续”的眼神。 “李凌天!!!”安琪此时满脸的娇怒,指着凌天准备放大招、 凌天把剩下的火腿肠一口吃掉,边吃边问:“说吧,要告诉我什么?” “恩?”安琪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蒙圈了 “如果没什么说的,我就走了。”凌天扔掉香肠皮,擦擦嘴,坐了起来。 “别!”安琪担心的看了眼凌天,慢慢的走过去,坐到身边:“凌天,我,我,我,其实,其实,有人要害你。” “哦?” “是真的!凌天!你相信我”安琪眼睛里充满了迫切激动的说道。 “呵呵,我怎么相信你?每天监控我的人,是你吧。” 安琪身子微微震了一下,看到凌天眼中闪过一丝不信任的目光,一把抓住凌天的手“凌天,你相信我!我不怕你知道我在监控你,而且今天来我也做好心理准备的,但是我绝对不会害你!是有人要害你!”安琪着急的声音也大了几分贝。 “谁啊?”凌天冷冷的问道。 “我不知道” “那你怎么肯定有人会害我?” 安琪松开凌天的手,慢慢的坐下,低着头犹豫了一会,轻声的说了四个字:“因为韩光!” “什么?!你怎么会知道韩光这么名字?!”凌天瞬间站起身子,惊讶的看着安琪!他怎么样也无法将一个诡异的无脸尸体和面前的这个精灵古怪的女孩联系在一起! 安琪揉了揉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凌天:“凌天,我给你说,但是你不许生气,可以么?”一句几乎祈求的声音委委诺诺的说到。 凌天没有说话,伸出手轻轻的放在安琪的头上,摸了摸脑袋,温柔的看着她:“说吧” “恩”安琪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其实刚才你已经知道了我在监控着你,但我只是想知道你每天都去了哪些地方,和谁在一起,在联系!其余的什么想法都没有!我知道你和一个叫“疯子”的人用代码进行了很多交流,我找了很多国外的顶尖黑客才破解了你们的交流方式。后来,我知道你去了市局,协助一个凶杀案,之后你的消息就断了。我查阅了市局一周的凶杀案,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死亡了两人,一个叫丁勇,另一个叫韩光,直到昨天,我破解了白户小区的网络安全系统,看了这个叫韩光的所有的上网信息,最后我发现他近期在一个网站上注册了会员,这个网站很诡异,页面设计很恐怖,名字叫“拯救”,并且注册的条件竟然是抵押自己的灵魂!!网站是境外的客户端,对会员的资料保密很严格,最后,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人一直在背后监视着你,在黑客界,任何蛛丝马迹都会留下痕迹,但是我多次反追踪,却一直没有结果,目前就查到了这么多。” 凌天没有打断安琪,听她一口气说完,从始至终微笑着看着她。 看到凌天没有任何疑问反而一直微笑着,安琪顿时紧张了起来:“凌天,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唔~” 凌天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安琪的嘴,冰冷的眼瞬间变得温柔无比:“谢谢你,从今天起,你是土豆,我是地瓜,时隔六十年,地道战开始。” 一双大眼睛看着凌天慢慢的朝门口走去,安琪那颗跳动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凌天拉开门,嘴角浮起一个调皮的笑:“其实你可以不必这样做的,毕竟你,可是副省长的孙女” 凌天的话,宛如一只丘比特的箭,直直的射入了少女的心。 总以为人生最美好的是相遇,后来才明白,最难得的是一个永远都不会放弃你的人。 第四十章:暗中窥视 方龙回到市局后接上陈妮,两个人吃过饭开着警车朝白户小区驶去。一路上陈妮坐在副驾上满脸挂着小幸福,拖着腮帮子盯着方龙,一个劲的傻笑。 “呵呵,妮子,你在傻笑什么啊??”方龙瞟了眼乐呵呵的陈妮问道。 “哈哈,我高兴呗,自从你被调到专案组来,我就特别开心,嘻嘻,真希望这案子不要破,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去去去,臭妮子胡说什么呢,你看人林队一天天着急和什么一样”方龙刮了下陈妮的鼻子说到。 “略略~~方龙,你看咱俩已经稳定了,你个大警司准备什么时候给我求婚啊~我可告诉你,你妈说了,不能欺负我~哼” “哎呦,我的姑奶奶,我哪敢欺负你啊~这样,这个案子结了,就满足你一个愿望!” “真的!!”陈妮惊喜的看着方龙,一双迷人的蓝色美瞳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动人,粉红的脸颊上浮现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恩~真的,臭妮子,赶紧坐好。”方龙对这个机灵古怪的小精灵一点招儿都没有,一个右转驶进了白户小区,在路边上停了下来:“到了!下车。” 案发现场已经被拉了警戒线,门外还有几个警察在轮流值着班,方龙扫了眼四周的监控,对陈妮说到:“妮子,你再去一趟死者的现场,看一看还有什么新的发现,我去把整个小区的监控调一下” “yessir!!”陈妮站的笔直进了一个军礼,笑眯眯的看着方龙。 “去去去,赶紧忙去” “略略略~~” 刚进楼,陈妮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恶臭,虽然尸体已经被运走了,但是这糜烂的尸臭味要散去至少还得几天时间,陈妮皱了皱眉,带了个口罩,快步朝楼上走去。 韩光屋子的门口,站了两个小警察,陈妮出示了工作证,进了屋子开始仔细的勘查,每一处角落,她都格外的认真,因为在她心里,如果能多发现一些线索,案子或许就能早点侦破,自己就能早些当上新娘,每个女孩追求的幸福是不同的,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就是能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归属。 客厅的血迹已经干了,一大滩染红的地板显得格外明显,猛地一看十分渗人,陈妮憋了口气,中心现场走去,电视,茶几,桌子,书本杂志,几乎每一样东西都仔仔细细的检阅,看看韩光死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然而,并没有。半个小时过去了,陈妮几乎将整个房子翻了个遍,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心里有一丝丝灰心,扭过身朝门外走去,然而就在扭头的瞬间,眼角的余光闪烁了一个红点,随即又消失了。陈妮站在原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顺着余光的方向看去,墙上挂着一个空调,然而就是这个空调,让陈妮隐隐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忽然,空调的红点又闪了一下,这次陈妮睁大眼看的清清楚楚,这个红点从空调的格挡里发出,这不是电源,而是一个监视器!!! 陈妮的脑袋瞬间空白,赶紧掏出手机给方龙打电话:“喂!方龙么!你赶紧到案发房间来一下!!我这有重大发现!!” “好!!!你注意安全,我马上到!!”方龙挂了电话立即跑去案发现场。 “怎么了,陈妮??”方龙气喘吁吁的问道。 “那里安了一个监视器!有人在偷窥!!”陈妮指着空调说到。 “什么?!!立马通知房东!让他到这里来!!” “是!” 陈妮立刻给派出所打电话,同志民警将房东带到白户小区。 赶往的路上,方龙和陈妮慢慢的上了五楼 “这个是房东的房子,所有房间的钥匙都在我这,咱们进去看看!”方龙皱着眉头,带着陈妮一步步朝着五楼左侧的一处灰色大门走去。 “吱吱”门开了,房子是三室一厅,比普通的住房要多一个房间,里外收拾的还算比较干净,方龙和陈妮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难道是我看错了?可是那种忽明忽暗的闪烁,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突然,方龙指着屋子里最角落的一个房间问道:“这个房子你进去过么?” “没,没有” 方龙慢慢的靠近,抓住门把手,轻轻的扭动,锁了??奇怪,为什么所有的房间门都是开着的,就这个锁了?方龙把耳朵贴在门上,隐隐听到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该死!”方龙心中暗骂一声!立马掏出腰间别着的手枪,双手持枪,一脚把门踹开:“不许动!!” 房间里竟然藏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整个人看上去仿佛长期的营养不良,眼球深陷,一副邋里邋遢的样子,正恐惧的看着方龙。 陈妮赶忙跑过来,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整个房间凌乱不堪!满地的臭袜子和卫生纸铺了厚厚一层,桌子上那些早已过期的泡面时不时翻出一两只蟑螂,整张床已经脏的没有一处落脚之地,窗户紧闭着,拉着深色的窗帘,不同于尸臭,整个房子散发出的是一股浓烈的霉味,然而这个男人正坐在椅子上,对着方龙猥琐的傻笑。 “该死!”方龙快速的扫视着房间,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确认无误后,方龙看到这个男人的桌子上竟然放着一个二手彩电,里面播放的正是被监控的房间,而且,是整整十个房间!! “我知道你们要来,嘿嘿嘿嘿”男人猥琐的笑了一声,双手抠了抠大腿,顿时一大片死皮哗哗掉落,床底下的蟑螂一拥而上。 陈妮恶心的转过头捂住嘴强忍住呕吐。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方龙根本不想在这里多带一分钟,但职业本能告诉他这个房间里一定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嘿嘿,我给你们,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看!”那男人又猥琐的笑了声,陈妮清楚地看到口水顺着男人的嘴就硬生生的滴了下来,而他好像没有任何察觉,她无法相信一个能和蟑螂共处的人是多么的阴暗恶心! 男人手放到鼠标上,把一个监控画面跳到了九月十五日凌晨,然后空洞的眼睛看着方龙,仿佛在向他们展示着一件来自地狱的艺术品。 方龙和陈妮把眼光看向屏幕,这?这是韩光!!! 方龙立马把手枪上了膛,直直的对着男人。男人伸出双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撇了撇嘴,压低了声音说到:“警官,请慢慢欣赏。” “闭嘴!”方龙冲着男人吼道,但立马,看到画面中的韩光起身了,随即恶狠狠的瞪了眼男人,开始盯着屏幕看。 韩光好像听到了门外的敲门声,开了门,看到了一个女人,韩光没有多想就让女人进来了,看年龄女人的岁数并不大,穿着红色的紧身裙,女人的身材被包裹后显露的极为性感,脸上抹了浓艳的妆,尤其是那双红唇,极为诱人,肩膀上背着一个很大的深色挎包,猛地看上去总觉得和这身打扮显得格格不入。 韩光去厨房烧水,女人则是一直站在那里,忽然女人的头慢慢的低下,身体仿佛在抖动,韩光闻声扭过头,以为女孩在笑,没有多问,又回到了厨房,拿出杯子和茶叶,女人的脸,慢慢的抬了起来,原本白皙的脸庞竟然开始慢慢的变绿,那鲜红的嘴唇开始慢慢的发紫,眼睛里看不到一点黑仁,猛然看去!竟然和一个死人一模一样! 女人披着头发,慢慢的转过身子,走进了卫生间。韩光端着泡好的茶出来后,发现女人突然不在了,放下杯子,满屋子转着,当走到卫生间门口时,突然从卫生间伸出一只惨白的手!染着鲜红的指甲!一把拽住韩光的胳膊把他拉了进去! “咚!”门被关上了。。。 韩光目不转睛的盯着的门,脑海里回想着,突然他意识到,女人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染任何颜色的指甲!!! “嘿嘿!”男人盯着屏幕,发出诡异的笑声,阴阳怪气的说到:“警察叔叔,要开始了哦!”那期待的眼神仿佛在等待着一个心仪已久的玩具。 方龙并没有理他,依旧盯着屏幕。 “吱”门开了。 韩光此时已经面如死灰的坐在马桶上,整个人摇摇欲坠,方龙清楚的知道,此时的韩光并没有死!红衣女人依旧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看着韩光,手上那鲜红的指甲显得格外醒目。 忽然,女人蹲下了,拉开了她脚下的灰色挎包,拿出一个肥大的针筒,方龙皱了下眉,看着她究竟要用什么样的方式,结束韩光那苟延残喘的生命。女人从诡异的挎包里又拿出珍藏已久的绝对过期牛奶,方龙有些吃惊的看着,因为接下来,女人慢慢的拿出了酱油、灭鼠药、安眠药、盐酸、百步蛇毒,还有一些装着混浊不明液体的玻璃罐,一个玻璃罐竟装着捣碎的不明爬虫类尸块,浸泡在无法形容的颜色的胶状液体中。 韩光的头像钟摆微微晃动,但意识明显不清楚,甚至连眼睛都没办法睁开。最后,女人拿出一个像是装药片之类的罐子,打开,拿出几粒不知道是白色还是黄色的药片在手上,用注射器将所有的恶心液体每个抽一点,混浊的液体充满了整个针管,女人用手扳开男人的嘴巴,将药片跟液体塞了进去。 短短几秒中,韩光的眼睛不断的朝上翻着,整个人剧烈的抽动着,仿佛不断的被电击中着,女人看着韩光,乌黑的嘴唇慢慢的上扬,持续了两分钟,韩光,死了。 “咚!”门关上了。 陈妮用两只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无法想象,就在昨天,一个*裸凶杀案竟然在自己的脚下发生!此时她的心拼命的跳着,一种心底的恐惧卷席而来! 然而,这并没有结束。 “吱”门打开了,韩光站在门口,不!!这不是韩光!!韩光刚才不是已经死了么!!!这是谁?!!!方龙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发现“韩光”手里拿着一堆血淋淋的东西,那是内脏!!! 透过缝隙方龙亲眼看到另一个韩光依然坐在椅子上!他的动作和死前一模一样!那么这个内脏是谁的?!这个“韩光”又是谁?!!! 方龙已经无法解释这眼前的一切,他只有继续盯着,继续往下看!这个“韩光”拿着内脏竟然来到了厨房,开始做菜!!一刀刀的切着!新鲜的内脏不断渗出一些牛奶和浊色的液体,以及那些节体动物的肢体。 突然!卫生间里死去的韩光竟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两个眼球已经全部发白,看不到一点黑仁,整个脸就像打了一层绿色的蜡!然而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迹!整个人就像魂一样慢慢的走向厨房,刚走到客厅的正中央,厨房里的“韩光”手里拿着刀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走到身边,伸手,猛猛的一刀,扎进了韩光的颈部,瞬间,鲜血飞溅!韩光,自己杀了自己!! 没有一丝多余动作,转过身,继续回厨房开始他的“烹饪”,鲜红的血侵染了整个地面。 过了半个小时,“韩光”揉了揉脖子,端着一盘子菜走了出来,到卫生间,把一个个瓶子和针管装好,轻轻的关上门,走了。 陈妮心中一震,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动作那么的熟悉,这个背影总觉得在哪见过!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喘上了心头。 “嘿嘿,吃了,所有人都吃了!”男子扁了扁嘴,意犹未尽的说到。 “妈的!什么意思!吃什么了?!!”方龙怒斥道! “嘿嘿,可好吃了!”男子一脸回味的说到,似乎根本没有听方龙再说什么。 方龙气的火冒三丈,陈妮拉住了方龙胳膊,盯着男人,瞬间有种恶心从胃里呕了出来,硬是憋了回去,问道:“你是谁?为什么偷窥!” 男子轻轻的哼了一声,:“我是房东的侄子,你问我问什么?因为偷窥很有趣。”说完又露出猥琐的眼神。 “那你不知道这样是犯法的么?!” “我想,犯法的事多半都很有趣吧,法律禁止大家做的事好像都有这样的特质,只是这些事常常伤害到别人,但是,偷窥是一种很奇妙的犯罪,它并不造成任何伤害,如果对方毫无感觉的话。” 方龙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并不是垃圾渣男,他说话有自己的想法和逻辑:“你上过学?” “哼,国开大学,法律系” 方龙和陈妮心中不由一惊!!一个天骄才子,竟然沦为这样?在一个阴暗的房间,和蟑螂共存,每天偷窥着,苟且着! 陈妮话风一转,立马问道:“你问什么不报警!!” “哈哈”男子不屑的看着陈妮,玩味的说到:“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可是我叔的房子,我可不想出了人命后房子租不出去,加上杀人这件事根本就很令人难以忍受,即使被杀的跟动手的双方都与自己非亲非故也一样,不过你知道么?犯罪除了是一种高深的心理状态,也是一种专业”说完把头向前伸了伸,那种渴求的眼神让陈妮感到恐怖。 “别动!!给我老实点!”方龙侧了侧身子,把陈妮保护在身后。 男子摇了摇头,仿佛整个身子都要散架了:“这针孔摄影机花了我不少钱,走廊上、电梯中、每个房间里都有。我将针孔摄影机的线路接到我房间里的电视上,电视正对着我的床,我打算将每个人私底下的个人表演当作是我的一部分,灵魂的一部份!哈哈!”男子兴奋的说到。 “哼,你这种偷窥的可耻行为今天就会遭到制裁!!”陈妮躲在方龙背后说到,她把偷窥克制四个字重重的强调了一下。 “隐私常常被拿出来谈偷窥害人这件事,但隐私被剥夺的坏处只有在被当事人发现的时候才会产生伤害;隐私不会像钞票一样,被偷了以后就少一点,隐私其实是一个恒定值。所以偷窥的人有责任保护被偷窥的人,让被偷窥的人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曾经在另一个人的面前尽情表演,这样一来,隐私就变成一种分享,永远也不会被谁侵蚀。 所以那些在旅馆偷拍情侣*、或是偷拍更衣间淑女换内衣,然后再制作成光盘的家伙实在很可恶,他们毫无羞耻地兜售别人的隐私,让那些被偷窥的人精神崩溃、羞愤不已,那些商人恶棍才是伤害别人的罪犯。” “你不觉得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么!!!”方龙叱喝道! “你如果认为我在强词夺理,我并无法义正严词地反驳,毕竟我自己也不愿意将隐私,或者说私底下的自己,表演给任何人看。如果人类分成两种人,一种是偷窥别人的人,另一种是被偷窥的人,那我明显要当前者。要经历,就要学会偷窥,那里有许多人展示着不断被重复的人生,那些东西看得越多,就越容易重复到别人的人生,既然过程重复了,结果也差不了多少,既然差不了多少,就到了尽头,从此展开拼拼贴贴别人人生到自己人生的过程,从此周而复始,从此循环,漩涡,黑洞,坠落。” “不要再说了!你真的让我感到恶心!!”陈妮愤恨的骂道! 话音刚落,背后吹来一阵凉风, 隐隐约约的感到,慢慢的走来了一个人…… 第四十一章:犯罪大师 方龙和陈妮同时回头,林正儒正皱着眉头站在身后。 方龙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对林正儒说到:“队长,有重大发现!韩光的死被偷窥监控完全的拍摄了下来!” “什么!!”林正儒瞪大了双眼,立马说到:“快!!快给我看!!!” 方龙手中的枪依旧没有放下,足足举了半个小时,身上的汗已经浸湿了半个上衣:“你!重新回放一边!快!”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男子得意的笑着,轻蔑看着林正儒三人,声音越来越大。 “闭嘴!!再不老实我现在就收拾你!!”方龙额头的青筋暴起,剑眉怒瞪。 “嘿嘿,那就请警官们再来欣赏一次“地狱的晚宴”哈哈,哈哈!”诡异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监控视频慢慢的跳到了9月15日凌晨12点。 林正儒死死的盯着屏幕,眼中的瞳孔慢慢的变大,当他看到两个韩光出现时,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立马叫人!把所有设备全部都带回局里!!!把这个人也给我带回去!好好的给我审!!”林正儒那张震惊的脸过了许久才冷静下来。 这一切,已经无法用诡异来形容,而是恐惧。 人一旦有了恐惧感,人生仿佛也随之失去了浓重的一笔色彩,可恶的是似乎别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就连林正儒自己都能感觉到心态变得愈发的恐慌,最担心的莫过于当某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被掏空内在,只剩下躯壳的傀儡,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车开到了市局,林正儒三人下了车,看到旁边的车位上停了很多外省公安的车,重重的叹了口气:“哎!这下丢人了!还要别的人给咱帮忙,进吧!” 方龙明白,今天早上市局已经发了文件,请求外省的一些有破案经验的一些专业大佬来协助案件侦破,对于案子来说,是件好事,可对于市局来说,是能力不足的表现,林正儒肩上扛着的压力慢慢的也挂在了脸上。 上了五楼,没有进办公室,而是直接朝会议室走去。 “咚咚咚”林正儒推开了门。 整个会议室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椭圆形红木桌,中间摆了两盆花,两侧放着椅子,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投影,此刻正有几个人看着投影,画面是丁勇被解剖的尸体。看到了林正儒一行人进来,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林正儒挤出一丝笑脸,过去打着招呼:“呵呵,真是给各位添麻烦了!!坐坐坐!” “呵呵,队长,您也辛苦了”说话的人叫韩云,相貌姣好,看起来30岁左右,不过当下女人善于保养,年龄实在不太好猜。她梳着齐耳短发,刘海盖过前额到眉间,脸庞纤瘦,眼眸明亮锐利,皮肤白皙透红,妆容淡雅,恰到好处。身着一身灰色小西服套装,脚穿黑色细跟高跟鞋。整个人端庄干练,又透着一股浓浓的女人韵味。与林正儒握手之后,双手交叉抱于胸前,身子笔直,双腿叉开幅度很宽,目光凌厉地扫视着身后的方龙和陈妮,但视线停驻几秒钟便挪开了。 “难得让我们省的心理犯罪学家来帮忙,实感荣幸啊!”林正儒说完拉了把椅子,坐下,看着韩云。 “呵呵,队长,我们也是今天才接到了文件,一早就赶过来了,来,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短发女士,名叫王丽,是我们db市的犯罪侧写师,曾多次协助市局破获连环凶杀案,对杀人凶手的侧写很有一套。这位是痕迹检验师,李军,能最大程度的还原案发现场,多次荣获市局二等功。”林正儒起身和李军王丽分别握了手。 韩云脱了黑色的小西装,免起袖子,一副干练的模样:“林队,关于9.10和9.15无脸杀人案,我们已经看了基本的资料,从犯罪学和心理学上分析,两个案件确实诡异的地方很多,不过从尸体的检验报告上判断基本能确认是同一个凶手作案。” 陈妮悄悄的走到林正儒身边:“队长,我去给你们沏壶茶” “恩”林正儒点了点头。随即又开始听韩云的分析。 方龙看了眼陈妮,悄悄地问:“你干嘛去~” “我去烧水,你好好听,以后你也会和他们一样!”嘻嘻,陈妮开心的笑了一声,开门走了出去。 韩云看着幻灯墙的尸体说到:“首先,我从犯罪学和心理学对本次的谋杀案进行分析,在我看来,犯罪是一种行为,然而也有着复杂的心理过程,它是社会因素和心理因素结合的产物。每一个犯罪行为人都有其特定的人生轨迹,有其独特的心理素质。我个人断定凶手在谋杀韩光和丁勇的时候,心理会有一个病变的过程和时段,我们将受害人韩光和丁勇进行家庭背景、教育、社会环境等全面分析,对犯罪人的心理特征及其成因进行了专业判断。从认识、情感、情绪、人格、行为等角度进行抽丝剥茧,层层分析,力求对犯罪人的犯罪行为的来龙去脉做出最深入的剖析。然而我们发现,犯罪人并不是激情犯罪,而是心理上有一定的怨恨,或者预谋。当然这其中的怨恨心理也起到一定的作用:对于正常人来说,杀人之后肯定会害怕,接着便是懊悔,在此两种情绪的困扰下,出于本能的自我认同,凶手心里便会产生对死者的怨恨,以至于在进行杀人时会更加果敢和精细,借以宣泄不安。但宣泄之后,又会对死者产生内疚,尤其死者是他先前相识之人,这种情绪便下意识地体现到将内脏进行切除,甚至烹饪,规整的放进盘子里,却不担心血迹渗漏留下罪证。” 林正儒翻开笔记本,一边听着韩云的分析,一边记录着,忽然他打断了韩云的话:“额,不好意思,韩警官,我打断一下,您的意思是指犯罪人对丁勇和韩光都存在着心理上的怨恨或者预谋,从而导致了最后的杀人事实,但是韩光和丁勇二人在生活,社会关系中都没有任何交集。” 韩云皱了皱眉,一旁的王丽说到:“林队长,我接触过四起连环杀人案,每一个案件,死者都是毫无关联,甚至多次我们线索都消失,可最后,却因为一些很小的细节,将整个案件重组,最后侦破,将凶手抓获。” “细节?”林正儒慢慢的闭上眼,冥想着设么。 王丽继续说到:“犯罪如同一把刀子,锋利地将社会切出一个横断面来,让我们看到社会最真实、最残酷的一面。他们在个人私欲的驱使下,面对物质、金钱等方面的刺激,极容易萌生犯罪动机。有时为了将自己觊觎的东西占为己有,也会想到偷窃,或是受人教唆,即便知道是犯罪,也要不顾一切、一意孤行,表现出一定的盲从性。久而久之,也容易生出一些恶习,比如具有犯罪习癖,这一类人便会发展成为惯犯。一般而言,犯罪人故意犯罪,是为了满足个人某方面的需要。” 韩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王丽说的没错,还有一点,就是说,犯罪人的需要与其犯罪行为的实施之间存在着非常密切的因果关系。很多研究表明,绝大部分的犯罪人在需要性质、需要结构、需要满足的手段等方面,存在着明显区别于一般守法者的基本特征。人的有意行为都是由动机直接推动的。所以,直接推动犯罪人实施故意犯罪行为的心理力量就是犯罪动机。所以,在引发故意犯罪行为的诸多心理因素中,犯罪动机与犯罪行为距离最近。 犯罪动机直接引导出犯罪行为,并在与各种不良心理因素相互影响中,将其他心理诸要素指向犯罪行为,最终推动了故意犯罪行为的产生和继续。可以说,犯罪动机是犯罪心理中最活跃的成分,犯罪动机的出现是犯罪心理真正形成或成熟的标志。”韩云一口气说完自己的看法。 方龙低下头开始沉思,犯罪动机么?确实,他杀害丁勇的犯罪动机是什么??杀害韩光的犯罪动机又是什么??他们二者死亡方式相同,但是动机呢?? 韩云看到林正儒和方龙都低头陷入沉思,解释道:“犯罪人的重要动机特征之一是存在着犯罪与不犯罪的动机冲突。这是因为犯罪人存在多方面、多层次的需要,如安全的需要、享受的需要、受人尊重的需要等。犯罪人由享受的需要引发的财物型犯罪动机与由安全的需要、受人尊重的需要引发的守法动机会发生强烈的动机冲突。当然,在不同的犯罪人身上,如初犯、屡犯,这种动机冲突的强度有很大区别,但却必然或多或少地存在着。这就告诉我们,犯罪心理并不是固定不变的,对已具有犯罪动机的犯罪人来说,犯罪动机只是其主导动机,他们同时还存在着不占主导地位的但却是相对立的不犯罪动机。也就是说,犯罪人在一定的时间里是处于犯罪还是不犯罪的矛盾中的,他们内心的挣扎也是显而易见的。” “那形成犯罪动机的因素有哪些?”方龙问道 韩云坐下身子,略微的挺了挺胸,伸出一根手指:“第一,遗传因素。现代生理学、心理学以及精神病学认为,某些变态心理和遗传有着不可否认的联系。第二,生理因素。现代医学研究表明,人的神经活动对于心理活动有着直接性的影响。而一些非正常的生理因素,比如说残疾或者病变也很容易形成心理上的变态,这种变态心理很容易促使个体产生犯罪行为。比如说某人身体上有残疾时,那么他在多种因素的综合和刺激之下,就很有可能对正常人做出报复性的犯罪行为。第三,心理因素。在一些消极情绪的影响之下,意志较为薄弱的人很容易产生变态心理。比如在一些挫折和逆境之下,在痛苦、沮丧、愤怒等负面情绪的长时间作用和影响之下,一个人很可能会对世界产生扭曲或不正常的认知。 人是群居动物,于是便出现了人类社会。人类社会是一个整体,而这个整体是由许许多多的个体所组成的。身为群居动物,我们每一个个体会受到群体的保护,以免遭外敌的伤害,但同时我们每个人必须遵守这个群体的规则,这样人类社会才能有序地发展下去。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遵守规则,不会轻易向规则挑战,不然就一定会付出代价。但总有一些人会触犯规则,这些人通常都是犯罪分子,他们会被关进监狱,甚至接受法律的制裁被处死。 对于研究犯罪行为的专家来说,许多人都认为犯罪行为与遗传基因并没有必然联系,也就是说根本没有所谓的“天生犯罪人”。许多专家都认为环境因素才是导致犯罪的根源所在。 总之,基因与环境在犯罪行为中起到的作用是非常复杂的,不能简单地说犯罪行为是基因决定的,还是环境决定的。准确地说,犯罪行为是这两者交互作用的产物。 影响一个人人格形成和发展的因素主要有两个。第一个便是与生俱来的气质。这种气质是心理学上的概念,并无好坏之分。气质这个概念是由古罗马医学家盖伦提出的,主要分为四种,即多血质、粘液质、胆汁质和抑郁质。第二个因素便是外界的影响。如果一个人是在被忽视、虐待或放纵的环境中长大,那么他的人格极易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我们在形容一个人的人格特点时,都会使用类似乐观、消极等词语。那么什么样的人格特点更容易走上犯罪道路呢?犯罪专家认为如果一个人具有冲动、攻击性等人格特点,那么就很容易出现犯罪行为。此外,如果一个人具有反社会人格障碍,也很容易出现犯罪行为。” 方龙听完韩云一口气的分析,不禁打心里肃然起敬,对于这个案子心里也冥冥之中有了一些认知,犯罪动机的原因是心里因素,而心里因素源于环境。杀人肯定意在灭口,这点没什么好说的。为什么没有脸??为什么要去除内脏?还要烹饪内脏?这些让常人难以理解的问题,最终被解读为心理变态,实则不然。 王丽来回切换着幻灯墙上的两具尸体,对着其大家说到:“连环杀手并不一定是我们想象中那样面目狰狞、衣衫褴褛,混迹于社会的底层,甚至居无定所,四处流浪。他们当中的一部分人有着正当的职业,完整的家庭,甚至在旁人看来为人友善、风趣幽默、乐于助人。可是,当我们揭开他们的面具,看到的却是一副魔鬼的面孔。例如小丑盖西,他有自己成功的事业,还扮演小丑,参加慈善活动。如果不是罪行暴露,谁会想到一个这样的成功人士会夺走几十条无辜的生命。有一种现象令人费解,连环杀手身上映照出了每个人内心的阴暗面,他们散发着的危险和死亡的气息令人们兴奋不已,欲罢不能。总之,对连环杀手内心世界的透视,将为我们呈现一道另类的风景,也将触发人们对于人性、对于家庭、对于社会的深深思索。” 林正儒点了点头,看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军,说到:“李警官,他们两个也都说了,现在您也谈谈您的看法吧。” 李军轻轻的摇了摇头,对于还原案发现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分析犯罪人的心里活动,而判定其心里活动的关键,就是他的人格,人格是心理学上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与一个人的思想、情感和行为模式密切相关。它具有一定的一致性和连续性,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其实就是在说我们每一个人的人格通常都不会轻易改变。除了上述两种特性外,人格还具有一定的可塑性。也就是说,一个人的人格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会随着外界环境的改变而变化。例如,当一个人遭遇人生中的重大事件后,其性格特点可能会有所改变。 李军看了眼林正儒,清了清嗓子:“我方才听了韩队和王丽的分析,自己也对案件进行了解剖,目前我怀疑了嫌疑人有心理变态这个行为,因为首先人并不是天生就具有心理变态,施虐也不是人的本能。心理变态只是人接受了社会刺激后经过心理中介产生的行为结果,行为之所以发生,是由于罪犯感到在某种特定的社会生存环境中,心理受到压抑,无法摆脱心结,找不到其他发泄手段而只能付诸于暴力,人有自由生长并发挥其生命潜能的需要,如果当这种需要被扼杀的时候,它就会转化成破坏性,也就是说,攻击性是生命自由生长受阻的结果,最终产生了心理扭曲。” 林正儒合上笔记本:“三位确实是能者多劳啊,市局因为这个案子成立了专案组,我们对两名被害人以及他们的社会关系做了广泛调查,但没发现他们之间有任何联系。案子查到现在,可以说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也未找到,对于下一步的调查方向和重点,我们也是毫无头绪,方才听完你们的分析,想请你们来帮我们做一份犯罪侧写报告,也希望你们能帮我们制定出有效的侦破策略” 第四十二章:香消玉损 hy市的一缕熹微的阳光穿过薄薄的雾气,投射在市局的小径上。陈妮手里拿着刚买来的茶叶,高高兴兴的朝着市局走去,水差不多烧好了吧,唔~最近这案子一多,大家都熬夜,这茶叶喝的也够快的,算啦,不想啦,反正最好永远别破,这样方龙就能一直陪着我了,嘻嘻~~挺立在小径两侧的杨树枝头坠满晶莹剔透的露珠,淡淡的香气由幽绿的叶子发出,弥散在湿润的空气里,充满生机勃勃的市局,营造出朦胧浪漫的氛围。 陈妮进了电梯,按了个5,静静的看着上面的数字。 1.2.3.4.5. 到了,陈妮向前走了一步,然而,电梯却没有停!! 陈妮惊讶的看了眼电梯上的数字,竟然直直的往上走着。怎么回事??心里掠过一丝不安,整个胳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11,12,13,14! 14!!电梯在14层停了下来!怎么可能?!! 整栋楼就13层,哪里来的14层?? 一瞬间陈妮面如死灰的看着电梯的数字,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余光看着四周铁皮映着她朦朦胧胧的影子,显得那么诡异,冰冷的电梯透漏着浓浓的死亡气息,陈妮不停的在发抖,头皮发麻,仿佛前后左右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身体逐渐蜷缩成一团,清晰的听到两个牙齿打架的声音,全身一阵阵冒着凉气,看着眼前的黑暗,但是眼前看不清任何东西,但却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好像地球末日就要来临了 电梯的灯突然一闪一闪,伴随着滋滋作响的电流声,门慢慢的打开了……一股阴风吹来!从黑暗里走来一个人,红色的裙子!!漆黑的长发!鲜红的指甲!!陈妮清楚的看到,这个女人!是杀死韩光的那个女人!! 陈妮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背部的每一根汗毛直立挺起不断的瑟瑟发抖,眼睛睁大想放声大叫,却突然间感觉喉咙里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拼命的张着嘴却没有半点声音!整张脸已经被恐惧开始扭曲,瞳孔不断的放大,绝望的看着红衣女人,女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白皙的脸开始渐渐变绿,鲜艳的红唇开始发黑,眼睛里慢慢的看不到一点黑仁,一双惨白的手,慢慢的伸向陈妮,鲜红的指甲依然那么明显。 陈妮猛地把后脑勺重重的往电梯墙上撞去,“咚”!的一声,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 慢慢的睁开眼,陈妮发现自己依然蜷缩在电梯里,茶叶呢?女人呢? 陈妮迅速伸出细长指尖,触摸面孔轮廓,双眼皮,眉眼间距离适中,鼻梁不高不矮,窄窄地垂在人中上,嘴唇较薄,因缺水开裂,颌骨与下巴的感觉很自然,皮肤还算光滑,手指上抹出一层淡淡的粉,白皙的胳膊与胸脯擦满灰尘,披头散发,都在!都在!我还活着!!陈妮轻轻的喘了口气,眼睛慢慢的向腿移动。 人死后血液循环停止,血管内的血缺少动力,就会沿着人体的血管网朝着低位堆积,这时候,尸体高位的血管处于一种空虚状态,而尸体低下部位的毛细血管和小静脉内部却容留了太多血液,透过皮肤显现出暗红的或者暗紫色的斑痕,这些斑痕开始呈一种云雾状或者条块状,然后就会变成片状,这是尸斑!!! 陈妮看到自己腿上的尸斑,巨大的恐惧像一张网把她紧紧罩住,她感觉的心没有剧烈跳动,而是快停止了跳动!她想哭,但是哭不出来;想跑,但是四肢像雕像一样僵硬。 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人红衣人影,慢慢的走了过来。 “啊!!!”这一次陈妮叫了出来!!!她拼命的按着电梯,女人突然被绊倒了一般,用四肢往前爬着,披头散发,白森的眼珠,血红的手!来了,来了!!来了!!!眼看着女人的手伸了进来!陈妮疯了!她疯狂的用脚踢着,歇斯底里的叫着,眼泪和冷汗已经打湿了整个衣服!“当!”电梯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女人被重重的一脚踢到了门外。陈妮蜷缩在电梯里瑟瑟发抖。电梯开始往下降,以极快的速度下降,她能感觉到一种类似死亡的气息在向她靠近。 3层,门开了,陈妮疯了一般冲了出去:“救命啊!!!救命啊!!!” 陈妮埋着头一直往前跑者,叫着,此刻的她除了恐惧,没有一丝疲惫,跑到了一个房子前,她停了下来,抬起头看着上面三个绿幽幽字“停尸间” “啪!”门自己开了,一股浓厚的福尔马林的味道便扑鼻而来。陈妮双手抱着胸,颤颤巍巍的走了进去。冰冷的温度夹杂着压抑的空气,让她感到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每呼吸一次都十分的困难,她慢慢的走着,小心翼翼的走着:“有,有人么?”该死!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陈妮拍了拍脑袋,绝望的回头。突然墙上的暗格开始慢慢的晃动,一个个镶嵌在墙壁里的尸柜在晃动下仿佛有人拉动一般被抽了出来!!冰冷的尸柜冒着寒气,整个房间的温度瞬间冷到了极点,陈妮站在房子中间,看着三面墙,“啪”“啪”“啪”,接连不断的尸柜被抽了出来,陈妮整个身子剧烈的抖动着!!整个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一股浓浓的血不断在喉咙里翻滚着,突然,一个尸体慢慢的从尸柜里爬了出来,全身上下都是被刀划烂的口子,被剖开的胸腔已经没有了内脏,挥舞着胳膊,地上还拖着几块腐烂的肉,慢慢的朝着陈妮走来,“咚!”有一个尸体爬了出来,接二连三,一时间所有尸柜里的尸体,全部爬了出来! 他们,全部,没有脸!!!! 看着一个一个走来的行尸,闻着福尔马林刺鼻的味道,这种仿佛不属于人间的气氛终于让陈妮清醒了过来!!!“啊!!!”她大声的尖叫着!迅速的转身!准备朝门口的方向逃去,回头的刹那,双眼已经看到了绝望,一个红衣女人在门口慢慢的向她爬来…… 陈妮低下头看了眼脏兮兮的脚,委屈的眼泪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流,刚才的奔跑鞋子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两只手不停的搓着衣角,这会儿自己一定很难看吧(慢慢的抽泣),方龙,你应该不会嫌弃吧?在万马齐喑的回忆里,在众人绵长的呼吸里,在所有人事己非的景色里,我最喜欢你,可恶,我还没做新娘子呢,我还没有结婚呢,没有生宝宝呢,我还想欺负你,躺在你怀里听你讲故事呢,可是,我…… 两行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慢慢的划落。 陈妮看着无数爬来的尸体,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天幕最尽的边缘幽幽泛上血红色的迷雾,悬挂在清冷的沉墨一样的夜色里.风的呼啸像野兽仰着头在对陨月咆哮,没有一点星辰的痕迹飘零而落,陷落的废墟之中,爬行着鬼魅的喘息和贪婪的笑.最后,那徘徊着渐渐苍白的月光坠于自己最后一抹倒影里.天际的云层变成了鲜血一样的河流,暴风雨瞬间夹杂着沙尘席卷了渺小的山头,支离破碎的噩梦才刚刚拉开序幕。 方龙, 你是我21岁之前,最想嫁的少年, 也是我21岁之后,闭口不提的从前。 下辈子,一定要娶我, 好么? 第四十三章:浮世三千,吾爱有你 “啊!!!杀人啦!!救命啊!!!” 从门外传来一声巨大惨叫,林正儒等人心中一惊,顿时感到一阵不安,打开门朝外冲了出去! “在哪里!!”方龙大声的吼道!!只见保洁大妈惊恐万分的指着电梯“在,在那里!!” 方龙和林正儒冲在最前面,冲到到电梯门口时,两个人瞬间震住了,一个女人躺在电梯里,全身上下被啃咬的体无完肤,身上布满了抓痕,深深浅浅的血肉朝外翻着,一地的血开始慢慢的往下渗,被啃食的胳膊露出森白的骨头,手里死死的抓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包茶叶。 陈妮,死了… 同样,没有了脸。 嗡~~~我,我,我的心跳呢?为,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的心跳了?怎么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这是谁?为什么和陈妮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为什么?她是谁?她是陈妮吗? 方龙站在电梯门口,瞬间大脑空白,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双眼半痴半呆,嘴唇不停的颤抖着,感受不到自己心跳,全身开始随着呼吸慢慢的起伏,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终于爆发,歇斯底里的吼道:“陈妮!!!!不!!!!” 方龙一脚跨进了电梯里,紧紧的抱住陈妮摇晃着:“陈妮!你醒醒啊!!是你么!!谁欺负你了!你给我说啊!!!陈妮啊!!呜呜!”看着陈妮全身上下的伤口,方龙一头埋进了怀里撕心裂肺的痛哭!! 然而,陈妮永远醒不过来了。 韩云带着李军和王丽也赶到了,三个人刚站稳就被电梯里的尸体吓了一跳,显然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命案,但是这么恐怖的画面,却是第一次遇见。王丽一手捂住嘴扭过头开始呕吐,一旁的李军皱着眉头赶紧后退了两步,韩云把手放在胸口,慢慢的调整好呼吸,过了一会,对方龙说道:“那,那个同志,你这样会破坏案发现场的,你赶紧出来!!!” “砰!!!”一声巨响穿透了整个楼道,子弹从韩云的耳边擦了过去,几根留海慢慢的滑落,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味。没有回头,冰冷的枪口对着韩云,方龙哽咽的说道:“犯罪动机?犯罪分析?犯罪行为?(怒吼)滚!!全都他妈的给老子滚!!!!这他妈的人死在了你脸跟前!你他妈和我提案发现场?啊?!她是我女人!她去给你们泡壶茶被杀了!她有什么仇人!!?哪来的动机?!!我他妈穿这身衣服是为了什么!!滚!!!” 沙哑的怒吼声传满了整个楼道,瞬间从侧面的楼梯上冲来七八个警察,当看到眼前的方龙和血淋淋的尸体时,全都犹如木桩一般,直直的定在了原地! “同志,你冷静一点,你要相信我们,你自己也是警察,你这样的行为只会破坏原始现场!为破案增加难度!!”一旁的李军严肃的说道。 “砰!砰!砰!”三声枪响!!从李军的耳边擦过,打入了同一个洞里。 在场的所有警察一惊!!立马掏出了枪,直直的对着方龙,林正儒整个脸上的肌肉都抽动着,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看着方龙,吃力的说道:“方龙,别,别这样!!” “砰!!”一枪,子弹擦过林正儒的手臂,在墙上留下一个漆黑的洞,枪口冒出一缕白烟,手臂上一丝鲜血流了下来。 “你疯了么!!你想干什么?!!!你在袭警!!”李军怒吼道!他从业三十年,从来没有遇到警察打警察的!这具尸体已经给他心里带来巨大的冲击,现在方龙的这般举动让他整个人的价值观已经扭曲了。 所有的警察都上了膛,表情严肃目不转睛的盯着方龙,只要他在开一枪,立马会变成马蜂窝! “呵”方龙慢慢的收回胳膊,把枪咬在嘴里,跪在地上,抱起陈妮:“走,咱们回家” 两行滚烫的热泪流了下来,牙齿狠狠的咬着枪,嗓子里传出沙哑的哭泣,一声一声,每一声哭泣,都如同一颗子弹,直直的射入每个人的心上。 林正儒举起手,让所有人别冲动,慢慢的跟着方龙。 方龙抱着血淋淋的尸体,一步一步朝楼下走去,时不时有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惨叫,随后看到身后一群警察拿着枪慢慢的跟在身后,人,越来越多,鲜红的血不停的滴着,浸湿了整个衣服,流了一路,方龙撕心裂肺的哭声从咬着枪的嘴角传出来,越来越大,每吸一次气,就要哭到断了气为止,身后黑压压的一群警察,却没有一个靠近。 走到了大门口,方龙慢慢的放下陈妮,深怕弄疼了她,转过身,把咬在嘴中的枪放在地上,铁血男儿的脸上泪痕纵横交错,委屈的面庞让人心痛不已,嘴角边留下两道扬起的红印,在笑着,却又哭着,好像一个哭泣的小丑,在诉说着自己丢失了最心爱的玩具,方龙一把扯下肩上的警徽,慢慢的放在枪旁边,一颗一颗的解开扣子,脱去警服,整齐的叠好,放在地上。看着黑压压的一群警察,还有身后那面闪闪的国旗,“扑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沉闷的响声从头与地的碰撞间传了出来,一个磕在了闪耀的警衔上,一个磕在了冰冷的手枪上,一个,磕在了染红的警服上。抬起头,额头上的鲜血已经分不清楚是磕破的,还是那鲜红的衣服上留下的。 赤热的身子抱着冰冷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出了大门。 2004年1月7日,晴。 陈妮:哇,小哥哥,你好帅啊!能问你一个问题么?(偷偷摸摸的模样,脸颊微红~) 方龙:哈哈(爽朗的笑道),好啊! 陈妮:你有没有女朋友啊!(期待的眼神……) 方龙:啊?!(蒙了)额,没有吧 陈妮:哈哈!逗你哒!!略~~~ 2004年2月16日,多云。 方龙:你怎么一天这么多问题啊?!(郁闷~) 陈妮:干嘛!!你是老师!问问题不对么!!(嘟起嘴) 方龙:可是你都问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陈妮:我......(委屈…其实,我就想和你多呆一会) 2004年2月初29,大雪 方龙:喂?在么? 陈妮:唔~这都半夜三点了,你干嘛啊(揉了揉睡眼蒙松的眼睛) 方龙:梦见你哭了,我心里难过,就醒了。 陈妮:。。。(谢谢你) 2004年3月6日,晴。 陈妮:你要向我表白么?!!好激动!!(立马坐直了身子) 方龙:额,,哪有啊! 陈妮:那你夸我,不然我就生气了!(叉着腰瞪着眼) 方龙:有双眼睛总是清澈的,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睛。 陈妮:嘻嘻,好幸福(粘人的小猫一样挽住胳膊) 2004年7月16日,大风 方龙:(一脸严肃)世界上最廉价的就是男人一事无成时的温柔! 陈妮:哇!所以呢!!(崇拜的看着) 方龙:我会好好当警察,保护你!!保护这个城市!(一身正气) 陈妮:你好棒!!我也要当警察呢!! 方龙:那要加油哦,小笨蛋!(刮了下鼻子) 2004年11月9日,雨加雪 陈妮:方龙,我爱你(深情的看着) 方龙:我也~ 陈妮:(打断)不能和我说的一样!! 方龙: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还是那个我,偶尔做做梦,然后,开始日复一日的奔波,淹没在这喧嚣的城市里,我不会了解,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一个你,只有你能让人回味,也只有你能让我心醉,假如人生不曾相遇,我不会相信,有一种人会百看不厌,有一种人一认识就觉得很温馨。 陈妮:唔唔~~没听懂耶~ 方龙:我爱你 陈妮:嘻嘻。。(满足的像个孩子。) 2005年2月14日,晴 方龙:今天是情人节,亲爱的,原谅我今天不能和你在一起过第一个情人节,我爱你。(慌张的解释到) 陈妮:哼!有小情绪了!呜呜呜呜~嘻嘻,骗你哒!知道你忙,你要抓坏人!这次就原谅你啦!写不为例哦! 方龙:谢谢娘子!(心里暖暖的) 陈妮:带你君临天下,是赐我一世长宁,还是赠我三尺白绫。 方龙:都不是。 陈妮:唔?? 方龙:带我君临天下,许你四海为家。 2005年8月8日晴 陈妮:今天来我家吧!我给爸妈说了,他们很喜欢你! 方龙:啊!!!好紧张! 陈妮:瞅你那出息!你要不来我可就不管你啦! 方龙:别!!!我,,,你得帮我啊!咱俩是共犯!一条船上的,知道不! 陈妮:嘻嘻!我电话开着公放呢,喂,妈!方龙同意啦! 方龙:...... 2006年11月9日多云 陈妮:你今天翘班啦??!(贼兮兮的看着) 方龙:嘘,偷偷跑出来的,就是想你了,看看你。 陈妮:嘻嘻,怎么和个孩子一样。 方龙:现在,我只想和你一起,鲜衣怒马,仗剑天涯。 陈妮:你别骑马了,给你那个桑塔纳加点油去吧~ 方龙:敢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妮:哈哈哈哈~别过来~痒~~ 2006年1月初6多云 陈妮:呜呜~宝宝来号了,肚子好痛~ 方龙:什么?额,那你等我一会,我晚一点给你送暖宝宝好么? 陈妮:可是你今天要忙啊,而且天都黑了。。 方龙:爱你的人东西南北都顺路,想你的人白天黑夜都不忙 陈妮:嘻嘻,恩!那我等你哦!(幸福中~~) 2006年3月5日阴 陈妮:呜呜,你总是说你忙!呜呜,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如果不能在一起就分手!(委屈的抽泣着..) 方龙:你是来和我告别的么?那就隆重一点,等我眼里装满泪水。 陈妮:要等多久? 方龙:下辈子(深情的,爱着你。) 2006年4月5日晴 陈妮:为什么每天你要叫我起床啊!烦死啦!!我今天可是休息耶!!!讨厌!(非常不情愿的从被窝里钻出一个头。。) 方龙:很多人跟你说晚安,但是等不到那个和你说早安的人,所以,希望你遇到一个人,他看你的时候眼神温柔,愿意陪你做很多事,说很多话,走很多路。 陈妮:我遇到啦!!!就是电话那头的你! 方龙:怎讲? 陈妮:所爱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2006年9月8日雨 方龙:来尝尝我的新手艺!!(一脸嘚瑟的样子!) 陈妮:哇!!!好腻害!!(眼巴巴的看着) 方龙:呵呵,吃吧,知道么妮子,因为喜欢你,借着你的光,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世界,多希望,能把你一直捧在手心里。 陈妮:你看看你!胳膊上烫的都是泡泡,拿来我给你吹吹!(心疼的看着),下次不许这样了! 方龙:下次?这只是个开始。 陈妮:(抱住)你迎风而来,宛如千树花开。 2006年12月21日大风 方龙:干嘛哭啊!(赶紧抱住,递过纸巾。) 陈妮:呜呜!这个电影太感人了!你有没有良心啊!呜呜~ 方龙:女孩子经常会被男人感动,以为是被爱了,过段时间后,却忽然发现他其实并不爱你,没错,男人能感动,却不一定爱你,感动只是想得到你,而爱确实要付出自己,不要轻易被感动,因为你需要的不是一个感动你的人,而是一个能和你在一起的人。 陈妮:那你能和我在一起么?(泪汪汪的看着) 方龙:如果有一天,你想嫁人了,告诉我,我来娶你。 陈妮:此生,非你不嫁。(轻轻地一个吻。) 2007年3月7日晴 方龙:呵呵,今年我又被评委市局最佳警察哦!快夸我! 陈妮:老公~我难受 方龙:啊??怎么了!! 陈妮:我说,我做梦梦见你了,可是我说完就后悔了,我好像说多了,这样显得我太喜欢你了。。 方龙:哈哈!原来是想我了啊,恩~等我好么,我问问同事房子的事,想想办法贷款买个房子! 陈妮:真的!!!老公,你真棒! 方龙:好现实啊! 陈妮:嘻嘻,不是,是老公你得奖了。(我一样为你感到自豪。) 2007年6月13日雨 陈妮:呜呜~什么时候才能和你在一起啊!!好想你 方龙:我也是 陈妮:知道么。今天去一家文具店,老板娘说,东西要买第一眼看中的。 方龙:然后呢? 陈妮:你就是。 方龙:你也是。 2007年9月8日晴 方龙:妮子!我要去你们市局了哦!(激动的!) 陈妮:真哒!!!(兴奋着跳) 方龙:是哦!哈哈!有个案子我要调过去协助,直到破了为止,算算日子,房子也快下来了,等案一破,房子下来,我就去你家提亲! 陈妮:耶耶耶!老公万岁!!(高兴的转圈) 方龙:那是必须的!! 陈妮:方龙,我一直在等你,你知道么?(今生今世,只愿为你一人穿上婚纱,踩着红毯,一起许下余生的诺言,我等你。) 2007年9月15日 陈妮:哼,你看我的手都空空的~(一脸小埋怨。。) 方龙:呵呵,等这个案子破了,我就给你一个惊喜! 陈妮:真哒!!!!(期待的眼神。) 方龙:恩!真的! 2007年,9月16日。 方龙:陈妮?你醒醒!(害怕的抽泣着) 陈妮:.... 方龙:走(撕心裂肺) 陈妮:.... 方龙:咱回家。(满脸泪水……) 林正儒望着夕阳下那挺拔的背影,拦住了所有的人,慢慢的走到门口,捡起地上的警服,一颗染红的钻戒滑落了出来,掉在地上,夕阳的光照在菱角上,隐隐约约的映射出一张美丽的脸。 陈妮,在幸福的笑着。 第四十四章:争分夺秒 傍晚,夕阳就像一个巨人,耗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落在西边右面的那座山的山头上,此时,远处的建筑,地上的行人,天上的白云都被那血红的太阳感染了,显得无比鲜艳。 方龙坐在殡仪馆的山上,犹如一尊受伤的雕像,一动不动,耳边时不时传来山下的痛哭声,那是陈妮的父母,方龙永远无法忘记当陈妮的父母看到尸体时那种悲痛的表情,他无脸面对,依稀记得第一次去陈妮的家中那种忐忑,还记得阿姨对自己的寄托和叮嘱,他穿着这身蓝色的衣服,对阿姨许下了一生的承诺,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毁灭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被掏空,没有了力气,没有了感情,就像一个活死人,没了,什么都没有了。悲伤和痛苦让他痛不欲绝,两侧的太阳穴仿佛随时都会爆炸,双眼已经红肿,两道泪痕犹如两道沟壑,但这又怎样,山下的人已经再也无法感受疼痛了,这辈子都再也醒不过来了,想到这里,干红的眼眶又开始慢慢的湿润了。 忽然间,背后出现了一个黑影,双手交叉胸前笔直的站着,冰冷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身后的那把长刀,散发着死亡的气息,是林夕。方龙察觉到了背后的人,但是却没有回头,不知道是身体已经麻木了还是心已经死了,一动不动,那空洞的双眼在茫然间仿佛失了魂。 “你是谁?”沙哑低沉的声音从方龙那干涸裂开的嘴中传来。 林夕望了眼天边渐渐下山的夕阳:“时间会帮你过滤不属于你的东西” 方龙身子微微一震:“不属于我的?不属于我么?” “你没有变强,是因为你一直过得很舒服,我一定,会手刃了他”身后那一股冰冷的杀意让方龙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慢慢的转过头,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可,可是,我还想她。。。” 方龙转过身,跪在地上,最后一丝力气,把脸深深的扎进土里,“谢谢你” 夕阳下山了,黑夜,终于来了。 市局的楼顶站着两个黑影,一个眼中充满了冰冷,一个眼中充满了杀意。 李凌天一脚踹开停尸间的门,带林夕走了进去,整个停尸间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凌天慢慢的走到房中央,慢慢的闭上眼,这是陈妮死去的地方,双眼猛睁,身上一股淡紫色的光瞬间涌现,夹杂着阴森的恐怖,凌天心中的怒火已经燃烧到了极点,为什么,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杀陈妮!当他下午赶来的时候,只看到方龙像个孩子嚎啕痛哭,抱着陈妮一步步走出大门,擦肩而过,他站在原地呆了许久,无法相信这种事实,曾经自己打心里祝福着他们,为什么会成这样,如果你一次次的挑战我的极限,那么我会让你明白,一龙怒啸呼百鬼,踏平天下摄万魂,接下来,那就绝望吧。 “林夕,杀。” “嘶~”话音刚落,林夕背后的刀已出鞘,漆黑的手套抽开尸柜,无情的开始厮杀,即使你是亡尸,也要成为祭奠的葬礼,被劈砍的尸体没有一丝反应,刀起刀落,停尸间瞬间一地残肢烂骸。凌天环视了四周,最终眼光停留在一处漆黑的角落:“出来吧” 一个白毛鬼慢慢的从黑暗的墙角爬了出来,那泛白的眼珠和漆黑的嘴孔相比起那些无脸尸体显得万分恐怖!!! “看到了么?”凌天冰冷的问道。 白毛鬼轻轻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走到凌天身边,把头低下。 “哼”凌天冷哼一声,双手快速结阴阳印,“唰唰~”五根手指的指尖燃起了五点鬼火:“司掌幽冥御魂鬼,威震无边顺我心!” 凌天慢慢把手放在了白毛鬼的天灵盖,“吼~~”一声空灵凄惨的叫声,白毛鬼的脸痛苦的扭曲成一团,乌黑的嘴越长越大,整个下巴拖到了胸前。 凌天慢慢的闭上眼,感受着白毛鬼的回忆,突然,他从白毛鬼的记忆中看到了一个人!是他!!竟然是他!!一瞬间愤怒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冰冷的杀意从身上爆射而出!一旁的林夕觉察到了变化,停下了手中的刀,扭过头看着凌天:“谁。” “林正儒。” 凌天无法忘记那张扒了皮的面孔,还有陈妮那惊恐中带着绝望的眼神,可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凌天心乱如麻的站在停尸间,思考着一切,眼前的林夕依旧手起刀落,黑夜,让我迷失了方向,那么我就杀出一条路来。 凌天突然站起身,对着林夕说到:“走!” 停尸间尸横遍地,站在门口,凌天朝白毛鬼说到:“全都吃了,一个不留。” 夜色深沉,山风格外大,除了风吹枯枝的簌簌响声外,周遭一片死寂。李凌天在黑暗中飞快的穿行着,林夕随后跟着。山间多为羊肠小道,有的铺着青色石砖,有的干脆就是土路,几天前的一场大雨,土路有些泥泞。小道两边,树丛繁布,幽黑细密,显得深不可测。偶尔在某个岔路口,能看到些庙宇庭阁,但已是断壁残垣,破烂不堪,奔跑着不知过了多久,李凌天抬起头,看到了眼前的一个路牌,繁体字书写着“南山别墅”。 身后的黑影夕慢慢的抽出长刀,凄凉的月光照在刀背上,映出死亡的寒冷。 “不用刀”李凌天伸出手指着不远处:“我们去见一个人” “谁?”林夕收回刀问道。 “之前,迪迦学院安琪告诉过我,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人在窃听着我,现在想来,一切我都明白了,这个人就是林正儒,连安琪这样的顶尖黑客都无法反追踪的人,只能有一种可能,他利用了国家公安追踪系统。” “原来如此” “哼,不仅如此,方才我看到他活生生的把那个女人的皮拔了,从里面钻了出来,所以他是一个千面人” “哦?”林夕有些差异。 “所以,刚在停尸间,我就再想,那天在楼顶和我说话的人,其实并不是你,而是林正儒!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我和你之间的联系,并且破解我们之间的交流方式,你说的没错,他从一开始,就给我设了一个套。” “为什么你敢肯定不是我” “因为你是不会盯着白雨馨看的” “是的” “但现在,我有两点没有明白,如果清楚了,那么这三具尸体死亡背后的真相就一目了然。” “需要我做什么?”林夕目光坚定的问道。 凌天摇摇头:“现在你已经做不了什么,你看好。” 说完凌天掏出手机,给林夕用代码发了一句:“陈妮死了。” 噔,十秒钟后,林夕手机震了,代码回复:“一切安好。” 震惊! “信号被拦截了?!”林夕诧异的问道。 “是的,这也是为什么你也查不到他的原因,他利用了国家的基站拦截,之后在利用*转发,这样,同样的号,但是里面的信息内容却不同,换言之,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窥视下” 林夕愤怒的握着双拳,这个黑夜中的杀人蜂,暗影下的千面人!我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 李凌天拉着林夕走进了树林,找了一棵隐蔽的榕树坐了下来:“现在也不是走投无路,这个林正儒表面上有权有人,但背后的面目只有你我知道,而且还没查清,现在关键的是我想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他的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那现在该怎么做?” “现在,只有一个人可以帮我”。 “谁?” “安琪” 说完凌天掏出手机,屏幕调到了最暗,打开一个hy头条app,随手点开一则新闻,翻到最下页,在一处空白的留言区评论道:“秋季已到,农夫地瓜大卖!” “这是什么意思?暗号么?”林夕不解的问道 “地道战” “叮铃”手机提示灯闪了一下,滑开屏幕,hy头条果然弹出一条新闻:89岁老伯开车装载一车土豆,结果发生侧翻,路人哄抢,生命危在旦夕!!! 凌天点了点头,对一旁的林夕解释道,自己是八九年的,曾和安琪对过代号,她是土豆,我是地瓜,看来这丫头确实挺上心。 凌天点开新闻直接拉到最下方,看着留言区的三条评论: 第一条:“可怜的老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希望他没受什么伤” 第二条:“哎,那么多土豆都是辛辛苦苦的果实,就这样被人抢了,好可惜。” 第三条:“我觉得交管部门有问题,这样的侧滑没人管?这交通部门太….” 凌天分析了一下,这第一条意思再问自己情况,第二条意思是案子被公安局破了,这第三层意思,是案子目前存在着问题。于是在第三条点了个赞。 一会,弹出一个算命广告:看观音!测八卦!免费测算!八字合婚!不要犹豫!只需要输入您的生辰八字即可推算您的感情,事业,财运!!!! 凌天无语的摇了摇头,点进去,输入:丁勇,9月10日,在家庭,事业后选了勾。 提交。 刚提交完!凌天的手机突然收到一条信息,竟然是林夕发的:“你在哪里?” 两个人在黑夜中一惊。 凌天压低了声音:“看来我刚才已经打草惊蛇了,不过林正儒没有发现我们,说明安琪在保护我们,所以要争分夺秒,我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安琪身上,我们要做的,就是等” 林夕咬了咬牙:“我一刀把这畜生劈了!” “不行,谜团还没有解开之前,你这样做只会给自己惹更多的麻烦”凌天冷静的安慰道。 可恶!林夕抓起地上一块石头“砰”的一声捏的粉碎。 “坐一会吧,等会儿,可就没休息的时间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漆黑的夜,显得异常的安静,却不知,一双窥视的眼睛在慢慢的靠近。 “嗡~嗡~”手机震了! 凌天赶紧掏出滑开屏幕,久违的信息,终于来了:“hy头条最新报道:119年前,在贝加尔湖畔,二十三岁的少年向比他大四岁的女子求婚,女子感动泣不成声,当场答应,承诺与男子共渡余生” “119.23.4?怎么少一位?”凌天皱了皱眉。 “给我。”林夕接过手机看了几秒:“原来是这样。” “什么意思?”凌天转过脸看着林夕不解的问 “你听好了,在黑客里,有一个术语叫做doublevision.意思就是双重见解,119.23.4只是一个ip地址,这个ip的最后一位应该是被林正儒用某种手段隐藏了,所以查不到具体的地址。但是安琪却又给了我们另一个信息,23岁少年向比他大四岁女孩求婚,也就是119.23.28,这是一个方位坐标,在结合这ip地址,119代表局域,23区域,28代表方位,4代表导向,所以最后的结果是hy市南山区,东经23度,北纬28度,南4巷!这是一个是全综无死角定位信息!!!” “很好”凌天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第四十五章:南山阴殿 夜色降临,皓月当空,森林犹如中了魔咒一般,疯狂的起舞,树叶与树叶的摩擦声,响遍十里。森林中的乌鸦们也唱起了死亡协奏曲。两个黑影开始了猎杀,窜过树梢,寻找猎物,那双眼睛佷亮,亮的犹如天上的星星,佷冷,不敢直视。夜,还是那样黑,月,还是那样美,森林,还是那样疯狂... 到了。 停下脚步,一路的狂奔两人依然面不改色,凌天看着眼前的一栋古老的别墅,大概打量了下,门前的院子除中间一条水泥铺成的小道外,四周皆是杂草,一棵粗壮挺拔的青冈树立于墙边,枝叶繁茂,遮盖住大半个院落,令整个院子越发显得阴沉。中间房屋乍一看还挺气派,青砖灰瓦、飞檐翘角,透着古色古香,想必建造时间相当久远。只是在这样一个黑暗静寂的深夜,老宅更多的是给他一种荒凉而又阴森的感觉。 “走”凌天冰冷的说到。 来到门前,古老的大门上镶嵌着两个铜狮子头,一阵风刮过,铜环敲打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凌天看了眼林夕,瞬间白光一闪,削铁如泥,不偏不倚从门缝中劈开,“吱~”门开了。 与屋外的情景截然相反,屋内房子大落地玻璃窗,鲜红色的地毯,白色的吊顶、素淡的黄色墙壁,加之全套的白色家具,使整个客厅显得尤为大气雅致,东面墙上挂着一个形状恐怖的黑山羊的头颅!此时,羊角上沾有三指来宽的鲜血,鲜血正顺着羊角缓缓凝结、滴落,一个瘦骨嶙峋的高个子男人穿着一身白西装站在羊头下,像是在欣赏,又像在祭奠。他慢慢的转过头,凌乱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整个人简直就是一个骷髅架子包了层皮,深色涣散,犹如吸了几十年的毒,身上的每根肋骨的沟壑都棱角分明,深陷的眼窝下一大片紫黑色的眼带,干枯的手举着一个红酒杯,手臂上的血管如同蚯蚓般扭曲着,酒杯里面不知装的是血,还是酒。 白衣男人看到凌天,眼神露出一丝惊讶,嘴角上扬一丝邪笑,好像一只饥饿已久的雄狮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头迷失的梅鹿,苍白的嘴角竟慢慢的张开,空洞的眼神焕发了光彩。慢慢的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过身,正准备朝凌天走去时,一把冰冷的刀瞬间架在了脖子上,划破了一层皮,鲜红的血流了下来,顺着骨架,歪歪扭扭,在白色的西装下显得格外明显。 “说吧,听好,不要说错一个字”冰冷的双眸,死亡的气息,凌天淡淡的说道。 白衣男看着凌天,眼中充满了蔑视,傲人般不屑的语气笑道:“呵呵,你们是什么玩意?大晚上...啊!!” 话还没说完,一只胳膊被切掉了。 “啊!!!”白衣男一瞬间惊恐的看着林夕,掉落在一旁的胳膊不停地滋着血,疯了!这个人疯了!他竟然砍我!! “啊!!疼啊!!”白衣男跪在地上握着胳膊痛苦的叫着。 凌天看着满地打滚的男人,皱起眉头:“我不是听你来叫的” “唰”! 白光划过,还没有感触到冰冷的剑气,另一只胳膊被切掉了。 恐惧!黑暗!恐怖! “呜呜~~”白衣男紧死死地咬着嘴巴,眼中绝望的看着林夕,像只蚯蚓慢慢的朝后爬着,留下一道深深地血印。 “现在,会说话了么?”凌天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 “嗯嗯嗯嗯!!!”白衣男惊恐的点着头,惧怕身边这个恐怖的男人再来一刀。 凌天一个健步迅速掏出两道黄符,放在白衣男被切的伤口处,瞬间,黄符慢慢的变色,犹如一道薄薄的皮,粘在了胳膊上,止住了血。 “说吧,记住,你没有机会了”凌天眼神犀利的看着白衣男。 “我说,我全都说!”白衣男瞬间奔溃,一头靠在墙上激动的说:“是林千惠,可是我爱她!!我真的爱她!!!” “谁?林千惠是谁?!”凌天问道 “呼~~,林千惠,就是hy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林正儒。” 咚!!林夕和李凌天的心宛如一块石头,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我原名叫李铁,是hy市第一人名医院的医生,后来千惠到医院住院,我是她的主治医生,在看护期间,我和她相爱了,住院的时候我每天都会去看她,值班的时候也会去陪着她,结果有一天夜里,我又去了她的病房,结果发现她不在?我四处找着,最后在采血室看到她竟然蹲在地上拿着血袋,她在喝血!!!我当时害怕极了!幽暗的灯光,鲜红的血就那样从她嘴角慢慢的流下,就像一个女鬼一样!我惊恐万分,但是千惠却一把抱住了我,她哭着,求我帮帮她!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告诉我,她原本出身在一个鸿门世家,从小就是个宠儿,但后来和一个人学习了一种鬼术,结果被家族的人活生生的赶了出来,而叫她的那个人也不见了,她为了延续这种鬼术,每天必须要和人血,她不告诉我原因,只让我帮她保守这个秘密。” “你同意了,那后来呢?”凌天继续问道。 “是的,我同意了,后来我和她同居在一起,每天我都会给她带一些鲜血,起初她每天就喝一袋,可后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直到医院有次报警说有人偷血!我失望的回到家,告诉她以后不能再给她带血了,她笑着说没事,结果小区第二天死了个人,身上的血被活活的吸干,我第一次害怕了!我感觉我在和一个魔鬼住在一起!!我回家质问她,让她去自首,结果她告诉我,她马上练成了,她要让所有人都后悔!她的家族!害她的人全都后悔!我和她提分手,但是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心软了,最后还是决定了留在她身边” “没这么简单,然后呢?” 白衣男看着凌天摇了摇头:“后来的日子更加的恐怖,她不喝血了,开始让我带她去停尸间!!!那种地方谁愿意待!!可是她却一呆就是一天!知道有一次,我偷偷的过去,在门缝中竟然看到她在拔死人的皮!!!尸体没有了皮变得血肉模糊!我惊吓的叫出了声,被她发现了,她并没有杀我,而是拉着我的手走到了那具尸体前,双手抓着人皮仿佛女孩展示着新衣服那样,在我面前转着,笑着。我当场开始呕吐,所有的饭连同胃酸都吐了出来,当我精疲力尽的抬起头时,她已经把那层人皮穿上了,不,确切的说,她成了另一个人。” “这就是她所学的鬼术吧”凌天冷冷的说道。 “是的,后来她让我去韩国,学习整容,然而她自己却每天披着不同的人皮,带回来不同的尸体,直到有一天,她找到了一个最满意的一张人皮” “林正儒” “是的,他自从披着这张皮就再也没有拔过,我开始慢慢明白,她之前喝人血的原因恐怕就是为了去融合这些皮” “那么网站呢?” 听到了网站两个字,白衣男整个人惊颤了一下,直勾勾的看着凌天,刚准备开口,看了眼身边的林夕,硬生生的把话咽了回去,低头想了片刻,重重的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怕了,你们比起那个女鬼更加恐怖!哎,我说,这个网站,名字叫拯救,林千惠的网名,叫不要回头看。网站外表是帮人美容整容,实际上是给人脱胎换骨,然而代价就是寄售你的灵魂,成为一个林千惠手下的活死人。很多女人为了美丽,不惜一切代价,林千惠剥去她们丑陋的皮,然后给她们换上绝色的皮囊,让她们光鲜亮丽的出现在城市里,林千惠让她们涉入政场,职场,一手操控着hy市的经济体系,一方面她不断的杀人,然后找替死鬼,最后自己破案,另一方面,不停地发展着自己的下线,让自己拥有更多的触角,她让自己这一个千面人,变成了一千个“自己”!” “那他让你去学整容的目的是什么?” “呵呵!”白衣男自嘲的笑了笑:“因为她说到做到了,她杀死了所有的家人,把他们的脸全部拔了,让我整容到猪脸上,前面不远处有个猪场,那里的每头猪你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是一张张人脸在看着你。”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我?”凌天眼中的紫光慢慢的闪烁 白衣男仿佛从凌天的背后看到了一直巨大的死神,一种内心深处的恐惧瞬间敲击着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我,我,我不知道!她只告诉我,她要杀你!让我做两张皮给她!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人皮呢?”凌天扫了眼房子,阴森的空气,昏黄的灯光,然而却没有发现一张人皮。 “家里的所有沙发,家具,地毯,都是人皮做的”白衣男说完立马低下头。林夕一直盯着男人,突然,发现男人的余光偷偷地瞄了眼墙角的羊头,林夕冷哼一声,猛地跃起,空中一个后空翻抽出长刀冲着羊头就是一刀! 唰!锋利的刀划过骨骸,甚至没有一丝痕迹,羊头被劈成了两半,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里面藏着一个按钮。 凌天抬了下头,林夕嗯了一声,一把拽住白衣男的后领朝羊头走去。抓住男人的手按了按钮,顿时,整个昏黄的墙面开始慢慢的抖动,从中间开始慢慢的裂开一条缝,厚重的墙成了两道门,朝里打开。凌天伸着头看了眼里面,是个暗道,通往着地下室,幽暗的隧道两侧上挂着火把,墙壁上刻画着各种各样的神秘图案,三个人慢慢的朝下走去,符文,骷髅,女人,尖叫的脸,死亡的眼睛,都清晰的刻画在着黑夜中的幽冥隧道里。 走到了尽头,一处不足十平方的空地,凌天突然停下了脚步,面前正有两个人盯着他!! 再细看,这不是鬼魂!这是人?? 心中正起疑心,面前的两个人张着手就朝凌天扑来!不容半分考虑,双手各缠黄符,两指分别对着扑面而来的人:“破!” 瞬间一束紫火尸体烧成了灰烬。 “接下来,怎么走”凌天侧过头冰冷的说道 看着眼前的两具灰烬,白衣男的心彻底的绝望了,这是林千惠给自己留下的最后保命底牌,现如今,哎。他慢慢的挪到一处角落,蹲下,朝着一块凸起的石头,沙哑的声音说道:“不,要,回,头,看。” “咚!!咚!!咚!!” 话音刚落,四周的墙壁竟然开始慢慢的沉了下去,一时间!凌天和林夕都震撼了,随着墙壁的下沉,两个人站在了一个地下宫殿的中央,古老的墙壁上刻着神秘的符文,整个宫殿宛如十八世纪的古罗马建筑,一层一层的阶梯环绕着,在每层阶梯上定满了十字架,上面全部都挂着人皮!!!密密麻麻的人皮在昏黄的火把中摇曳着,相互摩擦的声音,如同一支来自地狱的梵文歌,万物生。 凌天被这成千上万张人皮深深的震撼了,他没想到在南山别墅的地下,竟然会有一个人皮阴殿!身上的怒意越来越浓,慢慢的看着每一张人皮,有的蜡黄,有的白皙,有的甚至布满了皱纹。 突然,李凌天瞳孔放大!全身一震!嘴里颤抖着说道:“不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说完飞快的在人皮中穿梭,眼前掠过一张张千姿百态的人皮! “怎么会这样!!!完了!来不及了!”李凌天恐慌的看着一张张扒开的人皮! 扭过头对着林夕大喊:“快走!!!还有一个人!!” 第四十六章:灵魂之力 夜深了,森林里偶尔不知从哪里发出夜鸟的鸣啼外,到处都是死一般地沉寂。雾气笼罩在南山别墅的各个角落,即使是洁白的月光也无法刺破雾气的环绕,到处都阴蒙蒙的。 在这寂静幽冷的深夜森林里,唯独古老别墅中渗出的光芒如同黯夜中的那颗启明星一般,林夕反手一掌打昏了白衣男,单手抗在肩上随着凌天一同冲出了房外。 “怎么了?”林夕在凌天的脸上看到不安的表情。 “我看到每个死去的人皮都有一个规律,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这个规律,即将会再死一人!” “这个将死之人有什么特点么?” “这个人肚子很大!”凌天回过头接着说道:“林夕,你现在去找方龙,让他把丁勇的所有信息尽快的给安琪说清楚,之后你立刻去趟宿舍” “明白” 无声的夜,凌天站在山顶,俯瞰脚下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冰冷的双眸发出明亮的目光,穿破黑暗的面纱,双手紧握不停的颤抖着,忽然,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在停尸间的尸群里,陈妮看到慢慢剥下皮的林正儒,正绝望地徘徊咆哮。该死的!现在却无法控制自己的神经,像突然中了敌人的埋伏,落入了最凶恶的罪犯的陷阱。为什么,脑海里不断浮现陈妮的那张绝望的脸,似乎将身体变轻,像羽毛一样随风飘浮,插上一对薄薄的翅膀,缓缓凌驾于城市之上,在数百米高的云端,鸟瞰底下这黑暗的城市,身后的十三刹鬼在黑夜中蠢蠢欲动,凌天闭上眼,附身一跃,身后的众鬼四散开来,消失在了黑夜中。 商场,宾馆,酒店,医院,广场,孤独的黑影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在哪?究竟在哪!?? 月光,继续被扼杀在浓云背后,这黎明前的黑暗,黑的让人安静,只留下他孤独地一个人,穿梭在漆黑寂静的街道里。 然而,东边的日出,终于来了。 “啊!!!死人啦!!!救命啊!!!”一声划破黑夜的尖叫从远处的一条窄巷传来。 该死!!在那边!凌天咬牙顺着声音望去,东北角的一栋百货大楼。凌天飞快的在楼顶跳跃,穿梭着。 到了! 凌天站在500米开外的一颗树上,把自己隐蔽在茂密的枝干中,静静的看着死去的女人,女人怀孕了,穿着一身孕妇装,挺着大肚子,脚上的拖鞋还在,侧倒在黑巷的出口,冰冷的尸体没有了半点生息,一旁的清洁工手忙脚乱的报警求救着,晨跑的路人也都慢慢的围观,有几个送孩子上学的大人赶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加快脚步离开。 “不对,这尸体有问题”脑海里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谁?凌天警觉地压低身子,屏住呼吸。 “哎~是我,千年念魂” “啊?你不是在古戒中沉睡呢么”凌天小声的说到。 “呵呵!哈哈~我这在黑暗里呆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出来,这几天都没合眼了” “什么?”凌天差异的问道 “你啊!我是被你这小鬼头骗了,当你戴上古戒的时候,我感知了一下你的灵魂力,的确是有些奇怪,甚至可以说是我这千年之中从未遇到过的一种,但是你从来没用过,还忽悠我让我教你,哎,不过这些天我也发现你的确用灵力帮过一个人,不过要用灵力施展秘术帮我附体还是比较难,我可以教你。” 被识破心思的凌天面色有些尴尬,随即立马恢复,小声说到:“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方才说这个尸体有问题,是怎么回事?” 古戒上的蛟龙慢慢的吞吐出一口黑气,淡淡的将手指包围,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小子,你先别急,这灵魂力是你感知灵魂的力量,是一个人的本源,只能随着你修炼的增长而增长。而灵力,法力则是修炼者释放道术和阴阳术的必须之力,亦是施展黄符和卷轴引导力量,你的灵魂力越雄厚,可以施展的阴阳术也就越强大,二者相辅相成,可以修炼。你现在心静静的沉下,将你控制自身灵魂的那股力量慢慢的凝聚,之后尝试着用这用力量和我沟通。” 凌天慢慢的闭上眼,由外而内,由内而心,能感受到自己那澈蓝的灵魂和身后的三烛火。他慢慢地把控制灵魂的力量向中心开始凝聚,一丝丝的灵魂力开始慢慢的汇集在丹田处,每收集一丝魂力,都能清晰的感受到体内的灵魂在摇摇玉坠,仿佛随时都会魂飞魄散。不知不觉额头上渐渐布满了汗珠,凌天眉头紧皱着,全身的魂犹如失去了模型的水,不停的变换着,随时都会被吹散,灵魂力在丹田中凝聚成一条紫色的河流,凌天慢慢的将一丝魂力传到大脑,心中默问道:“是这样么?” “呵!好小子!竟然七彩魂力!而且一次凝聚这么多还没有魂飞魄散!现在,你慢慢的把灵魂力撤散回去,切记,一定要慢!这灵魂力就如同在你魂魄周围的一层保护膜,不但能控制你的灵魂,还能保护你的灵魂,是一把双刃剑,一旦用不好,魂飞魄散,身心湮灭!” 妈的!凌天心中暗骂一句,慢慢的把灵魂力顺着经脉一丝丝的注入到魂内,灵魂力慢慢的附着在周围,看上去的确像一层淡紫色的保护膜。 “哼,你骂我也没有,你现在自己通过灵魂力看一下那具尸体”古戒上黑龙的眼睛微微的闪了一下,表示着不满。 这才刚收回去就要在凝集,这灵魂力真麻烦!相比之下这灵力对自己来说还是得心应手一些。不过光是用眼睛看应该不会需要太多灵魂力吧,凌天沉下心,凝集一丝魂力,聚集在眼中,慢慢的睁开眼,看向那具尸体。 “什么!!!”凌天心中一惊,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能感受到陈妮的气息!! “小子,你别惊讶,之所以你先前感受不到任何死者的灵魂,那是因为他们的灵魂都没了,不管那个女人是用什么方式,吞噬了还是厮杀了,你的灵力只能附着于你的感官,也就是你的眼,鼻,嘴,耳,触觉。但是灵魂力却能穿过外界的感官形成感知,你能感知死者的气息,还有更多的以后你会慢慢发现。” “原来如此,当我第一次看到丁勇的尸体时,我就纳闷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一丝魂魄,原来这灵力也是有所限制的” “哈哈,世界之大,你方破茧而已。” “哼,那你说说,这尸体里为什么会有陈妮的气息?”凌天收回灵魂力,一夜的奔跑都没那么累,但方才使用了一丝魂力就让他开始感到疲惫。 “呵呵,你还不会控制魂力,那尸体的体内,不只有陈妮一个人,这不,人来了,你看着” 凌天挪了下身子,长时间的蹲姿让他感到腿麻,血液似乎都开始不通畅,尸体的旁边开来两辆警车,第一车人下来五个警察,两个人快速的拉起警戒线,一个人疏导着围观的路人,保护现场,还一个拿着相机开始拍照。随后的那辆车,一同下来五个人,凌天的眼睛瞬间瞳孔放大,林正儒!!! 身后还跟随者韩云,李军,王丽,王鸥。 林正儒皱着眉头,看着尸体,又看了看四周的监控,一旁的王鸥已经面如死灰,接连不断的案子,诡异的尸体,让他整整半个月失眠:“队长,现场解刨吧,之前都是带回分局,错过了最佳的解剖时机,您看?” “恩,行,那你去”林正儒没有反对,围观的众人全部都被清赶到大街两侧,巷道的路口只留下林正儒五人。 王鸥戴上手套,口罩,仔细的对尸体面部,身体表面进行一一排查,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拿起解剖刀顺着肚子,慢慢的划开。。。 “哐啷!”王鸥颤栗的把手中的刀扔在了一边,林正儒等人赶忙围上前,这一看,让所有人都被击中了一道晴天霹雳!!! 一个婴儿,在肚子里躺着,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 那蓝色的双眸,是陈妮的眼睛。 第四十七章:地狱审判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个婴儿?而且连脐带都没有!”韩云惊恐的朝王鸥喊道,一旁的李军和王丽已经退到巷子口开始呕吐。 凌天盯着那双深蓝的眼睛,手指深深的扣进了干枯的树干中,指尖的鲜血慢慢的流了出来。 “小子,你看那婴儿的躯体,是丁勇的血肉捏成的,体内的内脏,是韩光的,这脸皮和和眼睛,是陈妮的。凶手应该是用了鬼术将死者进行重造,做成婴儿放在孕妇的肚中,怕死者的亡魂进行报复,利用鬼婴进行超渡”念魂感受着死者的气息,在凌天的脑海里喃喃说道。 “可恶,这畜生!!!”凌天清楚的听到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 “臭小子,别冲动!收起你的气息,小心被发现了!”念魂赶紧提醒道。 “哼!这畜生!”凌天压低了身子,眼中充满了杀意。 “呵呵,俗话说这一山不容二虎,你爷爷教你道法,按理说是你师傅,但毕竟血浓于水,他是你的至亲之人,不算师傅,所以今天为师就教你一招,你用那些道法收拾这个千面人太便宜他了。” “当我师傅?有个条件。”凌天冷漠的说到。 “条件?” “就一点,这畜生,要有一个我满意的结果” 古戒中传来苍老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好!去准备红线铜钱,鬼画香烛即可” “什么?你这千年老魂不会是什么江湖神棍吧,我可从来不用那些东西的”凌天怀疑的问道。 “什么神棍,让你准备你就去,接下来,我会教你怎么控制魂力去做,首先,你……” 凌天听完念魂的指导,慢慢的睁开眼,冷冷的看着一行远去的林正儒:“佛,渡不了这天下,让我来渡,鬼,埋不下你亡魂,由我来葬!” 国开大学,男生宿舍楼顶,站着两个人,林夕和方龙。 凌天推开阳台的门,看到两个人:“东西找到了么?” “找到了”方龙沙哑的说到,脸上的泪痕已经不见了,坚毅的脸上没有了正气,而多了一种信念,他要报仇,要为陈妮报仇!他无法在让自己去接受那段痛苦的回忆,直到夜里,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身后响起:“你并不爱她,否则你不会只在这里哭泣”,他回过头,看到了那双冰冷的眼睛,没有一丝感情,他摇头了,连警察都没办法去侦破,还有谁?还能有谁? “李凌天” 黑夜中的一个名字,仿佛猜透了他的心思,这三个字冰冷却有力。 他能帮我?他只是个协警啊?陈妮可是在公安局被杀的啊!!我好痛苦,我想报仇,可我该怎么做,我报警么?我到底该怎么办??! “当”!白刃的刀插在了面前的地上,:“天堂太挤,我们就去地狱,即使荆棘密布,也不能后退半步!” 方龙抹去最后一丝泪水,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冰冷的眼神,一把抽出刀:“现在开始,地狱的列车,我来掌舵!” 凌天听着方龙的变化,慢慢的走过去,拍了拍肩膀:“听着,你还会再见到她的,可不是现在。” 方龙惊讶的看着凌天,瞬间眼神充满着激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你,能帮帮我么!!!”方龙心跳加速渴求的看着凌天。 “你先起来,祖传的阴阳之术确实能掌两届,但爷爷只教了我续命之术,想必也是我所学之术尚浅,目前的能力有限,不过我李凌天今天把话撩这,不论陈妮是成了这人间的孤魂野鬼还是去阴间转世投胎,只要有她的一丝魂,一股气,我绝不会她依无所靠!” 此时的方龙没有哭,他忍住了,闭着嘴,紧紧的咬着牙,坚定无比的眼神看着凌天:“我方龙,铭记在心!” 凌天点了点头,把方龙扶起,扫视了一圈校园,并没有看到梦溪,扭头对二人说道:“走,下面,该办正事了。” 说完凌天和林夕单手一撑,四层楼的高度跳了下去,留下方龙张大了嘴巴傻傻的站在原地…… 9月17日,hy市公安局,顶楼会议室。 门外的警车已经证实了今天来的都是省级领导,而且数量也不少,整个百人会厅座无虚席,林正儒正在台上做案情报告:“短短的一周时间!9.10,9.15,9.16,9.17,四起行为恶劣的无脸连环杀人案,在我hy市的辖区发生!如今市民惶惶不安,凶手得意猖行,我市局在9.10第一起案件发生后,接到了省委,纪委,以及各公安部门的重视,迅速在第一时间内成立了相应的专案组。在侦破期间,竟然连死三人!死者死亡方式诡异,案发时间紧凑,目前我专案组已经对死者的身份,背景,以及生前的人际交往在进行详细的摸底排查,案件尚在进一步侦破中。” 今天来的可都是大领导,如果这个案子破了,自己的仕途将会更上一层楼!林正儒看似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笑容。 台下的hy市公安局局长王伟轩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到:“老林啊!如今这个案子交到你手里,也是领导和组织上对你的信任!你可不能把这个锅砸喽!要发挥你的优势,快侦快破!!” “好的,局长,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林正儒回答道。 “呵呵,您二位这双簧唱的不错啊!”一声冰冷的嘲讽在大厅里回荡。 “谁?!!刚谁在说话?!!”林正儒皱着眉头拿起麦克风怒吼道。 话音刚落,白光闪过,林正儒手中的麦克风被冰冷的刀直穿定在了身后的媒体墙上,麦克风发出一道刺耳的破音声。 在场的所有人心中一惊,立马回头,台上的林正儒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额头渗出几滴冷汗,眯着眼盯着远处门口的三个人影:“你们是谁?” 三个黑影步伐坚定的从门口朝台上走去,边走边道:“南山脚下埋阴殿,藏有人皮千万挂,藤枝爪牙布世间,一朝权倾千面脸,自导连环杀人案,怨鬼亡魂何以还,今日化魔来撕脸,血染衡阳半边天!!!” 铿锵有力的声音在百人大厅中荡气回肠!!! 林正儒站在台上,目光变得阴冷,嘴角不停的抽动着,看着李凌天,林夕,还有方龙,咬着牙根切齿质问道:“你们在胡说些什么!” “哼!”方龙冷哼一声,指着林正儒,朝台下的人怒声吼道:“他!就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呼!呼!”台下的所有人到吸一口凉气!!!睁大了眼睛盯着林正儒,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你,你,你们在胡说什么!!!我林正儒是hy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队长!!!这连环杀人案是我一手管的!我怎么就成凶手了!!”林正儒咆哮道,嘴中的吐沫星子飞溅着,愤怒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李凌天摇摇头,随后转过身子,冷漠的说到:“出来!”。 话音刚落,台上的深红色落地幕布开始慢慢晃动,突然走出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穿着一身白西装,胸口布满了血迹,两只胳膊已经没有了,表情复杂又带有一丝怜悯的看着林正儒。 林正儒看到男人的瞬间眼睛的瞳孔急剧增大,鼻孔微张,吸了一大口凉气,随后又慢慢的恢复了神色,镇静的说到:“这个人是谁?我不认识!” “好,你不认识,那我今天就把你的皮一层一层给你拔了!”说完给方龙使了个眼色,方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一个类似泡泡糖一样的东西,一把扔到了林正儒的脚下。 “这个,你该不会不记得吧,9月10号,早上6点55分,你来我宿舍,进去后随手摸了下床板,当时我以为你在考量这宿舍卫生,可是你神出鬼没的把这个东西粘在了我斜下铺的床缝中,如果我没猜错,这个叫做网络窥测器!你不光利用它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还破解了我和林夕之间的暗号,最后把我成功的卷入到这个案件中,不得不说,你心思缜密,作案手法一流。” “哼,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林正儒皱着眉硬气的说到! “我会让你听懂,先前我一直在想你的杀人目的究竟是什么,直到两个小时前,我才看到了一条被删除的新闻,丁勇,在hy市的临近市db市区投标了一处地皮,在那里准备投建一个市中心,你多次约他商议,让他在hy本市进行建造,实际是为自己以后在hy市的仕途做打算,能拉动整个城市的gdp对于市委来说是个不小的功劳,但都被拒绝了,于是你就心存杀心,准备取而代之,你步步为营,首先你算好了时间,安排人在9月10日的雨夜将丁勇引到南山别墅,杀死了丁勇,剥去了人脸,之后你让白衣男为你做了第一张人皮! 接着,你一手建立的网站虚有其名,而韩光毕业后半年没有工作,多次在贴吧和网页中抱怨世间不公,被你发现,你在他的电脑里植入网站,韩光无意中进入到了你的网站,闲日在家无趣,用女性身份注册了会员,你告诉他,你可以让她美丽,但会失去灵魂,失去自由,变成一个傀儡,只为你办事,结果,你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发现了你网站背后隐藏的真相,韩光犹豫了,善良的他最终告诉你他的真实身份,是个男人,并且如实的告诉了你他发现了秘密,但是你,在9月15日凌晨12点,却狠心杀了他!并且将他的内脏烹饪分食给了房客。 之后谨慎小心的你却再一次出乎意料,没有想到死者韩光的房间内会有偷窥的监控,房东的侄子这个不为人知的嗜好却将你的一切杀人过程都记录了下来!陈妮那时候在监控中已经有所察觉,你时不时会扭脖子这个小动作,她回去后不安的给方龙发了条短信,告诉了自己的想法,但是方龙却压根没有收到,因为那条致命的短信,已经被你拦截了,你知道如果后期对监控进行进一步解分,你必将难逃,于是9月16日10点45分,你在停尸间杀死了陈妮! 之后你将陈妮的脸,丁勇的肉还有韩光的内脏,捏造成一个婴儿,在9月17日清晨6点55分,杀死了一个正在怀孕的孕妇,取出腹中的胚胎,将其换之,埋下诅咒,防止亡魂来索命,你根本就不是林正儒!你就是那个披着人皮的女鬼!林正儒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你披着他的皮,这些年自己杀人,之后自己在侦破,你表面履立奇功,暗地里却打着“拯救”旗号发展着自己的触角,谋权夺利!残害人间!你利用鬼术偷天换日,他们披着光鲜亮丽的外表,却充卖着灵魂,你用恐惧镇压着她们,用人皮诱惑着她们,但你可曾想过那些活着的人生不如死的痛苦!那九泉之下的怨灵何以安眠!回答我的问题,林!千!惠!” 凌天的话如同一把重机枪!扫射着每个人的心!所有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他们无法相信凌天口中的千面人是什么意思,更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正义凛然的公安局刑警大队长会是杀人凶手!!!只有王鸥的双手不停的颤抖着!! 林正儒拍着手摇了摇头:“呵呵,你煞费苦心编了这么长一个灵异故事,谁会相信?你有证据么?这个网络窥测器是因为你之前涉嫌一桩谋杀案,我用技侦手段对你进行监视,有问题么?” “好,嘴硬是吧,林夕!”话音刚落,林夕从背后抽出两张人皮挂在空中,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盯着人皮,目瞪口呆,嘴巴张的巨大!尤其是王伟轩,因为其中一张人皮,竟然和自己一模一样!!! 凌天伸手指着人皮:“这,就是你接下来的打算,一个人皮,是杀人凶手,而另一个,是你即将杀死公安局长,坐上他的位子!因为现在的这个队长,已经满足不了你的虚荣心了。” “什么!!!”王伟轩此时脸色开始发紫,眼前的这个林正儒是自己一手提拔出来的,多年来的受贿两人都心知肚明,早已视他为心腹!然而李凌天却说他要杀了自己!!!如果不是,为什么会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皮!看着那张皮,王伟轩感到身后的冷汗从脚后跟窜到了后脑勺,眼前一阵晕黑,胸口闷慌的喘不上气。 李凌天看着面色发青的林正儒,眼中投射出两道冰冷的紫光:“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地狱审判!” 第四十八章:三魂七魄 话音一落,三人散开。 林夕从背后抽出一卷画像,一跃跳到林正儒侧身的台桌上,单指扣住系带一抽,“唰”,一尺八宽的画像落地展开来,方龙在画像前摆上香炉,点燃三束镇魂的天木藏香,接着在四角点起四个鲛油长明灯,用墨斗拉出红线,以长明灯为支点,围成了一个大圈。 凌天跨步走进圈内,双指夹住画像,将灵魂力慢慢的凝于指尖注入画内,画纸开始隐隐约约浮动,一时间慢慢浮出了一尊雕像,乍看既不是将军也不是武士,竟然是穿戴着盔甲的妖魔鬼怪!青灰色石料,头盔底下的脸庞是无比狰狞的面容——睁着铜铃般的大圆眼睛,朝天的鼻子和胡须,嘴里露出尖尖的獠牙,威风凛凛地顶盔贯甲,手执八丈龙矛,如护法武士保护神道。 接着,凌天从腰间掏出七枚铜钱,用一根红线穿上,咬破中指顺着铜钱红血一抹,右手腕一抖,八枚铜钱一阵叮呤清脆的响声过后,笔直挺起来,形成一根长约半尺的铜钱剑!注入魂力,一时间铜钱在红线上不停的颤动着。 凌天慢慢的举起铜钱剑,全身散发出雄厚气魄,一字一顿的说到:“我占人间一间房,半间租与阎罗王,地狱审判七宗罪,天下邪魔谁敢挡!!!” 话音刚落,第一枚铜钱瞬间飞出,直击在林正儒胸口,发出一声闷响,林正儒嘴喷一口鲜血,身后一丝暗蓝的魂魄被打出体外,瞬间消散。 “这第一枚我破你三魂之胎光!你滥杀无辜,天理难容!!地下泉源竭,草木俱不生!”凌天剑眉一瞪怒喝道:“这第二枚破你三魂之爽灵!你蛊乱人心,为乱世间!死罪难逃!五纬相交通,三光焕已明!破!!” “嗖!!”说罢这第二枚铜钱如离线之箭,正正射在林正儒的眉心,顿时身后一股暗蓝色的魂魄飞出体外,慢慢消散。 “啊!!!”林正儒双膝跪地,眼睛变得阴冷无比,右手抹了抹嘴角的鲜血,口中喘着粗气,死死的盯着凌天。 凌天冷漠的看着跪倒在地的林正儒,开口继续说道:“这第三枚我破你三魂之幽精!!你谋权夺私,作恶多端!魂不亡也!神首循黑道,阳德晦*,破!” “唰!”第三枚铜钱直打丹田,一股巨大的魂魄从体内飞出消散,林正儒的脸痛苦的扭曲着,这三魂乃是一个人的主魂,一旦三魂破灭,此命不久矣。 “我要杀了你!!!”林正儒吃力的抬起头,狰狞的面孔异常的恐怖,嘴角的鲜血不停的流着。 凌天冰冷的摇了摇头“我终于知道林夕的那句话,一个人面具带久了,想要摘下来,除非抽筋断骨!接下来,我就把你的皮一层一层的剥下来!”音落,铜钱剑直指天灵盖,大声道:“这第四枚打你七魄之尸狗,你捏婴转世,恶灵渡魂!利用鬼术作恶多端!!五脏结胎婴,冥黄华真降!破!!!” 只见铜钱如光穿杨,重重的打在林正儒的天灵盖! “啊!!!!”林正儒一声惨叫,脸上的皮开始慢慢脱落!嘴角露出一颗森白的獠牙! “啊!!鬼啊!!救命啊!!!”台下的人看到林正儒脸上的皮竟然掉了,露出一个阴森恐怖的女鬼!一时间整个大厅哄乱不堪,惨叫连连,争先恐后的朝门外跑去!! “李凌天!我要让你生不如死!!!”林正儒猛的跃起朝凌天扑来,那一块块脱落人皮的脸显得腐烂不堪,恶心至极。 “咚!”眼看着即将扑倒脸前,刹那间,林夕转身一个回旋踢,重重的一脚踹在了林正儒的脸上,这下,整张皮都掉了。 “终于露出真面目了么,林,千,惠!” “啊!!李凌天,我要扒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林千惠失去了控制,发疯一般在地上咆哮着,恐怖的脸扭曲着,狰狞着! 凌天依旧纹丝不动“这第五枚我杀你七魄之伏矢,你剥皮抽筋,神怒鬼怨,让衡阳苍生不得安宁,今日灭而诛之!众生多结冤,三世报不歇,给我破!!!!” 铜钱竟直直的飞入林千惠的嘴中,一口黑血喷射而出!一股黑气从身上冒出,渐渐消散。 “你这畜生!连三魂七魄都黑了!还敢为非作恶!”凌天怒吼一声!身上紫色灵气喷涌而出:“这第六枚我打你七魄之雀阴!你不顾在世人的痛苦,为了自己的前途恶稔祸盈!如此罪行当千刀万剐!!!三涂中猛火,常思饥渴念!啊~~~~破!!!” 怒吼一声,这第六枚铜钱包裹着紫色灵气,直直飞出,击打在林千惠的咽喉!顿时脑后一股黑烟被震出! “这最后一枚,我打你七魄之吞贼!因为你杀了陈妮,我无数次脑海里浮现出她看到你时那惊恐又绝望的脸,我对自己承诺,一定会将你魂飞湮灭,以祭她在世之灵,现在,我就来兑现诺言!” 说完,凌天双指注入灵魂力,夹住最后一枚铜钱,置与指尖,不同于身上的紫灵气,指尖凝聚的魂力在灵气的包裹下显得更加耀眼。 “唰!”指尖一弹,铜钱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林千惠惊恐的看着飞来的铜钱直直的打入自己的眼球,瞬间打穿一个漆黑的洞! “呜啊!!!”林千惠痛苦的抱着头,拼命的揪着自己的头发,一块块头皮被硬生生的撕落,渗出一片片漆黑的血。 李凌天淡然若世的站在原地,冰冷的看着挣扎的林千惠:“接下来是这最后三魄!” “不,不!不要啊!!!”此刻的林千惠已经面部全非,脸上一个漆黑的窟窿,尖长的指尖把头皮扣的纵横交错,乌黑的血顺着头流在脸上,恐怖至极! “晚了”凌天淡淡的说到。 瞬间眸若冷电,莲步生风,一个掠影滑到鬼像身后,双手结阴阳之印,猛地拍在鬼像背后,一时间,鬼像身上符文四现,爆发出绚烂的光芒,狰狞的面孔怒眼一睁,大喝一声,宛如戏中将军:“杀~~~~~~~呀~~~~~~!”一跃而起,挥起那八丈龙矛冲着林千惠刺来!! “这一刀!我刺你七魄之非毒、除秽、臭肺!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凌天青筋暴起怒吼道! “嘶!!”只见八丈龙矛一分为三,直直的插进了林千惠的体内,鬼像虎躯一震!林千惠魂魄连同肉体瞬间被撕成了碎片!散落了一地!! 看着一地的尸块和黑血,凌天平复着胸口的呼吸,思绪万千,过了许久,长长的呼口气,转身对林夕和方龙说到:“结束了。”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瞬间脑海里传出一声苍老的惊呼!凌天猛的回头,看到地上的尸体竟一块块的开始蠕动,最后竟然慢慢的融合着!!! “该死!这畜生竟然和那吴家有交集!这碎尸融合是吴家的邪术,这孽畜怎么会!!”凌天狠狠的盯着慢慢爬起来的林千惠。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李凌天,你怎么了?”林千惠慢慢的站了起来,全身上下如同一具被烧焦的尸体,没衣服,连皮都没有,是一具活生生的血尸!乌黑血肉暴露在空气中,血顺着肉块慢慢的往下流。 该死!这畜生三魂七魄都灰飞烟灭了怎么还能这样!凌天咬牙怒视着血尸! “臭小子!你别急!此人常年聚阴剥皮,现在又使出南山邪道之术,她身上一定还有更多秘密,你要小心为主!”古魂在戒中叮嘱道。 “我知道了”凌天双手结印:“九幽生黑雾,立现衡阳山,六洞乾明朗,幽狱重门开,听我赦令传!啊!!!” 双手猛地拍在地上,瞬间整个百人大厅被一层黑气笼罩着,“咚”!一声巨响,从黑气中降下一个五米高的巨大人脸拱门,重重的砸在了台上,台面被砸出一道深深坑! 罗刹门!!! 只见门上人脸面色凶煞,络腮胡双目怒睁,满嘴獠牙,嘴巴怒张形成一道门,齿间锁链交错,嘴中关着百上千只恶鬼,漆黑的嘴里一双双红色的眼睛和恐怖的叫声,漆黑的胳膊穿过空隙狠狠的向前扑抓着,嘴上的獠牙不断的滴着鲜红的血! “既然杀不了你,那就把你吃了”凌天双指一划,门前的铁链断开,顿时成百上千只恶鬼扑向了血尸林千惠。 一瞬间,林千惠被五马分尸,恶鬼不断的扑着,撕咬着,吼叫着!“哈哈,哈哈哈哈!”林千惠的脸在漆黑的恶鬼中不断地变换着,形成一张张不同的人脸! “李凌天,来日方长!哈哈!哈哈哈哈!”冷笑的鬼脸在密密麻麻恶鬼的缝隙中显得格外明显,看着变幻莫测的脸,李凌天感到恶心至极,恨不得一把火烧了他! 突然!他整个身子猛地一震!!!! 那张不停变幻的鬼脸上,出现了他爷爷的那张面孔! 李凌天顿时瞳孔放大!!“等一下!!!!”他朝着恶鬼怒吼道! 鬼脸定格在了李正国的那张面孔,蜡黄脸布满了皱纹,李凌天打死都不会忘记这张脸!!李正国吃力的睁开双眼,嘴角不停的颤抖着:“天,天,天儿,救,救我!”记忆最深处的那张脸,瞬间被恶鬼淹没在了黑暗中! “可恶啊!!这什么情况!!?”李凌天愤怒的挥舞着双拳,一头扎进了恶鬼堆里,但是成千上百的恶鬼不停的爬着,他根本翻不到最下面! 咬破中指,抽出一道紫符:“六洞乾明朗,幽狱重门关,罗刹门,收!!”一声怒令!罗刹门脚下浮起一圈黑雾,慢慢的沉了下去,成千上百只恶鬼拼命的往里钻,一瞬间,大厅空空荡荡。 凌天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然而除了几丝毛发,整个人已经尸骨全无,连地上的黑血都被舔的干干净净! “不!!”凌天仰天长啸! 话音刚落,大厅的角落里慢慢的站起一个黑影。。。 第四十九章 惊天之雷 “嗵!”黑暗的角落,*发出一声闷响,一颗古铜色的子弹旋转着,扭曲着空间直直的朝凌天的头部射来。 愤怒中的凌天听到枪响后心中划过一丝惊讶,随后发现一切都晚了,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林夕双指夹起刀,留海间划过冰冷的眼神,晚了,来不及切子弹了!心中燃起怒意,长刀对准黑暗中的身影,奋力一掷,白光划破了空气,朝黑影刺去。 凌天的余光看着子弹已经近在咫尺,愤怒的脸前突然扑过来一个人!方龙!他张着嘴,通过嘴型看到他在说两个字,趴!下! “嗵!”眼前骤然猩红一片,方龙紧紧的抱着凌天,子弹打进了他的胸膛!一声沉闷的痛哼,鲜血瞬间染红了胸膛! “方龙!!!”凌天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这个为自己挡子弹的男人!此刻的他突然是那么的高大。 方龙感到喉咙一口鲜血不断地翻滚着,脸上慢慢的渗出冷汗,猛地一口鲜血喷来! “方龙,你先躺着!你躺好!别动,我会救你!”凌天慌张的说着,把方龙放平,方龙一把抓着凌天的手,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去,汤壶酒!” 凌天咬着牙,紧抓住方龙的手,愤怒的双眼布满了血丝:“等着,兄弟。” “林夕,你去找一下手术工具,再找瓶酒” “好” 林夕跃下台,飞快的朝门口走去,走到黑影前,他看清了那张脸,王伟轩!一把抽出连同胳膊一起定在墙上的刀,猛猛一脚踹在了那油腻的肚子上,“咔嚓”几根肋骨断了。王伟轩顿时感觉脑子里极速充血,胸口疼痛万般,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方龙,你何必这么做”凌天看着虚弱的方龙责备道。 “我,我,还等着,你带我,看...看陈妮呢”方龙吃力的喘着气说道。 凌天一把将方龙的头埋在胸口,朦胧间眼眶有些湿润:“听着,兄弟,你要想见你媳妇,就给老子好好活下去,听见没!” “好,好,你,抱,抱太紧了” “啊!?”凌天赶忙松手抱歉的表情,方龙喘了口气咳了两声。 “来了!” 林夕不知从哪整来了一个医疗箱,紧握的拳头上沾满了玻璃渣,喘着气对凌天说到:“我来还是你来?” 凌天接过医疗险,打开,看了看里面,手术刀,酒精,镊子,刚准备开口 “我来!”方龙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正气,眉宇间透露出一股坚定不移的信念,凌天心里一震,慢慢扶着他坐起来,靠在自己腿上。方龙喘着气,看着凌天:“酒呢?” “这”林夕从背后口袋里掏出半瓶高粱酒递给方龙问道“准备用这个麻醉么?” 方龙嘴角微微一笑,随之而来的疼痛感让他整个脸皱成一团,拿起那半瓶高粱酒,一口咬掉盖子,开始往下灌,一口气足足灌了半瓶高粱白酒,方龙大喊一声:“爽!”把一块毛巾塞到自己嘴里。 用酒精和碘酒消毒之后,方龙右手握着手术刀,轻轻切开胸前的伤口。鲜血顿时奔流出来,方龙紧紧咬着毛斤,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浑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痛楚仍然撕裂了他的神经。手术刀一直插入肌肉深处,才找到那枚该死的子弹。方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换用夹子钳紧子弹,用力拉出了肌肉组织——连带鲜血与少许的神经,扔进了医用托盘里。 整个过程虽然只有几分钟,痛楚却是难以想象的,简直是用钢铁做成的血肉。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只靠着半瓶高粱的酒劲,就给自己进行了外科手术,并成功取出了子弹——要是换作普通人,别说是得痛得休克过去,光自己看一眼就活活吓死了。 终于,方龙吐出那条带血的毛巾,几乎已被牙齿咬烂了,毫不顾忌地发出痛苦的惨叫声,传遍整个百人大厅,仿佛那昏迷的王伟轩都要被惊醒了。 “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了。”凌天盘腿而坐,手掌慢慢的凝聚灵气,开始帮方龙疗伤。 一个钟头后,方龙身上的疼痛开始慢慢的减轻,脸色也逐渐的恢复,林夕找来了一瓶水,方龙一口气灌下,摇了摇头,这酒醒的也差不多了,尝试着慢慢的站了起来:“哎,凌天,给你添麻烦了。” 凌天没有说话,支着腿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一巴掌打在方龙的屁股上:“添麻烦的人是我。” 方龙看着凌天坚定的眼神,眼眶慢慢的红润,凌天眉头一皱,把方龙的额头碰在自己的额头上,明亮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记住,从今往后,不要哭,哭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个世界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温柔,所谓的弱,就是一种罪!我会和林夕等你,不过不能太久。” 方龙:“我会变强的” 走出了市局,凌天回头了眼停尸房的位置,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陈妮孤独地一个人,行走在寂静的街道里,带着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光倾泻在她的头发上,和淡蓝色的警服,她抬起头唱着,歌声飘荡在空旷的星空下,似乎这城市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也包括每个沉睡的灵魂、天使抑或恶魔。但某种声音从心底响起,似乎将她的身体变轻,像羽毛一样随风飘浮,插上一对薄薄的翅膀,缓缓凌驾于南山别墅之上,在数百米高的云端,鸟瞰底下这灯红酒绿的城市,和曾经存在过的芸芸众生,还有悲痛欲绝的方龙。昏暗的路灯照耀着这座城市,勾勒出黑色的冰冷轮廓,举头仰望只感到威严与阴森。 “灯火辉煌的街头,突然袭来了一阵寒流,遥远的温柔,解不了近愁,是否在随波逐流。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潜伏在你的伤口,梦是氢气球,向天外飞走,最后都化作乌有。一个人在梦游,像奔跑的犀牛,不到最后不罢休,爱若需要厮守,恨更需要自由,爱与恨纠缠不休,我拿什么拯救,当爱覆水难收,谁能把谁保佑,心愿为谁等待,我拿什么拯救,情能见血封喉,谁能把谁保佑,能让爱永不朽。” “凌天!凌天!你怎么了?”一旁的方龙看他盯着市局的一角出神,赶忙倒了倒他的胳膊。 “哦,没事,咱们走吧!”凌天被拉了回来,仿佛陈妮的歌声还在脑海里回荡着,深深的吸了口气:“林夕,咱们不回学校,先去你那” “好”林夕打了辆车“解放路小区。” 坐在车上,凌天拨通了三叔的电话:“喂?三叔么?” 电话那头传来搓麻将的声音:“咋啦!屁娃子?又惹啥事啦?!” 凌天心里一股不爽:“没事,我就问下爷爷最近怎么样?” “哦!你说老头儿啊,等下,杠!二筒!哈哈,恩?刚说哪了?哦!你爷爷他出远门了!”三叔猛猛的吸了口烟。 “出去了?什么时候出去的!”凌天心里一惊!差点从车上站起来。 “哎呦,我想哈,好像你那会儿前脚走,你爷爷后脚就出门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三叔感到有些不对劲,使了个眼神,让其余三个人先等一下,叼着烟走出棋牌室,继续说道:“天儿,咋啦,是不是出啥事了?还是你想你爷爷了?” “叔,我感觉爷爷出事了!”凌天冷静的说道。 “啥?哈哈!你爷爷不会出事的,我当他去学校收拾你了!”三叔笑着说道。 “是真的,叔,我今天收拾了一个千面人,他最后一张人脸就是爷爷的,我亲眼看到爷爷对我说让我去救他!” “什么?!”李老三听到千面人这三个字立马把嘴中的烟把吐掉“臭小子!你赶紧给老子好好说一遍!这到底怎么回事!!!” 凌天捂住嘴低声的将所有事情快速的给三叔说了一遍,三叔听完瞬间整个人脸都绿了,沉默了足足三分钟,说了四个字:“赶紧回家!” 挂了电话,凌天对司机说道:“师傅,麻烦靠边停车!”然后扭过头对林夕说道:“我去学校办点事,你和方龙先回去休息” 林夕点了点头。 回到了学校,凌天直奔假山,一路上感觉自己的心忐忑不安,从小到大,爷爷对于自己来说就是一片天,虽然每*着自己修行学术,捉鬼除煞,但从小到大这十八年的感情深深的扎进了骨子里,深入骨髓,爷爷,你不能有事啊! 凌天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远远地看到了假山,加速!在加速!纵身一跃,翻过了小山坡,进了山洞,穿过了幽暗的隧道,来到了漆黑阴冷的大门前! “当当当!柳老在么?我是凌天” “门开着呢,进来吧!” “噢!” 凌天平复了一下心情,擦了把额头的汗,走进了屋子。 昏暗的烛光,阴湿的空气,柳老从单薄的床板上慢慢的坐起来,打了个哈气,睡眼蒙松的看了眼凌天:“去温壶水” ”奥”,凌天挪开火炉旁的椅子,从缸里打了壶水,放在火炉上,又往炉里添了两块碳,做完这一切回到原地,纹丝不动的看着柳朝中。 “说吧,你这脸挂不住事,这次想让爷爷给你帮什么忙?”柳朝中从床头掏出一根卷好的漠河,盯着一副苦瓜相的凌天,打趣的说道。 “爷爷,我有三个问题,今天请爷爷一定帮孙子解开这心中的疑团,否则凌天寝食难安!”凌天双手抱拳弓腰诚恳的说到。 “行了行了,坐下说,慢慢说,爷爷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柳朝中点着漠河烟猛猛地吸了一口。 “柳爷爷,您知道千面人么?”凌天抬头问道。 “千面人?没听过,怎么了?”柳朝中反问到 “是这样的,爷爷~”今天把林千惠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柳老,柳老在一旁听得惊讶皱眉,最后一脸沉重的表情。 “爷爷,您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凌天看到柳老严肃的脸见见乌黑,忐忑的问道。 “唉!天儿啊,这林千惠,不是你口中说的千面人,而是画皮一族!”柳朝中扔掉手中的烟激动的说到。 “什么?!画皮一族?”凌天不解的问道! “是!你还记得出来假山我告诉你那道士哥哥与鬼师弟弟的故事么?这画皮一族在那个时期就存在了!他们将鬼术变异,利用旁门左道,变成了邪术!我曾和你爷爷在下北山时,就被画皮一族追杀过,那段日子真不好受,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分不清究竟谁才是真的。” “是的,我曾多次遇到被杀害的尸体,甚至连一丝残魂都没有发现!”凌天说到。 “这画皮一族虽然人数不多,但个个都非常难缠!这仅仅一个hy,他一人就控制着一座人皮宫殿!想想所杀之人没有魂魄,还有你说的捏婴渡魂,我有种预感,他们定和别的家族有染,偷学着某种秘术达到利益往来,又或者就是与阴间有所瓜葛,但你想,那种神秘又强大的邪恶力量岂是我所能接触的到的,唉!”柳老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柳爷爷!为什么,我在最后的时刻,竟然看到了我爷爷的那张脸!而且我亲耳听到了他的声音!这是真是假?”凌天担忧的问道。 “唉!天儿,这画皮一族能猖獗至今,也说明他们确实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手段,你想想,每个人都有弱点,他们会事先调查好你的一切,你自己也说过,是她把你乱入到这个案子中,可是你有想过,她为何这么做?” “是啊!林千惠费劲心思跟踪我,算计我,把我卷到这个案子里,但最后她并没有借刀杀人,因为她早就把凶手和自己的下一个棋子做好了,可她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怎么突然感觉,她有意让我知道这一切?”凌天说完心里一震,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背后一身冷汗,双眼痴痴的看着柳朝中,说到“爷爷,出事了,这林千惠只是一个棋子,她死了,也成功的把我套了进来,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柳朝中没有说话,又点了根烟,双眼盯着烟头开始发呆,凌天把烧好的水倒在碗里端到就看面前。 “因为他们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凌天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我身上能有什么东西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忌惮你爷爷的关系,这林千惠,只不过是用来探探你的实力而已”柳朝中端起碗喝了口水。 “可是我爷爷还在啊,他们为何就敢对我下手!”凌天愤愤不平的说到。 “原因只有一个”柳朝中看着桌上的烛火,眼睛慢慢的咪成了一条缝,苍老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到:“他们发现了你爷爷的秘密!” “我爷爷的秘密!?”凌天突然站起身来。 柳朝中侧了下身,拍了拍挂在腰间的葫芦:“天儿,你可知道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么?” 凌天盯着葫芦,双手抱拳:“爷爷,天儿愚钝,并未确定这葫芦里宝贝究竟是什么,但是那么多凶煞厉鬼都蠢蠢欲动,并且有饕餮这样的鬼物镇守着,想必里面的东西定然是奇珍异宝!” 柳朝中在昏暗的烛光下慢慢抬起头,那苍老纵横的眼角微微湿润,说了一句话,让李凌天犹如被一道惊天之雷劈中! “这里面装的,可是你爷爷的一丝魂啊!” 第五十章:灵脉丹 “什么!!!我爷爷的魂?!”李凌天猛地站了起来,把身旁的桌子险些撞倒,不可思议的看着柳老说道! 柳老摆了摆手,让凌天坐下,昏暗的灯光下,浑浊的老眼充满了沧桑:“孩子,记得初次你来,我告诉过你,曾今战火纷飞,导致世间阴盛阳衰,无数阴阳职业横行,后来李正国凭借一己之力让阴阳两界达到了平衡,但也仅仅是几年。再后来,你爷爷发现这世上竟然存着许多神秘又邪恶的隐世家族,他们从未露面,坐等渔翁之利,背后的爪牙根深蒂固。 你爷爷当年一战回来后,用秘术将自己的三魂七魄进行分割,镇守在这华夏大陆的十个风水口,以防那些阴毒之人蠢蠢欲动,祸乱人间。你所在的南宁小镇,坐落在国土以北,疆之以南,是这三魂七魄的龙骨!你爷爷的主魂魄就在那里,他把你抚养成人,现如今,主魂离去,肯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才导致这般情景。孩子,我答应过你爷爷,此事绝不会告诉第三个人,如今这个秘密我藏了十八年,并不是我这把老骨头不愿意在这呆了,哪怕这人间变阴间!只要我这老骨头还在!就一定守住这一丝残魂!你现在知道了这件事,一定要明白,你李家的根在哪!” 凌天的震惊的听完这一切,心绪万千,打记事起自己什么都听爷爷的安排,甚至去上大学爷爷都没出来,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没想到竟然成了最后一面,他无法想象没有爷爷的生活会变成怎样,不行,我要回家!我要去南宁小镇!!我要亲自去弄清楚爷爷究竟出了什么事! 想完这一切,李凌天抬起头,扫视着昏暗潮湿的地洞,简陋的寒舍,在看着衣着单薄的柳朝中,瘦弱的身躯,心里充满感动,为守一丝魂,独守十八年,问常人谁能如此!不经间双眼有些湿润:“爷爷,您受苦了!” 柳朝中的嘴角上一丝欣慰。 “孩子,你来。”说完,柳老从腰间取出小小的一个玉盒,摆在木桌上,玉盒之中,两枚龙眼大小的淡青药丸,正安静的躺在其中,丹药表面圆润而富有光泽,浓郁的异香,从中飘散而出,让得人心旷神怡。 “爷爷,这是?”凌天看着盒中的丹药不解的问道。 “这是灵脉丹”柳老神情掠过一丝激动。 “灵脉丹?” “是的,还记得和古戒放在一起的那本书么?我和你爷爷当初为了寻求其中的秘密,走南问北,最后我在仙翁山上偶遇到一个术师,他告诉我,他的祖祖辈辈都是曾经那些为历代皇帝修丹炼药的炼金术师,世代生活在皇宫中,但是时代变迁,家族开始隐居,他见到这本书的时候,告诉我这本书必须要有灵魂之力才能解读,然而这世间能驾驭灵魂之力的人少之又少。于是,他用世间稀有的一株血魂草作为药引,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给我炼制了这两枚灵脉丹,这丹药最大的用处,就是能让凡人打通控制灵魂的灵脉,从而拥有灵魂之力!” “原来如此”凌天微张,看着两枚丹药喃喃道。心想,前日自己在念魂的指引下已经学会简单控制灵魂之力,自己这力量是先天的,这药丸对自己来说并没有什么大用,但反念一想,如果林夕和方龙能够得此丹药,那也未必不差。但柳爷爷真心待我,我不能有所隐瞒,想到此,凌天看了眼面前的两枚丹药,双手抱拳道:“爷爷,实不相瞒,天儿已开灵魂之力,这两枚丹药对我来讲如同鸡肋,但我有两个生死兄弟,此次画皮一战,二人一直伴我左右,如果爷爷允许,凌天想将这两枚宝贵的灵脉丹给他二人,如果爷爷不同意,天儿绝不强人所难。” “哈哈!原来天儿你天生魂力啊!好!!甚好啊!!”柳朝中两眼放光,激动的说道:“拿去!就当爷爷给你的见面礼了!” 凌天惊喜的睁大眼睛,赶忙谢道:“多谢爷爷!天儿定将不负所望!” 出了假山,凌天突然看到一个少女亭亭玉立站在一颗榕树下,清爽的淡绿t恤将那初具规模的娇躯完美衬托,衣衫遮掩的小胸脯,虽然有些青涩,不过却依然骄傲的释放着青春的诱惑,不堪盈盈一握的*之上,束着一条紫色腰带,短裙下随意的摇晃着一双圆润雪白的小腿,突然,四目相对,淡淡的秋水眸子掠过一丝惊喜,立马小鸟般噔噔噔的跑到了凌天面前,刚到身边却又娇羞的低下了头。 凌天抓起女孩纤悉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戒指,慢慢戴上:“之前拉你的手,记了下尺寸,按你的要求,这是我自己做的,这几天辛苦你了” 修长睫毛轻轻眨了眨,一抹晕红缓缓的浮上那逐渐解冻的精致小脸,小手一翻,黑色的戒指上一条可爱的黑龙极为精致,笑盈盈的道:“是不是还差句表白啊?” 凌天扑哧一笑,轻轻的在安琪头上打了个脑门:“别不知足~” “嘻嘻~”安琪浅浅一笑,小脸上露出可爱的小酒窝,眨动着修长的睫毛,小小年纪,却有一种知性的美感,纤细的手举得老高,不停地在凌天脸前晃悠着,抬起精致的下巴,轻灵的嗓音不断在耳边炫耀着:“啦啦啦~你看,我男朋友送给我哒!你没有吧!啦啦啦~略略略~~~” 凌天无语的挠了挠头,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对了!接下来你准备去哪?”安琪眨着大眼睛追问道。 “恩,我准备回趟南宁小镇,去确认一些事情。”凌天凝重的说道。 “你要回家么?!带我一起去吧!!”安琪一把抓住凌天的手开始晃着撒娇。 “不不不,此事非同小可,我不是回家玩的,是确实有些事情”凌天认真的说道 “你看,凌天,你带我去,一来我可以帮你调查一些线索,这个总有用吧,二来你说你要饿了病了我还能照顾你,是不是?”安琪嘟着嘴一脸期待的表情。 凌天皱了皱眉,这丫头精灵古怪是不假,不过如果这次不是她,就不会发现这林正儒的真面目,带她去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线索,至于做饭照顾人,凌天心里也没指望。 “那行吧,不过我今天就准备走,你要忙的话” “时刻准备着!!!”凌天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无语的看了眼满脸兴奋的安琪:“那就走吧~” “耶!”安琪高兴比出胜利的手势。 二人顺着假山路口往学校门走去,眼看着到校门口了,凌天突然停下脚步,校门外正站着一个人,梦溪。 梦溪今天穿着鹅黄色的修身长裙,一双白色的高筒靴,一头漆黑的秀发柔顺地搭在肩上,清澈明亮的双瞳,弯弯的柳眉,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红粉,丰润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她身上除了女性的娇媚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古典美,脸上淡若冰霜的表情,又平添了几分别样的味道,此刻正表情复杂的看着面前的凌天和安琪。 最怕空气突然地安静,特别是在人多的地方。 凌天看着这尴尬的气氛,挠了挠头,上前问道:“梦溪,你这是?” “哦,我准备带中医社的同学去中医院学习,你们呢?”梦溪爽朗的回答道,看到梦溪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吃醋,凌天轻轻的松了口气。 “呀!梦溪姐!好久不见啊!”安琪从后面探出头,伸手打着招呼,下意识的把手挥了很久。 情侣戒?梦溪心中略感诧异,秋水眸子眯起浅浅的弧度,随后划过一丝失落,不经咬了咬嘴角。 凌天突然看到梦溪失落的表情立马打断道:“啊,内个,梦溪,我可能要回家呆几天,要去确认一些事情,这些天你就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了就给我大伯打电话,好么?” “恩”梦溪乖巧的点点头,随后淡淡的看了眼安琪:“你们一起去么?”温柔的声音,怜悯的眼神,凌天叹了口气:“哎,一起去,不过还有两个人” 不知为何,心里会这么的不安,这么的委屈,感觉在滴血,突然好难过,但是坚强的心并没有让梦溪表露出来,精致的小脸挤出一丝微笑:“那你要小心点,早点回来!” “恩,我会的”凌天拍了拍梦溪的头,转身对安琪说道:“走了” “恩恩!那我们走啦!梦溪姐姐再见!” 看着慢慢走远的二人,梦溪齿紧咬着嘴唇,突然抬头说道:“等等!!” 凌天身子一震,转身看着梦溪,纤指拂过额前被风拂起的青丝,清澈的双眸泛着朦胧的泪光,梦溪微笑着摇头轻声说道:“没,没事了。” 凌天看着眼前的这对双眼,没有多想,一个健步跑到面前,左手环腰,右手抚头,两片炽热的红唇贴了上去。 轻轻的一个吻,将头靠在耳边:“梦溪,我李凌天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 第五十一章:魂具 一路上,凌天无奈的感受着安琪那怨妇般的眼神,林夕则是闭眼坐在车上小憩,方龙开着车,看气色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凌天!你答应我什么!不去勾引别的女孩子!!你..”安琪在后座上和机关枪一样叨叨个不停。 凌天摇了摇头,看了眼时间:“方龙,咱们开车的话大概要多久?” “恩,最少六个钟头,前提咱不堵车。” “行,那你稳着点,累了就休息。” “没事,我能扛得住” “恩” 看到凌天完全无视着自己的存在,安琪脸气的和包子一样,鼓的老大。 忽然,安琪不说话了,开始在包包里不停的翻东西,凌天心里一咯噔,余光朝后看了看,这姑奶奶准备唱哪出啊? 正想着,安琪从包里掏出一个眼线笔:“噔噔噔噔!!”之后把胸口的蓝牙麦克风夹在眼线笔上,当做一个话筒:“咳咳,父老乡亲们,接下来的六个小时,是我的个人演唱会,欢迎大家能来hy高速公路来看我的演唱会!!这边的朋友你们好吗!!那边的朋友!耶!”说完把“麦克风”伸到窗外,凌天亲眼看到马路边上竟然有几头毛驴子嚼着草点了点头... “下面是我的第一首歌!《凌天是个大坏蛋》谢谢大家!”安琪开始自我陶醉的表演,其余三个人额头上布满了黑线。 “ok!接下来是《凌天这个负心汉》,这首歌是我的一段亲身经历,往事不敢回首,呜呜~”说完低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呦!呦!呦!来一首嗨的!《凌天和他两个基佬的故事》!耶!乡亲们嗨起来!” “接下来是《凌天是个贼胖子!》” “接下来……” 凌天瞄了眼后视镜,林夕的脸已经黑成了包青天,拇指扣在冰冷的刀靶上不停的颤抖着…… 伴随着安琪的个人演唱会,凌天看着窗外渐渐熟悉的景色,南宁小镇,我回来了。 “凌天,前面快到了吧?”方龙打开了车灯 “恩,前面那个村口看到没?走右边,直直下去两公里,就到了”凌天指着村口的枯井说到。 “恩,好嘞,不容易啊”方龙挤出一丝苦笑表示理解万岁。 “咕嘟咕嘟~啊!”安琪把最后一口水灌完,这已经是第三瓶了,抹了把嘴,打开车窗:“咦?凌天,这就是你家么!” “恩,这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凌天幸福的说到。 “哇!”安琪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一个机灵开始补妆。 车又开了十分钟,凌天指着前面的一个小商店:“就这,方龙,这是我三叔开的商店,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咱们进去看看。” “好”方龙打了个转向灯,把车靠边停好,凌天下车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深深的吸了口这久违的空气,顿时精神抖擞:“走起!” 推门进了商店,看到三叔瞧着二郎腿,嘴里叼着烟正水深火热的搓着麻将,凌天郁闷的喊道:“三叔!我回来了!” 三叔左手取下嘴中的烟,扭过头看这凌天,右手搓着麻将面,往桌子上一拍!大声吼道:“杠上开花!来来来,给钱给钱!!啊!哈哈哈!” “呀!这不是凌天么!不玩了不玩了!我去找凌天说说话!” “哎呦!小天回来啦!大学读得苦不苦啊!走走走,到婶家,给你做好吃的!” “哈哈!天啊!来来来!学会抽烟了吧!来抽根烟!” 凌天不好意思的看着迎面而来的三个人,挠了挠头:“内个,婶子,大叔,大爷,内个,我叔他开花了!你们还没给钱呢~” “咚!”三叔一巴掌拍在麻将桌上,紧咬着嘴唇,颤抖着扭过头,双眼红润的看着凌天,哽咽道:“血浓于水啊!!”立马收起翘着的二郎腿,蹬着拖拉板朝门口走来:“给钱给钱!快点!老五,开花翻倍知道不!四十!快点!” “嘻嘻!”看着一脸郁闷的三个人灰溜溜的出去,三叔一把搂住凌天:“皮娃子,刚到的么?” “恩,刚到,叔!这是我大学认识的朋友,给你介绍一下,方龙,林夕,还有安……琪?”说完凌天指着站在身边的两个人,安琪人呢? 三叔打量着方龙,长相英俊,棱角分明,眉宇间一股正气,不禁点点头,再看一旁的林夕面无表情,冰眼冷漠,不禁身子一震,这一阴一阳突然让他心里很纳闷,正想着车门打开了,不知哪里传来了背景音乐,只见安琪俏生生的走了出来,娇嫩白皙的小手搭在腰间,身子微微前倾,美丽的水灵大眼睛,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其中笑意盈盈,俏美的小脸之上,浮现浅浅的小酒窝,霎是可爱,轻轻作辑,甜美柔声的说到:“叔叔您好,我叫安琪。” “噗!” “噗!” “噗!” 除了三叔外,其余三人险些一口老气没喘上来,震惊的看着安琪,这柔弱彬彬,知书达礼的样子,和半小时前狂嗨六小时个人演唱会的安琪,是同一个人么!?! 女人,太恐怖了! 凌天感到脑海里的念魂都“噗嗤”一声,戒指上一股淡淡的黑气喷出。 “哎呀!!这丫头俊儿呐!!真漂亮!!”三叔赶忙上下打量着娇滴滴的安琪,一个劲的称赞着:“啧啧,也不知道我家天儿是积了哪辈子的德了,找了这么好的一个闺女你说说,哈哈!!走回家!叔给你们露两手!” 看着两个慢慢走远的背影,凌天一巴掌打在脑门儿上:“哎呀,我这祖宗~这正事还没问呢!” “先回吧,凌天,这马路上也不是说事的地方”方龙拍了拍凌天肩膀。 长叹一口气,三个人跟在三叔屁股后面走着。 “丫头,你到叔这来别见外!想吃啥尽管给叔说,这村里可不比你们城里,但这的吃的绝对是纯天然啊!等下我去老五那给你宰只鸡,晚上叔给你炖鸡汤喝!”三叔对这安琪是越看越喜欢。 “嘻嘻,谢谢叔叔!”安琪精致的小脸上弯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对了,丫头,你和我们家天儿现在是到哪一步了?” “啊~”安琪突然微微张着小嘴,抿了抿红润的嘴唇,柳眉紧蹙,脸颊浮出一抹红晕,羞答答的低头说到:“前日,凌天,他,他带我去宾馆了!唔~”说完小手捂住了小脸,纤细的腰肢往旁边一扭,一副委屈的表情。 “啊!”三叔老脸一惊,嘴巴长大,立马皱着眉头安慰道:“内内个,闺女,你放心,这天儿要是敢抛弃你,我这当叔的打断他的腿!”说完狠狠的对身后的凌天捏了捏拳头! “啊!三叔,你可真好!” “哈哈哈哈!那是!你叔我这么些年没别的本事,就是人好!哈哈!” 看着三叔恶狠狠的对自己指手画拳,凌天心里一咯噔,瞬间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进了外门,三叔从里屋搬出几个凳子搁在院儿里:“别看九月的天,这乡下啊!还是热,来,咱们就坐着院子里唠会儿!” 五人坐在院子里,三叔又从屋里拿出一袋瓜子:“来,内个什么龙,吃吃吃!” “啊!好,叔你别客气!我自己来就行了!”方龙赶忙接过瓜子。 “说吧,这几个既然是你朋友,也不算外人,出啥事了?”三叔往嘴里撩了一颗瓜子说到。 “叔,事情是这样的” 凌天快速的把吴三爷和林千惠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并没有提假山洞中的柳老,因为在他认为,爷爷的这个秘密至今只有三个人知道,这种事情,还是埋在肚子里比较好。三叔虽然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但是爷爷将秘术只传自己一人,估摸着他也不会知道爷爷的事情。 三叔听完,摸着下巴那几嘬稀稀拉拉的胡子,愁眉紧锁,喃喃自语:“怎么会呢?你亲眼看到老爷子的脸,但是老爷子走的时候就吭了个气,然后从店里拿了点吃的就走了啊!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啊?” “叔,你在好好想想,爷爷临走前有没有给你交代什么?”凌天认真的看着三叔问道。 “你说交代么?他说让你暑假回来好好练功!你不听话让我用柳条子抽你!” “练功?”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等下!”三叔猛地一拍脑门,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穿着拖拉板“吱吱吱”的跑进了屋子,留下面面相觑的三个人。 “来了,这个!”只见三叔从屋子里抬了一个大皮箱子出来,灰色的大皮箱子布满了裂缝,一层厚厚的灰尘粘在上面,这个皮箱子凌天并不见外,小时候经常在家里翻箱倒柜找玩具玩,这个箱子一直躺在爷爷的床底下,有次自己想打开箱子看看,发现上面所了个大锁子,凌天一屁股做地上鼓捣着,突然被李正国从身后一把揪起来,扔在床上朝着屁股就是一顿抽,后来自己就再也没有动过这个,偶尔问了一次爷爷,爷爷只告诉他,那里东西别碰,不该问的别问,凌天看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皮箱子,眼里充满回忆:“叔,这个箱子不是爷爷的么?” “哎啊!是啊!我也是刚想起来,老爷子走的前两天,扔给我一个钥匙,说等你放假回来,自己打开看,然后让你好好练功,不听话让我抽你!也就是让我抽你他强调了两次!”三叔说完把钥匙扔了过来。 凌天抓住钥匙的瞬间,整个人猛地一震! 这上面有爷爷的气息! 想罢,凌天赶紧盘腿而坐,双手合并,将钥匙夹在中间,体内慢慢凝聚魂力,往钥匙里注入一丝灵魂力。 突然!!! 脑海里出现一个微忽缥缈的身影!李正国! “爷爷!!!”凌天眉头一皱!加快速度凝聚灵魂力,在脑中大声的呼喊着爷爷! 李正国那虚幻的身影轻轻一颤,仿佛从睡梦中惊醒,慢慢的睁开浑浊的双眼,苍老的声音:“孙子?” “是我啊!爷爷!!!我是凌天!!”凌天激动万分! “呵呵,孙子,没让你爷爷失望啊!你已经有灵魂力了么!”李正国苍老的眼中掠过一丝惊喜。 “先别说这个,爷爷!你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在画皮一族的身上看到了你的脸!”凌天焦急的问道。 “哎!都怪爷爷!”李正国饱经风霜的脸上充满了愧疚:“天儿,知道么,这十八年来,爷爷教你秘术,降妖捉鬼,这一来是不想让李家这这秘术失传了,断子绝孙没个后人。二来是你的命里有三劫,他日你必须要用秘术保护自己! 爷爷这辈子得罪太多冤家,以后恐怕保护不了你了,这箱子里有三样东西,一个是咱们李家的祖传的魂具,叫:赤魂之刃,另一个是爷爷从下面淘来的宝贝,刑天弓!还有一本是秘术残卷,我至今也没看过。” “魂具?”凌天皱着眉头问道。 “恩,是的,那是大约两千年前的战乱时期,各朝的开国皇帝为了维持长久的统治,召集四方的阴阳师傅,之后又以超乎想象的巨大财力和权力,让华夏四方最顶级的匠师们,使用阴魂鬼煞灵作为素材,加上冰晶,炎陨之类的稀有金属,配着四方阴阳职业大量失传的秘术,最终研制出这七件无法复制的武器,并称之为魂具。 危险的阴间元素赋予魂具特殊能力,让其拥有与危险的同时远超一般兵器之上的能力,稀有的金属材料,鬼斧神工的铸魂匠,让魂具坚韧无比的同时赋予了自己的灵魂,但是魂具并非所有人都能用,首先必须要有强大的灵魂力,并且魂具的灵魂会感知使用者的灵魂,二者必须相融,不符合的人无法使用魂具,若是强行使用的话,会反宿其主,所以那个年代让人垂涎三尺的魂具又让无数人失去了生命,渐渐地望而生畏。 后来,因为魂具的刻薄条件,慢慢的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之后的大舞时期,阴阳失衡,当朝的皇帝也尝试再次制造魂具,但是却一直无法超越从前的魂具,皇帝大怒,视之为耻辱,于是便讽刺这些武器为阴具,并组件了自己的阴军部队。阴具虽然威力很高,但是毕竟没有魂魄,相比魂具,还是差的很多。再后来,改朝换代,阴具连同阴军一起消失于世!” “那刑天是阴具么?” “刑天不是阴具,而是阴间的一个武器,具体的爷爷也不清楚” “原来如此,爷爷之所以当年能平衡两届,是因为这把魂具的原因吧!”凌天若有所思的说到。 李正国彷徨的摇了摇头“不是的孩子,咱家这把刀自从跟了你太爷爷百年没出过鞘,爷爷靠的不是这个武器,而是咱家的根。” “咱家的根?”凌天不解问道 “是的,等你长大就会慢慢明白的,一直以来,爷爷都想保护你,不愿让你再走爷爷的这条老路,谁知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啊!”李正国举头间看着凌天,眼中流出疼爱的目光。 “爷爷,您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又在哪!我去了hy市遇到了柳朝中爷爷,他告诉我很多事!而且我还得到了这个!”凌天说完将魂力附在戒指上。 “哦?!呵呵,没想到我和老柳忙了半辈子结果被你小子把便宜占了!”李正国看着戒指点头说到。 “爷爷,这古戒里封印着一个千年念魂,但他无法下阴间,如今成了两届开外的一个古魂,爷爷能否用阴阳秘术帮他渡魂?” 凌天话音刚落,脑海里传出念魂古老有沧桑的声音:“浮云朝露五百步,光阴似水三千年!李家后人,别来无恙啊!” “咦?你和我爷爷认识么?”凌天惊讶的问道。 “呵呵,当年我用灵魂力进这古戒一次,结果遇到了这个黑龙,我那会脾气可不好,就和他打了一架。” 凌天惊讶的张着嘴,耳听爷爷这般轻描淡写,心中震惊万分,天呐,这千年念魂别说是自己了,就是召出罗刹门让那帮恶鬼啃食,估计吃个一年半载,胖个十来斤都吃不完。 李正国看着念魂,眉宇微皱:“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念魂的确只有秘术师才能渡劫,但是别说是天儿,就算是我当年鼎盛时期的能力,也无法全权驾驭,不过我留有一本灵力秘籍,你就让好生辅佐待他修炼,有朝一日方能渡魂。” “哼,你这孙子可是七彩魂力,与你们秘术灵力不竟相同,二者相符,千年一遇,今日你能话能说到此步,我这千年念魂心感羞愧,往后定当好这个师傅。”一口黑气喷出,念魂龙眼白光一现。 李正国消瘦的身躯一震,慢慢的抬起双手,纵横交错的脸上挂着坚毅和感动:“李家后人,李正国,在此多谢了!!”铿锵有力的声音在脑海中徘徊,说完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爷爷,你现在在哪!”凌天看着爷爷佝偻的身子,鼻子一酸,赶忙问道! “天儿,我现在” 话还没说完!突然李正国整个人被定住了一般!那虚幻的身影之后,慢慢的出现一只巨大的黑爪!直直的冲着李正国的胸口抓来!李正国心中一惊!双手运气,快速结印,身上金光四现!伸手一推,一股巨大能能量打断了凌天的灵魂力,他清晰的看到爷爷的残影被巨大的黑抓穿破胸膛,慢慢的变淡,即将消逝前,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挂满了慈爱。 “噗!”凌天身体重重的砸在背后的墙壁之上,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的喷射而出,星星点点的洒满地面。 “凌天!没事吧!” “怎么了凌天!” 方龙和林夕一把扶起凌天,凌天此刻感到虚弱无比,方才过度的使用魂力让他整个人面如死灰,安琪恐慌的看着凌天,赶忙进屋倒了杯水,递到凌天嘴边,喝了口水,凌天慢慢的喘过气,看了眼惊讶的三叔,爷爷出事了,但这不能怪他,凌天没有多说话,他心中已经决定要自己抗! 慢慢的站起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盒,取出两枚圆润饱满的丹药,看着林夕和方龙,深深的吸了口气:“吃了!” 第五十一章:赤魂之刃 “这是?”方龙看着凌天手里的一枚药丸疑惑的问道。 凌天的嘴角微微抽动,深呼一口气,郑重的看着二人:“方龙,林夕,你们听着,这个丹药,叫灵脉丹,世间仅此两颗,这颗药丸能打开你们体内的魂脉,一方面可控制躯体内的灵魂之力,二方面,这皮箱之内是我李家的传家之宝,要驾驭此物,灵魂之力不可缺少” “传家之宝?那我们更不该拿!”方龙不假思索拒绝道。 “方龙,你听着,多余的话我真不想多说,不论这灵脉丹还是这传家之宝,都是千年流传下来的宝物,世间独一无二,我李家身为秘术世家,数代镇守使命!白驹过隙,时代境迁,现如今爷爷又生死未卜,不知去向!我一定要救出爷爷,但敌暗我明,凭一己之力必将凶多吉少,我需要你们的帮助,这也许会是改变你们一生的决定,如果你们不愿意,我凌天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出了这道门,你还是原来的你!” 话音刚落,林夕将刀靶往凌天的手背轻轻一点,丹药飞向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轨迹,直直的落入口中:“你说过,我流着李家的血,这活我接。” 霎时间! 林夕整个人的血管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膨胀着!无数的经脉在表皮下隆起,形成一道道错综复杂的纹路,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恶龙缠绕其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整张脸不停的开始抽动,牙齿紧咬着嘴唇,双手握拳指尖深深的扣进了肉里,额头上青筋暴起,白皙的眼球里布满了血丝。 凌天将魂力至于眼部,开眼,震惊的看到林夕体内一条条经脉在不断的扩张下变得极为稀薄,急速趟过的血开始从表面慢慢的渗透出来,丹药落入体内化成一股浓郁的黑色气息,凝结在血管里,形成一个黑色的血球,血球顺着全身的脉络与穴位开始流动。 林夕感受着身体表皮下那巨大的黑球,每过一处,身体皮肤裂开蛛网般血痕,黑色的气体带着强劲霸道的能量顺着浑身上下微微张开的毛孔,渗透进骨骼肌肉之中,洗除着那一道道有些狰狞的血痕,同时,也不断的为那已经达到极限的肉体,添加活力与不断强化… 黑色的血球不断的撞击着双臂的穴位,那封死的脉络竟然在猛烈的撞击下打开一个小口,黑气瞬间一涌而上,突破了这从未打开的穴位向深处突进着。 在疼痛的刺激下,林夕的双臂布满了裂痕,举起鲜血淋漓的手臂,不断环绕的黑气慢慢渗入,最后覆盖条条血痕之上。片刻之后,裂开的伤口缓缓的变细,血液竟然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血枷。 走完了整个身体的经脉,黑色血球突然四散而开,又一次快速的冲击着那即将破碎的脉络!这种疼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噗!”一股强劲的内气突然喷射开来,林夕的外套被硬生生的震成了碎片,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身躯上,密布的红色血痕纵横交错,火辣辣的疼痛直钻入心,在这股剧烈的疼痛之下,林夕嘴角渗出鲜血,仰天长啸:“啊!!” 忽然间,那漆黑的瞳仁骤然扩大,占据了整个眼球,双眸漆黑无比,林夕张着嘴不断吞吐着阴冷的黑气,体内的黑气慢慢的从嘴中飘出在头顶上方开始盘旋,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变得阴冷无比。 盘旋的黑气开始慢慢凝聚,最后结成两滴鲜红的血,直直的滴入了漆黑无比的瞳孔中,点缀出两道血红色的双眸! 所有人的心纠在了半空! 林夕睁着血红的双眼愣了半晌,缓缓的闭上眼,犹如一尊雕像立于天地间。 过了片刻,林夕慢慢的睁开眼,恢复了白色的瞳孔,轻轻的扭了扭脖子,一块结巴的血伽掉落,发出一阵清脆的骨头声响,双手交叉伸了个懒腰,顿时全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块块血伽犹如蜕皮般开始脱落,露出结实的肌肉。 凌天伸手搭在林夕的肩膀上,一丝魂力感受着林夕的变化,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般,经脉和肌肉变得异常坚毅,身后那淡蓝色的魂魄周围强横包围着着一圈浓郁的黑色魂力。 松开手,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身躯,虽然并不算壮硕,却是隐藏着爆炸般的力量。 “呼~不错。”凌天心里长长的输了口气,看着一旁柳眉紧蹙的安琪两个小手捂住了整张脸,露出一丝空隙,方龙和三叔惊恐的看着地上的的血疤嘴巴撑的老大。 林夕手掌微微握了握,一股充实的力量之感,嘴角挑起了一抹微笑:“东西呢?” 凌天走到箱子旁,拿起钥匙,用魂力再次感知了一下,并没有发现爷爷的气息,失望的轻叹,插入了锁子里,打开了箱子,一股古老的味道扑面而来! 陈旧的箱子里落了厚厚的一层灰,凌天使劲吹了口气,将表面的灰尘吹散。箱内摆放着两大一小三个木盒子,凌天看了看形状,取出第一个盒子,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魂具了,拇指叩开盒口,在众人注视的眼光下缓缓打开。 “轰!” “轰!” “轰!” 院子的上空瞬间黑云遮天,夹杂着寒气的冷风刮过,小院里带起一阵阵哗哗的声响,重重黑云之中,雷声在云层之中响起,滚滚的响彻着南宁小镇的上空,一道巨大的银色闪电,猛的自云层中穿梭而出,明亮的银色光芒,犹如将天地分了开来一般,顿时将黑漆漆的小院,照了个通透,巨大的惊雷从天而降,直直的击打在木盒之上!木盒瞬间被打的粉碎!露出了一把精致的长刀! 长刀通体漆黑,整个刀身充斥着浓郁的能量波动,刀尾被精心雕刻成巨张的龙口,黑色的气息仿佛龙须在飘动,龙口之中,一枚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黑色龙珠,被深深的嵌在其内,刀刃之上,刻有一些奇异的铭纹,纹路之中,散发着淡淡毫光,整个刀仿佛寄宿着千万个孤魂,在黑夜中在哭泣着! 众人看着黑刀出神,突然空中又一道白光落雷!黑刀浑身一抖!竟自己立了起来,将巨大的雷电,劈成了两半!一时间地上被砸出两个巨大的坑,冒着滚滚的白烟! “哈哈哈哈!终于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院内的墙角突然站着一个人!双眼冒绿光正痴痴的看着黑刀!细一看!这正是下午和三叔一起搓麻将的王婶! 此刻她已经双眼泛白,面部露出两颗森白的獠牙,血红的舌头从乌黑的嘴唇中伸出,全身因激动而不停地抽动着。 “这是怎么回事啊!”三叔看着变成鬼身的王婶怒吼道! “不知道啊!凌天!这怎么回事!!!”方龙惊恐的看着凌天大声问道! 狂风肆意的呼啸着,凌天用双手遮挡,朝着林夕大吼道:“林夕!!!快抓住刀!!!” “啊!!!”林夕一声咆哮! 顶着巨大的狂风,脚掌在地面重重一踏,身体微微弓起,旋即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黑刀,一把握住。 忽然间,翻滚的乌云开始停止,慢慢的形成一道细小的龙卷风,朝着黑刀的龙口涌来,黑色的龙珠拼命地摄取这天地间的能量,片刻间,空中的黑云被完全吸入到这龙珠之中,开始慢慢的散发出冰冷的黑气,黑气形成一道道奇异的符文,顺着林夕的胳膊往上爬。 一股巨大的魂力从刀中涌出,顺着符文慢慢的侵入到林夕体内,诡异的刀魂感受到林夕那强横阴冷的黑色魂力,两个魂力开始慢慢的相互触探,开始慢慢地碰撞,在冲击了无数次后,两丝细小的魂力开始慢慢交错,形成一股浓郁的黑魂,黑魂渐渐形成一个小漩涡,将林夕的魂力慢慢打开一个缺口,瞬间巨大的刀魂涌入体内,融入到林夕的魂魄当中,那缠绕在胳膊上的符文慢慢的印成了一道奇特的纹身。 林夕看着手中的刀,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刚站起身,突然脑子一痛,一股爽朗的笑声从脑海里传来。 “哈哈,哈哈哈哈!自从那家伙被封印了,你是这千年来第一个拿刀的人,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林夕眉头微皱,快速扫了眼四周,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哈哈!你在找什么啊!我是你手中的刀啊!你难道不会用魂力交流么?” 林夕站在院子里摇了摇头。 “嘶!!竟然被这种人拿了!”脑海里传出一声抱怨。 “你说什么!”林夕心中一怒,魂力迅速集结,在心中怒斥道! “呦!学的倒挺快,好冰冷的魂力啊” “你是谁”林夕问道 “赤魂” “明白了” “你呢,小鬼,叫什么名字?” “林夕,你方才说你是刀上的魂,那你有什么能力?” “能力?哈哈哈哈!我可是魂具之首!”赤魂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幼稚而可笑。 “没听说过”林夕淡淡的说到。 “什么!!魂具你没听说过么!没听过你拿我干嘛!!!”赤魂崩溃的怒斥道。 “你再吼我把你劈成两半”林夕的额头拉出一丝黑线。 “哈哈哈哈!你还真是单纯啊!魂具是无法被破坏的,况且咱俩的魂魄已经融在了一起,你死我亡这道理你懂吧!”赤魂嘚瑟的解释道。 “话真多”林夕从背后抽出白刃,朝着赤魂就是一劈! “啪!”锋利无比的白刃竟然断成了两截!赤魂在月光下倒映出一道冰冷的寒光,表面竟然没有一丝刀痕!林夕心疼的看了眼段成两截的白刃。 “你得赔!”怨怨的嘀咕了一句 “哈哈!好自大的臭小子!!”赤魂再次爽朗的大笑道:“看来你这小子真的什么都不懂,有空了得好好给你补补历史。” “比如?”林夕挑眉问道 “哼,这世界上总共有七把魂具,每个魂具都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威力非凡,能驾驭魂具的人更是百年一遇。而我,恰好是这七魂之首,原因就是我的能力。” “能力?” “我的刀魂赋予我三种状态,这第一状态,就是你平时战斗,魂具会发挥自己的威力和能力。而第二状态,就是你把魂力灌入刀内,达到人刀合一,形成双魂弑神的境界。第三状态么,连曾经的那个人都没有达到,所以你也就不用说了!” “话真多”林夕冷漠的瞥了眼赤魂,抬头看着屋顶的女尸:“先来二状态吧” 话音刚落!轰!身上瞬间魂力爆出,漆黑的力量迅速的包裹全身,黑色的瞳孔中一双血红的双眸!! 单脚踩地!身子猛然暴射而出,脚掌在一处房顶之上轻轻一点,漆黑的身形,宛如一头隐藏在黑暗中的鹰鹫,朝着房顶的女尸直射而去! 空中传出淡淡的声音:“单刀流,落月之殇。” “唰!” 漆黑的刀刃嘶哮般划破了空气,黑光一闪,尸体被血淋淋的劈成了两半,被劈倒的尸体仿佛沾上了星星火苗,一时间开始自燃起来,尸体烧得极快,诡异火外焰呈红,内焰呈黑。两分钟后,黑色的内焰猛然爆涨,瞬间吞噬了火红的外焰,尸体被黑焰直接烧成了一道人形青烟,片刻散去,空荡荡的房顶上一点飞灰都没留下。 “怎么回事?”林夕看着青烟心中问道 “赤魂之炎,地狱之火,鬼煞邪魅,烧之必死” 第五十二章:阴谋再现 凌天诧异的看着屋顶,心中喃喃感叹,这魂具果然是名不虚传,看来赋在这黑刃之上的黑炎不简单,正想着,屋顶上的林夕两眼一黑,一头栽了下来。 “林夕!” 凌天一声惊喝,爆步而出,双手稳稳的接住了林夕,此刻的林夕面色苍白,嘴唇破裂,有气无力眯着眼睛。 “林夕,你才打通灵脉就过度使用魂力,这样会给身体造成负荷。方龙,你也先加强一段时间再服用灵脉丹吧。今天大家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凌天说完看了眼方龙。 方龙点头,方才的场景让他的内心波涛汹涌,走上前抱住摇摇欲坠的林夕,喊了声三叔,三叔赶忙开门带着往屋里走去。 “师傅!你说方才这女尸是因魂具而来么?”凌天闭眼心中问道。 “哼,九成是,这魂具的魅力不论放在任何一个时代那都是千古无双的存在,别说你们村里这个女尸,多少人为了魂具都垂涎三尺,想要占位己有!” “如此一来,让人堪忧”凌天摇摇头诧异的说道 “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爷爷,就会好生教你,等会我用魂力在小院中布阵,你们就好好休息吧” 说完,凌天感受到小院的四角慢慢的形成一个结界,魂力宛如一个透明的半球体笼罩着小院。 睁开眼,凌天看着一脸委屈的安琪,耸耸肩,挤出一丝苦笑:“给你说了别来,你自己要来的,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安琪精致的小脸上,两个泪汪汪的眼睛犹如水灵灵的紫葡萄一样,黛眉紧皱,嘟着小嘴,伸着胳膊就朝凌天胸口扑来:“呜呜呜呜!!!” 几滴梨花泪潸然滴下,凌天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放在安琪的小脑袋上轻抚着:“丫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可以么?” “恩恩”安琪吸溜下鼻涕,眨巴着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凌天。 “你听好,安琪,我现在需要确定三件事:第一:这林千惠只是一个棋子,绝不是幕后黑手,你帮我继续调查这个网站,尤其是韩光,他在死前究竟发现了什么秘密!他的死还有什么别的阴谋!第二:这林千惠既然能和邪道吴三有所瓜葛,那么他们这个关系网的藤蔓已经衍生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我现在必须每一步都要小心谨慎,你帮我查清这二人生前所有的关系网,我要把他们连根拔起!第三,你帮我查看我爷爷的下落,这个南宁小镇里估计也存在着很多的爪牙。安琪,这三件事是我目前最大的堪忧,如果你有难处也一定告诉我。” 安琪听完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思索了片刻,机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突然间嘴角一笑,仰头看着凌天:“嗯呢!你这三个忙我可以帮,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个忙!否则的话,我可办不了这件事~” “恩?什么忙?”凌天问道 安琪伸出纤细的小手不断的勾着:“跟我回家。” “啊?回家?去你家么?不成不成!”李凌天赶忙摇头。 “哎呀!”安琪柳眉一皱,气的小脚直跺!“我要你帮我去偷样东西!我的电脑被爸爸收走了,我知道放在哪,但是...我太笨了” “噗嗤~大小姐,你还叫笨啊!就你那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定位,要不是林夕在场,我估计得栽在那!” “噗嗤,哈哈,好啦凌天,你听我说,那个电脑可不是一般的电脑,你如果真的要查清这些东西,我敢肯定的给你说,这个世界上,只有它能完成。”安琪认真的看着凌天说道。 “别说了!谁不去谁孙子!”凌天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哎呦,这又给谁当孙子呢?!你俩也收拾一下赶紧睡吧!”三叔拉开门看了眼凌天和安琪,打了个哈气,扭头朝屋里走去。 “哎,不是,叔!怎么睡啊?!”凌天朝屋里喊道 “你和丫头睡你屋,那俩小子在你爷爷屋子睡了,我自己睡自己屋,赶紧的,别瞎吵吵!” “什么啊这是!叔!我和你睡吧!”凌天说罢低头朝屋里走去。 刚到门口,看到三叔黑个脸,左手扶着门框,右手从脚下抓起拖拉板就往凌天屁股上抽:“屁娃子!房都开过了!还搁这给你叔装!你要再不睡我可拿柳条子抽你了奥!你是知道的,这柳条子抽魂,那一鞭子下去可就短三寸了啊!”三叔说完又挥了挥手里的拖拉板,狠狠的白了一眼凌天,提起拖拉板头也不回朝屋里走去。 凌天这气的牙棒子咬的咯咯响,扭头看着傻站着的安琪:“早晚被你坑死!” 说完转身朝屋里走去,进了卧室,凌天看着自己的屋子依旧和临走前一样,桌子上还摆放着一张童年时爷爷背着自己的照片。 拿起照片,小心翼翼的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凌天看着那张熟悉又慈祥的脸,心中充满着想念,轻轻的放好,侧身一头扎进床里,看着天花板,一阵睡意袭来,慢慢的闭上了眼。 “吱吱~”门开了。 凌天下意识的扭头,呆呆的望着那灯光下的安琪,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丫头竟然换上了一身洁白的睡裙!那张含羞的精致小脸之上,不可自觉的浮现出一种醉意,凌天顺着往下看,修长优雅的玉颈下隐隐约约透着两只挺拔的小玉兔,平坦而娇嫩的小腹,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露出一大片诱人的雪白,挺翘的圆润娇臀勾勒出一个诱人的弧度,一眼望去,很是有种让人忍不住伸出手来微微游动的冲动,面对着安琪那几乎毫无瑕疵的容貌与清纯脱俗的气质,凌天顿时感到自己出了神。 安琪含羞的低头,慢慢的走到床前,双手揽住凌天的脖子,凌天顺势侧身把安琪一搂,平放在床上,看着眼前的这个绝世小美人,凌天露出迷人的微笑:“晚安” 说完,指尖轻轻的朝着安琪的后脑勺一弹,安琪*一声,慢慢的闭上了双眼。。。 凌天盖好被子,看着熟睡的安琪,欣慰的笑了笑。 洗了把脸,凌天来到了后山的瀑布下,坐在溪边,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捡了块石头打了个水漂,一个个水纹慢慢的扩散,仿佛又映出了爷爷的那张慈祥的脸。 凌天使劲的摇了摇头,一把脱掉衣服,一个猛子扎进了湖里,冰凉的湖水滑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肤,让凌天感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呼吸着大自然这份清凉。 盘腿而坐,巨大的瀑布拉成了一道银色的白纱,无数的水流击打在身上溅起一朵朵水花。真是许久没练了,竟然会有些疼痛,凌天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忽然,一个矫健的黑影从树林间窜出,极快的跑到湖边,双脚朝着地上的一块青色巨石轻轻一点,整个人犹如黑夜的鹰鹫,腾空而起,在空中褪去外套,露出棱角分明的肌肉,华丽的一个后空翻,急速下降,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溅起一小朵水花。 “让个地儿”林夕淡淡的说道 凌天略微诧异的看着那湿漉漉的双臂上印着奇异的纹身,双手一撑,身子往侧边挪了挪。 “比比?”凌天嘴角露出一抹挑衅的笑容。 “比就比”林夕感受着巨大的水流冲击而下带来的疼痛,慢慢的闭上眼。 皎洁的月光,雄伟的瀑布,清凉的湖水,还有两个即将翱翔的少年。 ......... 南山别墅,漆黑的夜,刮着阴冷的风,仿佛一个恐怖的恶魔正张牙舞爪的撕裂着这片天空。 人皮宫殿,一男一女。 身着红色旗袍的成熟女人,妖艳而充满诱惑,精致的五官,一双勾魂的丹凤眼,火热的红唇浮起极度迷人的微笑,一套紧身红色旗袍将那玲珑丰满的曲线包裹得淋漓尽致,水蛇般的腰肢,摇曳出令人垂涎的曼妙弧度,旗袍的下摆处,一道口子直直的延伸到了大腿之处,行走之间,雪白晃花人眼,春光若隐若现,撩人心魄。 一旁的男人双膝跪地,面色痛苦不堪,腹部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星星点点渗出几丝血迹,颤颤巍巍的跪在女人的腿边,一个令所有男人都为之发狂的角度,却始终没有抬起头,因为在他面前,是无数张恐怖的人皮,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的大脑异常的清醒,身上的冷汗浸透了整件衬衫,干咸的汗水刺痛着腹部伤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痛。 女人淡淡的瞟了眼膝下那浑身颤抖,摇摇欲坠的男人,挺翘的鼻子轻哼一声,温柔地说道:“局长大人,您说,这林队长死的冤不冤呐?” “冤!冤!冤枉死了!!”王伟轩赶忙回答道,先前进来看到这无数张人皮,让他整个人双腿发软,一股寒气不可自制的从心底散发而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阴冷的空气压得他喘不过气,这哪里是人呆的地方,这简直就是地狱!这是魔鬼啊!!!他现在只想活着,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哦,那你觉得该怎么做呢?”女人顺手拿起一块人皮,缓缓的仰起头,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眼神,纤细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仿佛这是一件珍爱的艺术品。 王伟轩挪了挪膝盖,双腿已经开始麻木,余光轻轻的瞟了眼女人,整个人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般大小,背后的毛孔都竖了起来!一股凉意从脚后跟打到了后脑勺,险些晕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靠着墙大口喘着闷气:“我,我,我已经,已经找好替罪羊了!您徒弟,啊不!林队长他鞠躬尽瘁!!为国捐躯!!我会如实上报!!这样不仅有200万体恤金,林,林队长的在天之灵也会安息,您,您,您看行么!!” “呵呵,在天之灵?”女人纤细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笑了笑,慢慢的走到王伟轩身边,突然蹲下,双眼怒睁,从嘴里竟然传出了林正儒的声音!:“畜生!我徒儿那三魂七魄都没了!还要什么在天之灵!李凌天!!是李凌天!!我要让他不得好死!!!”那魅惑的面孔瞬间变得狰狞恐怖!! 王伟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吓,整个人顿时口吐白沫,双腿抽筋,靠在墙上,眼睛开始不停的朝上翻。 女人鄙夷的白一眼抽搐的王伟轩,起身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人皮宫殿正中央走去。 中心的十字架上定着两个白皙的人皮,女人流露出疼爱的眼神,轻轻的抚摸着,嘴中喃喃自语:“你们知道么,我那可怜的千惠,死得有多惨,当年我姐姐就是魂飞魄散,没想到我的爱徒又是这样,你们俩,可别让我失望啊”说完,将那性感的红唇贴了上去,留下一道鲜红的唇印。 炽热的唇印化成一丝丝灵动的气息,慢慢的缠绕着人皮,紧皱的人皮在火红的气息下,犹如灌肠般迅速扩张着,刹那间,十字架上出现一男一女两个*裸的人。 二人四目相对,暴喝一声,震碎了身后的十字架,跪倒在地,同声喊道:“誓死为师姐报仇!” 第五十三章:黑暗降临一重奏 南宁小镇的后山顶上,一处隐蔽小树林中,轰然的一声巨响,李凌天双脚插进泥土,不断后退着,留下两道深深的印记,牙关紧咬,猛喝一声,脚趾紧扣地面,稳稳的站住脚跟,额头之上冷汗横流,只穿了一件短裤的矫健身躯上,一个个红肿的拳印,密布其上。 一旁的林夕如脱缰之马,猛的飞出,重重的撞击在十米开外的巨树上,顿时木屑四溅,蜘蛛般的裂缝沿着背部扩散蔓延,“噗!”嘴角渗出一丝鲜血,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直钻入心,酸麻的痛感,不断的侵蚀着神经,手臂上的青筋,抽筋般跳动着,那是用力过度的征兆。 “啧啧啧啧~丢人啊!我的脸都疼!”一旁的赤魂嫌弃道。 “你闭嘴!”林夕白了眼插在身边的黑刃。 “我说你这臭小子,小爷我好心教你刀法,你还来劲儿了啊!要不是看你太弱,我才懒得管你!哼!”赤魂说完竟扭了下身子。 一旁的凌天听的好笑,干脆一屁股坐了下来,兴致勃勃的听着两人说双口相声,虽然这刀魂存在千年之久,但给人感觉亲切开朗,而且还很幽默,比自己戒指里那个闷骚的念魂不知道好哪去了。 赤魂一扭身子,刀靶上的龙头对着林夕开始狂喷:“你懂个p,这刀法虽然是入门,但是比你内什么单刀流厉害哪去了!你瞅瞅你,打个架名字还起的有模有样,叫什么落月之殇,啊我呸!把我提溜起来就往人脑门上劈!然后你在一个造型结尾,就完了?!” 林夕拍了拍身上的木屑:“你的刀法太难了” “哈哈!难就对了!你至少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才不会死那么早!我也能多活一会儿!” “他死了你也会死么?”凌天抓起地上一片落叶诧异的问道。 “恩,魂具本身是没有生命的,但是有魂力,一旦和主人双魂合一,就相当于赋予了生命,当主人死去后,魂具会进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自我封印,至于多久我也没算过。” “原来如此,那林夕,你可得好好学,不能辜负人家!”凌天打趣的说到。 “方才的这套刀法,名为雷落,一共七个招式,最主要是讲究速度至上,这第一个招式要求四十个呼吸时间内将刀法完整的施展开,便算是大成,而你刚刚用了三十八个呼吸,已经很不错了。”赤魂说道。 “啰嗦!再来!” 林夕说罢抓起赤魂,手肘猛的反轰在了大树之上,一道敏捷的身影爆射而出,脚下密布的荆刺,并未给他带来丝毫的阻碍,恐怖的黑刃仿佛把周围的空气都灼烧起来。 凌天瞳孔急速微缩,双手借力,猛地跃起! “轰”粗大的树枝被打穿一个碗口大的空洞,哗啦啦的树叶不停地往下落。 “刺激!下面,该我了!看招!!!”树林间霎时间又传来激烈的打斗声。 hy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 “我都告诉你了!你还不会办么!!!这点事你要办不好就别在这位子上坐了!!!” “咚!”一把挂掉了电话,王伟轩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嘴角的横肉不断的抽动着,唾沫星子溅的办公桌上都是,200万啊,如果能保住自己的命,他宁可后面在多加一个零!方才给政工处的一通电话,让他狠狠的发泄了一下昨日的情绪,直到现在,他的心还在空中悬着,太恐怖了!做完的一幕是他这辈子的噩梦!!! “咚!咚!咚!”正想着,听到了敲门声。 “谁啊!!!”王伟轩此刻气不打一出来,极度恐惧之后产生的愤怒让他心烦意乱。 “吱吱~”门被推来了。 缓缓的进来一个女人,深蓝色的碎花旗袍,充满诱惑的瓜子脸浮着灿烂的笑容,一头褐色长发披在腰间,胸前一对丰满胸脯,简直堪称豪华,纤细的腰肢,挺翘的圆润娇臀,这火暴至极的魔鬼身材,绝对让所有男人垂涎三尺。 在短时间内,王伟轩细微的发现,那些办公室门口路过的小青年,不少人的目光,都是若有若无的在这女人胸前那对波涛上隐晦扫过。 然而王伟轩心里却亮的和明镜一样,这女人,碰不得。 “王局长,姐姐让我来您这某个一官半职,您可得多照顾一下我丫!”说完扭着水蛇腰走到办公桌前慢慢底下身子,胸前的两块雪白映出深深的一道沟壑。 哎呦我去!王伟轩这心都快跳嗓子眼了,这要是新来的小警花,他这会儿就立马关门给办喽!但是眼前的这个女人,他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撕下那张皮,再突然变成个林正儒来!哎!想一想那恐怖的画面,脑子里的精虫立马散去:“好好好!您放心,林总安排的事我一定办周全了!您看,这是林正儒为国捐躯的200万,还得麻烦您转交给林总,之后这李凌天怎么办?我是直接把他关起来还是?” 女人直起身子,捂着嘴咯咯发出摇铃般的笑声,这一笑,王伟轩整个人心里开始发毛。 “王局长,这钱,我姐姐说了,您也比较辛苦,就当给您补补身子,不过呢,这李凌天,得让我来”说完,纤细的手指轻轻把银行卡推了回来,魅惑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扭着水蛇腰走到了门口,勾魂般的眼神望着王伟轩:“姐姐说了,这下酒菜啊,得慢慢吃,咯咯咯咯~”说完,边慢慢的离开了。 听着那清脆的笑声,王伟轩感觉自己魂儿都在跟着颤,挪了下身子,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了,慢慢的拿起桌子上的银行卡,突然身子一震,这!这银行卡上竟然用指甲抠了六个极小的字: “下面开始上菜” hy市毕竟是一个灯红酒绿,奢侈弥漫的城市,猩红的霓虹灯光,照彻澈枫林晚酒吧的栗色桌面,摇曳的彩灯伴随着舒缓的柴可夫斯基天鹅湖小提琴曲,将角落中那对相互凝望着的情侣的面颊渲染烘托成玫瑰色。 两人默契的注视彼此,男人微微卷曲的长发遮住剑眉,深邃的眼中映出美丽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扬,有点小坏。只见女孩仰起魅惑的面颊,漏出性感的唇,红酒微微用舌含入嘴中,微微闭眼,享受此刻幸福的沉醉。 “老师,我太爱你了!”那口红酒流淌进美丽女孩的唇里,她的心田顿时涌起春潮般的浪花,她优雅的走到男人身边,缓缓坐下,双手轻轻的勾住男人脖子,幸福地躺在他宽阔的胸怀里。 “我也爱你!”男人露出迷人的微笑,看着女孩那若影若现的丰胸:“亲爱的,能……不回去吗?”她埋下头,滚烫的唇颤抖着几乎不能说话,她那颗芳花绽蕊的野性之心正在膨胀,虽然没有准备不回自己的宿舍,可潜意识里,她还是在两人坐在酒吧的那一刻,做好了今夜的准备。 她点点头,低下头狠狠地咬了他的手指,那种缱绻的爱意已经深入女孩的骨髓,二十岁的她愿意为她的选择付出那朵灿烂的桃花,她要换他一生的绿色和无悔的爱。 他是她的国开大学艺术系的老师,他们的相爱极其偶然,虽然还不到两个月,可他那学者风度,睿智的头脑,帅气的男子汉气质以及体贴的温存,已经深深地打动了这位年轻美丽的系花的芳心,他虽然比她年长不少,可他看上去依旧年轻,有艺术家那翩翩风度,这让女孩爱得深刻爱得痴狂。 男人的公寓坐落在国开大学五公里外的石油新村,当袁雨菲小鸟伊人般几乎被男人拥抱着进入公寓房间的时候,已是醉眼朦胧的睡意。 男人打开十六楼的1602房间,两人像一阵风飘了进去。 房间里很暗,可她不希望有灯光,她喜欢第一次的朦胧,喜欢在这沉醉的夜晚成为一个绵软如泥的女人,缠绕着她的白马王子。 一关闭房门,男人就猛然将袁雨菲抱起来,那种醉人心魄的疯狂,是女孩梦想中的卤莽鲁莽,她要他这样,喜欢自己成为一个羊,她要他表现得像个真正成熟的男人。 可她依然还没有准备好,被脱掉裙子的刹那,她要他许下诺言,她不许他再爱别的女人,虽然对于像他那样风华并茂的艺术家简直是无法挣脱约束的枷锁,可她宁愿自己的第一次变成束缚他的紧箍咒。 她刚要说话,半昏暗的房间里,她忽然觉察到,眼前她最爱的男人似乎有些异样,刚才在酒吧里快慰勇敢的眼神似乎有些暗淡,在两人即将渐入佳境的美妙时刻,他的额头浸染的不是火热的希望,而是一丝苍白的恐惧。 “怎么了?亲爱的!不舒服吗?”袁雨菲轻轻地问他,为了鼓励他继续两人烘托依旧的梦,女孩主动捧起他的头,将自己的唇放进男人的口中。 一丝冰冷的感觉顿时袭遍女孩的周身,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的舌尖会这样冰冷,是有那种功能的障碍吗?……难怪他还没结婚,也许是缺乏女性的滋润,才会变得这样紧张。她要鼓励他划向情人向往的彼岸,就在男人的身体痉挛了一下子之后,伸出修长的手指猛然插入他的裤里。 男人一下子哆嗦起来,奇怪的是,他的眼神并不是注视着爱他至深的女孩的面庞,而是她无意中枕着的一本书。袁雨菲也意识到了他好像好象仅仅顾虑着被自己当做枕头的东西,就微笑着将书从头下拿起来。 “嘻嘻,老师原来怕我的头碰破啊!” 她娇嗔地操说起来,他脸色立马变得紧张起来!大吼一声不让她看,立马过来抢,她以为是和自己开玩笑,就随手拉起一页,然后向床下扔去。 嘶拉丝拉的一声,女孩手中攥着半张书的插图页,她一看竟忍俊不禁地笑了。 “大坏蛋!”女孩露出得意的表情,探出莲藕般雪白的颈,将秀发往后一甩,然后主动捉住了男人的唇。“我知道你平时爱看那些……黄色的,以后不许你看,来嘛,亲爱的,你的袁雨菲不是黄金屋里的颜如玉吗?” 她知道他的心理曾经受到过伤害,她要用自己美丽的肌体,漂亮的声音还有无限深情去挽救他的下肢神经,她愿意为自己的幸福付出少女珍贵的代价,她要他立刻将她剥光身体,然后凶猛地对待愿意成为俘虏的自己。 她将那半张插页握成一团,然后闭上眼睛,等待着他的粗野和退去退小自己最后一道防线。可是,接下来却发生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这对于一个渴望童话般梦境的少女来说是一个沉重打击。只见男人猛地向后躲避,他惊恐的眼睛突然变得万分恐惧,就像一个人见到了死神一样,他张着嘴巴,寒冷的眼睛好比一个冰窟。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他声音嘶哑地叫。 “我是谁?……你……不是徐哲?”少女听出了声音不对味,此时也害怕起来,这时她才逐渐看清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她的白马王子。这怎么可能呢?这他妈的是怎么回事?羞愧和恐惧顿时涌上她的脑海,她吓得连忙穿操起裙子,逃到房门处,虽然穿歪了,可她已不在乎这些,她想到逃脱眼前的魔鬼。 “你是谁?我怎么会和你在一起?”她厉声质问眼前奇怪的男人,她叫骂着,她知道是她的白马王子捣的鬼,自己被出卖了,他用酒灌醉了她,他一定拿自己的感情做了色情生意!她愤怒地叫喊,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他似乎没有听见,而是随手点亮了台灯,然后跪在床上,如丧考妣的神情让她预感到不祥事情将要发生。这次,袁雨菲终于看清这个人,中等身材,三十多岁,一双可怕的眼睛六神无主。他捡拣起那本书,望着那被撕下的半张插图,又望了望袁雨菲,他的表情开始夸张地颤抖,嘴唇蠕动,眼中布满了绝望!! “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他说着莫名其妙的话,最后竟然捂着脸哭泣起来。 袁雨菲是位聪明的姑娘,她似乎也嗅出了这个男人恐惧的根由,在她即将逃离1602房间的那一刻,她想确定一下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就壮着胆子问道:“大哥,我问你!我是卖给你的吗?你收了他钱吗?” “不要回头看!不要回头看!”陌生男人扭过头惊恐的看着袁雨菲吼道!双眼充满着血丝,嘴角口水飞溅! “不要回头看?你到底是谁啊,我怎么来到这里?啊!!!”袁雨菲林吼叫,她拉开房门,不顾一切跑了出去,泪水恣意流淌,她悔恨自己的轻率,憎恨那个花言巧语的徐哲,要不是陌生男人有心理障碍,现在的自己已经被强奸。 可是,就在她按住电梯按纽按钮的时候,突然发现电梯停了,她心中暗骂,这可是十六楼啊!!不得不走步梯,可是,就在她跑向昏暗走廊尽头时,迎面看见一个站立着的穿红裙子的女人,那是一片令人胆寒的红色,黑长的头发,遮住半个脸,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她。袁雨菲的神经紧张地哆嗦了一下,这女人怎么有些眼熟?她猛然想起来,眼前的红衣女郎不就是刚才那半张插图上的女人吗?她的魂都吓飞了,哭叫着又退回1602房里去来。 “鬼啊!”她拼命的跑到1602房间,然后将门锁得紧紧的,她宁愿和这个陌生变态男人周旋,也不敢冒险去闯出走廊,下楼梯了。但是,房间里空空的了,仅仅三十秒钟,那个一脸阴郁的陌生男人就消失了,她感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她翻找着床下,衣柜还有卫生间,可哪里都也没有陌生男人的影子。 她切切小心地来到床铺旁,刚才被踢乱的被子以及那本奇怪的书都和刚才一样,她捧起书来,仔细观看,展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张页撕页断痕的纸茬。这说明男人失踪前撕掉了剩余的半张。 她忽然想起自己手中的纸团,她不明白为什么那男人竟把那遗留半页拿走了,除了被自己撕掉半面的插页还在手里。 她轻轻地铺开手中的插页,轻轻展开后是半张图画,她是美术系学生,自然读对那做工并不精细的插图不感兴趣,她这才更仔细端详着画面,是半个幽雅的穿红裙的少女,披散着美丽的长发,她的身后是一片烂漫的山花还有几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而且是一幅地道的版画。她突然想起门外走廊的红衣女人,这画中人和她像极了!莫非,男人刚才说的话是暗指她吧! 袁雨菲的大脑被吓得眩晕,她还是个学生,根本没有经历过如此神秘而恐怖的事件,她害怕极了,刚才还是酒吧拥抱自己的徐哲,到了他公寓之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更加可怕,他竟说出了那种离奇古怪的话……可是,仅仅一分钟过去,就在袁雨菲要壮起胆子,想再次闯出1602房的时候,窗外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叫声: “有人跳楼啦!” “快叫警察啊!” “看,他的脑袋都撞坏了……好恶心啊!” “好像好象是这个单元的!” 林思嘉的脑袋嗡地一声,她明白了刚才陌生男人已经跳楼了,一定是他,因为喊叫的声音就在这个房间的 十六层高的楼,他不是自杀还是……?可是那窗户是关着的啊!袁雨菲紧张地朝窗下望,这时,小区保安也聚拢过来,楼下一片大乱。 她忽然害怕起来,这一切难道不是圈套吗?她就在这所房间里,谁能说清到底是自杀还是被……她吓得浑身剧烈地抖动,美丽的少女脸色如灰,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靠在门把上,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止了,她在谛听门外的动静。这时,楼下已是警笛大作,闻讯赶来救助的车辆个警察们将发案现场封锁。 袁雨菲不再感到那么紧张了,因为走廊里也传出生人的声音,许久,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单人床上,就小心地走过去,拿起床头那本书端详。才发现书是一个手抄本,没有名字,也没有作者,她现在想到逃走,就胡乱地将书收起来放到写字台上。 不行,不能把它丢在这里,她摸过书,或许会留有指纹,她不能成为无辜被怀疑的嫌疑犯,她要妥善保护自己,至于这到底是不是阴谋,等找到王八蛋流氓徐哲再说。 女孩将书揣进胸衣里,尽管书使得胸部很鼓,可为了能顺利逃走,她别无办法。她轻轻地退出房门,迎面已碰到赶上来查访的警察,可那么多房间,谁都不会在意一位漂亮姑娘的出入。就在警察的眼皮底下,袁雨菲神色慌张地从步梯溜了出去。 楼下挤满了人,警灯闪耀,整个公寓附近都被警方拉开警戒线。袁雨菲小心地朝死者方向望了一眼,那污秽的脑状物使她呕吐起来。由于没有抢救的希望,警察和法医们将现场保护起来,楼上的居民被询问,从一个个摇头看得出,邻居们都不认识死者。 她害怕极了,就跑到附近的树林里,蹲下来捂着肚子,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刚才那令人窒息的血和*让她昏厥,倚靠着树,吐得眼冒金星。 她累极了,必须在警察们第二次看到她时离开这里。可就在她再次回首小区出事现场的时候,冷不防望见树林的尽头,依然是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 她在望着她! 第五十四章:黑暗降临二重奏 这个令人惊骇的红影子为什么总是跟随着我啊! 袁雨菲吓哭了,她害怕委琐地向后退着,直到来到马路上,拥挤看热闹的人群将她的退路拦住,她才惊恐地回望,红衣女人这才不见了。 凌晨时分,她出现在美术系女生寝室,室友韩玲玲已经听到她的手机呼救,匆忙从外面赶回国开大学。 袁雨菲没有惊动其他同学,当韩玲玲叫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震了一下!那令人恐惧的1602房间,那个跳楼的男人!还有那个红衣女人!她想着想着一头扎进韩玲玲怀里开始痛哭! 韩玲玲和白雨馨是闺蜜,从小在一起长大,上学,现在又分到了一个宿舍,两个人感情自然很好。而袁雨菲家境好,是独生女,父母都是高干,所以,她们沟通起来没有什么代沟,很快三个人便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雨馨呢?”袁雨菲擦了下眼角的泪水问道 “雨馨去亲戚家了,估计要等几天才能回来”韩玲玲说完看着袁雨菲,平时两个人在一起有说有笑的,一时间看到好闺蜜害怕成这样,韩玲玲给她倒了杯热水,希望缓解一下紧张的情绪。 “我遇到奇怪的事了!”袁雨菲惊慌的看着韩玲玲说到。 “怎么了?雨菲?” “都是徐哲那个流氓!他……”袁雨菲泪水纵横,那委屈的心正在流血。 “徐哲?他是谁啊?”韩玲玲满脸疑惑,不知道袁雨菲在说哪个男人。 “还问呢,就是那个艺术教授嘛!他是个大坏蛋!”袁雨菲握着拳头愤恨的喊道! “艺术系?没有这个人啊?雨菲你……”韩玲玲一把抓住袁雨菲冰冷的手,疼爱地注视着她,她想她是吓晕了,无中生有冒出个徐哲教授来。 “你不认识他啊?哦,也可能的,你在油画系,雨馨在美术系,他在艺术系”雨菲喃喃自语道 “那也没有这个人啊?雨馨是咱们院的代表,她登记过所有老师的名字,我都记过的!我说大小姐,你不是遇到鬼了吧!” 话音刚落,袁雨菲的脸顿时惨白,好朋友怎么能欺骗她呢?她脑海里开始飞快的思索,徐哲确实没有上过公开课,她只是和一个同学路过画廊时见到的,他说自己是国开艺术系的名人,可以给她辅导。 难道这两个月的接触竟是……他到底是谁啊! 袁雨菲打了个冷噤,她开始回忆与他接触的日子,都是在晚上,都是在他的画室,的确没有别人在场,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将这样私密的相处告诉韩玲玲和白雨馨,自己最好的闺蜜。 一时间宿舍的空气变得十分压抑,韩玲玲不再细问,袁雨菲惊恐的神色已经告诉她,她遇上了到过很*烦。 忽然,韩玲玲看见了袁雨菲的胸罩,一个书角露了出来,就不由得惊奇地问:“袁雨菲,怎么把书藏在那个地方?” 袁雨菲身体微微一惊,才意识到那本书,就掏出来,捧给韩玲玲看。 “徐哲把我骗到一个公寓,在1602房间里,我就遇到了一个变态,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呢,结果不知什么时候,徐哲就变成那个男人,他的床上就有这本书,后来就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韩玲玲瞪大了眼睛,看来袁雨菲是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 “那个男人!他死了!!他没有*我,嘴里不停的说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我拼命的逃,他跳楼了!” “自杀了!?”韩玲玲惊讶的捂住嘴 “他从十六楼跳下来,摔死了,整个人血肉模糊,我还看到尸体呢?公安局都来了……我很害怕!”袁雨菲紧紧搂着韩玲玲的肩头,剧烈的颤抖使韩玲玲脸也吓白了,青春漂亮的两个女孩子平生从未遇到这样恐怖的事,她也害怕起来,抱着袁雨菲:“那怎么办呀?万一他们怀疑是你……” “所以我害怕,我是他死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还是我亲自去的公寓,足可以构成谋杀企图了。”袁雨菲瞪着泪痕的眼睛,寻求好友能给她找到一个摆脱困境的方案,在她心里韩玲玲是位见多识广的姑娘,她一定会有主意。 “我们先了解一下,这事肯定会上新闻的,看警方怎么说。” “好吧,只有这样了。” 韩玲玲打开宿舍的电视,调到hy本市频道,正是即时新闻的播放时间,不一会儿,一个出事现场的图片映出,播音员简要讲述方才发生在城市中心公寓的一桩离奇死亡故事: 今天凌晨,在中心公寓石油新村发生了一场死亡事件,一名男子从十六层公寓摔下来,当即死亡,离奇的是,他所租公寓的1602房间窗户关闭,单人床很凌乱,门没有上锁,说明有人在他死前曾经在房间滞留过,而且房间里的人和死者相识,据警方初步推断是个女性。他是怎样从窗户掉下来的,现在还是一个谜团,警方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现在全市寻找1602房间出入者的目击证人。” 袁雨菲赶快关闭了电视,她吓得腿都抖动起来,很显然,如果警方继续调查下去,她无疑是最大的嫌疑犯。 房间里静悄悄的,两个女孩对着窗户目瞪口呆,袁雨菲想到去“自首”,可又怕节外生枝,弄不好搭上嫌疑,因为她没有任何人证说明自己去1602公寓是无辜的。 “必须要找到那个神秘的徐哲!”韩玲玲谨慎地建议道。 袁雨菲也觉得有道理,现在只要找到那个流氓,她就可以报警,毕竟他们同去过枫林晚酒吧,那里应该有人做证明,是他带着她离开的。 天越来越黑,袁雨菲疲倦极了,两个紧张的女孩搂在一起,不知不觉不觉中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太阳高照,袁雨菲刚要起身,却发现韩玲玲不见了,她以为是她出去,或者去买东西了,就静静地坐在那里等待。 下午天阴了下来,清冷的桌面摆放着那本不祥的书,袁雨菲拿起来,她想浏览一下这个手抄本书的大致内容,或许从中能找出陌生人死亡的秘密。 书并不很厚,由于年代的关系有些发黄,上面工整的小楷字体让人觉得作者是一位精细的人。书的扉页是一小段文字,让人读起来莫名其妙:“我们是七个可爱的灵魂,爱恋的青草地已经变成一座坟墓的时候,那段美妙的日子仍然浮现在眼前,我们深沉地相拥,许下誓言,愿来生我们诞生在鲜花盛开的处女地。那里没有阳光却有淙淙的爱河流淌,没有动听的*,却有沁人心魄的女人香,没有青翠的爱巢,却是满眼绝艳的玉女妖娆。我们会回到你梦里来,亲爱的读者,当你能望穿七个女人一丝不挂的画面,懂得画上女人的秘密,就会揭开围绕着你身边的神秘事件,忘情地读女人吧,里面就是黄金屋、颜如玉,不过千万不要想入非非哦,书中的我们不过是美丽的影子,要是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别怪她们会要了你的命,切记,不要回头看!!!” 袁雨菲被最后一句话惊了一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读过扉页寄语,觉得都是些神秘的黄色用语,看来此书非常奇怪,说不定包藏什么玄机。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书,胡乱地翻看,除了被她撕下的第一幅版画,却再也找不到另外六幅,并且,整书也没有被撕下的痕迹,难道作者是故意胡扯吗?哪有裸体七幅画啊!况且自己撕下的那一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 她不是男人,自然对那些煽情的*话语不感兴趣,她再次展开那幅版画的撕痕,才想起打开半张画来,她要继续端详,没准儿真的按照作者所说,能看出个什么特殊画面呢。 可是,这半张画实在缺乏想象,缤纷的色彩中,那穿裙子的女孩除了美丽和神秘,背景的自然景色,就再也看不出什么异样的了。她左看,右看,翻过来看,背面看,平素神秘的立体画她都能看出内容,可这次对于这半张版画却是一筹莫展、不得要领。 她想到要读一读这本故事,说不定,可以找些线索,可刚读了个开头,就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的紧张,原来书中描绘的情景竟和自己与徐哲邂逅时的场面如出一辙! 一间幽暗的画室,艺术家正在埋头作画,正在这时,一位身穿红裙的女孩走进来,默默地站立在画室门口,怯生生地望着这位画家,她是第八位寻求辅导的漂亮女生,她不知道教授能不能收她…… 在这时,她忽然听到画家轻轻地笑了,那笑声很沉闷,随后伸出热情的手……! 看到这里,袁雨菲浑身抖了一下,因为她分明听到一个真实的笑声,好像好象突然从房子里发出,她侧耳倾听,是从韩玲玲的卫生间里传来的。 “谁?!”雨菲惊慌地喊道!!!! “谁啊!是玲玲吗?” 雨菲惊恐地躲避到墙角,注目向卫生间望去!就在这个瞬间,她猛然看到了一只手臂从卫生间的白色门帘伸出来,红红的指甲,雪白的皮肤!还有一点红色的液体……袁雨菲吓晕了,立刻坐到地上。 “你是谁啊!”袁雨菲喊了半句就吓瘫了,再不敢大声呼吸,不敢喊叫,不敢挪动半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神志恍惚地蹲在那里,尽管那只白手已经不见了,可她依旧不敢上前去看,好久,她听到一声*,更是让她吓得魂飞魄散。她想到首页的那段古怪的话:“没有动听的*,却有沁人心魄的女人香,没有青翠的爱巢,却是满眼绝艳的玉女妖娆。” 袁雨菲委屈的哭了起来,由于不敢抽泣,憋得脸色发青,就这样,她等待着韩玲玲能尽快回来。 可是,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余辉拉扯着火红的光线消失的时候,走廊外的冷清和屋内的昏暗已经使这个宿舍变成死一般的沉寂,她被埋没在黑暗之中。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跑出去,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不会继续等待着,万一那只手再从卫生间伸出来,她就真的死定了。 当她终于鼓足勇气,拎着僵硬发麻的腿迈出卧室的时候,她目光斜视了一下卫生间流出的一滩红色液体,忽然,一双熟悉的皮鞋让她的心顿时心猛地绷紧!是玲玲的鞋!她忽然明白了,哭叫着想要冲进去,可是,卫生间非常昏暗,水龙头是开着的,哗哗的水声中,那只白手臂再次从厨房的门里伸出来,血红的指甲让袁雨菲吓呆了,血水从地上流淌出来,是韩玲玲斜躺在卫生间内侧吗?那浑身是血的东西是她吗?袁雨菲惊恐万状,眼睛瞪得大大的,刚一探头就见到一颗血淋淋的女人头出现在对面的镜子里,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手臂已经抓住了袁雨菲的头发。 袁雨菲被吓得魂飞魄散,那伸出来的手臂根本不可能是玲玲的,玲玲的手没有红指甲啊!……可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一定是她!袁雨菲浑身颤抖,她他心裂肺的吼叫着,勉强摆脱掉那只白手臂,张皇失措地逃出门去。 她哆嗦成一团,立刻操起手机,拨通了110。 袁雨菲吓得再次逃离了房间,可当她回首看房门的时候,才惊异地发现,宿舍的门牌竟然变成了徐哲第一次带她来的那个房牌:1602!!! 一股仇恨使袁雨菲忽然停住脚步,她回到屋子里,拿去那本死亡手抄本,她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这是本杀人的书,而且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了杀人事件,她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她要给韩玲玲复仇。 等她再次离开1602房间的时候,走廊尽头的步梯口站立着一个红衣女人,依旧是那样神秘的长发,低垂着脸,默默地注视着袁雨菲。 “你是凶手!”袁雨菲高喊,无比的愤怒已经超越恐惧,她猛地冲了过去,现在她不再相信是什么红衣女人是鬼魂,她分明是个影子凶手,她要和她拼命。 红衣影子猛然就不见了! 袁雨菲飞快地从步梯追了下去,整整十六层楼,没有停息一直笨跑着!等到一楼的时候,却发现一楼空空荡荡,她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呢?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她真是个红衣鬼吗?袁雨菲追没了红衣女人的影子,已是满头大汗,但是,当她决定继续上楼回到1602房间时,她的头上不禁一阵发冷。 袁雨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待着警方的到来,她一遍遍地打着电话催促着,一面默默地祈祷,虽然她现在没有胆量再回到1602房间,可她焦急的目光已经如同点燃的火。 警灯闪烁的时候,袁雨菲激动万分!立马冲了过去!自告奋勇,坦诚自己就是中心公寓1602房间出现过的女人,随即将刑警们引导到韩玲玲房间。 但是,门被锁了。 出乎袁雨菲的意料,她记得自己分明是半开着门跑出去的啊,等到房间里面时,映入眼帘的却是让她和所有警官瞠目结舌的场面:卫生间里躺在地板上的根本不是袁雨菲的好友韩玲玲,而是一个对于袁雨菲来说非常陌生的老人,老人稀疏的头发,清瘦的面容,眼球暴突充血,一只手臂向外扬着!他的喉咙被割开,另一只手拿着一把锋利的老式剃须刀,浑身一丝不挂,鲜血流淌到几米外的卧室。 “啊!!这是怎么回事啊?”袁雨菲整个人被雷劈了一般,浑身颤抖着!怔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警官进行拍照后立刻将袁雨菲带到另外一间临时征用房间,对袁雨菲进行问讯。 “你保证这宿舍是那个叫韩玲玲住过的吗?”一位年轻的警官目光犀利地问。 “是的,我们还一起睡的,醒来后发现她就不见了,还以为是出去购物什么的,谁知道,我发现卫生间里伸出了一只带血的胳膊,还记得上面有红指甲,就吓坏了,才跑出去,担心是韩玲玲被害了……”年轻警官不动声色地听着,并在笔录上详细记载她的证词,不过,听到红指甲,他冷冷地一笑:“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可能会因为涉嫌利用色情,制造了这起谋杀案,老头是裸体的,他又一个人,我可能因为房间里的确有一件女人的外衣,就拘留你,如果我看得没错,是你的衣服,对吗?”袁雨菲粉颜色变,她睁大眼睛,怯生生地细语回答:“衣服是我的,可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个老头,他变态与我有什么关系!警官,不许你侮辱我的清白!”最后一句她是愤怒地喊出来的,这使得几个警官面面相觑,也愣在那里。 “你叫什么名字?” “袁雨菲。” “做什么的?” “国开大学美术系学生。” “哦,未来的艺术家,不过,你的想象力似乎过于丰富了,我说的是,你似乎对现实的写实艺术过于抽象化了,就连报警时的性别都染上了毕加索的色彩。”袁雨菲瞪大眼睛,觉得此刻自己被质疑侮辱着,还没等她作做出反应,年轻警官指了指隔壁说:“这里昨天晚上才死过人你不知道么?而且这老人你看他指甲是红色的吗?” 袁雨菲惊慌又激动的说到:“我当时确实是回到了宿舍里,而且我确实看见了红指甲的手,我还以为是玲玲的呢,就报警了。” 警官微微点点头,与对面站立的一个警官相视一笑,无言的话语中包含着对袁雨菲精神状态的怀疑。 “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经过对地面血迹的化验,就可以轻易得出结论,到底血迹是不是有女人的成分,不过,凭我的经验判断,这里只躺过一个人,那就是现在的无名死者。” 这时,一个配带辅警标志的警员走过来,和年轻警官耳语了几句,年轻警官的眉毛一沉:“知道了,要仔细查一下他的身份,特别是注意指纹!有结果了第一时间给韩云老师汇报!” “是!”那个人接受任务,走了出去。 看来事情已经很麻烦了,一个独身老人无故跑到一个大学的女生宿舍里来,恐怕不能不让人怀疑有大学生卖青春的嫌疑,这一点袁雨菲是很清楚的。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只顾一个人流泪,在警察办案的间隙,她认真的环顾了四周的墙壁,这房间的确很宽敞漂亮,美妙的裸体美女壁画,还有女人裸体造型的艺术品,说明这房子的主人是个阔绰却有色心的人,这就更加证明自己是那种不干净的女孩子。 她叹了口气,对于两天来越来越神秘的发生已经麻木,现在,她需要静静地想一想了,为什么倒霉的事都轮到我袁雨菲的头上呢?为什么自己明明在宿舍,偏偏又出现在这该死的房子! 她恍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劲,对,我要找韩玲玲,她能证明我的清白!想完就朝门口冲去,她的这一举动立刻让敏感的警官产生怀疑,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请你冷静一点,袁小姐,我们并没有让你走,你要无条件回答警方的询问。” “不!我要找我舍友!她能证明我昨天呆在宿舍!我需要她!”袁雨菲一个劲的吼道。 “你先冷静,现在的你要明白自己的处境,你是嫌疑人!不是受害人!”警官冷冷说到。 夜已深了,精巧的小石英钟提示,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袁雨菲有些困意来袭,她忘却了连续发生的悲惨故事,尽管心理上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可她能有什么办法解脱呢?手机也被收了,她连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想着想着,已是泪水涟涟,她昏沉沉地关了灯,正要和合衣躺下的时候,突然,她的目光再次痉挛起来。 在她最后一眼张望着门外时,竟出现了一个令她惊骇的人影:那不是徐哲吗!!就是他!!就是那个大坏蛋!大骗子!!他在这里做什么!!他要干什么?为什么朝着自己的房间张望呢! 第五十五章:黑暗降临三重奏 袁雨菲吓坏了,她感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吓得整个人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过了许久,她把头轻轻的倚靠在房门边上,辨别着外面的动静。 突然!袁雨菲看见老式木门缝的把手地方有一抹红色,那是红指甲!她确定无疑,是那个1602公寓从卫生间伸出胳膊的红指甲! 袁雨菲惊恐的看着慢慢打开的门,想拼命的大喊,却发现整喉咙被卡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门开了! 她进来了! 看不清女人的脸,袁雨菲清晰的看到她那鲜红的指甲,慢慢的,指甲开始变色,竟变成无数条藤蔓张牙舞爪的朝惊叫不已的袁雨菲扑去!雨菲惊慌失措的跑,恐惧让她分不清方向,也让她生出了很多以前没有的力量,让她爬过沙发,扫开挡路的桌椅,即使跌倒了也能以最快的速度站起来继续跑。 袁雨菲泪流满面,这到底是哪!徐哲刚不是在门外么?为什么?警察呢?我究竟在哪!! 袁雨菲绝望的看着身后的藤蔓,现在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要让这些藤蔓有机会碰到自己! 逃!……快逃!……快逃啊!…… 咦?这房间里怎么会有楼梯口?究竟怎么回事?!跑到楼下是不是就会好了? 袁雨菲激动的看着楼梯,一个踉跄,整个人踩空,咚咚咚的滚了下去,是楼梯的转角处阻挡了她。 那些藤蔓跟着来到楼梯上方,藤蔓的头像个人般的做出嗅的动作来,雨菲因滚下楼梯摩擦出的血占满了她白色的睡裙,也流到了地上。 那腥味十足的血,让藤蔓兴奋了起来,几乎都能听到它们发出“吱吱……”的叫声。一改刚才的戏谑,如一条条毒蛇扑向了它们的猎物。 袁雨菲刚才疼痛中缓和一下,刚张开眼,藤蔓就缠住了她。 雨菲不死心的挣扎着,可那些藤蔓却因此越缠越紧,几乎都快把她的骨头都挤碎了。 而后,它们把她当物体般的拖着走,刚才她是滚下楼梯的,现在同样的躺着,被拖上楼梯。藤蔓像是要惩罚她刚才的逃跑,故意让她每上一阶,就会磕一下,疼得她不停的惨叫,身上的血越流越多,在楼梯的阶梯上留下一行血迹。 楼梯完了,就要拖进房间,可雨菲是横着的,比门要宽不少,藤蔓直接要拖进去就导致了她的头和脚同时撞上门两边的墙上,让她又是一声惨叫。 藤蔓不管不顾的使劲往里拉,终于在雨菲像虾子一样弯着身子才把她给拖了进去。 殷殷鲜血不停的从女人的头上流下,此刻雨菲的意识已经有些晕厥了。她的身体从她之前推到的桌子椅子上拖过,再拖过沙发,最后来到床边的电脑前。那里有一盆花,开得正艳,却散发着阵阵腐臭的味道。 雨菲从被血模糊掉的眼睛看去,鲜红的世界里,那朵花像张着血盆大口,就等着将她吞灭。 双目瞪得大大的,恐惧已经先将她淹没了! 眼角划过一滴泪,混合着血液成了一滴血泪!她好想……好想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啊! 谁……谁来救救她…… 救救她啊! 深夜,外面的风很大,吹得窗户啪啪作响。 似乎与屋内平静的他截然不同,整座城市都处于一种躁郁不安之中,唯独他,安静的可怕。 1207房间,袁雨菲的隔壁。 他用细长的手指压下刚刚被风吹翘的发梢,如一潭死水般镇静地走动着。 他的目光顺着黑胡桃木的地板一路扫视,他抬头正视整片明亮的客厅——摆放着简单的家具,房中空无一人,除了全无遮挡的三扇玻璃窗,客厅正中的鱼缸最为亮眼。 约有一米长的大鱼缸内,点着霓虹色的灯光片,几条金鱼已翻了肚皮,朝冷眼旁观的来者瞪着眼睛。 鱼缸底部被某种物质所填充,另一边的阳光无法穿透鱼缸,漂浮物混浊了缸里的水。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鱼缸上,他尽可能不触碰任何家具,慢慢踱向鱼缸的另一面。他黑色的轮廓盖住了玻璃上的反光,一张翻着白眼浮肿的死人脸映入眼帘。 那具已经被泡大两倍的皮囊,几近将鱼缸撑碎,以一种无比丑陋的姿态浸在水中,紧贴玻璃的皮肤上尸斑明晰可见,连黑都不愿再多看它一眼。他微微侧身,借着灯光看清了尸体胸前,那朵犹如骷髅头枯黄色的花,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当他意识到枯黄色的花是死者衣服上的胸针时,他脑后一阵寒意,猛然回头,这个房间依然只有他一个人。 一个男人为什么一动不动盯着鱼缸里的尸体呢? 他静默地走近鱼缸,开始动手卷起自己的袖管来…… 腐臭的水里,他的两根手指按在了女尸的眼皮上,稍一用力,就将眼皮翻了开来。 俯视鱼缸中女人混浊的眼球,被泡得发胀的眼皮遮不住恐怖的白色眼睑。 他颤抖着双手,激动地浑身颤抖着! 终于来了。 他取出湿漉漉的手,走进了卫生间。 他把塑料膜贴在卫生间墙壁上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瓷砖,竟然这么白? 他似乎是第一次注意到卫生间的墙壁,白的让他感到陌生。 当然,他没理由不感到陌生,因为那些一次性毛巾、牙具以及各种洗发护肤产品通通都被收到一个纸箱里。 洗手台上空空荡荡,就连镜子也被一层塑料膜覆盖着。 偶尔,他会抬起头来看看镜子里的自己,看那半透明之下被汗浸湿的脸,很快就扭过头去。 那不是自己,他冰冷的笑着。 卫生间只有几平方米而已,但是要把这么狭窄的空间完全遮挡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最困难的部分已经完成。 他低下头,看看被两层塑料膜包裹住的浴缸——下水口的管道已经被抽出,一根崭新的下水管插在地漏里,同样的塑料膜被贴在下水口周围,作为引流器,也探入下水管中。 万无一失。他喃喃自语道。 抬起头,他打量着卫生间的天花板,在吸顶灯的光晕下,铝塑板也白得耀眼。 他眯起眼睛,身体摇晃了一下。巨大的心理压力会让身体的疲惫感加倍。 同理,这瞬间的无力感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决心又减少了一分。 不!不要!他用力地摇摇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问题上。 那东西,会不会喷得那么高? 犹豫了一下,他勉强直起已经酸痛无比的腰,踮起脚尖,同时拽起一块塑料膜,伸向天花板。 几十分钟后,他从浴缸里跨出来,手扶洗手台,站在镜子前微微气喘。 整个卫生间都被塑料膜覆盖住,就连马桶也概莫能外。昔日光洁的墙壁现在已经无法再反射光线,此刻,他被一团模糊又冰冷的光笼罩着,仿佛身处在一个梦境之中,很不真实。 这很好。 虚幻感会让他增加勇气,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曾经连想都没有想过的。待气息稍稍平复后,他开始脱掉全身的衣服,很快,除了手上的一副塑胶手套外,他已经一丝不挂。 他把衣服卷起,扔进那个装满洗漱用品的纸箱里,随后起身向客厅走去。 沙发上也蒙着一层塑料膜,上面是一个被胶带缠住手脚,同样全身*的女人。 女人一动不动,看上去似乎毫无声息。他紧张起来,俯身下去,用手指轻触女人的脖子。 然而,被一层塑胶覆盖的手指并没有感到明显的律动。他又把手臂凑向女人的鼻子,终于感到一阵湿热的气息。 他既欣慰又恐惧,欣慰的是他需要这个女人活着,因为他必须要完成计划中的一切;恐惧的是,他将不得不完成那最难以面对的一个环节。 他弯下腰,把女人横抱起来。 这个失去知觉的女人要比想象中沉重得多,他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死沉”这个词。在那一瞬间,他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至谷底。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夜。他在揣度一年前的感受与心情。 试试看,怀抱中的不是一个还在颤抖的人体,没有温度、血管、骨骼或者肌肉,不是任何人的女儿、妻子或者母亲,而是一个可以肆意摆弄的玩具——一个可拆卸的玩具。 想到这些,他嘴角的纹路骤然硬冷起来。此时此刻,就是这样,没错。 把她放到浴缸里之后,他已经感到筋疲力尽。昏迷的女人经过搬移及轻微的撞击,意识稍有恢复。出于本能,她下意识地夹紧双腿,双眼也微微地睁开。 他不敢去直视女人的眼睛,转身拿起卫生间的马桶抽子,然后拆开一只避孕套,套在握柄上。这是必须完成的部分,也是他始终无法做到的部分。今天晚上,他已经尝试了无数次,都没有成功,只能用这个办法。 女人已经清醒过来,正在惊惧地打量着身处的环境,同时拼命挣扎着,试图站起来。无奈手脚被缚,用尽全力也只能让自己蜷缩在浴缸的一角。特别是看到他拿着马桶抽子凑向自己,女人既恐惧又疑惑,她拼命地摇着头,双眼已经盈满泪水,被胶带封住的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 他握着马桶抽子,跪在女人的身前,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心里首先想到的却是安慰这个恐惧至极的女人。“对不起……”他半垂下头,仿佛也在安慰自己,“不会让你太难受的……”女人已经完全不能理解这些词句,拼命向后躲避着,口中的“呜呜”声已经变成短促而低沉的尖叫,同时竭力向前踢打着,试图阻止他靠近。 女人的脚细长、白皙,脚背上可见淡蓝色的静脉血管,指甲染成紫色。 他闭上眼,竭力平复那骤然猛烈的心跳,然而,太阳穴仍然在突突跳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脑中破裂而出。 无数个画面混杂在一起,各种令人颤抖和窒息的味道。他的大脑仿佛一台超载运转的电脑,最后只向他发出一个指令。对不起。他睁开眼睛,伸手抓住女人的膝盖,用力扳开。 对不起。 午夜后,气温骤降。 在这座北方城市里,深秋意味着满街枯叶飘零,空气清冷,掺杂着腐朽与冬储菜的清香味道,同时也意味着马路上人迹寥寥,特别是在这个时段。 他全身僵直地坐在驾驶室里,目视前方,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毕现。车载收音机里循环播放着一首歌,《拯救》。 他需要这狭窄的驾驶室被音乐填充,什么都行,只要能暂时充斥他的耳朵,否则就会听到后备箱里那些黑色塑胶袋中发出的声音。切开皮肤的声音;鲜血喷涌而出的声音;锯断骨头的声音以及女人最后从喉咙里发出的悠长*。 国开花园附近的草丛。学校的垃圾桶。北坡的人工湖。宿舍的绿化带。 把所有的黑色塑胶袋处理完毕,已经是凌晨四点。 气温变得更低。 这个城市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在一处黑暗僻静的地方,他停好车,拿起手电筒再次检查了后备箱。 很好,没有任何血迹之类的痕迹留下来,看来对那些塑胶袋进行严密包裹还是有意义的。 然而,那股味道仍然挥之不去,即使在已经零下的温度中依旧清晰可辨。他把头探进后备箱,仔细嗅着。 突然,他干呕了一下,随即就捂着嘴巴,踉跄着跑到路边,扶着电线杆大吐起来。 他几乎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吐出来的只是隔夜的食物残渣和胃液。然而,直到胃里已经空空荡荡,他依然遏制不住喉头不断向上翻涌的感觉。 最后,他半蹲在电线杆下,嘴边挂着一条长长的涎水,像狗一样喘息着。 良久,他勉强站起身来,用袖子擦擦嘴角,摇晃着走到车旁,盖上后备箱,绕到驾驶室旁,上车发动。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驾车一路向东疾驶。天边依然没有泛白的预兆,远远望去,只是一片漆黑的楼群背后更为深沉的黑色,仿佛一面铺天盖地的幕布,隐藏着结局未知的戏剧。 远远地,他看到路边有一盏小小的红灯,在无边的黑暗中兀自亮着。他心头一动,降低了车速。那是两扇深棕色的木门,在红灯的照耀下,“hy市公安局”的字迹清晰可辨。门旁是一扇还亮着灯的窗户,玻璃上布满水汽,一个人影在桌前若隐若现。 他松开油门,汽车几乎以滑行的速度缓缓经过派出所门口。 公安局的值班民警正守着电话,伏在桌上打瞌睡。 他不知道,明天一早就会有轰动全城的命案发生。 他更不知道,此刻正有一辆黑色汽车驶过门口, 一盏霓虹灯顺着车窗划过,映在驾驶员冰冷的脸上。 诡异的笑容在韩光脸上若影若现, 口中无声地说道: 下一个。 第五十六章:黑暗降临四重奏 夜深了,烂漫活泼的刘美婷松开她蓬松的秀发,伸出她柔软的双臂,勾住王发财粗壮的脖颈,她温暖的前胸连同松软的羽绒衣紧紧贴在他的胸前,火辣辣的红唇压在他的嘴上。 情感像燃烧的火焰,融化了冰山上的雪水,映红了两个强壮不知倦怠的身躯。 他托起她的腰背把她轻轻地放平,她的秀腿像蛇一样缠绕在他的背上。 她急不可待地解开自己的衣扣,他早已把自己扒个精光。 他张开粗大的双手,紧握着她雪白高耸的前胸。 她仰起头颈,吻着他的下唇,紧搂着他平滑结实的后腰……? 车座下的草地发出有节律的“嘎吱嘎吱”声响,他们的气管发出比登山时还要急促的气息,张开大嘴呼吸着稀薄的空气。 野外、野地、野情、野欲、野味,刺激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忘记疲劳,忘记危险,忘记自我,喉咙里发出古老本能的歌谣。 车内不时传来波浪般的震荡和此起彼伏、毫无顾忌的尖叫声。难得的情缘、难得的情夜、难得的情投意合,高山峻岭回荡着激情的撞击声。 一场自发的无休止的野情竞赛,似乎要持续到天明…… 深夜过后,一辆开往hy市的金杯面包车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颠簸着。这条捷径年久失修,崎岖不平,平日里很少有机动车通过,每天除了驴车和拖拉机,一般每人知道这条路。 王发财满意的擦着额头的汗,微微的把车窗开一条缝,面色红润的看着一旁酣睡的刘美婷。 “嘎——吱!” 尖锐的刹车声,在黑夜中异常刺耳,像是有人在半空中猛地抽了一鞭子! 瞄了眼远处露尖的城市灯光,司机王发财惊恐的望着窗外。 茫茫的草原,铁一样的巨大天幕。 奇怪了? 这两边怎么变成草原了? 冰冷的夜风呼啸着掠过大地,一切都在惊心动魄地剧烈起伏着,有如海面永无休止的怒涛,空气中充满了诡异的苦咸味……尽管如此,那一声刹车,还是让草原猝然死寂。 风居然停了,黑暗更浓了,每根草尖都在瑟瑟发抖。一辆金杯汽车,停在空荡荡的国道上。 “怎么了?怎么了?”副驾驶座上的刘美婷,因急刹车猛地撞到一侧玻璃上,疼得她龇牙咧嘴。 坐在司机座上的王发财,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前面,一言不发,肩膀在微微颤抖,铁青色的背影充满了寒意。 “到底是怎么了?”刘美婷从王发财的肩膀后面探出头来,懵懵懂懂地往车窗前面看了一眼……就一眼。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那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恐怖景象——草原如此黑暗,寒风如此凄厉,国道,如绞索般漫长……但,就在这样深邃的夜里,居然有一张像是被完整剥下的人脸,紧紧地贴在汽车的风挡玻璃上,面对面地看着他们。 人脸全无表情,像裹着一层尸蜡般半透明。双瞳犹如生了白翳,灰蒙蒙的无一丝光泽。嘴唇,死鱼般一张一翕,距离车窗如此之近,居然连一口蒙住玻璃的白气也没有呵出。 刘美婷用尽全身力气,才遏制住想要惨叫的冲动。 这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衣的女子,直挺挺地站在车头,面对着她和王发财,一头长发在风中猎猎狂舞,像要从头皮上挣脱开去…… 车子的前灯射出两束长长的黄色光柱,颤巍巍地附着在女子周围,隔着玻璃也能闻到一丝腥气:女子那一袭白衣的下半身,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稠红,稠红……犹如刚刚从血泊地狱里走出! “你……你撞到她了?”美婷的声音在发抖。 王发财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差一点儿……” 差一点儿,也就是没有撞上。 可是这个女子,分明像是已经命丧轮下,又飘飘忽忽地向人索命的冤魂!有那么几分钟——无法估算出准确时间——车厢里的两个人和白衣女子,就在近得能贴上嘴唇的距离,隔一道玻璃对峙着,无论坐着的还是站着的,仿佛都在等待什么:车里的人等待外面那团染血的冤魂被狂风吹散,外面的冤魂等待里面的人出来供她啜取……看谁先放弃。 美婷感到窒息般的痛苦。 车门和车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车里除了她和王发财,没有第三个人。 但她看着对面那浮尸般的脸,总觉得这张脸的下面一定有一双可以无限伸长、伸长、再伸长的手,从某个缝隙伸进车子,继而张开手指卡住自己的脖子,越卡越紧! 忍不住了,活人在耐性上永远比不过死人。 美婷脸色惨白说道:“这样下去,她会不会……” “没准她已经死掉了!”王发财呼了一口气,气息极粗重,显然是憋了很久很久。 他的手放在了挡把上,美婷猜他想倒车、打轮,然后绕开这个女子走掉。 “不行!”美婷突然大喊。 “咱们得救救她!不然她真的会被活活冻死!” “我他妈的连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王发财瞪起了眼睛,但是望见美婷逼视的目光时,一种说不清的情愫使他顿时柔软下来。 他挂上空挡,拉起手刹,垂下巨大的头颅,嘴里嘀咕着什么,从工具箱里摸出一柄很大的扳手,把左侧的车门一推,跳下了车,脑袋上的头发顿时都被风吹得竖了起来,毛茸茸的像一头雄狮。 透过车窗,美婷看见王发财绕到车头,然后向那女子喊着什么——手中那柄大扳手握得紧紧的。 但那女子依旧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突然,车灯的两束光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女子的衣襟呼啦啦掀起,直扑王发财的胸口,撞得他倒退了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眯起眼睛,脖子往绿色军大衣的衣领里缩了缩,斜望了一眼天空,然后一个大步迈到女子身前,把腰一弯,伸出粗壮的手臂,将她打横着扛了起来,向车门走来。 美婷连忙哗啦啦地拉开笨重的车门。 王发财将女子放在美婷身边,一股寒气瞬间溢满整个车厢。 “这姑娘快冻僵了……不过还没死,你给她热乎热乎吧。”王发财道。 美婷赶紧把红色的棉外套脱下,披在女子身上。这时她才发现,那女子穿的白衣其实是一条长长的白色纱质睡衣,上面已经风干的血渍还是那么触目惊心,但女子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她怀孕了?!”美婷惊恐发的发现,“这个姑娘竟然是大肚子!” 王发财憋了眼女人血淋淋的肚子,浑身一股凉意:“应该是吧……可她身上这血是怎么回事?又为啥三更半夜地站在国道上?” 美婷沉吟片刻,道:“看她这个样子,不可能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对了,咱们赶紧去hy市吧,要不就出大事儿了!” 王发财“哎”了一声,回到驾驶位置,把方向盘一拧。 金杯车离开国道,向草原深处驶去。 车厢里,白衣女子僵硬的身体不时随着车子颠簸而左右倾倒,美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片刻后,她觉得女子的身上似乎暖了一点儿,可自己身上却越来越冷。 金杯车的车灯亮着,两道光柱投射在不远处的一个养猪场大门上。 “这有个养猪场!你在车上等着,我进去看看!”王发财声音颤巍的说道。 通体黑暗的猪场,两扇打门却反射着黄澄澄的光泽,犹如一件开襟寿衣上的圆形“寿”字。 门被夜风刮得一摆一摆的,仿佛有些不可名状的物体,正要从这件寿衣下面钻出来,飘走……于是,这楼也尸僵般越来越硬,越来越冷。 王发财的一颗心越来越往下沉,沉,沉,像是一块扔到井里的石头,却总沉不到底。 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旋涡……去他妈的旋涡! 王发财抓起那把大扳手,推开了左手的车门,风顿时涌进了车厢,呛得美婷止不住地咳嗽。 他回过头看了美婷一眼,猛地跳下车。 “砰”的一声,王发财把身后的车门摔上,将她的叫喊声封在狭小的车厢里。 她望着王发财的背影,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那件“寿衣”的开襟间钻了进去。 而身边,白衣女子僵坐着,仿佛一张没有生命的皮。 美婷不寒而栗。 王发财他熟悉这种气味:乡屠宰场的地上到处是鲜红的血污,麻绳、残肢,乳白色的脂肪,墙上被层层叠叠的污垢染成了黑黄色。一头头牲畜——猪——被铁链吊在半空,穿着橡皮衣的屠夫一刀一刀地给它们开喉,放血……这是血的气味! 只有黏稠的鲜血,气味才会如此浓烈! “下车!拿个手电!”王发财大声吆喝着。 美婷赶紧下车,把手电筒打开,也就在这一刻,猪场里的景象让两个人呆若木鸡。 一具、两具、三具、四具……人体——不对,是尸体! 每一具都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圆睁或紧闭的眼,没有一丝光芒和生气,已经永远定格在了死亡上。 美婷整张脸发绿,浑身发抖,手电筒也随之乱颤,光芒像锯子一般切割着每一具尸体。 王发财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四十多年来,他还从没遇到这样的情景。 “啊!”美婷的尖叫让王发财打了个哆嗦,蓦然惊醒。 她手中的手电筒直直地指向身后!猛地回过头,只见一个血红的手从后面覆盖住了美婷娇小的身躯…… 王发财瞳孔剧烈收缩!他看到躺在车里的那个女人竟然活生生的站在身后! 女人瞪圆了两只血眼,表情顿时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嘴角却向上一扬,露出了满嘴的白牙,居然诡异地一笑,嘴中发出了犹如老牛喘气一般的*声。 月光照射下的那张脸惨白无色,没有一点的血色,更恐怖的是,这女人的两只眼睛充满了血丝,简直是血灌瞳仁,射出的目光恐怖吓人,如刀子一般扎进了王发财的心里,吓得王发财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完全傻了眼。 就在这一刹那,那女人一个纵身就扑了上来! 王发财感到眉心处一阵刺骨的冰凉,像是有把寒冰削成的尖刀要插进来一样,这股刺骨的凉意顺着眉心一直往自己的身体里钻,让他的半张脸都失去了知觉。 一旁的刘美婷盯着女人裂开的肚子,一个蓝色大眼睛的婴儿,手中正拿着一个血淋淋的手,对着她灿烂的笑着。 第五十七章:黑暗降临五重奏 此刻,夜色已然降临,步行街上被明亮的霓虹招牌映衬得如同白昼一般。人流依旧不见稀少,下班后来这里游逛的青年男女在街上摩肩接踵,倒显得比白天还要热闹。 夜的黑,加上各色光影和鼎沸的人声,暧昧的气息在街面上缓缓流淌。 汉堡、炸鸡和薯条对他而言是新鲜的食物,刘助杰剥开包装纸,端详着手里夹着鸡肉、生菜的面包,还好奇地逐层揭开,又看了看点餐的霓虹招牌上的展示品,似乎对汉堡的尺寸和品相颇有疑虑。不过这没有影响他的食欲,咬下第一口之后,刘助杰的脸上呈现出心满意足的表情。 王凯点燃一根烟,默默地看着餐厅里的刘助杰。 刘助杰已经开始吃薯条,还学着其他顾客的样子,把番茄酱涂在上面,他吃得很慢,却很专心,那个可乐罐子依旧摆在他的手边,仿佛一件舍不得丢弃的珍品。 其实,他早已经把可乐喝光了。 但是他似乎把它当作一种象征,以此来拉近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距离,尽管这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个捡饮料瓶的拾荒者。 大概四十分钟后,这顿漫长的晚餐终于结束了。 刘助杰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得干干净净,连饮料中的冰块都嚼碎了咽下去,擦净嘴巴后,他拿起那个空可乐罐,起身离开。 “走吧!”刘助杰上车看着王凯,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就你这样还替陈妮报仇呢?”王凯扔掉了手中的烟,不屑的鼻哼一声。 “别废话了,走吧”刘助杰系好安全带。 两人来自hy市武警支队,和陈妮是校友,同样也是师哥,一直以来把陈妮和方龙当做弟弟妹妹看待,本想着今年说不定能喝上两人的喜酒,却传来如此噩耗。 对于陈妮的死,二人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沟通,一致认为另有死因,相继从报道后的第二天,就开始了调查。 一个右转,王凯熟练地开进了小区,进行了三次摸底,他对这个小区的地形了如指掌。 掏出配好的钥匙,插进了韩光出租屋的房门。 门口曾摆放着一个木质枣红色鞋架,现在被一个宜家的铁质鞋架取代,上面只有一双棉布拖鞋,看起来韩光死去后这个屋子里有人进来过。 客厅靠西侧的墙壁是一架米色格子布艺沙发,咖啡色的沙发巾已经很陈旧。王凯皱了皱眉头,对这条沙发巾还有印象,只不过三天前它覆盖的是一张黑色牛皮沙发。 地板没有换,血迹斑驳,呈黑褐色,踩上去吱嘎作响。保持原样的还有客厅一角的餐桌。桌上空无一物。刘助杰走到卧室门旁的五斗柜前,拉开抽屉一一查看,除了日常的生活用品,没有特殊的东西。 客厅的东北角是卫生间,折叠门呈半开状态。 刘助杰侧着身子,勉强挤了进去,留意不要改动门被开启的角度。卫生间里还有微微的潮气,洗面盆里尚有水渍残留,台面上整齐地摆放着牙杯和香皂盒。 刘助杰扫视一圈,把视线投向窗下的老式不锈钢马桶。他抿起嘴,走过去,静静地凝望着暗淡无光的马桶。它曾经亮洁如新,也曾经血水满溢。 刘助杰脑海里回忆着监控中韩光死去的模样…… 王八蛋! 刘助杰暗暗骂道,他怎么可能还在这个地方平静地杀人?分食?四处查看一番,监控早已拆除,并无异状。 刘助杰从原路退出卫生间,走到北侧的书房,推推门,被锁住了。他弯下腰,从侧面仔细看了看门把手,一层薄薄的灰尘依稀可见。刘助杰犹豫了一下,决定放弃开锁查看。这是韩光的书房,而且侦查员第一时间把有效的证物提取了,应该没有什么勘查价值。 他转向南侧的卧室,发现房门虚掩着,轻轻推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人的体味、隔夜的食物以及洗漱品的混合味道。 然而,韩光闻到的远远不止这些,铁锈、泥土、初冬的水草、盛夏的暴雨…… 刘助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定定神,开始打量室内的一切。 房间不大,但是摆放的物品很少,除了一张单人床外,就是衣柜和一套桌椅,倒也显得宽敞。所有的家具都是陈旧的样式,连枕巾和被罩也是过时的面料和花色,室内唯一带有现代气息的就是书桌上的电脑和打印机。韩光俯下身子,发现鼠标的表面已经被磨得发亮,看来这家伙对电脑的利用率相当高。 他想了想,抬手翻开笔记本电脑,按下了电源键。 电脑无声地运转起来,很快,windows的启动音乐响起,xp操作系统的蓝天绿地桌面也显现出来。 王凯松了口气,看来韩光还不知道如何设置开机密码,否则又要费一番工夫。 刘助杰检查了一下硬盘里的文件,没什么发现,随即又打开ie浏览器,查看历史记录。韩光在最近几个月登录的多为游戏、找工作查询方面的网站。 刘助杰耐着性子,逐日查看下去,发现他在死前一个月期间浏览过的网站最多,看来上网是他在那几天里唯一的娱乐消遣。 刘助杰很想知道这些网站的内容,可是他犹豫了片刻,一来,韩光死后小区就安插着市区的侦查员定点的进行巡逻,他害怕时间不充裕;二来,今天使用过电脑,即使自己清除了今天的浏览记录,万一有人懂得查看历史记录,难免会露出马脚。 想了想,他拿出手机,拍下了其中几天的浏览记录页面,留待以后慢慢查看。关掉电脑,又把鼠标摆回原来的位置后,刘助杰看看手表,决定撤离。 他退出卧室,关好房门,径直向门口走去。 刚碰到把手,他突然听到一门之隔的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门镜里透出的光线也瞬间变暗。 刘助杰急忙闪到一边,背靠在门上,留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几乎是同时,脚步声也消失了。刘助杰屏住呼吸,大脑开始飞速转动。 侦查员回来了? 倘若如此,正面冲突就不可避免。 是开诚布公,还是夺路而逃? 后者大概要更靠谱,因为一旦特警插手公安的案子,闹将起来,场面恐怕就不好收拾。 但是为了自己的妹妹,看来唯一的选择就是等他进门后,一击将其放倒,趁乱脱身离开。 给王凯使了个眼色,打定主意,抬手将毛衣领子拉高,遮住口鼻,同时从挎包里掏出伸缩警棍,摆好架势,静待侦查员进来。 然而,几秒钟后,刘助杰预想中的抖动钥匙及拧动门锁的声音并没有出现。相反,门外只是传来抖动塑料袋的细微声响,脚步声再起,越来越轻,最后消失了。 刘助杰心下疑惑,却不敢妄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竭力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响动。 足足半分钟后,走廊里还是一片寂静。他再也无法保持耐心,决定冒险在门镜里窥望一下。 匆匆一瞥,楼道已经尽收眼底——空无一人。刘助杰松了口气,看来刚才那只是下楼的居民而已。 他轻轻地打开门锁,先探出头去左右看看,确定安全后,迅速闪身而出。 快步走出单元楼,刘助杰和王凯一前一后低下头,穿过楼间的空地,直奔对面的楼房,回到6楼的监视点后,二人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起来。 尽管只是虚惊一场,但是,因为情绪紧张和快速行动,刘助杰觉得疲惫至极,他足足休息了半个小时之后才恢复过来。 这次的入室“搜查”除了手机里的照片之外一无所获。 王凯站起身,走到窗前,选择继续等待和监视。 然而,这一等,就是华灯初上,夜色渐深。 夕阳西下。深秋的天空呈现出越发深沉的暮色。烟气正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里升腾起来。一盏盏灯被点亮。成群的乌鸦在窗外鸣叫着飞过。 hy市永德小区,王凯的住所。 韩光面无表情径直向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处于北侧,无窗木门,面积不超过五平方米。东侧墙壁上有一面镜子,下方是洗手盆和浴柜。韩光打开柜子,里面都是些寻常的家居用品,例如卫生纸、洁厕剂之类。他拎起一袋洗衣粉,发现里面还剩余一半左右。他关好柜门,发现柜子下似乎还放着什么东西。伸手去拿,很快就摸到了一个铁质物体,拽出来一看,是一个工具箱。扣锁结构很简单,韩光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里面整齐地码放着螺丝刀、钳子、锤子、扳手等工具。 稍显不寻常的是一把手锯。 韩光拎起手锯,上下端详着。锯齿锋利,有几处磨损严重,并有缺口,看上去使用得还算频繁,不过表面尚属光滑,似乎被清洗过。韩光把手锯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除了铁锈味之外,没有特殊的味道。他想了想,把锤子也拎出来,连同手锯一起放在地面上。 卫生间北侧墙上是一扇窗户,装有百叶窗。 下面是一只不锈钢浴缸,表面光亮如新,无水渍残留。韩光站在浴缸前,上下打量着静静躺在里面的这个丰满的女人。 这是一个单人浴缸,一个人躺进去刚刚好。 如果用来分尸,再合适不过。 韩光起身拉上百叶窗,又返回门口,关紧木门。 卫生间内顿时一片漆黑,室内摆放的物品也只能显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打开背包,取出口罩戴上,又从中拎出一个喷壶,开始在墙壁、浴缸、地面及那把手锯和锤子上均匀地喷洒起来。 喷洒完毕,室内的湿度大大增加。 韩光觉得有些憋闷,他放下喷壶,转身走到门前,拉开一条缝隙透了透气。 呼吸稍稍顺畅后,他重新戴好口罩,关好卫生间的门,现在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半,要在午夜前处理好这个女人。 他拉拉塑胶手套,快步向浴缸走去。 虽然自己的手法已经越来越熟练,不过,要把一个人分解成便于携带和抛散的几块,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好在这个过程是令人愉快的。 只有那个味道能让他欲望升腾;而这一切,都在对她们进行拆解时达到情绪上的顶峰。我可以掌控你的身体、你的恐惧,甚至你的生死,任何人伤害不了我,而我,可以把你变成我要的形状。 晚上十时许,韩光的工作基本完成。 这个女人的大部分已经被装进黑色塑胶袋,并且用黄色胶带牢牢封好了。 留在浴缸里的,只有分割成三块的右大腿、小腿及右脚。 那只银白色高跟凉鞋比较麻烦,虽然它让那个女人看起来更加高挑,从而引发他更为强烈的欲望。 然而,由于女人的奋力挣扎和踢打,搭扣被扭坏了,加之女人的脚已经开始肿胀,脱下来非常困难。手锯和菜刀都不好操作,看来得用剪刀才行。 韩光想着,伸手去拿黑色塑胶袋,却发现手边已经空无一物。好吧。他无奈地站起身。长时间的蹲坐让他的双腿有些酸麻,被血水沾染的皮肤有紧绷感。他抬脚向厨房走去,拿新的塑胶袋和剪刀回来。 去厨房拿了剪刀,韩光又一次进入到了卫生间。 瞬间,他的眼睛就瞪大了。 刚才还是一片洁白的房间,此刻已经遍鲜红的鲜血。 在墙壁上、浴缸内、地面上,宛若一朵朵色彩诡异的花朵,在暗夜里悄然绽放。 只是,这花朵并不是规则的片状,而是形态各异——喷溅状、滴落状、流柱状、擦蹭状、片泊状……同时,这花朵也并没有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芬芳,韩光闻到的,只是越来越浓重的甜腥。 他嘴角露出贪婪的笑容,兴奋的双眼布满了血丝,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片刻后。 韩光蹲在浴缸里,拎起一条女人的腿,把手锯按在膝关节上,来回拉动……撕开黄色胶带,在塑胶袋的袋口上快速缠绕着。包裹完毕后,他拎起塑胶袋,扔进浴缸里,又把工具箱踢进浴柜下面。 随即,他关掉水龙头,跳进浴缸,哗啦一声拉上浴帘,打开淋浴花洒。冰冷的水喷洒出来,打在黑色的塑胶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韩光弯下腰,在冷水的冲刷中,奋力把那堆黑色塑胶袋推到浴缸的一角。水温开始升高,韩光站在花洒下,快速冲刷着身上的血迹。淡红色的水流在他脚边慢慢汇聚,最后,打着旋涡,消失在下水口里。 看着眼前的这堆黑色塑胶袋——那些可能让他暴露出獠牙和利爪的东西。一个越来越强烈的预感出现在他的心头。 早晚有一天,他会将那身灰色的皮毛暴露在阳光之下,冲所有人龇出森森的白牙。 “嗡~嗡~” 王凯挪开夜视望远镜,不自觉的掏出手机。 一刹那!手机掉在了地上! 一旁的刘助杰敏锐的觉察到了气氛的变化,眉头一皱,上前捡起地上的手机。 整个人瞬间瞳孔剧烈收缩!一股刺骨的凉意直窜脊椎。 破碎的屏幕上,两个老人,安详的并排坐在轮椅上。 只不过,他们的手里, 提着自己的头。 第五十九章:黑暗降临六重奏 走出园区,来到马路上,眼前是一片光明。 在路灯的照耀下,空旷的街面显得宽敞无比。 李铁沿着路边慢慢地走,边走边四处张望着。很快,一辆空驶的出租车驶来。李铁招手将车拦下,坐了上去。出租车在冷清的街路上一路飞驰。司机不时从后视镜中看着这个沉默的男人。 路灯依次在车边闪过,李铁的脸上忽明忽暗。他始终望向窗外,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司机摸摸车门上的置物栏,里面有一把大号的长柄螺丝刀。这个乘客要去的地方很奇怪,如果不是今晚生意不好,他是不会接下这一单的。不过,后排座上的这个家伙看上去已经50多岁,体格也一般,就算他动什么歪心眼,也不难对付。 想到这里,司机略为心安,脚下暗自用力,只想尽快拉完这趟活儿,早点儿回去睡觉。 很快,出租车驶出市区。街道两侧的路灯逐渐稀疏,最后完全不见了。后座上的乘客已经彻底隐藏在黑暗中。这辆车宛如被高速旋转的彗星抛出的陨石,只余下两点微弱的光,一路远去。 又开了十几分钟后,车身开始颠簸起来。司机知道,平整的柏油马路已经到了尽头,接下来的路程是一段土路。他打开远光灯,车速不减。终于,出租车停在一处三岔路口,上方的蓝色路牌上有几个白色大字:南山别墅,800m。 “到了。”司机用左手悄然握住长柄螺丝刀,“56块。” 李铁略欠起身,向漆黑一片的车窗外看了看:“再往前开一段。” “不行。”司机干脆利落地回绝,“路不好走,底盘受不了。” 李铁没作声,伸出手在衣袋里摸索。 司机眉头微皱,绷紧身体注视着他的动作。很快,那只手从衣袋里抽了出来,手上多了一沓人民币。 “我加钱。”李铁递过一张100元的纸钞,“再往前开一点儿就行,麻烦你了。” 司机犹豫了一下。年老,体弱,看上去也不缺钱——应该不是劫道的。他接过纸钞,再次发动汽车。 开到下个路口,李铁示意他继续向前,司机却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了。这次他没有坚持,付清车资后下车。 李铁穿行于寂静无声的林荫小道,一个人都没遇到。 此刻,整个别墅小镇都在沉睡,没有人声,没有灯光。即使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些看家护院的狗也懒得出来看上一眼。 李铁的身上走出了汗,口中呼出的热气在睫毛上凝结成霜。他不得不时常擦擦眼睛,以确保自己能看清脚下的路。十几分钟后,他穿过别墅小镇,踩上一条凹凸不平的小路。 没有了建筑物的遮挡,秋夜的寒风骤然猛烈起来。李铁脸上的汗很快被吹干,开始隐隐作痛。他的目光始终集中在身边空旷的田地上,不时停下来,默默地估算着距离。 终于,他站在一片覆盖着月光的玉米地旁,向南方望去,然而,目力可及之处仍然漆黑一团,他努力睁大眼睛,试图在那扯不开的夜色中分辨出自己的目标。可是,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他撇撇嘴,转头面向身后的小镇,直至找到那棵大榆树,眼里有了一点光。 就是这里!吴三爷的玉米地。 李铁嘴角微微上扬,走下土路,向玉米地中走去。 已经被收割过的田地里仍然留十几厘米高的割茬,李铁跌跌绊绊地走着,脚被雪地下的割茬戳得生疼,他慢慢地辨别方向,最后找到田埂,小心翼翼地踏上去,继续向前。 渐渐地,一座细高的建筑在黑暗中慢慢显出轮廓。 李铁看着它,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脚下也加快了步伐。终于,他来到它的面前。那是一座水塔,水泥铸就,周身散发出腥冷的味道。他伸出手去,触摸着水塔冰冷粗糙的表面。一声心满意足的叹息从李铁的心底发出。他把手扶在水塔上,缓缓绕行一圈,最后站在水塔西侧,转过身靠了上去。已经汗湿的后背立刻感到了浸入骨髓的寒冷。 李铁仰起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鼻翼不停地翕动着。 那气息,略腥,微甜。 李铁慢慢地闭上眼睛,把整张脸紧紧的贴在冰冷的水泥墙上,拼命的嗅着,浑身上下吸毒般打了个冷颤。 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享受般舔着墙壁上渗出的鲜血。 hy市石油新村小区。 丁毅抬起头看着乌云翻滚的天空,拆开香烟的包装。空气闷热又潮湿。连打三次火才将香烟点燃,他吐出一口烟,费劲儿地活动着肩膀,汗湿的制服衬衫已经贴在了后背上。他揪起衬衫衣领,不住地扇动,同时摘下警帽,夹在腋下。 “妈的,两天死了两个人,这hy市看来不安宁喽”。 丁毅正是审讯袁雨菲的那个年轻警官,此刻正在楼下对1602房间进行监视工作,然而他却不知道,此刻1602隔壁房间的袁雨菲已经... 丁毅用手捋了捋头发,立刻感到成绺的汗水已经顺着脖子淌进了衣服里,把手在裤子上马马虎虎地擦干,闷闷地吸烟。 不知道是几点,只知道是最深沉的夜。此刻万籁俱寂,街面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即使是夜班的出租车,似乎也在这条路上消失了。 丁毅觉得疑惑,他扔掉烟头,四处张望,看着那些沉默着伫立的楼房,黑洞洞的窗口。 没有风。没有声音。他下了车,倚靠的这盏孤零零的路灯,仿佛是整个世界中唯一的光源。 “这是什么地方?”丁毅突然意识到,他对眼前的这个地方完全没有印象?不,确切的说,他在另一个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 他感到莫名的紧张,本能地把手伸向腰间。强光手电、伸缩式警棍、手铐……最后,他摸到了六四式手枪的握柄。 这让他略略心安。 没什么怕的,我是警察,我要面对的,就是黑夜,以及从黑暗中猛然扑出的怪兽。丁毅把香烟揣进裤袋,重新戴好警帽,抻抻身上的制服,准备继续监视。 刚刚迈动脚步,他的脑海中又出现了一个问号。 监视?是啊,我在监视。可是,我的监视目标呢?丁毅再次举目四望,然而,除了身边的路灯在地面上投射的光晕外,视力可及之处,仍然是浓墨一般的黑暗。 丁毅瞬间后背钻进一股凉风,整个人打了个冷颤。 “什么情况?鬼打墙么?草!”丁毅暗暗地骂了一句,心想着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向左右看看,最后决定朝右走。几步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已经看不到脚尖了。正在犹豫要不要打开手电,丁毅就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 “嗵!嗵!”他立刻停下来,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声响来自于前方右侧的某栋楼房里,似乎有人在砍砸着某种重物。 “嗵!嗵!” 用心分辨的话,那异响中还夹杂着劈裂、折断和撕扯的声音——他在试图把某样东西从一个更大的物体上分离出来。 丁毅的心跳开始加速,嘴巴也一下子变得很干。 他迅速改变了巡逻路线,循着那奇怪的声音走去。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是锐器切砍肉体的声音。 丁毅打开强光手电,那栋楼房在黑暗中浮现出模糊的轮廓。他盯着前方,加快了脚步。许多东西拂过他的裤脚,撞击他的小腿。也许是荒草,也许是垃圾桶,也许是水泥花坛……他无心去考证,也没时间去弄清楚。 那个人是谁?他在干吗?被砍切的是什么?距离那栋楼只有十几米的时候,丁毅放缓步伐,眼睛越瞪越大。 那声音消失了?!丁毅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奇怪的夜晚。 奇怪的寂静。 奇怪的声音。 但,发生一切都不奇怪。 丁毅抬手擦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顺势用手电筒扫视周围的环境。在强烈的白光下,几棵杨树、绿色罩顶的自行车棚、水泥长凳、公共洗手池、油漆斑驳的木质秋千架一一出现在视野中。 丁毅松了口气。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居民小区,而且看上去风平浪静。 然而,这口气他只松了一半,就硬生生地憋在了喉咙里。声音再次响起,就在他身后。 撞击声。沉闷。有规律。 似乎有人拖曳着一个沉重的口袋,正一步步走下楼梯。 丁毅面对那栋楼,双眼急速在四个单元门之间来回扫视。 最后,他把视线锁定在4单元上,迅速的来到园区里,他看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树和枝叶落尽的花坛,有点儿犯难。没有了桑塔纳车的掩护,想在暗处监视实在是太难了。丁毅四处望望,只有自行车棚东侧的围挡还能暂时做个藏身之处。他抬脚走过去,费力地穿过一排自行车,因为心急,跨越一辆童车的时候还被车把戳了一下腹股沟。 一边小声骂着,一边揉着裤裆,躲到围挡后面,稍稍蹲低了身子。蓝色塑料围挡的面积不足一平方米,并不能完全隐蔽自己,好在这个地方并不起眼,如果不是特别注意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丁毅看着4单元的门口,右手慢慢的掏出手枪。 几乎是同时,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 “谁?”丁毅发出一声尖厉的啸叫,左手死死地抓住电筒,把手电光照射过去,眼前的黑夜,刹那间就铺天盖地。 地狱就是这浓稠的黑暗。地狱就是这无语伫立的小楼。地狱就是他。地狱就是他手里拎着的东西。 你恐惧什么,他就是什么。 黑影似乎并没有听到丁毅的声音,依旧前行着。 “该死!”丁毅咬了咬牙,站起身,刚准备向前,突然被脚下的一个东西生生的绊倒了。整张脸趴在了草泥地里。 “呸!”吐了口中的泥巴,丁毅下意识的照了下脚下。 这一照,整个人瞬间瞳孔收缩,大脑急速短路,后背冷汗直流。 草泥地中,躺着一具死尸,这具尸体四面朝天,整张脸的半边已经严重腐烂,皮肤上露着褐色的尸斑,有的地方已经能看到白骨,凸出的眼球烂成了一团肉泥,贴在眼眶上,嘴唇向外翻开,已经有些风干了,只剩下了一层皱巴巴的死皮,露着牙床和牙齿。尸体的半边脸已经严重腐烂,基本上没了人形,而另一边保存的还很完好,能够清楚得看到,她的眼角,鼻孔,耳孔,还有嘴角全都有淡淡的血迹,眼球睁得很大,瞳孔散开,表情像是很害怕的样子。那半只完好的眼睛,虽说瞳孔已经散了,眼神呆滞无光,但却瞪得如牛眼一般,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死不瞑目的模样,看得人心里发毛,从面相上来看,这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女人。 尸体生前的衣服全都烂的差不多了,只能看见一两片残渣,身上的皮肤已经是高度腐烂,露出的白骨和烂肉互相搅在一起,烂掉的皮肤组织和脂肪漂在水坑的表面,散发着浓重的味道,惹得丁毅喉咙发热,差点吐出来。 “妈的!居然有具尸体!草!这么久了我还没发现!” 丁毅恶心的看着那半只完好的眼睛,之前看到的时候,还是瞳孔发散,呆滞无神,然而在一瞬间却有了眼神,就好像是活人一般,那眼睛冒出的神色恐怖凄厉,让人看到的全都是恐惧,就好像在拼命嘶喊着救命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姑娘又活了不成?丁毅瞅了眼单元门口的黑影,已经不见踪影,暗骂一声,回过头看着尸体,心里发毛。 正怵着,突然! 女人瞪圆了眼睛,两只眼睛充满了血丝,简直是血灌瞳仁,射出的目光恐怖吓人,如刀子一般扎进了丁毅的心里,吓得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完全傻了眼。 女人表情顿时变得狰狞恐怖起来,嘴角却向上一扬,露出了满嘴的白牙,诡异地一笑,嘴中发出了犹如老牛喘气一般的*声,一个纵身扑了上来,直接朝着丁毅的眉心上撞。丁毅此时感到全身僵硬无比,冰冷的四肢如同机械般沉重,眉心处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凉,像是有把寒冰削成的尖刀插进来一样,刺骨的凉意顺着眉心一直往自己的身体里钻,一瞬间半张脸都失去了知觉。 丁毅一头跌倒在地上,表情极度痛苦,两只手不管不顾得在身上抓挠,满地打滚,很快就将皮肤抓的伤痕累累,一道道的血印子布满了全身,两只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面掉出来了,嘴里还不停地发出凄惨的怪叫,像是要把喉咙喊破一样。 午夜后。 冷风立刻倒灌进来,灰色的厚布窗帘被卷起。 在飞舞的灰色中间,丁毅看见自己的脸倒映在破碎的玻璃窗中,面容扭曲,目眦欲裂。 自头顶倾泻而下的灯光中,丁毅的脸惨白如纸。 他的双眼隐藏在阴影之后,看上去只是一片黑雾,他就这样站着,站在一团光晕中,静静地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几秒钟后,声控灯又无声地熄灭。 深沉的夜色悄然离去。整个城市依旧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没有月亮,星光也暗淡,一种彻底的黑暗将这个城市的角落完全笼罩。 如果你不曾在夜里游荡,就不会感受到那种漫无边际的虚空。 日出时的第一缕阳光,就像个远方的亲人,穿过厚厚的云层,不远万里来到地平线另一头的这座城市。似乎没人会刻意去在乎它的到来,理所当然地享用着属于大地的这份暖意 昏昏晨雾中,鳞次栉比的路灯如多米诺骨牌般,沿着街角一路熄灭。 早班的清洁工沈阿姨推着垃圾车,哼唱着昨晚从电台听到的小曲,踩着一圈一圈逐渐消失的光晕,橙色工作服如一盏烛火,主宰着整条街道的明暗。 今天的工作看起来会轻松不少,地面几乎没有可扫的杂物。突然不远处,一片污秽让沈阿姨觉得不快,她提着扫把快步走向它,结果走近一看,才发现并不是什么脏东西,而是一个黑色的影子。 沈阿姨退后一步,意识到了什么,她抬头望向身边那盏高高的路灯,渐渐地,她按住帽子的那只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如寻常的静谧中,一抹火红悬于半空,在昏黄的光线下发出奇异的光芒。定睛看去,那竟是个美丽的女孩儿,手臂从红衣宽大的袖管中穿出,裙子下面是极其纤细的小腿。她的脑袋乖巧地耷拉在胸前,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脖子则像是被巨大的手硬生生扯成了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条毒蛇般的黑绳将她柔弱的身躯定格在细长的灯杆上。 早晨的微风不时掠过,她的身形轻轻摇摆。如同这座尚未苏醒的城市,在阴影中固化着安然入睡的表情。 没有鲜血,没有痛苦,长发遮盖了半边脸颊,那是略带满足的安逸笑颜。 随着风越来越大,女孩似乎从睡眠中醒过来了,如一只追求自由的风筝,摆动幅度越来越大,想要挣脱束缚,随风而去。 “她死了吗?” 第六十二章:恶魔养成记(二) 北方的十月,天气已经冷了下来了,北风夹杂着落叶,一夜之间树叶全落光了。每到这个时季,家家户户都忙着买白菜,晒白菜,腌酸菜。 在冰冻来之前,为了屋里子保暖,家家开始用纸条糊窗户缝,把房子门窗封的严严实实的。当地人有一句俗话:“针尖大的窟窿,斗大的风。”有些家庭甚至早早地支起了取暖用的煤炉。因此,在北方到了冬天,虽然外面冰天雪地,寒风刺骨,但屋子里的气温却十分暖和,人们在室内穿着单衣单裤,有些家庭在房间里还养着很多开着花的绿色植物,宛如春季。 1990年,有暖气的家庭很少,绝大多数家里是靠生炉子取暖。这种原始的保暖条件带来最大的害处就是特别容易发生煤气中毒。每年一入冬,只要家家户户门窗一糊严实了,就开始有煤气中毒的事情出现。经常有一家人一家人的发生煤气中毒,冬季里医院急诊室最忙的事就是抢救煤气中毒的病人。 这个冬天,hy市军区医院接受的第一批煤气中毒病人是一家三口,一对中年夫妇和一个12岁的男孩。 他们是中午才被邻居发现煤气中毒的,有个邻居到家里借东西,敲门半天里面没有反应。邻居透过门窗的玻璃看到有人躺在床上不动,马上怀疑他们可能煤气中毒了,急忙喊来其他邻居,大家破门而入。他们看到这家的男主人已经倒在大门里面昏迷不醒,他可能是想爬到门口把门打开,结果爬到门口没有力气站起来,就昏迷了。女主人和男孩躺在床上,也已经昏迷了。邻居们很有经验地立即打开门窗通风,叫来人力车。 所谓煤气中毒就是一氧化碳中毒。煤燃烧彻底时,产生的是二氧化碳,如果燃烧得不彻底会产生一氧化碳。一氧化碳与血液里的血红蛋白亲和力特别高,一旦极少量一氧化碳与血红蛋白结合,血红蛋白就失去携带氧气的作用,人就会因为缺氧而死亡。 一氧化碳很容易散发,在一个空气流通的地方是不会发生一氧化碳中毒的,只有在空气不流通的环境里才会发生一氧化碳中毒。北方冬天习惯糊窗户缝,因为室外太冷不能开窗户,所以,非常容易发生煤气中毒。 送到医院急诊室时,男主人已经死亡了,女人和孩子还有一点心跳。急诊医生急忙开始抢救这母子俩人,吸氧、输液、强心剂、呼吸兴奋剂,一连串的抢救措施用上去了,也不见效。发现的太迟了,母子俩严重缺氧发生了心衰、休克、肺水肿和脑水肿。 到了下午4、5点钟,女人不行了,又过了2小时男孩也抢救无效了。医生无奈地向那几个好心的邻居和随后赶来的亲属宣布了死亡。 男主人呼吸量大,吸入的一氧化碳多,加上又挣扎着从床上爬到门口,消耗了更多的氧气,所以最严重,最先死亡了,女人也很严重。然而令医生遗憾的是最容易活下来的孩子也没能救活。那时候没有高压氧仓治疗设备,一些一氧化碳中毒的重症病人很难救活。 天已经黑了,外面开始飘落着雪花。 好心的邻居买来了新衣服,替他们一家三口穿好,然后把他们送到了太平间。 史记可在太平间里对尸体进行了接收和登记,然后把这三口人安排在一个房间里。办理完善后的相应的手续,亲属和邻居们离开了。 死人让活人恐惧是有一定道理的,如果在野外突然看到一个死人,几乎谁都会被吓一跳。生前再英俊或美丽的人,病死后的容貌和表情都有点怪异,有的脸色苍白,有的蜡黄,有的紫黑,有的脸孔干瘪,有的浮肿。求生欲望强的人,还会一直睁着眼睛。临终前痛苦的人往往表情有点扭曲。因此,即使是生前关系很好、很熟悉的人,如果不化妆,活着的人看到也会很难受。 但是,因一氧化碳中毒而死的人,脸色红润,表情祥和,像睡眠似的,如果再化上妆,更是栩栩如生。 太平间殡仪工作中除了尸体保鲜外,另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化妆了。 因为第二天可能要出殡,史记可给他们三个人常规地化妆。史记可先给这家的男主人简单地化了妆,接着,给女人化妆。 女主人三十几岁,可以看得出来长得蛮媚气,特别是经过化妆,显得有些漂亮。看着这个像似在睡眠中的女人,这么漂亮而又安详,史记可不由自主地动了邪念。 他本来就不害怕死人,也喜欢与死人打交道,看到这个女人这么妩媚,他更加心动。 他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女人,更没有仔细地欣赏过女人。现在他终于有机会可以瞪着一双贪婪而又*的眼睛欣赏着这个不会反感他,也不会拒绝他的女人。 他学着“巴黎圣母院”电影里那个丑男卡西莫多,把脸贴在死去的艾丝美拉达脸上的样子,把他的脸贴在了女尸的脸上,嘴里嘟哝着一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懂的话。 他不自觉地伸出他那双罪恶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这个还残留着体温的女尸,他的手从女人的脸上滑落到胸部,从腹部伸向下身,他温柔的好像似个情人,生怕把她弄醒。此时,压抑在他内心中的那种罪恶念头像火山一样爆发出来。 他出去把太平间的大门反锁上,然后,回来用一张白床单包裹着这个女人,把她抱到了他自己的床上。 他闭了灯,在黑暗中剥下她的衣裤,然后自己脱掉衣服钻进被窝里,紧紧地搂着她那还残留一点温度,而且还没有僵硬的身体。此刻,史记可自己脸色苍白,表情狰狞,皮肤冰冷,看起来倒像一具喘着气的的尸体。 借着从窗子射进来的月光,他能看清她的面孔,圆圆的额头,细细的眉毛,深深的双眼皮痕迹和长长带些弯曲的睫毛,白色带着红润的脸蛋,连嘴唇都都是像涂过一层淡淡的口红似的,清秀中带点美丽,仍然像睡眠似的安详。他的身体里燃烧起野兽般的欲望。 当他压到她身体上时,她的鼻孔冒出一串气泡,气泡越来越大。他心里发慌,以为她活了过来,打开灯仔细地观察了好一会儿。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他断定她确实死了,因为她死于急性心衰和肺水肿,所以,她肺里流出来一些带泡沫的血水。 他放心大胆地闭了灯,在这个女人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尽情的发泄着他的野兽般的欲望。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交流也不会反抗,任他摆布的发泄对象,他满足了,得意了。这是他第一次奸尸,没有任何胆怯、羞耻、厌恶,他尝到了奸尸的乐趣,他完全地变成了一个开始走向深渊的恶魔。 这是一个人不知鬼不晓的夜晚,没有人会想到在太平间里正在发生着这种既丧尽天良又骇人听闻的事情。 林正儒挪开夜视镜,看着吴亮,眼睛透露出一丝不可思议。吴亮淡淡的伸手,表示“请继续观赏” 林正儒暗暗地骂了句,开口说道:“这样的人渣你们吴家在打什么算盘?” “人渣?呵呵,那就让他立点功”吴亮嘴角浮起一个诡异的笑容,让林正儒看了很是不爽,介于姐姐的原因,低哼一声,埋头继续看着。 一直折腾到后半夜很晚了,史记可开始有了困意,才打算把女尸送回停尸房。女尸已经有些僵硬了,他费了些劲儿才给女尸穿好衣服,脸部重新化了化妆,用白单包裹好。 他夹着女尸顺着走廊来到停尸房门前,推开房门的同时顺手打开门旁边的电灯开关。 晦暗的灯泡在随风摇晃着,地上映出他那扭曲的影子。 阴森森的房间,透出一股寒气,夹杂着消毒水的味道,似乎让人感到进入了地狱。平常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死寂和气味,没有什么恐惧和紧张,可是,今天不知什么原因,进入停尸房,他感觉有一丝不安和心跳,也许是由于今晚他第一次干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正准备把女尸放回到床上时,突然,邻床的小男孩“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卷缩着又瘦又小的身体,不停地抖动着,双眼朦胧地望着他。 “啊!”史记可惊叫了一声,不由自主地手一松,女尸“嘭”的一声重重的落到了地上。 “你是人还是鬼?”史记可一连倒退了几步,他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情景吓了一跳,顺手从墙边操起一根木棍,本能地挥起木棍。 “叔叔,别打!我是人不是鬼。”男孩子害怕地尖叫着,用手挡住头部。 “我在哪里,叔叔?”男孩子开始哭泣。 小男孩似乎像刚刚睡醒,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房间里的灯光灰暗,他没有去注意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也没有注意房间里都有什么。 史记可他自己就是个魔鬼,所以他从来也不相信鬼神。鬼是不会说话的,听到小男孩的叫声,他很快就镇静下来,举起来的棍子也没有打下去。 他来到小男孩的床边,伸手摸着他的额头,很温暖,据说鬼的额头是冰凉的。他又伸手摸着他的脉搏,脉搏也摸得到,他心里放心了,鬼是没有心跳和脉搏的。 “你没死呀!你又活过来了!” 他赶紧趁小男孩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把他抱出停尸房,放到他自己房间里的一把椅子上。 “我妈妈呢?我爸爸呢?”小男孩不停地问道。 “我一会儿再告诉你,你先坐在这儿别动。”史记可用自己的军大衣给小男孩盖好,用毛巾擦了擦自己额头的冷汗,急忙返回停尸房,把女尸放回到床上,用白单盖好,然后再回到自己房间里。 他告诉小男孩,这是医院,他们全家都煤气中毒了,他爸爸妈妈现在都在医院里抢救呢。 史记可虽然很变态、孤僻和邪恶,但是他很聪敏,他没有直接告诉小孩子真相。 小男孩害怕的哭了起来,说他自己刚才一直都在做一个噩梦,一个描述不清的梦,好像是掉到了水里,在不停地挣扎着,刚醒过来,感觉十分恐惧。 人在心跳呼吸停止时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噩梦,一些及时被救活的人常会告诉你他们做了什么样的噩梦,而没有被救活的人是带着噩梦离开了。 他发现小男孩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他刚才所做的事情,他感到很侥幸,放心下来。 接着,他打电话向医院总值班作了汇报。总值班听说送到太平间里的死人又活过来了,马上感到事情的重要性,立即作了安排。 不一会儿功夫,来了一群医护人员把小男孩拉回到病房里去了。 小男孩很快就康复了。他的亲属很感谢史记可,几次要当面表示谢意,可是史记可坚决闭而不见。小男孩也来看过他,他也是躲着不见。 “叔叔,谢谢你救了我!我知道你在里边不见我。我今天就出院了。” 小男孩站在门外向他表达了谢意,然后,离开了医院。 白天他总是锁着门在房间里呼呼地睡觉,谁也不见。大家都理解他不愿见陌生人的孤僻性格,但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是心里有鬼见不得人。 这件事震惊了全院上下,急诊科挨了几次批评,而史记可又一次得到了医院领导在全院大会上的表扬。病理科的老陶主任也感觉得意洋洋,手下有这么好的一个技术员,给他脸上添了光彩。自从有了第一次奸尸的体验后,在随后的一连五、六个月的时间里,臧豪开始疯狂地奸尸,不管多大年龄,不管生的是什么病,哪怕是传染病,只要是女尸他都要奸。 年龄最大的一个70多岁的老太太,病故送到太平间后也被他奸过三次。他甚至连一具被福尔马林处理过的无名女尸标本也不放过。平时这个经过防腐处理过的女尸就放在他宿舍旁边的标本室里。 在中国历史传说中,曾经有过极少数盗墓贼干着奸尸的勾当,在民间被千古唾弃,最后都没有好下场。可是,医院里的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比历史上传说的盗墓贼更可恶的魔鬼就生活在他们的身边。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他的这种犯罪行为,因为对于正常人来说,这种事情简直是无法想像的,即使是听说了也不会相信。 医院长官犯了一个他们没有意识到的错误,不应该允许他住在太平间里。老陶主任对他太信任了,根本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感觉他每一件事做得都是天衣无缝。他已经疯狂到了无所顾忌的程度,他没有感觉到奸尸是犯罪,而且是一种特殊的犯罪,反而感觉到安全,因为死人没有感觉,不会说话,天知地知还有他自己知,因为他就住在停尸房的隔壁,他有着极其优越的作案条件。 可是中国有句俗话:要若人不知,除非己末为。对于一切犯罪的人,只要他继续犯罪,这句话最终都会应验的。 直到有一天,他初露马脚。 第六十四章:恶魔养成记(四) “姐姐,现在我们该怎么做?”林正儒轻轻的按摩着,丰满的女人坐在人皮沙发上,淡淡的突出一个烟圈:“他需要钱,他要有犯罪感,等会你给吴亮打电话安排一下。根据他的性格,今晚过后,他自己就会走上这条路的,你去安排另外两个人吧” “好的,知道了。” 最早的枫林晚酒吧是这个hy市著名的红灯区,有大大小小不同等级的窑子馆十几个。这年初夏,每天夜晚这里都格外热闹,有弹琴卖唱的,有演出木偶剧的,也有耍猴卖艺的。 第二天晚上,他没有找吴亮,他换了一身便装自己一人来到北市场闲逛。他知道北市区在哪里,只是没进去过。 北市区路边一排排妓院的大个招牌灯火辉煌,看得他眼花缭乱。一些妓院的门前还搭着小舞台,有一些女妓在台子上扭动着身体。史记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看到这么热闹开放的场面,站在那里看得两眼发直,面孔发呆。 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女妓,做了几个妩媚的姿势和动作,就往妓院里走,几个色迷迷的男人也跟进了院子里。这叫做招蜂引蝶。紧接着,又出来几个女妓,继续在舞台上表演。这几个女妓表演结束了,也是边招手,边往妓院里走。但这次没有男人被勾引进去,女妓站在妓院的大门口不停地向下面的男人招手,抛着媚眼。其中一个女妓冲着史记可来了一个飞吻,史记可感觉自己身体里热血沸腾,神经躁动不安,不知觉地向妓院大门走去。 “史哥!”一个声音把他叫住。他回头一看是吴亮。 “是你?你也来了!” “史哥,这个妓院不能进,这是二级妓院,价码高!” “妓院也分级呀?” “妓院当然分级了,你以为就你们医院分级呀!妓院也分一级到四级,一级到三级都是高档妓院,价格高,四级价格低,但据说卫生不好,弄不好会染病。” “嘿!你小子什么都懂,是不是常来呀!” “不瞒你说,高级妓院我从来没进去过,没钱,也不敢进!但是普通妓院进去过,但只是打茶围观观,看看热闹。” 自从有了这次经历后,一连几天,夜里史记可总是往枫林晚街道跑。高档妓院他从来不敢进去,只是在门口张望张望,看看热闹。傍晚时,有一些窑子里的妓女有组织地出来游街,为妓院拉客和招揽生意。他会跟着这些游街的妓女后面,看热闹。他偶尔会进到四五流的窑子馆,凑凑热闹。 时间长了,史记可也明白了,所谓围观就是穷人在妓院里寻开心的一种廉价的方式。七八个男人在一起,筹一个包房钱,进到窑子里的一个包房,围着一个女妓,边喝茶吃瓜子,边打情骂俏。但是窑子里也有规定,打茶围观观的客人说什么、问什么都可以,但不能动手,时间只有一个钟头。 当时九零年代初期,一个高档妓女标价就是一百元,低一点的就是50元,再低一点的就是10元。 有一次,史记可和九个素不相识的穷小子一人两元,凑了二十块钱,进了一家名叫妈咪巷的妓院,来到一个包间里,围着一个叫凤姐的女妓坐好。领班给每个客人沏杯茶,放好瓜子,定好闹钟,就离开了。 他们中间有几个穷小子是妓院的常客,一个一个的练得油嘴滑舌,出口就是黄色笑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个叫凤姐的女妓,打扮的花枝招展,坐在一张椅子里,嘴里叼着香烟,穿着一件露着大腿的旁开叉旗袍,上身衣扣有意的打开了三四个,露出丰满的胸沟,还不时地有意把大腿露在旗袍外面,做几个性感的姿势。 “凤妹妹今天装束真漂亮啊,体型阿娜呦!能不能把大腿露出来让兄弟们一饱眼福呀?”一个穷小子酸溜溜地喊道。 “好哇,看看吧!”凤姐站起来有意掀开裙帘露出半个臀和雪白的大腿,转了一圈,又坐了下来。凤妹妹好丰满好性感哦,能不能再解开几个上衣扣,让兄弟们看看白山的山峰啊!”另一个穷小子色迷迷地喊道。 “那可不行,还是这样好,全看到了,就不美了,怕你们吓跑了。”凤姐略微向上拉了一下衣领。 “哈哈,我们不怕,不怕,你解开吧。”几个人一起喊道。 初次见到女妓女这种性感、妩媚和撩骚,史记可感觉全身热血沸腾,*难忍。看着凤姐那种撩魂般的眼神、迷人的媚笑和妩媚的动作,他不知不觉站了起来,嘿嘿地笑着,向她身边走过去。 “凤姐,能不能让我摸摸?”史记可笑嘻嘻地走过来。 看到这个刚才傻傻地坐在凳子上不说话,满脸红红的、憨憨厚厚的男人向自己这里走过来,凤姐没太在意,指了一下她自己身边的凳子对他说:“那可不行,你要是动手,小心我把你的手砍下来。坐下吧!离近点看看可以。” “嘿嘿!凤姐,真美!”史记可流着涎水。 她哪里曾想到,史记可并没有坐下来,而是笑嘻嘻地走到她的身前,突然把手伸进她的旗袍,抓住她的胸,另一只手顺着旗袍的大开衩伸到她的大腿里面。 “啊!啊!”凤姐惊慌地尖叫着,“快来人哪!” 史记可的手没轻没重地在凤姐的衣服里乱抓着,痛得凤姐大声嚎叫。 “哈哈!哈哈!”下面几个穷小子开心地笑起来,“亲她!亲嘴!” “解开他的衣扣,让我们看看她的奶,哈哈!” 看热闹的不怕事情大! 穷小子们的哄笑声让史记可胆子更大了,他伸着脖子去亲凤姐的嘴,凤姐左右摇着头,躲开他的嘴巴。 领班在门外听到妓女的叫喊声,立即跑了进来,看到史记可正把凤姐压在椅子里,两只手在衣服里面胡乱摸着,急忙上前去拉他。 “先生,你违反规矩了,打茶围观是只许动嘴不能动手的。” “去你的!”史记可侧身向领班身上踹了一脚,领班一下子趴在地上,手上拎着的茶壶“当啷”一声落到地上,茶壶里的茶水洒了一地。领班爬起来再去拉他,可是拉不动,赶紧出去喊人。 这时,三个打手跑了进来。 史记可一看屋子里来了这么多打手,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放开凤姐,站了起来。凤姐趁机跑了出去。 领班指着史记可喊着:“你们给我狠狠地打他!” 几个打手围着史记可,一步一步逼近他。 “嘿嘿,别动手,我没怎么样她,只是开开心。” 史记可知道他错了,有点心虚,不停地向后退着。 一个打手飞起一脚向他踹了过来,他急忙用胳膊挡住,另一个打手几乎同时一脚踹到他的胸脯,他向后退了几小步。第三个打手飞起一脚踢到他的腰部。 “你们真打呀!”史记可像个发疯的雄狮,愤怒了,他猛地冲过去,抓住刚才踢他胸口的那个打手,一下子把他摔倒在地上,他骑在那个打手的身上,用拳头用力的回敬他的后脑。 另一个打手从后面上来用肘部勒住史记可的脖子,用了向后拉。史记可的手抓住他的一只脚,用力向前一拉,他摔倒在地上,史记可翻身骑在他身上,举拳就打。 突然,他感觉到他自己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黑,他倒在了地上。第三个打手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擀面杖把他打昏过去。 “这小子还挺厉害的,够壮实的。要不是我们三个人一起上,一个人还真难对付他。”被史记可打倒在地上的那个打手摸着自己挨打的脑袋说着。 领班大声喊着:“把他给我捆起来!” 领班在妓院又叫大茶壶,是专门接待客人的,负责给客人倒茶,安排女妓,又负责治安管理,也算是打手们的老板。 他命令三个打手用绳子把史记可捆得结结实实。 史记可昏倒在地,被三个打手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领班指着刚醒过来的史记可说:“给他点教训,看以后谁还敢在这里胡闹!” 史记可又重重地挨了一顿拳脚。 “哼!穷小子,从来没见过打茶围观还敢动手动脚的,没钱还想占老娘的便宜,今天让你尝尝老娘的厉害。” 刚才受辱的那个女妓站在史记可跟前,用力给了他一个嘴巴子,又用力照着他的裤裆踢了一脚。好在史记可已经醒了过来,有了防范,没有被踢中要害。 她似乎还不解气,还想再踢他一脚,被妓院里的大妈咪拦住了。 “算了,凤姐,你走吧,让他们男人帮你教训教训他。” 她眼泪汪汪地解开衣服让大妈咪看看她胸被史记可抓伤的紫印。 “这个畜生,该打!”大妈咪也骂了一句。 其他几个打茶围观的穷小子们一看这个情景,都灰溜溜地跑掉了。 几个比史记可还壮实的打手把他狠狠地教训了一通,最后,给他解开绳子,把他推到到窑子的后门外。 史记可倒在后门外,大约过了10几分钟后,两个被绳子绑得麻木了的胳膊和腿才慢慢地恢复了知觉。 好在史记可身体结实,挨了打,还能站起来,一瘸一瘸地走了回去。 在妓院里挨了打,史记可自感丢人,又不敢声张,悄悄地溜回到医院,在宿舍里躺了两天。 “妈的,不就是因为我没钱吗!老子要是有钱的话你们敢这样对我么?” 他暗自发誓,如果有一天他有钱了,一定会回来,这个仇他一定要报!有钱多好哇,他可以享受一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女人会主动找上门来,而不是现在这样,需要他去苦苦追求。他最做不来的事情就是追求女人。当然,有了钱可以讨个老婆成个家。可是,他只是个穷当兵的,没有什么来钱之道。 第三天上班,他的眼睛还肿的乌黑,脑门上还有一个大青包。 孙护士长问道:“史记可,你这是怎么了,和谁打架了吗?” “没,没有打架,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老陶主任自信地说:“这还用问吗?肯定是他自己摔跤了,要是打架的话,谁也打不过他。他怎么可能被别人打伤呢!” 听了陶主任的话,史记可感到很羞愧地躲到了一边。 他在办公室看到他的一封家信。他拆开家信读着。哥哥信中说母亲生病了,来信向他要钱看病。前几天弟弟来信说结婚要盖房子也向他要钱,妹妹的孩子要上学了,也向他要钱。 “妈的,都把我当成大富翁了!” 史记可在军队医院里工作,又是个上尉军官,大家都认为他有钱。实际上,他没有多少钱。他每个月才三百块钱工资,当时社会什么都干不成。而且,他花费大,他吃饭比别人要多花一倍的钱,因为他饭量特别大,加上他又喜欢喝酒,偶尔抽烟,所以,他每个月几乎剩不了钱。 钱哪!他开始感到缺钱。 怎么才能搞到钱呢?他开始转动他那有点小聪明和鬼点子的脑袋瓜。他掌握一门技术,制作破伤风抗毒素血清。在哪个医学还不是很健全的时代,患破伤风的病人非常多,整个西北地区,大部分破伤风抗毒血清都是他制作的。 他为医院赚了一大笔钱,可是他自己一分钱也没捞到。 他想到了医院的住院处,那里应该有很多钱,他想到了出纳室,那里也有很多钱。他记得有一次他出差回来报销旅差费就是在出纳室里取的钱。 他想到了他的老乡刘权威。 医院财务科的出纳员是他的老乡,叫刘权威,平时他们不大来往。前些日子刘权威去太平间看他,结果话不投机,自讨个没趣,以后也不再与他来往了。但是,既然是同乡,人不亲土还亲,见了面,总是要说说话,打个招呼。 史记可性格内向孤僻,平时从不与人主动接触,也不爱和这位老乡接触。可是,这一段时间,他却一反常态,经常往这位出纳员的办公室里跑。 有一次,史记可进来,正好碰上刘权威打开保险箱。他看到保险箱里放着一叠一叠的现金。刘权威看到史记可进来,赶紧关上了保险箱。 这个保险箱很大,实际上是个金柜,打开金柜既需要钥匙又需要密码。 “这么多钱啊!”史记可随口说了一句,“怎么不放到银行呢?” “明天要发工资了”刘权威随口回答道,“存银行再取出来麻烦,所以这几天住院处收的钱就没存银行。”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史记可从这位老乡口里得到了这个重要的信息,每个月发工资的前一天,医院保险箱里会有大量的现金。 他悄悄打量着出纳室,这是一个非常平常的办公室,只有南面有一个窗户,但已经用钢板封死了。出纳室与其他房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别的房间都是木门,它是铁门。屋子里也似乎没有报警系统。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史记可失眠了,他开始思考怎么能巧妙地把这笔钱偷出来。 那几天他对女尸失去了兴趣,整天在策划着盗窃金柜的计划。他想,有了钱,就不愁找不到女人。 史记可并没有急于实施计划,他不再去出纳办公室了。每次陶主任请他喝酒,他都叫着刘权威一起,他们三个人都来自于同一个草原,聚在一起吃得来,喝得来,也谈得来。 刘权威30几岁,长得白白净净,一脸书生气,为人谦和,也老实忠厚。他身体虚弱,有肺结核和气喘病,平时也没有什么朋友。家庭负担很重,老母年迈多病,老婆是家庭妇女,有一个6岁的女儿,他是一家人的顶梁柱。 每次喝酒,三人在一起闲聊,也不劝酒,气氛轻轻松松的。 终于有一次刘权威因为晋升的心情不好,酒喝多了。 “刘哥,这次你提拔财会科副科长,你应该没问题吧?”史记可有意提到让刘权威伤感的事。 “什么没问题,是根本没希望!你没看到我们科那个28岁的女妖精,整天往院长办公室里跑吗?” “可是,她哪有你能力强啊!” “能力强有个屁用!还不如她裤子一脱。老子干了这么多年才混到一个上尉,可是她三年连晋两级,已经当上少校了。” 军区医院的医生都会挂着军衔,刘权威气得两只眼睛冒火,端起一杯白酒一干而尽。 “好了,好了,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了,来日方长。来,喝酒!”陶主任端起酒杯说:“当了少校有个屁用。我现在是个上校,每月500块钱,还不够一家人吃喝呢!如果不是医院发粮发物,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刘权威听了老陶主任话后,把嘴巴凑到老陶的耳边说:“老大哥,别担心,今年年底升科长,我准投你一票。” “嘿嘿!这还差不多。”老陶笑了。 “来喝酒!”史记可端起杯子敬他俩。 刘权威喝得酩酊大醉,史记可扶着他回家。 这一次给了他复制金柜钥匙的机会,他趁刘权威睡着时,迅速地把刘权威身上的金柜钥匙和门钥匙压了个橡胶模型。 钥匙模型弄到手以后,史记可就不再与他来往了,至少在他的计划实施之前的几个月里,没有再接触他。大家也慢慢地淡忘了他们曾经有过密切接触的这段历史。 打开金柜除了钥匙以外,还需要密码。史记可并不掌握空手盗窃金柜的技术,他清楚,没有密码是不行的。他需要知道密码,但他又不敢问,即使在刘权威喝醉时,他也不敢问。 密码只有刘权威自己知道,他有不可能钻到刘权威的脑子里。 怎么才能得到金柜密码呢? 吴亮坐在医院的后山上,嘴里叼了根草:“林队长,你说这史记可能不能偷到保险柜?” “有难度,你去点一点。” “呸”吴亮吐出嘴里的草,起身朝医院走去。 正到大门处,看到了迎面而来的史记可。 “呦!史哥!”吴亮惊讶的打了个招呼。 “哦!吴亮,这个点了还没回去啊?”史记可抹去脸上的愁容。 “嘿嘿,最近发现了一个小秘密,这不,才结束我就回了。”吴亮说完露出贼兮兮的表情。 “小秘密?”史记可一听心里来了劲儿。上前一步搂住吴亮脖子:“快给你史哥说,啥秘密?” “哎呦!哥,你嘞疼我了!”史记可立马松开胳膊,不好意思的看着咳嗽的吴亮,嘿嘿一笑。 “哎,算了算了!不和你计较。我给你说啊,史哥,最近医院来了几个小护士,啧啧,被咱们骨科的几个看上了,这不,天天晚上假山那块,恩,你懂得!”说完飞了飞眉毛,引得史记可目瞪口呆,瞬间下体顶起了帐篷。 “行了,我走了!记得可别是我说的啊!”说完吴亮哼着小曲儿一溜烟的走了。 自从有了盗窃金柜的念头,每天夜深人静时,史记可总愿意在医院大院里转悠,特别是围着财会科的楼观察,可从来没去过假山,虽然自己承认自己有这个癖好,但现在关键的是钱!钱啊!算了,今天先去碰碰运气,看看也好。 离财会科三十几米,确实有一个假山,假山下面是个防空洞,平时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医院的院内一共有两个防空洞,一个在后花园附近,大一些,史记可经常在那里偷窥。另一个就是这个,在前院,离财会科近一些,史记可并未来过。 史记可一个人蹑手蹑脚的蹲在假山后,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事情,重重的叹了口气,脑子里又开始思考着怎么继续实施他的金柜盗窃计划。突然,他突然看到一个人影从防空洞里溜了出来,这个人手里拎着一个大包裹,鬼鬼祟祟地沿着小树林向后面的医院家属宿舍区走去。 史记可脖子一伸,悄悄地跟上他,眯了眯眼睛,发现他是医院看门的老柳,人称瘦猴。身高不足1.6米,体型像个没发育好的儿童。 老柳家在太平房后面的几排平房,与太平间隔了一堵墙。老柳快进自家门前时,回头看到史记可跟了上来,老柳笑嘻嘻地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肉包子给占豪吃。 “嘿嘿,我刚到医院外面买了一些包子。”老柳没察觉到史记可刚才一直跟着他。 史记可经常半夜三更在外边游荡,所以老柳这个时间见到他并不觉得奇怪。在他的眼睛里,臧豪这种人孤僻、简单,唯一特点就是傻胆子大。 史记可不客气地接过肉包,咬了一口,咧咧嘴笑笑着说:“嘿嘿,挺好吃的。”然后,若无其事般地离开了。 史记可心里清楚,他刚才吃的肉包是病号食堂做的,根本不是瘦猴从外面买的,应该是瘦猴从食堂偷出来的。他要弄清楚为什么瘦猴会从防空洞里钻出来。 史记可迅速回到了假山,借着手电筒的光线,仔细查看防空洞的大门。防空洞的门锁是虚锁着,用力向下一拉就开了。推开防空洞大门,里面一股霉湿气扑面而来,顺着手电筒的光线,史记可看见地上还清楚地印着几行瘦猴留下的鞋印。防空洞是个半地下的钢筋水泥结构,里面是一个大厅,大厅四周有几个很小的通气孔。史记可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暗道和机关,就在他准备出来时,突然发现防空洞大门两道门之间有一个活动门,推开活动门,看到一个一直通向行政大楼的暗道。 暗道有一米多高,人弯着腰可以在里面行走,一直通向办公楼,办公室的地下道是正规的地下暖气管道。他心想,这条暗道一定通往食堂,说不定还通向财物科,因为食堂和财会科在同一个方向,但食堂更远些。 果然,这条地下管道真的通到财会科的下面,在出纳室的墙角处有一个30厘米直径的方形出口,出口上盖着木制的盖子。史记可顶开盖子,探出头,试了试,这个洞口太小,他的身体太魁梧,上不去。但是,他意外地发现这个地道口的盖子上有一个小孔,透过小孔正好可以看到金柜的密码锁。 史记可把出纳室的盖子重新盖好,顺着食堂方向继续往前走,在食堂的上方也看到同样大小的出口。他明白了,瘦猴体格小,可以爬上去偷食堂的包子。 意外的发现和收获令史记可兴奋不已。 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盗窃方案了,他感觉到他距离成功不远了。 没几天的功夫,史记可就得到了金柜的密码。白天他悄悄潜伏在暗道里,通过地道口盖子上的小孔偷窥着,等待着刘权威打开金柜的机会。 他发现每天早上八点钟刘权威上班后做的第一件事,是打开金柜。他把金柜的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然后旋转密码锁。他先是把密码锁向右旋转一圈、两圈、三圈,停在95的数字上,然后再向左转,一圈、两圈,停下来。史记可没看到数字是多少,因为顾梦的手挡住了他的视线。接下来,刘权威又向右转了一圈,好像是停在46上。 史记可的视力极好,他在地道里通过那个小孔仔细观察刘权威开金柜的动作,观察他旋转的方向和密码。在连续偷窥了几天后,他终于成功了,他确定他已经得到了金柜的密码。 同时,他发现每个星期二夜班饭食堂常规蒸肉包,这天后半夜2点,瘦猴老柳一定会通过这个地道去食堂偷肉包。因此,他想出一个嫁祸于瘦猴和刘权威的妙计。 他要选择一个行动的日子,即是礼拜二又是发军饷的前一天。 他在正式行动前三天的一个夜里做了一次测试。半夜12点,他悄悄地打开出纳室大门,进到出纳室,用事先配好的钥匙和偷窥到的密码打开金柜。与他事先预料的一样,金柜里面是空的。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现在已经有了出纳室的大门钥匙和金柜的钥匙和密码,金柜里的钱就是他的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看着空荡荡毫无警备的出纳室,史记可的脸上露出了贪婪和得意的奸笑。只要他选择一个好时机行动,这里的钱全都会弄到手。 不巧的是,就在他刚走出来关上出纳室大门,手还留在门把手上时,突然走廊的远处走过来一个年轻人。他似乎犹豫了一下,马上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迎着来人走过去。 走到近处,他认出来这个年轻人正是上次碰到他搂着女尸睡觉的护校学生小刘。真是冤家路窄呀,怎么总能碰到这小子。也许他没看到自己关门的动作,他安慰自己,而且他是空着手,他庆幸今晚他只是做个踩点,并没有偷任何东西,所以不会出任何问题。 在两人擦肩而过时,他狠狠地瞪了小刘一眼。 小刘已经护校毕业了,留在医院电诊科工作,每天晚上都在科里看书看到半夜再回独身宿舍睡觉。起先,看到史记可站在走廊里并没有感到奇怪,但是,在上楼梯时,在回头看到财会科办公室牌子时,他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他不会是要到财会科里偷东西吧?” 男独身集体宿舍就在财会科的楼上,小刘回到宿舍就忘掉了这件事,躺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一早,他和医院的采药队一起,去采药去了。 史记可在外面闲逛了一圈后回到宿舍,他躺在在床上对自己的计划又进行了修改。 12点时正是值小夜和值大夜的护士交班的时候,这时候走廊里人少,但也绝不能拿着大包大包的钱袋子从出纳室的正门出来,否则,万一被人在走廊里看到他手里拿着东西,真就死定了。而且也不能有人看到他,至少不能认出来他,因此他要适当地做点化妆。 准确地说,在测试钥匙和密码三天后,史记可开始实施了他的盗窃计划。这天既是礼拜二,又是医院发工资的前一天。 这是1990年一个风和日丽的秋季。 这三天的时间过的格外漫长,史记可一边等待,一边做着一些必要的准备。他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在天平间标本室的地窖里挖了一个不大的坑,把一个铁皮文件箱放进坑里,作为储藏室。储藏箱的上面压着一块水泥板,水泥板上面放着一些人体标本。即使有人进入这个地窖里,也很难发现这个储藏室。 这个地窖实际上是个没有通气孔、没有窗户的地下室,也是抗日战争时期修建的,冬暖夏凉。由于没有通风装置,所以大家称它为地窖。平时没有人进来,铁门的钥匙由他一个人掌管。他决定把偷来的钱放到地窖里,这里非常安全。从防空洞到太平间的道路只有300米距离,非常僻静,平时白天很少有人行走,半夜更没有人了,他几分钟就可以把钱送到这里。 他连续三天下午五点种,悄悄在财会科附近观察,果然,那几天下班时出纳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每天收费处收到的钱送往银行。 那几天晚上他一反往常,没有外出,吃过晚饭后,早早地回到宿舍,帮助宿舍打开水,听着大家聊天或在一边看着别人下象棋。他每天早早地上床睡觉,很晚起床。 礼拜二晚上,他早早地上床假装睡觉,大约在他上床后不久,同宿舍的几个人也都在他之后很快入睡了。 他躲在被窝里不停地看着手表,他要在11点50分准时行动,因为这个时间正好是病房前夜班和后夜班护士交班的时候,走廊里不会有人。 半夜里室友睡得正香,他悄悄地溜出宿舍,下楼来到一楼走廊口,躲在楼梯口,竖着耳朵听走廊里是否有脚步声。 医院大院里并排竖立的三座楼房,外表相同,都是二层的欧式建筑,被一条长长的大走廊在中间连接呈“王”字形。长长的走廊铺的红松木地板,夜晚如果有人行走,很远就能听到“咔咔”的脚步声。 在确定走廊里没有脚步声后,他戴上手套迅速来到出纳室门前。他用事先配置的钥匙打开了出纳室的大门,一闪身进入出纳室,随手轻轻把门关上。他把耳朵贴在铁门上,听着走廊里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到“咔咔”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响,最后从出纳室的门前经过,又逐渐地变弱,消失在远处。他知道这不是独身宿舍值小夜班的人下班,因为值小夜班的要午夜12点交班,12点半才能离开。这个时间不应该有人哪。怎么回事?他心里有点不安。 他站在漆黑的出纳室的门后,感到有些紧张,两条腿有一点儿发抖,心脏扑通扑通的像要跳到嗓子口了。他毕竟是第一次当盗贼,而且又是当大盗。 他在门口站了片刻,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漆黑幽静的出纳室里,从墙壁上传来了“嗒嗒”的钟表声。他没敢贸然开灯,只是用手电筒对着墙上的钟表照了一下,时针指在11点50分。 他轻轻地走到金柜前,把钥匙插到金柜的钥匙孔里,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旋转着密码锁。由于紧张,他那双解剖尸体时一点都不抖的手,这时却有些发抖,几次旋转都对错了数字,金柜门纹丝未动。 他心里暗自安慰自己,别紧张,就要成功了,发财了。有钱了,没有人敢瞧不起你。他稳定了情绪,再次旋转密码锁。一圈,两圈,三圈,密码终于对上了,他轻轻地打开了金柜。金柜里果然堆满了一叠一叠的人民币,有10元面额,两大叠,二十元面额,一大叠,50元和100元面额各一大叠! 天呐!他这辈子都没见到这么多的钱!心情立即激动和兴奋起来,一下子把所有的紧张、不安和恐惧都抛到了脑后。 他迅速把钱塞进三个出纳专门用来装钱用的帆布袋子里,麻利地用绳子扎紧布袋子。然后,他打开地道口,将装满钱的袋子扔进地道里面,随后将地道盖子重新盖好。 接着,他擦掉金柜上和地面的痕迹,锁上金柜。 一切都整理完毕后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没有急于开门出来,他站在门里面仔细听着走廊是否有脚步声。他安慰自己,一定要沉着冷静,他经过反复周密思考和精心策划的行动就要成功了。只要走廊里没人看到他,就算成功了。 他把耳朵紧贴在门上,仔细听着走廊里的动静。在确认走廊非常安静后,他迅速从正门走出来,轻轻地关上门。 静悄悄的走廊里一个人也没有,暗黄色的灯光映现出他那矮敦敦的身影。他快速地溜出大楼,消失在黑夜里。 楼房外面到处都是树丛,他迅速跳到树丛里隐蔽下来,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最后他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人。 他有些激动,但仍强压着快要成功带给他的喜悦。 他迅速来到防空洞门前,打开活动门,钻进地道。他爬到出纳室的下面,把装得满满的三袋子钱拖了出来,用事先准备好的三轮车,拉到太平间里标本室,藏在他事先在地窖里挖好的储存箱里。 他再次返回防空洞,清理了一下他自己在地道和防空洞里留下的痕迹。 这次行动前后只用了20分钟,他又悄悄地溜回到床上。宿舍里几个室友睡得正香,不时发出轻微的鼾声。 他躺在床上把整个作案过程仔细地回顾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纰漏。尽管他做了一点化妆,但他确信,整个行动过程中他没碰到过任何人。 很快,他就安心地入睡了。 这一夜很奇怪,他的室友都睡得很好,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被他的鼾声打扰,倒是隔壁宿舍的人被他的鼾声吵得不停地敲墙。史记可被吵醒后也重重地用拳头在墙上回击了几下。 “呦,人家好像不领你的情啊。”吴亮打趣的翻了个身。 “天生的犯罪高手”林正儒撕开身上的皮,戴上了眼镜:“你也睡吧” “是的,曹主任。”吴亮盖了盖被子,想起史记可奸尸那次,曹主任打马虎眼,不由得笑了笑,这下偷了保险柜,看你怎么办。 第六十五章:恶魔养成记(五) 第二天早晨,史记可是宿舍里最后一个起床的,起床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晨跑,而是呆在宿舍里假装看书。 他在等待着爆炸性新闻的发生。 第二天上午上班了,出纳员刘权威打开金柜,准备把钱取出来分装到工资袋里。 打开金柜刘权威大吃一惊,金柜里空空的,吓得他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半响才缓过神来喊了一声:“不好了!金柜被盗了!钱全都没了!” 保卫科高科长跑过来了,院长跑过来了,大家一看都傻眼了,准备今天发工资的14万元人民币,一分没剩,全被偷走了。 “是谁干的!我一定会查出来的!刘权威,你自己管钥匙又管密码,你给我说清楚!”院长瞪着出纳员歇斯底里般地吼叫着。 刘权威吓得赶忙低着头,脸色苍白,一声不吭。 “大家都出去!屋子里的东西不能碰,也不能摸。”高科长很专业地指挥大家保护现场,等到警察到来。 刑警队派出最有经验和破案能力的林正儒带着他的助手林晓晓和一个小组的人马来到了现场。他们一方面询问出纳员案发时的情况,另一方面,在出纳室里仔细地检查。 出纳室大门没有任何被撬压的痕迹,门锁也没有被动过。窗户是封死的,进不来人,门上和金柜上都没有发现任何指纹。 在金柜对面的墙角处有个很小的地道口,引起了林正儒的注意。在地道口的边上看到半个不很清晰的脚印。 难道贼是从地道口进来的?林正儒蹲在地道口观察着,可是地道口很小,一般成年人过不来。难道会是儿童作案吗?那么贼哪来的金柜钥匙和密码呢? 林正儒决定下到地道里侦查。 医院马上叫来水暖班的班长,询问地道的入口。水暖班长熟练地领着警察们从大楼外面的一个平时上锁的入口进入到地下道,一路上不停地仔细检查和拍照。 在食堂和财务科下面这段地道里发现了很多脚印和手印,有些痕迹明显是刚刚留下的。在出纳室下面地道里,可以看到布袋子在地下的拖痕,顺着这条拖痕,一直走到通往防空洞的地道。警察们从防空洞的活动门钻了出来,来到了防空洞里面,看到防空洞的地面残留着一些足印。 侦查到此,林正儒警长似乎心里“有数了”。 他分析说:“如果是内贼,首先怀疑的是出纳员刘权威,他住在后面的家属大院里,完全有可能在夜里通过地道把钱拿走。如果是外贼,那么这个贼是从防空洞的活动门进入到大楼下面地道的,又从地道口上到出纳室里,但是这个贼手里要有金柜的钥匙和密码。” “我发现出纳室出口的盖子上有一个缝隙,可以看到金柜的密码锁,能不能是盗贼通过这里窃取了金柜的密码。”高科长提出了这条珍贵的分析意见。这是整个侦破过程中高科长唯一的一次比较靠谱的分析。 “有这个可能。”林正儒警长点点头表示赞同。 警察们经过对比发现,出纳室里留下的半个脚印与地道里、食堂里还有防空洞里的脚印是一个人留下来的。 “食堂里今天凌晨丢什么东西了吗?”林晓晓询问食堂负责人。 “食堂里什么也没缺,就是包子少了一些。”食堂负责人回答。 “难道贼在盗窃金柜同时还偷了包子吗?”另一个警察悄悄问林晓晓。 林晓晓没有说话,不过既然要偷钱,就没有必要再偷包子,除非是顺手牵羊,指纹比对在那个年代并不发达,况且食堂里充斥着油腻。 “以前发生过丢东西的事吗?”林正儒犀利的扫视了一圈。 食堂负责人回答:“食堂近来经常感觉到丢包子和馒头,每次丢的还不少,又抓不到贼,后来怀疑是食堂内部人干的,我们也没敢声张。” 其实,除了老柳,其他人也在往家里偷吃的,这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食堂只好吃食堂了。 “周二夜班饭常规是肉包,值夜班师傅下班后第二天休息,早晨上班的人不知道夜班剩了多少肉包子,所以,很难发现有肉包子被偷。”负责人补充说。 “今天凌晨夜班人员几点下班的?” “大约后半夜1点半离开的。”负责人回答。 警察们对食堂丢包子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通过在食堂的调查,警察意外地获得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半夜食堂要给值班的医护人员做夜班饭,大概要忙到后半夜1点半才下班,离开食堂,而做早餐的师傅早晨4点钟就来到食堂准备早饭了。贼应该是在2点3点左右进到食堂,而且根据脚印分析,食堂和出纳室的贼可能是同一个人 案件初步的侦查结束了,办案组林正儒组长在医院办公室里组织召开了案情分析会,有警察、院长和保卫高科长参加。 “贼是什么样子呢?”林正儒警长给贼画了个像,说道,“身材瘦小,能够通过成年人无法通过的地道口,家庭生活拮据,也许人口众多,有夜里活动习惯和经验。但目前还不能完全确定是他一个人作案,也不完全肯定食堂和出纳室被盗是一人所为。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到食堂偷包子的人,同时也爬进出纳室,并留下脚印。” 听到警察们对贼的描述,保卫科科长的高蓝峰随口喊出一个人的名字:“老柳。” “老柳是谁?”林正儒问道。 “老柳是医院看大门的,专门上夜班,名叫柳昌盛,50岁出头,家里有老父老母,还有三个儿子,老婆没有工作,全靠他一个人的每个月150元的薪水养活全家。” “他身材如何?”警察林晓晓关切地问道。 “身高不到1.6米,像个没发育好的小孩子,大家给他起了一个绰号瘦猴。”高蓝峰得意地看了院长一眼。院长似乎是赞成他的看法,点点头。 “老柳从前是个老兵,打仗时立过功,后来由于左臂受伤留下一点残疾,就被安排到食堂做炊事员。在食堂工作时,有些小偷小摸的习惯,今天拿点米,后天拿点面粉,搞得食堂里的人员经常相互猜疑,大家的关系很紧张。后来大家都怀疑是老柳干的,但没有什么证据,高科长来处理这件事情时,老柳又蛮横地和高科长吵了起来,结果,高科长一气之下向我汇报了这件事,医院把他调离炊事员的岗位,让他去看大门去了。”院长向警察们介绍老柳从前的经历。 “马上把他先看起来,取他的鞋印。” 警察们立即来到老柳家门口。 老柳下了夜班正在家里睡觉,听到有人敲门,不高兴地起来,问了一声:“谁呀?大白天地敲门。” 他嘴里嘟哝着打开门,一看是警察,吓得他转身就往屋子里跑,刚想打开窗户跳下去,被警察们一下子按倒在床上。 一看到他的体型,警察们就认定了地道里和食堂里的贼一定是他。把他的鞋拿过来一看,果然鞋印也吻合。警察们在他家里不仅搜查出他刚刚偷出来的包子,而且在床铺下还发现了五张100元钞票,正是金柜里的钱。 没想到案子这么容易就破了,笑得高科长嘴都合不拢。 “不仅案子破了,还抓出一条蛀虫,一举两得呀!”院长在一边也松了一大口气。 可是,林晓晓的心情并不轻松,她心里一直奇怪,金柜是怎么打开的呢?她怎么会有金柜的钥匙和密码呢?巨款在哪里? 警察在高科长的办公室里立即对老柳进行审讯。 “柳昌盛,知道我们为什么抓你吗?” “知道,偷东西。” “你偷什么东西了?” “在食堂偷包子。” “几点钟进的食堂?” “后半夜2点钟。” “为什么选择这个时间?” “因为这个时间做夜班饭的师傅刚下班。” “除了包子你还偷什么了?” “别的东西没偷,就偷包子了。”老柳小眼睛盯着问话的警察,肯定地回答。 “你放在床铺下的500元钱是哪里来的?” “那是我自己的钱啊!”老柳神情有点慌张。 面对审问,柳昌盛承认他夜里2点钟从地道里钻到食堂偷包子,可是他不承认他进入出纳室偷金柜里的钱。他坚持床铺下的500块钱是他的工资。 警察们根本不相信他的话。他每个月只有150元的薪水,又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口,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钱呢!明明是出纳室的钱,连捆钱的纸条都带着出纳室的标记,老柳明显是在撒谎。 “你家里怎么会有医院出纳室金柜里的钱?明明是你昨晚进到出纳室里盗窃了金柜,我们在出纳室里还发现了你的脚印。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 “什么?你是说出纳室昨晚被盗了?”老柳突然反问道。 “你装什么糊涂?老实交代,你是怎么进入出纳室的,怎么打开金柜的?14人民币巨款藏到哪里去了?” “14人民币?我的天哪!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老柳吃惊的尖叫起来。 “鬼都不会相信你的这套鬼话。”警察们交还了一个眼色,给他来点颜色看看。 一顿暴打,老柳的小体格吃不消了,连连喊道:“别打了,别打了,我全都招!” 老柳说他从食堂偷包子回来,在地道里意外地发现一个牛皮纸口袋,里面装着500块钱,他顺着地道口向上一看,发现是出纳室,他猜测一定是谁偷了钱藏在这里的,所以就顺手拿回家里。 “我真的没有进到出纳室,没偷金柜里的钱。”老柳可怜地看着警察说。 老柳这时说的是实话。夜里他进入地道时他通过手电筒的光线已经发现地面上有一道一道的拖痕。他奇怪,除了他,没有人知道这个地道,难道还有人通过这个地道偷别的东西?现在听说出纳室被盗,联想自己检到的500元钱,他明白一定有人通过这个地道偷了金柜。 “说实话,坦白从宽,金柜钥匙在哪里?你怎么打开金柜的?谁是你的同伙?我们已经发现你的脚印留在出纳室里,证据确着,你抵赖也没用。” “真的是我在地道里检到的,我从没进过出纳室,再说,我没有金柜的钥匙和密码,怎么能能打开金柜呢?我这辈子连金柜什么样子都没见过,更别说开金柜了。关于脚印,我也不知道我的脚印怎么留在上面了。”老柳不停地争辩着。 其实这时老柳心里很明白,他明明在地道下面走并没上去过,怎么脚印会留到出纳室里呢?一定是偷钱的人在陷害他。最有可能偷钱的就是刘权威,他是出纳员,可以监守自盗。 “还狡辩,给他点厉害点的!” 这下子可让老柳吃不消了。 “唉哟!别再打了,我这次真招了。是出纳员这小子和我一起偷的,他有钥匙,又能打开金柜,他下班时故意忘记锁金柜,让我从地道口进去,打开金柜把钱装到牛皮纸袋子里,扔到地道里,再拖到防空洞里。” “钱呢?”警察问道。 老柳眼珠转了一转说:“他让我把钱放到防空洞里,他会来取走,说以后再分点给我。我因为缺钱花,就先偷偷拿了500元回家。” 老柳自以为自己聪明,编了一套圆满的瞎话。他觉得他只能这么说,如果他说是刘权威干的,和他没有关系,警察也不会相信,而且也不会善罢甘休,他还会继续受苦。既然他刘权威偷了钱还陷害我,干脆把他咬出来。 想到这里,老柳显得放松多了,因为他看得出,警察们对他的供词很满意,不再刁难他了,还给他端来一杯白开水喝。 他心里想,你们这些傻警察,怎么会死盯着我这么个小偷小摸的人呢?我会干这种大事吗?哼!肯定是出纳员这小子自己干的,他有金柜钥匙又有密码,钱肯定在他那里。好你个刘权威,你想嫁祸于我,我可不像这些警察这么愚蠢!这帮臭警察,我说真话你们不信,那我就编套瞎话,帮助你们这些笨蛋们破案,等破了案子也自然会还我个清白。 想到这里,他竟然感觉自己是个有功之臣,向警察们索要了一根香烟,坐到凳子上,吞云吐雾,显得很自在的样子。 柳昌盛这个人,很会爱自己,自私自利,也很会保护自己,每当遇到困难和危机时,他的脑筋灵活,会想出各种鬼点子。但是,小聪明有时也会误大事。 警察们迅速把出纳员抓了起来,连夜审问。可是不管怎么审,刘权威就是喊冤,一直没有招供,钱也没搜查出来。 刘权威反问警察最多的一句话是:“没有钥匙和密码的人就打不开金柜吗?” 他想提示警察会不会有什么盗窃金柜高手不需要钥匙和密码就把钱盗走了。但警察们很清楚,像老柳这样的人,没有钥匙和密码,肯定打不开金柜,所以更加怀疑刘权威是老柳的同伙,甚至还是主谋。 “怎么没有钥匙和密码,你不是有钥匙和密码吗?”警察故意答非所问。 警察们继续加紧审讯,三天过去了,出纳员还是不认罪,老柳则死咬着他不放。 难道是什么地方搞错了,警察似乎开始疑惑。 电诊科的小刘在那天夜里走廊碰到史记可的第二天,就跟着医院组织的采药队去采药去了。 两星期后,医院的采药队回来了,药房的老王主任亲自来迎接他们。 老王主任客气的对大家说:“你们辛苦了,为医院采了这么多中药材,而且安全返回了,我非常的感谢你们。” 接着,老王主任又说:“在你们离开医院这段时间,医院出了件大事,财会科的金柜被盗了,全院职工这个月的军饷都被盗走了。” 听到王主任讲到医院财会科被盗的事,小刘突然联想到出发前的那天晚上,在走廊远处看到一个人站在出纳室的门外,一个手似乎在开门,看到他走过了,把手拿下来,迎着他走过来。走近时一看是史记可,他当时还感到奇怪,这么晚了,他怎么还要去出纳室。 他急忙问:“财会科是哪天被盗的?” 王主任回答:“可能是你们走以后的第三天吧。” 小刘随口说:“不对吧,应该是我们走的当天吧?” “不是,是你们走后的事,具体是哪一天我也记不住了。” 尽管时间对不上,但小刘感到事情的重要,他马上赶到医院的保卫科见了高科长,向他作了汇报。 高蓝峰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边喝着茶水,翘着二郎腿,一边看着报纸,漫不经心地听着小刘汇报的情况。 他对眼前这个矛头小伙子并不怎么感冒,上次向他报告说他看见史记可在天平间里搂着女尸睡觉的情况差点让他出丑,他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又来报告这种没有什么价值的线索,他只好耐着性子听完。 “首先你说的时间就不对,你看到他的那天夜里医院什么也没丢,金柜被盗是三天后的事情。再说现在盗窃犯已经抓到了,也已经招供了,就差钱还没找到。”高科长直接否定了小刘的猜测。 高科长的主观、简单、自信是众所共知的,他只能是干保卫,直接了当和坏人打交道,如果让他破个案,分析个问题,似乎还差很多。他已经完全相信柳昌盛的供词了。 小刘还想说些什么。高科长冲他摆摆手说:“好了,我知道了,你走吧!” 小刘闷闷不乐地离开了保卫科,心里想,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还是有点可疑,史记可半夜要开出纳室的门本身就值得怀疑,说明他可能在打什么出纳室的坏主意呢,不会是偶然的。 小刘又找到了林正儒警长,向他汇报了这件事。 林正儒在当时那个年代已经略有名气,破过著名的“连环碎尸案”和“列车盗窃案”,闻名于西北各省市。 林正儒警长听了小刘讲的情况后沉思了一会,说:“你讲的这件事很重要,虽然时间上不符合,也还不是直接线索,但还是值得考虑,到目前为止,任何可疑的线索我们都要去调查和分析,因为案子还没结。这个案子线索很少,我们会调查一下。谢谢你!你先不要和任何人说这件事。” “放心,我不会再和其他人说了。”小刘满意地走了。 警察们一边加紧审训老柳和刘权威,一边秘密调查史记可。 首先,警察们调查史记可有无作案时间。 同宿舍的室友都能证明史记可那天晚上大概九点钟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他平时几点上床?” “他平是都是后半夜才睡觉,是个夜猫子,那天好象他说有点不舒服,要早点休息。” “那你们大概是几点睡着的?” “我们几个每天都是十点钟闭灯睡觉,大概十点半左右睡着的吧。” “你们中有没有人听到或看到他半夜起来或离开?” 大家都摇摇头。其中一个室友说:“好像听到隔壁宿舍的老吴说半夜2点左右,他被史哥的呼噜声吵得睡不着,他不断地敲墙,结果把史哥敲醒了,史哥也敲了几下墙。” 另一个室友插话说:“我半夜也好像听到他们敲墙的声音,特别是史记可敲得很重,把我吵醒了。” 老柳现在急于希望刘权威早点交待,他交待了他柳昌盛就清白了。 老柳的话听起来还算有道理,也符合逻辑,所以也误导了这些警察。但不管怎么说,警察听了老柳的话,总感觉不舒服,好像他是在嘲笑或讥笑他们。 “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少说那么多废话。谁狠狠地对付你了,你这是罪有应得,怎么,你干了坏事还要我们像对祖宗那样供着你呀!” “啪”的一声,老柳脑袋上又挨了一巴掌。 “是,是。”老柳立刻老实了。 柳昌盛的话还真起作用了,随后几天警察们真地下大力气来对付刘权威,几班人马轮流审讯,严刑拷打。 几天下来,刘权威已经面色苍白,无精打采,有气无力了,问什么话也不回答,也不再辩解了,因为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没用了,他自己管钥匙和密码,金柜被盗自然怀疑他。可是他问心无愧,他丝毫没有屈服的念头。 他嘴里嘟哝着:“你们冤枉我,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的,我要见林正儒。” “哼,我一直都在!”林正儒从门口进来,摆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 刘权威面色惨白的看着林正儒,突然!目光阴冷无比,“呸!”一口浓浓的血痰喷到林正儒脸上:“草泥马,当我刘家吃干饭的么?”说罢额头眉心中间一块紫色青印淡淡浮现。 林正儒身子微微一震,控制住心跳,擦了擦脸上的口水:“这不是我的意思,你别跟我发火。”面对眼前的这个人,林正儒先前就有几分忌惮,但还是一直按着按着计划进行,却没想到刘权威如此这般。 “去你妈的!管你背后是谁,你林家老子还不放在眼里。”刘权威恶狠狠的说到。 “听着,李家有后人了。”林正儒淡淡的说到。 “什么!!”刘权威听到这几个字,顿时整张脸拧成了一团,目露凶光,棱角分明的脸上,双唇咬出一丝鲜血。 “哼,所以,你和我在这发脾气没用。”林正儒坐下看着刘权威。 “叫什么名字?” “李凌天。” “现在你们开始养种了么?” “是的,很抱歉,把你扯进来” “该死,现在呢?什么计划?” “你要死”林正儒目不转睛的盯着刘权威。 “呵呵,你林家真的在这世上活腻了吧,别说李家,我刘家踩你如踩蝼蚁般,这几日我压着火给足了你面子,你这是给脸上脖子啊?”说罢,怒眉一皱,浑身的道气散发开来。 “别!刘老弟,且听我说!”林正儒赶忙站起来,这个关键时刻,他可不想出什么幺蛾子:“我师姐已和你家父沟通过了,你只是假死,八年后,你可以用现在的身份重现于世,所有的机关工作和后事我都安排好了。” “假死?呵呵,你们林家就喜欢玩这种虚的。”刘权威不屑的鄙夷道。 “那就这么定了,委屈你了。”林正儒说完起身离去 “滚”刘权威淡淡的骂道,声音虽小,但完全可以传到林正儒的耳朵里。 骂完了,刘权威深深呼出一口气,耷拉个脑袋,又恢复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 几个审讯的人继续审讯着,开始时还以为他是消极抵抗,还在继续用点手段对付他,几个小时过后,发现他连一点挣扎和躲避的反应都没有了,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刘权威,别装死!” 一桶凉水泼过去,他头耷拉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审讯的人慌了,急忙把他往医院急诊室抬。 急诊室的医生翻开他的眼皮,发现他一个眼睛的瞳孔大,一个瞳孔小,怀疑他有脑出血,正准备给他做腰椎穿刺时,他突然没气了。 刘权威死了,因为他一连几天不吃也不喝,绝食,被定了个盗窃罪名和畏罪自杀的罪名。 就这样,他不明不白地“死”了。 老柳听说刘权威死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地嘟哝着:“这下子我可完蛋了,你刘权威小子好狠呢,真的死了都不放过我,钱你盗走了,罪让我替你扛着,我冤枉啊!” 老柳真地傻眼了,他知道刘权威一死,他无法洗刷清白了,都怪他自己自作聪明,自己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虽然后来他又改口说他没和刘权威合伙盗窃,原来讲的话都是他编造的,但是,没有人再相信他的话。 林晓晓虽然一直心里几点疑问,但林正儒说到没有必要再继续侦查下去了。 在她看来,林正儒也不想让刘权威再现清白了,否则他的死也不好向上司和家属交待,还是让他带罪死了好。再说,人死了,有罪和无罪两方面都无法对质了,包括可能被刘权威盗走并藏起来的钱,几乎都不可能找回来了。 如果是老柳盗窃了金柜,他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脚印清除掉?如果是刘权威和老柳合伙盗窃金柜,为什么不造成一种破坏金柜的假象?他自己又管钥匙又管密码不是最先被怀疑的吗? 可是也有人认为刘权威在作案前就有所准备了,把钱藏起来了,宁肯死也不交待。老柳就是这么认为的。 老柳被判了有期徒刑15年,全院还开了公审大会。公审会上,老柳似乎还有些不服,但是他的嘴被固定了,说不出话。 金柜盗窃案结案了,但最终被盗的钱没有找到。因为刘权威不明不白地死了,案子再也无法追查下去了。 老柳承认他确实偷了食堂东西,还在地道里检到了钱,但他没有盗窃金柜,他认为是刘权威陷害他。他的这些上诉一直持续了近三年,可是没有人相信他,他也找不出证据证明他无罪。 一直到后来史记可犯了事,被抓起来,史记可主动交待了这个案子,事情才真象大白。但是老柳还是被改判了五年,还得继续坐牢两年。 史记可的完美盗窃计划很简单。那天夜里他把一点安眠药放到宿舍的暖水瓶里,宿舍里大家都是共用一个暖水瓶,喝了暖水瓶里的水,同宿舍的室友都睡得很香,因此没有人察觉他半夜里曾经离开宿舍。回来后他又有意地打着呼噜,吵得隔壁人不能入睡,甚至用力敲墙把同寝室的室友惊醒,为的是证明他自己2点钟到3点钟时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第二天早晨又及时把那些放了安眠药的水倒掉。 他在病理实验室工作,很容易把防空洞里老柳留下的脚印移到出纳室里,也很巧妙地把他自己的脚印和手印清除掉,而有意留下拖钱袋子留下的痕迹。他确定警察一定会发现那条暗道,并且会找到2点钟到食堂偷过包子的老柳。 他知道老柳这个人很诡秘,有些小聪明,夜里2点钟到食堂偷东西时肯定能发现地道里有袋子拖过的痕迹。一旦他知道金柜失窃,他会意识到这些拖痕是盗贼运送钱袋子时留下来的痕迹。但是,他明白得越多,他越脱不了干系。而且,老柳一旦发觉自己被人诬陷了,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出纳员,他很可能会咬住出纳员刘权威不放口。 至于地道里的500元钱,这确是他心中的一块疙瘩,像瘦猴这样的人,检到钱肯定会拿回家的。即使瘦猴没有发现这包钱,警察也会发现这包钱,最后还是会追查到瘦猴的脑袋上去,可究竟是谁,丢的这钱呢? 唯一可怜的是出纳员刘权威,史记可没想到他会落到这个下场。毕竟是老乡,对于这个完美的盗窃案,史记可似乎并没有感到骄傲,他觉得很多事情他都可以轻松地做到和做好,只要他愿意去做。 这个案子结案后,他没敢马上动用那些藏在太平间地窖里的钱,他还和过去一样,上班、夜游,干着原来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案子的侦破工作虽然告一段落了,可是被盗的巨款没有下落,案子还没有完全了结。史记可知道他自己还属于被监视的对象。他经常感觉到他夜里领着狗出去遛弯时,好像身后有人悄悄地跟着他,因此,他处处小心谨慎。 有一次,他本想带点钱去北市区妓院逛逛,发现被人跟踪,就兜了个圈子又回到医院。他出门不敢带钱,也不敢花钱,也不敢像过去那样随便的放狗咬人。 那个年头,男人有了钱,一是下馆子,二是逛妓院,三是去赌场,因此,敢下馆子和逛妓院的都是有钱人。 既然有人监视他,那他索性就像从前一样,穷馊馊地站在窑子门前看热闹,和陌生人一起筹份子到四流窑子里面打茶围观,做给监视他的人看。所以,监视了他几个月的人,没看出什么名堂,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有钱的人,慢慢就放弃了对他的密切监视。 虽然已经没有人再跟踪他了,可是他仍不敢大意。藏在地窖里的钱他一分没动过。每当打开储藏箱看到这些诱人的钞票时,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兴奋、激动、不安和担忧。 平时他几乎难以相信他会有这么多的钱的这个事实,只有打开储藏箱把一叠一叠的钞票拿在手里时,他才感觉到真实,他的确是个富翁了。如果他再逛窑子,没有人敢对他不敬了,他可以随心所欲的虐待那些女妓。 但是,这么多钱放在这里,他心里总是有点不安,害怕被人发现,更害怕被盗。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要看一眼这些钞票,把这些钞票搂在怀里,享受着一种成功和胜利的满足感。他把地窖铁门又加了一把锁。 史记可心里开始发毛!他要离开!他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他的生活,用他聪明的脑瓜做点生意,赚更多的钱。但是,他是一个军医,本能告诉他逃跑就是犯罪!况且如果现在私自跑了,他就是最大的嫌疑对象。 转眼到了1991年的夏天,大半年过去了,一切都风平浪静了,人们已经完全放弃对对那笔钱侦破的希望。 人们在想,这么久没找到丢失的巨款,那笔钱早已不知道转移到哪里去,也许早就被挥霍一空了。这个事件也慢慢地被淡忘了。 这时,史记可也似乎感觉安全了,心里绷紧的弦不由放松了一些。尽管史记可在花钱这件事上有着很大的克制力,但是整天守着这么多的钱又不敢花,心里很不自在。 “姐姐,他都这样半年了”林正儒喝了口手中的铁观音对身边一个红色旗袍的丰满美女说道。 “哦?这么久了么?瞧我这记性,最近养了几个不错的种,把这个人都忘了,这样,你下午去趟吴家,给三爷带个话,让小亮子活动活动”美女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饱满的双峰仿佛将那旗袍撑破。 “好的姐姐”。 日复一日的又过了半个月,终于有一天傍晚,史记可克制不住自己,拿出几百块钱放到口袋里,下了馆子,喝点小酒,酒后来到北市区看看热闹。 腰包鼓了,人的精神头也不一样。他身着便装,带着一副墨镜,来到平时他经常站在大门前看热闹的那家叫戏来灯的妓院门前。 他进了妓院,坐在接待大堂,喝着茶水,等待着领班给他安排。领班的男人正是上次喊打手打他的那个家伙,因为他戴着墨镜,领班没有认出他来。 嘿嘿,老子有钱了,这次可以好好出口气!史记可心里暗想。 “客爷,喜欢那个姑娘?” “凤姐。”史记可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好,客爷稍等,我去看看凤姐这会儿有没有空。” 两袋烟的功夫后,凤姐搀扶着一个中年、瘦瘦的、走路有些不很稳的客爷从里面出来,一直送到了大门口。 “以后少抽点烟,越抽你越不行,知道吗?”凤姐在大门口对那个瘦瘦的男人说。 “嘿嘿,烟戒不掉哇!连凤姐你都嫌我没用了。” 送走那个男人后,她回到到大堂。 “客爷,让你久等了,凤姐来了。”领班站在一边。 史记可抬头一看,凤姐穿着和上次相同的旗袍,笑眯眯地扭着细腰向他走过来。 “客爷,好久不见了,可好吗?”凤姐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随口应酬着。接着,她走到他的身边,一下坐在他的大腿上,一只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 “嘿嘿,好!好!”史记可看到凤姐打扮得花枝招展,馋得咽了一下要流出来的口水,说道:“凤姐真是细腰嫩臀哪!”史记可的手不安份地在她的腰部乱摸着。 “客爷多久没来了?”凤姐以为他是哪位她没有认出来的老客,有点不好意思地坐在他的大腿上耍娇说:“你再不来,可别怪我把你忘了。” “嘿嘿,你忘了我,我可没忘你呀。” “谢谢客爷还记得我,那我们还是到包房里吧。” “嗯哪,我们去你的包房。”史记可心花怒放地抱着凤姐往包房里走去,他一下子忘记了刚才还在想的出口气的念头。 领班走在前面领路。“客爷,慢走,这里有台阶。” 他抱着凤姐进了包房。他抬头一看,正是他那次挨打时的那间包房,只不过在里面墙角多了一张双人床。 史记可两步走到床边,一下子把凤姐扔到床上,伸手去解凤姐的衣扣。 “客爷,还是我自己来吧,小心你别弄坏我的衣服。”凤姐看到他动作粗鲁,有点不悦地推开他的手,自己慢慢解开上衣纽扣,露出白嫩的胸部。史记可的大手不自觉地伸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的胸部。 “啊!你弄痛我了!”凤姐用力地推开他。他的墨镜一下子从脸上滑了下来,他那两只带在淫秽和凶光的眼睛露了出来。 “你是谁?怎么这么面熟呢?”凤姐吃惊的指着他问道。凤姐看了一眼自己被抓伤的胸部,好像一下子想起来他是谁了。“你是那个……?” 史记可发现凤姐有点怀疑他时,有一点慌张,但很快就镇静下来。 “嘿嘿,老子正是那个上次在这间屋子里挨打的人!今天老子有钱了,专门来找你!臭娘们,你敢不让老子碰吗?”史记可手里拿着一叠钱摇晃着。 史记可边脱衣服,边往床上爬。凤姐用手捂着胸部,惊慌地往床角里退缩。 史记可抓住凤姐的脚,用力往下拉,用力撕下她的旗袍。 “来人哪!”突然,凤姐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出什么事了,凤姐?”门开了一个缝,领班探头进来问道。 “他不怀好意!他是上次在这里挨打的那个人!” 领班推开门进来,看到史记可两只手抓住凤姐的胳膊,正往凤姐身上爬。 “快把他拉下来!”凤姐用力挣扎反抗着。 领班上来拽史记可。史记可回头看了一眼领班,没敢像上次那样野蛮,翻身从床上滑了下来。 “怎么,老子花钱了还不让碰吗?”史记可手里拿着钱,理直气壮地说道。 领班一时无语。 “老娘就是不让你碰,你有钱我也不伺候你!”凤姐穿好了衣服,倔强地说。 领班看到这个情况,劝解道:“凤姐息怒,客爷这次是给咱送钱来的,客爷也是喜欢你才点你。你不能这样待他。快给客人赔礼” “哼,我给他赔礼?他没安好心!”凤姐气哼哼地说。 领班一看凤姐不听他的话,转过头来对史记可说: “这位客爷,要不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姐儿,温柔些的,你看如何?” “别的以后再说,今天我就点她了。”史记可坚持着。 这时,几个打手听到吵闹声也跑了进来。凤姐一看打手来了,更加强硬起来。“哼,你们看看他安得什么心?你们看他把我胸和胳膊抓成什么样?他上次在这里挨了打,这次到这里是要报复我!”凤姐露出刚才被抓伤的地方让大家看。 几个打手看他下手这么恨,知道他今天来找凤姐是不怀好意,愤怒起来,一起过来把他推了出去。史记可有了上次吃亏的经历,没敢再说什么,只是心里暗暗骂道:臭娘们,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出这口气! 领班拦住打手,没让他们动手,他很遗憾地把史记可送到大门口。对他来说,有钱人就是神,就要恭敬。 “客爷息怒,凤姐性格暴烈,有得罪地方,小的给你道歉!以后再光临本院,小的一定给你安排好。” “下次?没有下次了。你就是八台大轿请我,我也不来了。” 史记可尴尬地离开了戏来灯。 正巧吴亮和一群人在大门口看热闹,看到史记可被几个打手撵出来,他凑到史记可的身边。 “史哥,怎么了,没钱被撵出来了?” “什么没钱?老子这次带着钱来的。” 吴亮这才看到史记可手里握着一叠钱。 “咳,史哥,有钱谁到这种四流的妓院哪!这地方卫生不好,弄不好还会染上病。我告诉你个地方,你去了保证不后悔。” “啥地方?” 吴亮把嘴凑到史记可耳边说:“枫林晚酒楼” 第六十六章:恶魔养成记(六) 让一个人毁灭前,必先让其膨胀。 这个名叫枫林晚酒楼的这家妓院,不算是hy市最大的妓院,但实力最强,老板的后台也最硬,好像连省警署的头子都入了股。妓院位于hy市区的西部,紧邻南京街,由两个“田”字形的大院并联,全部是青砖木制的二层楼。 前面的一个“田”字形大院里面有酒店、洗浴、戏院、棋牌室和赌场,后面的一个大院是妓院。 听了吴亮的建议,他借着酒劲,大摇大摆地上了台阶,进到大门里面。吴亮淡淡地望着史记可的背影,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史哥……” 史记可一进门,门口立刻有人高喊:“来客了!” 一个跑堂的把他接到前堂安坐好,给他沏上一杯茶,向他鞠躬问安,就离开了。 一个领班摸样的男人向他这里走了过来。史记可抬头看到,领班是个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白白净净的,长着那种男人不烦、女人不厌的大众相貌。他心里明白,这种人看似忠厚朴实,实际上很滑头,能够见风使舵,专门为女妓拉皮条。 “先生喜欢哪位姑娘?”领班的边倒水边问。 “叫来看看吧。”史记可随口回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不一会功夫,在领班的带领下,一排女子扭着腰,姗姗走来,站在他的面前。 女妓们几乎穿的相同款式的哪种露着大腿的旗袍,只是花色不同,有的摆出一点阿娜的姿势和妩媚的表情,有的规规矩矩地站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折叠的丝绸扇子。 史记可通过墨镜看着这些女妓,一时看花了眼,不知选哪个好,用手一个一个的点着,口里说着:“嘿嘿,都不错,我都喜欢!” 领班跟着他的手势看着,不知道他到底要选哪一个,不解地问道:“老爷,你最喜欢哪一个?” “我要挑身体健康、性格温柔的。” “老爷,你放心,我们这里的小姐身体都健康,没病,也都很温柔。” “哦,那就留下两个,其她的都走吧。” “老爷,您是说留下两个?”领班不解地问道。“那可是要花双份的钱哪!” “少废话,告诉你留下两个就留下两个,还不明白吗?”史记可有点不耐烦。 史记可一下子还不太适应这种环境,一群人围着他,让他感到极不自在。特别是那个领班,站在一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他感到不舒服。虽然他带着墨镜,还是感到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他对领班挥挥手,意思是让她们都离开。 领班看出来了,他是个新手,虽然有点财大气粗的样子。 “好!好!”领班招呼他身边两个年龄大一些的女妓留下,然后,一挥手,让其她人离开。剩下的几个女妓悻悻离去。 留下的两个女妓,面露喜色,马上进入了角色。她俩面带媚笑地来到史记可身边,一边一个搂着他,一个给他捶腰,一个给他扇着扇子。 “谢谢老爷点了我俩!” “哟,老爷真健壮,身上都是肌肉。” “嘿嘿,有点痒!”史记可缩着脖子,浑身抖了一下。他不太适应女妓的轻手在他皮肤上滑动着。 他想伸手搂她俩的腰,突然,他想起那次在另一家妓院里因为鲁莽地对女妓动手脚挨打的事,不敢再轻易地动手动脚了,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里。他一下子不知所措,脸绷得紧紧的,拘谨的不知怎样才好。 “相公,我们入洞房吧!”一个女妓笑着说。 看到他木呐的样子,这两个女妓就知道他是个新客,因此,主动挑逗他。 “入洞房?”史记可猛然回过味来,他现在是在另一家妓院里。他摸摸口袋里的钞票,心里突然醒悟过来,他今天是老爷呀!他有钱了! 他的表情马上放松下来,咧咧嘴,笑着说:“好哇,入洞房,当新郎!” 他看都没看两个女妓长得什么样子,随手把她俩抱了起来,两个女人顺势耍娇般的搂住他的脖子。在领班的引导下,他走进了一个包房里。 他不需要看她俩的容貌,他现在只需要女人。 史记可抱着两个女妓,走进包房里,几乎没去看包房里的陈设和环境,直接来到一张大木床的床边,把两个还在他怀里耍娇的女人扔到床上,接着,二话没说,一下子扑了上去,张开手臂把两个女妓压在身下。 史记可头也没回对领班喊着:“把灯关了,把门关上,你出去吧!” “是,老爷!”领班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关上房门。 在漆黑的房间里,史记可恢复了他那恶魔的本性。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撕开妓女的衣裳,用双手用力地蹂躏着她俩的肉体。 史记可第一次接触活的女人,而且又是女妓,两个女妓那种主动热情的大方、火辣颤抖的语言、性感的动作以及周到细仔的服伺,让他欣喜入狂。他像个突然挣脱了束缚的野兽似的,把长期压抑在心底和粗壮的身体里的罪恶欲望都强烈地发泄出来了。 两个女妓原本以为他是个生疏腼腆、害羞的新客,所以主动热情地地服侍他,但看到他开始像一头猛兽似的对待她俩,不约而同的暗自叫苦,但又不得不强装笑容,艰难地忍受着他那近似于摧残的蹂躏。她俩不时地发出痛苦般地*和嚎叫。 他太野蛮、太粗鲁,几乎不把她们当人看,比奸尸还要疯狂,几个小时过去,弄得她俩遍体鳞伤。 一直坐在包房外面等着听令的领班,听着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有别于平常的叫喊声,也听不懂哪一声是兴奋,哪一声是痛苦。但是,令他满意的是,这个嫖客在包房里与两个女妓鬼混了一个通霄。 天亮了,一夜没合眼的史记可,没有一丝疲倦和困乏。要不是急于上班,他的手还不会放开紧搂着的两个女人。 “嘿嘿,宝贝!我今晚还来找你们!” 听了他这句话,两个面色土灰的女人,相互看了一眼,谁也没说话。她们不想再撩惹他了,她们盼着他早点松手,早点离开。 他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自己下床穿衣服。两个女妓像似重获自由,急忙穿好衣服,下了床,溜出门外。 早晨结账,包房费、茶水、夜宵和水果,全部加一起一共100元。史记可慷慨地拿出100元让她俩去结账。 “零钱给你们俩个做小费吧。”他虽然是第一次嫖妓,规矩还是懂得,满意了要给点小费,下次女妓会把他伺候的更舒服。况且,他也不差钱。 在当时,一宿能够消费得起100元的人,只有那些贵族富商和权贵达旦,但是,即使是这种人,也只能够不时地显露一下。而一般的嫖客只花费10块钱的包房费、5块钱的小费和一点茶水钱,加到一起不到20块钱。 看到史记可拿出一叠钱交给女妓结账,乐得领班站在一旁不停地给 两个夜里饱受他肉体上折磨的女妓,本来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接他的客了,此刻,看到他出手这么慷慨大方,一下子忘掉了所有的委屈、痛苦和羞辱。 吃过妓院为他准备的免费早餐后,两个女妓佭装开心地把他送到了大门口。 清晨的空气格外清爽,微风吹来,他张开大嘴,深吸一口气,感觉今天的心情格外爽朗。他咧着大嘴,嘻嘻笑着,大摇大摆地从大门前的台阶走了下来。回头看看远处两个还在向他招手的女妓,他心满意足地向医院方向走去。 一连二十几天,下了班他天天晚上泡在窑子里,每次专找第一天的那两个女妓。每天傍晚他准时到妓院,领班直接把他请到专门为他准备的包房。这两个女妓也会准时等在那里。 时间久了,他感觉与她俩熟悉起来,敢和她们对视和交流,甚至和她俩在一起时开始有说有笑。慢慢地,他也开始喜欢她俩,举止也不那么粗暴了。他像似一个被驯服了的怪兽,乖巧了许多。两个女妓看到他变乖了,专找她俩不找别的女妓,以为他很专一,更加欢天喜地细心地扶持他。 枫林晚酒楼的老板因为这些天碰到像史记可这种大主顾,天天光顾,乐得他嘴都合不拢。今天他要亲自请这位大主顾吃饭。老板50几岁,大体格,秃顶,肥胖胖的,表面看很慈祥宽容,实际上很阴险狡诈,小眼睛一转就是好几圈,说起话来一字一板的,语气很坚定。 “老板在哪里发财呀?”妓院老板边敬酒便问道。 “嘿嘿,我做点药材生意。”史记可早就想好了怎么回答。 “哦,那一定是贵重药材吧?” “嗯哪,人参、鹿茸、天麻、红景天,全是从长白山采集的。” 听说长白山那里是有大片的原始森林,药材很多。据说野兽也很多,还适合打猎。” “嗯哪,不过在那里采集名贵药材,是冒着生命危险哪。”史记可开始津津有味地给他们编着故事,老板和女妓们听得聚精会神。 他说出这么多名贵中药材的名称和一些医学术语,还讲了不少关于采药的故事,大家都相信他真的是专门卖名贵中草材的富商。 酒过三巡,老板有事先走了,两个女妓继续陪着他喝酒。 “史哥,你以前的女人都是什么样的,说来听听。”两个女妓对他也产生了兴趣,其中一个瘦一点的女妓问道。 “嘿嘿!不值得一提。”他想搪塞过去。 “说说嘛,我俩又不是你的老婆,说说又不要紧。”两个女人不依不饶地缠着他。 “没,没有哇!” 一个女妓说道:“骗人,像你这么亢奋的男人,没有女人,鬼都不会相信。” 另一个女妓跟着说:“你说你第一次逛妓院我相信,你说你没有女人我不信。” “我真是单身哪!” 两个女人相互看了一眼,笑着做了个示意继续逗他的表情。 “你是说你没和女人睡过觉?” “嗯,这个......”史记可支支吾吾着。 “说说嘛,你对她是不是也像对我俩这样,这么粗暴,这么疯狂?” “都是些死人,哪能和你俩比呀!” “什么,死人!”两个女人吃惊地一下子跳了起来。 史记可马上意识到他自己失言了,连忙掩饰一下说:“嘿嘿,跟你俩的床上功夫相比,她们当然都算是‘死人’了”。 “史哥,我以为你说的是真死人呢,吓我一跳。” “史哥,看不出你还挺幽默的。”两个人一唱一和。 “哈哈!”史记可开心地笑了。 自从开始逛窑子,他就远离了女尸。有了这两个让他神魂跌倒的女人,他没有再奸过女尸,原来对女尸的那种痴迷和疯狂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开始感觉厌烦女尸,特别是那具用防腐剂处理过的女尸,已经僵硬得跟橡胶似的。 他奇怪他自己竟然也有喜新厌旧的感觉了,他哪里知道这两个女人都是妓院里顶尖的技术人才阿!他成了妓院的大客户,连枫林晚酒楼的老板都对他毕恭毕敬,亲自请他吃饭、喝茶,请他听戏,他的自尊和虚荣在这里得到了满足。在这里他学会了简单的应酬和交流,他变得自信和开朗了。 两个女妓一个叫林巧儿,29岁,人长得蛮清秀的,体型瘦长,性格温柔,瓜子脸、柳叶眉、单眼皮、一对弯弯的眼睛,哭也像在笑似的,另一个叫茉莉,26岁,人长的有点粗胖,圆脸,双眼皮、大眼睛,皮肤白净净的,性格泼辣直爽。 她俩干女妓这个行当虽然说不上是被逼无奈,但也属于生活所迫。茉莉是由于父亲吸毒背负了巨额债务,为了替全家还债,自愿选择了做妓女。林巧儿是被嗜赌如命的丈夫卖到了一个女人那里,最后被安排到了枫林晚的酒楼里。 妓院的生活也并不称心如意,虽然有吃有穿,可是她们也受尽*,没有人身自由,甚至连个人的积蓄也被妈咪收走,说是集中保存,实际上是防止她们跳跑。 妓院的生活不是她们一生的选择,很多女妓干过这行当一段时间后,特别是年龄大了,都希望能碰到一个有钱的善良的男人把她赎出去,哪怕是做小也愿意,只要能让她享受到做人的尊严和家庭的温暖。 她俩看到眼前这个“钻石王老五”这么专一、富有又慷慨、大方,而且话语不多,老实实在,还算诚实可靠,两人一商量,也有了想从良的念头。 两人拿出多年来练就的十八般武艺,把史记可哄得下了班就往这里跑,围着她俩团团转。 “史哥,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们两个,不如把我们俩赎出去,我们两个到外面跟你好好过日子,伺候你一辈子。”茉莉趁他开心时试探着对史记可说。 “我俩还可以帮助你打理生意。”林巧儿娇滴滴地补充一句,“史哥,像你这么健壮的男人,怎么也需要两个女人。我们俩个女人恐怕都难以伺候得让你满意。” 史记可听了他俩的话,骄傲地咧着大嘴哈哈笑起来,把她俩楼在他的怀里说:”哈哈,真想嫁给我呀?好哇!正合我意!我把你们俩都赎出来。” 史记可心里清楚,把他们赎出去跟他一起过日子,天天伺候他,可比他天天往妓院里跑要省很多钱,真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真的?,你答应了,我俩可是认真的。”两个女人看到他答应了,高兴起来,一个给她捶背,一个给她按摩腿。 史记可想了一想说:“当然,认真,需要多少钱?钱我来出,你们自己去和老板谈。” “好的,我俩现在就去。” 林巧儿和茉莉马上找到老板说起赎身的事。老板一听她俩想赎身,立刻翻脸急了,把她俩臭骂了一顿。 “呸!没门!多少钱老子也不卖,你们想走,还想把我的钱罐子拐跑,休想!你们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 其实,老板看着眼前这两个已经有点显老了的女人,有心趁她们还没老之前把她们卖掉,因为他的枫林晚酒楼里每年都会花500元一个的价钱买进一批十几岁的年轻姑娘。但是他不能轻易地答应,他要卖个好价。在他的心里,女妓并不值钱,贵点的卖出去,便宜点的再买进来。每当他惩罚那些犯规的女妓时,他有一句口头禅:这世道,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 可是,两个女人铁了心,毫不示弱地回击老板。 “好哇!你不卖也罢。可是他还是要讨老婆,他会到其他窑子里去讨,就不会再来你这里了,你同样还是赚不到他的钱了吗?” 老板一听她们说的话有道理,马上口气软了下来,慈祥地说:“这么说你俩是非要走不可了?我是舍不得你们两呀!这么多年来,我把你们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有别于她人,你们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老板假惺惺地摸了一把他那双干瘪瘪的眼睛,假装动情说:“那好吧,我来说个数,每人这个数!”老板伸出一根手指。 老板心里奇怪,像史记可这么有钱又年轻的“王老五”,在外面找什么女人找不着,怎么偏偏要花钱买女妓做老婆呢?他真的不能理解。 他哪里知道史记可性格孤僻、自闭,愚笨得从来没有过女人,这是他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滋味,用钱买来了过去从来没有过的开心和快乐。否则,如果老板知道这些原因,会狠狠地敲史记可一竹杠,伸出两根手指!”茉莉和林巧儿叫了起来,“2000元?” “回答正确!” “你从前的价格不是500一个人吗?” “你们没看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我给你500,你要吗?”老板振振有词地说,“再说,你俩不一样!,你俩是我的台柱子,正是该给我赚钱的时候。” “老板,看在我们在枫林晚酒楼干了多年的份子上,能不能少收点,我们是怕价太高了,他会打退堂鼓。” 老板马上显露出商人的面孔,退让一步,说:“900一人,同意,就这个数,不同意,免谈!” “老板,你要的可是命啊!一般的人不吃不喝一年才赚这些钱啊!” “傻丫头,我要的是你们的身价呀!你们身价高一点,以后才有好日子过。懂吗?”老板不愧是个商人,说出来的话让她俩无言以对。 两个人回来把老板的话如实向他重复一遍,史记可一听,爽快地答应道:“没问题,明天我带钱来把你们赎出来。” 林巧儿和茉莉开心的像似回到了童年,围着史记可又唱又跳,在她俩的心中,他成了她们的太阳,她们的生命突然充满了阳光。 第二天一大早,史记可顶着晨曦,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妓院,去医院上班,一路上还哼着小调,趾高气扬。当他从北市区一条胡同穿过时,突然他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人跟踪他,他急忙躲在一个拐弯处的墙角里。跟踪他的人一看他没影了,急忙跑了过来,跑到他拐弯地地方,东张西望着,突然发现他正站在墙角的另一边,离他只有三米远,跟踪的那个人吓了一跳,扭头就往回跑。史记可看他跑得飞快,知道追不上,马上迅速离开了。 他感觉那个人不像是警察,倒像个贼,是个又瘦又小的年轻男子,还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他心里有点不安。千万别是警察,如果警察发现他现在频繁地逛妓院,那不露馅了吗?你哪来的这么多的钱? 但是,他仔细一想,警察看到他不会吓得往回跑,也许可能是妓院里的人吧。如果真是这样,就没什么问题。 他在医院附近的一个市场里兜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踪他了,才去医院上班。 老陶主任看到他这几天上班总迟到,也没批评他什么,只是关心地说:“史记可,你怎么瘦了,别熬夜了,晚上要早点休息。” 他低着头在实验台旁边做着组织冰冻切片,没有吭声,心里想着自己的心事。他不能把这两个女人带到医院里来,他知道从她们的外表和举止,很容易让人猜到她们的来历。如果被人发现他从妓院里赎出来两个女妓,不就暴露了他有钱这个事实了吗。他一定要把她们安置在医院外面,最好离医院远一点。找个合适地点租个房子,不能买房,因为买房的目标太大了,再说以后找到合适机会他还要带着人和钱远离这里呢。这天下午,史记可到外面租房子去了,他在离医院三站路的一个叫玉泉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四合院,他感觉称心如意,周围环境安静,没有邻居吵闹,价格也不贵,一个月租金50元。他一直到了傍晚才交了订金,与房主签了一年的租房协议。 拿到四合院的钥匙,他回到医院,来到天平间的地窖里,从他的储藏箱里取出来六百元,揣到怀里。 他算了一算,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花出去有两千六百元了。在那个年代,两千元也算得上是巨款了,至少可以买一套四合院了。 但是,史记可感觉花的还不算多,他心里安慰自己,总得花些钱出去吧,否则整天守着这么大一堆钱,一分钱花不出去,憋也憋死了。况且,这些天他真是感觉很快活,特别是今天,让他感觉到很兴奋,好像就要做上新郎官了。从明天开始就不需要这么大把大把地花钱了,想到这里,他更加心花怒放。 离开医院他急匆匆地直奔酒楼,一路上他小心谨慎,不停观察着是否有人跟着他。在反复确认没有人跟着他了,他才放心大胆地走进窑子大门里。 老板收下他的600元赎金,在赎人协议上签字画押,然后,笑眯眯地对他说:“今晚就别走了,在这多住一晚,我备了点酒菜给你和两位未来的太太饯行。” 然后老板又指着林巧儿和茉莉假惺惺地说:“这两个丫头在我这里也有七、八年了,就像我自己闺女似的,有点舍不得。” 大妈咪在一边趁机唠叨道:“你小子有福气呀,林巧儿和茉莉天生丽质贤惠,要不是生活所迫干这一行,都是良家媳妇啊!要不是老板忍痛割爱,我可舍不得放她俩走。她们俩个可是一心一意的跟你走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们呀!” 林巧儿和茉莉在一旁听到,赶紧跪下身来谢谢老板和大妈咪。 “嘿嘿!”史记可傻笑着说,“好吧,明天走吧。” 史记可一看天色已晚了,第二天正好是礼拜天,两个未来的太太还有点行李,就同意了今晚不走了。 林巧儿和茉莉今晚格外高兴,陪着史记可痛饮了半宿,一直到三个人都有些醉意才被人扶回房休息。 这一夜是他们相识后睡得最安静的一宿,因为史记可醉倒了。 史记可在睡梦中不停地咧着大嘴笑着,他当上了新郎官,一下子娶了两个新娘子,他开心地笑着,比当了皇帝还快乐,皇帝也不可能一天娶两个老婆呀! 第二天一早,林巧儿和茉莉早早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她们太兴奋了,总算熬出头了。她俩开始各自收拾行李。史记可仍然在床上呼呼地昏睡着,发出震耳的鼾声。 “巧姐,你说他能真心对我们好吗?”茉莉指着睡在床上的史记可悄悄问林巧儿。 “我看他是真心的,他这个人嘴笨,不会花言巧语的,但心里有数。这种人比那种能说会道、花言巧语的人可靠得多。” “嗯,你看人准,我相信。” “像我们这种人,还想要找什么样的人?我们只能找一个既喜欢我们又能依靠的人,不可能找我们喜欢和爱的人。我们经历过的男人太多,那些有钱、有才、风流潇洒的男人,没几个靠得住。” “是的,巧姐,你说的太对了!我那个小白脸就靠不住。” “你要是走了,你的那个小白脸怎么办呢?”林巧儿悄声问茉莉。 茉莉看了一眼旁边睡得和死猪似的史记可,放心大胆地地说:“别 提那个小白脸了,整天花着我的钱,还往别的妓院里跑,吃喝嫖赌什么都干,不是个正经人,我早就不想理他了。” “是啊,这种男人别再理他了,我们赚得是血汗钱,还要养着这种男人,太不值得了。” “那你呢?我看你表哥可是真心对你好啊!以后你们怎么办呢?”茉莉反问道。 茉莉的话,无意之中勾起林巧儿的回忆。 “我表哥确实爱我,他人文字彬彬,很有修养,从小就喜欢我。其实,我和我表哥从小青梅竹马,像亲兄妹似的。我那个该死的男人,死赌如命,欠了巨债。原来表哥还有点钱,但都被我男人借去赌博输掉了,他还不起我表哥的钱,然后,就把我给押上,让我陪我表哥睡觉。后来,又狠心地把我卖到了妓院里。” “你男人太坏了!” “是啊,恶人有恶报!在我进妓院不久后,他就被债主打死了。” “那你表哥怎么不把你赎出去呢?” “他说过,等他有钱了一定把我赎出来。不瞒你说,四五年前,在我最红的时候,每天点我的男人都要排队。我表哥每次来看我,都是排到最后面,等到他进来的时候,我已经是精疲力竭了。他很心疼我,坐在我的身旁轻轻地为我按摩。” “除了你表哥,你有没有对别的男人动过感情呢?” “你怎么问这么傻的问题呢,茉莉?”林巧儿惊讶地看着茉莉。 “我只是随便问问。有时候我也会对客人有点感觉。” 林巧儿喝了口茶水继续说:“干我们这一行的你也知道,跟嫖客做事只是一种机械的工作,是不能动感情的,所以也无从谈什么感觉和快乐。我只有和表哥在一起的时候,才有感觉,感到满足。” 林巧儿说到这里,看了看还在一边呼呼睡着的史记可,又继续说:“唉,可惜我表哥他太穷了!他要是有钱,早就把我赎出来了。他每次来妓院看我,都是我用我自己的积蓄为他买单。这种男人也够窝囊的了。唉,我不愿意和他一起过那种苦日子,既然有机会重新开始生活了,也只好与他一刀两断了。” 史记可翻了个身,睁开朦胧的眼睛,他好像听到她俩在说着什么。 “和谁一刀两断?” “哈哈,和你一刀两断呗!”两个女人娇滴滴地扑到他的身边耍起娇来。 “史哥,睡得好吗?” “好,做了一个怪梦,我当了新郎,但是,入洞房后却找不到新娘了。我到处找,一直找到刚才睁开眼睛,好不容易找到你俩,却听到你们说‘要一刀两断’。” “你这么好的男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怎么会和你一刀两断呢?” “是啊,还没和你过上好日子呢,怎么可能和你一刀两断呢!我们是要和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 “哦,对,从今往后,与这里一刀两断。我保证让你俩过上好日子。嘿嘿!” “谢谢史哥!我俩今后会一心一意地伺候你。”林巧儿说。 “史哥,我们俩还要给你生一大堆孩子。就怕你养不起哟?”茉莉开玩笑说。 “嘿嘿,你俩放心,生多少都养得起。” 史记可财大气粗,给了她俩不少信心。 史记可搂着她俩闲聊着,不自觉地又兴奋起来,他的身体开始不安份。他翻身压到林巧儿的身上,动手扒她的衣裤。 “史哥,我去收拾行李,让茉莉先伺候你吧。”林巧儿用力把他推下来。史记可一愣,还没反应过劲儿来,躺在他另一边早已兴奋的忍耐不住的茉莉,翻身骑在了他的身体上,双手抓着他胸前的肌肉林巧儿趁机下床,重新穿好衣服,收拾自己的行李。 茉莉开始*着,腰部不停地扭动着,发出一阵阵的尖叫。史记可在她的身下,兴奋地看着她那古怪的表情和刺激性的动作,憨憨地笑了起来。他心里想:这个姿势和动作怎么和我家乡牧民骑马一样啊! 林巧儿在一边偷偷地笑着:嘿嘿,茉莉真会装,装得真像!她知道女妓都会这一招数,令一般的男人熬不过五分钟。 其实,林巧儿错了。这时的茉莉已经开始用心在做了,她在享受着当女妓时一直没有真正感受到的快乐,她要弥补过去的损失。 过了好久,茉莉已经浑身是汗,有点筋疲力尽,没有力气再喊叫了。终于,史记可也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他瘫软在她的胯下,随后,她像一个获胜的骑士似的,停在了战马上。 “茉莉,你休息吧,我替你收拾行李。”林巧儿关心地对茉莉说。林巧儿现在实在是有点吃不消了,她从内心对史记可这种无休止的发泄,有点恐惧。如果*不是一种工作的话,她几乎一次也不想再做了。现在多亏有茉莉可以帮她多分担一点,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样应付这个男人。她看得出,茉莉对史记可已经有了一点激情,他俩算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 十几分钟后,史记可又恢复了他的野兽的本能,疯狂地爬在茉莉的身上,粗暴的抽动着。茉莉闭着眼睛,轻轻地*着,她似乎在细细地品尝着他的呼吸、他的肌肉、他的力量和他带给她的刺激和兴奋。 史记可感觉他自己像似在登山,艰难地向上爬着,一点一点的接近了顶峰。在到达顶峰的一瞬间,他全身的血管和肌肉像似爆裂了,他全身的血液、精髓和力量,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外界力量,从他的身体里抽了出来。 他再次像个瘪了气的球,身体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他满足了,他喘着粗气,浑身松软地躺在床上。他闭上眼睛想再睡上一觉,再做一个美梦。 茉莉穿好衣服,下地洗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 “林巧儿姐,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茉莉红着脸走到林巧儿身边小声地说。 林巧儿拉着茉莉的手说:“瞧你说的。怎么会呢?我们姐妹俩是一棵树上结的两个果子,今后是一家人了,在一起生活时间长着呢。” “嗯,巧姐。” 史记可在床上又睡着了。 “史哥,起床吧,别睡了,马车来了,该走了!”林巧儿把他叫醒。 他被她俩拽了起来。他坐在床上,伸着懒腰,看着一地的行李,开心地笑了。 新的生活开始了,一切都显得那么奇妙,不可思议。 钱哪,竟然如此神奇! 从这天早晨开始,她俩不再是女妓了,两个女人用自己的积蓄结了前一晚上史记可花费的帐单。她们卸下了浓妆,脱下了原来华丽的服装,换上普通女人的便装。 老板也亲自来送行。 “史老板,以后常来哟!” “嘿嘿,常来,常来!”史记可随口应付着。 “老板,你还想让他到这里嫖呀?”茉莉不满地顶了老板一句。 “是啊,有我俩在,决不许他再踏进妓院半步!”林巧儿也毫不示弱。 “哪里,哪里。误会了。我是希望他常来和我聚聚。”老板解释道。 “哎呦,这人还没出门呢,我们的茉莉和林巧儿就开始吃错了。”大妈咪也调侃了一句。 “是啊,如果史哥再来枫林晚酒楼,我和林巧儿肯定会吃醋哟!” “有你俩个美人陪着,我那里也不去了,就呆在家里,呵呵!”史记可笑得嘴角都咧到腮帮子了。 一群昔日的小姐妹们带着羡慕的目光把她们送到大门口。 “茉莉姐,巧姐,今后过好日子了,别忘了我们小姐妹啊!” “有好男人也帮我们介绍一下,把我们也赎出来!” 老板听到这句话,不高兴地瞪了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妓一眼:“怎么,你小小年纪也想走?没门!不到三十,别想离开我枫林晚酒楼!” “啊?三十岁!天哪,我还要再熬十年哪!” “再见!姐妹们多保重!”马车走了。 “常回来看看我们!”远处传来小姐妹的声音。 就在大家喜气洋洋难舍难离的在大门口相互道别时,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马路对面不远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身材又瘦又小的青年人,脸上带着轻视和得意的表情,在一边偷偷地奸笑着,望着马车远远地离去,随后,他也消失在一条小巷里。 马车里的林巧儿有意无意的伸出头看了眼黑暗的角落。 史记可租的这个四合院是青砖瓦房,三面是平房,一面是高高的院墙和门洞。正房有两间,面朝南,东厢房一间,是客房,西厢房一间,是厨房。院子不特别大,但很整洁。 靠近厨房处还有一个压水井,但又点毛病,不能正常工作。一进大门的右手边,有个旱厕所。 房子好久没人住了,压水井不好用,史记可把行李搬到屋子里后,就到院子里修理压水井了。两个女人在屋子里收拾行李,正好借这个机会说点悄悄话。 “林巧儿姐,你年龄大我几岁,你做老大吧,我做老二,你看如何?”茉莉心直口快地把话说出来。 “瞧你说的,这么严肃,我可不愿意当这个老大,当小的多受宠啊!”林巧儿一脸顽皮地说。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其实,你我姐妹俩都不是黄花闺女,都是经历过太多的生活磨难,还讲什么名份,谁做老大都一样,有事我们好好商量,今后我们姐妹生活在一起了,多包涵,相互关照,这是最要紧的。”林巧儿也认真地说。 “那好啊,就这么定了,姐姐在上,请接受妹妹一拜。”茉莉做了一个调皮的动作,两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林巧儿看到四合院有三个住房,便对茉莉说:“茉莉妹妹,既然今后我们三个要长期生活在一起,我们还是分开住好,一人一间房,也能休息好。” “你说得太对了,史哥的呼噜打得我头晕脑胀的,如果天天和他睡一张床上我该疯掉了。”茉莉笑嘻嘻地指着窗户外面正干活的史记可,小声说道。 “咳,他的呼噜我倒是可以忍受,可是,如果他今后天天都那么亢奋和粗暴,我可吃不消,还是茉莉妹妹多替我担待些哦!多陪陪史哥呦!”林巧儿冲着茉莉调皮地一笑,翻开衣领露出肩膀被咬得紫色的牙印给她看。 “哼,还没开始呢,你就要把我卖了?你瞧瞧我这里!”茉莉假装生气的样子,掀开裙子露出白嫩的大腿,一片一片青紫色,“还有其它地方就不给你看了,有苦只能是自己往肚子里咽。” “开个玩笑,我们姐妹俩一定要一心,也要一起好好地**他,让他开朗些,温柔些,有节制些,你说呢?。” “好的,林巧儿姐,我听你的。一些变态的嫖客喜欢虐待女妓,我们现在不是女妓了,是他的女人,要让他善待我们。” 两个女人私下商量好,她俩住正房,一人一间,史记可自己住厢房,但是他可以任意选择住在哪里都可以。他们清楚,像史记可这种有着野兽般欲望的男人,她们一个女人是招架不住的,即使两个人一起应付,也有点吃力。至于他的呼噜声,虽然震耳欲聋,让她们无法入睡,但是,她们白天可以补觉睡。 她们决定慢慢地*他,给他立一些规矩,首先要让他有节制,不能太粗暴,其次是要懂得感情上交流。但是她俩个心里也明白,不管怎么说,她们还是要哄着他,他毕竟是当家的,她俩有义务伺候他,容忍他。 对史记可来说,他希望两个女人和他住一个房间,但是看到她俩愿意分开住,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反正都是他的女人,都是他的家,他可以自由选择。 “分屋睡也好,呵呵!” 晚饭两个女人临时炒了几个菜,三个人喝酒庆祝他们的新家。 这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第一天。林巧儿和茉莉能够离开妓院重获新生,已经感觉到很幸福很满意了,一点也没去在意什么名份,史记可更没有去想什么结婚的事情,反正两个女人都是他的了,他也有了一个家。就这样,这三个人稀奇古怪地生活在一起。好在,四合院是独立的,关上大门,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小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吃过晚饭,史记可出去跑步,两个女人收拾好碗筷,坐在院子里聊天。 “林巧儿姐,你和史哥在一起时有感觉吗?” “有啊,感觉今后生活有依靠了。”林巧儿故意装作没理解茉莉的问话,答非所问。 “我不是指今后生活,我是指和他*时的感觉。”茉莉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没,没,一点都没有。我喜欢那种文质彬彬,柔情似水,甜言蜜语,亲亲哦哦,不喜欢他那种简单粗暴,甚至是虐待的方式。” “你呢,茉莉?” “我吗?开始时没有,最近有点了。还是像你说的那样,开心的主要原因是感觉今后生活有希望了,有盼头了。” “我看出来了,你没说实话。” “他虽然内向,说不出来什么,但他的一身肌肉还是蛮刺激的。如果他别太粗暴,别在肉体上虐待人,再亢奋的欲望我都可以承受。”茉莉有补充了一句。 “呦,傻丫头,原来你自己有感觉了,就来试探我呀。既然你感觉很好,就拜托你今晚陪陪他,让我好好歇歇吧。” “姐,我好像到了危险期,今晚还是你陪陪他吧,我要回避一下了。” “哇,傻丫头,危险期怕什么,他这么有钱,还养不起你的儿子。有了孩子我们这个家不是更稳定了吗?” “可是我希望你先怀,或者我俩一起怀。” “不,不,不,我说不定不能怀孩子了呢,我曾经得过花柳病,虽然治愈了,但怕留下后遗症。你年轻,身体健康,还是你先要吧,我帮你做主。” “谢谢林巧儿姐,你真好!” 茉莉很开心地依偎在林巧儿的肩膀上。 史记可穿着背心裤衩满身大汗从外面回来,站在水井旁边,接满一桶水,举到头顶,到了下来。水从他矮墩墩的身体流了下来,他像个落汤鸡似的站在那里。两个女人站在屋门口看着他粗犷的冲凉方式,开心地笑了。 天黑下来了,林巧儿和茉莉早早回各自房间睡觉了。史记可在院子里锻炼完身体,看到两个房间的灯关了,知道她俩已经上床休息了,他乖乖回到自己的厢房。 他闭了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太激动了,两个美女陪在他的身边。他开始认真地思考着今后的打算。他不可能同时娶两个女人,如果只能娶一个,他会选择哪一个呢? 直到这时,他才开始思考这俩个女人有什么不同。林巧儿文字彬彬,有修养,温柔,长得也秀丽,但是好像有点体弱,不像茉莉那么健康活泼。茉莉大方、泼辣、能干,特别是在肉体上让他满足。如果让他选择一个,他想选择茉莉。不过,对他来说,似乎林巧儿更有神秘感,他也不会放弃。 半夜里,他浑身燥热,欲望再次燃起。他溜进了林巧儿的房间。林巧儿在睡梦中被他压在了身下。林巧儿从睡梦中醒过来,迷迷糊糊以为是表哥爬在她的身上,心里一阵阵激动,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紧密的配合着他的动作。林巧儿的亲密举动刺激了他,他更加兴奋。他的动作开始粗暴,他弄痛了林巧儿,她一下子醒了过来,这时才意识到刚才自己是做了一个梦。她失望地看着自己上面的这个饿兽般的男人,无可奈何地忍受着,不时地尖叫着,焦虑地等待着他尽快地结束。 时间过得那么缓慢。林巧儿迷迷糊糊睡着了,睡眠中的林巧儿让史记可产生一种奸尸的幻觉,他疯狂,粗暴的动作不时地把林巧儿弄醒。史记可身上的汗水流到了她的身上,黏黏的,把她的头发黏成一绺一绺的。 “怎么还没好哇?人家困死了!”林巧儿被动地应付着他,有点不耐烦。 “快了,马上就好!” 在林巧儿的催促下,他总算结束了。林巧儿拿块毛巾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劝他说:“史哥,回房间休息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说完,林巧儿翻个身又睡着了。史记可可不是个听话的人,这一夜,他从两个房间来回地窜了几趟,搞得两个女人鬼哭狼嚎般地叫着,筋疲力尽。当史记可第三次爬上林巧儿的床上时,林巧儿委婉地推开他。 “史哥,来日方长,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呦,明天你还要上班呢。今晚不能再来了,回你房间休息吧。” “茉莉,过来和我一起扶着史哥回房休息。”林巧儿朝着茉莉的房间喊着。 “哎,来了!”茉莉马上答应。 最后,两女人把他连哄带推的按倒在厢房的床上。不一会儿功夫,厢房里就传出震耳的鼾声,史记可像个死猪似的睡得香香的。四合院里总算安静下来。 第二天是礼拜一,史记可照常准备去医院上班。两个女人忙着为他准备早餐,没有注意他在干什么。当他穿好军医大褂出现在她们面前时,两个女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半晌才惊讶地说:“史哥,你不是商人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军人呢?而且还是医生?” “其实,我不是商人,我在陆军医院病理科工作。”史记可红着脸诡秘地一笑,说:“嘿嘿,逛妓院,哪敢报真实身份呀!” 林巧儿和茉莉知道他是个军人,又是在陆军医院里工作,心里更加踏实了。他人品肯定没错,又这么有钱,今后她们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美。她们心里暗自高兴。 史记可坐在椅子里吃饭,两个女人一个给他盛饭夹菜,一个给他捶背按摩,他真的成了大老爷了,过着王爷般的生活。 史记可上班走了以后,两个女人开始相互哭诉着过去的血泪生活,憧憬她们的幸福未来,商量每人生一对儿女,把这个和谐的大家庭经营好。她们俩感觉一下子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庆幸自己的命好,时来运转,马上开始大富大贵。 有机会,一定好好报复一下那些过去坑害过她们和那些曾经瞧不起她们的人,哼!让他们看看,贵妇是怎么还乡的! 第六十七章:恶魔养成记(七) 自从法院宣判后,老柳一直不服,反复上告,但也没有任何结果,他含冤进了市郊的一家监狱。在监狱的牢房里,他身单体弱,同室的犯人谁都欺负他,他整天受尽*。 牢房里的狱霸是个劫道杀人的土匪,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满口粗话、脏话,全牢房里的犯人都听他的话。第一天进牢房,狱霸让老柳拿东西孝敬她,老柳不肯。老柳自以为他年龄大,能受到些尊重,没想到狱霸先给他一个下马威,亲自动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妈的,老兔崽子,敢不听我的话,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群犯人拥上来,不分轻重的把老柳毒打一通。 “救命啊!”老柳拼命呼喊。可是,外面谁也听不到,门被这些人用棉被堵上了。 “哈哈哈哈!”看到老柳抱着脑袋,卷曲着身体躺在地上,这群犯人疯狂地大笑起来。 老柳抱着被打得满头是青包的脑袋,暗自后悔。早知道进牢房也会挨苦头,何必在审问时编瞎话呢?警察打得再狠,也总是有分寸的,而这些犯人个个心理变态,像似野兽,以欺负人为乐趣,打人没轻没重。 一连几天,他受尽欺辱。为了不继续受其他犯人的毒打,他编造了一个藏宝地点的故事,他告诉大家等他有朝一日出去,拿到财宝,只要是他的好兄弟都有份。他想,这下子这帮人该尊重他点儿了。可是他没想到,犯人们听了都不以为然,甚至还合伙逼他讲出藏宝的地点,又让他多吃了不少苦头。 无奈之下,他只好编造了一个藏宝的地点告诉他们。他说在医院后院的防空洞里有一个密室,里面藏着一些黄金、珠宝和十几万人民币。 一连五、六天没有人再欺辱他了,他过了几天的好日子。 第三天,狱霸利用探视的机会,满怀希望地把口信传了出去。外面的人当天钻进医院的那个防空洞里,翻了一个底朝天,结果一无所获。狱霸知道受骗后,气急败坏地指挥牢房里的十几个犯人,把他蒙在棉被里,对他拳打脚踢,逼着他说出藏宝的地址。老柳这才发现,他们个个都像饿狼似的,显露出狰狞面目,凶狠地盯着他,好像如果他再不说出实话,马上就要把他撕个粉碎。 他求饶说:“你们放开我,我就说真话。” 十几个人马上放开手。 狱霸揪住他的衣领说:“你要是再敢骗我,小心我扭断你的脖子。” 老柳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这些恶狼般的犯人,说:“我是不想被你们欺负,所以编了一套瞎话骗你们,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藏宝。我说的是真话,你们如果不相信就打死我吧。” “妈的,你敢骗我们!” “妈的,你这是在耍戏我们!” “给他点厉害的!” 这些犯人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通。 “算了,饶他一命吧。弄死他,脏了咱们兄弟的手,不值得!”狱霸的一句话,救了他一条小命。狱霸看出来了,他这次说的是真话,根本没什么藏宝。 他赶忙跪在地上给这些犯人们磕头。 后来他才想明白,他已经50几岁了,又被判了15年的刑期,谁也不敢说他能活着走出监狱,所以,这些犯人急不可待的天天折磨他,逼他讲出秘密。 他后悔自己是聪明又被聪明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有了这次教训,这以后,他再也不敢随便耍小聪明了。 熬过一个月后,他开始和这些犯人融合到一起了,他们不再把他当作新犯,也不再折磨他了,他的日子好过了一些。监牢里的犯人都是一些劣迹斑斑、作恶多端的人,谈不上什么文化修养,甚至连最基本的人性道德都不齐全。他们个个都是欺弱怕强、自私自利、讲究虚荣、好吃懒惰。老柳这种人进了监牢还算有点文化修养的人。 在他进来三个月后,有一天,监牢里来了一个新犯人,是个40岁的盲人。 凡是新犯人进来,老犯人总是愿意摆摆谱,端端架子,欺负欺负人。这些老犯看到监牢里进来了一个瞎子,都觉的自己是个狱霸,都想欺负欺负他。 “喂,瞎子,帮我倒马桶!” “喂,瞎子,帮我洗饭盒!” “喂,瞎子,帮我挠挠后背!” 盲人知道他自己有生理性缺陷,害怕吃亏,很勤快,无论谁使唤,他都顺从。他很快就和监牢里的这些老犯们都熟悉起来,慢慢地,大家也对他友善一些了。 老柳也很快成为老犯了,但是他不想欺负新犯人,特别不愿意欺负这种残疾人。比起那些老犯,他还算有点良心和同情心。 有一次吃饭,老柳和盲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两人只顾闷头吃饭,谁也没说话。饭快吃完了。盲人开口了:“老哥,你是个好人!” 老柳听了他的话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好人?” “我们牢房里只有你一个好人,你从来没欺负过我。我还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老柳一下子来了情绪,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盲人。他虽然40岁,可是长得像50几岁的人,瘦瘦的面孔,下颌显得很尖。两只眼球白白的,眼球还在不停地转动。 “老兄,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东西,可是我的鼻子和耳朵特别好。哪个人如果靠近我,我不仅能闻出来他是谁,还能辨别出他在做什么事。有时候甚至比你们有眼睛的人还敏感,比如,黑夜里,我可以感知到牢房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是吗?你有这么神?” “我们牢房里的150号是个瘦子,160号是个胖子,都是20几岁,他俩个的床铺挨在一起,对吧?”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胖子和瘦子走路的脚步声能分辨出来。 “哦,这个我信。“ “昨晚半夜150号和160号的两个家伙,悄悄过来偷了你放在床下的一个小包裹。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听他们说要找一个‘藏宝的地址’。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看,你的小包裹没了,在160号的褥子下面。” 老柳吃惊地看着盲人,半信半疑。这怎么可能呢?你连他们把我的包裹藏到哪里都知道!” “咳,我看不见,还听不到吗?这个屋子里,除了你,其他人都指使过我干这个或者干那个,还有的人经常偷我的东西。他们以为我是瞎子,什么都看不着,其实,他们一到我身边,我就知道他们是谁,想要干什么,他们偷了我什么东西。” “他们都偷你什么东西了?” “我带进来的烟草,还有家里人探视时偷偷塞给我的钱和一点儿吃的。” “那你知道我睡那张床吗?”老柳问道。 “你睡5床,他们称呼你202号。我住2床,没错吧。” “看来你确实很神,我刚才和你一个桌子吃饭,一没和你打招呼,二没出任何动静,你就能辨别出我来。了不起!” “呵呵,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从小就失明了,不得不练习通过耳朵和鼻子来辨别各种事情,所以,耳朵和鼻子变得非常敏感。但,不管怎么说,跟正常人比,还是个残疾,所以,我养成了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性格。” 老柳对眼前这个盲人产生了兴趣,他第一次和盲人交流,才知道原来残疾人的智力也很高,思想感情也很丰富。 “听说你被判了16年。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老柳问道。 “盗窃罪,和你一样,都是被冤枉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老柳有点奇怪。 “你不是经常对看守说你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吗?我听到了。我说过,我的听力特别好,很远的地方、很小的声音我都可以听到。而且,我还可以通过声音辨别出方向、距离和动作。比如,我的床下,大概一米深下面有一个暖气通道,一直通到两里地以外的的锅炉房,经常有修理管道的工人从锅炉房那边下到地道里,从我们这里走过去,维修管道。” “你怎么知道你床下的地道通到两里地以外的锅炉房?” “嘿嘿,锅炉房的烟飘过来,根据风速和味道,就能辨别出锅炉房离这里的距离。 老柳点点头:“唉,惭愧呀!有眼睛的还不如你这无眼睛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盲人就是盲人,总是残疾。还是你们有眼睛的人的世界丰富多彩。” “你是怎么被冤枉的?”老柳问道。 盲人用手擦了擦干瘪的眼睛说:“说来话长,先不提这个事了。我是一个算命的,一直以算命为生。大家都夸我算得准,称呼我郎半仙。其实,主要是我耳朵好使,他们在门外等侯的时候,常常小声说些关于自己的话,我都听得到。即使是一个人没说话,我的鼻子也很容易闻出来他是干什么的,是什么样的人。” “啊,你的鼻子有这么灵,我不太信。” “医生身上会有医院里的味道,这个你不会不信吧?” “嗯,这个我信。厨师有饭店里的味道,这个我也能闻得出来。那我问你,银行的人有什么味道?” “嘿嘿,当然是钞票的味道了。” “钞票的味道你都能闻出来?那我这种看大门的人有什么味道呢?” 瞎子想了一想,笑笑说:“我根据职业的味道把人分为特殊人和普通人。你身上当然是普通人的味道。” 老柳心里不悦,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小声,骂道:“妈的,臭瞎子,你把老子看成普通人了!” “老哥,你别生气,你是普通人里的好人呐。” “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老柳奇怪地问道。 “你刚才说的话,我听见了。” “嘿,都说盲人会算命,原来你们是靠听和闻,靠推测,是吧?” “没错,上帝是公平的,眼睛不好的人,其它的器官会更好一些。当然,还有一点,靠感觉。” 此时,老柳看着眼前这个盲人,心中有了一点神秘感,不自觉地高看他一眼。原来盲人也有聪明的地方,盲人也有自己独特的世界。 老柳趁着放风大家都不在牢房的时候,来到160号的床前,他掀开160号的褥子,果然看到了他自己的小包裹。他悄悄把自己的小包裹拿了回来。他相信瞎子确实耳聪鼻灵,决心和他好好交往,说不定以后瞎子会有什么用处。 他开始在生活上照顾盲人,很快,他和盲人成了好朋友,两人经常饭后放风时一起散步、聊天。 “老弟,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冤枉的呢?”老柳关切地问道。 “咳,说起来有点惭愧,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这么说,你和我一样了,都是由于耍小聪明害了自己,是吗?” “是的。有一天,我正在天桥上算命,远处走过来一对中年男女,离我有七、八十米远时,男的低声对女的说:‘我把偷来的钱藏在南山公墓的枯井里。’女的问道:‘安全吗?’男的回答:‘没问题。暂时先不动,他们丝毫没怀疑我。等风声过了再取走。’当这对男女从我身边过去时,我闻到了钞票的味道,我断定这两个人是银行职员,偷盗了银行的钱,藏了起来。我心中大喜,该我发财。如果是从银行偷出来的钱藏在枯井里,数目一定不小。我决定冒险到枯井里看看。” “你怎么去的南山公墓?” “我的父母都埋在南山公墓,我曾经去过那里一次。我从市内乘公交车到了南郊终点站。下了车,顺着路左侧,向山上走。南郊公墓在精神病医院的后山,那里空气清新,风景十分秀丽。 “啊,你连风景秀丽都看得到?” “不是看到了,是感觉到了。我走在山坡的树林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闻到树叶和花朵的清香。在我的四周和头顶上方,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伴随着小鸟的‘叽叽喳喳’的叫声。阳光从树枝的缝隙中洒落下来,点点滴滴的落在我的身上,让我感受到大自然的美丽和温暖。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南山公墓。” “那你找到那口枯井了吗?” “枯井找到了,但是……” “发生什么事了?” “南山公墓的院子里有两口枯井,一口枯井位于山坡上,从井底反上来的污浊的气味就可以判断出井底有发酵的淤泥。这口井不可能藏什么东西。另一口枯井位于寺庙的后院,我很容易找到了那口枯井,而且在枯井口附近,我就闻到钞票的味道,这种味道就是银行里的味道。我断定,那口枯井里藏着钱。因此,我决定在夜里动手。你知道,对我来说,白天和黑夜是一样的,但对你们有眼睛的人不一样,黑夜里什么也看不着。” “这么说你找到钱了?你发财了?”老柳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带着绳索来到枯井,我往枯井里扔了一块石头,从石头落地的声音上判断,枯井有5米深。我把绳索系在旁边的一颗树上,把绳索扔进枯井里。我顺着绳索滑了下去,一直滑到井底。井底有一个石板,石板下面有一个大手提箱,沉甸甸的,看起来里头有不少钱。我用绳索把手提箱绑起来,我打算空手攀绳上去,再把手提箱提上来。 意外的是,我刚刚往上爬到一半,系在树上的绳索扣开来,我重重的摔到了井底,半天不能动弹。我的腰重重地砸在井底的石板上,腰背像撕裂开似的疼痛,我躺在井底一动也不能动。我想,我的腰一定摔折了。这下子可完了,我本来就是个瞎子,现在又摔瘫了,以后可怎么活呢?” “咳,你把绳子系牢点儿呀!”老柳埋怨着。 “过了很久,我的腰背部疼得轻了一些,我试着抬抬腿,结果,两条腿都可以动。我放心了,我没有瘫痪。我又恢复了信心,这一箱子的钱啊,让我激动和兴奋!我打开箱子,拿出一叠叠的钱,数着,我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钱。但是,我知道数目巨大。为了这些钱,我要想办法爬上去。 “我扶着井壁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向四周摸索,井壁光滑,没有可以攀登的东西。四周一片寂静,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呆在井底,过了很久,听不到一点声音。我有点绝望了。如果几天没人发现我,我不是要活活地渴死饿死在这井底吗? “上面可以听到蛐蛐断断续续的叫声、猫头鹰不时的夜鸣和夜猫的嚎叫。”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说呀!你最后上来没有?钱拿到没有?”老柳急得有点不耐烦了。 可是瞎子盲人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着。 “天亮了,我抬头可以看到‘蓝天’,那是我们盲人眼前淡淡的白光。又过了许久,我听到上面有声音,我就拼命地喊救命。有人听到了,叫来一些人。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顺着绳索滑下来,把我用绳索绑好,拉了上来。随后,那个人提着手提箱也上来了。” “你赶紧拿着手提箱走哇!” “我走不了啦!” “怎么,你受伤了吗?” “没受伤。救我上来的那个人是个警察,他看到手提箱子上印着银行的名称和现金两个字,马上就把我扣住了。” “嗨,你属于那种别人偷驴你去拔桩的那种人,和我一样。不用说了,我全都明白了。后来,你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相信,都认为是你偷的钱,对吧?”我被带到警察局里,他们连续审问了我三天三夜,一定让我交代出同伙。他们说我一个瞎子是不可能盗窃银行的,一定是有同伙。他们逼着我承认有同伙。” “你承认了吗?” “我没有同伙,我承认什么!” “后来呢?” “我对警察说,如果让我到银行里辨认,我可以找出那对男女,因为我还记得他们的声音和身上的气味。可是,这些警察根本不相信我,也不给我机会。” “咳,人与鬼、穷与富、福与祸都是一念之差,一瞬间的事情。你要是把绳子系牢点,那现在该是什么样啊!”老柳替瞎子惋惜起来。他本身就是个有小偷小摸习惯、爱占点小便宜的人,所以,听到瞎子的这段经历,自然感慨一凡。 “钱没得到也没什么可惜的,说明那个财,它不是我的。我是后悔不该做这件事。通过这件事我才真正体会到,不义之财不可取呀!本本分分过日子总比呆在这里强得多。” “怎么?后悔了?当初怎么想的?你不是算命的吗?怎么不给自己算好呢?”老柳说起话来也十分刻薄。 “实话说吧,算命,那都是些骗钱的小把戏。我要是真会算命,我当然要先给自己算好,也免得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脑子不灵的人也干不来这一行。” “嗯,有道理。脑子笨的人干什么都不行。”老柳又想起他自己被陷害的事了。 “你是怎么被冤枉的?”盲人问道。 “我俩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不仅是被冤枉,而且还是受陷害的。”老柳感慨地说。 “你知道谁陷害你的吗?” “只是怀疑,但没有证据。” “你说说事情的经过,我帮你分析分析。” 老柳把金柜盗窃案的前后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盲人听得聚精会神。 “事情就是这样,你帮我分析分析吧。” 盲人没有马上说话,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这个人很狡猾,智商很高,事先经过精心策划。首先,那个你一口咬定的出纳员,不可能是盗贼。他自己有钥匙又有密码,他要想偷的话,随时都可以把钱拿走,还用找人合伙吗?他既不会自盗,更不会与人合伙,因为金柜失窃,他的责任最大,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他。假如是他自盗,他不会坐以待毙,早就跑了,也用不着陷害别人。那个史记可极有可能是真正的盗贼。他在出纳室被盗的三天前被发现站在出纳室门旁边,很可疑,有可能那天夜里他是踩点。半夜这个时间,谁都拿不出来不在场的证据,但是,只要不被人看到,谁都会有不在场的证据,” “可是,那个人性格内向,很木讷,愚笨,没有那么狡猾呀!” “你错了,你犯了一个多数人容易犯的错误。大家都认为性格内向的人木讷、智商低,认为性格活泼开朗的人聪明、机敏。实际上,智商和人的性格没有关系,反倒是人的情商和性格有点关系。” “嗯,你说得有道理。这么说来应该重点怀疑史记可,那下一步怎么办?。” “这件事你再上诉也没用,你只有这么办。”盲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嗯,也只好这么办了。”老柳点点头。 南山别墅里,红袍女人气愤的瞪着龙椅上的吴三爷,地上的杯子被摔的支离破碎。 “林婆,您这是唱哪出啊?”吴三爷抬起头瞄了眼地上的杯子。 “哼,唱哪出!我告诉你,姓吴的,人是我挑的,事是我做的,你这半路插一脚,现在还问我唱哪出?”女人的酥胸此起彼伏。 “哦,你说瞎子啊,我这不是怕您着急么,想加快点,来,吴亮,给你林婆婆沏茶!” “得嘞!”吴亮吆喝一声,端上一杯茶:“嘻嘻,林姐姐,您别急啊,爷爷这不也是替你着想么,我也琢磨这史记可好日子过的差不多了,来,姐姐,喝茶!” “哼!”女人白了吴亮一眼,对着吴三爷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挑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这刘家我可惹不起,现在梁子已经结下了,我可是用尸腥阁的血丹才让刘权威安分点的!” 听到尸腥阁三个字,吴三爷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的光芒,随即回复了平静:“呵呵,林婆,等李家出山,这血丹还算什么啊?” “哼,我告诉你,这史记可成也的成!不成也得成!” “不应该啊,按着林家的作风,你这次不会就养了这一个种吧” “无可奉告!” 说罢,女人扭着水蛇腰朝门外离去。 “啧啧,老头儿,你说她要是人多好啊!”吴亮咂咂嘴目光一直看着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放屁!她能变成你老子把你煮喽!”吴三爷气愤的胡子吹起。 慢慢的走出门外,浑浊的双眼看着天空,夜黑无星,区区一个hy市知道消息就这般举动,这华夏大陆再过几年,恐怕不得安宁喽。 第六十八章:恶魔养成记(八) 第六十八章:恶魔养成记(八) 自从盲人指点他以后,老柳一直盼着他大儿子来探视。老柳认为他的大儿子很像他自己,小聪明劲儿十足,下一步的报复计划全靠柳浪在外面实施了。 几个月前,他儿子柳浪第一次探监时,曾问他是不是真的盗窃了金柜,如果真的偷了钱,把藏钱的地点告诉他,他会把钱转移走,替他保管好。 嗨!听了柳浪的话,差点没把老柳气死。他把儿子臭骂了一顿。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儿子被他骂得抬腿就跑了。 终于有一天,老柳的大儿子柳浪又来探监了。听说儿子又来看自己了,老柳十分高兴。正好有些事情要对儿子解释一番,有些话想叮嘱他。 监狱的探监室是个又长又宽的大房间,有两扇门,一扇门通向监狱里面,另一扇门通向外面走廊,房间中间隔着一道细铁丝网铁,犯人隔着铁丝网与家属交谈。 老柳坐在儿子对面苦笑着看着儿子,没急于开口。小柳今年18岁,身材相貌与老柳很像,个子比老柳稍微高一点儿,但仍显得瘦小。他们父子两人的脸型和眼睛像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眼神都一样。 柳浪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爸爸,你是不是真的盗窃了金柜呀?” 老柳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他斩钉截铁地辩解道:“没有,根本没有的事。儿子,不要相信他们警察的话,我是被冤枉的。” “爸爸,你对我说实话,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是不是把那笔巨款藏起来了?你告诉我,我会替你保管好。” 老柳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是,他忍住性子没发脾气,耐心地向儿子作了解释:“我礼拜二那天夜里只是爬进食堂偷包子,回来走到出纳室的下面的地道里,捡到了一包钱,就是警察在咱家搜出来的那500元。” “我当时因为经不住审讯的折磨,耍了点小聪明,故意把刘权威咬出来的,其实,我只是猜测金柜的盗窃有可能与刘权威有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刘权威不会这么傻,做这种监守自盗的蠢事,可能还有其他人参与,要么是和刘权威合伙作案,要么那个人自己做的案。” “那个人会是谁呢?”我听说警察曾怀疑史记可有作案的动机,因为在金柜被盗的三天前曾有人看到他半夜有开出纳室门的动作。我当时极力否定史记可作案的可能,看来不是他愚蠢,而是我自己太愚蠢了。你要重点监视史记可,他如果真的盗窃了出纳室,他早晚会露出蛛丝马迹。” 柳浪听了他爸爸的话,似乎有点失望。他一直认为他爸爸盗窃了那笔巨款,而且把钱藏了起来。现在看来,他爸爸确实是被陷害的。他消除了对他爸爸的误会,会意地点点头。 “好的,爸爸,你放心!我会悄悄地监视史记可和顾家,如果有消息,我会再来探视你。” “儿子,爸爸就全靠你了!你弟弟们也都小,家里的事情也全靠你了。”说道这里,老柳的眼圈红了,一滴泪水流了出来。 “爸爸,你放心!我现在工作了,可以赚钱养家了。我一定要为你洗个清白,把真正的盗贼抓到。”柳浪中学没毕业就去做临时工了,在市场一家餐馆里打工。 这家餐馆正好位于枫林晚的红灯区。 从监狱探亲回来,柳浪就决定先悄悄跟踪史记可,因为这个案子关系到他爸爸的命运,也关系到他们全家的命运。 他把案子的全过程了解了一遍,得出和他爸爸相同的结论:内贼作案,有意陷害他爸爸。 与这个案子有牵连的人并不多,刘权威死了,他爸爸进监狱了,只有史记可一个人在外面。有人曾举报半夜看到他试图进入出纳室,但最后的调查不了了之。 他不大相信警察的调查结果,就因为没有作案时间就把史记可否定掉了。半夜里,大家都睡着了,谁也不可能为别人有没有作案时间去作证。换句话说,谁都不能证明史记可半夜起来过,但谁也不能证明他没有离开过宿舍。其实,如果是他作案,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有一天,刚巧史记可一个人在柳浪打工的饭店里喝酒,被柳浪认识出来,史记可也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但并没在意。 柳浪人很聪明,遗传了他爸爸的狡猾和小聪明,看到史记可最近总到红灯区来,他觉得有点可疑,决定先悄悄监视史记可,看看他有什么变化,如果真是他偷的钱,他可能会大把大把花钱。那个时期男人有钱,无非是吃喝嫖赌,他要查个究竟。 因此,他经常在夜里跟踪史记可。但是,几个月下来,他什么收获也没有得到,史记可在酒店里无非是点点小菜,喝点小酒,没花什么大钱。他有意地装穷,有时算账时为了一分钱,争得脸红脖子粗。有时候在妓院外面看看热闹,不敢进去。有几次和一些打工的一起凑份子,大家共同凑10块钱,进廉价的妓院里打茶围观,都是穷人穷欢乐,没花过大钱。 几个月下来,他没从史记可身上发现任何名堂,他以为他自己搞错了,便放弃了对史记可的监视,但是直觉却告诉自己,这个史记可有时候很假,明明前脚为一块钱吵架,后脚却打包几十块钱的猪蹄带回家。 他决定继续观察。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阶段的跟踪,小柳有了很大的收获。他发现史记可几乎天天都往一家名叫枫林晚酒楼的高级妓院里跑。这种高级妓院没有钱的人是不敢进去的。而且,他发现他每次进妓院,都要住一夜,清晨才出来。每次离开时总有两个女妓亲亲密密地把他送出大门口。 他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他一定就是盗窃金柜的那个盗贼,否则,凭他一个月那点可怜的薪水,怎敢天天往妓院里跑呢?他决定进到妓院里面查个清楚。 礼拜四傍晚,他特意脱掉工作服,穿上他爸爸的制服,来到妓院门口。妓院大门口的石阶上已经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孩子。他站在石阶上向大门里面张望着,想进去,但又有些犹豫。 “去!去!到别处玩去!”一个看大门的打手,从门洞里走出来,驱赶看热闹的小孩子。柳浪也被当做小孩,推下石阶。 柳浪刚想再踏上石阶,这时,有一只大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 “小兄弟,你这么年轻,不要往那里跑呀!”一个轻柔的男低音对他说。 柳浪感到奇怪,什么人这么愿多管闲事?他回头一看,是个三十左右岁的陌生人,瘦高个子,长得白白净净、文文气气的,还带着一副眼镜,像似一个有文化的人。 “埃,你是谁呀?你管我跑不跑呢?” “这里不是你应该进去的地方,小兄弟。”陌生人语重心长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进去呢?” “小兄弟,我发现你连续几天一直在这家妓院门口看热闹,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想进去看看,对吗?” “这么说你也天天在这里看热闹,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我天天呆在这里呢!”柳浪马上回敬了一句。 “是的,我是一连许多天了一直呆在这里,可是,我不是来看热闹的,也不是来取乐的。说实在的,妓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好人谁往这里跑呀?” 听了他的话,柳浪感到有点迷惑,眼前这个人有点怪,好像很深沉,又好像很伤感。 “既然妓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怎么还天天守在这里呢?”柳浪反问道。 “我……”陌生人一脸的惆怅,说不出话来。 柳浪看得出他心里有一种难言之隐。两人不再说话了,都面对着枫林晚酒楼的大门张望着,心里想着各自的心事。柳浪现在才感觉到他自己虽然已经18岁了,但外表瘦小,像个未成年的孩子,妓院守门的人是不会放他进去的。妓院里面是什么样?他从来没进去过。即使他能够走进妓院,他在里面能做些什么呢?他感到茫然。 “大哥,你进过妓院吗?”他抬起头看着那个陌生人。 陌生人从他那无知的眼神里感觉到他想了解点什么。“怎么,你对妓院很好奇吗?你这个年龄,15、6岁正是对这种事情好奇的时期。”陌生人并没有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我已经18岁了,已经工作了。呶,我打工的酒店就在马路那边。我今天调休。” “哦,原来是这样。你虽然18岁已经算成年了,但这里还是不要来为好。”陌生人以一种长辈的口气教导他。 柳浪感觉奇怪,这个人自己神情不安地守在妓院大门旁边,好像急切要见什么人似的,怎么还不停地教育他呢? 陌生人从柳浪的表情里看出他的疑虑,主动说:“小兄弟,我叫古华,是个小学老师,你叫我古老师好了。看你像个未成熟的孩子,我不忍心你学坏,所以刚才拉了你一把,想阻止你进妓院。” “哦,古老师,谢谢你!你做得对。不过,我进妓院不是想干坏事,我也不会去干那种事。我是有另外事情要做。”柳浪诚恳地说。 “原来是这样?你也有其它事情要做。”古老师重复一句,然后,他像似自言自语说:“是啊,进妓院里的男人不一定都是嫖客,也有好人,是因为别的缘故。” “古老师,那里面你进去过吗?里面是什么样子?”柳浪又问了一句。 “是的,我进去过许多次,但从没嫖过娼。” “那你进去干什么呢?”柳浪追问道。 “这样吧,小兄弟,你也没吃晚饭吧?我请你在你工作的那个酒店里吃个便饭,吃饭时我们再聊,好吗?” “好的,古老师。我叫柳浪,你就叫我小柳吧。” “嗯,小柳,我们走吧。” 小柳打工的饭店离枫林晚酒楼只有几十米远,小柳领着古华来到饭店里。 饭店老板范德辉看到小柳进来,吃惊问道:“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又跑来了?” “我刚认识的朋友,古先生,他想吃点饭,我就领他来了。”“哦,贵客请,里面坐!”范老板热情接待柳浪领来的客人。 这是一个小吃店,一间屋子,装饰简陋,七八张桌子。老板范德辉,四十几岁,开朗善谈,还有一点热心肠。他自己兼做厨师,雇员除了柳浪,还雇了一个年轻姑娘做服务员。此时过了吃饭的时间,屋子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 古先生简单点了一点菜饭,拉着柳浪坐下来一起吃。范老板看在小柳的面子,赠送了一小壶白酒。古先生很显然不胜酒量,几小盅白酒下肚,人马上显得开朗善言。 “你想了解妓院里的什么?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古先生开口说。 小柳看看旁边站着的范老板和那个女服务员,没好意思开口。范老板和那个女服务员听了古先生问柳浪的话,都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柳浪。 古华见他没回答,便自己讲了起来。 “你想知道我进那里干什么,对吗?我进妓院是看我表妹。我表妹是被卖到一个女人那里,最后又被卖到妓院里的,她是被迫做了女妓。我和我表妹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古先生显得有些愁眉苦脸。 范老板在旁边听到古先生讲的话,也来了兴趣,主动坐在桌子旁边端起一盅酒,敬起酒来。 “老弟,我在这里开店有几年了,对枫林晚酒楼的情况也了解一些,枫林晚酒楼的小姐有时会在我这里吃饭,有几个和我还熟悉,我知道那些女妓中很多都是被迫干这个行当的。 “老板,古先生是小学老师。”柳浪突然觉得应该向老板介绍一下,免得有什么误解。 “我看出来了,古先生是个有文化的人。” 古先生没注意范老板他们说了什么,自己继续说: “我答应表妹,等我有钱了一定把她赎出来,可是我一个穷教书的,赚不来那么多钱哪!最近她连续十几天不愿意见我。所以,我每天都呆在枫林晚酒楼的大门口。据说,有一个买药材的老板,财大气粗,天天包了她和另外一个女妓。咳,男人当到我这个份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点脸面都没有了。”说到这里,古华泪水满面。 “老弟,想开点儿。男子汉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想不开。你表妹也可能有她的难隐之处吧。对了,你表妹叫什么名字?看看我认识不。” 古华抬起头看着范老板犹豫一下,说:“你常去那里吗?她叫,林巧巧。” “林巧巧,这个名字很熟。林巧儿?平时是叫林巧儿吧?” “是的,她的艺名叫林巧儿。” “嘿嘿,我认识林巧儿。她长得很秀气,身材很好,人吗,也很温和。客人都喜欢他。”范老板笑嘻嘻的说着,表*兮兮的,有点得意的样子。 柳浪和那个女服务员听了范老板的话,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看着范老板,好像范老板一下子变成一个老嫖客。古华听了他的话也感觉很不自在。酒店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严肃起来。 “你认识林巧儿吗?”古华脸涨得红红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范老板,不知是感到羞愧还是气恼。 范老板看到柳浪和女服务员奇怪的表情,再看看古华,也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不妥,马上解释道:“你们可别误会呀!我虽然进过枫林晚酒楼,可是,没和女妓干过什么事,只是偶尔打个茶围个观,消遣一下。林巧儿可是个好女人哪!我早就听说她是被卖到妓院里的。我知道,她这个人不喜欢接客,所以,她平时经常负责打茶围观,所以我对她还比较熟。” 听了范老板后面说的话,柳浪和女服务员总算松了口气。令人尴尬的气氛消失了。 “可是她现在变了,她每天都接客,而且,对我避而不见。”古华又叹了口气。 柳浪突然想到,他连续几天早晨在妓院大门口都看到有两个女妓送史记可从妓院里出来,古华说的药材老板会不会就是史记可呢? “古先生,你看见过那个药材老板没有?”柳浪问道。 “看见过。是林巧儿和另一个叫茉莉的女妓送他从妓院里出来时。” “他长得什么样?” “我只看到他的背影,矮墩墩的,好像很强壮,留着短头发。” “哦!”柳浪沉思了。他相信那个男人一定是史记可。 “我的一个朋友从枫林晚酒楼其她女妓那里了解到,那个男人这几天要把她赎出去。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十分着急。” “老弟,你真是个书生啊!他要真能把你表妹赎出去,那不是你表妹的福份吗?你既然爱你的表妹,你应该高兴才是。”范老板开导他。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感情上接受不了。我总觉得她爱我,应该等着我。” “等你什么?等你有了钱去赎她吗?你什么时候能有钱?你让她等你多久?有小子有点太纯情了!告诉你,女人都是很现实的,特别是那里边的女人。你以为她能与你出去过苦日子吗?不可能!你清醒点吧!”范老板手指着枫林晚酒楼喊道。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她会说变就变。我要见她,当面和她谈谈。”古华坚持说。 范老板看着他那固执愚蠢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好了,我们也该打烊了。酒饭钱算我的,欢迎你下次再来。”范老板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10点了,下了驱客令。 “古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到这里找我。”柳浪把古华送到酒店门口,看着古华晃晃悠悠地向枫林晚酒楼走去。 史记可花钱赎女妓,这可是重要发现,这一发现让他非常兴奋和激动,他想马上到警察局报警,他相信警察会非常重视他提供的这个线索的。一旦能够找到巨款,就可以证明他爸爸的清白了。 想到这里,柳浪立即向警察局走去。但是他到了警察局门口又有些犹豫了,在大门口转了几圈,没有进去。他觉得现在还不能报警,通过他爸爸的遭遇,他觉得这些警察的破案能力太低,他还不能相信他们。他还要自己继续侦查,如果真能找到那笔巨款,他爸爸自然就获救了。柳浪自从认定史记可就是盗窃金柜的窃贼后,他开始猜想史记可可能藏钱的地方在哪里。这么一大笔钱可不太好藏,他盗窃得手后不大可能直接藏在院外,除非后来一点一点地转移出去。据说史记可的宿舍和办公室都被警察检查过,没发现什么。 他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愁思苦想:他能把钱藏在哪里呢? 外面太平间小院里想起了送葬的喇叭声音和哭叫的声音。他从小在这个房子里长大的,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今天这个声音吵得他心烦意乱。他起床关上窗户,望着太平间的后墙和屋顶。 小柳突然想到,史记可负责太平间的工作,几乎整天都泡在那里,一段时间还曾经住在那里。太平间可是一个谁都不爱去,也不太敢去的地方呀!他会不会把钱藏在太平间里呢? “对呀!太平间可是个最好的藏钱的地方!我怎么没想到呢?”小柳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必须要到太平间里看看。” 柳浪对眼前这个太平间太熟悉了,他从小在医院里长大,家就在太平间后面,平时也经常往那里跑。他小时候是医院家属院里有名的淘气孩子,用他爸爸的话说,这孩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宿不叫,被窝里尿尿。但是,淘气也练就了他多智多谋、胆大心细的性格和翻墙上房的身手。 柳浪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钻进太平间里侦查一次。 礼拜五下午,他一直在太平间周围闲逛,他想确定史记可是否在太平间里面。如果他确定史记可下午不来太平间,他准备悄悄潜入进去。他暂时不打算夜里光顾太平间,因为夜里进太平间,还是有一点可怕。 他暗中看着史记可进了太平间里,从走廊的窗户,看到他进到标本室里。他在外面监视着,大概半小时后,史记可从标本室里出来,在走廊里抽了一支烟,然后,从太平间出来,锁上大门,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这天正好是史记可回天平间取钱,准备交女妓的赎金。史记可兴高采烈地从地下室里取了些钱,揣在怀里,然后往hy市区走去。 他小心谨慎地在后面悄悄地跟着史记可,史记可一路上几次回头看看是否有人跟踪,都没有发现他。他远远地看着他走进枫林晚酒楼。 “好哇,你今晚好好在妓院里和那两个女妓鬼混吧!老子今晚去端你的老窝!”小柳感觉到他离成功不远了,心里十分高兴。 天色渐黑了,小柳来到了枫林晚酒楼大门对过,坐在马路边,他决定要在这里一直呆到半夜。他要悄悄地守候在枫林晚酒楼的门旁,弄清楚今晚史记可是否仍然留宿在妓院里。如果史记可今晚留在妓院里,那么,他后半夜可以放心大胆地溜进太平间里。 停尸房里有尸体,每天总是人来人往的,不可能藏贵重物品。而标本室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平时也只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刚才他回到太平间,专门进入标本室。因此,标本室里最有可能藏钱。他现在怀疑史记可把钱藏在标本室里。 这是一个迷人的月色夜晚,月光照亮了天空和城市的屋顶,连hy市区的霓虹灯都显得不如往日那么明亮。枫林晚的街道上,人流明显多于往常,妓院门前显得热闹非凡。 他没有兴趣看妓院门前妓女们的表演,也没有心思看街道上女妓们敲锣打鼓的招摇过市的热闹景象。他执着地监视着枫林晚酒楼的大门,一刻也没放松。 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古先生。 “古先生,你又来了。”柳浪随口说道。 “我早就来了,一直在旁边。我要看看那个药材老板长得什么样。” “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他刚刚进去,你随后就到了。” “他长得什么样?”其实,小柳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确信那个药材老板就是史记可,但是,他不放心,还是要问一问。 “一脸横肉,小眼睛,三角眼。” “嗯,没错,就是他!”小柳没加思考,脱口而出。 “怎么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只是听你说了他的特征,感觉有点熟。”小柳急忙掩饰一下。 “从外表来看,他一点不像老板,倒是像个打手,很健壮。” “你相信他是药材老板吗?”小柳问道。 古先生靠近小柳坐在马路边上,望着枫林晚酒楼,沉默了一会儿。 “我才不关心他干什么的,他就是金店老板和我也不相干。我是担心林巧儿会受欺辱,再次落入火坑。你知道,逛妓院的老板里面有几个好人?女人对他们来说还不如一个宠物,玩腻了随手就抛掉。我是怕林巧儿吃亏。”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小柳嘴上附和他,心里想着其它的事情。他在思考今晚怎么进到标本室里。 “小柳,你为什么总守在枫林晚酒楼的大门口呢?难道你也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古先生问话打断了小柳的思路。他愣了一会,直截了当回答说: “是的,我在找一个罪犯。” “什么,你在找一个罪犯?”古先生有点吃惊。 “有一个人盗窃了金柜,偷了钱,但是嫁祸于我父亲,导致我父亲含冤入狱,我决心把他揪出来。” “这么说这个人是枫林晚酒楼里的,是吗?” 小柳摇摇头没说话。他暂时还不想对古先生说,因为他爸爸老柳曾经告诫他,这件事他只能一个人去办,决不能对任何人说。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你就对我说好了。要钱我没有,帮助你出把力,出出主意还可以。”古先生显得很痛快地说。 “谢谢古先生,说不一定以后真会需要你帮忙,但是现在不需要。” “那好吧,需要我帮忙时再找我吧。我在hy市第一小学。” “哦,我记住了。古先生,你今天见到你表妹了吗?” “没有。我进妓院里几次,专点她的名,可是她一直不见我。恐怕她以后也不会再见我了。说不一定哪天,她会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我一会就准备走了。我出来已经有五天了,该回去上班了。” 古先生带着无限的惆怅离开了。小柳一个人坐在马路边静静地盯着枫林晚酒楼的大门洞,观察着进去妓院的每一个人。 从枫林晚酒楼的大门洞里传出一阵吵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争吵和打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小柳站起身来,向那边张望着。几个打手摸样的年轻人架着一个嘴里不停嚎叫的男子从大门出来,把他推到石阶下面,那个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个男子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叫:“我要见茉莉!茉莉你出来!” “你喊什么?茉莉小姐说了,今后再也不见你了。你赶快滚!再不离开这里,我们哥几个还要再揍你一顿。” 那个男子30几岁,长得尖嘴猴腮,白皮肉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看到几个打手向他围了过来,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撒腿就跑。他边跑边回头喊:“茉莉,别以为有个老板包你,你就了不起了!骑马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那个男子跑远了,枫林晚酒楼大门口又重新安静下来。 小柳心里想,林巧儿、茉莉,也许史记可要赎的就是她们两人。” 一直到半夜十二点,街上的人流散去,hy市区的马路上安静下来,他才悄悄地离开枫林晚酒楼,回到家里。 他相信,这一晚,史记可留在了妓院里,太平间里没有人,他可以放心大胆地钻进太平间里,寻找巨款的线索。 夜已经很深了。医院的大门已经关上了,看大门的老头呆在收发室里睡着了。小柳没有敲门,他轻轻一跃,从大门旁的墙头翻了过来。医院的病房大楼,灯光都已经熄灭了,医院的大院里漆黑一片。月亮不时穿出云彩,映出他瘦小的身影。偶尔有下小夜班的护士,两人结伴从大走廊向食堂走去。他从食堂门前经过,看到不时有夜班护士从食堂出来往病房的方向走去。他决定后半夜两点多再动手。 他回到家里时,弟弟们都已经熟睡了。他妈妈正坐在窗前等着他。 “妈,你怎么还不睡呢?” “妈在等你呢。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hy市区了,有点事。” “hy市区,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么晚了,呆在那种地方不安全哪。” “没事,妈,你放心吧!我打工的餐馆不也在hy市区吗?” “唉,自从你爸爸进了监狱,我们家里可全靠你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否则我们一家都没法子活了。” “妈,瞧你说的,我能出什么事呀!你早点睡觉吧。我还有点事,一会儿还要出去一趟。” “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妈,没什么事,你放心吧!你去睡吧。” 柳浪妈妈回房间睡觉去了。他等到后半夜两点钟,悄悄地溜了出去。 月亮藏在了云层里,外面漆黑一片,柳浪的身影穿梭在树丛中。他很机敏地翻墙来到标本室的后窗前,用一个前端带弯的细铁丝,拨开了窗户的插销,打开窗户,钻进标本室里。 漆黑的标本室里阴森森的,透着寒气,虽然是夏天,他还是不寒而栗。空气中浓浓的药味和一股腐臭味道,熏得他喘不出气来,辣得他直流眼泪,周围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他用手帕捂着鼻子,擦着眼泪,不时地干咳几声。过了几分钟,他有点适应了,他向四处察看着,四周各式各样的尸体标本透出恐怖的气息。 他瞪大眼睛搜索着,靠近窗户的墙角里,放着一个大木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是一个做工很精细、很结实的长方形的红木箱子,箱子上面放着一具女尸和一些人体标本。这个箱子应该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可能藏钱的地方了。 他战战兢兢地搬开放在箱子上面的女尸和一些标本箱,把箱子盖向上掀开一个缝,一只手伸进箱子里摸索。他幻想着他的手伸下去会抓住大把大把的钞票。但是,他把手一直伸向箱子底下,什么也没摸到。他不甘心,从箱子的一端摸向另一端摸着。突然他的手指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给咬住了,痛得他浑身直发抖,他紧忙用力甩动着手,把手抽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打开手电筒看到他右手的食指被什么东西咬了两个牙印,正在流血,伤口钻心的疼痛。他赶紧用手帕把手指包扎上。 他用手电筒对着这个木箱子仔细照了一遍,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养实验小白鼠的木箱子,箱子的下部有很多圆型的透气孔。通过通气孔他看到一群小白鼠惊慌地躲在箱子的一个角落里。 柳浪失望地站起来向屋子四周看着,没有任何发现,标本室里除了防腐处理过的尸体,就是标本。看来标本室里是没有藏钱的地方。 最后,他来到地下室门口,他想下到地下室下面看看,那里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如果地窖里也什么都没有,那他真不知道还该到哪里去寻找了。当他去推地下室的铁门时,发现铁门上了锁,而且上了两把锁。 他的心立刻兴奋得像要跳了出来似的,他激动地情不自禁喊了出来:“哇!终于找到了!” 五年前的一个早晨,他偷偷钻进标本室,为了偷一个玻璃缸,在地下室被史记可抓住打了一巴掌,他现在还记忆犹新。那时地下室的铁门没有上锁。他心想,地下室里除了用玻璃缸装着的人体标本外,没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不需要安装门锁。现在铁门安上了两把锁,不正是意味着里面藏有重要东西吗?柳浪聪明的脑瓜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他不需要敲门砸锁,他现在需要报警,带着警察过来把巨款找到,为他爸爸找回清白和公道。 想到这里,他把标本室里他搬过的东西又重新恢复了原样,什么东西也没拿,悄悄地从窗户跳出来,再关好窗户,爬上墙头,从墙上翻了下来。 他悄悄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兴奋地一时无法入睡。他的眼前不断闪现着地下室的那扇铁门和那两把铁锁。他回想着这几个月他艰难追踪的日日夜夜,他为自己的聪明和智慧而感到骄傲。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他梦到他发财了,有了很多钱,过着一种富人的生活,他不知觉地笑出了声音。 “哥哥,起床了!你有什么好事了,做什么好梦了,怎么睡觉时还不停地笑呢?”他的大弟弟柳风把他唤醒。 “几点了,柳风?” “早晨七点了。” “哦,该起床了。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做。”他急忙穿好衣裤,洗脸刷牙。 吃过早饭后,柳浪决定先去警察局报案。警察局在中山广场,离医院不远。他一大早急匆匆地来到市警察局的大门口,被站岗的警察拦住,不让进,原来时间还早,警察还都没上班呢。 忽然他想到今天是星期六,是监狱的探视日,应该先去趟监狱,利用探视的机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爸爸,然后再去警察局报案。 监狱位于北郊的一个山坡上,离市区有二十里地,柳浪借了一辆自行车,骑了一个小时,来到监狱的探视室。 老柳在探视室里一看到柳浪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柳浪一定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可能还是个好消息。 柳浪把他在标本室里发现的情况告诉老柳,并且做了简单的分析,老柳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心里极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情绪。 “你没下到地窖里看看,你能肯定钱藏在地窖里吗?”老柳问道。 “我能肯定。五年前我曾经偷偷进过那个地窖,当时地窖的铁门没上锁。现在地窖的铁门上了有两把锁,其中有一把锁是新的,连锁扣上的螺丝都是新的,说明下面一定藏有重要东西。”柳浪分析。 “有道理,太平间是个没人敢去的地方,即使有什么重要东西,也没必要锁两把锁。” “我打算今天到警察局报案,如果警察把钱找出来,你自然就清白了。” 当听柳浪说他马上就要到警察局报案时,老柳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表示不同意这么做。不,先不急。”老柳的小眼睛不停地转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太想马上获得自由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但是,用这么一大笔巨款换取他的自由,他突然感到代价太大了。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既可以吞下这笔钱,又可以洗清他自己,还可以惩罚史记可呢?所谓一箭三雕。 “儿子,那可是14万哪!我这条老命才值几个钱?先把钱拿走再说。” “那你怎么办呢?我要还你清白呀!” “让我想一想。” 他的脑筋快速地转了起来。他想到了刘权威,他现在感觉刘权威好像和他一样,或许也是冤枉的。但是他搞不懂史记可是怎么得到钥匙和密码的。也许刘权威和史记可合伙作案,然后陷害他。他想到自己遭到的陷害,想到了那个鱼饵般的500块钱,想到出纳室里的半个脚印,他的思路似乎清晰了起来。 他记起来,有一天后半夜在他偷了包子回家时,在家门口看见史记可跟在他的后面,当时他一点没在意,现在看来史记可是发现了他从防空洞溜出来,偷偷跟踪了他,然后回去找到了那个秘密地道。因为他每个星期二都要去食堂偷包子,刘权威和史记可有意地选择了星期二盗窃,为的是嫁祸于他。 他们的计划太完美了,那个出口小得只有他这种体型的人才能爬上去,而他们又移植一个他的脚印放到洞口旁边,让他有十张嘴巴也难辩解。 对,就这么办!他想到了一条妙计。他要柳浪把钱盗窃出来,再嫁祸于他,以其人之心,还其人之身! 他把他的想法和计谋告诉了柳浪,柳浪一听眼睛亮了,贪婪地笑了起来。 “这牢房我不能白坐哇!”老柳说。 “爸爸,还是你聪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小柳很机灵,马上想到了下一步的打算,他把嘴巴靠近老柳,小声说了几句话。老柳听了,也点点头。 “儿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老柳看到柳浪的右手食指用布料包扎着,便关心地问道。 “没事,昨天夜里我在标本室搜查时,不小心被老鼠咬伤了手指,快好了。” 说完这句话,小柳离开了。 柳浪走了,老柳回到监牢里。盲人站在牢房门口等着他。老柳知道盲人站在那里是想和他说点什么,但他故意没理他,从他身边走过时什么也没说。他想看看这回瞎子能猜出点什么。 瞎子笑嘻嘻走到他身边,悄悄对他说:“老哥,赃款找到了,祝贺你!” “赃款找到了?我怎么不知道呢?”老柳故装糊涂问道。 “老哥,我是说小柳已经发现赃款藏在太平间里了,对吧?” “啊,你也太神了吧?我是不是该给你磕个头了,神仙?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嘿嘿,这不是太简单了吗。我不说你也懂。我爸爸死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太平间两次。”盲人得意地笑了。 “哦,原来你是用鼻子嗅出来了。”老柳闻闻自己的衣袖,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味。 “老哥,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你说怎么办好?” “老哥呀,要小心,千万别让你儿子小柳像我似的,再次陷入‘枯井’里,还是早点儿报警,把史记可揪出来,还你清白。切勿再弄巧成拙。”老柳沉默着,没回答。他在思考瞎子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他觉得小柳盗走太平间里的赃款和瞎子偷枯井里的赃款好像有点一样,不过又不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再想改变主意已经晚了,小柳已经走了。 “嗯,就是按你说的方法办。”老柳口是心非地说道,心里暗想:你瞎子也有算错的时候,否则你也不会呆在这里,这回我要让你看看我老柳的智慧。 “老哥,那我就提前祝贺你了!” 老柳听了盲人的话,开心地嘴都合不拢了。 小柳离开监狱后,他没去警察局报案,而是来到一家五金商店买了很多工具,铁锤、老虎钳和翘棍。他准备第二天半夜再次进入标本室,打开地窖铁门,不仅拿走那笔巨款,而且还要实施他爸爸的报复计划,让史记可得到应有的报应。 柳浪礼拜天一大早晨5点钟就蹲在妓院大门口对面监视着,他站在他打工的饭店门口,远远地望着枫林晚酒楼的门洞。如果史记可整天一直呆在妓院里,他就在半夜里动手。 在枫林晚酒楼的拐角处,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他仔细一看,是礼拜五晚上被枫林晚酒楼打手从妓院里面推出来的那个男人。小柳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口里一直喊着一个女妓的名字,周茉莉。也许他是这个茉莉的情人?或许能从他的嘴里了解一点史记可在妓院里嫖娼的情况。 他向那个男人藏身的地方走过去。那个男人全神贯注在枫林晚酒楼的大门,没有察觉到小柳已经站在他身后。 “大哥,你在这里干嘛?” 那个男人被小柳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瘦小的孩子,反感地说:“去,去!到一边玩去,少管闲事!” “你是茉莉的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茉莉朋友呢?”那个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小柳。 “我不仅知道你是茉莉的男朋友,我还知道茉莉这些天为什么不理你了。” “嘿!你是谁?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 “当然知道!” “告诉我,为什么她不理我。”那个男子一把揪住小柳的衣领,像似发疯了。 “你放开我,你对我客气点我可能会告诉你。”小柳也很坚决,没有丝毫的畏惧。 那个男人松开手,客气地对小柳说:“好吧,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那个男人看看小柳,冷笑:“我干嘛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呢?实话对你说,老子在hy市区是这个!”他拍拍胸脯,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小柳看得出这种人就是社会上的混混,没什么大能耐。 “那算了,你不告诉我,那我走了。”小柳扭头就走。 “哎,别走哇!哥们刚才是与你开个玩笑。我姓孙,叫孟刚,都叫我刚子。没工作,全靠茉莉养活了。求你告诉为什么茉莉突然不理我了。” “你先告诉我茉莉长得什么样?” “你小子是不是在耍我呀?你都没见过她,怎么会知道她为什么不理我呢?” “我没见过她,还没听说过吗?”小柳又刺了他一句。 “嗯,也对!你听说什么了?” “你先说说她长得什么样?胖还是瘦?” “你小子也够倔的了!我这里有一张茉莉照片,给你看看。” 小柳接过照片仔细一看,确实是每天早晨在大门口送史记可出来的那个胖一点的女妓。他现在已经完全肯定,史记可要赎的两个女妓一个是林巧儿,另一个是茉莉。他把照片还给刚子。 “怎么样,对上号了吗?” “对上号了。有一个药材老板包了林巧儿和茉莉两个,所以别人都见不到她俩了。” “我知道有老板包她。经常有老板想包她,可是茉莉不肯。你还听说什么了?” “我还听说那个老板要把她和林巧儿赎出去。”柳浪有意把‘赎’字读得重一些。 “什么?赎,赎出去?你听谁说的?” “林巧儿的表哥。他一连五天没见到林巧儿。他通过他的朋友打听到药材老板最近要把他俩赎出去,远走高飞。林巧儿的表哥委托我在这里帮助他盯着。”小柳顺口编了一句谎话。 “什么?远走高飞?”刚子脸色苍白,一下坐在地上,哭伤着脸说:“茉莉,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哪!” 突然,刚子又笑了:“嘿嘿,你认错人了吧?茉莉可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她对钱并不太看重。不瞒你说,她每个月赚的钱都给我花了。”刚子厚着脸皮说道。 “那昨晚为什么枫林晚酒楼的打手把你从院里扔了出来?” “嘿,这个你也知道哇!嗨!看来你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要跟那个老板跑了,不会再理我了。妈的,老子和他们拼了!你知道他们什么时间离开枫林晚酒楼吗?老子找几个弟兄路上把她劫下来。” “不知道。” “你认识那个药材老板吗?他是哪的人?有钱吗?” “不认识,不过,我见过他两次。” “我今早在这里监视,就想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 “30几岁,个子不高,方脸、小眼睛、络腮胡。” “他们这一两天不会走吧?你先在这盯着,我先回去一趟,一会儿再来。我先托人打听一下。老弟,有消息及时告诉我,我就住在那边那座小白楼里。”刚子指着妓院东边的一排房子。 刚子垂头丧气地走了。小柳继续在枫林晚酒楼门前监视着。 上午8点钟,他意外地发现史记可和两个女妓带着几大包的行李从枫林晚酒楼里出来,一群女妓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很快,他们三个人坐着马车走了。他立刻明白了,史记可今天从妓院里赎出来两个女妓。难道前天他回太平间是取钱,他前天交了赎金,今天就离开枫林晚酒楼了吗?没想到会这么快。 从妓院里赎女妓这种事他曾听餐馆里的范老板说过,但没听说过一个男人同时赎两个女妓。那可是要花很多钱哪!小柳更加确信史记可就是盗贼。 柳浪一直看着马车远远地离去,本想悄悄地在后面跟踪,他心里也有点儿好奇,他会怎么安置这两个女妓。但是,他担心会被史记可发现,反而因小失大。因此,他决定不跟踪他了,把这个悬念留给警察。 他刚想离开时,刚子兴冲冲地走过来。 “老弟,我找了几个兄弟,他们答应帮我在路上把茉莉劫下来。我一会儿进枫林晚酒楼里面打听打听消息。” “晚了,他们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10分钟前,坐着马车往那个方向走了。” 刚子顺着小柳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马路上什么也没有。“哇!”刚子坐在地上嚎了起来,“我的茉莉!” 小柳趁着刚子坐在地上嚎叫时,悄悄地离开了。小柳离开刚子后,在hy市区转了一圈,回到酒店照常上班。中午他对酒店范老板说家里有事,请了半天假。他离开酒店后去了一个马车驿站,租了一个马车。然后急匆匆地回到医院。他决定当天夜里动手,因为他感觉礼拜天这天,史记可可能忙于安顿自己的新家,不会来太平间。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呀! 回到医院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先来到太平间的正门,他想再观察一番地形。狗圈里的狼狗有两天多没喂食水了,见到有人过来,全都扑在铁笼子门上,哼哼唧唧地叫着。小柳一看到这种情景就知道史记可今天没有来过。瞧,这些狗儿饥饿样子,还真挺可怜!小柳回家取了一些食水,在狗笼外喂这些狼狗。狼狗们的眼睛开始变得温和,尾巴摇得高高,显得对他很亲切。 是的,一连两天史记可都没在医院里出现过。特别是礼拜天这一天,是史记可在四合院里度过的第一天。这是一个迷魂的白昼和夜晚。史记可开始感受到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他在四合院里尽情地享受着家的感觉。这几天,围绕在他周围的东西,除了快乐还是快乐,他有些忘乎所以,得意忘形。太平间的黑暗生活已经开始离他遥远,他忘记了他那黑暗的过去,忘记了他那孤独寂寞的生活,甚至他一点儿都没有惦记他藏宝的那个地方。 天色渐暗了,小柳打算回家早点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半夜里行动。他向家属大院走去。当他走到礼堂门前时,突然,他发现家属院内一颗大树后面藏着一个形迹可疑的影子。他扭头向医院的方向往回走,他的余光发现那个悄悄尾随在他身后的影子也跟了上来。他拐了一个弯,马上躲在医院浴池门前的角落里,等待着那个影子走过来。影子走近了,小柳认出是孟刚,孟刚同时也发现了他站在墙角里。 “你干嘛跟踪我?”小柳冲着孟刚走过去。 “嘿嘿,我没跟踪你,我是来找你。” “你找我干嘛?” “你一定认识那个赎走茉莉的药材老板,所以,我专门来找你帮忙。你知道,我一定要找到茉莉。我两天没钱买烟了。”刚子有点儿尴尬地笑着说道。 刚子已经悄悄跟踪了柳浪一个白天,柳浪竟然一点儿没有察觉。看到刚子那种狡诈的神态和诡秘的行为,柳浪忽然决定利用刚子制作浑水,让刚子和史记可斗起来,让史记可赎女妓的这件事情在医院里,甚至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也有利用他浑水摸鱼。 “呵呵,算你猜对了,我认识那个‘药材老板’。” “真的!他在哪里?快告诉我!”刚子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药材老板。他是这个医院的技术员。就在那个搂二楼病理科上班。”小柳指着前面一排红砖尖顶的二层楼房。 “技术员?不可能吧?技术员哪里有那么多钱呢?”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他就在那里上班,你可以直接找他,他叫史记可。”小柳装出要走的样子。 刚子上前拉住他,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一个技术员会有这么多钱。” “技术员是没有什么钱。但是他有很多钱。” “他哪来那么多钱哪?” “盗窃的。” “盗窃来的?盗窃什么?”刚子听了小柳的的话,一下子来了精神头,“嘿嘿,你告诉我他盗窃了什么,我去告他。”小柳眼珠一转,想了想,觉得现在还不能告诉刚子,因为他还没拿到那笔赃款。 “这个嘛我以后会告诉你。我现在还没有证据。我还有事要走了。再会!” “先别走呀!你知道他把茉莉带到那里住了吗?” “不知道,我也不关心。你想知道很容易,你可以在他下班时跟踪他。” “嗯,有道理。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怎么找你?” “你就叫我柳风吧。有事我会找你的。”柳浪说了他大弟弟的名字。 小柳不想再与孟刚纠缠,便匆匆地离开了。他已经达到目的,他相信刚子这几天会给史记可带来些麻烦。刚子一定会锲而不舍地跟踪史记可,一旦他发现了史记可的“家”,会有好戏看的。 夜深了,万物寂静。 恰恰在史记可迷魂的这个夜晚,小柳在后半夜放心大胆地翻过太平间后面的那堵墙,再次通过后窗户进入了标本室。他轻车熟路,直奔地下室的铁门。他用铁锤和撬杠砸坏了门锁,打开铁门,顺楼梯下到地下室里。他顺着手电筒的亮光四下打量,阴森森的地下室几乎和他五年前进来时没有什么变化,四壁空空的,沿着墙壁放着一些标本箱子和玻璃罐。他看不到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他向地面望去,墙角处有一张很大的水泥板铺在地上,水泥板上堆放着几个玻璃缸。水泥板一下子引起他的注意。 难道水泥板下面有什么机关? 他搬开水泥板上面堆放的标本箱和玻璃缸。由于他心情紧张,不小心摔坏了一个玻璃缸。玻璃缸里的药水撒落一地,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他不由自禁地咳嗽几声。 他用脚跺在水泥板上,水泥板发出空洞洞的声音。下面是空的!他的心激动地跳到了嗓子口。 他用力掀开水泥板,果然看到一个放在土坑里带锁的铁皮箱。他用手向上一提箱子,沉甸甸的,没提起来。他已经完全确定了,箱子里装的是钱。 他一锤子把铁皮箱上的锁头砸开,把锁头扭下来,随手扔到一边,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箱子盖。箱子最上面蒙着两个钱袋子,钱袋子上写着“出纳室”三个字。他把钱袋子揭开,露出整齐的一叠叠的钞票。 虽然他心里早有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一下子扑到了钞票的上面,用嘴亲着这些带着霉味的钞票。他把大把的钞票仅仅地捧在自己的怀里。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做梦也没想到他一下子会拥有这么多钱,他心里激动得发狂。 果然成功了!发财了!我们全家都有救了!他心里呼喊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木箱子提了上来,放在地面上。他打算连钱带木箱子一起拿走,突然感觉不妥。这木箱子和钱袋子都是史记可藏盗窃和赃款的证据,他不能动。他只需要把钱拿走,把这些证据留下来。对,他现在需要冷静! 他的心情半天才慢慢地镇静下来。他仔细观察地下室里的陈设,楼梯下面摆放着一堆骷髅和人体骨架。在他身边有两个装着心脏标本的大玻璃缸。他盯着玻璃缸,心想,干脆把钱放到玻璃缸里一起拿走。 他把钱装到两个大玻璃缸里,把三个钱袋子放到地窖的楼梯底下藏好。本来按照他爸爸的计划,他应该在钱袋子里留下200块钱,作为一种老柳当初受史记可陷害鱼饵的回报,但柳浪觉得没有必要浪费这么多钱,他拿出100元钱放到钱袋子里。可是,他转身一想,钱袋子上有医院的标记,没有必要放钱,又把那100元钱取出来揣到自己口袋里。所以,钱袋子里没有留下一分钱。 然后,他分两次用一个大网兜把玻璃缸从墙头拉上来,再吊下去,然后背回到他家的后院。他躲在后院的小仓库里,把钱装到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大皮箱子里。这只大皮箱子算是他家唯一值钱的家当了,还是老柳结婚时候买的一对箱子。后来因为生活困难曾经卖掉一只,还剩下一只。 玻璃缸是柳浪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从小喜欢养鱼,就喜欢用大玻璃缸养鱼,可是他买不起这种昂贵的玻璃缸。今天他算是顺手牵羊,正好把钱袋子留在地窖里,把玻璃缸拿回家。 一切处理完毕,他回到家里,叫醒全家里人。 “我们上哪去?这半夜三更往哪走呀?”柳浪妈妈不解地问道。 “回老家,马车我租好了,已经停在外面。” “柳浪,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呢?怎么说走就走呢?”柳浪妈妈又问道。 “妈,你不要问了,快点收拾东西走,这都是我爸爸安排的。” “哦,好吧。”老柳老婆很听老柳的话,听柳浪说是老柳安排的,她就不再问什么了。 全家人起床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装箱,行李打包。马车按时来到他们家的大门口,全家人把行李抬到马车上。 “这个箱子怎么这么重啊?”柳风问柳浪。 “全是书。”柳浪回答。 柳浪的几个弟弟听说要出远门,十分开心。很快,行李都搬到马车上了,全家人坐在马车上准备出发。 邻居家的老头被他们搬家的声音吵醒了,开开门,探出头来问道:“你们这是搬家吗?上哪去呀?” 柳浪妈妈回答:“他爸爸出事了,我们搬回老家住。” “哦,祝你们一路平安!”老人是唯一一个给他们家送行的人。 趁着夜色,小柳带着全家溜出了医院,向城外驶去。 临出城前他投递出一封举报信,他在信里详细地告诉警察史记可藏钱的地点和特点,虽然他知道警察在随后的搜查中找不到任何赃款,但一定会找到几件物证。 这些物证足够证明史记可盗窃了金柜。 小柳坐在马车上,他心情格外愉快。功夫不负有心人哪!他苦心的追踪终于有了好的结果,他为自己精美的设计和完美的盗窃感到心满意足。 一旦警察收到他的举报信,在地窖里找到史记可作案的证据,他爸爸很快就会被无罪释放。他已经告诉他爸爸他们去的地方,他爸爸出狱后知道怎么找到他。他们一家人将彻底摆脱贫穷,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过上富裕的日子。 他想到那个盗窃了金柜又陷害他爸爸的史记可,他的脸上露出了复仇的奸笑。哼!今晚将是他搂着女人做的最后一场美梦,明天等待他的将是一连串的噩梦。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他是罪有应得! 唯一的遗憾是,他不能站在一旁偷偷地观看史记可丢了巨款又被逮捕的笑话了。 马车出了城向东部的山区驶去。东方的天空已经泛出了白光,天马上就要亮了。马车拐了一个大弯,消失在一条山沟里。 天渐渐亮了,晨曦四射,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又一个星期开始了 噩梦也开始了 第六十九章:恶魔养成记(九) 礼拜一的一大早,史记可穿着军装,恋恋不舍地迈出四合院的大门,回头看着林巧儿和茉莉站在门外向他招手,心里暖洋洋。这是他的家,她们是他的女人。虽然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感情,但是,在他那原本空荡荡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点东西,女人和家。 一上午,在病理科上班的史记可心情格外爽朗,单位里的同事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容光焕发,神清气爽,一边干活,还一边还哼着小调,偶尔还破天荒地与科室的同事主动打个招呼。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奇怪!史记可有什么喜事呀?”同事们议论起来。 “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老护士长很敏感地察觉到。 “不会吧?没听说最近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呀。”老陶主任摇摇头表示否认,看着护士长。 “你看我干嘛?我是不会再帮他介绍对象了。想起上次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我就觉得丢脸。到现在,我的邻居还不愿意和我说话。” “话不能这么说,该帮忙还要帮忙。他这里有问题,你们要是不帮助他呀,他这辈子也难找到老婆。”老陶主任指指脑子。 “你就别操心了。找不到好的,还找不到歹的。总会有女人喜欢他这种男人。”护士长说道。也许吧。不过,我看有点难。”老陶主任对史记可失去了信心,因为他太了解史记可了。 “是啊,他这种男人哪,对待女人,除了本性就是野性,简单、自私、粗暴,不懂得情感交流。哪个女人会喜欢这种男人呢!” “这可不好说。说不一定就有女人喜欢他这样粗狂类型的男人呢。你瞧他现在得意的劲头,一定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科室的同事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但谁也没去问他到底有什么喜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性格自闭,不爱交流,问他也白问。你不问,说不定他自己还会流露出来一些。 史记可察觉到大家在议论他,但他感觉到很快乐,没有介意他们怎么议论。他想,愿议论就议论吧,嘴长在他们的脑袋上,谁也管不着。 上午很快过去了。 在食堂里吃午饭时,史记可心里盘算着,马上要交一年的房租,共240元,三个人生活费每月100元,再加上给太太的零花钱,一年合计要2000元。他下午要到地下室取点钱。 “史哥,最近很爽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史记可抬头一看,吴亮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的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爽什么爽?有什么可爽的?”史记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史哥,你就别装了。你天天往枫林晚酒楼里跑,我都看到了。你能不爽吗?”吴亮直接把他的老底揭开了。 史记可警觉地看看四周,看到旁边的人没有人注意他俩说话,松了口气,说:“吴亮,你可不能说出去啊!我不过是偶然去开开心。再说,还是你领我去的枫林晚酒楼,我有什么事你也有责任。” “放心吧,史哥!我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是铁哥们了,我不会说出去。给我讲讲,和女妓玩得过瘾吗?” “这有什么好讲的,你不是也常去吗?” “我一个穷当兵的,哪有钱进高级妓院。我只是在妓院里听听戏,打打茶围观。” “嘿嘿,你小子在骗我,没说实话。” “史哥,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我不想,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是真没钱!你也知道,妓院里的打手很厉害,没钱谁敢进去瞎胡闹呀?“ 听了他说的话,史记可心里不舒服,担心他把自己在妓院里挨打的那点事情都抖出来。 “好吧,别说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去一次,让你开开眼见。现在我还要回宿舍有事,下午要做几个标本,我先走一步。”史记可找个理由摆脱了吴亮的纠缠,起身离开了。 “真的,史哥,你说话要算话!我可等着你请我呀!”吴亮冲着他的背影认真地说道。 离开吴亮,史记可没有回宿舍,他直接去太平间的地窖里取钱。 每次在地窖里取钱很费事,他要搬开很多压在石板上的标本,掀起水泥板,然后,再打开铁皮箱。这次他打算多取些钱,先取出2000元再说,以后就不用再取钱了,一年后说不定他早已经远走高飞了。 关在铁笼子里的狼狗,远远见到他走过来,一起向他发出尖尖的嚎叫。这时,他才想起来,他已经两天没喂狗,也没外出溜狗了。自从有了女人,他不像从前那样,整天呆在标本室里,他每天只来这里一、两次,给它们喂喂食水,他连这群他最喜欢的朋友们都忽略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泛出一丝内疚。他赶紧给它们喂食、喂水。 一直等到它们安静下来,他才离开它们。他走到太平间的大门口,打开大门直接来到标本室。 他嘴里哼哼着小调,兴致勃勃地打开标本室的大门,进入屋里。突然,他感觉有点异样,以往标本室空气中浓浓的药水味道好像淡了很多,往常一开门就会有浓浓的福尔马林气味会扑面而来。可是,今天很奇怪,室内的空气很清新。 他赶忙打开电灯,查看一遍,屋子里的陈设和物品丝毫没有异样,但标本室唯一的窗户,有一扇是半开着。 他每次离开时都会认真地关好窗户,决不会有疏漏。 不好,一定是进来人了,他的脑子里闪现出一个不祥的感觉。他赶紧跑到地窖的铁门跟前,铁门像往常一样紧关着,门上依旧锁着那两把锁。 他长吐了一口气,刚刚被揪起来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他拿出地窖的钥匙,插进锁眼里,还没转动钥匙,锁就开了,他赶紧用钥匙开另一把锁,钥匙还没插进去,手轻轻一拉,锁就开了。 哇,不好,他妈的,有贼进来了,他急得脸色煞白,出了一身冷汗,打开铁门,急匆匆地跑下地窖的台阶。 他打开地窖的电灯,眼前一片狼藉,标本散乱一地,石板被掀开,铁皮箱的锁头被砸坏了丢在一边,铁皮箱打开着,里面空空的。 犹如一道惊天之雷,直直的劈中了他的脑袋,半天才缓过来神,跺着脚,揪着头发,捶着胸,嚎哭起来。 十三万六千九百块钱哪!全没有了!!! 他嚎哭得眼睛模糊了,头昏了,手脚麻木了,他感到一阵阵的胸口剧痛,一下子昏了过去。 大约10几分钟后,他苏醒过来。他感觉做了一场恶梦,呆呆地望着空空的铁皮箱子,他几乎不相信那些实实在在的钱就这么飞跑了。 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完了,都没了。 他后悔没早点当机立断带着钱离开这里,他后悔没早一点把钱转移到其他地方,他后悔这两天沉迷于妓院里。 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开始的新生活,想到了那两个对他还充满幻想和希望的女人,也想到了他的母亲和弟弟。他答应他弟弟明年帮他盖三间瓦房。 他还想到了可怜的刘权威。 可是,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盗窃发生在周六或周日,很可能是夜里,因为周五下午他还来过这里。 是警察进来了吗?想到这里,他一下子变得理智和警觉起来,他开始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警察发现了这些赃款,他早就被一起抓走了。再说,警察不会从窗户跳进来。 那就是贼进来了,他心里推测。那是什么样的贼呢?贼怎么知道他偷了钱并且把钱藏在了地窖里呢?简直是不可思议!哪个贼敢进到太平间里盗窃呢? 平时几乎没有人到太平间里来,特别是这个地窖,近几年几乎每有人来过。 如果真是贼偷了他的钱,除了丢钱,不会给他带来其它后果。但是,如果要是警察私下把侦破的赃款偷走,接下来或许还是要来抓他。因此,他一定要尽快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进来把钱偷走了。 他开始在地窖里仔细地检查。他发现各种标本散放一地,几个小玻璃缸被摔坏了,标本散落在地上。 突然,他注意到有两个心脏标本被扔在地窖的墙角里,这两个心脏曾被放在两个大玻璃缸里,可是玻璃缸不见了,连玻璃碎片都找不到。 奇怪!难道这个贼连玻璃缸也偷走了。谁会偷玻璃缸呢? 突然,他想起了五年前发生在太平间里的一件事情。 五年前史记可刚刚从护校毕业,分到病理科工作不久。有一天,他早晨上班来到标本室取标本,一进屋,发现标本室的后窗户开着,窗户下堆放着两个空玻璃缸,里面的标本被倒在地上,药水潵了一地。 地下室的铁门敞开着,下面传出来有人搬动东西的声音。他想,一定是进贼了。谁这么胆大,敢进太平间里偷东西?他赶紧跑到地窖下面。他看到一个瘦小的12、13岁的小男孩,正从标本架子上往下搬一个大个的玻璃缸。 “喂!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史记可大喝一声。 小男孩抬头看到史记可,吓得身体一抖,手一松,玻璃缸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摔个粉碎。史记可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偷东西?”史记可伸出手“啪”一声,给了他一个耳光,“打你个小偷!” 小男孩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流出鲜血。他吓得哭了起来。 “叔叔,我错了,我不是小偷,我是想拿几个玻璃缸回家养鱼。” 那个时期,玻璃缸很少,也很珍贵,医用的玻璃缸很厚,很结实,很少有人能买得起这种玻璃缸,用来养鱼。 “你这是拿吗?这是偷!走,跟我去警察局去”史记可拽着小男孩往外面走。 小男孩一听更害怕了,哭喊道:“叔叔,原谅我,我真的不是小偷,我是医院的家属。” 一听是医院家属,史记可停了下来,问道:“你是谁家的?” 小男孩低着头小声说:“我是医院看大门老柳的大儿子,叫柳浪。” 史记可仔细端详,小男孩脸孔瘦瘦黑黑的,一双小三角眼睛长得很像老柳。 原来是老柳的儿子啊!家住在太平间的后面,仅一墙之隔。 “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敢往太平间里钻。走,我带你去找你爸爸去。” 小男孩听说要找他爸爸,哭得更厉害了,反复向史记可求饶。“叔叔,求你放过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偷你的东西了。” 史记可看到柳浪哭得这么可怜,心一软,想一想又没丢什么东西,就把他放了。 想到这里,史记可突然想到那天他从妓院回来路上跟踪他的那个瘦小的年轻人,不正是老柳的大儿子吗?是他,一对和老柳一样的小眼睛,相同的体形。还有在酒店里打工的那个男服务员,都是同一个人。看来老柳一直在怀疑他,所以,派他的儿子跟踪他。他太大意了,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现在,史记可完全明白了,是老柳的大儿子把他的钱偷走了。他心中火冒三丈,想马上去到老柳家去找柳浪算账,但转念一想,不妥。那不是自己送上门了吗?柳浪把钱偷走有可能会交给警察,换取他爸爸的清白,但也有可能钱偷走了自己吞下来,不报警,不顾及他爸爸的清白。他想后一个可能性更大。 史记可顺着地窖的楼梯走上来,站在标本室的窗前向外望着,越过他眼前的那堵墙,前面就是家属院,柳浪家就在那边。 他推测柳浪就是翻过这堵墙从后窗钻近来的,也是从后窗出去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在墙的那边发现一些钱袋落地的痕迹或脚印。如果从前面进来,门口的狗会吼叫。早知如此,他应该在后院也养几条狗。 如果他没有报警的话,或许钱现在已经被他藏起来了。他不会把钱藏到家里,也许他连人带钱都跑了。或许在他家里能看到那两个大玻璃缸,他肯定是想用它们养鱼。 他用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痛苦地嚎叫:“我怎么这么愚蠢哪!” 果然,他发现墙根下隐约有几个脚印。一切都清楚了,一定是柳浪干的。但是,他不能打草惊蛇,要再想想办法,怎么把钱巧夺回来,他知道不能硬夺。史记可在标本室里转圈走着思考着对策。突然,他脑子里出现一个不祥的预兆,柳浪会不会既吞了这笔钱,又设计加害于他呢?比如,像他加害于老柳那样,留下些什么证据在地窖里面,再通过报警引来警察搜查。 对呀!太有可能了!他必须把地下室和标本室再仔细地检查一遍。 他发现挂在标本室墙上的那把日本军刀不见了,看来柳浪连巨款、军刀和玻璃缸一起都偷走了。他发现出纳室的钱袋子也不见了。印有“出纳室”字样的钱袋子可是最好的物证啊!柳浪能不能把它们作为物证,藏在地下室或者标本室里的什么地方呢? 果然,他在地下室找到了藏在楼梯下面的三个出纳室的钱袋子。妈的,好险恶呀!多亏他史记可脑瓜子够用,否则,等警察来搜查时,他就会跟老柳一个下场了。 想到这里,史记可马上在地窖里面做了必要的清理。时间紧迫,他要迅速做好充分的准备,应付接下来将要发生的麻烦。他想出了一个转嫁危机的妙计。他决定以攻为守,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布置了一个现场。他站在柳浪和警察各方的角度看着这个现场,他感觉放心了,因为这个现场对他很有利。 一切处理妥当后,史记可垂头丧气地回到病理科办公室。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低着头发愣,不时地唉声叹气,用拳头砸几下桌子,震得茶杯盖子“哗哗”响。 大家在一旁看着他的样子都感到奇怪,上午还兴高采烈的样子,怎么下午他突然变得像霜打的茄子,瘪了。 “怎么,史记可,是丢钱了还是丢魂了?怎么一下子蔫了?”孙护士长过来对他随便开句玩笑说。 史记可一听到护士长问道丢钱了的话,心里一惊,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一下,抬头睁大血红的眼珠瞪着护士长,反而把护士长下了一跳。 “史记可,你别激动,我随便和你开个玩笑。别介意!”护士长冲他摆摆手,马上躲到一边儿去了。 听说史记可情绪不好,其他几个同事也走过来和他说话,问他几句话,他不回答。大家感到很没趣,就各做各的工作,不再去理他了。 孙护士长来到主任办公室对陶主任说:“陶主任,你去看看史记可犯什么病了?上午还兴高采烈的,下午突然天气突变,多云转阴,好可怕呀!” “可怕什么?史记可情绪不好不是很正常吗?没家,没老婆,这么大岁数了还孤独一人。你们应该多帮帮他才对。” “你去看看他吧。我看他就听你的话。” “好吧,我去看看。”陶主任来到办公室里,坐在史记可的对面。 “出什么事了,史记可?” 史记可看了老陶主任一眼,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标本室进贼了。” 老陶不以为然地问了一句:“什么,标本室进贼了?丢什么东西了吗?” 在他眼睛里,没什么值得紧张的,标本室里没什么好东西值得偷的。 “丢了两个大玻璃缸。” “什么,丢了两个大玻璃缸?”老陶皱着眉头。 “还有一把日本军刀。” 老陶自言自语:“谁这么胆大,敢进标本室偷玻璃缸和军刀呢?” 史记可看着老陶主任,心里犹豫着是不是告诉陶主任,是柳浪干的。还没等到他开口说话,陶主任先开口了。 “哦,我知道是谁偷的了,你马上跟我走一趟,我帮你把玻璃缸和军刀找回来。”老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拉着史记可就往外走。 出了病理科的二层楼,史记可跟着陶主任向家属院走去。路上老陶对史记可讲起一件事,他说:“一年前,老柳大儿子柳浪向我要一个玻璃缸养鱼,被我拒绝了。柳浪当时很没礼貌,说了一句话,让我很不高兴。” “他说什么了?”史记可问道。 “他笑嘻嘻地对我说:‘陶大爷,你这么小气,不就是一个玻璃缸吗?你不给我,我自己也能从太平间里搞出来。’” “我一听他说的话,立即火冒三丈,眼睛一瞪,说:‘怎么,你还敢偷呀!’。他一看我发火了,吓得跑掉了。” 史记可也趁机向老陶说起了五年前柳浪在标本室偷玻璃缸被他抓住的事情。 老陶自信地说:“那就更没错了!走,我们直接到他家去。” 他们在柳浪家门口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隔壁邻居是一位70几岁老头,姓张,孤身一人。平时常靠柳浪妈妈照顾他,和老柳家还有些感情。听到不断的敲门声,他把门打开,探出头来。 “老陶主任,是你呀。有事吗?”老张头与陶主任过去同事多年,有些感情。 “我们找柳浪。他们家有人吗?” “他家里没人了,今天早上他们突然搬家了,全家坐着马车走了,说是回老家博湖县。” “你看到他搬家时带走两个玻璃缸了吗?” “我好像看到柳浪往马车上搬玻璃缸。” “这小兔刚子,偷了我的玻璃缸就跑了。”老陶主任不满地骂道。 “你说你丢了什么,玻璃缸?不过,我可不敢肯定我看到了,我最近眼神不太好。”老张头赶忙又改口了。 正如史记可推测那样,柳浪带着全家跑了。 老陶接着说:“老张,等他回来,你告诉他,老老实实把偷走的东西给我还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他。” “什么,他偷你的东西了?怪不得他们家急急忙忙搬走了。”老人的脑袋缩了回去,门关上了。 史记可心里暗自后悔,自己没早点带着钱跑掉,这些钱可是够他一辈子花销的呀!妈的,这小子挺鬼呀!偷了东西马上就跑了。 “没关系,别发愁。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会抓住他的。”老陶主任看到史记可愁眉哭脸的样子,坚定地安慰他。 “陶主任,我看他们家连这个庙都不要了。不会回来了。”史记可沮丧地说道。 “不会吧?就为了这点东西连家都不要了吗?不可能!你等着吧,他会回来的。走吧,我们回去吧。” 史记可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唉!”他感到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乖乖地跟着陶主任回到了科里。 老陶和史记可回到病理科时发现,保卫科高科长和几个警察已经坐在主任办公室里等着他们呢。高科长绷着长脸,坐在椅子里,看着陶主任。几个警察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老陶主任以为警察是为了刚才那件事来的,高兴地去端茶倒水,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标本室被盗,小事一桩,不用劳你们大驾,我们自己能解决。” “妈的,什么小事,你们能解决个屁!出大事了!”高科长在一边沉不住气,连脏话都说了出来。 “你骂谁?”听了高科长莫名其妙的话,老陶一下子被搞得直发愣,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在医院里是个有头有脸的老专家,很受大家的敬重,还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说话。 他面孔涨得通红,刚想发火,被警长林正儒的话打断。 林正儒严肃地说:“我们接到一个举报,说史记可和刘权威合伙盗窃了金柜,巨款就藏在你们标本室的地下室里。举报信把藏钱的地点描述的很详细,我的助手林晓晓和几个警察要先询问一下史记可,然后再到现场搜查。请你配合。” “什么?你是说史记可盗窃了金柜,把赃款藏在标本室地下吗?这怎么可能呢?”老陶主任满脸疑惑表情,自我重复着说道。 “我们也不确定举报信说的情况是否属实,因为是匿名举报,但举报的内容很细致和具体,我们必须要了解一下,并且要现场核实一下。 “好的,我全力配合你们。” 听了警长的话,老陶主任虽然表面上服从,可是心里却搞不懂,昨天夜里标本室地窖里进贼了,丢了两个大玻璃缸,现在警察又说地窖里藏有巨款。这可不是小事呀!如果真能在地窖里找到巨款,那肯定是史记可干的。顿时,他刚才的心火一下子被灭掉了。但是,老陶主任还是不相信史记可会干这种事情。 他瞪了一眼站在一边得意洋洋的高科长,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又不能发泄。他转身出去找史记可。不一会功夫,他把史记可带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史记可知道警察来了,就呆在隔壁房间里没走。他早有思想准备了,他估计今明两天警察会来。见到警察后,他反而镇静下来。 他坐在陶主任的旁边,带着满脸无辜的表情看着陶主任。林正儒走过来,拍拍陶主任的肩膀,把他叫出去,两个人单独在走廊里谈话。 “不是我找你,是他们警察有事情要询问你。你要实事求是,有什么就说什么。”陶主任临出去时对史记可说道。 “陶主任,你放心,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史记可故作镇静。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史记可和三个警察,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史记可,你在标本室的地下室里藏什么东西了?现在讲出来还来得及,也算你坦白交代。 “我什么东西也没藏呀!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史记可很平静地回答。 “你不要装糊涂,我们直接来找你是想给你个自首的机会。我们接到举报,你和刘权威合伙盗窃金柜,赃款藏在标本室的地下室里。” “诬陷,纯粹地无中生有!你们可以到标本室里去搜查。” “当然,我们肯定要搜查。不过,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要先委屈你一下。” 史记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旁边一个警察走过来拿着手铐,“咔嚓”铐住史记可的右手,然后,有铐住了他自己的左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把我当成犯人了吗?” 林晓晓说:“兄弟,先委屈你一会儿吧,例行公事。” 警察继续对他进行询问。对于警察的一系列问话,他都给与坚决否认。 几个警察相互看看,感觉没什么可问的了。 “头儿,这小子嘴挺硬的,一点儿没看出什么破绽。”一个警察出来向林正儒作了汇报。 “带上他,去标本室搜查!”林正儒命令说。 “是!” 林正儒从老陶主任口里又了解到新的情况,昨天夜里标本室里进贼了,偷了两个大玻璃缸和一把日本军刀,他们怀疑是柳浪干的。看来情况并不那么简单。现在只有到现场验证了。 警察带着史记可和老陶主任来到现场。 警察们下到地窖里,看到一大堆标本散落一地,在墙脚处有一个水泥板。两个警察掀开水泥板,看到有一片松土,这个情况和举报信上描述的一样。根据举报信描述,清理这些松土,就可以看到一个铁皮箱子,里面装着他们要找的巨款。 警察们一下子兴奋起来,马上找来两把铁锹挖了起来。大约挖了1米深,看到一个铁皮箱。 “嘿嘿,果然有东西!这可和举报信里描述的情况一样啊!”高科长兴奋地看着林正儒警长,有得意地看着老陶主任,又不肖一顾扭头瞪了史记可一眼。老陶主任额头上冒出了几粒水珠,紧缩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铁皮箱子,表情有些严肃和紧张。史记可镇静地站在一旁,显得很自然、放松,什么也没说。 林正儒仔细查看了铁皮箱子,又看了老陶主任一眼,接着,用一种老鹰般的眼神,盯着史记可,命令道: “打开箱子!” 他们急忙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堆已经腐烂的标本和骨骼。整个标本室搜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失望的警察站在那里相互看着,无语。高科长亲自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翻出来,没有看到一张钞票。他一脸困惑地望着林正儒。老陶主任心里松了口气,用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窝,不满地蹬着高科长。这时候,地窖上面一个在寻找痕迹的警察跑了下来,兴奋地向林正儒汇报: “警长,我在楼上找到了几个手印和脚印,特别是在后面墙根底下,看到几个清晰的脚印。在一个养小鼠的木箱子里面搜出一个出纳室的钱袋子,在箱子里面和箱子外面的地面上还发现了几滴比较新鲜的血迹。 警察检查了史记可的手,没有发现伤口,这个血迹一定是其他人留下来的。 看到从标本室的箱子里搜出来一个出纳室的钱袋子,高科长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史记可鼻子说:“这个怎么解释?” “这个不是我的,一定是有人放在这里的,想陷害我。你们看,钱袋子上有血印,你们可以化验,看看是谁的血。”史记可表情很无辜的样子。 林正儒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了钱袋子,发现钱袋子上有血迹,钱袋子的的皮带上好像有两个手印,立即告诉手下,把物证拿回去检验。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手印和血迹都不是史记可的。那个和史记可手铐在一起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把手铐子打开了。 老陶主任对林正儒警长说:“警长,昨晚标本室被盗,我怀疑是老柳的大儿子柳浪干的。柳浪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全家跑了。邻居张老头亲眼看到的,他带着两个大玻璃缸坐着马车走的。” “他们去哪里了。” “据老张头说是回老家了。” “他老家在哪里?” “博湖县。” “标本室暂时封上,马上搜查老柳家!” 林正儒感觉问题不那么简单。柳浪为什么会到标本室来,仅仅是为了偷玻璃缸吗?这么大的案子一直破不了,就凭一个匿名举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重要的物证,他不会相信。在没有找到钱的下落之前,他什么都不相信,他要继续追踪和钱有关的一切的线索。 老柳家的大门被打开了,家里已经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从家里散落的杂物来看,他们刚刚离开不久,而且走得很匆忙。林正儒心里想:难道这小子真的带着赃款和全家跑了?在他逃跑之前,到标本室偷了玻璃缸和那把日本军刀? 两个警察在柳浪家后院的小仓库里地下挖出来两个出纳室的钱袋子,他们兴奋地跑过来告诉林正儒。林正儒来到仓库里仔细一看,在一个角落里埋着一口瓷缸,缸里放着两个出纳室的钱袋子,袋子里还有几张五元面额的美元。这可是有点奇怪,两个地方都发现了钱袋子。 “马上把这些物证送回局里做检验。”他立刻命令道。 “是!”两个警察把这些物证装进一个纸口袋里,立即离开了。 “警长,多长时间能检验出结果来?”老陶主任关心地问道。 “大约1、2个小时吧。” 老柳家邻居老张头看到后院来了这么多警察,吓得关上自家大门,呆在屋里。老陶主任和高科长轮番敲门,喊着他的名字,他就是不开门。不管谁来叫门他都不开。 两小时后,物证检验结果很快出来了,从举报信上、标本室窗户上和钱袋子皮带上提取的手印,都是柳浪留下来的。就连地上留下的脚印都被证明是柳浪的。养小白鼠箱子上的血迹是人血,但不是史记可的,有可能是柳浪被小白鼠咬伤了手,留下的血迹。 林正儒和林晓晓确信这个案子真相大白,金柜被盗后,巨款一直在老柳的手里,埋在地下。老柳儿子柳浪为转移视线,诬告史记可,已经携带巨款逃跑了。 箱子里外留下的血迹,有可能是他放钱袋子时被老鼠咬伤了手。老柳无非是想通过这个办法证明他是被陷害的,想早日被无罪释放。 听到这个结论后,老陶主任扭头冲着高科长发泄,骂道:“姓高的!你他妈的懂个屁!” 高科长自觉理亏,主动道歉和安抚他一番:“陶老,大人不见小人怪!我也是破案心急呀,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高科长心里暗自骂道:史记可这个臭小子,尽他妈的给我找麻烦! 史记可没有跟着警察去老柳家,后面发生的事情,全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又虚惊了一场。一场危机,就这样被他化险为夷。 如果柳浪不贪财,直接到警察局告发他,他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可谓人财两空,从这方面来说,他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可是,不管怎么说,巨款丢了,他心里非常的懊恼,肚子里像似吃了一只苍蝇,恶心还吐不出来。 警察撤退了。快到下班时间了,老陶和史记可回到了病理科。老陶一想起刚才挨骂的事,心里就恼火。“史记可,陪我喝两杯。”老陶主任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老白干,两人在办公室里喝起了闷酒。 柳浪的盗窃计划成功了,但并不完美,他犯了两个错误,一是贪图小便宜拿了两个大玻璃缸,让史记可一下子就联想到他,二是他的举报信投晚了,他上午投的信,下午警察才收到,给了史记可充分的思考和重新布置现场的时间。 最终,柳浪他自己成为警察通缉和追踪的犯罪嫌疑人,亡命天涯。 这小子跑回老家了吗? 警察的一队人马当晚就奔赴老柳的老家,博湖县。 警察能抓住他吗?史记可有点提心吊胆。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班时间过了,办公室里只剩下老陶主任和史记可俩人,对着空桌子,喝着白酒。半天,陶主任和史记可都铁青着脸,两人谁也没说话。 “陶主任,敬你一杯!”史记可先开口了。他心里超级郁闷。一夜之间,他又变得一无所有了。他端起一杯苦酒,一饮而尽。 “史记可,今天下午警察接到举报信来抓你,然后,带着你我到标本室里搜查,开始时真把我下了一大跳呀!” 史记可佭装吃惊地说:“头儿,你又没偷钱,你害什么怕呀?” 听了史记可的话,老陶主任感觉不舒服。他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没偷钱,没干坏事,我当然不害怕了!我是担心你呀!我是怕你干了坏事了。” “嘿嘿,头儿,你看我像干坏事的人么?”史记可狡猾地强装笑脸。 “人心隔肚皮呀,谁也说不准谁。你小子在太平间里也没少干缺德事,也就是我吧,了解你,爱护你,保护你,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了别人,早把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出去了。” “陶主任,我真的没干什么坏事呀!” “好了,别在我面前嘴硬了。你以为我傻呀?你以为我像其他人那么好糊弄呀?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不让你继续住在太平间里?要说盗窃金柜的事,我相信你没干,你也不会干。可是女尸的事,你敢说你没干?1990年夏天那个女兵尸体上的分泌物被人家的家属发现了,险些闹出事来。实话告诉你吧,曹主任给我提醒完之后,我把女兵裤子上的分泌物取了下来,做了病理检验。结果呢?分泌物是精斑。奸尸是违法的!你懂不懂?我是怕你犯罪!” 史记可被陶主任突如其来的训斥弄得心里直发毛,黑黝黝的脸孔红得发紫,低着头满脸窘相。他本以为老陶主任对他干过的奸尸事情只是怀疑,并不肯定。没想到老陶主任尽然暗中做了调查,而且证据确着,让他无法狡辩。他不得不小声地说道:“嗯哪,我懂,陶主任。我知道你一直爱护我,保护我。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干那种缺德的事了。” “找个女人,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别整天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懂吗?” “嗯哪,谢谢陶主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有时候也恨我自己,怎么连个恋爱都不会谈,我真是太笨了。” “孙护士长说你不是笨,是愚蠢,对吗?你瞧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连个恋爱都不会谈呢?” “头儿,护士长对我有偏见,总是瞧不起我,背后议论我。” “好了,你也别埋怨孙护士长,她也是好心,恨铁不成钢。自从那次给你介绍女朋友,让你搞砸了以后,她的邻居一直对她有意见,相互不说话,搞得她很没面子。” “唉,都怪我!还是别恋爱了。”史记可想到了妓院,想到了女妓,想起了林巧儿和茉莉。他确实不需要再谈恋爱了,他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只可惜他好日子不长,以后有点难办了。 “我看你不是不想谈恋爱,是不敢谈恋爱了,是吧?。” “嘿嘿,这个你也看出来了。”他刚刚露出的一丝憨笑,突然又变成了苦笑。 “你我能不了解吗?过去的事就算了,家丑不能外扬。你是我手下的人,我待你和我儿子一样,你要有点儿什么不好的事,我的脸上也没面子。以后好自为之吧!” “嗯哪。我一定好自为之。” 陶主任又想起了今天下午被高科长骂的事情,脸孔一阵一阵发紫。 “妈的,这个姓高的,气得我头晕胸闷,估计是高血压和心绞痛犯了。” “算了,不值得和他生气,以后有机会我替你出出气。” “你可别给我惹祸呀?”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祸。我找机会教训教训他。” “算了吧。他这种人哪,简单、愚蠢!但还不算什么坏人,不和他计较了。” 陶主任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两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的皮肤抽搐着,带着痛苦的表情。 “陶主任,不舒服吗?” 史记可走到陶主任身后,帮他按摩颈部和双肩。 “我有点儿头痛。” “陶主任,你是不是血压高了,我给你量量血压吧?” “好吧。我平时血压可能有点高,但从没吃过药。” 史记可虽然性格自闭,性情粗鲁、自私,可是,他很尊重陶主任,因为他知道陶主任很有人情味,关心爱护他。史记可马上到楼下急诊室借了血压计和听诊器,给陶主任量了血压。 “陶主任,你血压真的很高呀!” “多少?” “高压210,低压140。我帮你到急诊开点儿药吧。” “怪不得我头痛,原来血压这么高了!吃点儿什么药好呢?”陶主任虽然是病理科专家,可是多年不出门诊不看病,所以,连高血压应该吃什么药都说不清楚。 “别介意,头儿,开句玩笑。你想吃什么药,我去开。现在有arb和acei,还有ccb,你喜欢那种?” “什么arb、ccb、acei,听都没听说过。你怎么了解这么清楚?你能不能说说药名?” “嘿嘿,我们独身宿舍里有心内科医生,我常听他们讲些降压药” “净他妈胡说八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从没听说有这些药物?我就知道复降片,足够用了。” “头儿,论病理学,谁也比不过你。可是,说起高血压的治疗,你就有点儿。现在指南里降压治疗讲的是达标和获益……” “你说谁呢?就知道几个药名,你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实话说吧,什么指南,什么血压140/90以下达标,什么减少左心室重量,什么危险分层,改善预后,我能不懂吗?你看什么药好,就开点儿吧。” “嘿嘿,开句玩笑。头儿,还是你高见。好的,我这就去开药。” 其实,那时候哪里有这么好的药物哇! 老陶主任吃了史记可开回来的药,几杯白酒下肚,吐了几句气话,心情舒坦些,开心地回家休息了。 史记可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没走。他经历了厄运的一天,已经感觉到心身疲惫,刚才他强打精神陪着陶主任喝酒,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此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想痛哭嚎叫,可是又不敢太放肆。他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用头撞着桌子。他摸着额头上的青包,感觉到一股连心的刺痛,这股刺痛让他的情绪冷静下来。他安静地爬在桌子上,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快夜里十点了,他的肚子里咕咕叫了起来,他这才想到该回“家”了。他没有骑自行车,而是步行往家里走,一路上他闷闷不乐,边走边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马上要交房租了,又要负担三个人的生活费,钱没了以后怎么办? 他感觉自己刚才还站在一座高山上,意气风发,得意洋洋,一瞬间掉进了万丈深渊,一落到底。他感觉到无助、无奈,甚至有一点绝望。 怎么向两个女人交代呢?如果她们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个“穷光蛋”了,她们肯定会离他而去,自谋出路。他岂不是人财两空了吗?但是,这并不是最要紧的。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供他使用的东西,有钱还可以买到。况且,她俩是他的私人财产,如果真的发现她们要跑,他会把她们重新卖回到妓院里。要紧的是,他刚刚开始的快乐生活和美好的梦想,一下子被击得粉碎,击得他喘不过气来。 想起柳浪,史记可他气得咬牙切齿。他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如果不是老陶一下子就猜出来偷玻璃缸的人是柳浪,他是不会告诉警察的,他希望柳浪能够躲过眼前警察的追踪,但又不希望他跑得无影无踪。 他决心一定要把巨款夺回来,不管他跑到哪里,他一定要找到他,他要在警察抓到他之前,解决这个事情,否则,如果柳浪落到警察的手里,他也会有麻烦。 关键是到哪去找他呢?老家?他知道老柳的家乡在三百公里外的博湖县,是个高山林区,十分偏僻落后的地区。也许今晚警察就开始搜查了,如果这小子住在他的老家,那么,警察一定能抓住他。如果他没住在老家,而是藏在什么地方,那么,警察就很难找到他。在那种深山老林里想找一个人,几乎是大海捞针。 他知道警察比他更急,也许现在已经出动了,正在去柳浪老家的路上。他有点儿提心吊胆,心里没底。如果警察抓住柳浪,柳浪会交代他在标本室里行窃的经过,警察还会来调查他。他把事情的经过再次思考一遍,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疏漏。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柳浪会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的钱是来自于地窖,而不是陷害别人。 他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到了四合院大门口。 在快要拐进家门口的一瞬间,他习惯地回头向后看了一眼,忽然看到后面路灯下有一个人影一闪消失了。他马上警觉起来。难道警察在跟踪他吗?玉泉路东西走向,不算太宽,路北是一大片老式平房,路南是一条大河,道路两边除了一排电线杆子,没有什么树木和其它隐蔽物。史记可租的四合院位于玉泉路的方形广场边上。 史记可已经快到家门口了,他突然发现有人跟踪他,心里一惊。什么人跟踪呢?警察?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他还是谨慎为妙。 他决定先不回家,继续向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南湖公园,那里地势偏僻,人稀树密,有利于他观察和摆脱那个影子。 他一直向南湖公园的方向走去。他发现那个影子也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他来到公园大门口,走进了南湖公园。这里是一个有着天然山水的湖泊公园,绿树葱葱,青草芳香,绿波荡漾。公园里小路环绕着山坡和湖泊,像似迷宫。他一钻进公园,马上就消失在山坡上的树林里面。 月光照在公园门前的水泥地上,反射出白光。那个尾随他的影子也很快出现在公园的大门里。影子的后面还跟着三个粗壮汉子,手里拿着短棍。影子是个瘦高个男子,面孔白白的,他进入公园后,伸个脖子四处张望,他在寻找着他跟踪的目标。面向湖泊的一面,树丛低矮,视野比较开阔,他一眼望去就知道没有人影活动,所以,他向山坡密林这一边儿张望着。他像一条嗅觉灵敏的狗,很快就准确地确定了跟踪的方向,他打开手电筒,朝着山坡这边照过来。手电筒的强光照在史记可躲藏的树丛,史记可急忙蹲在了地上。 他挥动着手电筒,指挥一个汉子守在公园门口,自己带着两个汉子顺着小路钻进了茂密的小树林里。手电筒的光柱毫无目标的四处闪耀。 史记可躲在茂密的树林里,距离他们只有十几步远,已经依稀看得清他们的面孔。他们不像是警察,像似社会闲散人员。走在前面的那个小白脸,瘦高个子,嘴里叼了一只香烟,走起路来踮着脚尖,轻飘飘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社会小混混。后面跟着的两个壮汉,手提着木棒,显得雄赳赳气昂昂的。史记可突然感到他们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们是谁?找我干什么?”他警觉起来。 史记可躲在茂密的树林里,看着那三个人向他这边走来。一群蚊子围在他的耳朵周围,嗡嗡乱叫。他的额头、鼻子和额头上落满了蚊子。他没有动弹,任凭蚊子叮咬。 “喂,刚子,你要带我们到哪里去?”一个汉子冲着走在前面的小白脸喊道。 “喊什么喊?你没看到那小子跑到树林这边来了吗?” “你跟踪那个人不是要找一个女人吗?怎么跑到公园里来了?是不是他发现我们了,有意躲到这里呢?另一个汉子说道。 刚子警觉地四处望着,看看周围确实没有动静,回头冲他俩骂道:“妈的,老子雇你们几个来办事,你们哪来这么多的罗嗦。我表哥怎么跟你们说的,都忘了吗?一切听我的,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不该问的别问!走吧,跟着我往前追!” 小白脸急匆匆地顺着小路向树林深处走去。 两个汉子不紧不慢地从史记可藏身的地方走过去。 “他找什么样的女人?” “听他表哥大茶壶说,是个从枫林晚酒楼被赎出来的妓女。” “妈的,原来是为了找个被赎出去的女妓呀!值得吗?” “大茶壶说那个妓女是他的铁子。咳,管他的呢!人家花钱雇你,让干啥就干啥呗。” 两个壮汉边走边说,声音越来越小了,他们走远了。 史记可想起来了,原来这几个壮汉是戏来灯妓院里的打手,其中一个人在妓院里与他打斗中曾经被他一脚踹倒。看来,前面那个叫刚子的男人雇了这几个人帮他办事。他们跟踪他是想找一个被他赎出来的妓女。不知他们找的是林巧儿还是茉莉呢?他没听清楚名字。 他心里暗自骂道:“妈的,跟老子斗,你们还差远了。这两个女人是老子花钱赎出来的,你们想抢回去,没门!” 那三个人渐渐地走远了。史记可从树丛里跳了出来。伸手打死了在脖子上叮咬他的蚊子。他从另一条小路绕到公园外面,看看四周没有人影,急匆匆向四合院的方向走去。 快到四合院了,他心里突然感到有点胆怯,这个“家”好陌生。这是他第一次下班回“家”。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四合院里两个女人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饭,一直在等着他回来。院子里飘出一阵一阵的饭香,他的胃“咕咕”的叫着。 史记可一迈进院子,她俩就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 “史哥回来了,我俩一直等着你呢,”林巧儿拉着史记可的手说。 “史哥,快坐下歇歇,你这是怎么回来的?身上都是汗。”茉莉给他那个毛巾擦擦汗。 “歇一会儿,喝点茶水,我们马上开饭。” “史哥,你这是跑哪里去了?怎么脖子上和脸上都是蚊子叮的大包呀? “嘿嘿,没什么,回家的路上进趟南湖公园里跑步锻炼,被蚊子咬了。” “深更半夜里往南湖公园里跑,你不怕碰到坏人哪?史哥,你这么晚回来,我和巧姐都担心死了。” 史记可强装笑脸说:“嘿嘿,不用担心!我这么壮实的男人怕啥!” 此时,两个女人真的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当家的了,决心一心一意地跟着他过日子。 看到她俩个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心里嘀咕着,如果她们知道他现在是个穷光蛋了,她们会怎样呢?她们的感觉一定和他自己一样,美梦破碎,一下子跌入了万丈深渊。她们和他一样,都将成为可怜的人。 史记可心里清楚,这两个女人可不是过苦日子的人,如果他的钱找不回来,她们早晚要离开他。因此,史记可暂时也不想说出实情,他或许在一个月内他会把事情搞定。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 史记可忧心重重地和两个女人一起坐在饭桌上,他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饭桌上她们都讲了些什么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桌子上都是些什么饭菜,他也没品尝出来。 吃饱了饭,他揉揉肚子,擦擦嘴巴,看着眼前两个妩媚的女人,突然,他又想到他丢失了的巨款,他想痛哭地嚎叫几声,但是,还是极力克制住了,只是流出几滴眼泪。 “刚子是谁?”史记可坐在饭桌旁看着她俩,突然问道。 林巧儿和茉莉一愣,两人相互看着,噗嗤一声笑了。 “哪个刚子呀?”林巧儿反问道。 “难道你们还有几个刚子?” “哪里有几个刚子呀,只有一个人,小名叫刚子,是我从前的朋友,可我早都不理他了。怎么?他找你了吗?”茉莉大方地回答道。 “他没找我,他在找你!” “找我?哼!没门!你告诉他我不会再理他了。” “史哥,你放心吧,茉莉她不会再理那个小白脸了,他伤痛了她的心。” 史记可抬头看着茉莉,他第一次看到茉莉气势汹汹的样子。看来这个小白脸真的把她伤害得不轻。史记可放心了。 “嘿嘿,没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唉,我今天太累了,我不陪你们了,我要早点上床休息。”史记可无精打采地说道。 “史哥,这么晚才下班,一定很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你。”林巧儿抢先说。 “史哥,你今晚就睡我的房间吧。”茉莉过来搀扶他。 “嗯哪。”史记可搂着茉莉来到她的房间,他萎靡不振,一点也提不起精神,“茉莉,你走吧,我自己睡。” “嗯。” 茉莉把他扶上床后,离开了。他独自一人躺在茉莉的床上,头晕脑胀的,很快睡着了。他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震得窗户纸“哗哗”响。林巧儿走过来轻轻地把他的房门关上。林巧儿和茉莉刚才看到他不开心和疲惫的样子,真以为他工作劳累和烦恼,也没有去打扰他。 “我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林巧儿笑着对茉莉说。 “他怎么知道刚子在找我呢?”茉莉还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你失踪不见了,刚子能不着急吗?他一定像似个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也许刚子去找他了。管他呢,反正你和刚子已经没有联系了,还怕什么?” “我怕什么!刚子他不敢来找我。就是来找我,我也不会理他。我担心的是史哥,他在问我刚子是谁时,尽然流出几滴泪水。你没注意到吗?” “嗯,我也看到了,他这个人还挺重感情的,吃你的醋了,嘻嘻!” 隔壁房间传来史记可此起彼伏的鼾声。 “唉,我不开心的是,我俩等了史哥一天,他回来连话都没说,吃完饭,倒头就睡。真没劲儿!”茉莉有点失望,趁着史记可睡着时发泄一下。 “是啊,你看他疲惫成什么样子了!看他表面这么健壮,上班累了一天,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林巧儿开心地说,“男人就是纸老虎!” “巧姐,不怕你笑话,史哥这种男人还是很合我的口味。我就喜欢他这么结实、健壮的男人。” “嘿嘿,你终于说实话了吧。喜欢就喜欢,我不会与你争。我就想安心过过自由的日子。像现在这样,我已经知足了。” 两个女人关上门,闭了灯,更衣就寝。 “巧姐,我真羡慕你的体形,这么匀称,简直就是个衣服架子。” “我的体形有什么值得羡慕的,这么瘦。男人哪,都喜欢你这种丰满的女人。” 听到林巧儿的夸奖,茉莉笑了,心里有点儿得意,她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是啊,这么多年来,有多少男人如痴如醉地欣赏她丰满的胴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嫖客就是嫖客,没有一个值得记忆,更没有一个值得骄傲和留恋。”林巧儿自言自语说着,可是,这句话又像似有意说给茉莉听的。茉莉的回忆一下子被打断了,她扭头看着林巧儿重复说: “是啊,嫖客就是嫖客,过去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一夜,茉莉和林巧儿睡在一个房间里,她俩聊天聊到半夜才睡着了。 天上的月亮已经走在了半空,月光散落在床上,映出两个女人优美的睡姿。夜晚格外的寂静,伴随着远处史记可的鼾声,她们睡熟了。 夜,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第七十章:恶魔养成记(十) 这一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史记可实在是太疲劳了,他一下午精神高度紧张、惊恐,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而且,第二天他可能还要去老柳的老家博湖县追踪小柳。 没钱了,这样的生活能熬到什么时候呢?白天碰到这么大的事,到了晚上,史记可照样吃喝睡觉。他就是这样一个心宽体胖的人。 第二天凌晨,一觉醒来,史记可精神恢复了很多,心情也平静一些。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向房间四壁望去,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昨晚睡在茉莉的房间里。 他闻到了枕巾上的清香,想到隔壁睡着的两个女人,他的身体里一阵一阵地亢奋和骚动。他下床来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前。他站在门前透过门玻璃,看到两个女人侧卧在床上睡得正香。盖着薄被的林巧儿,睡在床边,身体的曲线像一条美人鱼一样优雅。旁边的茉莉翻个身平卧在床的里面,一条雪白的大腿露在被子外面。他的情绪一下子振作起来,脸上显露出贪婪,两只眼睛笑得咪咪成一条缝。他轻轻推了一下房门,门开了。他蹑手蹑脚地溜进屋里,爬到她们的床上。 “嘿嘿,林巧儿,茉莉,我来了。” 两个女人早晨睡得正香甜,谁也没有理睬他。林巧儿似醒非醒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翻个身又继续睡着了。他趴在两个女人中间,两只手在她俩的身体上抚摸着,林巧儿被他弄醒了,把他的手拿开,懒洋洋地说道: “史哥,你和茉莉先玩吧,我想再睡一会儿。”林巧儿把史记可推到茉莉那边,接着,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觉了。 茉莉此时睡得正酣甜,在她那微闭的眼皮下面,眼球在轻微地转动着,睫毛闪动,嘴角还残留一丝笑意。睡眠中的茉莉,卸掉了白天浓妆的妖艳,显得几分清纯和秀丽。 茉莉也被他弄醒了,睁开眼睛,用惺忪的眼神望着史记可,说:“史哥,人家没睡醒呢!让我再睡一会儿么。”她用手推了一下他埋在她胸前的头。 “嘿嘿,你睡你的,我亲我的。”他咧着流满了口水的大嘴说道,他像一个爬在她身上的苍蝇,她不驱赶它,它就到处乱窜,弄得她身体痒痒的。 茉莉被他缠得睡不着,困意慢慢地消退了。 木板床吱吱嘎嘎地没有休止的摇动着。茉莉兴奋地尖叫,一声高于一声。 林巧儿躺在床上被摇晃得睡意全无,看到他俩兴致勃勃的样子,她的神经也受到了刺激。她闭着眼睛用手抚摸着史记可的肌肉,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种难以控制的兴奋和燥热,如同从前跟表哥在一起时的感觉一样。 “史哥,你真棒!”此时,已经兴奋得精疲力竭感觉满足了的茉莉情不自禁称赞了他一句,接着,她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来,对林巧儿说:“巧姐,你上来吧!” 林巧儿是那种只在自己最喜欢做的时候才做最愿意做的事情的女人。她开始做了。她闭着眼睛开始甜美地回味着与表哥在一起的感觉。她的眼前浮现出她表哥的容貌,联想到表哥亲昵的动作,她激动地半张着嘴巴,想喊出声来。可是,她极力抑制住了自己情绪,没有喊出表哥的名字。 “啊,表哥!” 林巧儿的“表哥”说得是那么的甜蜜、那么亲切、那么动情,让史记可感觉他的骨头都麻酥酥的,一时忘乎了所以,一丝没有察觉到这个“表哥”并不是叫他。 茉莉在旁边捂着嘴偷偷地笑了,她明白巧姐此刻把史记可当成了她的表哥。她很理解林巧儿的心情,女人嘛,喜欢在这一时刻闭上眼睛,发挥自己无限的想象力,尽情地享受一个梦中偶像带给自己的刺激和快慰。 林巧儿闭着眼睛扭动着,她的脸色开始红润,呼吸开始急促,她的表情有一点儿变形,她像似在登山,就要到达山顶了。可是,她有意地控制了一下节奏,她还有更美好的回忆要继续品味,她要好好地领略山顶的秀美风光,慢慢地享受那难得的一瞬间。 看到林巧儿兴奋的样子,他嘿嘿地笑起来,他的大手不自觉地用力抓住她的胸部。 “嗷!”林巧儿痛苦的尖叫一声,险些从他身上翻下来。 听到林巧儿的尖叫,史记可不自觉地松开手。林巧儿用手捂住被他捏痛的胸部,懊恼地喊道:“茉莉,用裤带把史哥手绑住!他捏痛了我的胸!蒙住他的眼睛!塞住他的嘴巴!我们要教他学乖点儿!” “哎,明白,巧姐。” 茉莉从她们自己的裤子上取下两条带花色的布裤带子,笑嘻嘻地用两条布带子分别把史记可的双手绑起来,固定在床头,用另外两根绳子把他的脚分别绑在两边床头。用枕巾蒙住他的眼睛,塞住他的嘴。他“大”字形躺在床上,手脚动弹不得。 “史哥,委屈你了!嘿嘿,谁让你手脚不老实的。女人这个地方不能用力抓,要轻轻柔!懂吗?嘻嘻!” 史记可乖乖地接受她俩的“*”,没有任何反抗,他感觉既好奇又开心。 林巧儿很快又重新进入了角色,使出多年来练就的真功夫,和茉莉一起轮流伺候和“*”他,哄得史记可十分开心。他得意得一时忘掉了昨天的烦恼和郁闷。她俩狠狠地“折腾”了他一次。两个女人第一次完全征服了眼前这个粗鲁、亢奋、野性的男人。他躺在床上瘫软了,无论她俩怎么刺激他,要求他,他都没有反应。这一刻,他确实老实了。 林巧儿问道:“史哥,喜欢我们这么*你吗?” “嘿嘿,喜欢,非常喜欢,最好天天这么*我。”史记可眉开眼笑地回答。 茉莉说:“那好吧,以后我们姐俩天天这么‘*’你,就怕你吃不消哦!” “吃得消,嘻嘻!” 林巧儿穿上衣服到外屋做早饭去了,茉莉为史记可松开手脚,陪着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史哥,你真棒!我喜欢你的肌肉,有男子汉味道。” “嘿嘿,你俩也好哇!”他躺在床上傻呵呵地笑着,变得很老实乖巧。他盯着茉莉丰满圆润的身体,酸溜溜地说:“茉莉,怪不得刚子到处找你呀!原来你这么迷人!不过,你要是再与他联系,我可不答应啊!” “史哥,你放心吧!有你对我这么好,我谁都不再联系了。” “嘿嘿,”史记可满意地笑了,他一时忘记了他已经变成了穷光蛋这个事实,像仍然沉睡在梦中似的,傻呵呵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理刚子了呢?” “史哥,别提他了。他哪能与你比呀!你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千载难寻的好男人哪!他呀!穷光蛋一个,还到处摆个富人的架子,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这种穷光蛋男人白给我都不要!” 听到茉莉说“穷光蛋”三个字,他不由自主地身体一颤抖,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穷光蛋?”史记可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 茉莉马上回答:“是啊,他就是一个穷光蛋,把我的钱花个精光,还到别的妓院找其她的女妓。他的表哥是妓院的领班,你知道,领班就是大茶壶。大茶壶这种男人坏透了,能往好道领他吗?” 此时的史记可,脑子里乱嗡嗡的,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戏来等’妓院里挨打的场面。那时,他是一个穷光蛋,因为在打茶围观时对一个女妓动手动脚,被那个女妓和三个打手羞辱了一番,到现在这口恶气还憋在他的心里。那个指挥打手们打他的领班,可能就是刚子。 妈的,冤家路窄!他的脸色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变青,一会儿又变得红紫。时间与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原点。 茉莉躺在他的身边,脸贴着着他的胳膊,还沉醉在幸福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 “如果我也是一个穷光蛋呢?”史记可试探着问道。 “嘿嘿,史哥,你在考验我吧?我虽然因生活所逼从妓多年,还没到那种唯利是图的程度。等到你‘穷光蛋’那天,我和巧姐养着你,好吗?” “哈哈,真的?”史记可开心地笑了。 “史哥,你是穷光蛋?打死我我都不信!你要是个穷光蛋,哪来的钱赎我俩出来呀?”林巧儿在外屋边烧饭边插话。 史记可的笑脸突然痉挛了,变得很尴尬的样子。 “史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茉莉关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该起床上班了。”史记可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他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钱没了,今后怎么办呢?他的情绪再次消沉。刚才床上的享乐,让史记可一时间忘掉了昨天的郁闷,可是,茉莉说的“穷光蛋”几个字,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又重新回到现实的郁闷中。 从林巧儿的床下来,史记可来到院子里,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几口,突然他感到眼前发黑,头脑发晕,连忙把烟掐灭。妈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抽几口烟脑子就发晕!他心里又开始郁闷了。 钱没了,今后怎么办呢?他几乎不敢与那两个无忧无虑、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女人对视,她们两个正忙着为他做可口的早餐呢。 他来到院子中间,站在压水井边,一只手抓住压水井的铁柄手,用力地压水,把铁桶装满水,然后把一桶一桶的井水拎到厨房里,倒进厨房一个大水缸里。不一会儿的功夫,水缸里就装满了水。这算是他们家里唯一的力气活,可是对他来说,这一点儿力气活算不上什么。他天生力大如牛,喜欢干力气活。 他突然想到他最近一段时间很少锻炼身体了,自己身上的肌肉好像少了不少。他站在院子中间向院子四周望去,想找个东西锻炼身体,可是院子里没有什么的东西可以用于锻炼身体。大门后面靠墙放着一块石磨,他走过去双手用力端起石磨打算举过头顶,但试了几下没有成功。这块石磨有200多斤重,对他来说,举起这块石磨没任何问题,也许是由于他的手抓不牢用不上劲儿,也许由于他久不锻炼,力量确不如从前。他把石磨又放回到原处。 他来到四合院的大门口,推开大门,双手支撑在门槛上做着俯卧撑。1,2,3,4……一连做了50次。他站起来时,稍感一点儿气喘,但片刻后就恢复正常了。 他手扶着木门,抬头向大门外望去,阳光已经洒落在街道上,前面路边上一个卖豆浆油条的小店门前,坐着一堆人在吃早餐,远处方形广场的树林里有一些人在晨练。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关上大门,突然他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坐在小饭店门前。他定眼仔细一看,认出来了,是昨天跟踪他的刚子。他心里不由自主一阵紧张,连忙把大门关上,通过门缝向外面望着。此时,刚子背对着他的方向坐着,不时向四周张望,观察着马路上来往的行人。 看来刚子还没有发现他住的四合院,而且他身边没有昨天那三个打手,他的心放松了:“妈的,这小子还挺鬼呢,竟然找到了我家门口。”他心里嘀嘀咕咕的,随手关上大门。 “史哥,吃饭了。”林巧儿站在门前喊他。 他木呆呆站在大门口思考着该怎么处理刚子跟踪他这件事,没听到林巧儿喊他吃饭。 “吃饭了!”林巧儿走到他身边大喊了一声,史记可这才下意识地“嗯哪”答应一声。跟着林巧儿来到厨房坐在餐桌边。 “吃吧,史哥,这是我们姐俩专门为你做的葱包桧、麦胡烧和片儿川。 “什么葱包桧、麦胡烧和片儿川,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种早餐?”史记可落寞地看着一桌子饭菜,没有动筷子,他脑子里想着满肚子心事,一点儿没有食欲。柳浪偷了他的钱跑了,没了踪迹。他刚刚摆脱了警察的嫌疑,刚子又在跟踪他,就守在这附近。关键还是钱没了,他感觉束手无策。 “这是巧姐的家乡南方特色菜,你尝尝吧,一定很好吃。你尝尝这个葱包桧。”茉莉代林巧儿讲解道。 史记可惊异地看着林巧儿:“你不是西北人吗?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是南方人呢?” “我就算是西北人了,因为我在西北生活的时间比南方要长。” “那你怎么到西北来了呢?” “说来话长,我家住在南方古楼外吴山脚下,因为家里穷,父母把我卖给一个贩卖羊皮的商人做童养媳,我跟着那个商人来到了西北把我卖给了一个女人,再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 “史哥,你怎么也要吃一点儿呀,这可是巧姐的心意呀!” “嘿嘿,我吃。”史记可勉强地笑笑,拿起一个葱包桧放到嘴里,“嗯,好吃!怎么做的?为什么叫葱包桧呢?” 看到史记可吃得香,林巧儿面露欢颜:“嘻嘻,关于葱包桧还有一个流传久远的民间故事呢。据说在南宋时期,秦桧害死了爱国将领岳飞,杭州当地老百姓憎恨奸臣秦桧,但敢怒不敢言。为了给精忠报国的岳飞鸣怨不平,老百姓把用油炸过的油条和一根葱用一张薄饼包起来,称为葱包桧,意思是把秦桧放到油锅里炸了。” “葱包桧里有油条吗?”史记可拿起一个葱包桧看着,薄饼里面果然包着一根油条和一根葱,他对葱包桧的故事不感兴趣,他心里有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油条是你做的吗?” “我哪里会做油条呀。这是我起床后到对过小饭店买的。”你是说你今早去过那个小饭店吗?” “是啊。” “你买油条时碰到认识你的人了吗?”史记可不安地问道。 “没有。没有人认识我。” “刚子认识你吗?” 林巧儿摇摇头。 “史哥,你怎么又提刚子了?难道他在这附近吗?” “我刚才看见他坐在那个小店门前,鬼鬼祟祟四处张望。” “真的?我去找他,把他撵走!”茉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边说边往外走。 林巧儿上前拦住她,说道:“茉莉,你先别出去,最好别让他知道我们住的地方。他这种人哪,属于癞皮狗,还是躲着他点儿好。” “嗯,林巧儿说的对!你们俩别露头,别让他知道我们住在这里。我一会儿上班,悄悄出去,如果他要是跟踪我,我把他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好好揍他一顿。” 茉莉担心地看着史记可说:“史哥,教训他一下就行了,别打得太重了。” 史记可听了茉莉的话感觉不爽,面色不悦:“怎么?我还没打他呢,你就心痛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打重了要吃官事。再说,他在hy市区有一点儿黑势力,还是小心点儿好。” 史记可听茉莉讲的有道理,脸上表情也放松下来,“嘿嘿”地笑了一声。他心里也清楚,hy市区这些地头蛇不大好惹,心狠手辣,他就吃过苦头。 “放心吧,我不会打重的。我对他没仇,我只是想教训他,让他以后不敢再跟踪我。” 此刻,史记可最恨的是柳浪,如果柳浪落到他的手里,他能把他的脖子拧断。想起柳浪,史记可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妈的,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呢?生起气的史记可食欲突增,狼吞虎咽地把一桌子饭菜吃个精光。 看到史记可吃饱了,喝足了,林巧儿提起昨天房主过来收房租的事情,“史哥,你把房租留在家里吧,今天房东来取。” 史记可似乎被针刺了一下,再次意识到自己痛苦和尴尬的状况,情不自禁露出一种为难、畏缩和可怜的窘态。 他把手里拿着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心里话脱口而出:“完了,我的钱全都没有了!我是个穷光蛋了!” “嘻嘻,我俩是穷光蛋的老婆了。” “我不是开玩笑。” “是啊,我俩也是认真的呀!” 茉莉和林巧儿不相信他说的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两个人晃动着他的胳膊娇滴滴说:“当家的,你可不能没有钱哪!我们俩的一辈子可就托付给你了。” 她们不会相信他刚才所说的话,一个一诺千金的男子汉,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一个穷光蛋了呢?至少他是个军人,军官总比商人更可信呀。 她们继续用那种嗲嗲的语气、妩媚的表情和亲昵的动作哄着他。 “史哥,你可别吓唬我们哪!我们俩都是苦命的人,菩萨开恩让我俩遇上了你,我们俩真是一心一意跟你的。” 史记可沉默不语了。 看到她俩那副天真、无知、渴望的样子,史记可也不忍心说出实情,让她们的心灵受到伤害。毕竟,这些天来,和她们在一起时他感觉非常快乐,他的性格、心理、行为和情趣都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他该怎么解释呢? 有钱真好哇! 有钱的时候,史记可感觉到在这两个女人面前自信了许多,性格也开朗了一点儿,甚至他可以与她们情感交流。有了钱,他的天空变得蔚蓝晴朗,他的空气变得新鲜清爽,他的肺变得舒展自如,他对未来也充满了渴望。没钱了,这一切又都很快地消失了。 史记可的野蛮和勇猛可以使他变成一头狮子、老虎,但是他的狡诈和智慧永远不会使他变成一只狡猾的狐狸,顶多算作一条狡诈的狼。然而,狼也有怜悯的时候。在他最痛苦、最落寞、最无奈的时刻,他无法变得残忍和无情,他开始怜悯这两个还憧憬在未来幸福中的女人。他可以把她俩再卖回到妓院里,可是他舍不得,至少现在还下不了这个狠心。 然而,这些天来,他对她俩也产生了一些情感,他不想失去她们,至少他不想这么快就失去她们,失去刚刚开始的快乐生活。 他感觉非常非常的无奈,他每个月的军饷刚刚够他自己的吃喝,怎么养得起这两个高价女人呢?这是两个靠钱才能养得起的女人哪!他想起来他读小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一个乞丐老人养了一条狗和一只猫。老人身体好的时候,每次讨来饭菜,都先让猫和狗吃饱,所以,猫和狗一直留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后来,老人生病了,不能要饭了,那条狗每天出去自己找食物,回来还给老人带些吃的和喝的,一直陪在老人身边,直到老人病死。而那只猫却早就失踪了。 这两个女人哪个是狗,哪个是猫呢?他觉得她俩都是猫!男人哪,偏偏喜欢猫!他想留住这两只猫。可是他怎么对她们解释呢?他可以编出很多故事,甚至很多瞎话来哄骗她们,可是他编不出钱来。现在对他来说,钱才是最要命的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 没钱了,怎么办? 他又想到了柳浪,他憎恨柳浪,如果现在让他抓住他,他会凶狠地把他撕成碎片。他要利用自己的所有智慧和能力找到柳浪,把属于他的钱夺回来。想到这里,他涨红的脸孔不自觉地变得狰狞。 “史哥,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么气愤呢?”茉莉摇着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思路。 “没,没想什么。” “那房租的事呢?”林巧儿边收拾桌子边问道。 唉,看来钱的问题真是难以回避呀!史记可只好硬着头皮说: “唉,我一时有点儿难处,手头紧,暂时拿不出来钱。今天房东如果再来催房租,你俩先垫上。还有生活费,你们不是有点儿积蓄吗?先花着,以后有钱了,我会还你们。” 两个女人困惑地相互看了一眼,沉默片刻。 “茉莉,我们俩先凑点钱垫上吧。” “巧姐,我拿不出来钱了。”茉莉为难地低声说道。 “你一点积蓄都没有吗?”林巧儿问道。 “真不好意思,我没有积蓄。这些年赚的钱,都让那个小白脸花光了。” “好吧,你不用为难,钱我先垫上。史哥,你晚上几点钟下班?想吃什么?”林巧儿爽快地话语打破了一时的尴尬气氛。史记可感觉到羞愧,低着头看着饭桌,低声说道: “我也许回来晚些,也许有要事,要出差,恐怕一星期内不回来了。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史记可狠了狠心,无奈地说出这句话后就急忙起身准备上班去了。 他来到四合院大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向外面望去,大门外已经看不见刚子的影子,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史记可走出四合院,站在马路边,观察了很久,没有发现刚子的身影。他又钻进方形广场的树林里,向广场四周查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确定刚子已经走了,他放心地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他刚才离开四合院的时候,几乎不再敢多看她们一眼,他怕自己的心事被她俩看穿。他更不愿意再多解释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钱,他觉得自己心里少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少了刚刚培养起来的自信和开朗。在没有找回来钱之前,他几乎不敢再面对这两个女人,他决定先在集体宿舍里住上几天,因为住在医院里,或许能及时了解一些关于追踪柳浪的信息。 他临走前那古怪的举止和语言让两个女人一下子楞住了,她俩一脸迷茫地相互望着,一时没有反过神来,坐在椅子上没动,沉默着,看着他匆匆远离的背影。 茉莉和林巧儿来到大门口,望着他远处的身影。她俩都看出来了,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很深沉,经常一个人静静地发愣。 茉莉说:“他是不是有点儿压力了?” “男人都是这个鬼样子,在妓院里寻欢作乐的时候,多少钱都肯花,过日子时对老婆吝啬得要命。”林巧儿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她们想起在妓院里妈咪经常用这句话教育她们,告诉她们不要对嫖客有任何幻想。 可是,女人偏偏都喜欢幻想,幻想着对自己好的男人是个例外。 两天前还非常慷慨大方的一个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副萎缩的德行呢?难道她俩看错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以后的生活还会有依靠吗?她们心里感到困惑迷茫、忐忑不安。 “哼,他的吝啬一定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把我们赎出来,但怕我们日常消费太高,有意装穷!”茉莉头脑有点儿简单,想问题也单纯。 “你分析的有道理,不过,我在想,他原来说他是卖名贵药材的商人,如果是卖名贵药材的商人,有这么多钱,我相信,可是他一个穷当兵的哪来这么多的钱?他是不是真的没什么钱呢?” “他可不是穷当兵的,他是个军官,是个上尉啊!” “我知道他是军医!而且是上尉军衔。你以为上尉是个多大的官吗?在军队里就是个小连长。我从前接过一个客人,是个上校,比上尉要大四级,但也是穷嗖嗖的。” “你的意思是他在欺骗我们吗?” “我也想不明白。他人很实在,为人处世有点笨拙,看起来不像是骗子。” “是啊,他把我们赎出来了,还会害我们吗?” 这两个女人确实想不到,她们渴望的生活已经不存在了。她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两天前还出手阔气的男人,已经沦为穷光蛋了。 “好了,我们别瞎想了。反正我是自由人了,自己还有点积蓄,至少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我还怕什么呢!” “对呀,有你巧姐在,我什么都不担心。我们出去逛街吧。” “傻妹子,刚子也许就在附近找你呢,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吧。” “没事的,巧姐,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好吧!” 两个女人认真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她们是那种习惯浓妆艳抹的女人,可是今天她俩的脸蛋儿刻意涂上淡妆,她们不打算弄得花枝招展,让人感觉像不正经人似的。她们现在是正经女人了。 这是她俩自由以后,第一次出门逛街。林巧儿穿了一件天蓝色旁开襟的丝绸上衣,黑色的丝群,扎着两条粗辫子,看起来单纯活泼,像一个富家小姐。茉莉身穿一件半开叉的粉红色旗袍,丰满圆润的身体,显得成熟和性感,像个富家太太。 上午九点钟左右,玉泉路上正是早市的高峰期,卖菜的,卖肉的,还有卖唱和卖艺的,各式各样的小商小贩,街道上非常热闹。 林巧儿和茉莉穿戴华丽,打扮时髦,走在马路上格外显眼。一群小毛孩子跟在她俩的后面,起哄地喊着: “妓女,妓女,快来看妓女呀!” 茉莉和林巧儿听了非常生气,转过身来冲着这群孩子喊道: “你说谁是妓女?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一个小孩喊道:“你俩就是妓女,露大腿的妓女!”周围的人“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茉莉气得骂了一句:“你们这些野孩子,都是妓女生的!” 这句话一下子把这些小野孩子惹恼了,他们捡起地上的烂菜叶、稀泥、石块向她俩投了过来。她俩无法招架这群小孩四面的围攻,华丽的服装瞬间变成了脏马褂,头发上和衣服上粘满了稀泥,像似落汤鸡站在马路中间,一时不知所措。附近几个在市场里做生意的中年男子有点儿气不公,走过来把那群小野孩儿驱赶开。 “你俩快走吧,别惹这些小野孩儿。”看热闹的好心人劝解道。 “我们哪里惹他们了,我俩在路上走着,平白无故他们几个小野孩跟着后头骂人。真没教养!” “算了,他们都是叫花子,哪里会有教养啊!别跟这些小叫花子怄气了,快回家吧。” “茉莉,回家吧,不逛街了。”林巧儿把茉莉头发上的烂菜叶摘了下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土。 “真倒霉!”茉莉生气地瞪着远处那些小叫花子。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棉花糖,开心地吃着,有说有笑,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一个老者走过来对她俩说:“姑娘,你们是不是得罪谁了?我看好像有人教唆他们干坏事。” “我们刚刚搬到这里,谁都不认识,更没有什么仇人。”茉莉不满地说道。 “算了,我们赶紧回家吧!”林巧儿惊惶地拉着茉莉往回走。 回到四合院,她俩关闭了大门,呆在房间里。 “巧姐,我们已经不是妓女了,怎么这些小野孩子还跟在后面喊我们妓女,难道我们身上贴着’妓女’几个字吗?” “也许我们的举止、动作和神态与普通女人不一样。我们天生妓女的身体,可能一辈子也难以摆脱妓女不平的命运。”林巧儿悲观地回答道。 “真扫兴!要是史哥在我俩身边就好了,没人敢欺辱我们。” 两个女人沉默地坐在饭桌旁边,想着各自的心事。院外忽然响起一阵阵吵杂的声音,她俩竖起耳朵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门外。 也许林巧儿有点儿预感到,一个狡猾的狐狸正盯着她俩,一场噩运即将来临。 “咚咚咚。” 谁在敲门?林巧儿和茉莉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外面就有人敲门了。 “谁呀?” “房东,收房租的。林巧儿打开大门,房东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林巧儿的心放了下来,她知道今天房东会来收房租,只要不是刚子带着人来,她就不怕。 房东四十几岁,秃顶,穿着一身深色丝绸衣裳,肥头大耳,肿眼泡,色迷迷地看着她们,柱着拐杖大摇大摆进了屋子,不客气地坐在桌子旁,四下打量着收拾得整洁的屋子。 “东家,请喝茶!” 林巧儿有礼貌地递了杯茶给房东。房东不怀好意笑嘻嘻地抓住林巧儿握着茶杯的手不放开。 “嘿嘿,屋子收拾得很整洁干净啊。” “呦,我说东家呀!你这茶杯端错地方了吧。”林巧儿讽刺说。 房东厚着脸皮嘻笑着,没放开林巧儿的手,说:“嘿嘿,没端错。小姐的手就是好,细皮嫩肉呀!” “你是要房租呢,还是想要沾点儿便宜呢?”茉莉看到房东猥琐的样子,生气地把茶杯抢过来“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茶水溅到房东的脸上,“你要是免房租,老娘这只手你随便亲!给你!”茉莉把自己手伸到房东面前。 房东松开林巧儿的手,擦擦脸上的茶水尴尬地笑笑说:“别误会,我是来看看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房租么,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就取走。” “不是和你说好了吗,先欠你几天?过几天交。” “那好吧,我就再宽限你们两天,两天后我再来取。”房东站起身往外走。林巧儿和茉莉礼貌地把他送到大门口。 房东打开大门一条腿踏在门槛上,一条腿留在里面,回过头冷冷地指着茉莉说:“臭丫头,不知好歹!老子摸她手是看得起她。哼!如果把我惹火了,没你好瞧的!记住,别跟我过不去。我过几天还会来的!”茉莉气得刚想发作,被林巧儿劝住了。 林巧儿扯了扯茉莉衣袖说:“东家,我们住着你的房子,哪能与你过不去呢?你放心,房租一分不会欠你的。您慢走!”房东的腿刚迈出大门口,附近一群小孩立刻围了上来。“哇哦!”哄笑起来。几个小孩指着房东喊道:“你不是说她俩是妓女吗?哈哈,你怎么跑到妓女家里了呢?”房东那本来就有点儿尴尬的脸,一下红得发紫。 他瞪起眼珠子,举起拐杖吼叫道:“混蛋!谁跟你们说她们是妓女了?我打死你们!”这群小孩吓得一哄而散。 “嘿嘿,别跟这些没教养的小叫花子一般见识。我可没跟他们说什么。”说完,房东狼狈地离开了。 林巧儿和茉莉认出来了,这些孩子正是早市辱骂她们的小孩,她们急忙关上大门,插上门闩。回到屋子里,茉莉气哼哼地坐在饭桌旁边,说:“哼!真气人,我看这个房东就不是什么好鸟,原来是他在背后搞得鬼。” “是啊,原来是他搞得鬼呀!我看他有点儿变态。” “下次他再这样无礼,我绝不客气。” “算了,犯不着和他生气。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住他房子给他房租,他敢怎样我们!”是啊,这种男人,就想占便宜!我才不怕他呢。要是史哥在,准会教训教训他。” 林巧儿松了口气,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不管怎么说,房东这种色棍男人还不算什么恶人,容易对付。白天很快过去了,林巧儿和茉莉做了丰盛的晚餐,坐在桌子旁边等着史记可回来。 她们一直等到半夜,眼皮开始打架也没见史记可回来。这么好的饭菜她们舍不得吃,准备留到第二天史记可回来后再一起吃。夜深了,她们失望地回到各自房间睡觉。这一夜四合院十分安静,她们睡得很好,因为史记可没回来。一连五天史记可没有回家,没有一点儿消息,她们心里有点儿慌了。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自搬到四合院后,史记可一共就回来过一次,在家”住过两个晚上。 房东来了几次,板着脸孔催讨房租。她们实在拖延不下去,林巧儿拿出自己的积蓄先交了一个月的房租。林巧儿和茉莉实在搞不明白,史哥把她们赎出来安置在这个四合院,本来她们可以很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是,他却突然变得心情沮丧,情绪压抑,莫名其妙地离开家,一连几天失去踪影。什么原因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们感到茫然。 “茉莉妹妹,我们不能天天傻呆在四合院里,今天我俩去趟陆军医院去找史哥吧,你看如何?” “好哇,可是史哥并没有告诉我们他在医院干什么,只是说在病理科。” “这个不要紧,我们鼻子下面有张嘴,可以问一问么。” “好的,巧姐,我们现在就去。”为了避免穿戴太招摇给史哥带来麻烦,她们素装打扮。 茉莉穿了一件白色带花点儿的棉布上衣,蓝色的长裤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说:“巧姐,你看我这身装束,像个女工吧?” 林巧儿看着茉莉,噗嗤一声笑了,说:“我看哪,你不像工人,倒像个村姑!” “啊?我显得这么土呀,巧姐?” “像村姑不是挺好吗!只要别像妓女就行啊。” “嗯,无所谓。巧姐,还是你的装扮好,像个老师。”林巧儿淡淡一笑,脸上露出一丝伤感说:“我小时候的愿望是长大了当个老师。唉,可惜后来我没有继续念书。以后生活安定了,我还想读读书。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出门吧。” “好吧,我们走。”茉莉拉着林巧儿手说:“我这辈子是没有读书命了,以后有孩子了,让他们好好读书吧。” “等你有孩子了,我来教他们,让他们考清华北大,至少也考个浙大。” “真的?巧姐,太好了!我真想早点儿有孩子啊!”两人离开四合院,边说边走,穿过方形广场直奔陆军医院。 陆军医院门口有军人站岗,哨兵拦住了她们,“进去找人要在大门旁的值班室里登记。” 于是,她们来到陆军医院值班室。值班室里一个老兵在值班,听说她们要找史记可,开口就说:“有几天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又在干什么。你们可以直接到太平间去找他。” “太平间是什么地方?”茉莉问道。她们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太平间这个词,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太平间就是停尸房呗!”老兵直截了当回答。“啊?停尸间!”林巧儿和茉莉听了,吓了一跳。“不对吧,我们找的是史记可,病理科技术员,不是找看停尸房的人。” 林巧儿解释道。“咳,我知道你俩找史记可,他是病理科技术员,他还负责太平间工作。他每天大部分时间呆在太平间里,偶尔在病理科。要么你俩到病理科看看,他有时候也会回到科里。” “那我们还是先去病理科吧。请问病理科怎么走?”林巧儿问道。 “一直往前走,前面那个红色的二层楼,二楼就是病理科。” 按照门卫所指的方向她们直接来到病理科,病理科在检验科楼上,平时很少有人来,很安静。空荡荡的走廊静悄悄,空中挂着一块玻璃牌子写着“肃静”两个大字。她们两人沿着走廊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史记可。 “你们找谁呀?”一个病理科女技术员拦住她们。 “我们找史记可。” “找史记可?” 女技术员吃惊地看着她们,“哦,你们稍等,我看看他在不在科里。” 孙护士长听说有两个漂亮女人找史记可,好奇地跑了出来,连陶主任也从办公室抻头望着她们。护士长细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不寻常的女人,虽然林巧儿和茉莉穿的是平常人的服装,也没有浓妆艳抹,可她们长期形成的言谈举止和动作表情和普通女人不一样,仍然带着一些妓女的风骚,就连站立的姿势都格外显眼。 “请问你俩是他什么人哪?”孙护士长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亲属。”茉莉简单地回答。她不想说太多的话,生怕露出马脚。 “什么亲属呀?”护士长又问道。茉莉和林巧儿相互看了一眼,笑了。这个女人刨根问底,让她们感到好笑,说明她对史记可很关心。不过,这至少说明史记可人缘还不错,她俩有点儿放心了。 “表妹。”林巧儿微笑着说。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史记可有两个这么漂亮的表妹呢?快请屋里坐,我是这科的护士长,我姓孙。”护士长笑呵呵地把她们领进自己办公室,热情地给她们端茶倒水。 “谢谢您,护士长,别忙了。” “没关系。你们是稀客。” “表哥他在吗?” “他呀,有急事请假几天。可能是回老家了吧。”孙护士长回答。 “回老家了,他老家在哪里呀?”茉莉焦急地问道。 “怎么你们连他老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哇?那你们是他的什么表妹呢?”孙护士长疑虑地看着她们。 “不好意思,远房亲戚,平时来往不多。”林巧儿连忙掩饰说。 “是啊,我们平时不大来往。”茉莉也附和着说。 “哦,他的老家在北方一个草原。”林巧儿和茉莉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他有急事回老家了,怪不得六七天了没见到他的人影。“表哥他现在工作,生活都很好吗,孙护士长?”林巧儿问道。 “你表哥工作一直不错,只是生活上不如意,一直单身,还没找到对象呢。我们大家都为他着急呢。”林巧儿和茉莉笑了,茉莉问道:“他平时就在这里工作吗?门卫怎么说他在太平间呢?” “是的,他有时候在这里做组织切片,有时候在太平间那头,负责殡葬,给尸体整容、化妆、消毒。” “哦,太可怕了吧,他整天与死人打交道哇!”茉莉吓得吐出舌头,一阵阵胃痛,险些把早晨吃的饭吐了出来。 “病理科的工作就是这样呀,不是摆弄尸体就是研究器官和组织,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孙护士长解释说。 “哦,医院里工作总要与死人打交道的,这不奇怪。表哥既然当上军官,他现在一定很富有吧?他们家里现在全都依靠他了吧?”林巧儿显得有些镇静,巧妙地问了一句。 陶主任坐在一边假装看报纸,实际上他一直在听着她们的对话,有时还偷偷看她们几眼,心里也产生一些好奇。 “你们亲属都以为他当官了,很富有,都写信向他要钱,其实,他每个月赚的钱还不够他自己花销的,我们大家有时候还要帮助他。”陶主任突然插话。他显然是看到过史记可那些要钱的家信,所以趁机替他做个解释。 “哦,我忘记给你俩介绍了,这位是我们病理科陶主任。”护士长说。 听到陶主任的话,林巧儿和茉莉的头顶上像挨了重棒一击,眼睛发黑,头脑发胀,坐立不安,目瞪口呆。不会吧?”林巧儿嘴里半天才蹦出这句话来。 “有什么不会的。我每个月都给他一些食堂的饭票或者吃的,否则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护士长,我说的没错吧。” “嗯,”护士长点点头。 “这次他请假回家,还向我借了点儿钱。”陶主任毫不留情地把史记可的穷底子抖了出来。林巧儿和茉莉低着头一声不吭,沉默半天。 “喝点儿水吧。”孙护士长主动开口说话,想打破沉默的气氛。 “谢谢,不用客气。”林巧儿悄悄拽了茉莉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走吧。”她俩失望地站起来,冲着孙护士长点了点头,说:“不打扰了。” 她们甚至顾不上和陶主任打招呼,就慌忙地告辞了。 看到她们高高兴兴而来,懊丧不安而去的表情,孙护士长明白她们是为钱而来,都以为史记可在军队当了官发了财,想来沾点光,结果听了陶主任的一番话,失望而去。 “唉,老陶,你说话不能婉转些么?你瞧,你一句话就把她们吓跑了。史记可怎么会有这种亲戚呢?我看不太像他的亲戚。”护士长对陶主任说。 “我一看就明白她俩是冲钱来的,不像好人。”陶主任下了断论,“吓跑了也好,这种亲戚不来往也没什么关系。” “万一要是史记可的女朋友呢,你这么一说,不就断了吗?”断就断呗!这种图钱的女人谁还敢要哇!”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史记可怎么会认识这种女人呢?”林巧儿和茉莉失望地离开医院,回来的路上沉默不语。她们的心里迷惑不安,她们的心中黯淡无光。怎么会是这样呢?她们从小经历过艰辛的日子,就因为生活太艰难才沦落为妓女。她们穷怕了,苦怕了,妓院的生活,纸醉金迷,衣食无忧,她们早已忘了过苦日子的滋味了。不会这样吧?她们几乎不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不管她们相信还是不相信,一个阴影开始笼罩在她们心里。然而,此时,她们丝毫没有发现一个影子也悄悄跟在她们身后。当她们进入四合院,那个跟踪影子记下了门牌号码,得意地奸笑一声,踮着脚尖走开了。 真的噩梦就要发生了。 第七十一章:女人的心意(上) 巧儿和茉莉回到四合院坐在院子里,心里充满疑虑和郁闷,疑虑的是弄不清史记可到底是否富有还是贫穷,郁闷的是刚刚了解到他的工作是整天与死人打交道,太可怕了。 “巧姐,我怎么感觉像似在做梦呢。你觉得这事可能吗?”也许,史哥他就这么点儿积蓄,把我们赎出来,钱快花光了,剩下的钱也不会太多。你没听陶主任说他这次探亲还是借的钱。怪不得他那天临走时反复说他的钱都没有了。” “看来他真的没什么钱,不是我俩想象的那种富翁。怎么办呢,巧姐?” “我也在想我们以后怎么办呢?史哥没有多少钱,还舍得花钱把我俩赎出来,说明他心肠好,可是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能养活起我俩呢?我们又不可能跟着他过苦日子。我觉得这事挺难办的。”“唉,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哇!”茉莉呜呜地哭了起来。 巧儿心里也很难过,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对未来安逸和幸福生活的梦想中,现在她的梦想被无情地现实击得粉碎。 两个人饭不吃,水不喝,在各自房间里昏睡了一天一夜。她们需要思考一下,没有依靠了,今后生活怎么办。 第三天早晨巧儿来到茉莉的房间,看到茉莉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瞪着屋顶发愣。巧儿坐在床边,拉着茉莉的手。 “茉莉,我们还是走吧,离开这里。” “巧姐,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里呀?我这辈子饿死也不会再回妓院了。” “谁说回妓院了。我想,我去找我表哥。我表哥对我真心的好,和他一起过苦日子我也甘心。你要是没地方去,也可以跟我走。” “跟你走?巧姐,你和你表哥过着小日子,我去了算什么呀!” 这个你不用多想,有我吃的,饿不着你。” “我们不辞而别,史哥会生气的。再说,我们这么悄悄走了,也有点儿对不起他。” “要么,你留下陪史哥?史哥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你找份事做做,也许还能生活下去。” “不行,不行!我不是怕穷,也不是怕吃苦,我是不敢再见到他了,一想到他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我害怕死了。” “那你去哪里呢?” “我想好了,我在西关县有个舅舅,我先到他家去呆一段时间吧。”“也好,我给你留个我表哥的地址,如果你有困难,再来找我。”巧儿把自己的地址写在一张纸上,递给茉莉。两个人吃了散伙饭,收拾了各自的东西,准备分手。 “巧姐,我们还是给史哥留封信把,要不然他还以为我们骗了他,偷偷跑掉了呢。” “也好,史哥毕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不辞而别。” “你有文化,你来写吧。” “好的,我来写。”巧儿想了想,说:“我们告诉他,我们离开是不想让他为难,他是个大好人,我俩感谢他,他赎我们花的钱,我们以后有钱了会还给他的。” “对,就这么写吧。” 巧儿写好了信,读给茉莉听:史哥:您好!我俩今天去了你医院,冒充你的表妹见到了孙护士长和陶主任,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你请探亲假回老家去了。你不辞而别,让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惦记、担忧和盼望。我俩不怨你,理解你的孝心和难处。你为我俩几乎花光了你全部积蓄,只能带着很少钱回去探望老母,我俩内心十分内疚,对你充满了感激之情。我俩自从8月10日跟你离开清水楼那一刻,已经下定决心生死与你在一起,让生活重新开始,开创一个幸福的大家庭。然而,我们仅仅做了48小时的梦,这个梦很快就被无情地现实破灭了。你只与我们俩生活了48小时,就消失了,一连七八天不见你的无影无踪。直到现在我们才知道,原来你真的生活得很清贫,你是不堪家庭重负而离开我们。我俩的离开不是嫌弃你的贫穷,也不是过不了苦日子,只是不想给你增添麻烦。我们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如果以后我们生活好起来,一定来看你,把你为我们花的钱还给你。请不要记恨我们!让我们选择做一对兄妹,把对方永远放在心里。信中留下100元,请你转交给你的母亲,算是我们两个妹妹的一点心意。此致敬礼!你的妹妹林巧儿、茉莉敬上 1991年8月26日 巧儿把写好的信给茉莉念了一遍。茉莉有些哽咽,说:“嗯,巧姐,你写得很好。我想哭!我真的不想离开史哥啊!” “我也不想离开他,不想离开你,不想我们三个人分开。可是,真的没办法呀!他养不起我们两个女人哪!我不想为难他,我还是走吧。”巧儿也流下一串泪珠。 茉莉抱住巧儿哭了起来。她们把信放在桌子上,各自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生活是如此的凄凉,从最美丽的地方开始,在最丑陋的地方结束。人生也是如此,从最有希望的时候开始,在失望或绝望中终止。史记可让她们经历了幸运,幸福,期望和失望。他善意地欺骗了她们,可是她们不怨恨他,她们从心底感谢他。是她们没有福气,她们相信自己生来命就不好,所以不会埋怨任何人。 “茉莉,我先走了。”巧儿拿起自己的行李对茉莉说。 “等等,巧姐。”茉莉拉住巧儿的手,“我舍不得离开你!” “茉莉,记住我的地址,以后一定去看我啊!”巧儿放下行李,“这次分手,以后还不知会什么时候再见面呢。我们拥抱一下吧!”“哦,记住了!你放心,我会去看你的。”茉莉和巧儿最后拥抱着,“等以后生活好了,我俩一起回来看看史哥吧。” “嗯。”巧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现在身边没钱吧?”“嗯。但是,没事的,我不需要花什么钱。” “你去你舅舅家总是要花路费吧。我给你准备些零钱,你拿去吧。”巧儿从自己包里取出一叠零钱递给茉莉。 “谢谢你,巧姐,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我还有几件值钱的东西可以拿到当铺换点儿钱。” “那好吧,你把东西找出来我陪你去当铺,然后我们再分手。”“嗯,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把东西找出来。”茉莉打开皮箱,从皮箱下层拿出一条项链,一个玉佩和一个银手镯。 “你就有这么几件东西吗?” “我原来还有戒指和金手镯,都被刚子拿到当铺当掉了。” “傻妹妹,算了吧,你还是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拿着这些零钱。” “谢谢巧姐。”茉莉感激地接过钱。 “茉莉,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等等我,我收拾好东西与你一起离开。”巧儿坐在梳妆台前细心地打扮自己,她的心已经飞到表哥的身边。生活所迫让她曾远离他,而命运又安排她回到他的身边。她能想象到表哥突然见到她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她相信表哥会给她带来精神上的快乐,她做好了和表哥一起过苦日子的准备。 人哪,真是难以摆脱命运的安排。茉莉收拾好东西,拎着行李出来。 “我们走吧。” “好的,我们走。” 巧儿的话音刚落,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有人用力地砸门,声音急促,暴力和野蛮。 “史哥吗?”茉莉看着巧儿说。 “不是,史哥不会这么敲门。”巧儿和茉莉吓得跑进屋里关上房门。 “什么人,这么用力砸门呢?”茉莉问道。 “茉莉,我怀疑是刚子来了,我有点儿害怕!千万别开门!” “刚子来了?不会的,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呢?”那会是谁这么用劲儿砸门呢?” “是啊,一定是坏人!别开门!”两个女人战战兢兢地躲在屋子里,听着外面越来越猛力的砸门声音。 她们恐惧的噩运来了! 一般来说,监狱里老犯人对新来的犯人都要欺辱一阵子,但对要出狱的犯人都格外客气。一个监牢里的狱友出了监狱大门,大家都是朋友,各方面都会相互照应。老柳这几天心情格外好,自己放出口风说他是被冤枉的,马上真相大白了,他很快就要出狱了。不管他出去以后真有钱假有钱,同牢房的狱友听说他要出狱了对他的态度和善起来。连盲人都确信老柳很快就要出去了。老柳一直想找机会与盲人聊聊,他有些事想听听盲人的主意。平时犯人之间没有机会闲聊天,白天劳动有人监视不能随便说话,晚上牢房里全是犯人,也没法说心里话。如果他俩很亲近地聊天别的犯人会不高兴,会找茬欺负他们。晚饭后,犯人有半个小时散步时间,犯人们吃过晚饭都会去透气散步,这时候在食堂里聊天最好。礼拜天的晚上,吃过晚饭食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正好可以说说心里话。两人故意慢吞吞地吃饭,边吃饭边聊天。 “老哥,看来你真的要出去了,我有点儿舍不得你离开呀!”盲人激动地流下眼泪。 听了盲人这话,老柳“噗嗤”一声笑了。他佩服盲人的判断力,连这么聪明的人都认为他要出去了,看来他真的能出去。 他眉毛一飞说:“老弟,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呀!这一屋子人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还算好人,能在一起说说心里话,有事相互关照。我走后你要当心,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家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告诉我,我出去后会尽全力帮助你办好。”老柳也有点动情,眼圈红了。 “老哥,我有件事想对你讲,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害我,对吧?” “当然,我怎么能害你呢!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老柳眼球转动起来,他猜测瞎子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他说。 盲人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盲人朝窗外望着,好像在看什么东西。老柳奇怪地看着盲人的眼睛,又看看窗外,窗外天色还亮着,一群群的老犯聚在一起聊天或散步。“你看什么呢?”老柳突然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没瞎,他用手在盲人的眼前摇晃了几下,他的眼皮一动没动。 哦,看来他是真瞎。 “我只能看到窗外的白光,天还亮着,对吗?。” “嗯,天还没黑。”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南山公墓枯井的事情吗?” “嗯,记得。你偶然发现枯井里藏钱的秘密,你顺着绳子下到井底,发现了一大箱子银行被盗的钱。可惜你绳子没栓结实,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对吧?”老柳的小眼睛警觉起来,他一直惦记着瞎子枯井取钱的事,为他最终一无所获感到遗憾。 “没错,我是这么告诉你的。” “怎么,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吗?” “嘿嘿,哪有这么简单哪!”盲人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老柳知道他心里有事,一时又难说出口,小眼睛眨巴眨巴,露出一丝惊异。 “咳,不想说就不说吧,我知道你有点儿难事,现在还不想说。等你想告诉我时再说吧。” 老柳的话一下子打消了盲人的顾虑,他用手拍了一下大腿,说:“老哥,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枯井底下的钱不是一箱,而是满满的三箱钱。” “啊?三箱钱?那两箱钱呢?” “咳,想到这件事,我就伤心哪!我不是一个人去的南山墓地。我是和我侄子一起去的。这小子没良心,害了我。”说到这里,盲人激动地哽咽,说不出话来。 “老弟,别激动,镇静些,慢慢说。”老柳被盲人的故事吸引,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只手放在盲人的肩上抚摸着,安慰着他。 盲人的心情平静了一些,继续说:“我发现了枯井里的三箱钱后,回家找来我侄子,和我一起来到枯井取钱。你知道,这么多钱,我一个人是搬不走的,况且,我一个瞎子拿着这么多钱也不安全。所以我把我侄子叫来了,他拉着一个三轮车。”盲人说道这里有些激动,又停了下来。“别急,别急!慢慢地说。后来呢?” “我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告诉我侄子枯井底下有两箱银行被盗的钱,我下到井底把两箱钱用绳子捆好,让他拉上来,然后,我让他不用管我,立刻用三轮车把两箱子钱拉回家,我自己可以顺着绳子爬上来。” “嘿嘿,”老柳听明白了,盲人一定是被他侄子害了。原来瞎子也贪财,隐瞒了一箱钱。 “我侄子把绳子扔了下来,然后提着两个箱子向停放三轮车的地方走去。我听到他走远了,我在井底把最后一个钱箱绑在我身上,然后,我拉着绳子用力向上爬去。” “嘿嘿,”老柳打断他的话,绳子开了,你又摔了下去,对吗?” “妈的,绳子不是开了,是断了,我摔了下去。” “是你侄子把绳子弄断的,是吗?” “是的,绳子断头大部分是被刀切过,整整齐齐的,只残留了一点儿,我用力一爬,断掉了。这小子接下来做的事比这更狠毒。他来到井边,搬起几块大石头,扔下来。” “啊!这不是要害死你吗!” “是啊,他真的太狠毒了!” “石头砸到你了吗?” “要是砸到我了,我还有今天吗?” “你怎么躲过去的?”他回到井边后,我马上预感不好,我听到他在上面搬石头,我急中生智,躲在石板下面。我刚躲好大石头就下来了,重重地砸在石板上,石板压在我的腰上,我的腰像折了一样痛。我忍住痛,没有喊出声来。” “妈的,他太狠毒了!等我出去后,我替你找他算账!”老柳听了心里愤愤不平,他突然对那两箱钱很感兴趣,“钱呢?不能就这样让他把钱拿跑了。” “他以为我被砸死了,但是不放心,又扔下来几块石头,听听下面没有动静,他才确信我死了。他在井口处哭着说:‘叔,对不起你了,你是个瞎子,活得也不容易,你就成全我吧,我会替你照顾婶子和弟弟。’说完这句话,他匆忙跑走了。”咳,没法子呀!都是钱惹的祸!他要是真拿了钱,今后善带你老婆和你儿子过好日子,你也就认了吧。” “是啊,所以后来警察抓到我后,我死活没招认。我现在不放心的是我的老婆和孩子,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不相信我侄子能那么有良心,会照顾他们。他要是真有良心能害我吗?我可是他亲叔叔呀!他从小死了父母,是我把他拉扯大的。” “你的意思是等我出去后到你家里看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了解清楚,如果他真的昧着良心独吞了钱,我想法儿帮你把钱夺回来。”盲人激动地握着老柳的手,连声说:“谢谢老哥!谢谢!你放心吧,只要我能出去,定当厚谢!”没什么,应该的。” “从前曾经听说过盗墓贼之间干过这种事情,可是那毕竟是盗墓贼呀!我们可是叔侄关系呀!我心里一直想不明白。” “有什么想不明白,历史上这种事并不少见。据说唐太宗的女儿的墓穴几十年前被盗就是一对父子干的。这对父子精确定位,在坟头上打了一口几十米深的竖井,避开了五段石土填充的墓道,在靠近墓穴石门的地方,打通了通道。父亲顺绳索下到墓穴里,用土篮把金银财宝一篮一篮装满,儿子在上面把土篮拉上去。最后,当他老爸被拉到一半时,他突然松开绳子,他老爸摔了下去。还没等他老爸反应过来一块大石头从竖井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他老爸的头上。他老爸当场毙命。他老爸死的时候身上缠着许多最贵重的珠宝。这个儿子掩埋了井口,带着宝藏消失了。从这件事之后,父子盗墓,一定是儿子下井,父亲留在上面,这样才安全,因为虎毒不食子呀!” “嗯,有道理。这世界,碰到贪财的人,谁都不可信。”其实他们两个自己就是爱贪财的人,爱耍小聪明,自私自利,贪图便宜,可是他们现在最憎恨的也是他们同类的人。这就是他们心中的伦理道德,看到干坏事的人心里气不平,可是自己也在干着同样的事。 看来瞎子也并不太神,也有失算的时候,老柳回到牢房里躺在床上还想着盲人刚才讲的故事。他应该让他的侄子下去,他自己留在上面,这样不就安全了吗?这个瞎子呀,也挺愚蠢!突然耳边想起了瞎子说过的一句话“定当厚谢”。 瞎子现在一无所有了,怎么厚谢呢?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吗?老柳聪明的脑瓜开始转了起来,他确信瞎子讲的故事是真实的,但是不一定是故事的全部。他为什么一定坚持亲自下到井底呢?难道井下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他决定找个时机再与瞎子聊聊,也许能摸清他的秘密。 老柳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了:哼,瞎子再聪明也斗不过有眼睛的聪明人! 盲人躺在床上也没睡,希望这个故事他能听懂,在进来前吴三爷告诉自己,林家在埋种呢,看来这史记可就是其中一个,林家正磨他呢,想到这,灰白的瞳仁里两粒漆黑的眼珠,冰冷无比。 礼拜一这一天,老柳感觉自己真的要发财了,腰杆也比从前挺得直了一些。他在心里算计着,柳浪上次探监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天了,他可能已经得手了,否则他不会不来探监。他曾叮嘱柳浪,一旦拿到巨款马上远走高飞,不要回老家,最好是去个陌生的地方,越远越好。当时,柳浪小声地告诉他一个地名,让他出狱后直接到那里找他。这两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夜里睡不着觉,老柳嘴里默默地嘟哝着那个陌生的地名,生怕忘记了。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如果得手了,礼拜一凌晨发出举报信。他计算着日子,估计这两天警察会来找他再次核实案情。 他焦急地等待着警察的提审。 按照他的计划,柳浪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藏在太平间的巨款盗走,然后发出举报信,警察会查出史记可盗窃金柜的证据,藏钱的地点,找到钱袋,还有200块钱。这些证据足以证明史记可盗窃了金柜,虽然巨款没有被搜出来,但是警察会认定史记可转移了巨款。 “这些警察太愚蠢了。”这句话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对其他人来说,夜晚的太平间是恐怖的,但是对他和柳浪来说太平间真是一个太平的地方。他们家一直住在太平间旁边,对死人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整天听着活人的哭叫声和敲锣打鼓吹喇叭的送葬噪音。别人胆小,不敢进太平间,可是他和柳浪不怕。进太平间里盗窃东西真是再安全不过了,死人是不会听到什么声音的,更不会察觉到什么,可以放心大胆地行窃。 所以,他相信柳浪一定会成功。 老柳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如果警察搜出史记可盗窃金柜的证据,会立刻逮捕他,会对他严刑拷打。一旦史记可交待,不管他是否和顾梦得同伙,都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偷肉包子算什么罪?500块钱是他捡来的,就算他没有及时上交,顶多也是拘留和罚款,不至于判刑。如果再次提审他,他要好好地申申冤屈。想到这里他感到无比开心,一边干活一边哼起家乡小调。 老柳的秦腔唱得很地道,只是监狱里的犯人都不喜欢,觉得他唱的那个曲调像死人的哀歌。 晚饭时老柳又凑到盲人的身边,两人边吃饭边小声聊天。 “老弟,你说今天一白天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你帮我分析分析,会不会出什么差呢?” 盲人安慰他说:“别着急呀!好事多磨!” “怎么能不急呢!按道理说,我儿子应该昨晚发出举报信,今天警察应该抓住史记可,在太平间里找到赃物。今天应该有点儿消息才对呀!” 盲人摇摇头说:“你错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就更不急于来找你了。他们还要审讯史记可,核实一些证据,最后才能想起你来。既然你是被冤枉的,处理你的问题他们也头痛,他们不会马上来找你。你就耐心再等待几天吧。我觉得往后拖几天更稳妥些。”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多了,呵呵!就是没酒喝,要是有酒的话,我真想好好和你庆祝一下。” “嘿嘿,我知道你出狱后想去哪里。”盲人神秘地一笑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好吧,你不信,就当我没说。最好跑得远一点儿。” “哈哈,当然了。肯定不会在监狱附近游荡。”盲人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有点闷闷不乐。15年哪!等他熬出狱了,他也60岁了,还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到头呢。 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不开心了?”老柳关心地问道。 “能开心吗!你就要出去了,我还要在这里住满15年哪!我虽然也算‘冤枉’的,可是找不到解脱的理由呀!” “你把你侄子抖出来,你不就解脱了吗?钱是他拿跑的,罪你来顶,这滋味也不好受哇!” “是啊,这滋味确实不好受。可是我想来想去,没办法,不好受也要受着。我就算把他咬出来,他被抓住了,钱也没了,我同样还是犯盗窃罪,继续坐牢。顶多是少坐几年。” “嗯,你说的有道理。等我出去后替你打探一下,看看你家里人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如果他对你家人不好,你不能饶过他。要么告官,让他坐牢,要么让他交钱。”老柳的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微笑,他为自己的奸诈感到得意。 出狱后,他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他相信这事有油水。 “那是。”盲人的眉头舒展开了,心情看起来好了一些。 “瞎子,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想不明白?” “算了,不问了,你也有自己的隐情。” “我哪里还有什么隐情了,我的事全对你说了。你有什么不明白就问吧。” “你本来可以留在枯井上面,让你侄子下去,对吧?”盲人脸上飘起红晕,表情有一点儿难堪。 “你问的没错,我是太贪心了。我不想让他知道井下有三箱子钱,结果差点儿被他害了。不过,即使我在上面,也难保证他上来以后,产生图财害命的想法。我毕竟是个瞎子,一个残疾人,怎么斗得过他呢?” “嗯,你说的不错,他上来后如果见到这么一大笔巨款,说不定你的下场会更惨。” “你昨天说的一席话,让我想开了,即使是父子俩也会发生这种夺财害命的案子,何况叔侄俩呢。” “还有一个问题,你老婆怎么没来探视呢?如果她来探视,你不就什么情况都掌握了吗?” “嗯,你说的没错。可是我老婆她也是个残疾,腿不好,行走困难。” “那你儿子呢?儿子应该没问题吧?” “嗯,两个儿子都健康,只是太小,一个6岁,一个3岁,还不太懂事。我娶老婆晚,所以孩子都还小。” “哦,真是难为你了。放心吧,老哥我出去后一定帮助你。”夜深了,牢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劳动了一天的犯人们都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老柳失眠了,他想着出狱后要做的事情,他要找到瞎子的侄子,帮瞎子把钱夺回来。他还要亲自去一趟南山公墓,下到枯井下探个究竟。他觉得瞎子在井底下还藏了什么东西。 盲人也没睡,躺在想着心事。正如老柳猜测的那样,他讲的故事是真的,但是他没讲出故事的全部。他躲过大石头后以为自己腰断了,两条腿动弹不得,又不敢*。过了许久,他的腿才恢复知觉。长夜慢慢逝去,天空开始发白,郞瞎子开始思考怎样求救,第三个箱子里除了钞票,还有一大堆沉甸甸的金币和银元,正是这些金币和银元勾起他贪财的欲望,促使他亲自下到井下。他把金币装在朔料袋里,连同那几块大石头一起深深地埋在地下,然后上面盖上石板。他知道救他的人会发现这箱钱,他宁愿损失这些钱。只是,他没想到来就他的是警察,他从此落入法网。他本想告诉老柳这个秘密,希望他出去后帮自己把金币取出来,哪怕分给他一半。可是听了老柳讲的关于父子盗墓的故事后,他突然感觉到老柳并不可靠,因此,他一个字也没敢吐露。他希望等他儿子大一点儿时,再告诉儿子这个秘密。 当天夜里,林正儒领着几个警察直接从陆军医院来到监狱。监狱值班的狱警一听说要提审老柳,马上汇报说:“据同一个寝室的犯人反映,柳爱柳一进监牢就自吹他有一个宝藏,最近又向他身边人透风说他就要清白了,快出狱了。” 林正儒和刑警们听了都笑了,说道:“好哇,我们正是要找他淘宝呢。” “202号,出来,提审!”一个狱警在门外喊着。 一听要提审自己,老柳开心地笑了,他走到盲人床边和他握握手,说:“老弟,谢谢你的指点,我们后会有期!” “我家住太原街23号,我老婆姓袁。拜托你了。” “没问题,你放心吧!我会安排你老婆来探视你。”然后,他站在门口拱手和身边的狱友做了个再见的动作。狱友们也真以为他要无罪释放了,都来到铁门前送别,一时间狱友们和他好像有了感情。 老柳动情了,说:“兄弟们,我202不记恨你们那样对我,大家都有难,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老柳一定尽力帮忙。后会有期!”他有点儿哽咽,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兄弟们……”可是,站在一边等得不耐烦的狱警用力推了他一把。“少罗嗦,快点走!” “老子是被冤枉的,事实真相马上就清楚了,你对我客气点好不好?” “我是对你太客气了。”狱警掏出手铐锁在老柳的手上,“啪”一巴掌推在他的后背上。 老柳无奈地瞪了狱警一眼,摇摇头。这个小毛警察,什么也不懂!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快一年都忍了,不差这几天,就再忍忍吧。他心里安慰自己。 “完了,凶多吉少哇!”监牢里的盲人从狱警说话的腔调感觉到情况不妙,小声地嘟哝了一句。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把金币的秘密告诉老柳,看来老柳的儿子太嫩,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事情办砸了。走廊的灯光明亮不少,月光透过铁窗照在老柳身上,他感到暖洋洋的。老柳得意地走在通往审讯室那条长长的走廊里,他张开嘴巴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情十分舒畅。啊,就要自由了!马上可以享受到富裕舒适的新生活。老柳对审讯室一点儿都不陌生,刚进监狱那会儿他是这里的常客。审讯室里的强光直接照着他,让他难以睁开眼睛,看不清楚审讯他的人是谁,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无论谁来提审他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心里想着自己马上就会无罪释放了。老柳轻松地坐在凳子上等着问话,自进了监狱他已经懂得了提审的规矩,问你什么你说什么,不问你时不要乱说。 “知道为什么提审你吗?”一个声音问道。 老柳听出是林正儒的声音,他一定是刚审完史记可,现在又来核实情况。他心里放松了,冲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笑了一笑。 “知道,知道,为金柜盗窃案的事。” “那你说说,你把巨款藏到哪里去了?”老柳听着觉得味道不对,心想:“怎么到现在还问我把巨款藏在哪里?难道现在还在怀疑我盗窃吗?” “老实回答!” “我冤枉啊!你知道我没有盗窃金柜,我是在偷包子途中检到了500元钱,其实是史记可栽赃于我的。” “不要狡辩了。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和柳浪串通诬陷别人,转移赃款。你要交待柳浪跑到哪里了。” 听到这些话,老柳不响了。怎么把柳浪也牵扯进来了?他要再观察和分析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柳浪盗窃藏在太平间的赃款的行踪被发现了? “我没听懂,这事与柳浪有何关系?” “你老实交代,柳浪携赃款逃到哪里去了?”老柳低着头,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听警察话中的意思柳浪已经拿着钱跑了,警察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去向,这似乎让他有点儿心安。但是,他不理解警察怎么知道柳浪拿着赃款跑了呢?他决定装傻,除了回答不明白,就是否定。他知道如果柳浪真的成功的把巨款偷走,他实际上已经是同案犯了,所以,他只能是顽抗到底。审讯到了后半夜,老柳慢慢听懂了,警察在他家里找到两个钱袋子,上面有柳浪的手印,柳浪还偷了两个玻璃缸,已经带着全家跑了。他怎么把钱袋子拿回家呢?不是说好了留在地窖里吗?他心里暗骂柳浪笨蛋,没出息。有了钱什么样的好鱼缸买不起,为什么还要偷玻璃缸?一连串的问题让老柳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子把巨款偷到手他本该偷着乐,可是他现在一点儿也乐不起来。老柳被儿子的愚蠢坑害了,能够证实他是无辜的一次绝好机会又彻底丧失了。本来他的设计很完美,一箭三雕,可是,现在看来他自己不仅没有弄清白,反而再次陷了进去。一切证据都证明他盗窃了金柜,儿子携款逃跑,史记可这个恶魔没有被揪出来,柳浪却成了逃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警察不问他盗窃金柜的事,也问他怎么藏的钱,他知道警察提审他的目的是想知道柳浪逃到哪里去了。他现在说什么警察也不会相信了,他真的成了盗窃金柜的罪犯。既然柳浪已经带着钱跑了,老柳只好咬紧牙关硬抗着,无论警察怎么审问和严刑拷打,只回答三个字:不知道。他想起了瞎子说过的一句话:受不了也得受。 一夜的审讯没有任何结果。警察常规地搜查了老柳的牢房,就在警察没有发现准备离开时,老柳床头的墙壁上有个字,引起了林正儒的注意。字是用指甲斜着划出来的,仔细一看,是个“渝”字。这个字会不会是个地名或个人名呢?林正儒看着这个字,思考着。 一个警察用相机拍下来。 “了解同牢房的犯人有没有谁看到他什么时候刻的这个字。”林正儒对林雨飞说。 同牢房的犯人150主动检举说:“我看见他是前天在墙上刻的字,当时我曾问过他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他神秘地告诉我,这是一个地名。” 林正儒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犯人突然支支吾吾的不说了。 “他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林正儒有点不耐烦。 犯人问道:“我说了算我立功吗?” “你说了如果对破案有利,算你立功,你不说就是包庇犯罪,你就有罪。” “我的妈呀!还是你们警察厉害。那我就说了吧,他说他出狱后要去这里。” 盲人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了,柳浪盗窃成功拿着钱跑了,现在警察正在抓他。这么看来,老柳是没希望出去了。他心里骂道:老柳真是个笨蛋,怎么能把写字的事对这个坏小子说呢! 警察从探视记录中发现,柳浪两天前刚好来探过监。这可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啊!林正儒和林雨飞回到审讯室继续审问老柳。 “你在床头的墙壁上写的什么字?你要老实交代,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林雨飞问道。 听到警察问他写在墙上的字是什么意思时,老柳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没写什么字呀!” 林雨飞又厉声地问道:“你写在墙上的“渝”字是什么意思?”“哦,那个“渝”字呀!”老柳表情有些慌张,但很快镇静下来,说道:“那个“渝”字是我随便写写的,没有什么意思。” “随便写写的?那你对别人说‘渝’字是个地址,也是随便说说的吗?”老柳知道他自己没法狡辩了,干脆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几个小时的严刑拷打让老柳浑身瘫软,眼皮都无力抬起,勉强还有一口气,偶尔断断续续说几句话。“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他闭上眼睛装死。 这老小子,进了监狱变坚强了!林雨飞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林正儒站在一边观察着,他从老柳的反应中看出这个字肯定与案子有关,因此,决定明天从这个字查起。 “警长,这老家伙怎么审问也不招供,看来他确实不知道赃款的去向,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干脆我把他拉出去毙掉算了,以免今晚他死在监狱里给我们填麻烦。”老柳听到这句话身体一抖,半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下,接着,又闭上眼睛不动了。 林正儒神色紧张地走到老柳身边,翻翻他的眼皮,摸摸脉搏说:“怎么,他快不行了吗?千万别像顾梦得那样死在审讯中。不行就赶紧送医院。枪毙他你怎么对监狱里交代呢?” “这个好办。就说他路上逃跑,被我们击毙了。”老柳听到林雨飞的主意,吓得浑身哆嗦起来。林雨飞对身边的两个打手说:“你们和我一起送他到医院去吧。”两个打手把他加起来,拖到走廊里。“不要!我不去医院。我不是死刑犯,你们没权利枪毙我。”老柳声嘶力竭喊着,“我死也要死在监狱里。” 监狱里的值夜官听到喊声,从值班室里跑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值夜官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要在送我去医院的路上枪毙我。长官,救救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监狱值夜官看着林雨飞问道。林雨飞把值夜官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小声地嘟哝了几句。 “啊,既然如此,你们就把他带走吧。”值夜官马上把路让开。救命啊!我不去医院,我哪也不去!”老柳拼命喊着,一个警察把一团破布塞进他的嘴里。 老柳被塞进吉普车的后备箱里,随着汽车的颠簸左右摇晃着,摇得他天旋地转,头昏脑胀。他再不招供一会儿林雨飞会枪毙他,他完全崩溃了。如果招供了,钱没了不说,儿子也可能没了。他暗暗狠下心,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死就死吧。现在也只有他去死了。车停了,两个打手把老柳抬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老柳被摔得浑身剧痛,但又叫不声出来。他看到四周是茂密的树林,漆黑一片,心想完了,马上就该结束了。他抬起头恐惧地看着林雨飞手里的枪,嘴巴动了几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林雨飞把他嘴里塞的破布拽出来,“你说吧!” “你枪毙我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妈的,老东西,这么顽固!好吧,我就成全你。”林正儒把子弹推上膛,对准老柳的脑袋。老柳浑身抖动,紧闭双眼。枪响了,子弹擦过老柳的脑皮钻到了土地里,老柳大叫一声。 林雨飞低头一看,老柳头皮裂开一个口子,血流到脸上。她刚想继续审问,发现老柳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妈的,真倒霉!赶快送医院吧!” 天色已经放亮了,熬了一夜的警察已经疲惫不堪。 第二天一早,林正儒到医院找保卫科高蓝峰科长一起查阅老柳的档案,希望能在档案里找到一个与“渝”字有关的人名或地名。在中国带“渝”字的人和地名太多了,他们查询了一些老柳的邻居和医院的同事,没有人理解这个字的含义。 “渝”是重庆的意思,老柳在重庆并没有亲属和朋友,但是,他的远房姑姑和表姐在四川宜宾。柳浪是不是跑到四川了呢?林正儒立即派出三个警察前往宜宾,另一路人马已于当天赶往老柳的老家。林正儒自己则留在原地继续调查。医院里的老职工都被保卫科叫去协助调查,主要是提供一些老柳家庭背景,亲属和朋友的社会关系。几乎全院职工都知道警察在调查柳浪逃跑的地方,老陶也被高科长找去了解情况,他憋了一肚子气趁机再次发泄了一通。 从保卫科回来,陶主任在办公室里怒气冲冲地骂道:“都是一群废物,金柜失窃快一年了,连个影子都没找到。恐怕那些钱早就被挥霍一空了。现在还在那里破解字谜,真他妈的搞笑!”史记可问道:“什么字谜?”一个‘渝’字,据说小柳带着赃款跑到这个地方去了。” “重庆?”“天下人都知道‘渝’是重庆,哪里会这么简单呢?”“嗯哪,不会这么简单。”史记可决定请假,悄悄去一趟老柳的老家,争取在警察之前找到柳浪。但找遍了全县大街小巷,也没见到老柳一家人的影子。 史记可不准备去四川,他相信柳浪不会逃到那。 一周后,去宜宾和博湖县的警察都回来了,一无所获。 医院里被救活的老柳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沉默不语,案子再次陷入了僵局。同时,史记可也在暗中调查着,他查看了全国地图,希望有所发现,可是,天南地北带“渝”字的地名太多了,同音字就更多了,他老家的村名就叫榆树沟。他同样没有搞清楚这个字的含义。从哪里可以了解到柳浪的去向呢?他到马车驿站询问最近租车的情况,结果也一无所获,马车只把他们送到郊区一个村镇就返回来了,至于他们之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从马车驿站回来的路上,史记可突然想到老柳家的邻居,一个孤身老头,平时两家关系不错,他会不会知道柳浪的去向呢?嗯,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试试。于是,史记可带着一些礼品去拜访老柳的邻居。听到敲门声,老人开门一看是史记可马上把头缩回去想关门,史记可一只手把门推开。老人见他手里拿着礼物,只好把他请进去。史记可把礼物放到一边,规规矩矩地给老人鞠了个躬。老人身材偏瘦,背有些驼,可能患有气管炎,喘气有些吃力,每次喘气双肩都要向上耸一下,不时还要咳嗽几声。但是,和人对话和对视时,仍表现出思维的灵活和反应的机敏。还没等史记可说话,老人就说:“我知道你来的意图,在你来之前警察已经来了几次了。”老人停顿一下,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警察问我是否知道柳浪可能会逃到哪里。我怎么能知道他逃到哪里了呢?他临走时对我说,他爸爸进监狱了,他要带全家回老家。”说完这些话,老人家咳嗽几声,看着史记可指了一下地上的礼品,又向门口一挥手,意思是没有什么说的了,让他赶紧拿着东西走。“老人家,您知道我们丢了两个大玻璃缸,是很珍贵的器材。您看到他搬家时带着两个大玻璃缸了吗?史记可假装关心地问道。史记可猜到老柳一家平时与老人有交情,老人不想参与这个盗窃金柜的大案,所以会有意地回避一些敏感的问题,但是对于盗窃玻璃缸这种小事不会有太多戒备,因此他刻意地避开敏感的问题,只是简单地提到玻璃缸的事。 果然,老人听到他的话表情放松了,一脸无奈地说:“看到了,玻璃缸里面还装着东西,是柳浪和一个姑娘一起抬到马车上的。嗨!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以前他对我说过他要到标本室里偷个玻璃缸养鱼,让我把他批评一通。” 一个姑娘?老柳家里好像没有女孩呀!怎么会出来一个姑娘呢?史记可心里疑问。“那个姑娘是他的女朋友吗?”史记可问道。这个吗?不太清楚,以前好像没见过。”老人犹豫了一下。 “大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玻璃缸要回来。”史记可看到老人犹豫连忙补充道。老人没再说话。史记可看出来老人有些话不想告诉他,觉得再问也没用,便再次给老人鞠个躬,准备离开。史记可推门出来,正好碰到送煤人推着一车煤过来。 “老张头,给你送蜂窝煤来了。”送煤人高声叫喊着。 “放在门口吧。”老张从门缝伸出头来回答道。 “天要下雨了,我给你放到门口,你要及时把煤搬进去啊!”送煤人说道。 “张大伯,我帮你把煤搬进来。”史记可觉得好机会来了,他想搞清楚那姑娘是什么人。没等老张头答应,他就端起煤箱往屋子里走。“不用了,我自己慢慢搬吧。”老人客气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了,“咳,人老了,不中用了,连说话多了都气喘。” 史记可把五箱蜂窝煤搬到屋里,又把煤一块块放进门后的煤箱里。外屋支着个小炉子专烧蜂窝煤,一年四季用它做饭烧菜,冬天用它取暖。煤放好后,对老人说:“大伯,我走了。” 老人没想到史记可这样一个从不与人接近的人竟这么有礼貌,不仅给他拿了礼物,还帮他干活,有些感动地说:“听他妈说,那个姑娘,是他的女朋友,是他在饭店打工时的同事,外地人,名字叫春红。但我没对警察讲过,你也别对警察说。” “嗯哪,我不会说,你放心!再见!” “再见!”老人招招手看着史记可走远。远亲不如近邻,平时两家相处融洽,有时柳浪也会帮老人干点儿力气活。虽然老人知道老柳儿子干了坏事,但内心里不希望警察抓到他。 柳浪有女朋友,这件事出乎史记可的意料,说不定柳浪跑到女朋友家了,他突然想起来忘了问老人春红是哪里人。本打算回去问问,但转念一想,算了,先别问了,也许老头也不知道。于是,他决定下班后去调查柳*朋友的情况。史记可对春红有一点儿印象,因为柳浪打工的饭店里就一个女服务员,二十岁的样子,圆脸,大眼睛,梳着两个粗辫,个头比柳浪还要高一点。 下班后,史记可换上便衣急匆匆地来到柳浪打工的饭店。他是这家饭店的常客,老板看他进来亲自接待,把史记可安排在里面的座位。他要了两个菜和一壶烧酒,喝着酒。这是一个并不大的饭店,有七八张桌,由于柳浪突然离开,一时没有找到新伙计,老板既收钱又当伙计。“老板,辛苦了,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吧。”史记可看到饭店里没有其他客人,示意老板坐下来和他喝一杯酒。老板看他面熟就坐了下来陪他喝点儿。 “老板,您贵姓?” “我免贵姓范,叫范德辉。”范老板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说道。 “老弟您贵姓?” “我姓史,叫史记可。和老柳一家医院,是同事。我有事想找老柳的儿子柳浪。” “有什么事吗?小柳不在。我能否代劳?” 史记可摇摇头:“那就算了,也没什么大事。我欠了老柳300元,现在有钱了想还给他儿子,却找不到他人。” 300元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啊!范老板一听笑了,说道:“怪不得柳浪对我说过他认识你,原来是这样啊!嗨,这小子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突然就辞职走了。害得我这几天累得够呛,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 “你店里不是还有一个女营业员吗?” “走了,和他一起走了。” “你是说春红也走了?” “怎么,你认识春红?” “不,不认识!只是在你这里见过她。”史记可有意把话题拉到春红身上,“我听说春红好像是四川人吧?” 范老板摇摇头说:“不,是西北人,是我从老家带来的。” “你老家在哪里?” 范老板突然警觉起来,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嘿嘿,没什么,随便问问。据说他犯了事,警察在到处找他。” “哦,怪不得前几天警察也来过几次,问了一大堆问题。 “春红是柳浪的女朋友,对吧?” “不清楚。你怎么知道春红是柳浪的女朋友呢?” “我见他领着春红去他家里几次。”史记可胡乱编造着。 “可能吧。他们的私事我从来也不过问,只要他们上班把活儿干好,其它事我不管。”范老板淡定地说道。 史记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表面上假装神秘地说:“据说警察到医院里打听他的消息,问老柳是不是有什么四川亲戚或朋友。他好像盗窃了什么东西吧?” “不会吧?他人很老实啊!不过,警察来我店里时也问我柳浪有没有四川重庆的朋友,我说不知道。但是,他们没问起过春红的事。”“估计他是跑到他女朋友家去了吧?” “不会的。如果是这样,春红会对我说。” “听你口音是本省的人,是吗?”范老板看看史记可,点点头,站起来,转身钻进厨房里。史记可明白范老板一定知道柳浪去了哪里,但他不会对别人说,因为春红是他从老家带来的,或许是他亲属。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了解到一条很重要的信息,春红与范老板同乡,只要打探出范老板是哪里的人就可以知道柳浪的下落。想到这里他喝光了杯中酒,站起来喊了一声:“范老板,我走了。” “有空常来!”范老板把他送到大门外。 这一个月里,史记可经历了大喜大悲,往事如梦般在他的眼前浮现。那些天他太得意忘形,在妓院里寻欢作乐,结果乐极生悲。一夜之间,他头上的光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钱没有了,快乐没有了,阳光消失了,他又重新回到了过去那混沌沌的黑暗世界里。茫茫的人海,到哪里去寻找柳浪呢?又怎么能够拿回那笔本来已经属于他的钱呢?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甘心失败,不甘心失去了巨款,他要千方百计找到柳浪,想尽一切办法拿回巨款。 从饭店出来已经晚上九点钟了,史记可站在饭店门口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回头看到饭店大门上面有个不大的招牌,写着“俞山小吃”几个字。 突然,他心里一亮,“俞山”不会是个地名吧?可是他没听说本省内有“俞山”这么个地方。 范老板出来送他:“怎么还没走啊?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我要打烊了。” “范老板,你饭店名字起得不错呀!听起来很亲切。怎么叫‘俞山小吃’呢?呵呵,随便起个名字。” “俞山好像是个地名吧?”范老板有点儿慌乱:“没什么意思。我们家乡山多,所以名字里有个山。” “哦,你们家在山区呀!应该有点儿远吧?” “嗯,有点儿远。”范老板回答道。史记可从范老板不安的表情中看出他在回避什么,“俞山”两个字看来有点儿名堂。 他仔细地思考着,省内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区,从这个“山”字里看不出什么名堂。这个“俞”字好像有点儿问题。他又抬头看看饭店的招牌,心里反复默读着:俞山、俞山、俞山,但没有理出任何头绪。他接着又倒过来念叨着:山俞、山俞、”山俞。突然,他眼睛一亮,想起来了好像有一个县叫三俞。三俞和山俞,发音有些相同。对呀!三俞县!最北面的三俞县,离这里有600公里。“三俞!”他心里尖叫了一声,眼前发出火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不正是‘渝’字的谜底吗?”范老板看到史记可站在门前一个劲儿傻笑,问道:“你笑啥?有什么好事吗?” “嘿嘿,你是三俞县人。”他指着范老板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你还是城里人,对吧?” “不是,我不是三俞人。你猜错了。”范老板慌慌张张地溜回饭店关上大门。 看来真像俗话说的那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史记可心里敞亮了许多,总算找到了最有价值的线索。他长长地呼出一口在心里郁闷了一个星期的恶气。“三俞”本来是两个字,但警察把它看成“渝”字。老柳这家伙也真够狡猾了,担心自己把柳浪告诉他的地名忘记,就把字刻在墙上。他有意把“三俞”写成“渝”字,害得警察满重庆、四川去找人。史记可感觉自己很运气,这么轻松就把“渝”字的谜底破解了。既然警察在云石县没找到柳浪,那他们很可能是跑到三俞了。他决定回医院请几天事假,在警察之前去一趟三俞县,寻找柳浪。漆黑的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史记可经常光顾的清水楼妓院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里面不时传出戏曲声和听众的哄笑声。他鬼使神差般来到清水楼的门前,朝大院望去,大门里面几个妓女在向他招手。他想走过去,可是腿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几天前的他风风光光出入那个地方,而此刻的他却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他想到丢失的十三万六千八百块钱,一股酒气涌向头顶,红得发紫的脸顿时扭曲变形了。 他突然怒气冲天,大吼一声:“我绝不善罢甘休!”。几个妓女吓得赶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咣当”一声妓院大门关上了。黑夜里没人听到他在喊什么,也没人注意到他那僵硬的动作和狰狞的表情。他发泄了一会儿,看没人注意自己也觉得没趣,脑袋又耷拉下来。他摸摸口袋,还剩下30块钱,这是他仅有的钱,他盘算了一下,还够他去三俞的路费。事不宜迟,他决定马上动身去火车站,今晚就去三俞县。望着妓院高高的石阶和黑洞洞的大门,他想到了还在家里等着他的巧儿和茉莉,他犹豫了。他犹豫是不是先回医院请假,然后,再回四合院和她俩告个别。史记可心里惦念着两个女人,已经一星期没见到她们了,他应该先回去和她们见一面再走。可是,他回去后怎么说呢?告诉她们他的钱丢了,他要去追踪偷他钱的人吗?不行啊!丢钱的事,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不敢说,也不可能说呀!他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快走到医院大门口时,他又想起在四合院里与巧儿和茉莉在一起的情景。他突然感觉自己很愚蠢,竟一个星期没敢回家”。他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巧儿和茉莉是他赎出来的女人,是他的女人,他应该对她们说实话,也许她俩会理解他,甚至会与他同舟共济,帮他出主意。想到这里,他心里豁然明朗。他决定先回医院请假,然后再回四合院与她们告别。 史记可是军医,离开要请假,但是,请假很难,他必须有一个充足的理由。老陶住在医院后面的专家楼,一个灰色的四层楼房,最靠西边门洞,四楼。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老陶早已睡下。“当当!”史记可敲响了陶主任家的木门。 “谁呀?这么晚了敲门,有什么事呀?”陶主任穿着下床开灯,隔着门窗向外望去。 “呦,这不是史记可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快进屋吧!”史记可站在门口没动,“主任,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陶主任看到史记可绷着脸,耷拉着头,心想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拽了他一下,说:“进来吧,别在门外站着,有话进屋坐下说。站着的客人不好伺候!”史记可把一封电报递给陶主任,那是史记可家里打来的急电:母亲病危,速回。 “我马上帮你请假。”陶主任亲自给院长打了个电话,替史记可请了一个月的探亲假期。临别时,陶主任递给史记可50块钱,说:“拿着吧,买点东西孝敬你母亲。”史记可收下钱,鞠了个躬道谢,之后离开了。 接着,他回到医院找到吴亮,代他每天喂狗。临走前总感觉吴亮的眼神怪怪的。 史记可没多想便急匆匆奔向四合院。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他的眼前浮现出巧儿和茉莉的笑容和身影,她俩此刻已经进入梦乡了吧?他依稀看到她俩躺在床上,显露出优雅的女性曲线,优美,动人。 她们一定每天坐在院子里盼望着他下班,晚上烧好饭菜等待他回来。她们信赖他,依赖他,他是她们心中的太阳,她们等待了一个星期,一定很失望。想到这里,他有点儿内疚,如果她们在睡梦中醒来,突然看到他回家了,一定非常高兴。他笑了,笑出声来,他相信自己会找到柳浪,追回那笔本来属于他的巨款,他会重新找回快乐的生活,所以,他开心地笑了。 前面就是方形广场,再拐个弯就看到四合院了。他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他有些激动,渴望早点见到她们。拐过弯,他远远看到四合院的大门紧紧关着,院子里没有一丝灯光。四周一片寂静,连路灯都已经熄灭了。 “巧儿、茉莉,我回来了!”他心里轻声呼唤着,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路边树丛里一个黑影闪过,随即消失了。没等到史记可反应过来,一块石头击中他的腰部,“啪”一声落在地上。他低头一看,是一块鸭蛋大小的石头,上面用细绳缠着一个纸条。他连忙捡起纸条,借着月光看到上面写着:你的女人在我们手里,要想再得到她俩,三日内用你盗窃来的钱赎。看完,史记可气得脸色苍白,抬头向树丛方向望去,黑幽幽的树林里没有人影。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冲着树林大声喊道。寂静的树林里没有一丝回声。他撒开腿向四合院跑去。 史记可跑到四合院门口,轻轻一推,门开了。不好!他冲进四合院里,大声呼喊:“巧儿,茉莉,你们在吗?”没有人回答。三间房子黑洞洞,鸦雀无声。他感到情况不妙,额头冒出冷汗。他没敢冒然闯进屋,顺手操起一根木棒侧身贴在门旁,用手轻推了一下房门。门开了,他探头向里面望去,没人埋伏。他进到屋子里,打开电灯。“茉莉!”他来到茉莉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茉莉的被褥还在床上,但衣橱里空荡荡,手提箱不见了。 “巧儿!”他又来到巧儿的房间,看到屋子里衣服散落一地,一只大皮箱子打开了,里面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他又来到自己住的厢房,也被翻得底朝天。进贼了吗? 突然,他发现巧儿的床上有一大摊血迹,他用手一摸,血迹呈暗紫色,已经干痂了,看来已经有几天时间了。他仔细查看,发现血迹顺着床头一直滴向大门,院子里和大门外都可以看到血滴。难道巧儿受伤害了吗?他急得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巧儿!茉莉!”声音回响在夜空中,周围仍然是一片寂静。 第七十二章:女人的心意(下)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巧儿,茉莉,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哪里呀?”他突然觉得对不起她们,没能保护好她们。他虽然没钱了,可是他有力量,有胆量,有能力不让她们受到伤害呀!然而,他没能做到。他心里内疚。他拿出那张纸条反复看着,很显然,她们被绑架了,绑匪在勒索他。绑匪是谁呢?怎么知道他盗窃了钱呢?难道是柳浪吗?柳浪盗窃了他这么多钱,还会再来勒索吗?不会,绝对不会!那会是谁呢?他开始冷静地思索。 刚子?有可能!这两天一直在跟踪自己,他在寻找茉莉,还雇了三个“戏来灯”的打手。一定是他干的!可是,刚子怎么知道他盗窃钱的事情呢?他还是想不明白。巧儿和茉莉谁受伤了呢?应该是巧儿,她现在是死是活呢?刚子和茉莉是情人关系,不大可能伤害茉莉,血迹留在巧儿的房间,屋子被翻腾的非常凌乱,而茉莉的房间正好相反,物品整整齐齐。这一切看来都说明受害的是巧儿。没错,是刚子干的!史记可再次来到巧儿房间,冷静仔细地检查屋子里的每一样物品。巧儿的花腰带绑在床头,上面粘满了血迹,看来巧儿曾被绑在床上受尽了*和折磨。史记可气愤得牙齿咬得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这些畜生,老子要抓到他们非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接着,他在门后发现一根粘着血迹和头发的木棒,木棒一头粗一头细,他感觉很眼熟。 仔细回想,觉得与在南湖公园里跟踪他的打手拿的木棍像似。他再次看了一眼纸条,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似乎告诉他这件事就是那几个人干的。他确信巧儿和茉莉现在他们手里,他要把她们救出来。“啪”,院子里传来一声好像石头落地的清脆的声音。史记可连忙来到院子里,看到一块包着纸条的石头,打开纸条一看,内容和上一张纸条一样。他拎着木棒迅速冲出门外,漆黑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已经半夜了,家家都已经闭灯入眠了。史记可关上门,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静静地发呆。他到哪里去寻找她们呢?纸条没有告诉他到哪里去交钱,怎么与他们联系,看来他只有在四合院等着了。他把木棒拿在手里,警惕地听着院外的动静。院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他悄悄躲在大门后面。他们来了吗?不像。外面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他听出来是值前夜班的工人下班了。这些声音从他的门前飘过,又渐渐消失在远处。史记可放下木棒,坐在院子的石阶上,把头埋在两条腿里唉声叹气道地思考着,唉!都说好事成双来,可是,这坏事怎么也成双来了呢!那边刚刚丢了钱,这边女人又失踪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呀!他拿出两张纸条看着,字体一样,是一个人写的。他们一定猜测他不敢报案才这么猖狂,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扔来两张纸条,看来绑匪也很着急,说不定他们现在正躲在四合院的附近观察呢。说不定他们一会儿还会扔来第三张纸条。想到这里,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主动出击。史记可拿着木棒从后窗户跳了出来,来到后面邻居的院子,然后再翻过邻居家的院墙跳进一条漆黑的胡同。他躲在胡同口的一个角落里,探出头就可以看到四合院和门前的大道。他耐着性子等待着,他相信过一会儿一定会有人往四合院里扔石头,他要擒拿这个人。如果对方是两个人他也完全可以应付,他会出其不意打倒一个,再擒住另一个。这是一个工业城市,方形广场的西面是工厂区,那里到处都是工厂。工厂里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开动着,高高的烟囱不停地冒着黑烟,释放出污染的气体和灰尘。 工人们为了生存,不分昼夜地劳动着。街道上不时传来行人的脚步声,下班的工人三三两两结伴从工厂区走来。一个小时过去了,史记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下班的高峰时间过去了,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了,四周显得寂静。他开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他们今晚不会再来了吧?也许他们明天会采取别的方式联系他。他有点困乏,坐在地上想打起盹来。 突然,他好像听到“啪”的一声,连忙向四合院望去。四合院大门口有个人影在向院子里投掷东西,“啪”的一声又有一块石头落到四合院里。影子投掷石头后迅速向他这边跑来,史记可认出来了,正是在南湖公园跟踪他的打手,长得五大三粗,几乎和他一样强壮,是那次在戏来灯妓院里打他的三个打手中最壮实的一个。影子回头看看四合院大门没有动静,放慢了脚步,拐进一条巷子里。 史记可向四周观望着,发现除了这个壮汉没有其他人,正好有机会先制服他。于是,他悄悄跟上打手,尾随他来到方形广场的树林里。打手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加快了脚步,拐进一条小街后撒腿就跑,史记可手里拎着木棒抬腿就追。 几分钟后,史记可追上他了,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站住”,话音没落史记可举起木棒照准打手的后腰砸下去。打手被砸倒在地,史记可举起木棒正准备再砸,打手往路边一滚,躲过第二棒。他翻身跳起,向史记可扑了过来,双手抓住木棒用力争夺。史记可一手紧握木棒,另一只手卡住他的喉咙。打手双手用力向后一拉,把棒子夺了过去,由于用力过度,身体后仰,翻到在地。史记可像头饿虎一下扑了上去,骑在他身上两个拳头左右开弓,打得他脑袋左右摇摆,口鼻出血。打手把木棒扔到一边,腾出手来抓住史记可的胳膊,翻身把史记可推倒。史记可顺势一滚顺手捡起木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了。打手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史记可手持木棒向他走来吓得转身就跑。 史记可追了一段路,看他朝着南湖公园方向跑去,他笑了。 打手一瘸一拐地跑着,跑得很慢,看来他的腰腿受伤了。 “好吧,就让你先跑几秒钟吧,我很快就会追上你。”史记可喊道。他不希望马上抓住他,这条路又宽又直,他倒想看看他往那里跑。打手在前面跑,史记可与他相隔五六十米,不紧不慢地追,打手越跑越慢,史记可越跑越快。快到公园大门口时,史记可追了上来。打手已经气喘嘘嘘,跑不动了,史记可在距他五六米远处纵身一跃跳起来,举起木棒向他头部砸下去。打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木棒正对着他的脑袋砸下来,他连忙往旁边一侧,木棒紧贴他的头发“嘭”的一声砸到他的右肩。 “啊!”打手叫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史记可举起木棒打算照他的后背砸去,这时他发现打手半边脑袋变成了血葫芦蜷曲在地上,托着右肩不敢动弹。看来这小子伤得不轻,已经没有还手能力了。他的右耳被撕开一半,右肩扭曲变形了,痛得他不停地“哎呦,哎呦”的叫喊着。幸运的是这一棒没砸到他的脑袋,否则,他的脑袋早就开瓢儿了。 黑森森的公园里十分寂静,湖边不时响起青蛙的叫声,远处偶尔响起野狗野猫的嚎叫,显得有点儿恐怖。 史记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打手结结实实地捆起来,推着他来到公园深处。史记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让打手跪在地上。打手有些不服气,看了一眼史记可手里的木棒,扬起头,仿佛对史记可的胜利不屑一顾。他觉得论力气,他不在史记可之下,只是史记可奔跑能力太强了,而且手里还有个家伙。论武功,他应该在史记可之上。 “说吧,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怕吓着你!” “嗨,你小子嘴很挺硬呢!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今天就把你扔到湖里。” “哼”打手仰着头不理史记可,他似乎不相信史记可敢对他怎样。 “你不说,我也知道。刚子派你们来的,是吗?你是戏来灯黑豹哥手下的打手。还记得有一次你们三个打手在妓院里打我一人,我一脚把你踢倒,骑在你的身上揍你吗?没错吧?这个仇老子一直还没报呢。”打手抬头看了史记可一眼,认出他来,轻蔑一笑,说:“原来是你呀!手下败将!”然后闭口不语。 “妈的,看来你真的不想活了。好,我成全你!”史记可拿出一根绳子把他的腿也结结实实捆起来。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们把我的女人怎么样了?把她们藏在哪里?你要再不说,我就把你扔到湖里去。” “哼!”打手躺在地上什么也不说,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史记可气急败坏地走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猛地用力将他高高地举过头顶,准备抛到湖里。 “大哥,饶命,我全都说!”打手在空中用力蹬着双腿,声嘶力竭地嚎叫。史记可把他扔到草地上。 “哎呦,”壮汉被摔痛了,不停地叫起来,“大哥,你力大无穷,我真的服你了。 “好吧,你说实话,我会饶你一命。” “这件事从头到尾与我没关系,都是刚子策划的。茉莉和巧儿都在他手里,是刚子让我给你送信的。” “他现在在哪里?” “在湖对面那个四层楼顶。” “你们到底把她俩怎么样了?” “大哥,我如实告诉你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请你相信,我没伤害你的女人,都是他们三个干的。” “好吧,你说吧。”壮汉低着头一五一十述说着这几天四合院里发生的事情。夜色遮住了史记可一脸怒气和狰狞,他强忍住怒火没有撕烂眼前这个男人。 打手告诉史记可他叫吕阳,只是一个随从,他心肠软,不像其他打手那么坏,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其实是害怕史记可听到事情经过后,一怒之下把他扔进湖里。 三天前,刚子兴致匆匆来到戏来灯,说有要紧事找黑豹哥帮忙。当时黑豹哥正利用空闲时间和手下三个打手一起打牌,看到刚子进来了,指着旁边的凳子说:“来了,刚子,坐下吧!帮表哥支支招,我已经输了好几回了。”刚子在他旁边坐下来,有点儿坐立不安,没心思看他们玩牌。 “哥,我发现茉莉的行踪了,让他们三个兄弟跟我走一趟,帮我把茉莉抢过来。”黑豹哥不耐烦地说:“真有出息!一个妓女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要是有出息,到哪里还找不到个女人哪!”他甩出一对k,说:“对k,该你出牌了。” “嘿嘿,表哥,没办法呀!老弟我没出息,全靠茉莉养活,没有茉莉,我就断了财源。”刚子站在他旁边小声说道。 “哎,我出的可是一对k呀!你拿什么管我?”黑豹哥没理睬他,继续玩牌。 “我拿一对a管你呀!”坐在下家的一个打手争辩说。 “我明明看到你手里没有对a,你从哪弄出来的对a呢?你玩赖了!作弊了!罚!罚钱!”他对另外两个打手说:“他作弊了,你们说怎么办?”下家正是吕阳,他争辩道:“大哥,是你先作弊的,你先偷看了我的牌。” “我什么时候看你牌了?” “你刚才自己说了你看到我手里没有对a,才出对k。其实,我是怕你看我牌,故意把一个a藏起来了。” “胡说,我说过这样的话吗?谁会那么傻,干了坏事还告诉你我干坏事了?”黑豹哥扭过头问刚子:“你听到我说过那句话了吗?” “没有,你没说过,绝对没说。” “哎,刚子,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 “什么叫昧着良心说话?他偏向他表哥不对吗?难道还让他偏向你吗?这叫忠诚!你们都好好学着点儿。”三个打手一看黑豹哥较真,都低着头不说话了。一般来说,这种下九流的地方也是社会地痞流氓聚集的地方,黑豹哥就是个地道的地痞流氓头子,心狠手辣,手下的人都害怕他。这种人除了懂得一点儿哥们义气外,没有文化,没有教养,自私自利,有奶就是娘,有时候甘愿吃亏,有时候蛮不讲理,有时候豪爽仗义,有时候狼心狗肺。妓院老板就喜欢雇佣他这种人当领班。看到打手不跟他争辩了,黑豹哥也消气了,扭头对刚子说:“既然是这样,你就自己把她抓过来呗。你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需要有劳我三个兄弟的大驾吗!” “不是我对付不了一个女人,是她们身边有个凶煞。这个人很健壮,据说力大无穷,凶狠无比。” 黑豹哥嘲笑他说:“别在那儿吓唬人。对你来说,有点儿力气的男人都是力大无穷。你见过真正力大无穷的人吗?”三个打手也“哈哈”嘲笑起来。 “你们别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去过他的医院里打听过,有一次他到刑场取两具死囚的尸体,他一只手夹着两具刚枪毙的死囚尸体从刑场走回医院。” “刚子,你尽在那瞎编。谁一只手能夹两具尸体?我不信!” “我的意思是他两只手各夹一具尸体。”刚子纠正了自己的话后,继续说,“路上有个死囚活过来了,让他一脚就给跺死了。他回到医院把尸体放到大锅里煮熟了,剔肉取骨,还吃人肉。”刚子添油加醋地把史记可描绘一番。 旁边的吕阳笑话他说:“刚子,你是被吓傻了吧!你是不是发烧呢?我摸摸你脑袋热不热?呵呵!”去一边儿,我没心思跟你们开玩笑。”刚子拨开吕阳的手。 “你越说越玄!我从来没听说还有这样的恶人。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他们三个兄弟去和他打架吗?不行!既然是这样,我更不能派他们去打架了。” 刚子听到表哥拒绝,急得小白脸飘出了红晕,说:“表哥,这事你可一定要帮我呀!”他神秘兮兮地附在黑豹哥耳边小声地嘟哝着。 “此话当真?”黑豹哥听完刚子的话,脸孔露出惊喜。 “千真万确!” “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姓柳的人告诉我的。” “他凭什么告诉你这件事?” “他俩好像有仇,他也在悄悄跟踪那个家伙。后来我一打听,医院财务科一年前确实被盗过,姓柳的爸爸被抓进去了,可赃款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俩的仇可能与这事有关。这个史记可最近频繁光顾清水楼,出手阔气,连茉莉这种对我忠心耿耿的女人认识他以后都变心了,你想想,他能没钱吗?这家伙肯定有钱。” “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值得干一把!”黑豹哥把扑克牌往桌子上一摔,说:“兄弟们,有好活儿了,你们跟刚子走一趟,把那两个妓女抓起来,找个隐蔽的地方关好,然后,让那个‘凶煞’拿钱来赎。既然他是个盗窃贼,他不敢报官,你们狠狠地敲他一下!一切听刚子指挥。” 黑豹哥很诡秘,这种事情他不会亲自出头,只会幕后策划。 “你小子虽然手无寸铁之力,可是满肚子坏水,干这种事你蛮在行。”每次刚子出个坏主意,黑豹哥就这么夸他。刚子得意地笑了。之后,刚子带着打手离开戏来灯,直奔四合院。 “就是这里。”刚子望着四合院大门上面他用粉笔做的记号得意地笑着。他们敲了几下门,没人答应,于是,开始砸门。 门被砸开了,四个男人蜂拥而入。刚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定史记可没在家,放心大胆地推开茉莉的房门走了进去,三个打手跟在他身后。刚子一眼就看到茉莉和巧儿躲在门后。“我的姑奶奶呀,你让我找得好苦哇!”刚子笑嘻嘻扑了过去。 “谁让你找我了?苦也是你自找的。”茉莉一闪身躲开他。 “是啊,我是自找的,我就愿意自找苦吃。想跑出我的手心,没那么容易!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和我过日子,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刚子抓住茉莉的手。 “想让我跟你过日子,哼,你想得美!没门!” “怎么?傍了有钱的主,就瞧不起我了。今天老子就守在这里,只要他回来,我们兄弟几个把他的腿打折,再废了他。” “刚子,史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要把事情做绝。” “无冤无仇?妈的,他抢了老子的女人,这不是仇吗?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的。” “谁是你的女人?” “你呀!” “呸,你也配说这话?你花着我的钱,到外面找别的女人。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我压根就没看上你。” “妈的,这小娘们嘴还挺硬的,咱们兄弟替你修理修理她。”一个高个子打手一把撕开茉莉的衣服,茉莉连忙用手护着胸部,打手把茉莉搂在怀里。 “放手!妈的,这是老子的女人。”刚子脸红脖子粗地吼叫起来。他伸手“啪啪”连打了高个子两个耳光。 高个子捂着脸退到一边小声嘟哝着:“她不就是个妓女吗!”“大胆!老子的女人你也干动!”刚子手指着高个子鼻子说。茉莉退到巧儿的身边。 巧儿被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直抖。 “茉莉,我们怎么办呢?你别和刚子斗了,你劝劝刚子,让他放了我们吧。” “放了你们?小娘子,蛮漂亮的吗!你就是那个和茉莉一起被赎出来的姑娘吧?放了你可以啊,但是茉莉不能放,她要跟我走。”“你就放了我们俩个吧。”巧儿就要跪下来求他了。 “不行!你就是跪下来求我也不行。”刚子的神情非常得意,一只脚踏在床边,一只手牢牢地抓住茉莉的手。 高个子色迷迷地凑到巧儿身边,用手端起巧儿的下颌说:“小娘子还挺俊吗!嘿嘿,让哥哥我和你亲热亲热。”巧儿吓得连连后退,向茉莉求助说:“茉莉,你求求刚子放了我们吧。” “刚子,你放巧儿姐走,我就跟你走。”茉莉看到巧儿吓得胆战心惊,果断地决定用自己来保护巧儿。 “你叫什么名?巧儿,名字挺好听,人么,也蛮媚气。好吧,我就听茉莉的话,把你放了。兄弟们,我把她交给你们了,你们要是同意的话,就把她放了。”高个子和矮个子把巧儿带出茉莉的房间。吕阳仍旧站在门口没动。 “刚子,我说话算话,你们放了巧姐,我跟你走。”茉莉对刚子的话信以为真,以为他们真的放了巧儿,弯腰收拾床铺上的行李。“慢着,这么好的四合院,这么好的闺房和这张大床,我要好好享受一番。”刚子笑嘻嘻地向茉莉扑了过来。 为了保护巧儿,茉莉决定先稳住刚子:“等一等,我先把被褥铺好。”刚子迫不及待从后面抱住她,用力把她掀翻在床上,扭头对还站在门口的吕阳说:“你还站在哪干什么?还不给我出去。把门关上。” 史记可听不下去了,他打断吕阳问道:“刚子怎么发现她俩住在四合院呢?” “茉莉和巧儿从陆军医院出来,被刚子盯上了。”吕阳回答道。史记可刚从外地回来,还没回医院,不知道巧儿和茉莉已经去过病理科见过孙护士长和陶主任。但是,听吕阳一讲,他猜测她们一定是因为他几天没回来,又没有消息,所以跑到医院里找他去了,没想到被刚子盯上了。 “她俩去医院找我去了吗?” “嗯。刚子发现她俩进了四合院,扭头回到戏来灯,找到他表哥。后来的事情,我刚才都已经说过了。” “再后来呢?”史记可急切问道。吕阳回答:“再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惨!” “你们把巧儿和茉莉怎么了?”史记可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冒出凶光。 “大哥,我如实告诉你,你可不能拿我出气呀!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哪!都是他们两干的。” “说,如实说!”“巧儿被他们害惨了!”茉莉太自信了,她以为刚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对她俯首贴耳,她以为那几个打手会听刚子的话不敢对巧儿怎样。她哪里知道刚子他们的心里另有阴谋。她躺在床上用力摆脱刚子的纠缠,想拖延些时间让巧儿走远些。她认真地对刚子说:“刚子,你先答应我,不许伤害巧姐!否则,你别想碰我。” “好,好,我答应。”刚子的话音刚落,隔壁房间传来巧儿凄惨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嬉笑声。 “刚子,你不说放了巧儿姐吗?你这个骗子!”茉莉气愤地把刚子推倒在床上,爬起来冲进巧儿的房间。房间里的情景把她惊呆了,巧儿被扒光了衣服,手脚绑在床上,两个男人同时在调戏她。巧儿尖叫着,摇晃着头,反抗着。她的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茉莉刚要冲过去解救巧儿,刚子从后面把她抱住,她和刚子同时跌倒在地。这时,她发现门后有根木棒,她顺手拿起木棒照准正在强奸巧儿的矮个子男人的头砸下去。矮个子的脑皮裂了一个口子,血顺着脖子流到后背,矮个子男人身体摇晃一下,栽倒下来。 刚子连忙过来夺下茉莉手里的木棒,把她摔倒在地。茉莉摔倒时头撞到板凳上,昏了过去。刚子把她抱在怀里。 “茉莉!茉莉!”他大声呼叫着。 吕阳从院子里跑进来帮矮个子包扎好伤口。矮个子醒过来气得发疯,举起木棍要打茉莉,刚子抬手护在茉莉前面不让打,说:“大哥,你消消火,以后兄弟我替你消气。” 高个子的打手笑嘻嘻地趴在巧儿身上,把脸贴近巧儿的脸上,双手用力捧着巧儿的脸强行亲巧儿的嘴。疯狂的巧儿一下用力咬住他的舌头,高个子疼痛难忍,又叫喊不出声来,露出痛苦的表情。旁边看热闹的吕阳和矮个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傻笑着。高个子只好用手用力去掰巧儿的牙齿,巧儿的牙齿被掰掉了一排,高个子的舌头也被咬掉了,鲜血顿时流淌了一床。 高个子疼得哇哇直叫,气急败坏地击打着巧儿的头,巧儿昏了过去。吕阳和矮个子这才明白怎么回事,这个女人这么刚烈呀!他们没想到一个妓女会这么刚烈,幸亏自己没被他咬到,否则就惨了。 “巧儿,巧儿!”茉莉醒了,看到巧儿嘴角流着鲜血昏了过去,于是,爬到床头喊着巧儿的名字。 “你们这些畜生!”打手们已经穿好衣服,垂头丧气坐在床边,茉莉靠在刚子的怀里仍然不停地骂着。 “刚子,把她也用绳子绑上,堵住她嘴巴,省着她骂人。”吕阳喊起来。被咬断舌头的高个子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舌头,他床上床下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哇哇哇哇”,他想说这女人把我的舌头吞进去了,可是却说不清楚。 于是,从腰里抽出一把刀,意思是要破开巧儿的肚子取他的舌头,刚子和吕阳连忙把他拦住。 “快去医院吧,一会儿你的血流光了,就没命了。”吕刚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塞到嘴里压迫止血,并把他推到大门口。 高个子去医院了,矮个子和吕阳帮刚子把茉莉捆了起来,嘴里塞了毛巾。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三个人开始商量下一步计划,他们打算埋伏在四合院静候史记可到来,等他回来后出其不意制服他,让他把钱交出来。接着,他们打开巧儿的皮箱寻找值钱的东西,皮箱被翻个底朝天。可怜的巧儿,十年妓院里积攒的钱物被他们一抢而光。吕阳问道:“刚子,怎么处理巧儿?”矮个子打手说:“干脆做掉她,找个地方埋了。” “不行,留着她还有用。等她醒过来,把她衣服穿好,捆起来。我先出去找辆三轮车把她俩拉走,你俩留在这里,如果史记可回来,把他就地制服,等我回来一起处理。” 一小时后刚子拉了一辆人力车回来了,他们把捆得结结实实的巧儿和茉莉抬上车,刚子把车拉走,矮子和吕阳在四合院里等了一个通宵,史记可没回来。 第二天一早,他们也撤退了。 史记可听了吕阳的讲述,气得咬牙切齿,健壮的身躯不停颤抖着,恨不得马上杀了这几个畜生。 他要报仇! “巧儿和茉莉现在在哪里?” “只要你不杀我,我带你去救巧儿。” “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你要是骗我,我回来就把你扔到湖里。” “巧儿被关在湖对岸那座四层楼顶的水泵房里,茉莉被刚子单独关起来,好像他打算带她离开这个城市,也许是卖到哪个妓院里了。刚子说了,他要让茉莉继续给他赚钱。” “你刚才扔到院子里的纸条写的什么?” “让你凌晨四点钟把四万块钱放在南湖公园大门口的检票箱里。现在差不多就到时间了。” “谁来取钱?” “刚子亲自来取钱。” “楼上有几个人看守?” “刚子下来取钱,楼上就剩下矮个子一个人。另一个人你也知道,舌头被巧儿咬掉去医院了,没回来。” “好吧,你要是说的是实话,我就饶了你一命。老子先去抓住刚子,把他脖子扭断。”史记可一拳打在吕阳的太阳穴上,吕阳昏了过去。 史记可来到公园门口,躲在暗处观察着。等了很久,刚子没有出现。其实,刚子已经发现史记可抓住了吕阳,他一直在公园里偷偷窥视史记可审问吕阳的过程,当他看到史记可把吕阳举到空中时吓得胆战心惊,当听到史记可说要把他的脖子扭断时,吓得魂飞魄散,偷偷溜走了。 天空泛白,也不见刚子取钱来,史记可突然感觉不对,是不是刚子已经察觉了呢?他刚才审问吕阳时刚子就在湖对面的楼房里,可能听到了吕阳的叫喊声,他急忙顺着湖边小路向那栋楼房跑去。 南湖公园的湖对面是一所大学,环境安静,优雅,这栋坐落在湖边的楼房是大学教授的家属楼。五楼是水泵房,平时没人上来,非常隐蔽。巧儿被锁在这里已经三天了,她睡在一张破旧的凉席上,周围时不时有老鼠爬来爬去,她虚弱得连老鼠都不怕她,想欺负她。她每天受尽这几个男人的*,她已经感觉麻木了,她不再反抗,像一具尸体任人宰割。她唯一的信念是史哥会来救她,她盼望着史哥到来。她已经没有过富贵生活的奢望了,如果还能够活着出去,无论是跟史哥还是跟表哥,只要能生活得平安自由,再贫穷她也毫无怨言。她心里默默地念着史哥的名字,她希望史哥能为她报仇。 三天过去了,多么漫长的三天啊! 怎么史哥还没来呢?她失望了。她从刚子得意洋洋的表情猜到他们的目的快达到了,一旦他们达到目的会不会杀人灭口呢?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应该逃出去。她感觉绑在手腕上的绳子松了,她的手可以活动了,门外的打手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她轻轻地扭动着手腕,她觉得又一道绳子松了,她摇晃着手腕,绳子一圈圈解开了,她的两只手恢复了自由。她急忙解开捆在腿上的绳子,用手轻轻揉着被捆得麻木了的双脚。她可以站起来了,她在屋子里四处查看,门从外面锁着,她不可能从门出去,通过门缝她看到矮个子正坐在凳子上睡觉。从窗户能出去吗?她没有足够长的绳子。她不能跳下去,跳下去会摔死。她感觉束手无策。怎么办呢?她打开窗户向外张望,她看到窗户旁有一条铁皮的下水管道,她伸出手可以够得到。对,她可以抓住这条下水管道,慢慢滑下去。一定要逃出去!她坚定地鼓励自己。她站在窗台上,一只手抓着窗框,另一只手抓住下水管,然后把一只脚插进下水管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再将另一只手也抱住下水管,两条腿夹紧下水管向下滑去。她滑到了四楼停顿了一下,她想休息一下,因为她的脚有点儿麻木。她相信她能够滑下去。休息片刻后她继续向三楼滑下去,突然,她抱着的那节下水管离开了墙壁。她抬头一看,不好,上面固定下水管的铆钉从墙壁里拔出来,她抱着的那节下水管与其他管道断开了,她紧紧抱着一米多长的下水管游离在半空中。她想继续向下滑,可是下水管越来越弯曲,她的身体几乎快成了水平。她不想摔下去,她的双手和双腿紧紧地勾住下水管。她上不去,下不来,身体在空中摇晃着。她感觉无能为力,她想呼喊救命,想喊史哥,可是她知道没有人能救她,她的喊声只能是唤醒那些折磨她的恶魔。下水管一点点弯下来,终于下水管的下端也断开了,她抱着那节下水管从空中摔了下去。 她的身体重重地落在马路上,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巧儿醒来,她感觉自己的腰摔断了,两条腿不能动弹。她的手还能活动,可是她无法翻身。她仰面躺在地上,身下流出一滩血液,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伤了,她不敢喊救命,她只能静静地等待有人路过会救她,她不想这样死去,她盼望着清晨出门的人会发现她。 史记可从湖边跑来,他本想爬到五楼去救巧儿,可他突然发现马路上躺着个人。走近一看,是个女人,他没认出来巧儿,但他看出来这女人是从楼上摔下来的,一节下水管压在她身上。 巧儿睁开眼睛认出史记可,痛苦地笑了,轻轻地说:“史哥,我是巧儿,快救我!”接着她哭了起来,她满腹的委屈,酸楚和苦难都在这一瞬间涌现出来。 “你是巧儿吗?”眼前的巧儿完全变了样子,面部浮肿,口唇苍白,头发散乱。史记可从她下颌上的痣认出她是巧儿。史记可一把搂在怀里,声音开始发抖:“巧儿,你怎么了?谁害你了,你告诉我。” 巧儿喃喃地说:“我从楼上摔下来了。刚子,矮个子打手,还有一个高个子的打手,他们折磨我,虐待我。他们想抓你,让你用钱赎我。史哥,他还在楼上,你要替我报仇啊!” “巧儿,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巧儿,坚持住,我先送你上医院。” “来不及了,史哥,我的眼睛黑了,看不见东西了。” “坚持住,巧儿!”史记可把她抱起来。巧儿疼痛地哭了起来。 “别抱我,我全身痛,让我躺一会儿。”她的哭声十分凄凉和痛楚,哭声越来越微弱,渐渐地消失了。 她大口喘着粗气,一股鲜血从她的口鼻中涌出,她的呼吸被憋住,全身抽搐了一下,接着又瘫软了。她在史记可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巧儿,你醒醒!巧儿!”史记可瞪着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看到巧儿的面容和身体的伤痕,他感觉到了她受到的巨大苦难和折磨。 “巧儿,你醒醒啊!”他哽咽地抽泣。 感受到怀里的这个人再也没有呼吸,他轻轻把巧儿放在地上,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巧儿!我要替你报仇!”他像一头雄狮愤怒地跳起来,绕到楼梯口,一口气登上五楼。 矮个子还在水泵房门外呼呼大睡,史记可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裤将他举起,狠狠地摔在地上。矮个子从睡眠中惊醒,看着愤怒的史记可恐惧地尖叫着。矮个子刚想爬起来,史记可骑到他的身上抡起双拳雨点般的砸在他的头上,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打昏过去了。矮个子口鼻流血,双眼翻白,呼呼地喘着粗气。史记可站起来,一脚踹开房门,把昏迷中的矮个子从窗户抛了出去。矮个子摔死在巧儿的旁边。 史记可从五楼下来,想再看一眼巧儿。 突然,远处一棵大树后一个人影闪过,消失在旁边的树林里。刚子?一定是他,正常人的行踪不会这么诡秘。他迅速追赶过去,冲进树林,树林里有几条岔路,他不知道该顺着哪条路追赶,不得不停了下来。史记可四处张望,不见人影。 “刚子,我早晚要抓住你!”他冲着树林深处喊道。接着,史记可焦急地跑回去想把巧儿背走,如果她还有一口气,他立刻把她送到医院。可是,等他赶到现场时楼下已经围满了人,有人报了警,警车停在路边。史记可呆呆地站在人群外面看着。 “凌晨天蒙蒙亮时,我站在我家窗户边听到窗外有响声,我探头看到这个女的从窗户爬出来,她想顺着下水管滑下来。我想劝阻她,可是又怕惊吓她。结果她不小心摔了下来。我胆小,没敢出来。我看到有个从公园那边走过来的男人想救她,把她抱起来,但是来不及了。”一个老太太对警察说。 “我刚才出来散步时看到这个男的自己从窗户跳了下来。可能是自杀吧。”另一个老人对大家说。 “好像这个男人认识这个女人,看到女的摔死了,他也从楼上跳了下来。”人们在分析和议论着。 “他们怎么会住在水泵房里呢?” 不知道。我们从来也没上去过。也不知道水泵房里还能住人。” 史记可看着巧儿的尸体,流出泪水,他想拨开人群走进去,可是,他看到林雨飞正蹲在巧儿身边检验尸体,他眼含泪水扭头离开了。 茉莉在哪里?刚子在哪里?他还要解救茉莉,找刚子报仇。但是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他为茉莉的命运担心,也许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是,他早晚要抓住刚子为巧儿报仇。 史记可回到湖边,看见吕阳还躺在草丛里,脸部和手脚已经被蚊虫叮得肿了起来,眼睛细成了一条缝。 他想把吕阳扔到湖里,但又觉得不值得这么做,毕竟他没有残害巧儿。“你的同伙和巧儿都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你走吧,我放了你。“史记可把吕阳身上的绳子解开,“你回去告诉刚子,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吕阳见史记可真的放了他,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几个头,感激地说:“感谢大哥不杀之恩,改日一定相报!”说完这句话,一瘸一拐抱着右肩膀走了。 一整天史记可都在北市区寻找着刚子的下落,可是没有踪影。刚子胁迫茉莉跑了,可能跑到其他城市去了。史记可没有一点儿线索,只好暂时放弃查找,他需要集中精力追踪柳浪,他心里还惦记着巨款的下落。 夜幕降临,他回到四合院,坐在冷冷清清的院子里感觉到孤独和凄惨。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不幸,怎么什么噩运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黑暗中的刚子暴跳如雷,捡起地上的酒瓶子狠狠的摔了个粉碎:“他妈的!这头蠢牛!钱呢!老子的钱呢!” 茉莉躲在一角瑟瑟发抖:“刚子,你放了我吧” “闭嘴!现在死人了,谁也逃不掉!你别忘了,你说过你和林巧儿能弄到钱!” “放屁!”茉莉激动的咆哮道:“巧儿是被你们害死的!” “哼,要不是看上他的钱,你会预谋好拉着巧儿进这淌浑水?你这个心机女人!” “不要再说啦!啊!!”茉莉双手抓着头拼命的嚎叫着。 门口,林巧儿穿着一身血染的长裙静静站着,微笑的嘴露出空洞的漆黑,当她正要进门时,背后一个粗糙的手打在了她的肩上:“巧儿,接下来就是史记可的事。” “哦~”林巧儿嘴里发出空灵又阴冷的声音。 第七十三章:步步为营 他把屋子简单打扫一下,锁上四合院的大门离开了。 从四合院出来后,史记可搭乘最后一班火车赶去三俞。车厢里几乎是空的,他躺在三人的座位上想睡一觉,可是他的脑子很难静下来,他在不停地思考着在三俞可能会碰到的各种情况。他没有去过三俞县,但他知道三俞县在北部的林区,偏僻落后,人烟稀少,整个县城仅有一万人口。 他不可能漫无边际地全县城里寻找,他在思考用什么办法去寻找柳浪的行踪。人口稀少倒是有利于他查找,他估计柳浪带着巨款和一家子人不会去太偏远的地方,很可能就住在县城里。最好的办法是在菜市场寻找,如果整个县城只有一两个菜市场那就好办了,他们家总会有人到菜市场买菜,他可以守株待兔。还有一个办法,柳浪喜欢养鱼,他一定会去鱼市或者买鱼,或者买鱼食,他可以到鱼市寻找线索。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真的发现柳浪的踪迹,怎么能找到那笔巨款呢?柳浪不会像他这么愚蠢把钱藏在地窖里,当然,更不会藏在家里。如果他把钱存入银行,他也不会用自己的名字,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他需要拿到存款单和密码,或许他要使用绑架或暴力。他决定要比刚子更残忍,更暴力地对付柳浪和他的家人。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地进入了人梦乡,车厢里泛起震耳欲聋的鼾声。 史记可梦见自己来到博湖县,在花草市场里一家专门卖热带鱼的店里他看到两个非常眼熟的玻璃缸,里面装着丰富多彩的观赏金鱼。他抑制内心的激动,不露声色地仔细地查看玻璃缸,发现正是标本室里的大玻璃缸。他抬头望着卖鱼的女孩,不像春红,有点陌生。他断定这个店是柳浪开的,他要暗中监视耐心等待柳浪出现。就在他刚要走出店门时,突然柳浪出现了。 柳浪一看他在店里,转身就跑,他急忙追赶,可是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怎么用力也迈不开步子,急得他大喊大叫起来。 “起来,起来,醒醒!”一个女列车员把他叫醒。史记可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望着列车员,心里想着刚刚的梦,差一点就抓住柳浪了。他不高兴地瞪了列车员一眼,一头又睡倒在座椅上。 “你买的是坐票,还要躺着睡觉。睡觉你就老老实实睡你的觉呗,还大喊大叫的。”列车员不满意地说。 车窗外天空已经变白,晨曦从远处的地平线上方斜射到车厢里,洒落在地板上。史记可依靠着车窗向外望去。秋天快要来了,远处的山坡上树叶开始变换颜色,绿色、黄色、红色,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景色显得十分秀丽。 一座座笔直的山峰和悬崖峭壁不停地从他的眼前闪过,不时会有一条弯弯的大河与笔直的铁路缠绕在一起。列车越往北走山越高,林越密,野外的村庄越稀少。三俞就要到了。三俞县位于一个狭长的山沟里,三面环山,东西长两公里,南北宽不到一公里。三俞火车站是一排漆着黄色的平房,车站小广场的前面是城里唯一的一条主要马路,呈东西走向。路上的行人依然很少,没有公交车,没有出租车,只有一些人力车和马车在马路上奔跑。马路两边几乎全是平房,只有一两个商场和电影院算是高一点的建筑。一片片具有北方林区特点的居民住宅,一直延伸到两边的山脚下。在靠近山脚下有一家医院,医院里有几座楼房建筑,楼顶悬挂着巨大的红十字。 史记可出了火车站沿着马路向前走,他边走边观察,暗暗记住哪里是市场,哪里是商场。这个县城确实不大,人口不多,如果柳浪真的跑到这里或许还比较好找,他信心倍增。 三俞县城没有专门的花鸟鱼市场,在这种偏远的山区有闲情逸致种花养鸟养鱼的人很少,这多少让史记可感觉有些遗憾,看来他在火车上做过的梦没有机会实现了。史记可在火车站广场对面找到了全县最大的农贸市场,在这个县城里唯有这个农贸市场还聚点人气。史记可从当地做小生意的人那里了解到县城里一共有三个农贸市场,这个农贸市场叫站前市场,面积最大,各种货物齐全,价格也便宜,城里居民和周边的市民都到这里买东西,所以,生意也最好。其它两个农贸市场很小,只是路边市场,只有附近居民去买些东西。在市场的一个角落里有几个卖花鸟金鱼的摊位,其中有个摊位比较大,除了卖鱼还卖各种渔具,业主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 史记可装出要买鱼的样子转了几圈,最后鼓足勇气上前和老头打个招呼。 “老板,生意好吗?”史记可给老板递上一支香烟。为了与老板套近乎史记可特意买了包香烟。 “马马虎虎吧,地方小,养鱼的人少,都是一些老主顾。”老板接过香烟点燃,抽了一口说,“听你口音,是外地人?” “嗯哪,我是外地人,今天刚到三俞。” “我看你围着这里转了半天了,要买点什么吗?”老头又抽了一口香烟问道。 “不买什么东西,想找个人。我有一个朋友喜欢养鱼,最近家搬到三俞了,我想他一定来过这里买点儿什么。”老头摇摇头,对史记可说:“我这里常年都是老主顾,从来没有新人。你的朋友长得什么样,你告诉我,我替你留意些。” 史记可犹豫了片刻说:“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随便打听一下。他长得没什么特点,20几岁,个子矮矮的,有点胖。”史记可随便编造了个人搪塞过去。他不能讲实话,不能说出柳浪的真实相貌特征,他怕万一被柳浪察觉有人在追查他会再次逃跑。 “贵生,帮我挑几桶水去,你再走。缸里的水快用光了。”老头对一个正准备离开的年轻人说。 “爹,我明天上午帮你挑水。现在有点事要先走一会儿。”说完他就走了。 “咳,这小子刚找到个女朋友,天天一下班就没影了。” “嘿嘿,热恋嘛!”史记可看到水缸旁边放着一条扁担和两个铁桶,“老板,我帮你挑水吧。” “哦,不用,哪能劳你大驾!明天我儿子会挑的。” “没关系,你看我这么壮,不怕干活。”史记可拎起两个水桶就走。 “水井在那边,给你扁担。” “我不用扁担,这两个小水桶,用手拎拎就可以了。” 不一会儿功夫,水缸灌满了。 老板递来一支香烟,请史记可坐下来休息。 “你放心,你说的那个人,我会替你留心观察。如果有消息,你再来时我会告诉你。” “谢谢老板!”史记可叼着香烟离开了。 离开卖鱼的摊位,他来到市场的大门口,蹲在地上观察着进出市场的人流。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运气,但愿能发现柳浪家有人到市场来买菜。他像个流浪汉蹲在市场的出口,偶尔有行人真的以为他是流浪汉会给他一点儿水或吃的。他在市场门口一连蹲了六天,一无所获。可是,他不甘心失败,仍坚持守在这里,他要寻找的可是一大笔巨款哪!他不能放弃。他预感自己会有所收获。钱眼看着快花光了,史记可不得不从旅馆搬了出来。天黑了,他在城里闲逛,一条街道一条街道走着,透过每家的窗户向里面张望着,但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夜深了,家家户户关了灯,县城里一片黑暗。该找个地方睡觉了,于是,他来到火车站的候车室。候车室里没几个人,他选择一个偏僻角落,躺在一条长椅上,很快他就睡着了,他的呼噜声震天动地。 值班警察跑来把他推醒:“喂,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在这里睡觉?”史记可睁开眼睛看着警察,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半天没反应。“喂,说你呢!你是干什么的?”警察不耐烦地问道。他左右看看,朦胧意识到自己是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刚刚躺在长椅上睡着了,现在被一个人叫醒了。 “喊什么?你没看老子睡觉呢吗?”他怒吼一声,翻身继续睡觉。“穷小子,你是谁的老子?”警察发怒了,举起警棍“啪”的抽了他屁股一下。 “哎呦,你怎么打我呢?”他一下清醒过来,从长椅上坐起来,一把夺过警察手里的警棍。这时,才发现打他的是一个瘦高个的值班警察,他马上把警棍还给警察。 “你是干什么的?”警察第三次问他。 “我是军医!” “你是军医?”警察皱着眉头看着他身着普通老百姓的服装蓬头垢面的样子,心生疑虑,继续问道:“你有证件吗?” 史记可伸手摸摸上衣口袋说:“哎呀,证件忘带了。” “没有证件怎么证明你是军医呢?你在哪个医院工作?”史记可刚想说自己是陆军医院的,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能让医院的人和专案组的刑警知道他在三俞县。于是,随口编造了个医院,说:“我是边防部队的卫生员。” “边防部队?我怎么没听过?起来!跟我到警务室去。” 史记可一下子没话说了。警察态度坚决,一口咬定他做贼心虚在说谎。史记可无可无奈何地站起来,跟警察向警务室走去。 “长官,我不是骗子,我有重要事情要办,你就放了我吧。” “到警务室里查清楚再说。”警务室就在候车室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警察打开门,推了史记可一下,凶狠地说:“进去吧!” “兄弟,都是当兵的,何必这么认真呢!你让我走吧。” “少罗嗦,进去再说。”史记可见这警察很认真,觉得有点儿不妙,如果他真把自己当做犯人送到警察局去,他的去向不就露馅了吗?高科长和林正儒马上就会猜测到“渝”字就是三俞,再说他编的那个边防部队,是什么部队,在哪里,他全都不知道。不行,要找个机会跑掉。他四处张望,发现整个候车室就这么一个警察值班。 “你东张西望看什么?想跑啊?”警察从腰上把手铐摘下来,上前抓住他的手。史记可向后倒退了一步,把他的手甩开。 “哎呦呵,你还要反抗啊?”警察伸手去掏枪。 史记可迅速扑上前一步把他的双手扭住抢过手铐,“咔嚓”把他的双手铐了起来,用力一推,把他推倒在警务室的地板上。 警察刚想大声喊叫,史记可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巴,低声说:“实话告诉你,老子不是军医,我是特种兵!你要是敢喊叫,小心我拧断你的脖子!”值班警察吓得面色土灰,不停地点头。 史记可从他腰上的枪套里拔出手枪,退出子*,把子弹全部卸下来放在自己口袋里,然后把空枪重新放进枪套里。 “算了,都是当兵的,我不会与你过不去。”史记可从他口袋里搜出手铐的钥匙,打开手铐,把他扶到椅子上坐着。 心魂未定的警察看着史记可说:“兄弟,你真的是特种兵啊?” “真的,你不相信么?” “信,完全信!你力大无穷,身手敏捷,训练有素。” “嘿嘿!”史记可开心笑了:“最近上面有令,要求在火车站里抓犯人。我也是秉公办事,你千万别介意。 “嘿嘿,特种兵脑门又没刻印章,我哪里看得出来呀。不过你伸手敏捷,动作麻利,我相信你是个特种兵。” “放心,我是请假出来办点儿私事。”他想说是来三俞县找人的,但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所以没有说出来。 “兄弟,你今晚要是没地方住,就住在我的值班室里吧,正好值班室里有两张床。” “嗯哪!”史记可爽快答应了。 “兄弟,你先上床休息,我先出去巡逻一圈。”警察站起来整理好警服,摸摸手枪,他想向史记可要子弹,但犹豫一下没说出口,转身出去了。 史记可躺在床上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心里美滋滋的,对付这种警察,他的能力绰绰有余。他打算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上一觉,对了,明天可以让他帮助查查三俞县有没有春红这个人。嘿嘿,不打不成交吗!他得意地笑了。 突然,他感觉不对,后半夜候车室没有几个人了,这警察怎么巡逻还没回来呢?他浑身一激灵,翻身爬起来,来到候车室里。候车室已经空无一人,警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好,这小子一定是去叫人了。他刚想离开候车室,突然听到候车室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音。史记可扭头钻进旁边的公共厕所里。 “人呢?”在值班室里睡觉呢。” “你守在大门口,你们两个跟我进去。”一个声音指挥着。 “你怎么知道他是逃犯?” “他没有证件,一直躲避我的问题,反抗我,还想抢我的枪。” “说不定真是个杀人犯呢。” “妈的,这小子真的叫人来抓我了!”史记可在厕所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推开厕所的窗户跳了出去。他一连跨过几条火车轨道,消失在火车站后面的贫民区里。 第二天上午他继续蹲在市场大门口,不住地打盹,不知不觉地睡了几觉。到了中午他觉睡足了,肚子饿了,这才感觉到自己很愚蠢,竟跑到这里呼呼地睡起大觉,把正事都耽误了。他瞪大眼睛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下午三点多,史记可进到市场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卖观赏鱼的摊位。 鱼摊老板看到他走过来,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一会儿。 “你还在找你的朋友?找到了吗?”老板友好地问道。 “没有,这么大的县城哪里容易找一个人哪!不过我也不是专门来找他的。”史记可拿出一支香烟递给老板。 “我看你人不错的,也替你留意了一下,不过没有发现你描述的那个人。”老板用手比划一下,意思是比较胖的人。 “有没有新的客人来买鱼呢?”史记可似乎感觉到一点希望,赶忙问道。 “有新顾客来过……” “是外地人吗?”史记可有些急不可待了,用手比划一下身高。老板摇摇头,划根火柴把烟点着。史记可感觉失望了,也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看来柳浪确实没来过这里,从常理上分析,柳浪喜欢养鱼,带着玻璃鱼缸走的,新到一个地方生活应该来逛一逛鱼市。他感觉到这次可能是白跑了,这个县城虽然人口不多,但居民住得分散,真想找人也很难。 老板看出他失望的样子,安慰说:“小伙子,别着急,我会继续替你留意的,男的,有点胖,矮矮的,对吧?” “嗯哪,谢谢老板!你要关门了吧?”史记可站起来准备告辞。“不用客气,我还在等一个顾客,说要卖给我两个玻璃缸。” “你不是卖鱼缸的吗,怎么又买鱼缸呢?”史记可本来准备走了,一听到玻璃缸几个字又转身回来了。 “有一个顾客,说家里有人生病住院了急等着用钱,家里有两个大玻璃缸要便宜地卖给我,我也是好心帮帮她的忙。” “是个20岁小伙子吗?” “不是,是个姑娘,20左右岁,本地人。” “哦,我正好想买玻璃鱼缸,那个玻璃缸什么样?” “没看到,她是空手来的。她说她刚和男朋友从外地回来,男朋友从前喜欢养鱼。” “我想到你要找的人,还问了她一句:‘你男朋友是不是20岁,外地的,有点胖?’她回答:‘不是,’接着,她反问道:‘你问这干嘛?’” “我说:‘没什么,我在帮别人找人。’”老板继续说,“听了我这么说,她摇摇头,急忙离开了。” 这个女的莫非是春红?春红是本地人哪!史记可心里一阵惊喜。可是柳浪现在有那么多的钱,怎么会卖玻璃缸呢?不太对。“我想买个方形的大玻璃缸,是那种这么大的,玻璃有一个厘米厚。”史记可用手比划了一下玻璃缸的大小和厚度。 “对,对,她说的玻璃缸就是你想要的那种。你在这等一会儿吧,她就该到了。我和她讲好了30块一个,你要是想要你就直接拿去吧,我收了也卖不出去。” “不用了,我明天再来吧。”史记可觉得他还是暗中观察为好,于是,起身告辞。只是,一直等到市场管理员来清场,也没等到那个姑娘出现。那个姑娘没来。”这是鱼老板第二天见到史记可时说的第一句话,“你如果真的想要那个玻璃缸,下次她来了我就先帮你买下来。” “好的,我要。老板,你帮我留下来吧。”这种玻璃缸是病理实验室特制的,专用的,钢化玻璃加厚的,很少有人会有这种玻璃缸,一般在市面上花钱也买不到。尽管他还搞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卖掉玻璃缸,但这个特殊的信息似乎告诉他那个女孩就是春红。也许她和柳浪的关系出现了什么变故,也许她家里出了什么事,谁生病住院了?不管怎么说,他下一个目标是县医院,他要去医院查清楚。 县医院位于城西半山腰,地势很高,站在县医院的大门口可以一览三俞县城的全貌。因为县城里树木稀疏,绝大多数建筑都是平房,视野显得特别开阔,视力好的人几乎可以观察到县城里的每条大街小巷。医院的门诊、急诊是两排并列的平房,后面的住院部是个五层大楼。这一天是星期一,来医院看病的人不多,门诊大厅显得空荡荡。急诊室有几个急症病人住在观察室里,护士正在给他们输液。对史记可来说医院是太熟不过的地方了,他从急诊室的侧门出来顺着长廊来到住院部。住院部一楼大厅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很大的指示牌,内科、外科、重症监护室、妇产科、儿科、耳鼻喉科,几乎和其它大医院一样齐全。指示牌的旁边贴着一张招聘广告:“本院招聘太平间管理员一人,条件:男性,年龄60岁以下,身体好,熟悉和热爱殡葬工作。薪水每月金圆券50万或三俞县卷5万。”史记可读完这条招聘广告笑了,看来现在哪家医院太平间都难招聘到愿意干这活的人哪。他要找工作话,不用发愁了。 他从一层查看到二层,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三层是内科和重症监护室,这个监护室其实就是内科的抢救室,里面正在抢救病人,外人不能随便进出。史记可挨个病房查看,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他看到护士站的墙壁上有个住院病人一览表,于是,站在一览表前查看着。“柳风,监护室1床。”史记可眼前一亮。 柳风是谁?“监1床家属,你等一下。”史记可正在护士站看墙上的住院病人一览表,猛地向右一看一个身穿红色的上衣,黑裤子,很眼熟的女孩拿着尿壶向这边走来,他赶忙扭过头背对着她。这时,一个护士长打扮的中年女人从后面叫住女孩。 “护士长,你叫我?” “监护室1床病人已经在我们这抢救三天了,现在仍然很危险,需要继续治疗,但你们一直未交费,已经欠费了。” “家里实在是没有钱,我本来准备卖点儿东西,再交医疗费,可是……”女孩哽咽,没有继续说下去。史记可在旁边偷看着,他确定这个女孩正是柳浪的女朋友春红,他曾经在饭店见过她两次,圆圆的脸蛋,大眼睛,梳着两个又粗又长的大辫子。 “我理解你的家境,可是,医院有规定,欠费时只能保证最基本的抢救用药,很多必须治疗药物是不能用的。” “本来我的男朋友对我说过他有一笔钱,但是,我现在不知道他把钱放到哪里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钱放在哪里。如果你们能救活他,让他醒过来告诉我钱放到哪里了,欠医院的钱我们会全部补交上。请你们放心,全力抢救他吧,求求你们!”女孩的表情很真切,也很令人同情。 “那好吧,但愿他早点儿醒过来。”护士长也感觉有点儿无奈,“李医生在办公室里等着向你交代病情呢,你快点过去吧。” “好的,我倒了尿后马上过去。”史记可现在明白为什么春红要卖掉两个玻璃缸了,但是,柳风是谁?是柳浪化名吗?柳浪怎么突然得了重病了呢?他得了什么病?春红倒完尿壶,直接来到医生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一个四十几岁的男医生正在办公室里向春红交代病情,史记可站在门旁假装看着墙壁上的宣传画,实际上是在偷听医生和春红的谈话。我姓李,是患者柳风的主治医生,现在向家属交代病情。请问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未婚妻。” “他家里没有其他亲属了吗?” “有,他妈妈一会儿过来。有什么事你就对我说吧,我能做主。”“好的,患者柳风的病比较复杂,目前诊断还不清楚,我们怀疑是病毒性脑炎。现在这个季节正是病毒性脑炎的高发期,特别是外地人更容易患这种病。”史记可突然想起来了,柳浪有个弟弟叫柳风,柳浪住院登记的他弟弟柳风的名字。 “那怎么办哪?有危险吗?”春红焦急地问道。 “他的病情现在很危险。由于病毒毒素作用的结果,他现在全身肌肉痉挛,特别是喉部痉挛让他没法说话,严重时会影响呼吸。每次肌肉痉挛他都感觉剧烈的疼痛,为了防止他窒息和减轻他的痛苦,我们给他用了大剂量的镇静剂让他睡着了。但是,这个病发展下去很危险,会出现很多并发症,如肺炎、脑炎、心力衰竭和肾功能衰竭。这种病死亡风险非常高,所以我们再次向你们家属报病危。” 春红眼睛红了,哽咽地说:“有没有什么特效办法救他呀?医生,求求你救救他吧!你们一定要尽一些办法救活他,他才20岁。” “有特效办法,但你们来迟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效。现在需要用抗病毒药物,但我们这里没有药物,要到大城市去买。药品比较贵,你们家里要准备些钱,估计200元。” 春红说:“是的,我们来迟了。他开始的时候发烧,以为是感冒在家里休息几天就会好,所以没到医院看病。一个星期后病情重了,他抽搐了,我们才把他送到医院。” “听说你们还没交住院费呢,他这个病耽误不得呀,你们已经看迟了,不能再耽误了。药我们一直都在用,希望你们尽快交钱。”“李医生,你放心,我们有钱。只要他醒过来,能说话,他会告诉我他的钱放在哪里了,我会替他交钱的。需要什么特效药,你尽早帮助我们联系,我去筹钱。” “好吧,我先帮你们联系。你要尽早通知他家里人,他病情很危重,家里要有所准备,有可能人财两空啊!” “他家里现在只有母亲一人,没有工作,弟弟也都还小。还是我想想办法吧。” “抗病毒药物越早打越好,太晚了就来不及了。”李医生再次叮嘱她。 “我知道了。”春红流着泪水说,“李医生,能不能让他苏醒一会儿,我问他几句话,哪怕几分钟也好。我需要他告诉我钱放在哪里。求你了!” “好吧,明天早晨可以先不用镇静剂,让他苏醒一会儿,给你个询问他的机会。但是,停用镇静剂期间他会发生抽搐和喉部痉挛,说不出来话,而且有一定生命危险。” “危险大吗?” “有这个可能。但我会守在他身边,做好抢救的准备。” “谢谢你,李医生!”春红擦着眼泪从史记可身边走过,回到重症监护室。她并不认识史记可,也不知道史记可这个人,柳浪没和她提过,她也没察觉到这时候正有人在暗暗地监视她。 史记可全明白了,柳浪逃跑后得了病毒性脑炎,现在正躺在抢救室里奄奄一息。史记可是搞医的,他晓得脑炎的厉害,如果不及时治疗大多数的病人在发病一个月后都死掉了,没死的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呆傻或瘫痪,甚至失去记忆。趁中午医生和护士午休时,他溜进了医生办公室偷看了柳浪的病历。他计算着柳浪发病的时间,从柳浪出逃到现在已经过去18天,根据病历记录,他是十天前开始发冷发热,但一直在家里休息,三天前因为发热和抽搐急诊住院。病毒性脑炎这种病一般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播的,有六七天的潜伏期,他发病已经十三天了,这么说他一到三俞就感染了。根据他现在的病情状况分析,医生认为他是属于重症,救活的希望很小。报应!老天报应!史记可感觉很解气,心里很舒畅,他恨不得柳浪马上暴死。 可是,他突然转念一想,不对呀!柳浪现在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笔钱就彻底的消失了。史记可现在并不关心柳浪的死活,他关心的是在他死之前怎么把藏钱的秘密弄出来。听到医生答应春红明天上午让柳浪醒过来,他感觉到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他要想办法进入重症监护室,只有接近柳浪才有可能得到他想知道的东西。怎么才能进入重症监护室呢?他想到一楼贴在墙上的那张招聘海报。下午史记可来到到医院人事科应聘。人事科长是个中年男子,姓周,看到史记可来应聘太平间管理员很惊讶。他几乎不相信,眼前这个人这么年轻愿意当太平间的管理员。 “你来应聘太平间管理员吗?” “嗯哪。” “你做过这个工作吗?太平间管理员既要要保证尸体防腐,又要给尸体穿衣服,化妆。” “我做过,而且是在一家大医院。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都熟悉,而且都会做。” “那太好了,我本人很欢迎你来应聘这份工作。这里是一张招聘表你先填好。” 史记可接过表格,认真地填写。他报了一个假名,侯浦。周科长并没有详细地问他曾经在哪家大医院工作过,他凭借直觉知道眼前这个人很专业。他不想太认真去考察和核实,因为这个岗位已经招聘了几个月,几乎没有人来应聘。周科长认为对于他们县一级医院来说,太平间管理员的工作并不太重要,没有什么技术性,工作量也不大,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胜任并且愿意干的人。 “小侯,我们这个地方和大医院不一样,太平间的工作不忙,但又不能没有人。” “哦,既然这样,你还可以安排点儿别的事情让我做做。” “你还能做什么事呢?” “我做过内科护理员工作。” “哦,内科护士长经常跟我提要招聘一个护理员。” “周科长,既然太平间工作不忙,你干脆让我既做太平间管理员,又兼做内科护理员。我身体强壮,多干点儿活没关系。太平间没事时我可以负责护理病人和打扫病房的卫生,特别是重症监护病房护理员工作我会做得更好。我这个人闲不住,不知可否?” “哦,可以是可以,就是从前没有先例,不知薪水该怎么发。”周科长首先想到的是薪水问题。 “薪水就按您招聘上的条件发好了,您看我身体这么好,多干点活也没什么。”听史记可这么一说,周科长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但他还在极力装得矜持一点儿。 “那好,你明天就来上班吧。干几天后,如果你真的胜任,我们会与你签订正式合同。你看如何?” “我今天就可以上班,反正我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做。” “那好,你今天先到太平间去,明天我领你去见内科护士长,就这么定了。”周科长事后向主管院长做了汇报,院长感觉很满意,当场夸奖他一番。 史记可当天下午就穿上了医院护理员的服装,来到医院太平间打扫卫生。三俞县医院的太平间很小,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停尸房,一间是管理员工作间。史记可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太平间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停尸房里面空空的,医院已经很久没有病人死亡了。在这个偏僻的地方,重一点的病人大多数都没钱住院看病,最后死在家里了。极少数有钱人,病重了治不好就转到大城市了。 只有少数急诊病人或住院病人死在医院里,被送到太平间。当晚史记可住在停尸房旁边的管理员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张小折叠床,他躺在小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这是他出门以来睡得最香的一夜。 第六十九章:憧憬 史记可租的这个四合院是青砖瓦房,三面是平房,一面是高高的院墙和门洞。正房有两间,面朝南,东厢房一间,是客房,西厢房一间,是厨房。院子不特别大,但很整洁。 靠近厨房处还有一个压水井,但又点毛病,不能正常工作。一进大门的右手边,有个旱厕所。 房子好久没人住了,压水井不好用,史记可把行李搬到屋子里后,就到院子里修理压水井了。两个女人在屋子里收拾行李,正好借这个机会说点悄悄话。 “林巧儿姐,你年龄大我几岁,你做老大吧,我做老二,你看如何?”茉莉心直口快地把话说出来。 “瞧你说的,这么严肃,我可不愿意当这个老大,当小的多受宠啊!”林巧儿一脸顽皮地说。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其实,你我姐妹俩都不是黄花闺女,都是经历过太多的生活磨难,还讲什么名份,谁做老大都一样,有事我们好好商量,今后我们姐妹生活在一起了,多包涵,相互关照,这是最要紧的。”林巧儿也认真地说。 “那好啊,就这么定了,姐姐在上,请接受妹妹一拜。”茉莉做了一个调皮的动作,两个人开心地笑了起来。 林巧儿看到四合院有三个住房,便对茉莉说:“茉莉妹妹,既然今后我们三个要长期生活在一起,我们还是分开住好,一人一间房,也能休息好。” “你说得太对了,史哥的呼噜打得我头晕脑胀的,如果天天和他睡一张床上我该疯掉了。”茉莉笑嘻嘻地指着窗户外面正干活的史记可,小声说道。 “咳,他的呼噜我倒是可以忍受,可是,如果他今后天天都那么亢奋和粗暴,我可吃不消,还是茉莉妹妹多替我担待些哦!多陪陪史哥呦!”林巧儿冲着茉莉调皮地一笑,翻开衣领露出肩膀被咬得紫色的牙印给她看。 “哼,还没开始呢,你就要把我卖了?你瞧瞧我这里!”茉莉假装生气的样子,掀开裙子露出白嫩的大腿,一片一片青紫色,“还有其它地方就不给你看了,有苦只能是自己往肚子里咽。” “开个玩笑,我们姐妹俩一定要一心,也要一起好好地**他,让他开朗些,温柔些,有节制些,你说呢?。” “好的,林巧儿姐,我听你的。一些变态的嫖客喜欢虐待女妓,我们现在不是女妓了,是他的女人,要让他善待我们。” 两个女人私下商量好,她俩住正房,一人一间,史记可自己住厢房,但是他可以任意选择住在哪里都可以。他们清楚,像史记可这种有着野兽般欲望的男人,她们一个女人是招架不住的,即使两个人一起应付,也有点吃力。至于他的呼噜声,虽然震耳欲聋,让她们无法入睡,但是,她们白天可以补觉睡。 她们决定慢慢地*他,给他立一些规矩,首先要让他有节制,不能太粗暴,其次是要懂得感情上交流。但是她俩个心里也明白,不管怎么说,她们还是要哄着他,他毕竟是当家的,她俩有义务伺候他,容忍他。 对史记可来说,他希望两个女人和他住一个房间,但是看到她俩愿意分开住,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反正都是他的女人,都是他的家,他可以自由选择。 “分屋睡也好,呵呵!” 晚饭两个女人临时炒了几个菜,三个人喝酒庆祝他们的新家。 这是他们在一起生活的第一天。林巧儿和茉莉能够离开妓院重获新生,已经感觉到很幸福很满意了,一点也没去在意什么名份,史记可更没有去想什么结婚的事情,反正两个女人都是他的了,他也有了一个家。就这样,这三个人稀奇古怪地生活在一起。好在,四合院是独立的,关上大门,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小院里发生了什么事。 吃过晚饭,史记可出去跑步,两个女人收拾好碗筷,坐在院子里聊天。 “林巧儿姐,你和史哥在一起时有感觉吗?” “有啊,感觉今后生活有依靠了。”林巧儿故意装作没理解茉莉的问话,答非所问。 “我不是指今后生活,我是指和他*时的感觉。”茉莉直截了当地问道。 “没,没,没,一点都没有。我喜欢那种文质彬彬,柔情似水,甜言蜜语,亲亲哦哦,不喜欢他那种简单粗暴,甚至是虐待的方式。” “你呢,茉莉?” “我吗?开始时没有,最近有点了。还是像你说的那样,开心的主要原因是感觉今后生活有希望了,有盼头了。” “我看出来了,你没说实话。” “他虽然内向,说不出来什么,但他的一身肌肉还是蛮刺激的。”茉莉有补充了一句。 “呦,傻丫头,原来你自己有感觉了,就来试探我呀。既然你感觉很好,就拜托你今晚陪陪他,让我好好歇歇吧。” “姐,我好像到了危险期,今晚还是你陪陪他吧,我要回避一下了。” “哇,傻丫头,危险期怕什么,他这么有钱,还养不起你的儿子。有了孩子我们这个家不是更稳定了吗?” “可是我希望你先怀,或者我俩一起怀。” “不,不,不,我说不定不能怀孩子了呢,我曾经得过花柳病,虽然治愈了,但怕留下后遗症。你年轻,身体健康,还是你先要吧,我帮你做主。” “谢谢林巧儿姐,你真好!” 茉莉很开心地依偎在林巧儿的肩膀上。 史记可穿着背心裤衩满身大汗从外面回来,站在水井旁边,接满一桶水,举到头顶,到了下来。水从他矮墩墩的身体流了下来,他像个落汤鸡似的站在那里。两个女人站在屋门口看着他粗犷的冲凉方式,开心地笑了。 天黑下来了,林巧儿和茉莉早早回各自房间睡觉了。史记可在院子里锻炼完身体,看到两个房间的灯关了,知道她俩已经上床休息了,他乖乖回到自己的厢房。 他闭了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太激动了,两个美女陪在他的身边。他开始认真地思考着今后的打算。他不可能同时娶两个女人,如果只能娶一个,他会选择哪一个呢? 直到这时,他才开始思考这俩个女人有什么不同。林巧儿文字彬彬,有修养,温柔,长得也秀丽,但是好像有点体弱,不像茉莉那么健康活泼。茉莉大方、泼辣、能干,特别是在肉体上让他满足。如果让他选择一个,他想选择茉莉。不过,对他来说,似乎林巧儿更有神秘感,他也不会放弃。 半夜里,他浑身燥热,欲望再次燃起,他溜进了林巧儿的房间。 时间过得那么缓慢。林巧儿迷迷糊糊睡着了,睡眠中的林巧儿让史记可产生一种奸尸的幻觉。史记可身上的汗水流到了她的身上,黏黏的,把她的头发黏成一绺一绺的。 “怎么还没好哇?人家困死了!”林巧儿被动地应付着他,有点不耐烦。 “快了,马上就好!” 在林巧儿的催促下,他总算结束了。 林巧儿拿块毛巾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水,劝他说:“史哥,回房间休息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说完,林巧儿翻个身又睡着了。史记可可不是个听话的人,这一夜,他从两个房间来回地窜了几趟,搞得两个女人鬼哭狼嚎般地叫着,筋疲力尽。当史记可第三次爬上林巧儿的床上时,林巧儿委婉地推开他。 “史哥,来日方长,要珍惜自己的身体呦,明天你还要上班呢。今晚不能再来了,回你房间休息吧。” “茉莉,过来和我一起扶着史哥回房休息。”林巧儿朝着茉莉的房间喊着。 “哎,来了!”茉莉马上答应。 最后,两女人把他连哄带推的按倒在厢房的床上。不一会儿功夫,厢房里就传出震耳的鼾声,史记可像个死猪似的睡得香香的。四合院里总算安静下来。 第二天是礼拜一,史记可照常准备去医院上班。两个女人忙着为他准备早餐,没有注意他在干什么。当他穿好军医大褂出现在她们面前时,两个女人目瞪口呆地望着他,半晌才惊讶地说:“史哥,你不是商人吗?怎么突然变成了军人呢?而且还是医生?” “其实,我不是商人,我在陆军医院病理科工作。”史记可红着脸诡秘地一笑,说:“嘿嘿,逛妓院,哪敢报真实身份呀!” 林巧儿和茉莉知道他是个军人,又是在陆军医院里工作,心里更加踏实了。他人品肯定没错,又这么有钱,今后她们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美。她们心里暗自高兴。 史记可坐在椅子里吃饭,两个女人一个给他盛饭夹菜,一个给他捶背按摩,他真的成了大老爷了,过着王爷般的生活。 史记可上班走了以后,两个女人开始相互哭诉着过去的血泪生活,憧憬她们的幸福未来,商量每人生一对儿女,把这个和谐的大家庭经营好。她们俩感觉一下子从地狱来到了天堂,庆幸自己的命好,时来运转,马上开始大富大贵。 有机会,一定好好报复一下那些过去坑害过她们和那些曾经瞧不起她们的人,哼!让他们看看,贵妇是怎么还乡的! 第七十章:瞎子 自从法院宣判后,老柳一直不服,反复上告,但也没有任何结果,他含冤进了市郊的一家监狱。在监狱的牢房里,他身单体弱,同室的犯人谁都欺负他,他整天受尽*。 牢房里的狱霸是个劫道杀人的土匪,长得人高马大,满脸横肉,满口粗话、脏话,全牢房里的犯人都听他的话。第一天进牢房,狱霸让老柳拿东西孝敬她,老柳不肯。老柳自以为他年龄大,能受到些尊重,没想到狱霸先给他一个下马威,亲自动手打了他一个耳光。 “妈的,老兔崽子,敢不听我的话,给我好好教训教训他!” 一群犯人拥上来,不分轻重的把老柳毒打一通。 “救命啊!”老柳拼命呼喊。可是,外面谁也听不到,门被这些人用棉被堵上了。 “哈哈哈哈!”看到老柳抱着脑袋,卷曲着身体躺在地上,这群犯人疯狂地大笑起来。 老柳抱着被打得满头是青包的脑袋,暗自后悔。早知道进牢房也会挨苦头,何必在审问时编瞎话呢?警察打得再狠,也总是有分寸的,而这些犯人个个心理变态,像似野兽,以欺负人为乐趣,打人没轻没重。 一连几天,他受尽欺辱。为了不继续受其他犯人的毒打,他编造了一个藏宝地点的故事,他告诉大家等他有朝一日出去,拿到财宝,只要是他的好兄弟都有份。他想,这下子这帮人该尊重他点儿了。可是他没想到,犯人们听了都不以为然,甚至还合伙逼他讲出藏宝的地点,又让他多吃了不少苦头。 无奈之下,他只好编造了一个藏宝的地点告诉他们。他说在医院后院的防空洞里有一个密室,里面藏着一些黄金、珠宝和十几万人民币。 一连五、六天没有人再欺辱他了,他过了几天的好日子。 第三天,狱霸利用探视的机会,满怀希望地把口信传了出去。外面的人当天钻进医院的那个防空洞里,翻了一个底朝天,结果一无所获。狱霸知道受骗后,气急败坏地指挥牢房里的十几个犯人,把他蒙在棉被里,对他拳打脚踢,逼着他说出藏宝的地址。老柳这才发现,他们个个都像饿狼似的,显露出狰狞面目,凶狠地盯着他,好像如果他再不说出实话,马上就要把他撕个粉碎。 他求饶说:“你们放开我,我就说真话。” 十几个人马上放开手。 狱霸揪住他的衣领说:“你要是再敢骗我,小心我扭断你的脖子。” 老柳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这些恶狼般的犯人,说:“我是不想被你们欺负,所以编了一套瞎话骗你们,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藏宝。我说的是真话,你们如果不相信就打死我吧。” “妈的,你敢骗我们!” “妈的,你这是在耍戏我们!” “给他点厉害的!” 这些犯人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通。 “算了,饶他一命吧。弄死他,脏了咱们兄弟的手,不值得!”狱霸的一句话,救了他一条小命。狱霸看出来了,他这次说的是真话,根本没什么藏宝。 他赶忙跪在地上给这些犯人们磕头。 后来他才想明白,他已经50几岁了,又被判了15年的刑期,谁也不敢说他能活着走出监狱,所以,这些犯人急不可待的天天折磨他,逼他讲出秘密。 他后悔自己是聪明又被聪明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有了这次教训,这以后,他再也不敢随便耍小聪明了。 熬过一个月后,他开始和这些犯人融合到一起了,他们不再把他当作新犯,也不再折磨他了,他的日子好过了一些。监牢里的犯人都是一些劣迹斑斑、作恶多端的人,谈不上什么文化修养,甚至连最基本的人性道德都不齐全。他们个个都是欺弱怕强、自私自利、讲究虚荣、好吃懒惰。老柳这种人进了监牢还算有点文化修养的人。 在他进来三个月后,有一天,监牢里来了一个新犯人,是个40岁的盲人。 凡是新犯人进来,老犯人总是愿意摆摆谱,端端架子,欺负欺负人。这些老犯看到监牢里进来了一个瞎子,都觉的自己是个狱霸,都想欺负欺负他。 “喂,瞎子,帮我倒马桶!” “喂,瞎子,帮我洗饭盒!” “喂,瞎子,帮我挠挠后背!” 盲人知道他自己有生理性缺陷,害怕吃亏,很勤快,无论谁使唤,他都顺从。他很快就和监牢里的这些老犯们都熟悉起来,慢慢地,大家也对他友善一些了。 老柳也很快成为老犯了,但是他不想欺负新犯人,特别不愿意欺负这种残疾人。比起那些老犯,他还算有点良心和同情心。 有一次吃饭,老柳和盲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两人只顾闷头吃饭,谁也没说话。饭快吃完了。盲人开口了:“老哥,你是个好人!” 老柳听了他的话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是个好人?” “我们牢房里只有你一个好人,你从来没欺负过我。我还知道你是被冤枉的。” 老柳一下子来了情绪,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盲人。他虽然40岁,可是长得像50几岁的人,瘦瘦的面孔,下颌显得很尖。两只眼球白白的,眼球还在不停地转动。 “老兄,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东西,可是我的鼻子和耳朵特别好。哪个人如果靠近我,我不仅能闻出来他是谁,还能辨别出他在做什么事。有时候甚至比你们有眼睛的人还敏感,比如,黑夜里,我可以感知到牢房里发生的一切事情。” “是吗?你有这么神?” “我们牢房里的150号是个瘦子,160号是个胖子,都是20几岁,他俩个的床铺挨在一起,对吧?” “没错,你怎么知道的?” “胖子和瘦子走路的脚步声能分辨出来。 “哦,这个我信。“ “昨晚半夜150号和160号的两个家伙,悄悄过来偷了你放在床下的一个小包裹。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我听他们说要找一个‘藏宝的地址’。你不信可以回去看看,你的小包裹没了,在160号的褥子下面。” 老柳吃惊地看着盲人,半信半疑。这怎么可能呢?你连他们把我的包裹藏到哪里都知道!” “咳,我看不见,还听不到吗?这个屋子里,除了你,其他人都指使过我干这个或者干那个,还有的人经常偷我的东西。他们以为我是瞎子,什么都看不着,其实,他们一到我身边,我就知道他们是谁,想要干什么,他们偷了我什么东西。” “他们都偷你什么东西了?” “我带进来的烟草,还有家里人探视时偷偷塞给我的钱和一点儿吃的。” “那你知道我睡那张床吗?”老柳问道。 “你睡5床,他们称呼你202号。我住2床,没错吧。” “看来你确实很神,我刚才和你一个桌子吃饭,一没和你打招呼,二没出任何动静,你就能辨别出我来。了不起!” “呵呵,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从小就失明了,不得不练习通过耳朵和鼻子来辨别各种事情,所以,耳朵和鼻子变得非常敏感。但,不管怎么说,跟正常人比,还是个残疾,所以,我养成了委曲求全、逆来顺受的性格。” 老柳对眼前这个盲人产生了兴趣,他第一次和盲人交流,才知道原来残疾人的智力也很高,思想感情也很丰富。 “听说你被判了16年。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老柳问道。 “盗窃罪,和你一样,都是被冤枉的。”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冤枉的?”老柳有点奇怪。 “你不是经常对看守说你是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吗?我听到了。我说过,我的听力特别好,很远的地方、很小的声音我都可以听到。而且,我还可以通过声音辨别出方向、距离和动作。比如,我的床下,大概一米深下面有一个暖气通道,一直通到两里地以外的的锅炉房,经常有修理管道的工人从锅炉房那边下到地道里,从我们这里走过去,维修管道。” “你怎么知道你床下的地道通到两里地以外的锅炉房?” “嘿嘿,锅炉房的烟飘过来,根据风速和味道,就能辨别出锅炉房离这里的距离。 老柳点点头:“唉,惭愧呀!有眼睛的还不如你这无眼睛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盲人就是盲人,总是残疾。还是你们有眼睛的人的世界丰富多彩。” “你是怎么被冤枉的?”老柳问道。 盲人用手擦了擦干瘪的眼睛说:“说来话长,先不提这个事了。我是一个算命的,一直以算命为生。大家都夸我算得准,称呼我郎半仙。其实,主要是我耳朵好使,他们在门外等侯的时候,常常小声说些关于自己的话,我都听得到。即使是一个人没说话,我的鼻子也很容易闻出来他是干什么的,是什么样的人。” “啊,你的鼻子有这么灵,我不太信。” “医生身上会有医院里的味道,这个你不会不信吧?” “嗯,这个我信。厨师有饭店里的味道,这个我也能闻得出来。那我问你,银行的人有什么味道?” “嘿嘿,当然是钞票的味道了。” “钞票的味道你都能闻出来?那我这种看大门的人有什么味道呢?” 瞎子想了一想,笑笑说:“我根据职业的味道把人分为特殊人和普通人。你身上当然是普通人的味道。” 老柳心里不悦,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小声,骂道:“妈的,臭瞎子,你把老子看成普通人了!” “老哥,你别生气,你是普通人里的好人呐。” “你怎么知道我生气了!”老柳奇怪地问道。 “你刚才说的话,我听见了。” “嘿,都说盲人会算命,原来你们是靠听和闻,靠推测,是吧?” “没错,上帝是公平的,眼睛不好的人,其它的器官会更好一些。当然,还有一点,靠感觉。” 此时,老柳看着眼前这个盲人,心中有了一点神秘感,不自觉地高看他一眼。原来盲人也有聪明的地方,盲人也有自己独特的世界。 老柳趁着放风大家都不在牢房的时候,来到160号的床前,他掀开160号的褥子,果然看到了他自己的小包裹。他悄悄把自己的小包裹拿了回来。他相信瞎子确实耳聪鼻灵,决心和他好好交往,说不定以后瞎子会有什么用处。 他开始在生活上照顾盲人,很快,他和盲人成了好朋友,两人经常饭后放风时一起散步、聊天。 “老弟,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被冤枉的呢?”老柳关切地问道。 “咳,说起来有点惭愧,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呀!” “这么说,你和我一样了,都是由于耍小聪明害了自己,是吗?” “是的。有一天,我正在天桥上算命,远处走过来一对中年男女,离我有七、八十米远时,男的低声对女的说:‘我把偷来的钱藏在南山公墓的枯井里。’女的问道:‘安全吗?’男的回答:‘没问题。暂时先不动,他们丝毫没怀疑我。等风声过了再取走。’当这对男女从我身边过去时,我闻到了钞票的味道,我断定这两个人是银行职员,偷盗了银行的钱,藏了起来。我心中大喜,该我发财。如果是从银行偷出来的钱藏在枯井里,数目一定不小。我决定冒险到枯井里看看。” “你怎么去的南山公墓?” “我的父母都埋在南山公墓,我曾经去过那里一次。我从市内乘公交车到了南郊终点站。下了车,顺着路左侧,向山上走。南郊公墓在精神病医院的后山,那里空气清新,风景十分秀丽。 “啊,你连风景秀丽都看得到?” “不是看到了,是感觉到了。我走在山坡的树林里,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闻到树叶和花朵的清香。在我的四周和头顶上方,微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伴随着小鸟的‘叽叽喳喳’的叫声。阳光从树枝的缝隙中洒落下来,点点滴滴的落在我的身上,让我感受到大自然的美丽和温暖。我很容易就找到了南山公墓。” “那你找到那口枯井了吗?” “枯井找到了,但是……” “发生什么事了?” “南山公墓的院子里有两口枯井,一口枯井位于山坡上,从井底反上来的污浊的气味就可以判断出井底有发酵的淤泥。这口井不可能藏什么东西。另一口枯井位于寺庙的后院,我很容易找到了那口枯井,而且在枯井口附近,我就闻到钞票的味道,这种味道就是银行里的味道。我断定,那口枯井里藏着钱。因此,我决定在夜里动手。你知道,对我来说,白天和黑夜是一样的,但对你们有眼睛的人不一样,黑夜里什么也看不着。” “这么说你找到钱了?你发财了?”老柳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带着绳索来到枯井,我往枯井里扔了一块石头,从石头落地的声音上判断,枯井有5米深。我把绳索系在旁边的一颗树上,把绳索扔进枯井里。我顺着绳索滑了下去,一直滑到井底。井底有一个石板,石板下面有一个大手提箱,沉甸甸的,看起来里头有不少钱。我用绳索把手提箱绑起来,我打算空手攀绳上去,再把手提箱提上来。 意外的是,我刚刚往上爬到一半,系在树上的绳索扣开来,我重重的摔到了井底,半天不能动弹。我的腰重重地砸在井底的石板上,腰背像撕裂开似的疼痛,我躺在井底一动也不能动。我想,我的腰一定摔折了。这下子可完了,我本来就是个瞎子,现在又摔瘫了,以后可怎么活呢?” “咳,你把绳子系牢点儿呀!”老柳埋怨着。 “过了很久,我的腰背部疼得轻了一些,我试着抬抬腿,结果,两条腿都可以动。我放心了,我没有瘫痪。我又恢复了信心,这一箱子的钱啊,让我激动和兴奋!我打开箱子,拿出一叠叠的钱,数着,我数不清到底有多少钱。但是,我知道数目巨大。为了这些钱,我要想办法爬上去。 “我扶着井壁慢慢地站了起来。我向四周摸索,井壁光滑,没有可以攀登的东西。四周一片寂静,我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呆在井底,过了很久,听不到一点声音。我有点绝望了。如果几天没人发现我,我不是要活活地渴死饿死在这井底吗? “上面可以听到蛐蛐断断续续的叫声、猫头鹰不时的夜鸣和夜猫的嚎叫。” “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说呀!你最后上来没有?钱拿到没有?”老柳急得有点不耐烦了。 可是瞎子盲人仍然不紧不慢地说着。 “天亮了,我抬头可以看到‘蓝天’,那是我们盲人眼前淡淡的白光。又过了许久,我听到上面有声音,我就拼命地喊救命。有人听到了,叫来一些人。过了一会儿,有一个人顺着绳索滑下来,把我用绳索绑好,拉了上来。随后,那个人提着手提箱也上来了。” “你赶紧拿着手提箱走哇!” “我走不了啦!” “怎么,你受伤了吗?” “没受伤。救我上来的那个人是个警察,他看到手提箱子上印着银行的名称和现金两个字,马上就把我扣住了。” “嗨,你属于那种别人偷驴你去拔桩的那种人,和我一样。不用说了,我全都明白了。后来,你怎么解释也没有人相信,都认为是你偷的钱,对吧?”我被带到警察局里,他们连续审问了我三天三夜,一定让我交代出同伙。他们说我一个瞎子是不可能盗窃银行的,一定是有同伙。他们逼着我承认有同伙。” “你承认了吗?” “我没有同伙,我承认什么!” “后来呢?” “我对警察说,如果让我到银行里辨认,我可以找出那对男女,因为我还记得他们的声音和身上的气味。可是,这些警察根本不相信我,也不给我机会。” “咳,人与鬼、穷与富、福与祸都是一念之差,一瞬间的事情。你要是把绳子系牢点,那现在该是什么样啊!”老柳替瞎子惋惜起来。他本身就是个有小偷小摸习惯、爱占点小便宜的人,所以,听到瞎子的这段经历,自然感慨一凡。 “钱没得到也没什么可惜的,说明那个财,它不是我的。我是后悔不该做这件事。通过这件事我才真正体会到,不义之财不可取呀!本本分分过日子总比呆在这里强得多。” “怎么?后悔了?当初怎么想的?你不是算命的吗?怎么不给自己算好呢?”老柳说起话来也十分刻薄。 “实话说吧,算命,那都是些骗钱的小把戏。我要是真会算命,我当然要先给自己算好,也免得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脑子不灵的人也干不来这一行。” “嗯,有道理。脑子笨的人干什么都不行。”老柳又想起他自己被陷害的事了。 “你是怎么被冤枉的?”盲人问道。 “我俩不一样的地方是我不仅是被冤枉,而且还是受陷害的。”老柳感慨地说。 “你知道谁陷害你的吗?” “只是怀疑,但没有证据。” “你说说事情的经过,我帮你分析分析。” 老柳把金柜盗窃案的前后经过详细地讲了一遍,盲人听得聚精会神。 “事情就是这样,你帮我分析分析吧。” 盲人没有马上说话,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这个人很狡猾,智商很高,事先经过精心策划。首先,那个你一口咬定的出纳员,不可能是盗贼。他自己有钥匙又有密码,他要想偷的话,随时都可以把钱拿走,还用找人合伙吗?他既不会自盗,更不会与人合伙,因为金柜失窃,他的责任最大,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他。假如是他自盗,他不会坐以待毙,早就跑了,也用不着陷害别人。那个史记可极有可能是真正的盗贼。他在出纳室被盗的三天前被发现站在出纳室门旁边,很可疑,有可能那天夜里他是踩点。半夜这个时间,谁都拿不出来不在场的证据,但是,只要不被人看到,谁都会有不在场的证据,” “可是,那个人性格内向,很木讷,愚笨,没有那么狡猾呀!” “你错了,你犯了一个多数人容易犯的错误。大家都认为性格内向的人木讷、智商低,认为性格活泼开朗的人聪明、机敏。实际上,智商和人的性格没有关系,反倒是人的情商和性格有点关系。” “嗯,你说得有道理。这么说来应该重点怀疑史记可,那下一步怎么办?。” “这件事你再上诉也没用,你只有这么办。”盲人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嗯,也只好这么办了。”老柳点点头。 南山别墅里,红袍女人气愤的瞪着龙椅上的吴三爷,地上的杯子被摔的支离破碎。 “林婆,您这是唱哪出啊?”吴三爷抬起头瞄了眼地上的杯子。 “哼,唱哪出!我告诉你,姓吴的,人是我挑的,事是我做的,你这半路插一脚,现在还问我唱哪出?”女人的酥胸此起彼伏。 “哦,你说瞎子啊,我这不是怕您着急么,想加快点,来,吴亮,给你林婆婆沏茶!” “得嘞!”吴亮吆喝一声,端上一杯茶:“嘻嘻,林姐姐,您别急啊,爷爷这不也是替你着想么,我也琢磨这史记可好日子过的差不多了,来,姐姐,喝茶!” “哼!”女人白了吴亮一眼,对着吴三爷继续说道:“我告诉你,一个和尚有水吃,两个和尚挑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这刘家我可惹不起,现在梁子已经结下了,我可是用尸腥阁的血丹才让刘权威安分点的!” 听到尸腥阁三个字,吴三爷眼中掠过一丝惊讶的光芒,随即回复了平静:“呵呵,林婆,等李家出山,这血丹还算什么啊?” “哼,我告诉你,这史记可成也的成!不成也得成!” “不应该啊,按着林家的作风,你这次不会就养了这一个种吧” “无可奉告!” 说罢,女人扭着水蛇腰朝门外离去。 “啧啧,老头儿,你说她要是人多好啊!”吴亮咂咂嘴目光一直看着女人的身影彻底消失。 “放屁!她能变成你老子把你煮喽!”吴三爷气愤的胡子吹起。 慢慢的走出门外,浑浊的双眼看着天空,夜黑无星,区区一个hy市知道消息就这般举动,这华夏大陆再过几年,恐怕不得安宁喽。 第七十一章:噩梦开始 自从盲人指点他以后,老柳一直盼着他大儿子来探视。老柳认为他的大儿子很像他自己,小聪明劲儿十足,下一步的报复计划全靠柳浪在外面实施了。 几个月前,他儿子柳浪第一次探监时,曾问他是不是真的盗窃了金柜,如果真的偷了钱,把藏钱的地点告诉他,他会把钱转移走,替他保管好。 嗨!听了柳浪的话,差点没把老柳气死。他把儿子臭骂了一顿。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儿子被他骂得抬腿就跑了。 终于有一天,老柳的大儿子柳浪又来探监了。听说儿子又来看自己了,老柳十分高兴。正好有些事情要对儿子解释一番,有些话想叮嘱他。 监狱的探监室是个又长又宽的大房间,有两扇门,一扇门通向监狱里面,另一扇门通向外面走廊,房间中间隔着一道细铁丝网铁,犯人隔着铁丝网与家属交谈。 老柳坐在儿子对面苦笑着看着儿子,没急于开口。小柳今年18岁,身材相貌与老柳很像,个子比老柳稍微高一点儿,但仍显得瘦小。他们父子两人的脸型和眼睛像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眼神都一样。 柳浪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爸爸,你是不是真的盗窃了金柜呀?” 老柳心里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他斩钉截铁地辩解道:“没有,根本没有的事。儿子,不要相信他们警察的话,我是被冤枉的。” “爸爸,你对我说实话,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是不是把那笔巨款藏起来了?你告诉我,我会替你保管好。” 老柳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但是,他忍住性子没发脾气,耐心地向儿子作了解释:“我礼拜二那天夜里只是爬进食堂偷包子,回来走到出纳室的下面的地道里,捡到了一包钱,就是警察在咱家搜出来的那500元。” “我当时因为经不住审讯的折磨,耍了点小聪明,故意把刘权威咬出来的,其实,我只是猜测金柜的盗窃有可能与刘权威有关系。 “现在回想起来,又觉得刘权威不会这么傻,做这种监守自盗的蠢事,可能还有其他人参与,要么是和刘权威合伙作案,要么那个人自己做的案。” “那个人会是谁呢?”我听说警察曾怀疑史记可有作案的动机,因为在金柜被盗的三天前曾有人看到他半夜有开出纳室门的动作。我当时极力否定史记可作案的可能,看来不是他愚蠢,而是我自己太愚蠢了。你要重点监视史记可,他如果真的盗窃了出纳室,他早晚会露出蛛丝马迹。” 柳浪听了他爸爸的话,似乎有点失望。他一直认为他爸爸盗窃了那笔巨款,而且把钱藏了起来。现在看来,他爸爸确实是被陷害的。他消除了对他爸爸的误会,会意地点点头。 “好的,爸爸,你放心!我会悄悄地监视史记可和顾家,如果有消息,我会再来探视你。” “儿子,爸爸就全靠你了!你弟弟们也都小,家里的事情也全靠你了。”说道这里,老柳的眼圈红了,一滴泪水流了出来。 “爸爸,你放心!我现在工作了,可以赚钱养家了。我一定要为你洗个清白,把真正的盗贼抓到。”柳浪中学没毕业就去做临时工了,在市场一家餐馆里打工。 这家餐馆正好位于枫林晚的红灯区。 从监狱探亲回来,柳浪就决定先悄悄跟踪史记可,因为这个案子关系到他爸爸的命运,也关系到他们全家的命运。 他把案子的全过程了解了一遍,得出和他爸爸相同的结论:内贼作案,有意陷害他爸爸。 与这个案子有牵连的人并不多,刘权威死了,他爸爸进监狱了,只有史记可一个人在外面。有人曾举报半夜看到他试图进入出纳室,但最后的调查不了了之。 他不大相信警察的调查结果,就因为没有作案时间就把史记可否定掉了。半夜里,大家都睡着了,谁也不可能为别人有没有作案时间去作证。换句话说,谁都不能证明史记可半夜起来过,但谁也不能证明他没有离开过宿舍。其实,如果是他作案,不需要太多的时间。 有一天,刚巧史记可一个人在柳浪打工的饭店里喝酒,被柳浪认识出来,史记可也发现有人在看着自己,但并没在意。 柳浪人很聪明,遗传了他爸爸的狡猾和小聪明,看到史记可最近总到红灯区来,他觉得有点可疑,决定先悄悄监视史记可,看看他有什么变化,如果真是他偷的钱,他可能会大把大把花钱。那个时期男人有钱,无非是吃喝嫖赌,他要查个究竟。 因此,他经常在夜里跟踪史记可。但是,几个月下来,他什么收获也没有得到,史记可在酒店里无非是点点小菜,喝点小酒,没花什么大钱。他有意地装穷,有时算账时为了一分钱,争得脸红脖子粗。有时候在妓院外面看看热闹,不敢进去。有几次和一些打工的一起凑份子,大家共同凑10块钱,进廉价的妓院里打茶围观,都是穷人穷欢乐,没花过大钱。 几个月下来,他没从史记可身上发现任何名堂,他以为他自己搞错了,便放弃了对史记可的监视,但是直觉却告诉自己,这个史记可有时候很假,明明前脚为一块钱吵架,后脚却打包几十块钱的猪蹄带回家。 他决定继续观察。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阶段的跟踪,小柳有了很大的收获。他发现史记可几乎天天都往一家名叫枫林晚酒楼的高级妓院里跑。这种高级妓院没有钱的人是不敢进去的。而且,他发现他每次进妓院,都要住一夜,清晨才出来。每次离开时总有两个女妓亲亲密密地把他送出大门口。 他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他一定就是盗窃金柜的那个盗贼,否则,凭他一个月那点可怜的薪水,怎敢天天往妓院里跑呢?他决定进到妓院里面查个清楚。 礼拜四傍晚,他特意脱掉工作服,穿上他爸爸的制服,来到妓院门口。妓院大门口的石阶上已经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孩子。他站在石阶上向大门里面张望着,想进去,但又有些犹豫。 “去!去!到别处玩去!”一个看大门的打手,从门洞里走出来,驱赶看热闹的小孩子。柳浪也被当做小孩,推下石阶。 柳浪刚想再踏上石阶,这时,有一只大手从后面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拽了回来。 “小兄弟,你这么年轻,不要往那里跑呀!”一个轻柔的男低音对他说。 柳浪感到奇怪,什么人这么愿多管闲事?他回头一看,是个三十左右岁的陌生人,瘦高个子,长得白白净净、文文气气的,还带着一副眼镜,像似一个有文化的人。 “埃,你是谁呀?你管我跑不跑呢?” “这里不是你应该进去的地方,小兄弟。”陌生人语重心长说。 “你怎么知道我要进去呢?” “小兄弟,我发现你连续几天一直在这家妓院门口看热闹,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想进去看看,对吗?” “这么说你也天天在这里看热闹,否则你怎么会知道我天天呆在这里呢!”柳浪马上回敬了一句。 “是的,我是一连许多天了一直呆在这里,可是,我不是来看热闹的,也不是来取乐的。说实在的,妓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好人谁往这里跑呀?” 听了他的话,柳浪感到有点迷惑,眼前这个人有点怪,好像很深沉,又好像很伤感。 “既然妓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怎么还天天守在这里呢?”柳浪反问道。 “我……”陌生人一脸的惆怅,说不出话来。 柳浪看得出他心里有一种难言之隐。两人不再说话了,都面对着枫林晚酒楼的大门张望着,心里想着各自的心事。柳浪现在才感觉到他自己虽然已经18岁了,但外表瘦小,像个未成年的孩子,妓院守门的人是不会放他进去的。妓院里面是什么样?他从来没进去过。即使他能够走进妓院,他在里面能做些什么呢?他感到茫然。 “大哥,你进过妓院吗?”他抬起头看着那个陌生人。 陌生人从他那无知的眼神里感觉到他想了解点什么。“怎么,你对妓院很好奇吗?你这个年龄,15、6岁正是对这种事情好奇的时期。”陌生人并没有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 我已经18岁了,已经工作了。呶,我打工的酒店就在马路那边。我今天调休。” “哦,原来是这样。你虽然18岁已经算成年了,但这里还是不要来为好。”陌生人以一种长辈的口气教导他。 柳浪感觉奇怪,这个人自己神情不安地守在妓院大门旁边,好像急切要见什么人似的,怎么还不停地教育他呢? 陌生人从柳浪的表情里看出他的疑虑,主动说:“小兄弟,我叫古华,是个小学老师,你叫我古老师好了。看你像个未成熟的孩子,我不忍心你学坏,所以刚才拉了你一把,想阻止你进妓院。” “哦,古老师,谢谢你!你做得对。不过,我进妓院不是想干坏事,我也不会去干那种事。我是有另外事情要做。”柳浪诚恳地说。 “原来是这样?你也有其它事情要做。”古老师重复一句,然后,他像似自言自语说:“是啊,进妓院里的男人不一定都是嫖客,也有好人,是因为别的缘故。” “古老师,那里面你进去过吗?里面是什么样子?”柳浪又问了一句。 “是的,我进去过许多次,但从没嫖过娼。” “那你进去干什么呢?”柳浪追问道。 “这样吧,小兄弟,你也没吃晚饭吧?我请你在你工作的那个酒店里吃个便饭,吃饭时我们再聊,好吗?” “好的,古老师。我叫柳浪,你就叫我小柳吧。” “嗯,小柳,我们走吧。” 小柳打工的饭店离枫林晚酒楼只有几十米远,小柳领着古华来到饭店里。 饭店老板范德辉看到小柳进来,吃惊问道:“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又跑来了?” “我刚认识的朋友,古先生,他想吃点饭,我就领他来了。”“哦,贵客请,里面坐!”范老板热情接待柳浪领来的客人。 这是一个小吃店,一间屋子,装饰简陋,七八张桌子。老板范德辉,四十几岁,开朗善谈,还有一点热心肠。他自己兼做厨师,雇员除了柳浪,还雇了一个年轻姑娘做服务员。此时过了吃饭的时间,屋子里已经没有其他客人了。 古先生简单点了一点菜饭,拉着柳浪坐下来一起吃。范老板看在小柳的面子,赠送了一小壶白酒。古先生很显然不胜酒量,几小盅白酒下肚,人马上显得开朗善言。 “你想了解妓院里的什么?你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古先生开口说。 小柳看看旁边站着的范老板和那个女服务员,没好意思开口。范老板和那个女服务员听了古先生问柳浪的话,都用奇怪的表情看着柳浪。 古华见他没回答,便自己讲了起来。 “你想知道我进那里干什么,对吗?我进妓院是看我表妹。我表妹是被卖到一个女人那里,最后又被卖到妓院里的,她是被迫做了女妓。我和我表妹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古先生显得有些愁眉苦脸。 范老板在旁边听到古先生讲的话,也来了兴趣,主动坐在桌子旁边端起一盅酒,敬起酒来。 “老弟,我在这里开店有几年了,对枫林晚酒楼的情况也了解一些,枫林晚酒楼的小姐有时会在我这里吃饭,有几个和我还熟悉,我知道那些女妓中很多都是被迫干这个行当的。 “老板,古先生是小学老师。”柳浪突然觉得应该向老板介绍一下,免得有什么误解。 “我看出来了,古先生是个有文化的人。” 古先生没注意范老板他们说了什么,自己继续说: “我答应表妹,等我有钱了一定把她赎出来,可是我一个穷教书的,赚不来那么多钱哪!最近她连续十几天不愿意见我。所以,我每天都呆在枫林晚酒楼的大门口。据说,有一个买药材的老板,财大气粗,天天包了她和另外一个女妓。咳,男人当到我这个份上,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一点脸面都没有了。”说到这里,古华泪水满面。 “老弟,想开点儿。男子汉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想不开。你表妹也可能有她的难隐之处吧。对了,你表妹叫什么名字?看看我认识不。” 古华抬起头看着范老板犹豫一下,说:“你常去那里吗?她叫,林巧巧。” “林巧巧,这个名字很熟。林巧儿?平时是叫林巧儿吧?” “是的,她的艺名叫林巧儿。” “嘿嘿,我认识林巧儿。她长得很秀气,身材很好,人吗,也很温和。客人都喜欢他。”范老板笑嘻嘻的说着,表*兮兮的,有点得意的样子。 柳浪和那个女服务员听了范老板的话,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偷偷看着范老板,好像范老板一下子变成一个老嫖客。古华听了他的话也感觉很不自在。酒店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严肃起来。 “你认识林巧儿吗?”古华脸涨得红红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范老板,不知是感到羞愧还是气恼。 范老板看到柳浪和女服务员奇怪的表情,再看看古华,也感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不妥,马上解释道:“你们可别误会呀!我虽然进过枫林晚酒楼,可是,没和女妓干过什么事,只是偶尔打个茶围个观,消遣一下。林巧儿可是个好女人哪!我早就听说她是被卖到妓院里的。我知道,她这个人不喜欢接客,所以,她平时经常负责打茶围观,所以我对她还比较熟。” 听了范老板后面说的话,柳浪和女服务员总算松了口气。令人尴尬的气氛消失了。 “可是她现在变了,她每天都接客,而且,对我避而不见。”古华又叹了口气。 柳浪突然想到,他连续几天早晨在妓院大门口都看到有两个女妓送史记可从妓院里出来,古华说的药材老板会不会就是史记可呢? “古先生,你看见过那个药材老板没有?”柳浪问道。 “看见过。是林巧儿和另一个叫茉莉的女妓送他从妓院里出来时。” “他长得什么样?” “我只看到他的背影,矮墩墩的,好像很强壮,留着短头发。” “哦!”柳浪沉思了。他相信那个男人一定是史记可。 “我的一个朋友从枫林晚酒楼其她女妓那里了解到,那个男人这几天要把她赎出去。我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十分着急。” “老弟,你真是个书生啊!他要真能把你表妹赎出去,那不是你表妹的福份吗?你既然爱你的表妹,你应该高兴才是。”范老板开导他。 “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感情上接受不了。我总觉得她爱我,应该等着我。” “等你什么?等你有了钱去赎她吗?你什么时候能有钱?你让她等你多久?有小子有点太纯情了!告诉你,女人都是很现实的,特别是那里边的女人。你以为她能与你出去过苦日子吗?不可能!你清醒点吧!”范老板手指着枫林晚酒楼喊道。 “可是我还是不相信她会说变就变。我要见她,当面和她谈谈。”古华坚持说。 范老板看着他那固执愚蠢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 “好了,我们也该打烊了。酒饭钱算我的,欢迎你下次再来。”范老板看看墙上的钟表已经10点了,下了驱客令。 “古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到这里找我。”柳浪把古华送到酒店门口,看着古华晃晃悠悠地向枫林晚酒楼走去。 史记可花钱赎女妓,这可是重要发现,这一发现让他非常兴奋和激动,他想马上到警察局报警,他相信警察会非常重视他提供的这个线索的。一旦能够找到巨款,就可以证明他爸爸的清白了。 想到这里,柳浪立即向警察局走去。但是他到了警察局门口又有些犹豫了,在大门口转了几圈,没有进去。他觉得现在还不能报警,通过他爸爸的遭遇,他觉得这些警察的破案能力太低,他还不能相信他们。他还要自己继续侦查,如果真能找到那笔巨款,他爸爸自然就获救了。柳浪自从认定史记可就是盗窃金柜的窃贼后,他开始猜想史记可可能藏钱的地方在哪里。这么一大笔钱可不太好藏,他盗窃得手后不大可能直接藏在院外,除非后来一点一点地转移出去。据说史记可的宿舍和办公室都被警察检查过,没发现什么。 他回到家里,躺在床上愁思苦想:他能把钱藏在哪里呢? 外面太平间小院里想起了送葬的喇叭声音和哭叫的声音。他从小在这个房子里长大的,对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可是,今天这个声音吵得他心烦意乱。他起床关上窗户,望着太平间的后墙和屋顶。 小柳突然想到,史记可负责太平间的工作,几乎整天都泡在那里,一段时间还曾经住在那里。太平间可是一个谁都不爱去,也不太敢去的地方呀!他会不会把钱藏在太平间里呢? “对呀!太平间可是个最好的藏钱的地方!我怎么没想到呢?”小柳自言自语道,“看来,我必须要到太平间里看看。” 柳浪对眼前这个太平间太熟悉了,他从小在医院里长大,家就在太平间后面,平时也经常往那里跑。他小时候是医院家属院里有名的淘气孩子,用他爸爸的话说,这孩子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宿不叫,被窝里尿尿。但是,淘气也练就了他多智多谋、胆大心细的性格和翻墙上房的身手。 柳浪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钻进太平间里侦查一次。 礼拜五下午,他一直在太平间周围闲逛,他想确定史记可是否在太平间里面。如果他确定史记可下午不来太平间,他准备悄悄潜入进去。他暂时不打算夜里光顾太平间,因为夜里进太平间,还是有一点可怕。 他暗中看着史记可进了太平间里,从走廊的窗户,看到他进到标本室里。他在外面监视着,大概半小时后,史记可从标本室里出来,在走廊里抽了一支烟,然后,从太平间出来,锁上大门,向医院大门外走去。 这天正好是史记可回天平间取钱,准备交女妓的赎金。史记可兴高采烈地从地下室里取了些钱,揣在怀里,然后往hy市区走去。 他小心谨慎地在后面悄悄地跟着史记可,史记可一路上几次回头看看是否有人跟踪,都没有发现他。他远远地看着他走进枫林晚酒楼。 “好哇,你今晚好好在妓院里和那两个女妓鬼混吧!老子今晚去端你的老窝!”小柳感觉到他离成功不远了,心里十分高兴。 天色渐黑了,小柳来到了枫林晚酒楼大门对过,坐在马路边,他决定要在这里一直呆到半夜。他要悄悄地守候在枫林晚酒楼的门旁,弄清楚今晚史记可是否仍然留宿在妓院里。如果史记可今晚留在妓院里,那么,他后半夜可以放心大胆地溜进太平间里。 停尸房里有尸体,每天总是人来人往的,不可能藏贵重物品。而标本室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平时也只有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刚才他回到太平间,专门进入标本室。因此,标本室里最有可能藏钱。他现在怀疑史记可把钱藏在标本室里。 这是一个迷人的月色夜晚,月光照亮了天空和城市的屋顶,连hy市区的霓虹灯都显得不如往日那么明亮。枫林晚的街道上,人流明显多于往常,妓院门前显得热闹非凡。 他没有兴趣看妓院门前妓女们的表演,也没有心思看街道上女妓们敲锣打鼓的招摇过市的热闹景象。他执着地监视着枫林晚酒楼的大门,一刻也没放松。 突然,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古先生。 “古先生,你又来了。”柳浪随口说道。 “我早就来了,一直在旁边。我要看看那个药材老板长得什么样。” “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他刚刚进去,你随后就到了。” “他长得什么样?”其实,小柳心里已经完全明白了,他确信那个药材老板就是史记可,但是,他不放心,还是要问一问。 “一脸横肉,小眼睛,三角眼。” “嗯,没错,就是他!”小柳没加思考,脱口而出。 “怎么你认识他?” “不,不认识。只是听你说了他的特征,感觉有点熟。”小柳急忙掩饰一下。 “从外表来看,他一点不像老板,倒是像个打手,很健壮。” “你相信他是药材老板吗?”小柳问道。 古先生靠近小柳坐在马路边上,望着枫林晚酒楼,沉默了一会儿。 “我才不关心他干什么的,他就是金店老板和我也不相干。我是担心林巧儿会受欺辱,再次落入火坑。你知道,逛妓院的老板里面有几个好人?女人对他们来说还不如一个宠物,玩腻了随手就抛掉。我是怕林巧儿吃亏。”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小柳嘴上附和他,心里想着其它的事情。他在思考今晚怎么进到标本室里。 “小柳,你为什么总守在枫林晚酒楼的大门口呢?难道你也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古先生问话打断了小柳的思路。他愣了一会,直截了当回答说: “是的,我在找一个罪犯。” “什么,你在找一个罪犯?”古先生有点吃惊。 “有一个人盗窃了金柜,偷了钱,但是嫁祸于我父亲,导致我父亲含冤入狱,我决心把他揪出来。” “这么说这个人是枫林晚酒楼里的,是吗?” 小柳摇摇头没说话。他暂时还不想对古先生说,因为他爸爸老柳曾经告诫他,这件事他只能一个人去办,决不能对任何人说。 “如果有需要我帮忙,你就对我说好了。要钱我没有,帮助你出把力,出出主意还可以。”古先生显得很痛快地说。 “谢谢古先生,说不一定以后真会需要你帮忙,但是现在不需要。” “那好吧,需要我帮忙时再找我吧。我在hy市第一小学。” “哦,我记住了。古先生,你今天见到你表妹了吗?” “没有。我进妓院里几次,专点她的名,可是她一直不见我。恐怕她以后也不会再见我了。说不一定哪天,她会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我一会就准备走了。我出来已经有五天了,该回去上班了。” 古先生带着无限的惆怅离开了。小柳一个人坐在马路边静静地盯着枫林晚酒楼的大门洞,观察着进去妓院的每一个人。 从枫林晚酒楼的大门洞里传出一阵吵杂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争吵和打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小柳站起身来,向那边张望着。几个打手摸样的年轻人架着一个嘴里不停嚎叫的男子从大门出来,把他推到石阶下面,那个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那个男子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叫:“我要见茉莉!茉莉你出来!” “你喊什么?茉莉小姐说了,今后再也不见你了。你赶快滚!再不离开这里,我们哥几个还要再揍你一顿。” 那个男子30几岁,长得尖嘴猴腮,白皮肉嫩,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看到几个打手向他围了过来,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撒腿就跑。他边跑边回头喊:“茉莉,别以为有个老板包你,你就了不起了!骑马看唱本,咱们走着瞧!” 那个男子跑远了,枫林晚酒楼大门口又重新安静下来。 小柳心里想,林巧儿、茉莉,也许史记可要赎的就是她们两人。” 一直到半夜十二点,街上的人流散去,hy市区的马路上安静下来,他才悄悄地离开枫林晚酒楼,回到家里。 他相信,这一晚,史记可留在了妓院里,太平间里没有人,他可以放心大胆地钻进太平间里,寻找巨款的线索。 夜已经很深了。医院的大门已经关上了,看大门的老头呆在收发室里睡着了。小柳没有敲门,他轻轻一跃,从大门旁的墙头翻了过来。医院的病房大楼,灯光都已经熄灭了,医院的大院里漆黑一片。月亮不时穿出云彩,映出他瘦小的身影。偶尔有下小夜班的护士,两人结伴从大走廊向食堂走去。他从食堂门前经过,看到不时有夜班护士从食堂出来往病房的方向走去。他决定后半夜两点多再动手。 他回到家里时,弟弟们都已经熟睡了。他妈妈正坐在窗前等着他。 “妈,你怎么还不睡呢?” “妈在等你呢。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去hy市区了,有点事。” “hy市区,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这么晚了,呆在那种地方不安全哪。” “没事,妈,你放心吧!我打工的餐馆不也在hy市区吗?” “唉,自从你爸爸进了监狱,我们家里可全靠你了。你可不能再出事了,否则我们一家都没法子活了。” “妈,瞧你说的,我能出什么事呀!你早点睡觉吧。我还有点事,一会儿还要出去一趟。” “孩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妈,没什么事,你放心吧!你去睡吧。” 柳浪妈妈回房间睡觉去了。他等到后半夜两点钟,悄悄地溜了出去。 月亮藏在了云层里,外面漆黑一片,柳浪的身影穿梭在树丛中。他很机敏地翻墙来到标本室的后窗前,用一个前端带弯的细铁丝,拨开了窗户的插销,打开窗户,钻进标本室里。 漆黑的标本室里阴森森的,透着寒气,虽然是夏天,他还是不寒而栗。空气中浓浓的药味和一股腐臭味道,熏得他喘不出气来,辣得他直流眼泪,周围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楚。他用手帕捂着鼻子,擦着眼泪,不时地干咳几声。过了几分钟,他有点适应了,他向四处察看着,四周各式各样的尸体标本透出恐怖的气息。 他瞪大眼睛搜索着,靠近窗户的墙角里,放着一个大木箱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是一个做工很精细、很结实的长方形的红木箱子,箱子上面放着一具女尸和一些人体标本。这个箱子应该是这间屋子里唯一可能藏钱的地方了。 他战战兢兢地搬开放在箱子上面的女尸和一些标本箱,把箱子盖向上掀开一个缝,一只手伸进箱子里摸索。他幻想着他的手伸下去会抓住大把大把的钞票。但是,他把手一直伸向箱子底下,什么也没摸到。他不甘心,从箱子的一端摸向另一端摸着。突然他的手指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给咬住了,痛得他浑身直发抖,他紧忙用力甩动着手,把手抽了回来,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打开手电筒看到他右手的食指被什么东西咬了两个牙印,正在流血,伤口钻心的疼痛。他赶紧用手帕把手指包扎上。 他用手电筒对着这个木箱子仔细照了一遍,这才发现,这是一个养实验小白鼠的木箱子,箱子的下部有很多圆型的透气孔。通过通气孔他看到一群小白鼠惊慌地躲在箱子的一个角落里。 柳浪失望地站起来向屋子四周看着,没有任何发现,标本室里除了防腐处理过的尸体,就是标本。看来标本室里是没有藏钱的地方。 最后,他来到地下室门口,他想下到地下室下面看看,那里是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如果地窖里也什么都没有,那他真不知道还该到哪里去寻找了。当他去推地下室的铁门时,发现铁门上了锁,而且上了两把锁。 他的心立刻兴奋得像要跳了出来似的,他激动地情不自禁喊了出来:“哇!终于找到了!” 五年前的一个早晨,他偷偷钻进标本室,为了偷一个玻璃缸,在地下室被史记可抓住打了一巴掌,他现在还记忆犹新。那时地下室的铁门没有上锁。他心想,地下室里除了用玻璃缸装着的人体标本外,没什么其他值钱的东西,不需要安装门锁。现在铁门安上了两把锁,不正是意味着里面藏有重要东西吗?柳浪聪明的脑瓜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他不需要敲门砸锁,他现在需要报警,带着警察过来把巨款找到,为他爸爸找回清白和公道。 想到这里,他把标本室里他搬过的东西又重新恢复了原样,什么东西也没拿,悄悄地从窗户跳出来,再关好窗户,爬上墙头,从墙上翻了下来。 他悄悄回到家里,躺在床上,兴奋地一时无法入睡。他的眼前不断闪现着地下室的那扇铁门和那两把铁锁。他回想着这几个月他艰难追踪的日日夜夜,他为自己的聪明和智慧而感到骄傲。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他梦到他发财了,有了很多钱,过着一种富人的生活,他不知觉地笑出了声音。 “哥哥,起床了!你有什么好事了,做什么好梦了,怎么睡觉时还不停地笑呢?”他的大弟弟柳风把他唤醒。 “几点了,柳风?” “早晨七点了。” “哦,该起床了。我还有重要事情要做。”他急忙穿好衣裤,洗脸刷牙。 吃过早饭后,柳浪决定先去警察局报案。警察局在中山广场,离医院不远。他一大早急匆匆地来到市警察局的大门口,被站岗的警察拦住,不让进,原来时间还早,警察还都没上班呢。 忽然他想到今天是星期六,是监狱的探视日,应该先去趟监狱,利用探视的机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爸爸,然后再去警察局报案。 监狱位于北郊的一个山坡上,离市区有二十里地,柳浪借了一辆自行车,骑了一个小时,来到监狱的探视室。 老柳在探视室里一看到柳浪的表情,心里就明白了,柳浪一定得到了什么重要的消息,可能还是个好消息。 柳浪把他在标本室里发现的情况告诉老柳,并且做了简单的分析,老柳听了也觉得有道理,心里极力压抑着自己兴奋的情绪。 “你没下到地窖里看看,你能肯定钱藏在地窖里吗?”老柳问道。 “我能肯定。五年前我曾经偷偷进过那个地窖,当时地窖的铁门没上锁。现在地窖的铁门上了有两把锁,其中有一把锁是新的,连锁扣上的螺丝都是新的,说明下面一定藏有重要东西。”柳浪分析。 “有道理,太平间是个没人敢去的地方,即使有什么重要东西,也没必要锁两把锁。” “我打算今天到警察局报案,如果警察把钱找出来,你自然就清白了。” 当听柳浪说他马上就要到警察局报案时,老柳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表示不同意这么做。不,先不急。”老柳的小眼睛不停地转动,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太想马上获得自由了,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但是,用这么一大笔巨款换取他的自由,他突然感到代价太大了。能不能有什么办法,既可以吞下这笔钱,又可以洗清他自己,还可以惩罚史记可呢?所谓一箭三雕。 “儿子,那可是14万哪!我这条老命才值几个钱?先把钱拿走再说。” “那你怎么办呢?我要还你清白呀!” “让我想一想。” 他的脑筋快速地转了起来。他想到了刘权威,他现在感觉刘权威好像和他一样,或许也是冤枉的。但是他搞不懂史记可是怎么得到钥匙和密码的。也许刘权威和史记可合伙作案,然后陷害他。他想到自己遭到的陷害,想到了那个鱼饵般的500块钱,想到出纳室里的半个脚印,他的思路似乎清晰了起来。 他记起来,有一天后半夜在他偷了包子回家时,在家门口看见史记可跟在他的后面,当时他一点没在意,现在看来史记可是发现了他从防空洞溜出来,偷偷跟踪了他,然后回去找到了那个秘密地道。因为他每个星期二都要去食堂偷包子,刘权威和史记可有意地选择了星期二盗窃,为的是嫁祸于他。 他们的计划太完美了,那个出口小得只有他这种体型的人才能爬上去,而他们又移植一个他的脚印放到洞口旁边,让他有十张嘴巴也难辩解。 对,就这么办!他想到了一条妙计。他要柳浪把钱盗窃出来,再嫁祸于他,以其人之心,还其人之身! 他把他的想法和计谋告诉了柳浪,柳浪一听眼睛亮了,贪婪地笑了起来。 “这牢房我不能白坐哇!”老柳说。 “爸爸,还是你聪明!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小柳很机灵,马上想到了下一步的打算,他把嘴巴靠近老柳,小声说了几句话。老柳听了,也点点头。 “儿子,你的手怎么受伤了?”老柳看到柳浪的右手食指用布料包扎着,便关心地问道。 “没事,昨天夜里我在标本室搜查时,不小心被老鼠咬伤了手指,快好了。” 说完这句话,小柳离开了。 柳浪走了,老柳回到监牢里。盲人站在牢房门口等着他。老柳知道盲人站在那里是想和他说点什么,但他故意没理他,从他身边走过时什么也没说。他想看看这回瞎子能猜出点什么。 瞎子笑嘻嘻走到他身边,悄悄对他说:“老哥,赃款找到了,祝贺你!” “赃款找到了?我怎么不知道呢?”老柳故装糊涂问道。 “老哥,我是说小柳已经发现赃款藏在太平间里了,对吧?” “啊,你也太神了吧?我是不是该给你磕个头了,神仙?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 “嘿嘿,这不是太简单了吗。我不说你也懂。我爸爸死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太平间两次。”盲人得意地笑了。 “哦,原来你是用鼻子嗅出来了。”老柳闻闻自己的衣袖,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味。 “老哥,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你说怎么办好?” “老哥呀,要小心,千万别让你儿子小柳像我似的,再次陷入‘枯井’里,还是早点儿报警,把史记可揪出来,还你清白。切勿再弄巧成拙。”老柳沉默着,没回答。他在思考瞎子说的话有没有道理。他觉得小柳盗走太平间里的赃款和瞎子偷枯井里的赃款好像有点一样,不过又不一样。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再想改变主意已经晚了,小柳已经走了。 “嗯,就是按你说的方法办。”老柳口是心非地说道,心里暗想:你瞎子也有算错的时候,否则你也不会呆在这里,这回我要让你看看我老柳的智慧。 “老哥,那我就提前祝贺你了!” 老柳听了盲人的话,开心地嘴都合不拢了。 小柳离开监狱后,他没去警察局报案,而是来到一家五金商店买了很多工具,铁锤、老虎钳和翘棍。他准备第二天半夜再次进入标本室,打开地窖铁门,不仅拿走那笔巨款,而且还要实施他爸爸的报复计划,让史记可得到应有的报应。 柳浪礼拜天一大早晨5点钟就蹲在妓院大门口对面监视着,他站在他打工的饭店门口,远远地望着枫林晚酒楼的门洞。如果史记可整天一直呆在妓院里,他就在半夜里动手。 在枫林晚酒楼的拐角处,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他仔细一看,是礼拜五晚上被枫林晚酒楼打手从妓院里面推出来的那个男人。小柳想起来了,这个男人口里一直喊着一个女妓的名字,周茉莉。也许他是这个茉莉的情人?或许能从他的嘴里了解一点史记可在妓院里嫖娼的情况。 他向那个男人藏身的地方走过去。那个男人全神贯注在枫林晚酒楼的大门,没有察觉到小柳已经站在他身后。 “大哥,你在这里干嘛?” 那个男人被小柳突然的说话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瘦小的孩子,反感地说:“去,去!到一边玩去,少管闲事!” “你是茉莉的朋友吧?” “你怎么知道我是茉莉朋友呢?”那个男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小柳。 “我不仅知道你是茉莉的男朋友,我还知道茉莉这些天为什么不理你了。” “嘿!你是谁?怎么连这件事都知道?” “当然知道!” “告诉我,为什么她不理我。”那个男子一把揪住小柳的衣领,像似发疯了。 “你放开我,你对我客气点我可能会告诉你。”小柳也很坚决,没有丝毫的畏惧。 那个男人松开手,客气地对小柳说:“好吧,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 那个男人看看小柳,冷笑:“我干嘛要告诉你我的名字呢?实话对你说,老子在hy市区是这个!”他拍拍胸脯,一只手竖起大拇指。小柳看得出这种人就是社会上的混混,没什么大能耐。 “那算了,你不告诉我,那我走了。”小柳扭头就走。 “哎,别走哇!哥们刚才是与你开个玩笑。我姓孙,叫孟刚,都叫我刚子。没工作,全靠茉莉养活了。求你告诉为什么茉莉突然不理我了。” “你先告诉我茉莉长得什么样?” “你小子是不是在耍我呀?你都没见过她,怎么会知道她为什么不理我呢?” “我没见过她,还没听说过吗?”小柳又刺了他一句。 “嗯,也对!你听说什么了?” “你先说说她长得什么样?胖还是瘦?” “你小子也够倔的了!我这里有一张茉莉照片,给你看看。” 小柳接过照片仔细一看,确实是每天早晨在大门口送史记可出来的那个胖一点的女妓。他现在已经完全肯定,史记可要赎的两个女妓一个是林巧儿,另一个是茉莉。他把照片还给刚子。 “怎么样,对上号了吗?” “对上号了。有一个药材老板包了林巧儿和茉莉两个,所以别人都见不到她俩了。” “我知道有老板包她。经常有老板想包她,可是茉莉不肯。你还听说什么了?” “我还听说那个老板要把她和林巧儿赎出去。”柳浪有意把‘赎’字读得重一些。 “什么?赎,赎出去?你听谁说的?” “林巧儿的表哥。他一连五天没见到林巧儿。他通过他的朋友打听到药材老板最近要把他俩赎出去,远走高飞。林巧儿的表哥委托我在这里帮助他盯着。”小柳顺口编了一句谎话。 “什么?远走高飞?”刚子脸色苍白,一下坐在地上,哭伤着脸说:“茉莉,你可不能这么狠心哪!” 突然,刚子又笑了:“嘿嘿,你认错人了吧?茉莉可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她对钱并不太看重。不瞒你说,她每个月赚的钱都给我花了。”刚子厚着脸皮说道。 “那昨晚为什么枫林晚酒楼的打手把你从院里扔了出来?” “嘿,这个你也知道哇!嗨!看来你说的是真的,她真的要跟那个老板跑了,不会再理我了。妈的,老子和他们拼了!你知道他们什么时间离开枫林晚酒楼吗?老子找几个弟兄路上把她劫下来。” “不知道。” “你认识那个药材老板吗?他是哪的人?有钱吗?” “不认识,不过,我见过他两次。” “我今早在这里监视,就想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 “30几岁,个子不高,方脸、小眼睛、络腮胡。” “他们这一两天不会走吧?你先在这盯着,我先回去一趟,一会儿再来。我先托人打听一下。老弟,有消息及时告诉我,我就住在那边那座小白楼里。”刚子指着妓院东边的一排房子。 刚子垂头丧气地走了。小柳继续在枫林晚酒楼门前监视着。 上午8点钟,他意外地发现史记可和两个女妓带着几大包的行李从枫林晚酒楼里出来,一群女妓把他们送到大门口。很快,他们三个人坐着马车走了。他立刻明白了,史记可今天从妓院里赎出来两个女妓。难道前天他回太平间是取钱,他前天交了赎金,今天就离开枫林晚酒楼了吗?没想到会这么快。 从妓院里赎女妓这种事他曾听餐馆里的范老板说过,但没听说过一个男人同时赎两个女妓。那可是要花很多钱哪!小柳更加确信史记可就是盗贼。 柳浪一直看着马车远远地离去,本想悄悄地在后面跟踪,他心里也有点儿好奇,他会怎么安置这两个女妓。但是,他担心会被史记可发现,反而因小失大。因此,他决定不跟踪他了,把这个悬念留给警察。 他刚想离开时,刚子兴冲冲地走过来。 “老弟,我找了几个兄弟,他们答应帮我在路上把茉莉劫下来。我一会儿进枫林晚酒楼里面打听打听消息。” “晚了,他们已经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10分钟前,坐着马车往那个方向走了。” 刚子顺着小柳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马路上什么也没有。“哇!”刚子坐在地上嚎了起来,“我的茉莉!” 小柳趁着刚子坐在地上嚎叫时,悄悄地离开了。小柳离开刚子后,在hy市区转了一圈,回到酒店照常上班。中午他对酒店范老板说家里有事,请了半天假。他离开酒店后去了一个马车驿站,租了一个马车。然后急匆匆地回到医院。他决定当天夜里动手,因为他感觉礼拜天这天,史记可可能忙于安顿自己的新家,不会来太平间。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呀! 回到医院后,他没有回家,而是先来到太平间的正门,他想再观察一番地形。狗圈里的狼狗有两天多没喂食水了,见到有人过来,全都扑在铁笼子门上,哼哼唧唧地叫着。小柳一看到这种情景就知道史记可今天没有来过。瞧,这些狗儿饥饿样子,还真挺可怜!小柳回家取了一些食水,在狗笼外喂这些狼狗。狼狗们的眼睛开始变得温和,尾巴摇得高高,显得对他很亲切。 是的,一连两天史记可都没在医院里出现过。特别是礼拜天这一天,是史记可在四合院里度过的第一天。这是一个迷魂的白昼和夜晚。史记可开始感受到他的生活充满了阳光,他在四合院里尽情地享受着家的感觉。这几天,围绕在他周围的东西,除了快乐还是快乐,他有些忘乎所以,得意忘形。太平间的黑暗生活已经开始离他遥远,他忘记了他那黑暗的过去,忘记了他那孤独寂寞的生活,甚至他一点儿都没有惦记他藏宝的那个地方。 天色渐暗了,小柳打算回家早点睡一会儿,养足精神,半夜里行动。他向家属大院走去。当他走到礼堂门前时,突然,他发现家属院内一颗大树后面藏着一个形迹可疑的影子。他扭头向医院的方向往回走,他的余光发现那个悄悄尾随在他身后的影子也跟了上来。他拐了一个弯,马上躲在医院浴池门前的角落里,等待着那个影子走过来。影子走近了,小柳认出是孟刚,孟刚同时也发现了他站在墙角里。 “你干嘛跟踪我?”小柳冲着孟刚走过去。 “嘿嘿,我没跟踪你,我是来找你。” “你找我干嘛?” “你一定认识那个赎走茉莉的药材老板,所以,我专门来找你帮忙。你知道,我一定要找到茉莉。我两天没钱买烟了。”刚子有点儿尴尬地笑着说道。 刚子已经悄悄跟踪了柳浪一个白天,柳浪竟然一点儿没有察觉。看到刚子那种狡诈的神态和诡秘的行为,柳浪忽然决定利用刚子制作浑水,让刚子和史记可斗起来,让史记可赎女妓的这件事情在医院里,甚至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也有利用他浑水摸鱼。 “呵呵,算你猜对了,我认识那个‘药材老板’。” “真的!他在哪里?快告诉我!”刚子瞪大了眼睛。 “他不是药材老板。他是这个医院的技术员。就在那个搂二楼病理科上班。”小柳指着前面一排红砖尖顶的二层楼房。 “技术员?不可能吧?技术员哪里有那么多钱呢?” “你不相信就算了。反正他就在那里上班,你可以直接找他,他叫史记可。”小柳装出要走的样子。 刚子上前拉住他,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一个技术员会有这么多钱。” “技术员是没有什么钱。但是他有很多钱。” “他哪来那么多钱哪?” “盗窃的。” “盗窃来的?盗窃什么?”刚子听了小柳的的话,一下子来了精神头,“嘿嘿,你告诉我他盗窃了什么,我去告他。”小柳眼珠一转,想了想,觉得现在还不能告诉刚子,因为他还没拿到那笔赃款。 “这个嘛我以后会告诉你。我现在还没有证据。我还有事要走了。再会!” “先别走呀!你知道他把茉莉带到那里住了吗?” “不知道,我也不关心。你想知道很容易,你可以在他下班时跟踪他。” “嗯,有道理。你叫什么名字?我以后怎么找你?” “你就叫我柳风吧。有事我会找你的。”柳浪说了他大弟弟的名字。 小柳不想再与孟刚纠缠,便匆匆地离开了。他已经达到目的,他相信刚子这几天会给史记可带来些麻烦。刚子一定会锲而不舍地跟踪史记可,一旦他发现了史记可的“家”,会有好戏看的。 夜深了,万物寂静。 恰恰在史记可迷魂的这个夜晚,小柳在后半夜放心大胆地翻过太平间后面的那堵墙,再次通过后窗户进入了标本室。他轻车熟路,直奔地下室的铁门。他用铁锤和撬杠砸坏了门锁,打开铁门,顺楼梯下到地下室里。他顺着手电筒的亮光四下打量,阴森森的地下室几乎和他五年前进来时没有什么变化,四壁空空的,沿着墙壁放着一些标本箱子和玻璃罐。他看不到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他向地面望去,墙角处有一张很大的水泥板铺在地上,水泥板上堆放着几个玻璃缸。水泥板一下子引起他的注意。 难道水泥板下面有什么机关? 他搬开水泥板上面堆放的标本箱和玻璃缸。由于他心情紧张,不小心摔坏了一个玻璃缸。玻璃缸里的药水撒落一地,散发出刺鼻的气味,他不由自禁地咳嗽几声。 他用脚跺在水泥板上,水泥板发出空洞洞的声音。下面是空的!他的心激动地跳到了嗓子口。 他用力掀开水泥板,果然看到一个放在土坑里带锁的铁皮箱。他用手向上一提箱子,沉甸甸的,没提起来。他已经完全确定了,箱子里装的是钱。 他一锤子把铁皮箱上的锁头砸开,把锁头扭下来,随手扔到一边,急不可待地打开了箱子盖。箱子最上面蒙着两个钱袋子,钱袋子上写着“出纳室”三个字。他把钱袋子揭开,露出整齐的一叠叠的钞票。 虽然他心里早有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一下子扑到了钞票的上面,用嘴亲着这些带着霉味的钞票。他把大把的钞票仅仅地捧在自己的怀里。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做梦也没想到他一下子会拥有这么多钱,他心里激动得发狂。 果然成功了!发财了!我们全家都有救了!他心里呼喊着。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木箱子提了上来,放在地面上。他打算连钱带木箱子一起拿走,突然感觉不妥。这木箱子和钱袋子都是史记可藏盗窃和赃款的证据,他不能动。他只需要把钱拿走,把这些证据留下来。对,他现在需要冷静! 他的心情半天才慢慢地镇静下来。他仔细观察地下室里的陈设,楼梯下面摆放着一堆骷髅和人体骨架。在他身边有两个装着心脏标本的大玻璃缸。他盯着玻璃缸,心想,干脆把钱放到玻璃缸里一起拿走。 他把钱装到两个大玻璃缸里,把三个钱袋子放到地窖的楼梯底下藏好。本来按照他爸爸的计划,他应该在钱袋子里留下200块钱,作为一种老柳当初受史记可陷害鱼饵的回报,但柳浪觉得没有必要浪费这么多钱,他拿出100元钱放到钱袋子里。可是,他转身一想,钱袋子上有医院的标记,没有必要放钱,又把那100元钱取出来揣到自己口袋里。所以,钱袋子里没有留下一分钱。 然后,他分两次用一个大网兜把玻璃缸从墙头拉上来,再吊下去,然后背回到他家的后院。他躲在后院的小仓库里,把钱装到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大皮箱子里。这只大皮箱子算是他家唯一值钱的家当了,还是老柳结婚时候买的一对箱子。后来因为生活困难曾经卖掉一只,还剩下一只。 玻璃缸是柳浪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从小喜欢养鱼,就喜欢用大玻璃缸养鱼,可是他买不起这种昂贵的玻璃缸。今天他算是顺手牵羊,正好把钱袋子留在地窖里,把玻璃缸拿回家。 一切处理完毕,他回到家里,叫醒全家里人。 “我们上哪去?这半夜三更往哪走呀?”柳浪妈妈不解地问道。 “回老家,马车我租好了,已经停在外面。” “柳浪,我们为什么走得这么急呢?怎么说走就走呢?”柳浪妈妈又问道。 “妈,你不要问了,快点收拾东西走,这都是我爸爸安排的。” “哦,好吧。”老柳老婆很听老柳的话,听柳浪说是老柳安排的,她就不再问什么了。 全家人起床后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装箱,行李打包。马车按时来到他们家的大门口,全家人把行李抬到马车上。 “这个箱子怎么这么重啊?”柳风问柳浪。 “全是书。”柳浪回答。 柳浪的几个弟弟听说要出远门,十分开心。很快,行李都搬到马车上了,全家人坐在马车上准备出发。 邻居家的老头被他们搬家的声音吵醒了,开开门,探出头来问道:“你们这是搬家吗?上哪去呀?” 柳浪妈妈回答:“他爸爸出事了,我们搬回老家住。” “哦,祝你们一路平安!”老人是唯一一个给他们家送行的人。 趁着夜色,小柳带着全家溜出了医院,向城外驶去。 临出城前他投递出一封举报信,他在信里详细地告诉警察史记可藏钱的地点和特点,虽然他知道警察在随后的搜查中找不到任何赃款,但一定会找到几件物证。 这些物证足够证明史记可盗窃了金柜。 小柳坐在马车上,他心情格外愉快。功夫不负有心人哪!他苦心的追踪终于有了好的结果,他为自己精美的设计和完美的盗窃感到心满意足。 一旦警察收到他的举报信,在地窖里找到史记可作案的证据,他爸爸很快就会被无罪释放。他已经告诉他爸爸他们去的地方,他爸爸出狱后知道怎么找到他。他们一家人将彻底摆脱贫穷,在一个遥远的地方过上富裕的日子。 他想到那个盗窃了金柜又陷害他爸爸的史记可,他的脸上露出了复仇的奸笑。哼!今晚将是他搂着女人做的最后一场美梦,明天等待他的将是一连串的噩梦。 这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他是罪有应得! 唯一的遗憾是,他不能站在一旁偷偷地观看史记可丢了巨款又被逮捕的笑话了。 马车出了城向东部的山区驶去。东方的天空已经泛出了白光,天马上就要亮了。马车拐了一个大弯,消失在一条山沟里。 天渐渐亮了,晨曦四射,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又一个星期开始了 噩梦也开始了 第七十二章:急中生智 礼拜一的一大早,史记可穿着军装,恋恋不舍地迈出四合院的大门,回头看着林巧儿和茉莉站在门外向他招手,心里暖洋洋。这是他的家,她们是他的女人。虽然他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感情,但是,在他那原本空荡荡的心里,开始有了一点东西,女人和家。 一上午,在病理科上班的史记可心情格外爽朗,单位里的同事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容光焕发,神清气爽,一边干活,还一边还哼着小调,偶尔还破天荒地与科室的同事主动打个招呼。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奇怪!史记可有什么喜事呀?”同事们议论起来。 “他是不是有女朋友了?”老护士长很敏感地察觉到。 “不会吧?没听说最近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呀。”老陶主任摇摇头表示否认,看着护士长。 “你看我干嘛?我是不会再帮他介绍对象了。想起上次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我就觉得丢脸。到现在,我的邻居还不愿意和我说话。” “话不能这么说,该帮忙还要帮忙。他这里有问题,你们要是不帮助他呀,他这辈子也难找到老婆。”老陶主任指指脑子。 “你就别操心了。找不到好的,还找不到歹的。总会有女人喜欢他这种男人。”护士长说道。也许吧。不过,我看有点难。”老陶主任对史记可失去了信心,因为他太了解史记可了。 “是啊,他这种男人哪,对待女人,除了本性就是野性,简单、自私、粗暴,不懂得情感交流。哪个女人会喜欢这种男人呢!” “这可不好说。说不一定就有女人喜欢他这样粗狂类型的男人呢。你瞧他现在得意的劲头,一定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科室的同事们七嘴八舌议论着,但谁也没去问他到底有什么喜事,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性格自闭,不爱交流,问他也白问。你不问,说不定他自己还会流露出来一些。 史记可察觉到大家在议论他,但他感觉到很快乐,没有介意他们怎么议论。他想,愿议论就议论吧,嘴长在他们的脑袋上,谁也管不着。 上午很快过去了。 在食堂里吃午饭时,史记可心里盘算着,马上要交一年的房租,共240元,三个人生活费每月100元,再加上给太太的零花钱,一年合计要2000元。他下午要到地下室取点钱。 “史哥,最近很爽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身边传来。 史记可抬头一看,吴亮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他的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 “爽什么爽?有什么可爽的?”史记可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史哥,你就别装了。你天天往枫林晚酒楼里跑,我都看到了。你能不爽吗?”吴亮直接把他的老底揭开了。 史记可警觉地看看四周,看到旁边的人没有人注意他俩说话,松了口气,说:“吴亮,你可不能说出去啊!我不过是偶然去开开心。再说,还是你领我去的枫林晚酒楼,我有什么事你也有责任。” “放心吧,史哥!我们曾经一起出生入死,是铁哥们了,我不会说出去。给我讲讲,和女妓玩得过瘾吗?” “这有什么好讲的,你不是也常去吗?” “我一个穷当兵的,哪有钱进高级妓院。我只是在妓院里听听戏,打打茶围观。” “嘿嘿,你小子在骗我,没说实话。” “史哥,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我不想,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我是真没钱!你也知道,妓院里的打手很厉害,没钱谁敢进去瞎胡闹呀?“ 听了他说的话,史记可心里不舒服,担心他把自己在妓院里挨打的那点事情都抖出来。 “好吧,别说了,以后有机会我请你去一次,让你开开眼见。现在我还要回宿舍有事,下午要做几个标本,我先走一步。”史记可找个理由摆脱了吴亮的纠缠,起身离开了。 “真的,史哥,你说话要算话!我可等着你请我呀!”吴亮冲着他的背影认真地说道。 离开吴亮,史记可没有回宿舍,他直接去太平间的地窖里取钱。 每次在地窖里取钱很费事,他要搬开很多压在石板上的标本,掀起水泥板,然后,再打开铁皮箱。这次他打算多取些钱,先取出2000元再说,以后就不用再取钱了,一年后说不定他早已经远走高飞了。 关在铁笼子里的狼狗,远远见到他走过来,一起向他发出尖尖的嚎叫。这时,他才想起来,他已经两天没喂狗,也没外出溜狗了。自从有了女人,他不像从前那样,整天呆在标本室里,他每天只来这里一、两次,给它们喂喂食水,他连这群他最喜欢的朋友们都忽略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泛出一丝内疚。他赶紧给它们喂食、喂水。 一直等到它们安静下来,他才离开它们。他走到太平间的大门口,打开大门直接来到标本室。 他嘴里哼哼着小调,兴致勃勃地打开标本室的大门,进入屋里。突然,他感觉有点异样,以往标本室空气中浓浓的药水味道好像淡了很多,往常一开门就会有浓浓的福尔马林气味会扑面而来。可是,今天很奇怪,室内的空气很清新。 他赶忙打开电灯,查看一遍,屋子里的陈设和物品丝毫没有异样,但标本室唯一的窗户,有一扇是半开着。 他每次离开时都会认真地关好窗户,决不会有疏漏。 不好,一定是进来人了,他的脑子里闪现出一个不祥的感觉。他赶紧跑到地窖的铁门跟前,铁门像往常一样紧关着,门上依旧锁着那两把锁。 他长吐了一口气,刚刚被揪起来的心一下子松了下来。 他拿出地窖的钥匙,插进锁眼里,还没转动钥匙,锁就开了,他赶紧用钥匙开另一把锁,钥匙还没插进去,手轻轻一拉,锁就开了。 哇,不好,他妈的,有贼进来了,他急得脸色煞白,出了一身冷汗,打开铁门,急匆匆地跑下地窖的台阶。 他打开地窖的电灯,眼前一片狼藉,标本散乱一地,石板被掀开,铁皮箱的锁头被砸坏了丢在一边,铁皮箱打开着,里面空空的。 犹如一道惊天之雷,直直的劈中了他的脑袋,半天才缓过来神,跺着脚,揪着头发,捶着胸,嚎哭起来。 十三万六千九百块钱哪!全没有了!!! 他嚎哭得眼睛模糊了,头昏了,手脚麻木了,他感到一阵阵的胸口剧痛,一下子昏了过去。 大约10几分钟后,他苏醒过来。他感觉做了一场恶梦,呆呆地望着空空的铁皮箱子,他几乎不相信那些实实在在的钱就这么飞跑了。 他无精打采地坐在地上,嘴里喃喃地说:完了,都没了。 他后悔没早点当机立断带着钱离开这里,他后悔没早一点把钱转移到其他地方,他后悔这两天沉迷于妓院里。 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开始的新生活,想到了那两个对他还充满幻想和希望的女人,也想到了他的母亲和弟弟。他答应他弟弟明年帮他盖三间瓦房。 他还想到了可怜的刘权威。 可是,这一切都在一瞬间化为泡影。 盗窃发生在周六或周日,很可能是夜里,因为周五下午他还来过这里。 是警察进来了吗?想到这里,他一下子变得理智和警觉起来,他开始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会!他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警察发现了这些赃款,他早就被一起抓走了。再说,警察不会从窗户跳进来。 那就是贼进来了,他心里推测。那是什么样的贼呢?贼怎么知道他偷了钱并且把钱藏在了地窖里呢?简直是不可思议!哪个贼敢进到太平间里盗窃呢? 平时几乎没有人到太平间里来,特别是这个地窖,近几年几乎每有人来过。 如果真是贼偷了他的钱,除了丢钱,不会给他带来其它后果。但是,如果要是警察私下把侦破的赃款偷走,接下来或许还是要来抓他。因此,他一定要尽快搞清楚,到底是什么人进来把钱偷走了。 他开始在地窖里仔细地检查。他发现各种标本散放一地,几个小玻璃缸被摔坏了,标本散落在地上。 突然,他注意到有两个心脏标本被扔在地窖的墙角里,这两个心脏曾被放在两个大玻璃缸里,可是玻璃缸不见了,连玻璃碎片都找不到。 奇怪!难道这个贼连玻璃缸也偷走了。谁会偷玻璃缸呢? 突然,他想起了五年前发生在太平间里的一件事情。 五年前史记可刚刚从护校毕业,分到病理科工作不久。有一天,他早晨上班来到标本室取标本,一进屋,发现标本室的后窗户开着,窗户下堆放着两个空玻璃缸,里面的标本被倒在地上,药水潵了一地。 地下室的铁门敞开着,下面传出来有人搬动东西的声音。他想,一定是进贼了。谁这么胆大,敢进太平间里偷东西?他赶紧跑到地窖下面。他看到一个瘦小的12、13岁的小男孩,正从标本架子上往下搬一个大个的玻璃缸。 “喂!你是什么人?你要干什么?”史记可大喝一声。 小男孩抬头看到史记可,吓得身体一抖,手一松,玻璃缸掉到地上,“啪”的一声,摔个粉碎。史记可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偷东西?”史记可伸出手“啪”一声,给了他一个耳光,“打你个小偷!” 小男孩的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流出鲜血。他吓得哭了起来。 “叔叔,我错了,我不是小偷,我是想拿几个玻璃缸回家养鱼。” 那个时期,玻璃缸很少,也很珍贵,医用的玻璃缸很厚,很结实,很少有人能买得起这种玻璃缸,用来养鱼。 “你这是拿吗?这是偷!走,跟我去警察局去”史记可拽着小男孩往外面走。 小男孩一听更害怕了,哭喊道:“叔叔,原谅我,我真的不是小偷,我是医院的家属。” 一听是医院家属,史记可停了下来,问道:“你是谁家的?” 小男孩低着头小声说:“我是医院看大门老柳的大儿子,叫柳浪。” 史记可仔细端详,小男孩脸孔瘦瘦黑黑的,一双小三角眼睛长得很像老柳。 原来是老柳的儿子啊!家住在太平间的后面,仅一墙之隔。 “怪不得你胆子这么大,敢往太平间里钻。走,我带你去找你爸爸去。” 小男孩听说要找他爸爸,哭得更厉害了,反复向史记可求饶。“叔叔,求你放过我吧!以后我再也不敢偷你的东西了。” 史记可看到柳浪哭得这么可怜,心一软,想一想又没丢什么东西,就把他放了。 想到这里,史记可突然想到那天他从妓院回来路上跟踪他的那个瘦小的年轻人,不正是老柳的大儿子吗?是他,一对和老柳一样的小眼睛,相同的体形。还有在酒店里打工的那个男服务员,都是同一个人。看来老柳一直在怀疑他,所以,派他的儿子跟踪他。他太大意了,竟然一点儿也没察觉到。 现在,史记可完全明白了,是老柳的大儿子把他的钱偷走了。他心中火冒三丈,想马上去到老柳家去找柳浪算账,但转念一想,不妥。那不是自己送上门了吗?柳浪把钱偷走有可能会交给警察,换取他爸爸的清白,但也有可能钱偷走了自己吞下来,不报警,不顾及他爸爸的清白。他想后一个可能性更大。 史记可顺着地窖的楼梯走上来,站在标本室的窗前向外望着,越过他眼前的那堵墙,前面就是家属院,柳浪家就在那边。 他推测柳浪就是翻过这堵墙从后窗钻近来的,也是从后窗出去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在墙的那边发现一些钱袋落地的痕迹或脚印。如果从前面进来,门口的狗会吼叫。早知如此,他应该在后院也养几条狗。 如果他没有报警的话,或许钱现在已经被他藏起来了。他不会把钱藏到家里,也许他连人带钱都跑了。或许在他家里能看到那两个大玻璃缸,他肯定是想用它们养鱼。 他用力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痛苦地嚎叫:“我怎么这么愚蠢哪!” 果然,他发现墙根下隐约有几个脚印。一切都清楚了,一定是柳浪干的。但是,他不能打草惊蛇,要再想想办法,怎么把钱巧夺回来,他知道不能硬夺。史记可在标本室里转圈走着思考着对策。突然,他脑子里出现一个不祥的预兆,柳浪会不会既吞了这笔钱,又设计加害于他呢?比如,像他加害于老柳那样,留下些什么证据在地窖里面,再通过报警引来警察搜查。 对呀!太有可能了!他必须把地下室和标本室再仔细地检查一遍。 他发现挂在标本室墙上的那把日本军刀不见了,看来柳浪连巨款、军刀和玻璃缸一起都偷走了。他发现出纳室的钱袋子也不见了。印有“出纳室”字样的钱袋子可是最好的物证啊!柳浪能不能把它们作为物证,藏在地下室或者标本室里的什么地方呢? 果然,他在地下室找到了藏在楼梯下面的三个出纳室的钱袋子。妈的,好险恶呀!多亏他史记可脑瓜子够用,否则,等警察来搜查时,他就会跟老柳一个下场了。 想到这里,史记可马上在地窖里面做了必要的清理。时间紧迫,他要迅速做好充分的准备,应付接下来将要发生的麻烦。他想出了一个转嫁危机的妙计。他决定以攻为守,按照自己的思路重新布置了一个现场。他站在柳浪和警察各方的角度看着这个现场,他感觉放心了,因为这个现场对他很有利。 一切处理妥当后,史记可垂头丧气地回到病理科办公室。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静静地低着头发愣,不时地唉声叹气,用拳头砸几下桌子,震得茶杯盖子“哗哗”响。 大家在一旁看着他的样子都感到奇怪,上午还兴高采烈的样子,怎么下午他突然变得像霜打的茄子,瘪了。 “怎么,史记可,是丢钱了还是丢魂了?怎么一下子蔫了?”孙护士长过来对他随便开句玩笑说。 史记可一听到护士长问道丢钱了的话,心里一惊,身体不由自主颤抖一下,抬头睁大血红的眼珠瞪着护士长,反而把护士长下了一跳。 “史记可,你别激动,我随便和你开个玩笑。别介意!”护士长冲他摆摆手,马上躲到一边儿去了。 听说史记可情绪不好,其他几个同事也走过来和他说话,问他几句话,他不回答。大家感到很没趣,就各做各的工作,不再去理他了。 孙护士长来到主任办公室对陶主任说:“陶主任,你去看看史记可犯什么病了?上午还兴高采烈的,下午突然天气突变,多云转阴,好可怕呀!” “可怕什么?史记可情绪不好不是很正常吗?没家,没老婆,这么大岁数了还孤独一人。你们应该多帮帮他才对。” “你去看看他吧。我看他就听你的话。” “好吧,我去看看。”陶主任来到办公室里,坐在史记可的对面。 “出什么事了,史记可?” 史记可看了老陶主任一眼,低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标本室进贼了。” 老陶不以为然地问了一句:“什么,标本室进贼了?丢什么东西了吗?” 在他眼睛里,没什么值得紧张的,标本室里没什么好东西值得偷的。 “丢了两个大玻璃缸。” “什么,丢了两个大玻璃缸?”老陶皱着眉头。 “还有一把日本军刀。” 老陶自言自语:“谁这么胆大,敢进标本室偷玻璃缸和军刀呢?” 史记可看着老陶主任,心里犹豫着是不是告诉陶主任,是柳浪干的。还没等到他开口说话,陶主任先开口了。 “哦,我知道是谁偷的了,你马上跟我走一趟,我帮你把玻璃缸和军刀找回来。”老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拉着史记可就往外走。 出了病理科的二层楼,史记可跟着陶主任向家属院走去。路上老陶对史记可讲起一件事,他说:“一年前,老柳大儿子柳浪向我要一个玻璃缸养鱼,被我拒绝了。柳浪当时很没礼貌,说了一句话,让我很不高兴。” “他说什么了?”史记可问道。 “他笑嘻嘻地对我说:‘陶大爷,你这么小气,不就是一个玻璃缸吗?你不给我,我自己也能从太平间里搞出来。’” “我一听他说的话,立即火冒三丈,眼睛一瞪,说:‘怎么,你还敢偷呀!’。他一看我发火了,吓得跑掉了。” 史记可也趁机向老陶说起了五年前柳浪在标本室偷玻璃缸被他抓住的事情。 老陶自信地说:“那就更没错了!走,我们直接到他家去。” 他们在柳浪家门口敲了半天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隔壁邻居是一位70几岁老头,姓张,孤身一人。平时常靠柳浪妈妈照顾他,和老柳家还有些感情。听到不断的敲门声,他把门打开,探出头来。 “老陶主任,是你呀。有事吗?”老张头与陶主任过去同事多年,有些感情。 “我们找柳浪。他们家有人吗?” “他家里没人了,今天早上他们突然搬家了,全家坐着马车走了,说是回老家博湖县。” “你看到他搬家时带走两个玻璃缸了吗?” “我好像看到柳浪往马车上搬玻璃缸。” “这小兔刚子,偷了我的玻璃缸就跑了。”老陶主任不满地骂道。 “你说你丢了什么,玻璃缸?不过,我可不敢肯定我看到了,我最近眼神不太好。”老张头赶忙又改口了。 正如史记可推测那样,柳浪带着全家跑了。 老陶接着说:“老张,等他回来,你告诉他,老老实实把偷走的东西给我还回来,否则,我饶不了他。” “什么,他偷你的东西了?怪不得他们家急急忙忙搬走了。”老人的脑袋缩了回去,门关上了。 史记可心里暗自后悔,自己没早点带着钱跑掉,这些钱可是够他一辈子花销的呀!妈的,这小子挺鬼呀!偷了东西马上就跑了。 “没关系,别发愁。跑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会抓住他的。”老陶主任看到史记可愁眉哭脸的样子,坚定地安慰他。 “陶主任,我看他们家连这个庙都不要了。不会回来了。”史记可沮丧地说道。 “不会吧?就为了这点东西连家都不要了吗?不可能!你等着吧,他会回来的。走吧,我们回去吧。” 史记可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唉!”他感到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乖乖地跟着陶主任回到了科里。 老陶和史记可回到病理科时发现,保卫科高科长和几个警察已经坐在主任办公室里等着他们呢。高科长绷着长脸,坐在椅子里,看着陶主任。几个警察的表情也十分严肃。 老陶主任以为警察是为了刚才那件事来的,高兴地去端茶倒水,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来了。标本室被盗,小事一桩,不用劳你们大驾,我们自己能解决。” “妈的,什么小事,你们能解决个屁!出大事了!”高科长在一边沉不住气,连脏话都说了出来。 “你骂谁?”听了高科长莫名其妙的话,老陶一下子被搞得直发愣,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在医院里是个有头有脸的老专家,很受大家的敬重,还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态度对他说话。 他面孔涨得通红,刚想发火,被警长林正儒的话打断。 林正儒严肃地说:“我们接到一个举报,说史记可和刘权威合伙盗窃了金柜,巨款就藏在你们标本室的地下室里。举报信把藏钱的地点描述的很详细,我的助手林晓晓和几个警察要先询问一下史记可,然后再到现场搜查。请你配合。” “什么?你是说史记可盗窃了金柜,把赃款藏在标本室地下吗?这怎么可能呢?”老陶主任满脸疑惑表情,自我重复着说道。 “我们也不确定举报信说的情况是否属实,因为是匿名举报,但举报的内容很细致和具体,我们必须要了解一下,并且要现场核实一下。 “好的,我全力配合你们。” 听了警长的话,老陶主任虽然表面上服从,可是心里却搞不懂,昨天夜里标本室地窖里进贼了,丢了两个大玻璃缸,现在警察又说地窖里藏有巨款。这可不是小事呀!如果真能在地窖里找到巨款,那肯定是史记可干的。顿时,他刚才的心火一下子被灭掉了。但是,老陶主任还是不相信史记可会干这种事情。 他瞪了一眼站在一边得意洋洋的高科长,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又不能发泄。他转身出去找史记可。不一会功夫,他把史记可带到了他的办公室里。 史记可知道警察来了,就呆在隔壁房间里没走。他早有思想准备了,他估计今明两天警察会来。见到警察后,他反而镇静下来。 他坐在陶主任的旁边,带着满脸无辜的表情看着陶主任。林正儒走过来,拍拍陶主任的肩膀,把他叫出去,两个人单独在走廊里谈话。 “不是我找你,是他们警察有事情要询问你。你要实事求是,有什么就说什么。”陶主任临出去时对史记可说道。 “陶主任,你放心,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史记可故作镇静。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史记可和三个警察,气氛一下子严肃起来。 “史记可,你在标本室的地下室里藏什么东西了?现在讲出来还来得及,也算你坦白交代。 “我什么东西也没藏呀!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听懂。”史记可很平静地回答。 “你不要装糊涂,我们直接来找你是想给你个自首的机会。我们接到举报,你和刘权威合伙盗窃金柜,赃款藏在标本室的地下室里。” “诬陷,纯粹地无中生有!你们可以到标本室里去搜查。” “当然,我们肯定要搜查。不过,在事情没查清楚之前,要先委屈你一下。” 史记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旁边一个警察走过来拿着手铐,“咔嚓”铐住史记可的右手,然后,有铐住了他自己的左手。 “你们这是干什么?把我当成犯人了吗?” 林晓晓说:“兄弟,先委屈你一会儿吧,例行公事。” 警察继续对他进行询问。对于警察的一系列问话,他都给与坚决否认。 几个警察相互看看,感觉没什么可问的了。 “头儿,这小子嘴挺硬的,一点儿没看出什么破绽。”一个警察出来向林正儒作了汇报。 “带上他,去标本室搜查!”林正儒命令说。 “是!” 林正儒从老陶主任口里又了解到新的情况,昨天夜里标本室里进贼了,偷了两个大玻璃缸和一把日本军刀,他们怀疑是柳浪干的。看来情况并不那么简单。现在只有到现场验证了。 警察带着史记可和老陶主任来到现场。 警察们下到地窖里,看到一大堆标本散落一地,在墙脚处有一个水泥板。两个警察掀开水泥板,看到有一片松土,这个情况和举报信上描述的一样。根据举报信描述,清理这些松土,就可以看到一个铁皮箱子,里面装着他们要找的巨款。 警察们一下子兴奋起来,马上找来两把铁锹挖了起来。大约挖了1米深,看到一个铁皮箱。 “嘿嘿,果然有东西!这可和举报信里描述的情况一样啊!”高科长兴奋地看着林正儒警长,有得意地看着老陶主任,又不肖一顾扭头瞪了史记可一眼。老陶主任额头上冒出了几粒水珠,紧缩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铁皮箱子,表情有些严肃和紧张。史记可镇静地站在一旁,显得很自然、放松,什么也没说。 林正儒仔细查看了铁皮箱子,又看了老陶主任一眼,接着,用一种老鹰般的眼神,盯着史记可,命令道: “打开箱子!” 他们急忙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堆已经腐烂的标本和骨骼。整个标本室搜了个底朝天,一无所获。 失望的警察站在那里相互看着,无语。高科长亲自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翻出来,没有看到一张钞票。他一脸困惑地望着林正儒。老陶主任心里松了口气,用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心口窝,不满地蹬着高科长。这时候,地窖上面一个在寻找痕迹的警察跑了下来,兴奋地向林正儒汇报: “警长,我在楼上找到了几个手印和脚印,特别是在后面墙根底下,看到几个清晰的脚印。在一个养小鼠的木箱子里面搜出一个出纳室的钱袋子,在箱子里面和箱子外面的地面上还发现了几滴比较新鲜的血迹。 警察检查了史记可的手,没有发现伤口,这个血迹一定是其他人留下来的。 看到从标本室的箱子里搜出来一个出纳室的钱袋子,高科长一下子兴奋地跳了起来,指着史记可鼻子说:“这个怎么解释?” “这个不是我的,一定是有人放在这里的,想陷害我。你们看,钱袋子上有血印,你们可以化验,看看是谁的血。”史记可表情很无辜的样子。 林正儒用放大镜仔细检查了钱袋子,发现钱袋子上有血迹,钱袋子的的皮带上好像有两个手印,立即告诉手下,把物证拿回去检验。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手印和血迹都不是史记可的。那个和史记可手铐在一起的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把手铐子打开了。 老陶主任对林正儒警长说:“警长,昨晚标本室被盗,我怀疑是老柳的大儿子柳浪干的。柳浪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全家跑了。邻居张老头亲眼看到的,他带着两个大玻璃缸坐着马车走的。” “他们去哪里了。” “据老张头说是回老家了。” “他老家在哪里?” “博湖县。” “标本室暂时封上,马上搜查老柳家!” 林正儒感觉问题不那么简单。柳浪为什么会到标本室来,仅仅是为了偷玻璃缸吗?这么大的案子一直破不了,就凭一个匿名举报,轻而易举地找到了重要的物证,他不会相信。在没有找到钱的下落之前,他什么都不相信,他要继续追踪和钱有关的一切的线索。 老柳家的大门被打开了,家里已经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从家里散落的杂物来看,他们刚刚离开不久,而且走得很匆忙。林正儒心里想:难道这小子真的带着赃款和全家跑了?在他逃跑之前,到标本室偷了玻璃缸和那把日本军刀? 两个警察在柳浪家后院的小仓库里地下挖出来两个出纳室的钱袋子,他们兴奋地跑过来告诉林正儒。林正儒来到仓库里仔细一看,在一个角落里埋着一口瓷缸,缸里放着两个出纳室的钱袋子,袋子里还有几张五元面额的美元。这可是有点奇怪,两个地方都发现了钱袋子。 “马上把这些物证送回局里做检验。”他立刻命令道。 “是!”两个警察把这些物证装进一个纸口袋里,立即离开了。 “警长,多长时间能检验出结果来?”老陶主任关心地问道。 “大约1、2个小时吧。” 老柳家邻居老张头看到后院来了这么多警察,吓得关上自家大门,呆在屋里。老陶主任和高科长轮番敲门,喊着他的名字,他就是不开门。不管谁来叫门他都不开。 两小时后,物证检验结果很快出来了,从举报信上、标本室窗户上和钱袋子皮带上提取的手印,都是柳浪留下来的。就连地上留下的脚印都被证明是柳浪的。养小白鼠箱子上的血迹是人血,但不是史记可的,有可能是柳浪被小白鼠咬伤了手,留下的血迹。 林正儒和林晓晓确信这个案子真相大白,金柜被盗后,巨款一直在老柳的手里,埋在地下。老柳儿子柳浪为转移视线,诬告史记可,已经携带巨款逃跑了。 箱子里外留下的血迹,有可能是他放钱袋子时被老鼠咬伤了手。老柳无非是想通过这个办法证明他是被陷害的,想早日被无罪释放。 听到这个结论后,老陶主任扭头冲着高科长发泄,骂道:“姓高的!你他妈的懂个屁!” 高科长自觉理亏,主动道歉和安抚他一番:“陶老,大人不见小人怪!我也是破案心急呀,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高科长心里暗自骂道:史记可这个臭小子,尽他妈的给我找麻烦! 史记可没有跟着警察去老柳家,后面发生的事情,全都在他掌控之中。他又虚惊了一场。一场危机,就这样被他化险为夷。 如果柳浪不贪财,直接到警察局告发他,他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了,可谓人财两空,从这方面来说,他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可是,不管怎么说,巨款丢了,他心里非常的懊恼,肚子里像似吃了一只苍蝇,恶心还吐不出来。 警察撤退了。快到下班时间了,老陶和史记可回到了病理科。老陶一想起刚才挨骂的事,心里就恼火。“史记可,陪我喝两杯。”老陶主任从柜子里取出一瓶老白干,两人在办公室里喝起了闷酒。 柳浪的盗窃计划成功了,但并不完美,他犯了两个错误,一是贪图小便宜拿了两个大玻璃缸,让史记可一下子就联想到他,二是他的举报信投晚了,他上午投的信,下午警察才收到,给了史记可充分的思考和重新布置现场的时间。 最终,柳浪他自己成为警察通缉和追踪的犯罪嫌疑人,亡命天涯。 这小子跑回老家了吗? 警察的一队人马当晚就奔赴老柳的老家,博湖县。 警察能抓住他吗?史记可有点提心吊胆。下一步该怎么办? 下班时间过了,办公室里只剩下老陶主任和史记可俩人,对着空桌子,喝着白酒。半天,陶主任和史记可都铁青着脸,两人谁也没说话。 “陶主任,敬你一杯!”史记可先开口了。他心里超级郁闷。一夜之间,他又变得一无所有了。他端起一杯苦酒,一饮而尽。 “史记可,今天下午警察接到举报信来抓你,然后,带着你我到标本室里搜查,开始时真把我下了一大跳呀!” 史记可佭装吃惊地说:“头儿,你又没偷钱,你害什么怕呀?” 听了史记可的话,老陶主任感觉不舒服。他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没偷钱,没干坏事,我当然不害怕了!我是担心你呀!我是怕你干了坏事了。” “嘿嘿,头儿,你看我像干坏事的人么?”史记可狡猾地强装笑脸。 “人心隔肚皮呀,谁也说不准谁。你小子在太平间里也没少干缺德事,也就是我吧,了解你,爱护你,保护你,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换了别人,早把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抖出去了。” “陶主任,我真的没干什么坏事呀!” “好了,别在我面前嘴硬了。你以为我傻呀?你以为我像其他人那么好糊弄呀?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不让你继续住在太平间里?要说盗窃金柜的事,我相信你没干,你也不会干。可是女尸的事,你敢说你没干?1990年夏天那个女兵尸体上的分泌物被人家的家属发现了,险些闹出事来。实话告诉你吧,曹主任给我提醒完之后,我把女兵裤子上的分泌物取了下来,做了病理检验。结果呢?分泌物是精斑。奸尸是违法的!你懂不懂?我是怕你犯罪!” 史记可被陶主任突如其来的训斥弄得心里直发毛,黑黝黝的脸孔红得发紫,低着头满脸窘相。他本以为老陶主任对他干过的奸尸事情只是怀疑,并不肯定。没想到老陶主任尽然暗中做了调查,而且证据确着,让他无法狡辩。他不得不小声地说道:“嗯哪,我懂,陶主任。我知道你一直爱护我,保护我。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干那种缺德的事了。” “找个女人,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别整天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我说这些都是为你好,你懂吗?” “嗯哪,谢谢陶主任!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有时候也恨我自己,怎么连个恋爱都不会谈,我真是太笨了。” “孙护士长说你不是笨,是愚蠢,对吗?你瞧你挺聪明一个人,怎么连个恋爱都不会谈呢?” “头儿,护士长对我有偏见,总是瞧不起我,背后议论我。” “好了,你也别埋怨孙护士长,她也是好心,恨铁不成钢。自从那次给你介绍女朋友,让你搞砸了以后,她的邻居一直对她有意见,相互不说话,搞得她很没面子。” “唉,都怪我!还是别恋爱了。”史记可想到了妓院,想到了女妓,想起了林巧儿和茉莉。他确实不需要再谈恋爱了,他已经有了两个女人。只可惜他好日子不长,以后有点难办了。 “我看你不是不想谈恋爱,是不敢谈恋爱了,是吧?。” “嘿嘿,这个你也看出来了。”他刚刚露出的一丝憨笑,突然又变成了苦笑。 “你我能不了解吗?过去的事就算了,家丑不能外扬。你是我手下的人,我待你和我儿子一样,你要有点儿什么不好的事,我的脸上也没面子。以后好自为之吧!” “嗯哪。我一定好自为之。” 陶主任又想起了今天下午被高科长骂的事情,脸孔一阵一阵发紫。 “妈的,这个姓高的,气得我头晕胸闷,估计是高血压和心绞痛犯了。” “算了,不值得和他生气,以后有机会我替你出出气。” “你可别给我惹祸呀?” “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祸。我找机会教训教训他。” “算了吧。他这种人哪,简单、愚蠢!但还不算什么坏人,不和他计较了。” 陶主任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两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的皮肤抽搐着,带着痛苦的表情。 “陶主任,不舒服吗?” 史记可走到陶主任身后,帮他按摩颈部和双肩。 “我有点儿头痛。” “陶主任,你是不是血压高了,我给你量量血压吧?” “好吧。我平时血压可能有点高,但从没吃过药。” 史记可虽然性格自闭,性情粗鲁、自私,可是,他很尊重陶主任,因为他知道陶主任很有人情味,关心爱护他。史记可马上到楼下急诊室借了血压计和听诊器,给陶主任量了血压。 “陶主任,你血压真的很高呀!” “多少?” “高压210,低压140。我帮你到急诊开点儿药吧。” “怪不得我头痛,原来血压这么高了!吃点儿什么药好呢?”陶主任虽然是病理科专家,可是多年不出门诊不看病,所以,连高血压应该吃什么药都说不清楚。 “别介意,头儿,开句玩笑。你想吃什么药,我去开。现在有arb和acei,还有ccb,你喜欢那种?” “什么arb、ccb、acei,听都没听说过。你怎么了解这么清楚?你能不能说说药名?” “嘿嘿,我们独身宿舍里有心内科医生,我常听他们讲些降压药” “净他妈胡说八道!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从没听说有这些药物?我就知道复降片,足够用了。” “头儿,论病理学,谁也比不过你。可是,说起高血压的治疗,你就有点儿。现在指南里降压治疗讲的是达标和获益……” “你说谁呢?就知道几个药名,你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实话说吧,什么指南,什么血压140/90以下达标,什么减少左心室重量,什么危险分层,改善预后,我能不懂吗?你看什么药好,就开点儿吧。” “嘿嘿,开句玩笑。头儿,还是你高见。好的,我这就去开药。” 其实,那时候哪里有这么好的药物哇! 老陶主任吃了史记可开回来的药,几杯白酒下肚,吐了几句气话,心情舒坦些,开心地回家休息了。 史记可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没走。他经历了厄运的一天,已经感觉到心身疲惫,刚才他强打精神陪着陶主任喝酒,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此刻,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想痛哭嚎叫,可是又不敢太放肆。他用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用头撞着桌子。他摸着额头上的青包,感觉到一股连心的刺痛,这股刺痛让他的情绪冷静下来。他安静地爬在桌子上,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快夜里十点了,他的肚子里咕咕叫了起来,他这才想到该回“家”了。他没有骑自行车,而是步行往家里走,一路上他闷闷不乐,边走边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马上要交房租了,又要负担三个人的生活费,钱没了以后怎么办? 他感觉自己刚才还站在一座高山上,意气风发,得意洋洋,一瞬间掉进了万丈深渊,一落到底。他感觉到无助、无奈,甚至有一点绝望。 怎么向两个女人交代呢?如果她们知道他现在已经是个“穷光蛋”了,她们肯定会离他而去,自谋出路。他岂不是人财两空了吗?但是,这并不是最要紧的。女人对他来说,只是一件供他使用的东西,有钱还可以买到。况且,她俩是他的私人财产,如果真的发现她们要跑,他会把她们重新卖回到妓院里。要紧的是,他刚刚开始的快乐生活和美好的梦想,一下子被击得粉碎,击得他喘不过气来。 想起柳浪,史记可他气得咬牙切齿。他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如果不是老陶一下子就猜出来偷玻璃缸的人是柳浪,他是不会告诉警察的,他希望柳浪能够躲过眼前警察的追踪,但又不希望他跑得无影无踪。 他决心一定要把巨款夺回来,不管他跑到哪里,他一定要找到他,他要在警察抓到他之前,解决这个事情,否则,如果柳浪落到警察的手里,他也会有麻烦。 关键是到哪去找他呢?老家?他知道老柳的家乡在三百公里外的博湖县,是个高山林区,十分偏僻落后的地区。也许今晚警察就开始搜查了,如果这小子住在他的老家,那么,警察一定能抓住他。如果他没住在老家,而是藏在什么地方,那么,警察就很难找到他。在那种深山老林里想找一个人,几乎是大海捞针。 他知道警察比他更急,也许现在已经出动了,正在去柳浪老家的路上。他有点儿提心吊胆,心里没底。如果警察抓住柳浪,柳浪会交代他在标本室里行窃的经过,警察还会来调查他。他把事情的经过再次思考一遍,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疏漏。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柳浪会有什么证据证明他的钱是来自于地窖,而不是陷害别人。 他边想边走,不知不觉到了四合院大门口。 在快要拐进家门口的一瞬间,他习惯地回头向后看了一眼,忽然看到后面路灯下有一个人影一闪消失了。他马上警觉起来。难道警察在跟踪他吗?玉泉路东西走向,不算太宽,路北是一大片老式平房,路南是一条大河,道路两边除了一排电线杆子,没有什么树木和其它隐蔽物。史记可租的四合院位于玉泉路的方形广场边上。 史记可已经快到家门口了,他突然发现有人跟踪他,心里一惊。什么人跟踪呢?警察?看来事情还没有结束,他还是谨慎为妙。 他决定先不回家,继续向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南湖公园,那里地势偏僻,人稀树密,有利于他观察和摆脱那个影子。 他一直向南湖公园的方向走去。他发现那个影子也远远地跟在他的后面。他来到公园大门口,走进了南湖公园。这里是一个有着天然山水的湖泊公园,绿树葱葱,青草芳香,绿波荡漾。公园里小路环绕着山坡和湖泊,像似迷宫。他一钻进公园,马上就消失在山坡上的树林里面。 月光照在公园门前的水泥地上,反射出白光。那个尾随他的影子也很快出现在公园的大门里。影子的后面还跟着三个粗壮汉子,手里拿着短棍。影子是个瘦高个男子,面孔白白的,他进入公园后,伸个脖子四处张望,他在寻找着他跟踪的目标。面向湖泊的一面,树丛低矮,视野比较开阔,他一眼望去就知道没有人影活动,所以,他向山坡密林这一边儿张望着。他像一条嗅觉灵敏的狗,很快就准确地确定了跟踪的方向,他打开手电筒,朝着山坡这边照过来。手电筒的强光照在史记可躲藏的树丛,史记可急忙蹲在了地上。 他挥动着手电筒,指挥一个汉子守在公园门口,自己带着两个汉子顺着小路钻进了茂密的小树林里。手电筒的光柱毫无目标的四处闪耀。 史记可躲在茂密的树林里,距离他们只有十几步远,已经依稀看得清他们的面孔。他们不像是警察,像似社会闲散人员。走在前面的那个小白脸,瘦高个子,嘴里叼了一只香烟,走起路来踮着脚尖,轻飘飘的,一看就知道是个社会小混混。后面跟着的两个壮汉,手提着木棒,显得雄赳赳气昂昂的。史记可突然感到他们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他们是谁?找我干什么?”他警觉起来。 史记可躲在茂密的树林里,看着那三个人向他这边走来。一群蚊子围在他的耳朵周围,嗡嗡乱叫。他的额头、鼻子和额头上落满了蚊子。他没有动弹,任凭蚊子叮咬。 “喂,刚子,你要带我们到哪里去?”一个汉子冲着走在前面的小白脸喊道。 “喊什么喊?你没看到那小子跑到树林这边来了吗?” “你跟踪那个人不是要找一个女人吗?怎么跑到公园里来了?是不是他发现我们了,有意躲到这里呢?另一个汉子说道。 刚子警觉地四处望着,看看周围确实没有动静,回头冲他俩骂道:“妈的,老子雇你们几个来办事,你们哪来这么多的罗嗦。我表哥怎么跟你们说的,都忘了吗?一切听我的,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干什么!不该问的别问!走吧,跟着我往前追!” 小白脸急匆匆地顺着小路向树林深处走去。 两个汉子不紧不慢地从史记可藏身的地方走过去。 “他找什么样的女人?” “听他表哥大茶壶说,是个从枫林晚酒楼被赎出来的妓女。” “妈的,原来是为了找个被赎出去的女妓呀!值得吗?” “大茶壶说那个妓女是他的铁子。咳,管他的呢!人家花钱雇你,让干啥就干啥呗。” 两个壮汉边走边说,声音越来越小了,他们走远了。 史记可想起来了,原来这几个壮汉是戏来灯妓院里的打手,其中一个人在妓院里与他打斗中曾经被他一脚踹倒。看来,前面那个叫刚子的男人雇了这几个人帮他办事。他们跟踪他是想找一个被他赎出来的妓女。不知他们找的是林巧儿还是茉莉呢?他没听清楚名字。 他心里暗自骂道:“妈的,跟老子斗,你们还差远了。这两个女人是老子花钱赎出来的,你们想抢回去,没门!” 那三个人渐渐地走远了。史记可从树丛里跳了出来。伸手打死了在脖子上叮咬他的蚊子。他从另一条小路绕到公园外面,看看四周没有人影,急匆匆向四合院的方向走去。 快到四合院了,他心里突然感到有点胆怯,这个“家”好陌生。这是他第一次下班回“家”。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 四合院里两个女人已经做好了丰盛的晚饭,一直在等着他回来。院子里飘出一阵一阵的饭香,他的胃“咕咕”的叫着。 史记可一迈进院子,她俩就兴高采烈地迎了出来。 “史哥回来了,我俩一直等着你呢,”林巧儿拉着史记可的手说。 “史哥,快坐下歇歇,你这是怎么回来的?身上都是汗。”茉莉给他那个毛巾擦擦汗。 “歇一会儿,喝点茶水,我们马上开饭。” “史哥,你这是跑哪里去了?怎么脖子上和脸上都是蚊子叮的大包呀? “嘿嘿,没什么,回家的路上进趟南湖公园里跑步锻炼,被蚊子咬了。” “深更半夜里往南湖公园里跑,你不怕碰到坏人哪?史哥,你这么晚回来,我和巧姐都担心死了。” 史记可强装笑脸说:“嘿嘿,不用担心!我这么壮实的男人怕啥!” 此时,两个女人真的把他看成是自己的当家的了,决心一心一意地跟着他过日子。 看到她俩个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心里嘀咕着,如果她们知道他现在是个穷光蛋了,她们会怎样呢?她们的感觉一定和他自己一样,美梦破碎,一下子跌入了万丈深渊。她们和他一样,都将成为可怜的人。 史记可心里清楚,这两个女人可不是过苦日子的人,如果他的钱找不回来,她们早晚要离开他。因此,史记可暂时也不想说出实情,他或许在一个月内他会把事情搞定。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 史记可忧心重重地和两个女人一起坐在饭桌上,他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饭桌上她们都讲了些什么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桌子上都是些什么饭菜,他也没品尝出来。 吃饱了饭,他揉揉肚子,擦擦嘴巴,看着眼前两个妩媚的女人,突然,他又想到他丢失了的巨款,他想痛哭地嚎叫几声,但是,还是极力克制住了,只是流出几滴眼泪。 “刚子是谁?”史记可坐在饭桌旁看着她俩,突然问道。 林巧儿和茉莉一愣,两人相互看着,噗嗤一声笑了。 “哪个刚子呀?”林巧儿反问道。 “难道你们还有几个刚子?” “哪里有几个刚子呀,只有一个人,小名叫刚子,是我从前的朋友,可我早都不理他了。怎么?他找你了吗?”茉莉大方地回答道。 “他没找我,他在找你!” “找我?哼!没门!你告诉他我不会再理他了。” “史哥,你放心吧,茉莉她不会再理那个小白脸了,他伤痛了她的心。” 史记可抬头看着茉莉,他第一次看到茉莉气势汹汹的样子。看来这个小白脸真的把她伤害得不轻。史记可放心了。 “嘿嘿,没什么,我不过是随便问问。唉,我今天太累了,我不陪你们了,我要早点上床休息。”史记可无精打采地说道。 “史哥,这么晚才下班,一定很累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你。”林巧儿抢先说。 “史哥,你今晚就睡我的房间吧。”茉莉过来搀扶他。 “嗯哪。”史记可搂着茉莉来到她的房间,他萎靡不振,一点也提不起精神,“茉莉,你走吧,我自己睡。” “嗯。” 茉莉把他扶上床后,离开了。他独自一人躺在茉莉的床上,头晕脑胀的,很快睡着了。他的呼噜声此起彼伏,震得窗户纸“哗哗”响。林巧儿走过来轻轻地把他的房门关上。林巧儿和茉莉刚才看到他不开心和疲惫的样子,真以为他工作劳累和烦恼,也没有去打扰他。 “我们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林巧儿笑着对茉莉说。 “他怎么知道刚子在找我呢?”茉莉还在想着自己的心思。 “你失踪不见了,刚子能不着急吗?他一定像似个热锅上的蚂蚁,到处打听你的消息。也许刚子去找他了。管他呢,反正你和刚子已经没有联系了,还怕什么?” “我怕什么!刚子他不敢来找我。就是来找我,我也不会理他。我担心的是史哥,他在问我刚子是谁时,尽然流出几滴泪水。你没注意到吗?” “嗯,我也看到了,他这个人还挺重感情的,吃你的醋了,嘻嘻!” 隔壁房间传来史记可此起彼伏的鼾声。 “唉,我不开心的是,我俩等了史哥一天,他回来连话都没说,吃完饭,倒头就睡。真没劲儿!”茉莉有点失望,趁着史记可睡着时发泄一下。 “是啊,你看他疲惫成什么样子了!看他表面这么健壮,上班累了一天,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林巧儿开心地说,“男人就是纸老虎!” “巧姐,不怕你笑话,史哥这种男人还是很合我的口味。我就喜欢他这么结实、健壮的男人。” “嘿嘿,你终于说实话了吧。喜欢就喜欢,我不会与你争。我就想安心过过自由的日子。像现在这样,我已经知足了。” 两个女人关上门,闭了灯,更衣就寝。 “巧姐,我真羡慕你的体形,这么匀称,简直就是个衣服架子。” “我的体形有什么值得羡慕的,这么瘦。男人哪,都喜欢你这种丰满的女人。” 听到林巧儿的夸奖,茉莉笑了,心里有点儿得意,她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是啊,这么多年来,有多少男人如痴如醉地欣赏她丰满的胴体,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嫖客就是嫖客,没有一个值得记忆,更没有一个值得骄傲和留恋。”林巧儿自言自语说着,可是,这句话又像似有意说给茉莉听的。茉莉的回忆一下子被打断了,她扭头看着林巧儿重复说: “是啊,嫖客就是嫖客,过去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这一夜,茉莉和林巧儿睡在一个房间里,她俩聊天聊到半夜才睡着了。 天上的月亮已经走在了半空,月光散落在床上,映出两个女人优美的睡姿。夜晚格外的寂静,伴随着远处史记可的鼾声,她们睡熟了。 夜,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第七十三章:暗中的阴影 这一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史记可实在是太疲劳了,他一下午精神高度紧张、惊恐,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个晚上,而且,第二天他可能还要去老柳的老家博湖县追踪小柳。 没钱了,这样的生活能熬到什么时候呢?白天碰到这么大的事,到了晚上,史记可照样吃喝睡觉。他就是这样一个心宽体胖的人。 第二天凌晨,一觉醒来,史记可精神恢复了很多,心情也平静一些。他睁开眼睛躺在床上,向房间四壁望去,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昨晚睡在茉莉的房间里。 他闻到了枕巾上的清香,想到隔壁睡着的两个女人,他的身体里一阵一阵地亢奋和骚动。他下床来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前。他站在门前透过门玻璃,看到两个女人侧卧在床上睡得正香。盖着薄被的林巧儿,睡在床边,身体的曲线像一条美人鱼一样优雅。旁边的茉莉翻个身平卧在床的里面,一条雪白的大腿露在被子外面。他的情绪一下子振作起来,脸上显露出贪婪,两只眼睛笑得咪咪成一条缝。他轻轻推了一下房门,门开了。他蹑手蹑脚地溜进屋里,爬到她们的床上。 “嘿嘿,林巧儿,茉莉,我来了。” 两个女人早晨睡得正香甜,谁也没有理睬他。林巧儿似醒非醒地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翻个身又继续睡着了。他趴在两个女人中间,两只手在她俩的身体上抚摸着,林巧儿被他弄醒了,把他的手拿开,懒洋洋地说道: “史哥,你和茉莉先玩吧,我想再睡一会儿。”林巧儿把史记可推到茉莉那边,接着,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觉了。 茉莉此时睡得正酣甜,在她那微闭的眼皮下面,眼球在轻微地转动着,睫毛闪动,嘴角还残留一丝笑意。睡眠中的茉莉,卸掉了白天浓妆的妖艳,显得几分清纯和秀丽。 茉莉也被他弄醒了,睁开眼睛,用惺忪的眼神望着史记可,说:“史哥,人家没睡醒呢!让我再睡一会儿么。”她用手推了一下他埋在她胸前的头。 “嘿嘿,你睡你的,我亲我的。”他咧着流满了口水的大嘴说道,他像一个爬在她身上的苍蝇,她不驱赶它,它就到处乱窜,弄得她身体痒痒的。 茉莉被他缠得睡不着,困意慢慢地消退了。 木板床吱吱嘎嘎地没有休止的摇动着。茉莉兴奋地尖叫,一声高于一声。 林巧儿躺在床上被摇晃得睡意全无,看到他俩兴致勃勃的样子,她的神经也受到了刺激。她闭着眼睛用手抚摸着史记可的肌肉,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种难以控制的兴奋和燥热,如同从前跟表哥在一起时的感觉一样。 “史哥,你真棒!”此时,已经兴奋得精疲力竭感觉满足了的茉莉情不自禁称赞了他一句,接着,她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下来,对林巧儿说:“巧姐,你上来吧!” 林巧儿是那种只在自己最喜欢做的时候才做最愿意做的事情的女人。她开始做了。她闭着眼睛开始甜美地回味着与表哥在一起的感觉。她的眼前浮现出她表哥的容貌,联想到表哥亲昵的动作,她激动地半张着嘴巴,想喊出声来。可是,她极力抑制住了自己情绪,没有喊出表哥的名字。 “啊,表哥!” 林巧儿的“表哥”说得是那么的甜蜜、那么亲切、那么动情,让史记可感觉他的骨头都麻酥酥的,一时忘乎了所以,一丝没有察觉到这个“表哥”并不是叫他。 茉莉在旁边捂着嘴偷偷地笑了,她明白巧姐此刻把史记可当成了她的表哥。她很理解林巧儿的心情,女人嘛,喜欢在这一时刻闭上眼睛,发挥自己无限的想象力,尽情地享受一个梦中偶像带给自己的刺激和快慰。 林巧儿闭着眼睛扭动着,她的脸色开始红润,呼吸开始急促,她的表情有一点儿变形,她像似在登山,就要到达山顶了。可是,她有意地控制了一下节奏,她还有更美好的回忆要继续品味,她要好好地领略山顶的秀美风光,慢慢地享受那难得的一瞬间。 看到林巧儿兴奋的样子,他嘿嘿地笑起来,他的大手不自觉地用力抓住她的胸部。 “嗷!”林巧儿痛苦的尖叫一声,险些从他身上翻下来。 听到林巧儿的尖叫,史记可不自觉地松开手。林巧儿用手捂住被他捏痛的胸部,懊恼地喊道:“茉莉,用裤带把史哥手绑住!他捏痛了我的胸!蒙住他的眼睛!塞住他的嘴巴!我们要教他学乖点儿!” “哎,明白,巧姐。” 茉莉从她们自己的裤子上取下两条带花色的布裤带子,笑嘻嘻地用两条布带子分别把史记可的双手绑起来,固定在床头,用另外两根绳子把他的脚分别绑在两边床头。用枕巾蒙住他的眼睛,塞住他的嘴。他“大”字形躺在床上,手脚动弹不得。 “史哥,委屈你了!嘿嘿,谁让你手脚不老实的。女人这个地方不能用力抓,要轻轻柔!懂吗?嘻嘻!” 史记可乖乖地接受她俩的“*”,没有任何反抗,他感觉既好奇又开心。 林巧儿很快又重新进入了角色,使出多年来练就的真功夫,和茉莉一起轮流伺候和“*”他,哄得史记可十分开心。他得意得一时忘掉了昨天的烦恼和郁闷。她俩狠狠地“折腾”了他一次。两个女人第一次完全征服了眼前这个粗鲁、亢奋、野性的男人。他躺在床上瘫软了,无论她俩怎么刺激他,要求他,他都没有反应。这一刻,他确实老实了。 林巧儿问道:“史哥,喜欢我们这么*你吗?” “嘿嘿,喜欢,非常喜欢,最好天天这么*我。”史记可眉开眼笑地回答。 茉莉说:“那好吧,以后我们姐俩天天这么‘*’你,就怕你吃不消哦!” “吃得消,嘻嘻!” 林巧儿穿上衣服到外屋做早饭去了,茉莉为史记可松开手脚,陪着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 “史哥,你真棒!我喜欢你的肌肉,有男子汉味道。” “嘿嘿,你俩也好哇!”他躺在床上傻呵呵地笑着,变得很老实乖巧。他盯着茉莉丰满圆润的身体,酸溜溜地说:“茉莉,怪不得刚子到处找你呀!原来你这么迷人!不过,你要是再与他联系,我可不答应啊!” “史哥,你放心吧!有你对我这么好,我谁都不再联系了。” “嘿嘿,”史记可满意地笑了,他一时忘记了他已经变成了穷光蛋这个事实,像仍然沉睡在梦中似的,傻呵呵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理刚子了呢?” “史哥,别提他了。他哪能与你比呀!你可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载,千载难寻的好男人哪!他呀!穷光蛋一个,还到处摆个富人的架子,吃喝嫖赌什么都干。这种穷光蛋男人白给我都不要!” 听到茉莉说“穷光蛋”三个字,他不由自主地身体一颤抖,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穷光蛋?”史记可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 茉莉马上回答:“是啊,他就是一个穷光蛋,把我的钱花个精光,还到别的妓院找其她的女妓。他的表哥是妓院的领班,你知道,领班就是大茶壶。大茶壶这种男人坏透了,能往好道领他吗?” 此时的史记可,脑子里乱嗡嗡的,一片空白。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戏来等’妓院里挨打的场面。那时,他是一个穷光蛋,因为在打茶围观时对一个女妓动手动脚,被那个女妓和三个打手羞辱了一番,到现在这口恶气还憋在他的心里。那个指挥打手们打他的领班,可能就是刚子。 妈的,冤家路窄!他的脸色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变青,一会儿又变得红紫。时间与他开了一个大玩笑,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原点。 茉莉躺在他的身边,脸贴着着他的胳膊,还沉醉在幸福中,丝毫没有察觉到他情绪上的变化。 “如果我也是一个穷光蛋呢?”史记可试探着问道。 “嘿嘿,史哥,你在考验我吧?我虽然因生活所逼从妓多年,还没到那种唯利是图的程度。等到你‘穷光蛋’那天,我和巧姐养着你,好吗?” “哈哈,真的?”史记可开心地笑了。 “史哥,你是穷光蛋?打死我我都不信!你要是个穷光蛋,哪来的钱赎我俩出来呀?”林巧儿在外屋边烧饭边插话。 史记可的笑脸突然痉挛了,变得很尴尬的样子。 “史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茉莉关心地问道。 “没,没什么。该起床上班了。”史记可从床上坐起来,穿上衣服,他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情绪。 钱没了,今后怎么办呢?他的情绪再次消沉。刚才床上的享乐,让史记可一时间忘掉了昨天的郁闷,可是,茉莉说的“穷光蛋”几个字,把他从睡梦中惊醒,他又重新回到现实的郁闷中。 从林巧儿的床下来,史记可来到院子里,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几口,突然他感到眼前发黑,头脑发晕,连忙把烟掐灭。妈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抽几口烟脑子就发晕!他心里又开始郁闷了。 钱没了,今后怎么办呢?他几乎不敢与那两个无忧无虑、兴高采烈、欢天喜地的女人对视,她们两个正忙着为他做可口的早餐呢。 他来到院子中间,站在压水井边,一只手抓住压水井的铁柄手,用力地压水,把铁桶装满水,然后把一桶一桶的井水拎到厨房里,倒进厨房一个大水缸里。不一会儿的功夫,水缸里就装满了水。这算是他们家里唯一的力气活,可是对他来说,这一点儿力气活算不上什么。他天生力大如牛,喜欢干力气活。 他突然想到他最近一段时间很少锻炼身体了,自己身上的肌肉好像少了不少。他站在院子中间向院子四周望去,想找个东西锻炼身体,可是院子里没有什么的东西可以用于锻炼身体。大门后面靠墙放着一块石磨,他走过去双手用力端起石磨打算举过头顶,但试了几下没有成功。这块石磨有200多斤重,对他来说,举起这块石磨没任何问题,也许是由于他的手抓不牢用不上劲儿,也许由于他久不锻炼,力量确不如从前。他把石磨又放回到原处。 他来到四合院的大门口,推开大门,双手支撑在门槛上做着俯卧撑。1,2,3,4……一连做了50次。他站起来时,稍感一点儿气喘,但片刻后就恢复正常了。 他手扶着木门,抬头向大门外望去,阳光已经洒落在街道上,前面路边上一个卖豆浆油条的小店门前,坐着一堆人在吃早餐,远处方形广场的树林里有一些人在晨练。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关上大门,突然他发现一个熟悉的影子坐在小饭店门前。他定眼仔细一看,认出来了,是昨天跟踪他的刚子。他心里不由自主一阵紧张,连忙把大门关上,通过门缝向外面望着。此时,刚子背对着他的方向坐着,不时向四周张望,观察着马路上来往的行人。 看来刚子还没有发现他住的四合院,而且他身边没有昨天那三个打手,他的心放松了:“妈的,这小子还挺鬼呢,竟然找到了我家门口。”他心里嘀嘀咕咕的,随手关上大门。 “史哥,吃饭了。”林巧儿站在门前喊他。 他木呆呆站在大门口思考着该怎么处理刚子跟踪他这件事,没听到林巧儿喊他吃饭。 “吃饭了!”林巧儿走到他身边大喊了一声,史记可这才下意识地“嗯哪”答应一声。跟着林巧儿来到厨房坐在餐桌边。 “吃吧,史哥,这是我们姐俩专门为你做的葱包桧、麦胡烧和片儿川。 “什么葱包桧、麦胡烧和片儿川,我怎么没听说还有这种早餐?”史记可落寞地看着一桌子饭菜,没有动筷子,他脑子里想着满肚子心事,一点儿没有食欲。柳浪偷了他的钱跑了,没了踪迹。他刚刚摆脱了警察的嫌疑,刚子又在跟踪他,就守在这附近。关键还是钱没了,他感觉束手无策。 “这是巧姐的家乡南方特色菜,你尝尝吧,一定很好吃。你尝尝这个葱包桧。”茉莉代林巧儿讲解道。 史记可惊异地看着林巧儿:“你不是西北人吗?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你是南方人呢?” “我就算是西北人了,因为我在西北生活的时间比南方要长。” “那你怎么到西北来了呢?” “说来话长,我家住在南方古楼外吴山脚下,因为家里穷,父母把我卖给一个贩卖羊皮的商人做童养媳,我跟着那个商人来到了西北把我卖给了一个女人,再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哦,原来是这样。” “史哥,你怎么也要吃一点儿呀,这可是巧姐的心意呀!” “嘿嘿,我吃。”史记可勉强地笑笑,拿起一个葱包桧放到嘴里,“嗯,好吃!怎么做的?为什么叫葱包桧呢?” 看到史记可吃得香,林巧儿面露欢颜:“嘻嘻,关于葱包桧还有一个流传久远的民间故事呢。据说在南宋时期,秦桧害死了爱国将领岳飞,杭州当地老百姓憎恨奸臣秦桧,但敢怒不敢言。为了给精忠报国的岳飞鸣怨不平,老百姓把用油炸过的油条和一根葱用一张薄饼包起来,称为葱包桧,意思是把秦桧放到油锅里炸了。” “葱包桧里有油条吗?”史记可拿起一个葱包桧看着,薄饼里面果然包着一根油条和一根葱,他对葱包桧的故事不感兴趣,他心里有另一个他关心的问题:“油条是你做的吗?” “我哪里会做油条呀。这是我起床后到对过小饭店买的。”你是说你今早去过那个小饭店吗?” “是啊。” “你买油条时碰到认识你的人了吗?”史记可不安地问道。 “没有。没有人认识我。” “刚子认识你吗?” 林巧儿摇摇头。 “史哥,你怎么又提刚子了?难道他在这附近吗?” “我刚才看见他坐在那个小店门前,鬼鬼祟祟四处张望。” “真的?我去找他,把他撵走!”茉莉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边说边往外走。 林巧儿上前拦住她,说道:“茉莉,你先别出去,最好别让他知道我们住的地方。他这种人哪,属于癞皮狗,还是躲着他点儿好。” “嗯,林巧儿说的对!你们俩别露头,别让他知道我们住在这里。我一会儿上班,悄悄出去,如果他要是跟踪我,我把他引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好好揍他一顿。” 茉莉担心地看着史记可说:“史哥,教训他一下就行了,别打得太重了。” 史记可听了茉莉的话感觉不爽,面色不悦:“怎么?我还没打他呢,你就心痛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打重了要吃官事。再说,他在hy市区有一点儿黑势力,还是小心点儿好。” 史记可听茉莉讲的有道理,脸上表情也放松下来,“嘿嘿”地笑了一声。他心里也清楚,hy市区这些地头蛇不大好惹,心狠手辣,他就吃过苦头。 “放心吧,我不会打重的。我对他没仇,我只是想教训他,让他以后不敢再跟踪我。” 此刻,史记可最恨的是柳浪,如果柳浪落到他的手里,他能把他的脖子拧断。想起柳浪,史记可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妈的,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呢?生起气的史记可食欲突增,狼吞虎咽地把一桌子饭菜吃个精光。 看到史记可吃饱了,喝足了,林巧儿提起昨天房主过来收房租的事情,“史哥,你把房租留在家里吧,今天房东来取。” 史记可似乎被针刺了一下,再次意识到自己痛苦和尴尬的状况,情不自禁露出一种为难、畏缩和可怜的窘态。 他把手里拿着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心里话脱口而出:“完了,我的钱全都没有了!我是个穷光蛋了!” “嘻嘻,我俩是穷光蛋的老婆了。” “我不是开玩笑。” “是啊,我俩也是认真的呀!” 茉莉和林巧儿不相信他说的话,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两个人晃动着他的胳膊娇滴滴说:“当家的,你可不能没有钱哪!我们俩的一辈子可就托付给你了。” 她们不会相信他刚才所说的话,一个一诺千金的男子汉,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一个穷光蛋了呢?至少他是个军人,军官总比商人更可信呀。 她们继续用那种嗲嗲的语气、妩媚的表情和亲昵的动作哄着他。 “史哥,你可别吓唬我们哪!我们俩都是苦命的人,菩萨开恩让我俩遇上了你,我们俩真是一心一意跟你的。” 史记可沉默不语了。 看到她俩那副天真、无知、渴望的样子,史记可也不忍心说出实情,让她们的心灵受到伤害。毕竟,这些天来,和她们在一起时他感觉非常快乐,他的性格、心理、行为和情趣都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他该怎么解释呢? 有钱真好哇! 有钱的时候,史记可感觉到在这两个女人面前自信了许多,性格也开朗了一点儿,甚至他可以与她们情感交流。有了钱,他的天空变得蔚蓝晴朗,他的空气变得新鲜清爽,他的肺变得舒展自如,他对未来也充满了渴望。没钱了,这一切又都很快地消失了。 史记可的野蛮和勇猛可以使他变成一头狮子、老虎,但是他的狡诈和智慧永远不会使他变成一只狡猾的狐狸,顶多算作一条狡诈的狼。然而,狼也有怜悯的时候。在他最痛苦、最落寞、最无奈的时刻,他无法变得残忍和无情,他开始怜悯这两个还憧憬在未来幸福中的女人。他可以把她俩再卖回到妓院里,可是他舍不得,至少现在还下不了这个狠心。 然而,这些天来,他对她俩也产生了一些情感,他不想失去她们,至少他不想这么快就失去她们,失去刚刚开始的快乐生活。 他感觉非常非常的无奈,他每个月的军饷刚刚够他自己的吃喝,怎么养得起这两个高价女人呢?这是两个靠钱才能养得起的女人哪!他想起来他读小学时学过的一篇课文:一个乞丐老人养了一条狗和一只猫。老人身体好的时候,每次讨来饭菜,都先让猫和狗吃饱,所以,猫和狗一直留在他的身边陪伴他。后来,老人生病了,不能要饭了,那条狗每天出去自己找食物,回来还给老人带些吃的和喝的,一直陪在老人身边,直到老人病死。而那只猫却早就失踪了。 这两个女人哪个是狗,哪个是猫呢?他觉得她俩都是猫!男人哪,偏偏喜欢猫!他想留住这两只猫。可是他怎么对她们解释呢?他可以编出很多故事,甚至很多瞎话来哄骗她们,可是他编不出钱来。现在对他来说,钱才是最要命的东西,有钱能使鬼推磨。 没钱了,怎么办? 他又想到了柳浪,他憎恨柳浪,如果现在让他抓住他,他会凶狠地把他撕成碎片。他要利用自己的所有智慧和能力找到柳浪,把属于他的钱夺回来。想到这里,他涨红的脸孔不自觉地变得狰狞。 “史哥,你想什么呢?怎么这么气愤呢?”茉莉摇着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思路。 “没,没想什么。” “那房租的事呢?”林巧儿边收拾桌子边问道。 唉,看来钱的问题真是难以回避呀!史记可只好硬着头皮说: “唉,我一时有点儿难处,手头紧,暂时拿不出来钱。今天房东如果再来催房租,你俩先垫上。还有生活费,你们不是有点儿积蓄吗?先花着,以后有钱了,我会还你们。” 两个女人困惑地相互看了一眼,沉默片刻。 “茉莉,我们俩先凑点钱垫上吧。” “巧姐,我拿不出来钱了。”茉莉为难地低声说道。 “你一点积蓄都没有吗?”林巧儿问道。 “真不好意思,我没有积蓄。这些年赚的钱,都让那个小白脸花光了。” “好吧,你不用为难,钱我先垫上。史哥,你晚上几点钟下班?想吃什么?”林巧儿爽快地话语打破了一时的尴尬气氛。史记可感觉到羞愧,低着头看着饭桌,低声说道: “我也许回来晚些,也许有要事,要出差,恐怕一星期内不回来了。你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史记可狠了狠心,无奈地说出这句话后就急忙起身准备上班去了。 他来到四合院大门口,打开一条门缝,向外面望去,大门外已经看不见刚子的影子,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史记可走出四合院,站在马路边,观察了很久,没有发现刚子的身影。他又钻进方形广场的树林里,向广场四周查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确定刚子已经走了,他放心地向医院的方向走去。 他刚才离开四合院的时候,几乎不再敢多看她们一眼,他怕自己的心事被她俩看穿。他更不愿意再多解释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钱,他觉得自己心里少了很多东西,特别是少了刚刚培养起来的自信和开朗。在没有找回来钱之前,他几乎不敢再面对这两个女人,他决定先在集体宿舍里住上几天,因为住在医院里,或许能及时了解一些关于追踪柳浪的信息。 他临走前那古怪的举止和语言让两个女人一下子楞住了,她俩一脸迷茫地相互望着,一时没有反过神来,坐在椅子上没动,沉默着,看着他匆匆远离的背影。 茉莉和林巧儿来到大门口,望着他远处的身影。她俩都看出来了,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很深沉,经常一个人静静地发愣。 茉莉说:“他是不是有点儿压力了?” “男人都是这个鬼样子,在妓院里寻欢作乐的时候,多少钱都肯花,过日子时对老婆吝啬得要命。”林巧儿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她们想起在妓院里妈咪经常用这句话教育她们,告诉她们不要对嫖客有任何幻想。 可是,女人偏偏都喜欢幻想,幻想着对自己好的男人是个例外。 两天前还非常慷慨大方的一个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副萎缩的德行呢?难道她俩看错人了吗?如果真是这样,以后的生活还会有依靠吗?她们心里感到困惑迷茫、忐忑不安。 “哼,他的吝啬一定是故意装出来的。他把我们赎出来,但怕我们日常消费太高,有意装穷!”茉莉头脑有点儿简单,想问题也单纯。 “你分析的有道理,不过,我在想,他原来说他是卖名贵药材的商人,如果是卖名贵药材的商人,有这么多钱,我相信,可是他一个穷当兵的哪来这么多的钱?他是不是真的没什么钱呢?” “他可不是穷当兵的,他是个军官,是个上尉啊!” “我知道他是军医!而且是上尉军衔。你以为上尉是个多大的官吗?在军队里就是个小连长。我从前接过一个客人,是个上校,比上尉要大四级,但也是穷嗖嗖的。” “你的意思是他在欺骗我们吗?” “我也想不明白。他人很实在,为人处世有点笨拙,看起来不像是骗子。” “是啊,他把我们赎出来了,还会害我们吗?” 这两个女人确实想不到,她们渴望的生活已经不存在了。她们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个两天前还出手阔气的男人,已经沦为穷光蛋了。 “好了,我们别瞎想了。反正我是自由人了,自己还有点积蓄,至少可以过普通人的生活。我还怕什么呢!” “对呀,有你巧姐在,我什么都不担心。我们出去逛街吧。” “傻妹子,刚子也许就在附近找你呢,我们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吧。” “没事的,巧姐,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好吧!” 两个女人认真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她们是那种习惯浓妆艳抹的女人,可是今天她俩的脸蛋儿刻意涂上淡妆,她们不打算弄得花枝招展,让人感觉像不正经人似的。她们现在是正经女人了。 这是她俩自由以后,第一次出门逛街。林巧儿穿了一件天蓝色旁开襟的丝绸上衣,黑色的丝群,扎着两条粗辫子,看起来单纯活泼,像一个富家小姐。茉莉身穿一件半开叉的粉红色旗袍,丰满圆润的身体,显得成熟和性感,像个富家太太。 上午九点钟左右,玉泉路上正是早市的高峰期,卖菜的,卖肉的,还有卖唱和卖艺的,各式各样的小商小贩,街道上非常热闹。 林巧儿和茉莉穿戴华丽,打扮时髦,走在马路上格外显眼。一群小毛孩子跟在她俩的后面,起哄地喊着: “妓女,妓女,快来看妓女呀!” 茉莉和林巧儿听了非常生气,转过身来冲着这群孩子喊道: “你说谁是妓女?你们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没教养!” 一个小孩喊道:“你俩就是妓女,露大腿的妓女!”周围的人“哄”的一声笑了起来。 茉莉气得骂了一句:“你们这些野孩子,都是妓女生的!” 这句话一下子把这些小野孩子惹恼了,他们捡起地上的烂菜叶、稀泥、石块向她俩投了过来。她俩无法招架这群小孩四面的围攻,华丽的服装瞬间变成了脏马褂,头发上和衣服上粘满了稀泥,像似落汤鸡站在马路中间,一时不知所措。附近几个在市场里做生意的中年男子有点儿气不公,走过来把那群小野孩儿驱赶开。 “你俩快走吧,别惹这些小野孩儿。”看热闹的好心人劝解道。 “我们哪里惹他们了,我俩在路上走着,平白无故他们几个小野孩跟着后头骂人。真没教养!” “算了,他们都是叫花子,哪里会有教养啊!别跟这些小叫花子怄气了,快回家吧。” “茉莉,回家吧,不逛街了。”林巧儿把茉莉头发上的烂菜叶摘了下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土。 “真倒霉!”茉莉生气地瞪着远处那些小叫花子。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棉花糖,开心地吃着,有说有笑,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似的。 一个老者走过来对她俩说:“姑娘,你们是不是得罪谁了?我看好像有人教唆他们干坏事。” “我们刚刚搬到这里,谁都不认识,更没有什么仇人。”茉莉不满地说道。 “算了,我们赶紧回家吧!”林巧儿惊惶地拉着茉莉往回走。 回到四合院,她俩关闭了大门,呆在房间里。 “巧姐,我们已经不是妓女了,怎么这些小野孩子还跟在后面喊我们妓女,难道我们身上贴着’妓女’几个字吗?” “也许我们的举止、动作和神态与普通女人不一样。我们天生妓女的身体,可能一辈子也难以摆脱妓女不平的命运。”林巧儿悲观地回答道。 “真扫兴!要是史哥在我俩身边就好了,没人敢欺辱我们。” 两个女人沉默地坐在饭桌旁边,想着各自的心事。院外忽然响起一阵阵吵杂的声音,她俩竖起耳朵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门外。 也许林巧儿有点儿预感到,一个狡猾的狐狸正盯着她俩,一场噩运即将来临。 “咚咚咚。” 谁在敲门?林巧儿和茉莉刚从外面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外面就有人敲门了。 “谁呀?” “房东,收房租的。林巧儿打开大门,房东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林巧儿的心放了下来,她知道今天房东会来收房租,只要不是刚子带着人来,她就不怕。 房东四十几岁,秃顶,穿着一身深色丝绸衣裳,肥头大耳,肿眼泡,色迷迷地看着她们,柱着拐杖大摇大摆进了屋子,不客气地坐在桌子旁,四下打量着收拾得整洁的屋子。 “东家,请喝茶!” 林巧儿有礼貌地递了杯茶给房东。房东不怀好意笑嘻嘻地抓住林巧儿握着茶杯的手不放开。 “嘿嘿,屋子收拾得很整洁干净啊。” “呦,我说东家呀!你这茶杯端错地方了吧。”林巧儿讽刺说。 房东厚着脸皮嘻笑着,没放开林巧儿的手,说:“嘿嘿,没端错。小姐的手就是好,细皮嫩肉呀!” “你是要房租呢,还是想要沾点儿便宜呢?”茉莉看到房东猥琐的样子,生气地把茶杯抢过来“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茶水溅到房东的脸上,“你要是免房租,老娘这只手你随便亲!给你!”茉莉把自己手伸到房东面前。 房东松开林巧儿的手,擦擦脸上的茶水尴尬地笑笑说:“别误会,我是来看看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房租么,如果你们准备好了,我就取走。” “不是和你说好了吗,先欠你几天?过几天交。” “那好吧,我就再宽限你们两天,两天后我再来取。”房东站起身往外走。林巧儿和茉莉礼貌地把他送到大门口。 房东打开大门一条腿踏在门槛上,一条腿留在里面,回过头冷冷地指着茉莉说:“臭丫头,不知好歹!老子摸她手是看得起她。哼!如果把我惹火了,没你好瞧的!记住,别跟我过不去。我过几天还会来的!”茉莉气得刚想发作,被林巧儿劝住了。 林巧儿扯了扯茉莉衣袖说:“东家,我们住着你的房子,哪能与你过不去呢?你放心,房租一分不会欠你的。您慢走!”房东的腿刚迈出大门口,附近一群小孩立刻围了上来。“哇哦!”哄笑起来。几个小孩指着房东喊道:“你不是说她俩是妓女吗?哈哈,你怎么跑到妓女家里了呢?”房东那本来就有点儿尴尬的脸,一下红得发紫。 他瞪起眼珠子,举起拐杖吼叫道:“混蛋!谁跟你们说她们是妓女了?我打死你们!”这群小孩吓得一哄而散。 “嘿嘿,别跟这些没教养的小叫花子一般见识。我可没跟他们说什么。”说完,房东狼狈地离开了。 林巧儿和茉莉认出来了,这些孩子正是早市辱骂她们的小孩,她们急忙关上大门,插上门闩。回到屋子里,茉莉气哼哼地坐在饭桌旁边,说:“哼!真气人,我看这个房东就不是什么好鸟,原来是他在背后搞得鬼。” “是啊,原来是他搞得鬼呀!我看他有点儿变态。” “下次他再这样无礼,我绝不客气。” “算了,犯不着和他生气。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住他房子给他房租,他敢怎样我们!”是啊,这种男人,就想占便宜!我才不怕他呢。要是史哥在,准会教训教训他。” 林巧儿松了口气,她担心的事没有发生。不管怎么说,房东这种色棍男人还不算什么恶人,容易对付。白天很快过去了,林巧儿和茉莉做了丰盛的晚餐,坐在桌子旁边等着史记可回来。 她们一直等到半夜,眼皮开始打架也没见史记可回来。这么好的饭菜她们舍不得吃,准备留到第二天史记可回来后再一起吃。夜深了,她们失望地回到各自房间睡觉。这一夜四合院十分安静,她们睡得很好,因为史记可没回来。一连五天史记可没有回家,没有一点儿消息,她们心里有点儿慌了。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自搬到四合院后,史记可一共就回来过一次,在家”住过两个晚上。 房东来了几次,板着脸孔催讨房租。她们实在拖延不下去,林巧儿拿出自己的积蓄先交了一个月的房租。林巧儿和茉莉实在搞不明白,史哥把她们赎出来安置在这个四合院,本来她们可以很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可是,他却突然变得心情沮丧,情绪压抑,莫名其妙地离开家,一连几天失去踪影。什么原因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她们感到茫然。 “茉莉妹妹,我们不能天天傻呆在四合院里,今天我俩去趟陆军医院去找史哥吧,你看如何?” “好哇,可是史哥并没有告诉我们他在医院干什么,只是说在病理科。” “这个不要紧,我们鼻子下面有张嘴,可以问一问么。” “好的,巧姐,我们现在就去。”为了避免穿戴太招摇给史哥带来麻烦,她们素装打扮。 茉莉穿了一件白色带花点儿的棉布上衣,蓝色的长裤站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说:“巧姐,你看我这身装束,像个女工吧?” 林巧儿看着茉莉,噗嗤一声笑了,说:“我看哪,你不像工人,倒像个村姑!” “啊?我显得这么土呀,巧姐?” “像村姑不是挺好吗!只要别像妓女就行啊。” “嗯,无所谓。巧姐,还是你的装扮好,像个老师。”林巧儿淡淡一笑,脸上露出一丝伤感说:“我小时候的愿望是长大了当个老师。唉,可惜后来我没有继续念书。以后生活安定了,我还想读读书。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们出门吧。” “好吧,我们走。”茉莉拉着林巧儿手说:“我这辈子是没有读书命了,以后有孩子了,让他们好好读书吧。” “等你有孩子了,我来教他们,让他们考清华北大,至少也考个浙大。” “真的?巧姐,太好了!我真想早点儿有孩子啊!”两人离开四合院,边说边走,穿过方形广场直奔陆军医院。 陆军医院门口有军人站岗,哨兵拦住了她们,“进去找人要在大门旁的值班室里登记。” 于是,她们来到陆军医院值班室。值班室里一个老兵在值班,听说她们要找史记可,开口就说:“有几天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又在干什么。你们可以直接到太平间去找他。” “太平间是什么地方?”茉莉问道。她们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太平间这个词,不大明白什么意思。 “太平间就是停尸房呗!”老兵直截了当回答。“啊?停尸间!”林巧儿和茉莉听了,吓了一跳。“不对吧,我们找的是史记可,病理科技术员,不是找看停尸房的人。” 林巧儿解释道。“咳,我知道你俩找史记可,他是病理科技术员,他还负责太平间工作。他每天大部分时间呆在太平间里,偶尔在病理科。要么你俩到病理科看看,他有时候也会回到科里。” “那我们还是先去病理科吧。请问病理科怎么走?”林巧儿问道。 “一直往前走,前面那个红色的二层楼,二楼就是病理科。” 按照门卫所指的方向她们直接来到病理科,病理科在检验科楼上,平时很少有人来,很安静。空荡荡的走廊静悄悄,空中挂着一块玻璃牌子写着“肃静”两个大字。她们两人沿着走廊东张西望地寻找着史记可。 “你们找谁呀?”一个病理科女技术员拦住她们。 “我们找史记可。” “找史记可?” 女技术员吃惊地看着她们,“哦,你们稍等,我看看他在不在科里。” 孙护士长听说有两个漂亮女人找史记可,好奇地跑了出来,连陶主任也从办公室抻头望着她们。护士长细心地打量着眼前这两个不寻常的女人,虽然林巧儿和茉莉穿的是平常人的服装,也没有浓妆艳抹,可她们长期形成的言谈举止和动作表情和普通女人不一样,仍然带着一些妓女的风骚,就连站立的姿势都格外显眼。 “请问你俩是他什么人哪?”孙护士长感到有些奇怪,问道。“亲属。”茉莉简单地回答。她不想说太多的话,生怕露出马脚。 “什么亲属呀?”护士长又问道。茉莉和林巧儿相互看了一眼,笑了。这个女人刨根问底,让她们感到好笑,说明她对史记可很关心。不过,这至少说明史记可人缘还不错,她俩有点儿放心了。 “表妹。”林巧儿微笑着说。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史记可有两个这么漂亮的表妹呢?快请屋里坐,我是这科的护士长,我姓孙。”护士长笑呵呵地把她们领进自己办公室,热情地给她们端茶倒水。 “谢谢您,护士长,别忙了。” “没关系。你们是稀客。” “表哥他在吗?” “他呀,有急事请假几天。可能是回老家了吧。”孙护士长回答。 “回老家了,他老家在哪里呀?”茉莉焦急地问道。 “怎么你们连他老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哇?那你们是他的什么表妹呢?”孙护士长疑虑地看着她们。 “不好意思,远房亲戚,平时来往不多。”林巧儿连忙掩饰说。 “是啊,我们平时不大来往。”茉莉也附和着说。 “哦,他的老家在北方一个草原。”林巧儿和茉莉互相看了一眼,心里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啊!他有急事回老家了,怪不得六七天了没见到他的人影。“表哥他现在工作,生活都很好吗,孙护士长?”林巧儿问道。 “你表哥工作一直不错,只是生活上不如意,一直单身,还没找到对象呢。我们大家都为他着急呢。”林巧儿和茉莉笑了,茉莉问道:“他平时就在这里工作吗?门卫怎么说他在太平间呢?” “是的,他有时候在这里做组织切片,有时候在太平间那头,负责殡葬,给尸体整容、化妆、消毒。” “哦,太可怕了吧,他整天与死人打交道哇!”茉莉吓得吐出舌头,一阵阵胃痛,险些把早晨吃的饭吐了出来。 “病理科的工作就是这样呀,不是摆弄尸体就是研究器官和组织,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孙护士长解释说。 “哦,医院里工作总要与死人打交道的,这不奇怪。表哥既然当上军官,他现在一定很富有吧?他们家里现在全都依靠他了吧?”林巧儿显得有些镇静,巧妙地问了一句。 陶主任坐在一边假装看报纸,实际上他一直在听着她们的对话,有时还偷偷看她们几眼,心里也产生一些好奇。 “你们亲属都以为他当官了,很富有,都写信向他要钱,其实,他每个月赚的钱还不够他自己花销的,我们大家有时候还要帮助他。”陶主任突然插话。他显然是看到过史记可那些要钱的家信,所以趁机替他做个解释。 “哦,我忘记给你俩介绍了,这位是我们病理科陶主任。”护士长说。 听到陶主任的话,林巧儿和茉莉的头顶上像挨了重棒一击,眼睛发黑,头脑发胀,坐立不安,目瞪口呆。不会吧?”林巧儿嘴里半天才蹦出这句话来。 “有什么不会的。我每个月都给他一些食堂的饭票或者吃的,否则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护士长,我说的没错吧。” “嗯,”护士长点点头。 “这次他请假回家,还向我借了点儿钱。”陶主任毫不留情地把史记可的穷底子抖了出来。林巧儿和茉莉低着头一声不吭,沉默半天。 “喝点儿水吧。”孙护士长主动开口说话,想打破沉默的气氛。 “谢谢,不用客气。”林巧儿悄悄拽了茉莉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走吧。”她俩失望地站起来,冲着孙护士长点了点头,说:“不打扰了。” 她们甚至顾不上和陶主任打招呼,就慌忙地告辞了。 看到她们高高兴兴而来,懊丧不安而去的表情,孙护士长明白她们是为钱而来,都以为史记可在军队当了官发了财,想来沾点光,结果听了陶主任的一番话,失望而去。 “唉,老陶,你说话不能婉转些么?你瞧,你一句话就把她们吓跑了。史记可怎么会有这种亲戚呢?我看不太像他的亲戚。”护士长对陶主任说。 “我一看就明白她俩是冲钱来的,不像好人。”陶主任下了断论,“吓跑了也好,这种亲戚不来往也没什么关系。” “万一要是史记可的女朋友呢,你这么一说,不就断了吗?”断就断呗!这种图钱的女人谁还敢要哇!”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史记可怎么会认识这种女人呢?”林巧儿和茉莉失望地离开医院,回来的路上沉默不语。她们的心里迷惑不安,她们的心中黯淡无光。怎么会是这样呢?她们从小经历过艰辛的日子,就因为生活太艰难才沦落为妓女。她们穷怕了,苦怕了,妓院的生活,纸醉金迷,衣食无忧,她们早已忘了过苦日子的滋味了。不会这样吧?她们几乎不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不管她们相信还是不相信,一个阴影开始笼罩在她们心里。然而,此时,她们丝毫没有发现一个影子也悄悄跟在她们身后。当她们进入四合院,那个跟踪影子记下了门牌号码,得意地奸笑一声,踮着脚尖走开了。 真的噩梦就要发生了。 第七十四章:失策 巧儿和茉莉回到四合院坐在院子里,心里充满疑虑和郁闷,疑虑的是弄不清史记可到底是否富有还是贫穷,郁闷的是刚刚了解到他的工作是整天与死人打交道,太可怕了。 “巧姐,我怎么感觉像似在做梦呢。你觉得这事可能吗?”也许,史哥他就这么点儿积蓄,把我们赎出来,钱快花光了,剩下的钱也不会太多。你没听陶主任说他这次探亲还是借的钱。怪不得他那天临走时反复说他的钱都没有了。” “看来他真的没什么钱,不是我俩想象的那种富翁。怎么办呢,巧姐?” “我也在想我们以后怎么办呢?史哥没有多少钱,还舍得花钱把我俩赎出来,说明他心肠好,可是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能养活起我俩呢?我们又不可能跟着他过苦日子。我觉得这事挺难办的。”“唉,我们的命怎么这么苦哇!”茉莉呜呜地哭了起来。 巧儿心里也很难过,这些天她一直沉浸在对未来安逸和幸福生活的梦想中,现在她的梦想被无情地现实击得粉碎。 两个人饭不吃,水不喝,在各自房间里昏睡了一天一夜。她们需要思考一下,没有依靠了,今后生活怎么办。 第三天早晨巧儿来到茉莉的房间,看到茉莉已经醒了躺在床上瞪着屋顶发愣。巧儿坐在床边,拉着茉莉的手。 “茉莉,我们还是走吧,离开这里。” “巧姐,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里呀?我这辈子饿死也不会再回妓院了。” “谁说回妓院了。我想,我去找我表哥。我表哥对我真心的好,和他一起过苦日子我也甘心。你要是没地方去,也可以跟我走。” “跟你走?巧姐,你和你表哥过着小日子,我去了算什么呀!” 这个你不用多想,有我吃的,饿不着你。” “我们不辞而别,史哥会生气的。再说,我们这么悄悄走了,也有点儿对不起他。” “要么,你留下陪史哥?史哥身边只有你一个人,你找份事做做,也许还能生活下去。” “不行,不行!我不是怕穷,也不是怕吃苦,我是不敢再见到他了,一想到他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我害怕死了。” “那你去哪里呢?” “我想好了,我在西关县有个舅舅,我先到他家去呆一段时间吧。”“也好,我给你留个我表哥的地址,如果你有困难,再来找我。”巧儿把自己的地址写在一张纸上,递给茉莉。两个人吃了散伙饭,收拾了各自的东西,准备分手。 “巧姐,我们还是给史哥留封信把,要不然他还以为我们骗了他,偷偷跑掉了呢。” “也好,史哥毕竟是我们的恩人,我们不能不辞而别。” “你有文化,你来写吧。” “好的,我来写。”巧儿想了想,说:“我们告诉他,我们离开是不想让他为难,他是个大好人,我俩感谢他,他赎我们花的钱,我们以后有钱了会还给他的。” “对,就这么写吧。” 巧儿写好了信,读给茉莉听:史哥:您好!我俩今天去了你医院,冒充你的表妹见到了孙护士长和陶主任,从他们那里知道了你请探亲假回老家去了。你不辞而别,让我们两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惦记、担忧和盼望。我俩不怨你,理解你的孝心和难处。你为我俩几乎花光了你全部积蓄,只能带着很少钱回去探望老母,我俩内心十分内疚,对你充满了感激之情。我俩自从8月10日跟你离开清水楼那一刻,已经下定决心生死与你在一起,让生活重新开始,开创一个幸福的大家庭。然而,我们仅仅做了48小时的梦,这个梦很快就被无情地现实破灭了。你只与我们俩生活了48小时,就消失了,一连七八天不见你的无影无踪。直到现在我们才知道,原来你真的生活得很清贫,你是不堪家庭重负而离开我们。我俩的离开不是嫌弃你的贫穷,也不是过不了苦日子,只是不想给你增添麻烦。我们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如果以后我们生活好起来,一定来看你,把你为我们花的钱还给你。请不要记恨我们!让我们选择做一对兄妹,把对方永远放在心里。信中留下100元,请你转交给你的母亲,算是我们两个妹妹的一点心意。此致敬礼!你的妹妹林巧儿、茉莉敬上 1991年8月26日 巧儿把写好的信给茉莉念了一遍。茉莉有些哽咽,说:“嗯,巧姐,你写得很好。我想哭!我真的不想离开史哥啊!” “我也不想离开他,不想离开你,不想我们三个人分开。可是,真的没办法呀!他养不起我们两个女人哪!我不想为难他,我还是走吧。”巧儿也流下一串泪珠。 茉莉抱住巧儿哭了起来。她们把信放在桌子上,各自在房间里收拾自己的东西。生活是如此的凄凉,从最美丽的地方开始,在最丑陋的地方结束。人生也是如此,从最有希望的时候开始,在失望或绝望中终止。史记可让她们经历了幸运,幸福,期望和失望。他善意地欺骗了她们,可是她们不怨恨他,她们从心底感谢他。是她们没有福气,她们相信自己生来命就不好,所以不会埋怨任何人。 “茉莉,我先走了。”巧儿拿起自己的行李对茉莉说。 “等等,巧姐。”茉莉拉住巧儿的手,“我舍不得离开你!” “茉莉,记住我的地址,以后一定去看我啊!”巧儿放下行李,“这次分手,以后还不知会什么时候再见面呢。我们拥抱一下吧!”“哦,记住了!你放心,我会去看你的。”茉莉和巧儿最后拥抱着,“等以后生活好了,我俩一起回来看看史哥吧。” “嗯。”巧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现在身边没钱吧?”“嗯。但是,没事的,我不需要花什么钱。” “你去你舅舅家总是要花路费吧。我给你准备些零钱,你拿去吧。”巧儿从自己包里取出一叠零钱递给茉莉。 “谢谢你,巧姐,你还是留着自己花吧。我还有几件值钱的东西可以拿到当铺换点儿钱。” “那好吧,你把东西找出来我陪你去当铺,然后我们再分手。”“嗯,那你等我一会儿,我把东西找出来。”茉莉打开皮箱,从皮箱下层拿出一条项链,一个玉佩和一个银手镯。 “你就有这么几件东西吗?” “我原来还有戒指和金手镯,都被刚子拿到当铺当掉了。” “傻妹妹,算了吧,你还是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拿着这些零钱。” “谢谢巧姐。”茉莉感激地接过钱。 “茉莉,我先走了,你多保重!” “等等我,我收拾好东西与你一起离开。”巧儿坐在梳妆台前细心地打扮自己,她的心已经飞到表哥的身边。生活所迫让她曾远离他,而命运又安排她回到他的身边。她能想象到表哥突然见到她会激动成什么样子,她相信表哥会给她带来精神上的快乐,她做好了和表哥一起过苦日子的准备。 人哪,真是难以摆脱命运的安排。茉莉收拾好东西,拎着行李出来。 “我们走吧。” “好的,我们走。” 巧儿的话音刚落,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有人用力地砸门,声音急促,暴力和野蛮。 “史哥吗?”茉莉看着巧儿说。 “不是,史哥不会这么敲门。”巧儿和茉莉吓得跑进屋里关上房门。 “什么人,这么用力砸门呢?”茉莉问道。 “茉莉,我怀疑是刚子来了,我有点儿害怕!千万别开门!” “刚子来了?不会的,他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呢?”那会是谁这么用劲儿砸门呢?” “是啊,一定是坏人!别开门!”两个女人战战兢兢地躲在屋子里,听着外面越来越猛力的砸门声音。 她们恐惧的噩运来了! 一般来说,监狱里老犯人对新来的犯人都要欺辱一阵子,但对要出狱的犯人都格外客气。一个监牢里的狱友出了监狱大门,大家都是朋友,各方面都会相互照应。老柳这几天心情格外好,自己放出口风说他是被冤枉的,马上真相大白了,他很快就要出狱了。不管他出去以后真有钱假有钱,同牢房的狱友听说他要出狱了对他的态度和善起来。连盲人都确信老柳很快就要出去了。老柳一直想找机会与盲人聊聊,他有些事想听听盲人的主意。平时犯人之间没有机会闲聊天,白天劳动有人监视不能随便说话,晚上牢房里全是犯人,也没法说心里话。如果他俩很亲近地聊天别的犯人会不高兴,会找茬欺负他们。晚饭后,犯人有半个小时散步时间,犯人们吃过晚饭都会去透气散步,这时候在食堂里聊天最好。礼拜天的晚上,吃过晚饭食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正好可以说说心里话。两人故意慢吞吞地吃饭,边吃饭边聊天。 “老哥,看来你真的要出去了,我有点儿舍不得你离开呀!”盲人激动地流下眼泪。 听了盲人这话,老柳“噗嗤”一声笑了。他佩服盲人的判断力,连这么聪明的人都认为他要出去了,看来他真的能出去。 他眉毛一飞说:“老弟,我也舍不得离开你呀!这一屋子人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还算好人,能在一起说说心里话,有事相互关照。我走后你要当心,好好照顾自己。如果家里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你尽管告诉我,我出去后会尽全力帮助你办好。”老柳也有点动情,眼圈红了。 “老哥,我有件事想对你讲,我知道你是好人,不会害我,对吧?” “当然,我怎么能害你呢!需要我帮忙你尽管说。”老柳眼球转动起来,他猜测瞎子有什么心里话要对他说。 盲人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 盲人朝窗外望着,好像在看什么东西。老柳奇怪地看着盲人的眼睛,又看看窗外,窗外天色还亮着,一群群的老犯聚在一起聊天或散步。“你看什么呢?”老柳突然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没瞎,他用手在盲人的眼前摇晃了几下,他的眼皮一动没动。 哦,看来他是真瞎。 “我只能看到窗外的白光,天还亮着,对吗?。” “嗯,天还没黑。”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南山公墓枯井的事情吗?” “嗯,记得。你偶然发现枯井里藏钱的秘密,你顺着绳子下到井底,发现了一大箱子银行被盗的钱。可惜你绳子没栓结实,从半空中摔了下来,对吧?”老柳的小眼睛警觉起来,他一直惦记着瞎子枯井取钱的事,为他最终一无所获感到遗憾。 “没错,我是这么告诉你的。” “怎么,实际上不是这么回事吗?” “嘿嘿,哪有这么简单哪!”盲人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什么,几次想开口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老柳知道他心里有事,一时又难说出口,小眼睛眨巴眨巴,露出一丝惊异。 “咳,不想说就不说吧,我知道你有点儿难事,现在还不想说。等你想告诉我时再说吧。” 老柳的话一下子打消了盲人的顾虑,他用手拍了一下大腿,说:“老哥,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枯井底下的钱不是一箱,而是满满的三箱钱。” “啊?三箱钱?那两箱钱呢?” “咳,想到这件事,我就伤心哪!我不是一个人去的南山墓地。我是和我侄子一起去的。这小子没良心,害了我。”说到这里,盲人激动地哽咽,说不出话来。 “老弟,别激动,镇静些,慢慢说。”老柳被盲人的故事吸引,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只手放在盲人的肩上抚摸着,安慰着他。 盲人的心情平静了一些,继续说:“我发现了枯井里的三箱钱后,回家找来我侄子,和我一起来到枯井取钱。你知道,这么多钱,我一个人是搬不走的,况且,我一个瞎子拿着这么多钱也不安全。所以我把我侄子叫来了,他拉着一个三轮车。”盲人说道这里有些激动,又停了下来。“别急,别急!慢慢地说。后来呢?” “我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告诉我侄子枯井底下有两箱银行被盗的钱,我下到井底把两箱钱用绳子捆好,让他拉上来,然后,我让他不用管我,立刻用三轮车把两箱子钱拉回家,我自己可以顺着绳子爬上来。” “嘿嘿,”老柳听明白了,盲人一定是被他侄子害了。原来瞎子也贪财,隐瞒了一箱钱。 “我侄子把绳子扔了下来,然后提着两个箱子向停放三轮车的地方走去。我听到他走远了,我在井底把最后一个钱箱绑在我身上,然后,我拉着绳子用力向上爬去。” “嘿嘿,”老柳打断他的话,绳子开了,你又摔了下去,对吗?” “妈的,绳子不是开了,是断了,我摔了下去。” “是你侄子把绳子弄断的,是吗?” “是的,绳子断头大部分是被刀切过,整整齐齐的,只残留了一点儿,我用力一爬,断掉了。这小子接下来做的事比这更狠毒。他来到井边,搬起几块大石头,扔下来。” “啊!这不是要害死你吗!” “是啊,他真的太狠毒了!” “石头砸到你了吗?” “要是砸到我了,我还有今天吗?” “你怎么躲过去的?”他回到井边后,我马上预感不好,我听到他在上面搬石头,我急中生智,躲在石板下面。我刚躲好大石头就下来了,重重地砸在石板上,石板压在我的腰上,我的腰像折了一样痛。我忍住痛,没有喊出声来。” “妈的,他太狠毒了!等我出去后,我替你找他算账!”老柳听了心里愤愤不平,他突然对那两箱钱很感兴趣,“钱呢?不能就这样让他把钱拿跑了。” “他以为我被砸死了,但是不放心,又扔下来几块石头,听听下面没有动静,他才确信我死了。他在井口处哭着说:‘叔,对不起你了,你是个瞎子,活得也不容易,你就成全我吧,我会替你照顾婶子和弟弟。’说完这句话,他匆忙跑走了。”咳,没法子呀!都是钱惹的祸!他要是真拿了钱,今后善带你老婆和你儿子过好日子,你也就认了吧。” “是啊,所以后来警察抓到我后,我死活没招认。我现在不放心的是我的老婆和孩子,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我不相信我侄子能那么有良心,会照顾他们。他要是真有良心能害我吗?我可是他亲叔叔呀!他从小死了父母,是我把他拉扯大的。” “你的意思是等我出去后到你家里看看。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了解清楚,如果他真的昧着良心独吞了钱,我想法儿帮你把钱夺回来。”盲人激动地握着老柳的手,连声说:“谢谢老哥!谢谢!你放心吧,只要我能出去,定当厚谢!”没什么,应该的。” “从前曾经听说过盗墓贼之间干过这种事情,可是那毕竟是盗墓贼呀!我们可是叔侄关系呀!我心里一直想不明白。” “有什么想不明白,历史上这种事并不少见。据说唐太宗的女儿的墓穴几十年前被盗就是一对父子干的。这对父子精确定位,在坟头上打了一口几十米深的竖井,避开了五段石土填充的墓道,在靠近墓穴石门的地方,打通了通道。父亲顺绳索下到墓穴里,用土篮把金银财宝一篮一篮装满,儿子在上面把土篮拉上去。最后,当他老爸被拉到一半时,他突然松开绳子,他老爸摔了下去。还没等他老爸反应过来一块大石头从竖井落了下来,正好砸在他老爸的头上。他老爸当场毙命。他老爸死的时候身上缠着许多最贵重的珠宝。这个儿子掩埋了井口,带着宝藏消失了。从这件事之后,父子盗墓,一定是儿子下井,父亲留在上面,这样才安全,因为虎毒不食子呀!” “嗯,有道理。这世界,碰到贪财的人,谁都不可信。”其实他们两个自己就是爱贪财的人,爱耍小聪明,自私自利,贪图便宜,可是他们现在最憎恨的也是他们同类的人。这就是他们心中的伦理道德,看到干坏事的人心里气不平,可是自己也在干着同样的事。 看来瞎子也并不太神,也有失算的时候,老柳回到牢房里躺在床上还想着盲人刚才讲的故事。他应该让他的侄子下去,他自己留在上面,这样不就安全了吗?这个瞎子呀,也挺愚蠢!突然耳边想起了瞎子说过的一句话“定当厚谢”。 瞎子现在一无所有了,怎么厚谢呢?难道他还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吗?老柳聪明的脑瓜开始转了起来,他确信瞎子讲的故事是真实的,但是不一定是故事的全部。他为什么一定坚持亲自下到井底呢?难道井下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吗?他决定找个时机再与瞎子聊聊,也许能摸清他的秘密。 老柳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笑了:哼,瞎子再聪明也斗不过有眼睛的聪明人! 盲人躺在床上也没睡,希望这个故事他能听懂,在进来前吴三爷告诉自己,林家在埋种呢,看来这史记可就是其中一个,林家正磨他呢,想到这,灰白的瞳仁里两粒漆黑的眼珠,冰冷无比。 礼拜一这一天,老柳感觉自己真的要发财了,腰杆也比从前挺得直了一些。他在心里算计着,柳浪上次探监的时间已经过了两天了,他可能已经得手了,否则他不会不来探监。他曾叮嘱柳浪,一旦拿到巨款马上远走高飞,不要回老家,最好是去个陌生的地方,越远越好。当时,柳浪小声地告诉他一个地名,让他出狱后直接到那里找他。这两天时间过得格外漫长,夜里睡不着觉,老柳嘴里默默地嘟哝着那个陌生的地名,生怕忘记了。按照他们原定的计划,如果得手了,礼拜一凌晨发出举报信。他计算着日子,估计这两天警察会来找他再次核实案情。 他焦急地等待着警察的提审。 按照他的计划,柳浪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藏在太平间的巨款盗走,然后发出举报信,警察会查出史记可盗窃金柜的证据,藏钱的地点,找到钱袋,还有200块钱。这些证据足以证明史记可盗窃了金柜,虽然巨款没有被搜出来,但是警察会认定史记可转移了巨款。 “这些警察太愚蠢了。”这句话几乎成了他的口头禅。对其他人来说,夜晚的太平间是恐怖的,但是对他和柳浪来说太平间真是一个太平的地方。他们家一直住在太平间旁边,对死人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整天听着活人的哭叫声和敲锣打鼓吹喇叭的送葬噪音。别人胆小,不敢进太平间,可是他和柳浪不怕。进太平间里盗窃东西真是再安全不过了,死人是不会听到什么声音的,更不会察觉到什么,可以放心大胆地行窃。 所以,他相信柳浪一定会成功。 老柳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如果警察搜出史记可盗窃金柜的证据,会立刻逮捕他,会对他严刑拷打。一旦史记可交待,不管他是否和顾梦得同伙,都可以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偷肉包子算什么罪?500块钱是他捡来的,就算他没有及时上交,顶多也是拘留和罚款,不至于判刑。如果再次提审他,他要好好地申申冤屈。想到这里他感到无比开心,一边干活一边哼起家乡小调。 老柳的秦腔唱得很地道,只是监狱里的犯人都不喜欢,觉得他唱的那个曲调像死人的哀歌。 晚饭时老柳又凑到盲人的身边,两人边吃饭边小声聊天。 “老弟,你说今天一白天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你帮我分析分析,会不会出什么差呢?” 盲人安慰他说:“别着急呀!好事多磨!” “怎么能不急呢!按道理说,我儿子应该昨晚发出举报信,今天警察应该抓住史记可,在太平间里找到赃物。今天应该有点儿消息才对呀!” 盲人摇摇头说:“你错了。如果真是这样,他们就更不急于来找你了。他们还要审讯史记可,核实一些证据,最后才能想起你来。既然你是被冤枉的,处理你的问题他们也头痛,他们不会马上来找你。你就耐心再等待几天吧。我觉得往后拖几天更稳妥些。” “嗯,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踏实多了,呵呵!就是没酒喝,要是有酒的话,我真想好好和你庆祝一下。” “嘿嘿,我知道你出狱后想去哪里。”盲人神秘地一笑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好吧,你不信,就当我没说。最好跑得远一点儿。” “哈哈,当然了。肯定不会在监狱附近游荡。”盲人沉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有点闷闷不乐。15年哪!等他熬出狱了,他也60岁了,还不知道他能不能熬到头呢。 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怎么不开心了?”老柳关心地问道。 “能开心吗!你就要出去了,我还要在这里住满15年哪!我虽然也算‘冤枉’的,可是找不到解脱的理由呀!” “你把你侄子抖出来,你不就解脱了吗?钱是他拿跑的,罪你来顶,这滋味也不好受哇!” “是啊,这滋味确实不好受。可是我想来想去,没办法,不好受也要受着。我就算把他咬出来,他被抓住了,钱也没了,我同样还是犯盗窃罪,继续坐牢。顶多是少坐几年。” “嗯,你说的有道理。等我出去后替你打探一下,看看你家里人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如果他对你家人不好,你不能饶过他。要么告官,让他坐牢,要么让他交钱。”老柳的脸上露出一丝狡诈的微笑,他为自己的奸诈感到得意。 出狱后,他要把这件事情办好,他相信这事有油水。 “那是。”盲人的眉头舒展开了,心情看起来好了一些。 “瞎子,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什么事想不明白?” “算了,不问了,你也有自己的隐情。” “我哪里还有什么隐情了,我的事全对你说了。你有什么不明白就问吧。” “你本来可以留在枯井上面,让你侄子下去,对吧?”盲人脸上飘起红晕,表情有一点儿难堪。 “你问的没错,我是太贪心了。我不想让他知道井下有三箱子钱,结果差点儿被他害了。不过,即使我在上面,也难保证他上来以后,产生图财害命的想法。我毕竟是个瞎子,一个残疾人,怎么斗得过他呢?” “嗯,你说的不错,他上来后如果见到这么一大笔巨款,说不定你的下场会更惨。” “你昨天说的一席话,让我想开了,即使是父子俩也会发生这种夺财害命的案子,何况叔侄俩呢。” “还有一个问题,你老婆怎么没来探视呢?如果她来探视,你不就什么情况都掌握了吗?” “嗯,你说的没错。可是我老婆她也是个残疾,腿不好,行走困难。” “那你儿子呢?儿子应该没问题吧?” “嗯,两个儿子都健康,只是太小,一个6岁,一个3岁,还不太懂事。我娶老婆晚,所以孩子都还小。” “哦,真是难为你了。放心吧,老哥我出去后一定帮助你。”夜深了,牢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劳动了一天的犯人们都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老柳失眠了,他想着出狱后要做的事情,他要找到瞎子的侄子,帮瞎子把钱夺回来。他还要亲自去一趟南山公墓,下到枯井下探个究竟。他觉得瞎子在井底下还藏了什么东西。 盲人也没睡,躺在想着心事。正如老柳猜测的那样,他讲的故事是真的,但是他没讲出故事的全部。他躲过大石头后以为自己腰断了,两条腿动弹不得,又不敢*。过了许久,他的腿才恢复知觉。长夜慢慢逝去,天空开始发白,郞瞎子开始思考怎样求救,第三个箱子里除了钞票,还有一大堆沉甸甸的金币和银元,正是这些金币和银元勾起他贪财的欲望,促使他亲自下到井下。他把金币装在朔料袋里,连同那几块大石头一起深深地埋在地下,然后上面盖上石板。他知道救他的人会发现这箱钱,他宁愿损失这些钱。只是,他没想到来就他的是警察,他从此落入法网。他本想告诉老柳这个秘密,希望他出去后帮自己把金币取出来,哪怕分给他一半。可是听了老柳讲的关于父子盗墓的故事后,他突然感觉到老柳并不可靠,因此,他一个字也没敢吐露。他希望等他儿子大一点儿时,再告诉儿子这个秘密。 当天夜里,林正儒领着几个警察直接从陆军医院来到监狱。监狱值班的狱警一听说要提审老柳,马上汇报说:“据同一个寝室的犯人反映,柳爱柳一进监牢就自吹他有一个宝藏,最近又向他身边人透风说他就要清白了,快出狱了。” 林正儒和刑警们听了都笑了,说道:“好哇,我们正是要找他淘宝呢。” “202号,出来,提审!”一个狱警在门外喊着。 一听要提审自己,老柳开心地笑了,他走到盲人床边和他握握手,说:“老弟,谢谢你的指点,我们后会有期!” “我家住太原街23号,我老婆姓袁。拜托你了。” “没问题,你放心吧!我会安排你老婆来探视你。”然后,他站在门口拱手和身边的狱友做了个再见的动作。狱友们也真以为他要无罪释放了,都来到铁门前送别,一时间狱友们和他好像有了感情。 老柳动情了,说:“兄弟们,我202不记恨你们那样对我,大家都有难,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老柳一定尽力帮忙。后会有期!”他有点儿哽咽,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兄弟们……”可是,站在一边等得不耐烦的狱警用力推了他一把。“少罗嗦,快点走!” “老子是被冤枉的,事实真相马上就清楚了,你对我客气点好不好?” “我是对你太客气了。”狱警掏出手铐锁在老柳的手上,“啪”一巴掌推在他的后背上。 老柳无奈地瞪了狱警一眼,摇摇头。这个小毛警察,什么也不懂!算了,不跟他一般见识,快一年都忍了,不差这几天,就再忍忍吧。他心里安慰自己。 “完了,凶多吉少哇!”监牢里的盲人从狱警说话的腔调感觉到情况不妙,小声地嘟哝了一句。他暗自庆幸自己没把金币的秘密告诉老柳,看来老柳的儿子太嫩,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事情办砸了。走廊的灯光明亮不少,月光透过铁窗照在老柳身上,他感到暖洋洋的。老柳得意地走在通往审讯室那条长长的走廊里,他张开嘴巴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心情十分舒畅。啊,就要自由了!马上可以享受到富裕舒适的新生活。老柳对审讯室一点儿都不陌生,刚进监狱那会儿他是这里的常客。审讯室里的强光直接照着他,让他难以睁开眼睛,看不清楚审讯他的人是谁,但是,现在对他来说,无论谁来提审他已经无关紧要了,他心里想着自己马上就会无罪释放了。老柳轻松地坐在凳子上等着问话,自进了监狱他已经懂得了提审的规矩,问你什么你说什么,不问你时不要乱说。 “知道为什么提审你吗?”一个声音问道。 老柳听出是林正儒的声音,他一定是刚审完史记可,现在又来核实情况。他心里放松了,冲着声音传过来的地方笑了一笑。 “知道,知道,为金柜盗窃案的事。” “那你说说,你把巨款藏到哪里去了?”老柳听着觉得味道不对,心想:“怎么到现在还问我把巨款藏在哪里?难道现在还在怀疑我盗窃吗?” “老实回答!” “我冤枉啊!你知道我没有盗窃金柜,我是在偷包子途中检到了500元钱,其实是史记可栽赃于我的。” “不要狡辩了。我们已经掌握了充分的证据,你和柳浪串通诬陷别人,转移赃款。你要交待柳浪跑到哪里了。” 听到这些话,老柳不响了。怎么把柳浪也牵扯进来了?他要再观察和分析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柳浪盗窃藏在太平间的赃款的行踪被发现了? “我没听懂,这事与柳浪有何关系?” “你老实交代,柳浪携赃款逃到哪里去了?”老柳低着头,眼睛不停地转动着,听警察话中的意思柳浪已经拿着钱跑了,警察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去向,这似乎让他有点儿心安。但是,他不理解警察怎么知道柳浪拿着赃款跑了呢?他决定装傻,除了回答不明白,就是否定。他知道如果柳浪真的成功的把巨款偷走,他实际上已经是同案犯了,所以,他只能是顽抗到底。审讯到了后半夜,老柳慢慢听懂了,警察在他家里找到两个钱袋子,上面有柳浪的手印,柳浪还偷了两个玻璃缸,已经带着全家跑了。他怎么把钱袋子拿回家呢?不是说好了留在地窖里吗?他心里暗骂柳浪笨蛋,没出息。有了钱什么样的好鱼缸买不起,为什么还要偷玻璃缸?一连串的问题让老柳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儿子把巨款偷到手他本该偷着乐,可是他现在一点儿也乐不起来。老柳被儿子的愚蠢坑害了,能够证实他是无辜的一次绝好机会又彻底丧失了。本来他的设计很完美,一箭三雕,可是,现在看来他自己不仅没有弄清白,反而再次陷了进去。一切证据都证明他盗窃了金柜,儿子携款逃跑,史记可这个恶魔没有被揪出来,柳浪却成了逃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警察不问他盗窃金柜的事,也问他怎么藏的钱,他知道警察提审他的目的是想知道柳浪逃到哪里去了。他现在说什么警察也不会相信了,他真的成了盗窃金柜的罪犯。既然柳浪已经带着钱跑了,老柳只好咬紧牙关硬抗着,无论警察怎么审问和严刑拷打,只回答三个字:不知道。他想起了瞎子说过的一句话:受不了也得受。 一夜的审讯没有任何结果。警察常规地搜查了老柳的牢房,就在警察没有发现准备离开时,老柳床头的墙壁上有个字,引起了林正儒的注意。字是用指甲斜着划出来的,仔细一看,是个“渝”字。这个字会不会是个地名或个人名呢?林正儒看着这个字,思考着。 一个警察用相机拍下来。 “了解同牢房的犯人有没有谁看到他什么时候刻的这个字。”林正儒对林雨飞说。 同牢房的犯人150主动检举说:“我看见他是前天在墙上刻的字,当时我曾问过他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他神秘地告诉我,这是一个地名。” 林正儒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犯人突然支支吾吾的不说了。 “他说什么,别支支吾吾的”林正儒有点不耐烦。 犯人问道:“我说了算我立功吗?” “你说了如果对破案有利,算你立功,你不说就是包庇犯罪,你就有罪。” “我的妈呀!还是你们警察厉害。那我就说了吧,他说他出狱后要去这里。” 盲人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明白了,柳浪盗窃成功拿着钱跑了,现在警察正在抓他。这么看来,老柳是没希望出去了。他心里骂道:老柳真是个笨蛋,怎么能把写字的事对这个坏小子说呢! 警察从探视记录中发现,柳浪两天前刚好来探过监。这可是一条重要的线索啊!林正儒和林雨飞回到审讯室继续审问老柳。 “你在床头的墙壁上写的什么字?你要老实交代,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林雨飞问道。 听到警察问他写在墙上的字是什么意思时,老柳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我没写什么字呀!” 林雨飞又厉声地问道:“你写在墙上的“渝”字是什么意思?”“哦,那个“渝”字呀!”老柳表情有些慌张,但很快镇静下来,说道:“那个“渝”字是我随便写写的,没有什么意思。” “随便写写的?那你对别人说‘渝’字是个地址,也是随便说说的吗?”老柳知道他自己没法狡辩了,干脆闭上嘴巴一句话也不说。几个小时的严刑拷打让老柳浑身瘫软,眼皮都无力抬起,勉强还有一口气,偶尔断断续续说几句话。“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是什么都不知道。”说完,他闭上眼睛装死。 这老小子,进了监狱变坚强了!林雨飞拿他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林正儒站在一边观察着,他从老柳的反应中看出这个字肯定与案子有关,因此,决定明天从这个字查起。 “警长,这老家伙怎么审问也不招供,看来他确实不知道赃款的去向,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干脆我把他拉出去毙掉算了,以免今晚他死在监狱里给我们填麻烦。”老柳听到这句话身体一抖,半睁开眼睛四处看了一下,接着,又闭上眼睛不动了。 林正儒神色紧张地走到老柳身边,翻翻他的眼皮,摸摸脉搏说:“怎么,他快不行了吗?千万别像顾梦得那样死在审讯中。不行就赶紧送医院。枪毙他你怎么对监狱里交代呢?” “这个好办。就说他路上逃跑,被我们击毙了。”老柳听到林雨飞的主意,吓得浑身哆嗦起来。林雨飞对身边的两个打手说:“你们和我一起送他到医院去吧。”两个打手把他加起来,拖到走廊里。“不要!我不去医院。我不是死刑犯,你们没权利枪毙我。”老柳声嘶力竭喊着,“我死也要死在监狱里。” 监狱里的值夜官听到喊声,从值班室里跑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值夜官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他们要在送我去医院的路上枪毙我。长官,救救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监狱值夜官看着林雨飞问道。林雨飞把值夜官拉到一边,附在他耳边小声地嘟哝了几句。 “啊,既然如此,你们就把他带走吧。”值夜官马上把路让开。救命啊!我不去医院,我哪也不去!”老柳拼命喊着,一个警察把一团破布塞进他的嘴里。 老柳被塞进吉普车的后备箱里,随着汽车的颠簸左右摇晃着,摇得他天旋地转,头昏脑胀。他再不招供一会儿林雨飞会枪毙他,他完全崩溃了。如果招供了,钱没了不说,儿子也可能没了。他暗暗狠下心,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死就死吧。现在也只有他去死了。车停了,两个打手把老柳抬起来,重重地摔在地上。老柳被摔得浑身剧痛,但又叫不声出来。他看到四周是茂密的树林,漆黑一片,心想完了,马上就该结束了。他抬起头恐惧地看着林雨飞手里的枪,嘴巴动了几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林雨飞把他嘴里塞的破布拽出来,“你说吧!” “你枪毙我吧,反正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妈的,老东西,这么顽固!好吧,我就成全你。”林正儒把子弹推上膛,对准老柳的脑袋。老柳浑身抖动,紧闭双眼。枪响了,子弹擦过老柳的脑皮钻到了土地里,老柳大叫一声。 林雨飞低头一看,老柳头皮裂开一个口子,血流到脸上。她刚想继续审问,发现老柳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妈的,真倒霉!赶快送医院吧!” 天色已经放亮了,熬了一夜的警察已经疲惫不堪。 第二天一早,林正儒到医院找保卫科高蓝峰科长一起查阅老柳的档案,希望能在档案里找到一个与“渝”字有关的人名或地名。在中国带“渝”字的人和地名太多了,他们查询了一些老柳的邻居和医院的同事,没有人理解这个字的含义。 “渝”是重庆的意思,老柳在重庆并没有亲属和朋友,但是,他的远房姑姑和表姐在四川宜宾。柳浪是不是跑到四川了呢?林正儒立即派出三个警察前往宜宾,另一路人马已于当天赶往老柳的老家。林正儒自己则留在原地继续调查。医院里的老职工都被保卫科叫去协助调查,主要是提供一些老柳家庭背景,亲属和朋友的社会关系。几乎全院职工都知道警察在调查柳浪逃跑的地方,老陶也被高科长找去了解情况,他憋了一肚子气趁机再次发泄了一通。 从保卫科回来,陶主任在办公室里怒气冲冲地骂道:“都是一群废物,金柜失窃快一年了,连个影子都没找到。恐怕那些钱早就被挥霍一空了。现在还在那里破解字谜,真他妈的搞笑!”史记可问道:“什么字谜?”一个‘渝’字,据说小柳带着赃款跑到这个地方去了。” “重庆?”“天下人都知道‘渝’是重庆,哪里会这么简单呢?”“嗯哪,不会这么简单。”史记可决定请假,悄悄去一趟老柳的老家,争取在警察之前找到柳浪。但找遍了全县大街小巷,也没见到老柳一家人的影子。 史记可不准备去四川,他相信柳浪不会逃到那。 一周后,去宜宾和博湖县的警察都回来了,一无所获。 医院里被救活的老柳摆出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沉默不语,案子再次陷入了僵局。同时,史记可也在暗中调查着,他查看了全国地图,希望有所发现,可是,天南地北带“渝”字的地名太多了,同音字就更多了,他老家的村名就叫榆树沟。他同样没有搞清楚这个字的含义。从哪里可以了解到柳浪的去向呢?他到马车驿站询问最近租车的情况,结果也一无所获,马车只把他们送到郊区一个村镇就返回来了,至于他们之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从马车驿站回来的路上,史记可突然想到老柳家的邻居,一个孤身老头,平时两家关系不错,他会不会知道柳浪的去向呢?嗯,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试试。于是,史记可带着一些礼品去拜访老柳的邻居。听到敲门声,老人开门一看是史记可马上把头缩回去想关门,史记可一只手把门推开。老人见他手里拿着礼物,只好把他请进去。史记可把礼物放到一边,规规矩矩地给老人鞠了个躬。老人身材偏瘦,背有些驼,可能患有气管炎,喘气有些吃力,每次喘气双肩都要向上耸一下,不时还要咳嗽几声。但是,和人对话和对视时,仍表现出思维的灵活和反应的机敏。还没等史记可说话,老人就说:“我知道你来的意图,在你来之前警察已经来了几次了。”老人停顿一下,喘了口气继续说道:“警察问我是否知道柳浪可能会逃到哪里。我怎么能知道他逃到哪里了呢?他临走时对我说,他爸爸进监狱了,他要带全家回老家。”说完这些话,老人家咳嗽几声,看着史记可指了一下地上的礼品,又向门口一挥手,意思是没有什么说的了,让他赶紧拿着东西走。“老人家,您知道我们丢了两个大玻璃缸,是很珍贵的器材。您看到他搬家时带着两个大玻璃缸了吗?史记可假装关心地问道。史记可猜到老柳一家平时与老人有交情,老人不想参与这个盗窃金柜的大案,所以会有意地回避一些敏感的问题,但是对于盗窃玻璃缸这种小事不会有太多戒备,因此他刻意地避开敏感的问题,只是简单地提到玻璃缸的事。 果然,老人听到他的话表情放松了,一脸无奈地说:“看到了,玻璃缸里面还装着东西,是柳浪和一个姑娘一起抬到马车上的。嗨!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以前他对我说过他要到标本室里偷个玻璃缸养鱼,让我把他批评一通。” 一个姑娘?老柳家里好像没有女孩呀!怎么会出来一个姑娘呢?史记可心里疑问。“那个姑娘是他的女朋友吗?”史记可问道。这个吗?不太清楚,以前好像没见过。”老人犹豫了一下。 “大伯,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把玻璃缸要回来。”史记可看到老人犹豫连忙补充道。老人没再说话。史记可看出来老人有些话不想告诉他,觉得再问也没用,便再次给老人鞠个躬,准备离开。史记可推门出来,正好碰到送煤人推着一车煤过来。 “老张头,给你送蜂窝煤来了。”送煤人高声叫喊着。 “放在门口吧。”老张从门缝伸出头来回答道。 “天要下雨了,我给你放到门口,你要及时把煤搬进去啊!”送煤人说道。 “张大伯,我帮你把煤搬进来。”史记可觉得好机会来了,他想搞清楚那姑娘是什么人。没等老张头答应,他就端起煤箱往屋子里走。“不用了,我自己慢慢搬吧。”老人客气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了,“咳,人老了,不中用了,连说话多了都气喘。” 史记可把五箱蜂窝煤搬到屋里,又把煤一块块放进门后的煤箱里。外屋支着个小炉子专烧蜂窝煤,一年四季用它做饭烧菜,冬天用它取暖。煤放好后,对老人说:“大伯,我走了。” 老人没想到史记可这样一个从不与人接近的人竟这么有礼貌,不仅给他拿了礼物,还帮他干活,有些感动地说:“听他妈说,那个姑娘,是他的女朋友,是他在饭店打工时的同事,外地人,名字叫春红。但我没对警察讲过,你也别对警察说。” “嗯哪,我不会说,你放心!再见!” “再见!”老人招招手看着史记可走远。远亲不如近邻,平时两家相处融洽,有时柳浪也会帮老人干点儿力气活。虽然老人知道老柳儿子干了坏事,但内心里不希望警察抓到他。 柳浪有女朋友,这件事出乎史记可的意料,说不定柳浪跑到女朋友家了,他突然想起来忘了问老人春红是哪里人。本打算回去问问,但转念一想,算了,先别问了,也许老头也不知道。于是,他决定下班后去调查柳*朋友的情况。史记可对春红有一点儿印象,因为柳浪打工的饭店里就一个女服务员,二十岁的样子,圆脸,大眼睛,梳着两个粗辫,个头比柳浪还要高一点。 下班后,史记可换上便衣急匆匆地来到柳浪打工的饭店。他是这家饭店的常客,老板看他进来亲自接待,把史记可安排在里面的座位。他要了两个菜和一壶烧酒,喝着酒。这是一个并不大的饭店,有七八张桌,由于柳浪突然离开,一时没有找到新伙计,老板既收钱又当伙计。“老板,辛苦了,坐下来陪我喝一杯吧。”史记可看到饭店里没有其他客人,示意老板坐下来和他喝一杯酒。老板看他面熟就坐了下来陪他喝点儿。 “老板,您贵姓?” “我免贵姓范,叫范德辉。”范老板操着一口外地口音说道。 “老弟您贵姓?” “我姓史,叫史记可。和老柳一家医院,是同事。我有事想找老柳的儿子柳浪。” “有什么事吗?小柳不在。我能否代劳?” 史记可摇摇头:“那就算了,也没什么大事。我欠了老柳300元,现在有钱了想还给他儿子,却找不到他人。” 300元在当时可不是个小数啊!范老板一听笑了,说道:“怪不得柳浪对我说过他认识你,原来是这样啊!嗨,这小子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突然就辞职走了。害得我这几天累得够呛,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人。” “你店里不是还有一个女营业员吗?” “走了,和他一起走了。” “你是说春红也走了?” “怎么,你认识春红?” “不,不认识!只是在你这里见过她。”史记可有意把话题拉到春红身上,“我听说春红好像是四川人吧?” 范老板摇摇头说:“不,是西北人,是我从老家带来的。” “你老家在哪里?” 范老板突然警觉起来,没有回答他,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吗?” “嘿嘿,没什么,随便问问。据说他犯了事,警察在到处找他。” “哦,怪不得前几天警察也来过几次,问了一大堆问题。 “春红是柳浪的女朋友,对吧?” “不清楚。你怎么知道春红是柳浪的女朋友呢?” “我见他领着春红去他家里几次。”史记可胡乱编造着。 “可能吧。他们的私事我从来也不过问,只要他们上班把活儿干好,其它事我不管。”范老板淡定地说道。 史记可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表面上假装神秘地说:“据说警察到医院里打听他的消息,问老柳是不是有什么四川亲戚或朋友。他好像盗窃了什么东西吧?” “不会吧?他人很老实啊!不过,警察来我店里时也问我柳浪有没有四川重庆的朋友,我说不知道。但是,他们没问起过春红的事。”“估计他是跑到他女朋友家去了吧?” “不会的。如果是这样,春红会对我说。” “听你口音是本省的人,是吗?”范老板看看史记可,点点头,站起来,转身钻进厨房里。史记可明白范老板一定知道柳浪去了哪里,但他不会对别人说,因为春红是他从老家带来的,或许是他亲属。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了解到一条很重要的信息,春红与范老板同乡,只要打探出范老板是哪里的人就可以知道柳浪的下落。想到这里他喝光了杯中酒,站起来喊了一声:“范老板,我走了。” “有空常来!”范老板把他送到大门外。 这一个月里,史记可经历了大喜大悲,往事如梦般在他的眼前浮现。那些天他太得意忘形,在妓院里寻欢作乐,结果乐极生悲。一夜之间,他头上的光环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钱没有了,快乐没有了,阳光消失了,他又重新回到了过去那混沌沌的黑暗世界里。茫茫的人海,到哪里去寻找柳浪呢?又怎么能够拿回那笔本来已经属于他的钱呢?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甘心失败,不甘心失去了巨款,他要千方百计找到柳浪,想尽一切办法拿回巨款。 从饭店出来已经晚上九点钟了,史记可站在饭店门口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口,回头看到饭店大门上面有个不大的招牌,写着“俞山小吃”几个字。 突然,他心里一亮,“俞山”不会是个地名吧?可是他没听说本省内有“俞山”这么个地方。 范老板出来送他:“怎么还没走啊?不早了,早点回家休息吧。我要打烊了。” “范老板,你饭店名字起得不错呀!听起来很亲切。怎么叫‘俞山小吃’呢?呵呵,随便起个名字。” “俞山好像是个地名吧?”范老板有点儿慌乱:“没什么意思。我们家乡山多,所以名字里有个山。” “哦,你们家在山区呀!应该有点儿远吧?” “嗯,有点儿远。”范老板回答道。史记可从范老板不安的表情中看出他在回避什么,“俞山”两个字看来有点儿名堂。 他仔细地思考着,省内大部分地区都是山区,从这个“山”字里看不出什么名堂。这个“俞”字好像有点儿问题。他又抬头看看饭店的招牌,心里反复默读着:俞山、俞山、俞山,但没有理出任何头绪。他接着又倒过来念叨着:山俞、山俞、”山俞。突然,他眼睛一亮,想起来了好像有一个县叫三俞。三俞和山俞,发音有些相同。对呀!三俞县!最北面的三俞县,离这里有600公里。“三俞!”他心里尖叫了一声,眼前发出火花,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不正是‘渝’字的谜底吗?”范老板看到史记可站在门前一个劲儿傻笑,问道:“你笑啥?有什么好事吗?” “嘿嘿,你是三俞县人。”他指着范老板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你还是城里人,对吧?” “不是,我不是三俞人。你猜错了。”范老板慌慌张张地溜回饭店关上大门。 看来真像俗话说的那样,“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史记可心里敞亮了许多,总算找到了最有价值的线索。他长长地呼出一口在心里郁闷了一个星期的恶气。“三俞”本来是两个字,但警察把它看成“渝”字。老柳这家伙也真够狡猾了,担心自己把柳浪告诉他的地名忘记,就把字刻在墙上。他有意把“三俞”写成“渝”字,害得警察满重庆、四川去找人。史记可感觉自己很运气,这么轻松就把“渝”字的谜底破解了。既然警察在云石县没找到柳浪,那他们很可能是跑到三俞了。他决定回医院请几天事假,在警察之前去一趟三俞县,寻找柳浪。漆黑的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史记可经常光顾的清水楼妓院大门敞开,灯火通明,里面不时传出戏曲声和听众的哄笑声。他鬼使神差般来到清水楼的门前,朝大院望去,大门里面几个妓女在向他招手。他想走过去,可是腿像灌了铅似的抬不起来。几天前的他风风光光出入那个地方,而此刻的他却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他想到丢失的十三万六千八百块钱,一股酒气涌向头顶,红得发紫的脸顿时扭曲变形了。 他突然怒气冲天,大吼一声:“我绝不善罢甘休!”。几个妓女吓得赶忙把脑袋缩了回去,“咣当”一声妓院大门关上了。黑夜里没人听到他在喊什么,也没人注意到他那僵硬的动作和狰狞的表情。他发泄了一会儿,看没人注意自己也觉得没趣,脑袋又耷拉下来。他摸摸口袋,还剩下30块钱,这是他仅有的钱,他盘算了一下,还够他去三俞的路费。事不宜迟,他决定马上动身去火车站,今晚就去三俞县。望着妓院高高的石阶和黑洞洞的大门,他想到了还在家里等着他的巧儿和茉莉,他犹豫了。他犹豫是不是先回医院请假,然后,再回四合院和她俩告个别。史记可心里惦念着两个女人,已经一星期没见到她们了,他应该先回去和她们见一面再走。可是,他回去后怎么说呢?告诉她们他的钱丢了,他要去追踪偷他钱的人吗?不行啊!丢钱的事,他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不敢说,也不可能说呀!他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快走到医院大门口时,他又想起在四合院里与巧儿和茉莉在一起的情景。他突然感觉自己很愚蠢,竟一个星期没敢回家”。他怕什么呢?有什么好怕的?巧儿和茉莉是他赎出来的女人,是他的女人,他应该对她们说实话,也许她俩会理解他,甚至会与他同舟共济,帮他出主意。想到这里,他心里豁然明朗。他决定先回医院请假,然后再回四合院与她们告别。 史记可是军医,离开要请假,但是,请假很难,他必须有一个充足的理由。老陶住在医院后面的专家楼,一个灰色的四层楼房,最靠西边门洞,四楼。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老陶早已睡下。“当当!”史记可敲响了陶主任家的木门。 “谁呀?这么晚了敲门,有什么事呀?”陶主任穿着下床开灯,隔着门窗向外望去。 “呦,这不是史记可吗?怎么这么晚了还来找我,有什么急事吗?快进屋吧!”史记可站在门口没动,“主任,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陶主任看到史记可绷着脸,耷拉着头,心想他一定是出什么事了,拽了他一下,说:“进来吧,别在门外站着,有话进屋坐下说。站着的客人不好伺候!”史记可把一封电报递给陶主任,那是史记可家里打来的急电:母亲病危,速回。 “我马上帮你请假。”陶主任亲自给院长打了个电话,替史记可请了一个月的探亲假期。临别时,陶主任递给史记可50块钱,说:“拿着吧,买点东西孝敬你母亲。”史记可收下钱,鞠了个躬道谢,之后离开了。 接着,他回到医院找到吴亮,代他每天喂狗。临走前总感觉吴亮的眼神怪怪的。 史记可没多想便急匆匆奔向四合院。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响亮,他的眼前浮现出巧儿和茉莉的笑容和身影,她俩此刻已经进入梦乡了吧?他依稀看到她俩躺在床上,显露出优雅的女性曲线,优美,动人。 她们一定每天坐在院子里盼望着他下班,晚上烧好饭菜等待他回来。她们信赖他,依赖他,他是她们心中的太阳,她们等待了一个星期,一定很失望。想到这里,他有点儿内疚,如果她们在睡梦中醒来,突然看到他回家了,一定非常高兴。他笑了,笑出声来,他相信自己会找到柳浪,追回那笔本来属于他的巨款,他会重新找回快乐的生活,所以,他开心地笑了。 前面就是方形广场,再拐个弯就看到四合院了。他的心开始“怦怦”地跳了起来,他有些激动,渴望早点见到她们。拐过弯,他远远看到四合院的大门紧紧关着,院子里没有一丝灯光。四周一片寂静,连路灯都已经熄灭了。 “巧儿、茉莉,我回来了!”他心里轻声呼唤着,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路边树丛里一个黑影闪过,随即消失了。没等到史记可反应过来,一块石头击中他的腰部,“啪”一声落在地上。他低头一看,是一块鸭蛋大小的石头,上面用细绳缠着一个纸条。他连忙捡起纸条,借着月光看到上面写着:你的女人在我们手里,要想再得到她俩,三日内用你盗窃来的钱赎。看完,史记可气得脸色苍白,抬头向树丛方向望去,黑幽幽的树林里没有人影。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他冲着树林大声喊道。寂静的树林里没有一丝回声。他撒开腿向四合院跑去。 史记可跑到四合院门口,轻轻一推,门开了。不好!他冲进四合院里,大声呼喊:“巧儿,茉莉,你们在吗?”没有人回答。三间房子黑洞洞,鸦雀无声。他感到情况不妙,额头冒出冷汗。他没敢冒然闯进屋,顺手操起一根木棒侧身贴在门旁,用手轻推了一下房门。门开了,他探头向里面望去,没人埋伏。他进到屋子里,打开电灯。“茉莉!”他来到茉莉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茉莉的被褥还在床上,但衣橱里空荡荡,手提箱不见了。 “巧儿!”他又来到巧儿的房间,看到屋子里衣服散落一地,一只大皮箱子打开了,里面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他又来到自己住的厢房,也被翻得底朝天。进贼了吗? 突然,他发现巧儿的床上有一大摊血迹,他用手一摸,血迹呈暗紫色,已经干痂了,看来已经有几天时间了。他仔细查看,发现血迹顺着床头一直滴向大门,院子里和大门外都可以看到血滴。难道巧儿受伤害了吗?他急得在院子里大声喊道:“巧儿!茉莉!”声音回响在夜空中,周围仍然是一片寂静。 第七十五章:女人心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痛哭起来。“巧儿,茉莉,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哪里呀?”他突然觉得对不起她们,没能保护好她们。他虽然没钱了,可是他有力量,有胆量,有能力不让她们受到伤害呀!然而,他没能做到。他心里内疚。他拿出那张纸条反复看着,很显然,她们被绑架了,绑匪在勒索他。绑匪是谁呢?怎么知道他盗窃了钱呢?难道是柳浪吗?柳浪盗窃了他这么多钱,还会再来勒索吗?不会,绝对不会!那会是谁呢?他开始冷静地思索。 刚子?有可能!这两天一直在跟踪自己,他在寻找茉莉,还雇了三个“戏来灯”的打手。一定是他干的!可是,刚子怎么知道他盗窃钱的事情呢?他还是想不明白。巧儿和茉莉谁受伤了呢?应该是巧儿,她现在是死是活呢?刚子和茉莉是情人关系,不大可能伤害茉莉,血迹留在巧儿的房间,屋子被翻腾的非常凌乱,而茉莉的房间正好相反,物品整整齐齐。这一切看来都说明受害的是巧儿。没错,是刚子干的!史记可再次来到巧儿房间,冷静仔细地检查屋子里的每一样物品。巧儿的花腰带绑在床头,上面粘满了血迹,看来巧儿曾被绑在床上受尽了*和折磨。史记可气愤得牙齿咬得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这些畜生,老子要抓到他们非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的筋!接着,他在门后发现一根粘着血迹和头发的木棒,木棒一头粗一头细,他感觉很眼熟。 仔细回想,觉得与在南湖公园里跟踪他的打手拿的木棍像似。他再次看了一眼纸条,写得歪歪扭扭的字似乎告诉他这件事就是那几个人干的。他确信巧儿和茉莉现在他们手里,他要把她们救出来。“啪”,院子里传来一声好像石头落地的清脆的声音。史记可连忙来到院子里,看到一块包着纸条的石头,打开纸条一看,内容和上一张纸条一样。他拎着木棒迅速冲出门外,漆黑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已经半夜了,家家都已经闭灯入眠了。史记可关上门,坐在院子里望着天空静静地发呆。他到哪里去寻找她们呢?纸条没有告诉他到哪里去交钱,怎么与他们联系,看来他只有在四合院等着了。他把木棒拿在手里,警惕地听着院外的动静。院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他悄悄躲在大门后面。他们来了吗?不像。外面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他听出来是值前夜班的工人下班了。这些声音从他的门前飘过,又渐渐消失在远处。史记可放下木棒,坐在院子的石阶上,把头埋在两条腿里唉声叹气道地思考着,唉!都说好事成双来,可是,这坏事怎么也成双来了呢!那边刚刚丢了钱,这边女人又失踪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呀!他拿出两张纸条看着,字体一样,是一个人写的。他们一定猜测他不敢报案才这么猖狂,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扔来两张纸条,看来绑匪也很着急,说不定他们现在正躲在四合院的附近观察呢。说不定他们一会儿还会扔来第三张纸条。想到这里,他决定利用这个机会主动出击。史记可拿着木棒从后窗户跳了出来,来到后面邻居的院子,然后再翻过邻居家的院墙跳进一条漆黑的胡同。他躲在胡同口的一个角落里,探出头就可以看到四合院和门前的大道。他耐着性子等待着,他相信过一会儿一定会有人往四合院里扔石头,他要擒拿这个人。如果对方是两个人他也完全可以应付,他会出其不意打倒一个,再擒住另一个。这是一个工业城市,方形广场的西面是工厂区,那里到处都是工厂。工厂里的机器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开动着,高高的烟囱不停地冒着黑烟,释放出污染的气体和灰尘。 工人们为了生存,不分昼夜地劳动着。街道上不时传来行人的脚步声,下班的工人三三两两结伴从工厂区走来。一个小时过去了,史记可没有发现任何可疑情况。下班的高峰时间过去了,街道上的行人稀少了,四周显得寂静。他开始有点儿怀疑自己的判断,他们今晚不会再来了吧?也许他们明天会采取别的方式联系他。他有点困乏,坐在地上想打起盹来。 突然,他好像听到“啪”的一声,连忙向四合院望去。四合院大门口有个人影在向院子里投掷东西,“啪”的一声又有一块石头落到四合院里。影子投掷石头后迅速向他这边跑来,史记可认出来了,正是在南湖公园跟踪他的打手,长得五大三粗,几乎和他一样强壮,是那次在戏来灯妓院里打他的三个打手中最壮实的一个。影子回头看看四合院大门没有动静,放慢了脚步,拐进一条巷子里。 史记可向四周观望着,发现除了这个壮汉没有其他人,正好有机会先制服他。于是,他悄悄跟上打手,尾随他来到方形广场的树林里。打手发现后面有人跟踪,加快了脚步,拐进一条小街后撒腿就跑,史记可手里拎着木棒抬腿就追。 几分钟后,史记可追上他了,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站住”,话音没落史记可举起木棒照准打手的后腰砸下去。打手被砸倒在地,史记可举起木棒正准备再砸,打手往路边一滚,躲过第二棒。他翻身跳起,向史记可扑了过来,双手抓住木棒用力争夺。史记可一手紧握木棒,另一只手卡住他的喉咙。打手双手用力向后一拉,把棒子夺了过去,由于用力过度,身体后仰,翻到在地。史记可像头饿虎一下扑了上去,骑在他身上两个拳头左右开弓,打得他脑袋左右摇摆,口鼻出血。打手把木棒扔到一边,腾出手来抓住史记可的胳膊,翻身把史记可推倒。史记可顺势一滚顺手捡起木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了。打手从地上爬起来,看到史记可手持木棒向他走来吓得转身就跑。 史记可追了一段路,看他朝着南湖公园方向跑去,他笑了。 打手一瘸一拐地跑着,跑得很慢,看来他的腰腿受伤了。 “好吧,就让你先跑几秒钟吧,我很快就会追上你。”史记可喊道。他不希望马上抓住他,这条路又宽又直,他倒想看看他往那里跑。打手在前面跑,史记可与他相隔五六十米,不紧不慢地追,打手越跑越慢,史记可越跑越快。快到公园大门口时,史记可追了上来。打手已经气喘嘘嘘,跑不动了,史记可在距他五六米远处纵身一跃跳起来,举起木棒向他头部砸下去。打手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木棒正对着他的脑袋砸下来,他连忙往旁边一侧,木棒紧贴他的头发“嘭”的一声砸到他的右肩。 “啊!”打手叫了一声,一头栽倒在地。史记可举起木棒打算照他的后背砸去,这时他发现打手半边脑袋变成了血葫芦蜷曲在地上,托着右肩不敢动弹。看来这小子伤得不轻,已经没有还手能力了。他的右耳被撕开一半,右肩扭曲变形了,痛得他不停地“哎呦,哎呦”的叫喊着。幸运的是这一棒没砸到他的脑袋,否则,他的脑袋早就开瓢儿了。 黑森森的公园里十分寂静,湖边不时响起青蛙的叫声,远处偶尔响起野狗野猫的嚎叫,显得有点儿恐怖。 史记可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把打手结结实实地捆起来,推着他来到公园深处。史记可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让打手跪在地上。打手有些不服气,看了一眼史记可手里的木棒,扬起头,仿佛对史记可的胜利不屑一顾。他觉得论力气,他不在史记可之下,只是史记可奔跑能力太强了,而且手里还有个家伙。论武功,他应该在史记可之上。 “说吧,谁派你来的?”说出来怕吓着你!” “嗨,你小子嘴很挺硬呢!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今天就把你扔到湖里。” “哼”打手仰着头不理史记可,他似乎不相信史记可敢对他怎样。 “你不说,我也知道。刚子派你们来的,是吗?你是戏来灯黑豹哥手下的打手。还记得有一次你们三个打手在妓院里打我一人,我一脚把你踢倒,骑在你的身上揍你吗?没错吧?这个仇老子一直还没报呢。”打手抬头看了史记可一眼,认出他来,轻蔑一笑,说:“原来是你呀!手下败将!”然后闭口不语。 “妈的,看来你真的不想活了。好,我成全你!”史记可拿出一根绳子把他的腿也结结实实捆起来。 “我最后再问你一句,你们把我的女人怎么样了?把她们藏在哪里?你要再不说,我就把你扔到湖里去。” “哼!”打手躺在地上什么也不说,脸上流露出一丝恐惧。史记可气急败坏地走上前,一手抓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腰带,猛地用力将他高高地举过头顶,准备抛到湖里。 “大哥,饶命,我全都说!”打手在空中用力蹬着双腿,声嘶力竭地嚎叫。史记可把他扔到草地上。 “哎呦,”壮汉被摔痛了,不停地叫起来,“大哥,你力大无穷,我真的服你了。 “好吧,你说实话,我会饶你一命。” “这件事从头到尾与我没关系,都是刚子策划的。茉莉和巧儿都在他手里,是刚子让我给你送信的。” “他现在在哪里?” “在湖对面那个四层楼顶。” “你们到底把她俩怎么样了?” “大哥,我如实告诉你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是,请你相信,我没伤害你的女人,都是他们三个干的。” “好吧,你说吧。”壮汉低着头一五一十述说着这几天四合院里发生的事情。夜色遮住了史记可一脸怒气和狰狞,他强忍住怒火没有撕烂眼前这个男人。 打手告诉史记可他叫吕阳,只是一个随从,他心肠软,不像其他打手那么坏,没有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其实是害怕史记可听到事情经过后,一怒之下把他扔进湖里。 三天前,刚子兴致匆匆来到戏来灯,说有要紧事找黑豹哥帮忙。当时黑豹哥正利用空闲时间和手下三个打手一起打牌,看到刚子进来了,指着旁边的凳子说:“来了,刚子,坐下吧!帮表哥支支招,我已经输了好几回了。”刚子在他旁边坐下来,有点儿坐立不安,没心思看他们玩牌。 “哥,我发现茉莉的行踪了,让他们三个兄弟跟我走一趟,帮我把茉莉抢过来。”黑豹哥不耐烦地说:“真有出息!一个妓女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要是有出息,到哪里还找不到个女人哪!”他甩出一对k,说:“对k,该你出牌了。” “嘿嘿,表哥,没办法呀!老弟我没出息,全靠茉莉养活,没有茉莉,我就断了财源。”刚子站在他旁边小声说道。 “哎,我出的可是一对k呀!你拿什么管我?”黑豹哥没理睬他,继续玩牌。 “我拿一对a管你呀!”坐在下家的一个打手争辩说。 “我明明看到你手里没有对a,你从哪弄出来的对a呢?你玩赖了!作弊了!罚!罚钱!”他对另外两个打手说:“他作弊了,你们说怎么办?”下家正是吕阳,他争辩道:“大哥,是你先作弊的,你先偷看了我的牌。” “我什么时候看你牌了?” “你刚才自己说了你看到我手里没有对a,才出对k。其实,我是怕你看我牌,故意把一个a藏起来了。” “胡说,我说过这样的话吗?谁会那么傻,干了坏事还告诉你我干坏事了?”黑豹哥扭过头问刚子:“你听到我说过那句话了吗?” “没有,你没说过,绝对没说。” “哎,刚子,你可不能昧着良心说话呀!” “什么叫昧着良心说话?他偏向他表哥不对吗?难道还让他偏向你吗?这叫忠诚!你们都好好学着点儿。”三个打手一看黑豹哥较真,都低着头不说话了。一般来说,这种下九流的地方也是社会地痞流氓聚集的地方,黑豹哥就是个地道的地痞流氓头子,心狠手辣,手下的人都害怕他。这种人除了懂得一点儿哥们义气外,没有文化,没有教养,自私自利,有奶就是娘,有时候甘愿吃亏,有时候蛮不讲理,有时候豪爽仗义,有时候狼心狗肺。妓院老板就喜欢雇佣他这种人当领班。看到打手不跟他争辩了,黑豹哥也消气了,扭头对刚子说:“既然是这样,你就自己把她抓过来呗。你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需要有劳我三个兄弟的大驾吗!” “不是我对付不了一个女人,是她们身边有个凶煞。这个人很健壮,据说力大无穷,凶狠无比。” 黑豹哥嘲笑他说:“别在那儿吓唬人。对你来说,有点儿力气的男人都是力大无穷。你见过真正力大无穷的人吗?”三个打手也“哈哈”嘲笑起来。 “你们别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去过他的医院里打听过,有一次他到刑场取两具死囚的尸体,他一只手夹着两具刚枪毙的死囚尸体从刑场走回医院。” “刚子,你尽在那瞎编。谁一只手能夹两具尸体?我不信!” “我的意思是他两只手各夹一具尸体。”刚子纠正了自己的话后,继续说,“路上有个死囚活过来了,让他一脚就给跺死了。他回到医院把尸体放到大锅里煮熟了,剔肉取骨,还吃人肉。”刚子添油加醋地把史记可描绘一番。 旁边的吕阳笑话他说:“刚子,你是被吓傻了吧!你是不是发烧呢?我摸摸你脑袋热不热?呵呵!”去一边儿,我没心思跟你们开玩笑。”刚子拨开吕阳的手。 “你越说越玄!我从来没听说还有这样的恶人。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他们三个兄弟去和他打架吗?不行!既然是这样,我更不能派他们去打架了。” 刚子听到表哥拒绝,急得小白脸飘出了红晕,说:“表哥,这事你可一定要帮我呀!”他神秘兮兮地附在黑豹哥耳边小声地嘟哝着。 “此话当真?”黑豹哥听完刚子的话,脸孔露出惊喜。 “千真万确!” “你怎么知道的?” “一个姓柳的人告诉我的。” “他凭什么告诉你这件事?” “他俩好像有仇,他也在悄悄跟踪那个家伙。后来我一打听,医院财务科一年前确实被盗过,姓柳的爸爸被抓进去了,可赃款到现在还没找到。他俩的仇可能与这事有关。这个史记可最近频繁光顾清水楼,出手阔气,连茉莉这种对我忠心耿耿的女人认识他以后都变心了,你想想,他能没钱吗?这家伙肯定有钱。” “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倒也值得干一把!”黑豹哥把扑克牌往桌子上一摔,说:“兄弟们,有好活儿了,你们跟刚子走一趟,把那两个妓女抓起来,找个隐蔽的地方关好,然后,让那个‘凶煞’拿钱来赎。既然他是个盗窃贼,他不敢报官,你们狠狠地敲他一下!一切听刚子指挥。” 黑豹哥很诡秘,这种事情他不会亲自出头,只会幕后策划。 “你小子虽然手无寸铁之力,可是满肚子坏水,干这种事你蛮在行。”每次刚子出个坏主意,黑豹哥就这么夸他。刚子得意地笑了。之后,刚子带着打手离开戏来灯,直奔四合院。 “就是这里。”刚子望着四合院大门上面他用粉笔做的记号得意地笑着。他们敲了几下门,没人答应,于是,开始砸门。 门被砸开了,四个男人蜂拥而入。刚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定史记可没在家,放心大胆地推开茉莉的房门走了进去,三个打手跟在他身后。刚子一眼就看到茉莉和巧儿躲在门后。“我的姑奶奶呀,你让我找得好苦哇!”刚子笑嘻嘻扑了过去。 “谁让你找我了?苦也是你自找的。”茉莉一闪身躲开他。 “是啊,我是自找的,我就愿意自找苦吃。想跑出我的手心,没那么容易!你老老实实跟我回去,和我过日子,否则没你的好果子吃。”刚子抓住茉莉的手。 “想让我跟你过日子,哼,你想得美!没门!” “怎么?傍了有钱的主,就瞧不起我了。今天老子就守在这里,只要他回来,我们兄弟几个把他的腿打折,再废了他。” “刚子,史哥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要把事情做绝。” “无冤无仇?妈的,他抢了老子的女人,这不是仇吗?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的。” “谁是你的女人?” “你呀!” “呸,你也配说这话?你花着我的钱,到外面找别的女人。你这种没出息的男人,我压根就没看上你。” “妈的,这小娘们嘴还挺硬的,咱们兄弟替你修理修理她。”一个高个子打手一把撕开茉莉的衣服,茉莉连忙用手护着胸部,打手把茉莉搂在怀里。 “放手!妈的,这是老子的女人。”刚子脸红脖子粗地吼叫起来。他伸手“啪啪”连打了高个子两个耳光。 高个子捂着脸退到一边小声嘟哝着:“她不就是个妓女吗!”“大胆!老子的女人你也干动!”刚子手指着高个子鼻子说。茉莉退到巧儿的身边。 巧儿被吓得脸色苍白,浑身直抖。 “茉莉,我们怎么办呢?你别和刚子斗了,你劝劝刚子,让他放了我们吧。” “放了你们?小娘子,蛮漂亮的吗!你就是那个和茉莉一起被赎出来的姑娘吧?放了你可以啊,但是茉莉不能放,她要跟我走。”“你就放了我们俩个吧。”巧儿就要跪下来求他了。 “不行!你就是跪下来求我也不行。”刚子的神情非常得意,一只脚踏在床边,一只手牢牢地抓住茉莉的手。 高个子色迷迷地凑到巧儿身边,用手端起巧儿的下颌说:“小娘子还挺俊吗!嘿嘿,让哥哥我和你亲热亲热。”巧儿吓得连连后退,向茉莉求助说:“茉莉,你求求刚子放了我们吧。” “刚子,你放巧儿姐走,我就跟你走。”茉莉看到巧儿吓得胆战心惊,果断地决定用自己来保护巧儿。 “你叫什么名?巧儿,名字挺好听,人么,也蛮媚气。好吧,我就听茉莉的话,把你放了。兄弟们,我把她交给你们了,你们要是同意的话,就把她放了。”高个子和矮个子把巧儿带出茉莉的房间。吕阳仍旧站在门口没动。 “刚子,我说话算话,你们放了巧姐,我跟你走。”茉莉对刚子的话信以为真,以为他们真的放了巧儿,弯腰收拾床铺上的行李。“慢着,这么好的四合院,这么好的闺房和这张大床,我要好好享受一番。”刚子笑嘻嘻地向茉莉扑了过来。 为了保护巧儿,茉莉决定先稳住刚子:“等一等,我先把被褥铺好。”刚子迫不及待从后面抱住她,用力把她掀翻在床上,扭头对还站在门口的吕阳说:“你还站在哪干什么?还不给我出去。把门关上。” 史记可听不下去了,他打断吕阳问道:“刚子怎么发现她俩住在四合院呢?” “茉莉和巧儿从陆军医院出来,被刚子盯上了。”吕阳回答道。史记可刚从外地回来,还没回医院,不知道巧儿和茉莉已经去过病理科见过孙护士长和陶主任。但是,听吕阳一讲,他猜测她们一定是因为他几天没回来,又没有消息,所以跑到医院里找他去了,没想到被刚子盯上了。 “她俩去医院找我去了吗?” “嗯。刚子发现她俩进了四合院,扭头回到戏来灯,找到他表哥。后来的事情,我刚才都已经说过了。” “再后来呢?”史记可急切问道。吕阳回答:“再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惨!” “你们把巧儿和茉莉怎么了?”史记可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冒出凶光。 “大哥,我如实告诉你,你可不能拿我出气呀!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哪!都是他们两干的。” “说,如实说!”“巧儿被他们害惨了!”茉莉太自信了,她以为刚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对她俯首贴耳,她以为那几个打手会听刚子的话不敢对巧儿怎样。她哪里知道刚子他们的心里另有阴谋。她躺在床上用力摆脱刚子的纠缠,想拖延些时间让巧儿走远些。她认真地对刚子说:“刚子,你先答应我,不许伤害巧姐!否则,你别想碰我。” “好,好,我答应。”刚子的话音刚落,隔壁房间传来巧儿凄惨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嬉笑声。 “刚子,你不说放了巧儿姐吗?你这个骗子!”茉莉气愤地把刚子推倒在床上,爬起来冲进巧儿的房间。房间里的情景把她惊呆了,巧儿被扒光了衣服,手脚绑在床上,两个男人同时在调戏她。巧儿尖叫着,摇晃着头,反抗着。她的头发散乱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茉莉刚要冲过去解救巧儿,刚子从后面把她抱住,她和刚子同时跌倒在地。这时,她发现门后有根木棒,她顺手拿起木棒照准正在强奸巧儿的矮个子男人的头砸下去。矮个子的脑皮裂了一个口子,血顺着脖子流到后背,矮个子男人身体摇晃一下,栽倒下来。 刚子连忙过来夺下茉莉手里的木棒,把她摔倒在地。茉莉摔倒时头撞到板凳上,昏了过去。刚子把她抱在怀里。 “茉莉!茉莉!”他大声呼叫着。 吕阳从院子里跑进来帮矮个子包扎好伤口。矮个子醒过来气得发疯,举起木棍要打茉莉,刚子抬手护在茉莉前面不让打,说:“大哥,你消消火,以后兄弟我替你消气。” 高个子的打手笑嘻嘻地趴在巧儿身上,把脸贴近巧儿的脸上,双手用力捧着巧儿的脸强行亲巧儿的嘴。疯狂的巧儿一下用力咬住他的舌头,高个子疼痛难忍,又叫喊不出声来,露出痛苦的表情。旁边看热闹的吕阳和矮个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傻笑着。高个子只好用手用力去掰巧儿的牙齿,巧儿的牙齿被掰掉了一排,高个子的舌头也被咬掉了,鲜血顿时流淌了一床。 高个子疼得哇哇直叫,气急败坏地击打着巧儿的头,巧儿昏了过去。吕阳和矮个子这才明白怎么回事,这个女人这么刚烈呀!他们没想到一个妓女会这么刚烈,幸亏自己没被他咬到,否则就惨了。 “巧儿,巧儿!”茉莉醒了,看到巧儿嘴角流着鲜血昏了过去,于是,爬到床头喊着巧儿的名字。 “你们这些畜生!”打手们已经穿好衣服,垂头丧气坐在床边,茉莉靠在刚子的怀里仍然不停地骂着。 “刚子,把她也用绳子绑上,堵住她嘴巴,省着她骂人。”吕阳喊起来。被咬断舌头的高个子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舌头,他床上床下找了个遍也没找到。“哇哇哇哇”,他想说这女人把我的舌头吞进去了,可是却说不清楚。 于是,从腰里抽出一把刀,意思是要破开巧儿的肚子取他的舌头,刚子和吕阳连忙把他拦住。 “快去医院吧,一会儿你的血流光了,就没命了。”吕刚递给他一条毛巾,让他塞到嘴里压迫止血,并把他推到大门口。 高个子去医院了,矮个子和吕阳帮刚子把茉莉捆了起来,嘴里塞了毛巾。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三个人开始商量下一步计划,他们打算埋伏在四合院静候史记可到来,等他回来后出其不意制服他,让他把钱交出来。接着,他们打开巧儿的皮箱寻找值钱的东西,皮箱被翻个底朝天。可怜的巧儿,十年妓院里积攒的钱物被他们一抢而光。吕阳问道:“刚子,怎么处理巧儿?”矮个子打手说:“干脆做掉她,找个地方埋了。” “不行,留着她还有用。等她醒过来,把她衣服穿好,捆起来。我先出去找辆三轮车把她俩拉走,你俩留在这里,如果史记可回来,把他就地制服,等我回来一起处理。” 一小时后刚子拉了一辆人力车回来了,他们把捆得结结实实的巧儿和茉莉抬上车,刚子把车拉走,矮子和吕阳在四合院里等了一个通宵,史记可没回来。 第二天一早,他们也撤退了。 史记可听了吕阳的讲述,气得咬牙切齿,健壮的身躯不停颤抖着,恨不得马上杀了这几个畜生。 他要报仇! “巧儿和茉莉现在在哪里?” “只要你不杀我,我带你去救巧儿。” “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你要是骗我,我回来就把你扔到湖里。” “巧儿被关在湖对岸那座四层楼顶的水泵房里,茉莉被刚子单独关起来,好像他打算带她离开这个城市,也许是卖到哪个妓院里了。刚子说了,他要让茉莉继续给他赚钱。” “你刚才扔到院子里的纸条写的什么?” “让你凌晨四点钟把四万块钱放在南湖公园大门口的检票箱里。现在差不多就到时间了。” “谁来取钱?” “刚子亲自来取钱。” “楼上有几个人看守?” “刚子下来取钱,楼上就剩下矮个子一个人。另一个人你也知道,舌头被巧儿咬掉去医院了,没回来。” “好吧,你要是说的是实话,我就饶了你一命。老子先去抓住刚子,把他脖子扭断。”史记可一拳打在吕阳的太阳穴上,吕阳昏了过去。 史记可来到公园门口,躲在暗处观察着。等了很久,刚子没有出现。其实,刚子已经发现史记可抓住了吕阳,他一直在公园里偷偷窥视史记可审问吕阳的过程,当他看到史记可把吕阳举到空中时吓得胆战心惊,当听到史记可说要把他的脖子扭断时,吓得魂飞魄散,偷偷溜走了。 天空泛白,也不见刚子取钱来,史记可突然感觉不对,是不是刚子已经察觉了呢?他刚才审问吕阳时刚子就在湖对面的楼房里,可能听到了吕阳的叫喊声,他急忙顺着湖边小路向那栋楼房跑去。 南湖公园的湖对面是一所大学,环境安静,优雅,这栋坐落在湖边的楼房是大学教授的家属楼。五楼是水泵房,平时没人上来,非常隐蔽。巧儿被锁在这里已经三天了,她睡在一张破旧的凉席上,周围时不时有老鼠爬来爬去,她虚弱得连老鼠都不怕她,想欺负她。她每天受尽这几个男人的*,她已经感觉麻木了,她不再反抗,像一具尸体任人宰割。她唯一的信念是史哥会来救她,她盼望着史哥到来。她已经没有过富贵生活的奢望了,如果还能够活着出去,无论是跟史哥还是跟表哥,只要能生活得平安自由,再贫穷她也毫无怨言。她心里默默地念着史哥的名字,她希望史哥能为她报仇。 三天过去了,多么漫长的三天啊! 怎么史哥还没来呢?她失望了。她从刚子得意洋洋的表情猜到他们的目的快达到了,一旦他们达到目的会不会杀人灭口呢?不行,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她应该逃出去。她感觉绑在手腕上的绳子松了,她的手可以活动了,门外的打手已经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她轻轻地扭动着手腕,她觉得又一道绳子松了,她摇晃着手腕,绳子一圈圈解开了,她的两只手恢复了自由。她急忙解开捆在腿上的绳子,用手轻轻揉着被捆得麻木了的双脚。她可以站起来了,她在屋子里四处查看,门从外面锁着,她不可能从门出去,通过门缝她看到矮个子正坐在凳子上睡觉。从窗户能出去吗?她没有足够长的绳子。她不能跳下去,跳下去会摔死。她感觉束手无策。怎么办呢?她打开窗户向外张望,她看到窗户旁有一条铁皮的下水管道,她伸出手可以够得到。对,她可以抓住这条下水管道,慢慢滑下去。一定要逃出去!她坚定地鼓励自己。她站在窗台上,一只手抓着窗框,另一只手抓住下水管,然后把一只脚插进下水管和墙壁之间的缝隙里,再将另一只手也抱住下水管,两条腿夹紧下水管向下滑去。她滑到了四楼停顿了一下,她想休息一下,因为她的脚有点儿麻木。她相信她能够滑下去。休息片刻后她继续向三楼滑下去,突然,她抱着的那节下水管离开了墙壁。她抬头一看,不好,上面固定下水管的铆钉从墙壁里拔出来,她抱着的那节下水管与其他管道断开了,她紧紧抱着一米多长的下水管游离在半空中。她想继续向下滑,可是下水管越来越弯曲,她的身体几乎快成了水平。她不想摔下去,她的双手和双腿紧紧地勾住下水管。她上不去,下不来,身体在空中摇晃着。她感觉无能为力,她想呼喊救命,想喊史哥,可是她知道没有人能救她,她的喊声只能是唤醒那些折磨她的恶魔。下水管一点点弯下来,终于下水管的下端也断开了,她抱着那节下水管从空中摔了下去。 她的身体重重地落在马路上,昏死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巧儿醒来,她感觉自己的腰摔断了,两条腿不能动弹。她的手还能活动,可是她无法翻身。她仰面躺在地上,身下流出一滩血液,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受伤了,她不敢喊救命,她只能静静地等待有人路过会救她,她不想这样死去,她盼望着清晨出门的人会发现她。 史记可从湖边跑来,他本想爬到五楼去救巧儿,可他突然发现马路上躺着个人。走近一看,是个女人,他没认出来巧儿,但他看出来这女人是从楼上摔下来的,一节下水管压在她身上。 巧儿睁开眼睛认出史记可,痛苦地笑了,轻轻地说:“史哥,我是巧儿,快救我!”接着她哭了起来,她满腹的委屈,酸楚和苦难都在这一瞬间涌现出来。 “你是巧儿吗?”眼前的巧儿完全变了样子,面部浮肿,口唇苍白,头发散乱。史记可从她下颌上的痣认出她是巧儿。史记可一把搂在怀里,声音开始发抖:“巧儿,你怎么了?谁害你了,你告诉我。” 巧儿喃喃地说:“我从楼上摔下来了。刚子,矮个子打手,还有一个高个子的打手,他们折磨我,虐待我。他们想抓你,让你用钱赎我。史哥,他还在楼上,你要替我报仇啊!” “巧儿,你放心,我一定替你报仇!巧儿,坚持住,我先送你上医院。” “来不及了,史哥,我的眼睛黑了,看不见东西了。” “坚持住,巧儿!”史记可把她抱起来。巧儿疼痛地哭了起来。 “别抱我,我全身痛,让我躺一会儿。”她的哭声十分凄凉和痛楚,哭声越来越微弱,渐渐地消失了。 她大口喘着粗气,一股鲜血从她的口鼻中涌出,她的呼吸被憋住,全身抽搐了一下,接着又瘫软了。她在史记可的怀里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巧儿,你醒醒!巧儿!”史记可瞪着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看到巧儿的面容和身体的伤痕,他感觉到了她受到的巨大苦难和折磨。 “巧儿,你醒醒啊!”他哽咽地抽泣。 感受到怀里的这个人再也没有呼吸,他轻轻把巧儿放在地上,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迹。 “巧儿!我要替你报仇!”他像一头雄狮愤怒地跳起来,绕到楼梯口,一口气登上五楼。 矮个子还在水泵房门外呼呼大睡,史记可冲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裤将他举起,狠狠地摔在地上。矮个子从睡眠中惊醒,看着愤怒的史记可恐惧地尖叫着。矮个子刚想爬起来,史记可骑到他的身上抡起双拳雨点般的砸在他的头上,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打昏过去了。矮个子口鼻流血,双眼翻白,呼呼地喘着粗气。史记可站起来,一脚踹开房门,把昏迷中的矮个子从窗户抛了出去。矮个子摔死在巧儿的旁边。 史记可从五楼下来,想再看一眼巧儿。 突然,远处一棵大树后一个人影闪过,消失在旁边的树林里。刚子?一定是他,正常人的行踪不会这么诡秘。他迅速追赶过去,冲进树林,树林里有几条岔路,他不知道该顺着哪条路追赶,不得不停了下来。史记可四处张望,不见人影。 “刚子,我早晚要抓住你!”他冲着树林深处喊道。接着,史记可焦急地跑回去想把巧儿背走,如果她还有一口气,他立刻把她送到医院。可是,等他赶到现场时楼下已经围满了人,有人报了警,警车停在路边。史记可呆呆地站在人群外面看着。 “凌晨天蒙蒙亮时,我站在我家窗户边听到窗外有响声,我探头看到这个女的从窗户爬出来,她想顺着下水管滑下来。我想劝阻她,可是又怕惊吓她。结果她不小心摔了下来。我胆小,没敢出来。我看到有个从公园那边走过来的男人想救她,把她抱起来,但是来不及了。”一个老太太对警察说。 “我刚才出来散步时看到这个男的自己从窗户跳了下来。可能是自杀吧。”另一个老人对大家说。 “好像这个男人认识这个女人,看到女的摔死了,他也从楼上跳了下来。”人们在分析和议论着。 “他们怎么会住在水泵房里呢?” 不知道。我们从来也没上去过。也不知道水泵房里还能住人。” 史记可看着巧儿的尸体,流出泪水,他想拨开人群走进去,可是,他看到林雨飞正蹲在巧儿身边检验尸体,他眼含泪水扭头离开了。 茉莉在哪里?刚子在哪里?他还要解救茉莉,找刚子报仇。但是他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们,他为茉莉的命运担心,也许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可是,他早晚要抓住刚子为巧儿报仇。 史记可回到湖边,看见吕阳还躺在草丛里,脸部和手脚已经被蚊虫叮得肿了起来,眼睛细成了一条缝。 他想把吕阳扔到湖里,但又觉得不值得这么做,毕竟他没有残害巧儿。“你的同伙和巧儿都从楼上掉下来,摔死了。你走吧,我放了你。“史记可把吕阳身上的绳子解开,“你回去告诉刚子,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吕阳见史记可真的放了他,跪在地上给他磕了几个头,感激地说:“感谢大哥不杀之恩,改日一定相报!”说完这句话,一瘸一拐抱着右肩膀走了。 一整天史记可都在北市区寻找着刚子的下落,可是没有踪影。刚子胁迫茉莉跑了,可能跑到其他城市去了。史记可没有一点儿线索,只好暂时放弃查找,他需要集中精力追踪柳浪,他心里还惦记着巨款的下落。 夜幕降临,他回到四合院,坐在冷冷清清的院子里感觉到孤独和凄惨。他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不幸,怎么什么噩运都落到了他的头上。 黑暗中的刚子暴跳如雷,捡起地上的酒瓶子狠狠的摔了个粉碎:“他妈的!这头蠢牛!钱呢!老子的钱呢!” 茉莉躲在一角瑟瑟发抖:“刚子,你放了我吧” “闭嘴!现在死人了,谁也逃不掉!你别忘了,你说过你和林巧儿能弄到钱!” “放屁!”茉莉激动的咆哮道:“巧儿是被你们害死的!” “哼,要不是看上他的钱,你会预谋好拉着巧儿进这淌浑水?你这个心机女人!” “不要再说啦!啊!!”茉莉双手抓着头拼命的嚎叫着。 门口,林巧儿穿着一身血染的长裙静静站着,微笑的嘴露出空洞的漆黑,当她正要进门时,背后一个粗糙的手打在了她的肩上:“巧儿,接下来就是史记可的事。” “哦~”林巧儿嘴里发出空灵又阴冷的声音。 第七十六章:步步为营 他把屋子简单打扫一下,锁上四合院的大门离开了。 从四合院出来后,史记可搭乘最后一班火车赶去三俞。车厢里几乎是空的,他躺在三人的座位上想睡一觉,可是他的脑子很难静下来,他在不停地思考着在三俞可能会碰到的各种情况。他没有去过三俞县,但他知道三俞县在北部的林区,偏僻落后,人烟稀少,整个县城仅有一万人口。 他不可能漫无边际地全县城里寻找,他在思考用什么办法去寻找柳浪的行踪。人口稀少倒是有利于他查找,他估计柳浪带着巨款和一家子人不会去太偏远的地方,很可能就住在县城里。最好的办法是在菜市场寻找,如果整个县城只有一两个菜市场那就好办了,他们家总会有人到菜市场买菜,他可以守株待兔。还有一个办法,柳浪喜欢养鱼,他一定会去鱼市或者买鱼,或者买鱼食,他可以到鱼市寻找线索。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如果真的发现柳浪的踪迹,怎么能找到那笔巨款呢?柳浪不会像他这么愚蠢把钱藏在地窖里,当然,更不会藏在家里。如果他把钱存入银行,他也不会用自己的名字,如果真是这样就麻烦了,他需要拿到存款单和密码,或许他要使用绑架或暴力。他决定要比刚子更残忍,更暴力地对付柳浪和他的家人。想着想着他迷迷糊糊地进入了人梦乡,车厢里泛起震耳欲聋的鼾声。 史记可梦见自己来到博湖县,在花草市场里一家专门卖热带鱼的店里他看到两个非常眼熟的玻璃缸,里面装着丰富多彩的观赏金鱼。他抑制内心的激动,不露声色地仔细地查看玻璃缸,发现正是标本室里的大玻璃缸。他抬头望着卖鱼的女孩,不像春红,有点陌生。他断定这个店是柳浪开的,他要暗中监视耐心等待柳浪出现。就在他刚要走出店门时,突然柳浪出现了。 柳浪一看他在店里,转身就跑,他急忙追赶,可是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怎么用力也迈不开步子,急得他大喊大叫起来。 “起来,起来,醒醒!”一个女列车员把他叫醒。史记可坐起来,睡眼惺忪地望着列车员,心里想着刚刚的梦,差一点就抓住柳浪了。他不高兴地瞪了列车员一眼,一头又睡倒在座椅上。 “你买的是坐票,还要躺着睡觉。睡觉你就老老实实睡你的觉呗,还大喊大叫的。”列车员不满意地说。 车窗外天空已经变白,晨曦从远处的地平线上方斜射到车厢里,洒落在地板上。史记可依靠着车窗向外望去。秋天快要来了,远处的山坡上树叶开始变换颜色,绿色、黄色、红色,几种颜色交织在一起,景色显得十分秀丽。 一座座笔直的山峰和悬崖峭壁不停地从他的眼前闪过,不时会有一条弯弯的大河与笔直的铁路缠绕在一起。列车越往北走山越高,林越密,野外的村庄越稀少。三俞就要到了。三俞县位于一个狭长的山沟里,三面环山,东西长两公里,南北宽不到一公里。三俞火车站是一排漆着黄色的平房,车站小广场的前面是城里唯一的一条主要马路,呈东西走向。路上的行人依然很少,没有公交车,没有出租车,只有一些人力车和马车在马路上奔跑。马路两边几乎全是平房,只有一两个商场和电影院算是高一点的建筑。一片片具有北方林区特点的居民住宅,一直延伸到两边的山脚下。在靠近山脚下有一家医院,医院里有几座楼房建筑,楼顶悬挂着巨大的红十字。 史记可出了火车站沿着马路向前走,他边走边观察,暗暗记住哪里是市场,哪里是商场。这个县城确实不大,人口不多,如果柳浪真的跑到这里或许还比较好找,他信心倍增。 三俞县城没有专门的花鸟鱼市场,在这种偏远的山区有闲情逸致种花养鸟养鱼的人很少,这多少让史记可感觉有些遗憾,看来他在火车上做过的梦没有机会实现了。史记可在火车站广场对面找到了全县最大的农贸市场,在这个县城里唯有这个农贸市场还聚点人气。史记可从当地做小生意的人那里了解到县城里一共有三个农贸市场,这个农贸市场叫站前市场,面积最大,各种货物齐全,价格也便宜,城里居民和周边的市民都到这里买东西,所以,生意也最好。其它两个农贸市场很小,只是路边市场,只有附近居民去买些东西。在市场的一个角落里有几个卖花鸟金鱼的摊位,其中有个摊位比较大,除了卖鱼还卖各种渔具,业主是个六十几岁的老头。 史记可装出要买鱼的样子转了几圈,最后鼓足勇气上前和老头打个招呼。 “老板,生意好吗?”史记可给老板递上一支香烟。为了与老板套近乎史记可特意买了包香烟。 “马马虎虎吧,地方小,养鱼的人少,都是一些老主顾。”老板接过香烟点燃,抽了一口说,“听你口音,是外地人?” “嗯哪,我是外地人,今天刚到三俞。” “我看你围着这里转了半天了,要买点什么吗?”老头又抽了一口香烟问道。 “不买什么东西,想找个人。我有一个朋友喜欢养鱼,最近家搬到三俞了,我想他一定来过这里买点儿什么。”老头摇摇头,对史记可说:“我这里常年都是老主顾,从来没有新人。你的朋友长得什么样,你告诉我,我替你留意些。” 史记可犹豫了片刻说:“没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随便打听一下。他长得没什么特点,20几岁,个子矮矮的,有点胖。”史记可随便编造了个人搪塞过去。他不能讲实话,不能说出柳浪的真实相貌特征,他怕万一被柳浪察觉有人在追查他会再次逃跑。 “贵生,帮我挑几桶水去,你再走。缸里的水快用光了。”老头对一个正准备离开的年轻人说。 “爹,我明天上午帮你挑水。现在有点事要先走一会儿。”说完他就走了。 “咳,这小子刚找到个女朋友,天天一下班就没影了。” “嘿嘿,热恋嘛!”史记可看到水缸旁边放着一条扁担和两个铁桶,“老板,我帮你挑水吧。” “哦,不用,哪能劳你大驾!明天我儿子会挑的。” “没关系,你看我这么壮,不怕干活。”史记可拎起两个水桶就走。 “水井在那边,给你扁担。” “我不用扁担,这两个小水桶,用手拎拎就可以了。” 不一会儿功夫,水缸灌满了。 老板递来一支香烟,请史记可坐下来休息。 “你放心,你说的那个人,我会替你留心观察。如果有消息,你再来时我会告诉你。” “谢谢老板!”史记可叼着香烟离开了。 离开卖鱼的摊位,他来到市场的大门口,蹲在地上观察着进出市场的人流。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运气,但愿能发现柳浪家有人到市场来买菜。他像个流浪汉蹲在市场的出口,偶尔有行人真的以为他是流浪汉会给他一点儿水或吃的。他在市场门口一连蹲了六天,一无所获。可是,他不甘心失败,仍坚持守在这里,他要寻找的可是一大笔巨款哪!他不能放弃。他预感自己会有所收获。钱眼看着快花光了,史记可不得不从旅馆搬了出来。天黑了,他在城里闲逛,一条街道一条街道走着,透过每家的窗户向里面张望着,但没有看到他要找的人。夜深了,家家户户关了灯,县城里一片黑暗。该找个地方睡觉了,于是,他来到火车站的候车室。候车室里没几个人,他选择一个偏僻角落,躺在一条长椅上,很快他就睡着了,他的呼噜声震天动地。 值班警察跑来把他推醒:“喂,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在这里睡觉?”史记可睁开眼睛看着警察,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半天没反应。“喂,说你呢!你是干什么的?”警察不耐烦地问道。他左右看看,朦胧意识到自己是在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刚刚躺在长椅上睡着了,现在被一个人叫醒了。 “喊什么?你没看老子睡觉呢吗?”他怒吼一声,翻身继续睡觉。“穷小子,你是谁的老子?”警察发怒了,举起警棍“啪”的抽了他屁股一下。 “哎呦,你怎么打我呢?”他一下清醒过来,从长椅上坐起来,一把夺过警察手里的警棍。这时,才发现打他的是一个瘦高个的值班警察,他马上把警棍还给警察。 “你是干什么的?”警察第三次问他。 “我是军医!” “你是军医?”警察皱着眉头看着他身着普通老百姓的服装蓬头垢面的样子,心生疑虑,继续问道:“你有证件吗?” 史记可伸手摸摸上衣口袋说:“哎呀,证件忘带了。” “没有证件怎么证明你是军医呢?你在哪个医院工作?”史记可刚想说自己是陆军医院的,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妥,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能让医院的人和专案组的刑警知道他在三俞县。于是,随口编造了个医院,说:“我是边防部队的卫生员。” “边防部队?我怎么没听过?起来!跟我到警务室去。” 史记可一下子没话说了。警察态度坚决,一口咬定他做贼心虚在说谎。史记可无可无奈何地站起来,跟警察向警务室走去。 “长官,我不是骗子,我有重要事情要办,你就放了我吧。” “到警务室里查清楚再说。”警务室就在候车室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警察打开门,推了史记可一下,凶狠地说:“进去吧!” “兄弟,都是当兵的,何必这么认真呢!你让我走吧。” “少罗嗦,进去再说。”史记可见这警察很认真,觉得有点儿不妙,如果他真把自己当做犯人送到警察局去,他的去向不就露馅了吗?高科长和林正儒马上就会猜测到“渝”字就是三俞,再说他编的那个边防部队,是什么部队,在哪里,他全都不知道。不行,要找个机会跑掉。他四处张望,发现整个候车室就这么一个警察值班。 “你东张西望看什么?想跑啊?”警察从腰上把手铐摘下来,上前抓住他的手。史记可向后倒退了一步,把他的手甩开。 “哎呦呵,你还要反抗啊?”警察伸手去掏枪。 史记可迅速扑上前一步把他的双手扭住抢过手铐,“咔嚓”把他的双手铐了起来,用力一推,把他推倒在警务室的地板上。 警察刚想大声喊叫,史记可一巴掌捂住他的嘴巴,低声说:“实话告诉你,老子不是军医,我是特种兵!你要是敢喊叫,小心我拧断你的脖子!”值班警察吓得面色土灰,不停地点头。 史记可从他腰上的枪套里拔出手枪,退出子*,把子弹全部卸下来放在自己口袋里,然后把空枪重新放进枪套里。 “算了,都是当兵的,我不会与你过不去。”史记可从他口袋里搜出手铐的钥匙,打开手铐,把他扶到椅子上坐着。 心魂未定的警察看着史记可说:“兄弟,你真的是特种兵啊?” “真的,你不相信么?” “信,完全信!你力大无穷,身手敏捷,训练有素。” “嘿嘿!”史记可开心笑了:“最近上面有令,要求在火车站里抓犯人。我也是秉公办事,你千万别介意。 “嘿嘿,特种兵脑门又没刻印章,我哪里看得出来呀。不过你伸手敏捷,动作麻利,我相信你是个特种兵。” “放心,我是请假出来办点儿私事。”他想说是来三俞县找人的,但觉得时机还不成熟,所以没有说出来。 “兄弟,你今晚要是没地方住,就住在我的值班室里吧,正好值班室里有两张床。” “嗯哪!”史记可爽快答应了。 “兄弟,你先上床休息,我先出去巡逻一圈。”警察站起来整理好警服,摸摸手枪,他想向史记可要子弹,但犹豫一下没说出口,转身出去了。 史记可躺在床上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心里美滋滋的,对付这种警察,他的能力绰绰有余。他打算闭上眼睛美美地睡上一觉,对了,明天可以让他帮助查查三俞县有没有春红这个人。嘿嘿,不打不成交吗!他得意地笑了。 突然,他感觉不对,后半夜候车室没有几个人了,这警察怎么巡逻还没回来呢?他浑身一激灵,翻身爬起来,来到候车室里。候车室已经空无一人,警察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不好,这小子一定是去叫人了。他刚想离开候车室,突然听到候车室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音。史记可扭头钻进旁边的公共厕所里。 “人呢?”在值班室里睡觉呢。” “你守在大门口,你们两个跟我进去。”一个声音指挥着。 “你怎么知道他是逃犯?” “他没有证件,一直躲避我的问题,反抗我,还想抢我的枪。” “说不定真是个杀人犯呢。” “妈的,这小子真的叫人来抓我了!”史记可在厕所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推开厕所的窗户跳了出去。他一连跨过几条火车轨道,消失在火车站后面的贫民区里。 第二天上午他继续蹲在市场大门口,不住地打盹,不知不觉地睡了几觉。到了中午他觉睡足了,肚子饿了,这才感觉到自己很愚蠢,竟跑到这里呼呼地睡起大觉,把正事都耽误了。他瞪大眼睛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下午三点多,史记可进到市场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来到卖观赏鱼的摊位。 鱼摊老板看到他走过来,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坐一会儿。 “你还在找你的朋友?找到了吗?”老板友好地问道。 “没有,这么大的县城哪里容易找一个人哪!不过我也不是专门来找他的。”史记可拿出一支香烟递给老板。 “我看你人不错的,也替你留意了一下,不过没有发现你描述的那个人。”老板用手比划一下,意思是比较胖的人。 “有没有新的客人来买鱼呢?”史记可似乎感觉到一点希望,赶忙问道。 “有新顾客来过……” “是外地人吗?”史记可有些急不可待了,用手比划一下身高。老板摇摇头,划根火柴把烟点着。史记可感觉失望了,也点燃一支香烟抽了一口。看来柳浪确实没来过这里,从常理上分析,柳浪喜欢养鱼,带着玻璃鱼缸走的,新到一个地方生活应该来逛一逛鱼市。他感觉到这次可能是白跑了,这个县城虽然人口不多,但居民住得分散,真想找人也很难。 老板看出他失望的样子,安慰说:“小伙子,别着急,我会继续替你留意的,男的,有点胖,矮矮的,对吧?” “嗯哪,谢谢老板!你要关门了吧?”史记可站起来准备告辞。“不用客气,我还在等一个顾客,说要卖给我两个玻璃缸。” “你不是卖鱼缸的吗,怎么又买鱼缸呢?”史记可本来准备走了,一听到玻璃缸几个字又转身回来了。 “有一个顾客,说家里有人生病住院了急等着用钱,家里有两个大玻璃缸要便宜地卖给我,我也是好心帮帮她的忙。” “是个20岁小伙子吗?” “不是,是个姑娘,20左右岁,本地人。” “哦,我正好想买玻璃鱼缸,那个玻璃缸什么样?” “没看到,她是空手来的。她说她刚和男朋友从外地回来,男朋友从前喜欢养鱼。” “我想到你要找的人,还问了她一句:‘你男朋友是不是20岁,外地的,有点胖?’她回答:‘不是,’接着,她反问道:‘你问这干嘛?’” “我说:‘没什么,我在帮别人找人。’”老板继续说,“听了我这么说,她摇摇头,急忙离开了。” 这个女的莫非是春红?春红是本地人哪!史记可心里一阵惊喜。可是柳浪现在有那么多的钱,怎么会卖玻璃缸呢?不太对。“我想买个方形的大玻璃缸,是那种这么大的,玻璃有一个厘米厚。”史记可用手比划了一下玻璃缸的大小和厚度。 “对,对,她说的玻璃缸就是你想要的那种。你在这等一会儿吧,她就该到了。我和她讲好了30块一个,你要是想要你就直接拿去吧,我收了也卖不出去。” “不用了,我明天再来吧。”史记可觉得他还是暗中观察为好,于是,起身告辞。只是,一直等到市场管理员来清场,也没等到那个姑娘出现。那个姑娘没来。”这是鱼老板第二天见到史记可时说的第一句话,“你如果真的想要那个玻璃缸,下次她来了我就先帮你买下来。” “好的,我要。老板,你帮我留下来吧。”这种玻璃缸是病理实验室特制的,专用的,钢化玻璃加厚的,很少有人会有这种玻璃缸,一般在市面上花钱也买不到。尽管他还搞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卖掉玻璃缸,但这个特殊的信息似乎告诉他那个女孩就是春红。也许她和柳浪的关系出现了什么变故,也许她家里出了什么事,谁生病住院了?不管怎么说,他下一个目标是县医院,他要去医院查清楚。 县医院位于城西半山腰,地势很高,站在县医院的大门口可以一览三俞县城的全貌。因为县城里树木稀疏,绝大多数建筑都是平房,视野显得特别开阔,视力好的人几乎可以观察到县城里的每条大街小巷。医院的门诊、急诊是两排并列的平房,后面的住院部是个五层大楼。这一天是星期一,来医院看病的人不多,门诊大厅显得空荡荡。急诊室有几个急症病人住在观察室里,护士正在给他们输液。对史记可来说医院是太熟不过的地方了,他从急诊室的侧门出来顺着长廊来到住院部。住院部一楼大厅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很大的指示牌,内科、外科、重症监护室、妇产科、儿科、耳鼻喉科,几乎和其它大医院一样齐全。指示牌的旁边贴着一张招聘广告:“本院招聘太平间管理员一人,条件:男性,年龄60岁以下,身体好,熟悉和热爱殡葬工作。薪水每月金圆券50万或三俞县卷5万。”史记可读完这条招聘广告笑了,看来现在哪家医院太平间都难招聘到愿意干这活的人哪。他要找工作话,不用发愁了。 他从一层查看到二层,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三层是内科和重症监护室,这个监护室其实就是内科的抢救室,里面正在抢救病人,外人不能随便进出。史记可挨个病房查看,没有看到熟悉的面孔。他看到护士站的墙壁上有个住院病人一览表,于是,站在一览表前查看着。“柳风,监护室1床。”史记可眼前一亮。 柳风是谁?“监1床家属,你等一下。”史记可正在护士站看墙上的住院病人一览表,猛地向右一看一个身穿红色的上衣,黑裤子,很眼熟的女孩拿着尿壶向这边走来,他赶忙扭过头背对着她。这时,一个护士长打扮的中年女人从后面叫住女孩。 “护士长,你叫我?” “监护室1床病人已经在我们这抢救三天了,现在仍然很危险,需要继续治疗,但你们一直未交费,已经欠费了。” “家里实在是没有钱,我本来准备卖点儿东西,再交医疗费,可是……”女孩哽咽,没有继续说下去。史记可在旁边偷看着,他确定这个女孩正是柳浪的女朋友春红,他曾经在饭店见过她两次,圆圆的脸蛋,大眼睛,梳着两个又粗又长的大辫子。 “我理解你的家境,可是,医院有规定,欠费时只能保证最基本的抢救用药,很多必须治疗药物是不能用的。” “本来我的男朋友对我说过他有一笔钱,但是,我现在不知道他把钱放到哪里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钱放在哪里。如果你们能救活他,让他醒过来告诉我钱放到哪里了,欠医院的钱我们会全部补交上。请你们放心,全力抢救他吧,求求你们!”女孩的表情很真切,也很令人同情。 “那好吧,但愿他早点儿醒过来。”护士长也感觉有点儿无奈,“李医生在办公室里等着向你交代病情呢,你快点过去吧。” “好的,我倒了尿后马上过去。”史记可现在明白为什么春红要卖掉两个玻璃缸了,但是,柳风是谁?是柳浪化名吗?柳浪怎么突然得了重病了呢?他得了什么病?春红倒完尿壶,直接来到医生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半开着,一个四十几岁的男医生正在办公室里向春红交代病情,史记可站在门旁假装看着墙壁上的宣传画,实际上是在偷听医生和春红的谈话。我姓李,是患者柳风的主治医生,现在向家属交代病情。请问你是患者的什么人?。” “我是他的未婚妻。” “他家里没有其他亲属了吗?” “有,他妈妈一会儿过来。有什么事你就对我说吧,我能做主。”“好的,患者柳风的病比较复杂,目前诊断还不清楚,我们怀疑是病毒性脑炎。现在这个季节正是病毒性脑炎的高发期,特别是外地人更容易患这种病。”史记可突然想起来了,柳浪有个弟弟叫柳风,柳浪住院登记的他弟弟柳风的名字。 “那怎么办哪?有危险吗?”春红焦急地问道。 “他的病情现在很危险。由于病毒毒素作用的结果,他现在全身肌肉痉挛,特别是喉部痉挛让他没法说话,严重时会影响呼吸。每次肌肉痉挛他都感觉剧烈的疼痛,为了防止他窒息和减轻他的痛苦,我们给他用了大剂量的镇静剂让他睡着了。但是,这个病发展下去很危险,会出现很多并发症,如肺炎、脑炎、心力衰竭和肾功能衰竭。这种病死亡风险非常高,所以我们再次向你们家属报病危。” 春红眼睛红了,哽咽地说:“有没有什么特效办法救他呀?医生,求求你救救他吧!你们一定要尽一些办法救活他,他才20岁。” “有特效办法,但你们来迟了,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效。现在需要用抗病毒药物,但我们这里没有药物,要到大城市去买。药品比较贵,你们家里要准备些钱,估计200元。” 春红说:“是的,我们来迟了。他开始的时候发烧,以为是感冒在家里休息几天就会好,所以没到医院看病。一个星期后病情重了,他抽搐了,我们才把他送到医院。” “听说你们还没交住院费呢,他这个病耽误不得呀,你们已经看迟了,不能再耽误了。药我们一直都在用,希望你们尽快交钱。”“李医生,你放心,我们有钱。只要他醒过来,能说话,他会告诉我他的钱放在哪里了,我会替他交钱的。需要什么特效药,你尽早帮助我们联系,我去筹钱。” “好吧,我先帮你们联系。你要尽早通知他家里人,他病情很危重,家里要有所准备,有可能人财两空啊!” “他家里现在只有母亲一人,没有工作,弟弟也都还小。还是我想想办法吧。” “抗病毒药物越早打越好,太晚了就来不及了。”李医生再次叮嘱她。 “我知道了。”春红流着泪水说,“李医生,能不能让他苏醒一会儿,我问他几句话,哪怕几分钟也好。我需要他告诉我钱放在哪里。求你了!” “好吧,明天早晨可以先不用镇静剂,让他苏醒一会儿,给你个询问他的机会。但是,停用镇静剂期间他会发生抽搐和喉部痉挛,说不出来话,而且有一定生命危险。” “危险大吗?” “有这个可能。但我会守在他身边,做好抢救的准备。” “谢谢你,李医生!”春红擦着眼泪从史记可身边走过,回到重症监护室。她并不认识史记可,也不知道史记可这个人,柳浪没和她提过,她也没察觉到这时候正有人在暗暗地监视她。 史记可全明白了,柳浪逃跑后得了病毒性脑炎,现在正躺在抢救室里奄奄一息。史记可是搞医的,他晓得脑炎的厉害,如果不及时治疗大多数的病人在发病一个月后都死掉了,没死的也可能会留下后遗症,呆傻或瘫痪,甚至失去记忆。趁中午医生和护士午休时,他溜进了医生办公室偷看了柳浪的病历。他计算着柳浪发病的时间,从柳浪出逃到现在已经过去18天,根据病历记录,他是十天前开始发冷发热,但一直在家里休息,三天前因为发热和抽搐急诊住院。病毒性脑炎这种病一般是通过蚊虫叮咬传播的,有六七天的潜伏期,他发病已经十三天了,这么说他一到三俞就感染了。根据他现在的病情状况分析,医生认为他是属于重症,救活的希望很小。报应!老天报应!史记可感觉很解气,心里很舒畅,他恨不得柳浪马上暴死。 可是,他突然转念一想,不对呀!柳浪现在不能死,如果他死了那笔钱就彻底的消失了。史记可现在并不关心柳浪的死活,他关心的是在他死之前怎么把藏钱的秘密弄出来。听到医生答应春红明天上午让柳浪醒过来,他感觉到这是一次绝好的机会,他要想办法进入重症监护室,只有接近柳浪才有可能得到他想知道的东西。怎么才能进入重症监护室呢?他想到一楼贴在墙上的那张招聘海报。下午史记可来到到医院人事科应聘。人事科长是个中年男子,姓周,看到史记可来应聘太平间管理员很惊讶。他几乎不相信,眼前这个人这么年轻愿意当太平间的管理员。 “你来应聘太平间管理员吗?” “嗯哪。” “你做过这个工作吗?太平间管理员既要要保证尸体防腐,又要给尸体穿衣服,化妆。” “我做过,而且是在一家大医院。你说的这些事情我都熟悉,而且都会做。” “那太好了,我本人很欢迎你来应聘这份工作。这里是一张招聘表你先填好。” 史记可接过表格,认真地填写。他报了一个假名,侯浦。周科长并没有详细地问他曾经在哪家大医院工作过,他凭借直觉知道眼前这个人很专业。他不想太认真去考察和核实,因为这个岗位已经招聘了几个月,几乎没有人来应聘。周科长认为对于他们县一级医院来说,太平间管理员的工作并不太重要,没有什么技术性,工作量也不大,只是需要一个能够胜任并且愿意干的人。 “小侯,我们这个地方和大医院不一样,太平间的工作不忙,但又不能没有人。” “哦,既然这样,你还可以安排点儿别的事情让我做做。” “你还能做什么事呢?” “我做过内科护理员工作。” “哦,内科护士长经常跟我提要招聘一个护理员。” “周科长,既然太平间工作不忙,你干脆让我既做太平间管理员,又兼做内科护理员。我身体强壮,多干点儿活没关系。太平间没事时我可以负责护理病人和打扫病房的卫生,特别是重症监护病房护理员工作我会做得更好。我这个人闲不住,不知可否?” “哦,可以是可以,就是从前没有先例,不知薪水该怎么发。”周科长首先想到的是薪水问题。 “薪水就按您招聘上的条件发好了,您看我身体这么好,多干点活也没什么。”听史记可这么一说,周科长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但他还在极力装得矜持一点儿。 “那好,你明天就来上班吧。干几天后,如果你真的胜任,我们会与你签订正式合同。你看如何?” “我今天就可以上班,反正我闲着也没什么事情做。” “那好,你今天先到太平间去,明天我领你去见内科护士长,就这么定了。”周科长事后向主管院长做了汇报,院长感觉很满意,当场夸奖他一番。 史记可当天下午就穿上了医院护理员的服装,来到医院太平间打扫卫生。三俞县医院的太平间很小,只有两间房,一间是停尸房,一间是管理员工作间。史记可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太平间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停尸房里面空空的,医院已经很久没有病人死亡了。在这个偏僻的地方,重一点的病人大多数都没钱住院看病,最后死在家里了。极少数有钱人,病重了治不好就转到大城市了。 只有少数急诊病人或住院病人死在医院里,被送到太平间。当晚史记可住在停尸房旁边的管理员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一张小折叠床,他躺在小床上很快就入睡了。 这是他出门以来睡得最香的一夜。 第七十七章:黑把子 第二天早晨一上班,周科长领着史记可来到内科病房报到。 “刘护士长,我给你领来一个男护理员,这回你该满意了吧。”周科长笑呵呵地对护士长说。 刘护士长简单打量一下史记可,问道:“叫什么名字?以前干过这个工作吗?” 周科长抢先说:“哦,我忘记介绍了,他叫侯浦,以前做过太平间管理员,这次是到我院应聘太平间管理员岗位的,因为太平间平时太空闲,我安排他到内科做护理员工作。” “管太平间的?会做护理员工作吗?”护士长吃惊地问。 “那可要说好,他以哪边工作为主,否则我不好管理。” “你这个护士长啊,就是厉害,什么事都很较真。好吧,就以你这里工作为主。”其实,周科长知道护士长这里非常需要一个专职的护理员,护士长已经向他提出几次申请,他一直没给办,所以很多护理员该干的事情,她不得不安排护士去做,内科护理员的工作要比管太平间累多了。实际上,刘护士长看到周科长领来个男护理员心里十分高兴,最近,病房住院病人多,重病人多,工作很忙。她马上给史记可分配了工作。 “小侯,你的工作是每天打扫男女厕所、擦病房和走廊地板、打开水、帮助没有护理人员的重病人打饭、喂饭和大小便。”护士长一口气把护理员该做的事都做了交代。 周科长见护士长很满意便离开了。 史记可则马上进入角色,换上护理员的工作服,带上口罩,按照护士长的要求打扫厕所。接着,他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擦地板。史记可身体健壮,平时能吃苦,能干活,干活一点儿都不觉累,护理员这点儿活对他来说不算啥。 但是,他又不能干得太快,他一边在走廊擦地一边观察着李医生查房的进度,如果李医生查到重症抢救室他要借机会溜进去。 大约9点钟李医生带着住院医师进入重症抢救室,史记可也拿着一把干净的拖布进了抢救室擦地板。抢救室里有三张床,两张床是空的,只有一张床上躺着病人,李医生正在给病人检查身体,挡住了史记可的视线,他看不清楚病人的脸。 于是,史记可转到病人的另一侧假装擦地板,通过医生和春红之间的空隙他看清楚了,正是柳浪,那个曾经跟踪过他的人。 柳浪闭着眼睛,鼻子里插着一根吸氧导管安静地躺在床上。 “李医生,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春红关心地问道。 “他现在还在高烧,但因为使用了镇静剂,没有抽搐,病情稍微平稳一些。” “你昨天答应我先停一下镇静剂,让他醒过来一会儿。” “哦,我答应过你吗?停用镇静剂他会再次发生抽搐,有点儿危险。你有什么重要话要问他吗?”李医生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有,我要问问他他把钱放到哪里了,现在抢救他需要钱哪!”“哦,我想起来了,我昨天是答应过你。好吧,试试看,但是,不能停药太久。”李医生把静脉持续滴注的镇静药物关掉了。 “这是快速起效的镇静剂,停用后大约20分钟他会苏醒,我先到旁边病房查房,有事你再来叫我。” “好的,谢谢李医生!”李医生到其它病房查房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柳浪、春红和史记可三个人。 春红坐在柳浪的床边焦虑地望着柳浪,没有注意到旁边正在打扫卫生的护理员的存在。 史记可仍然在慢慢地拖地。 “小侯,过来一下,隔壁房间有个病人吐了,你去收拾一下。”刘护士长掀开门帘喊着。 史记可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柳浪,不得不出去。 史记可用拖布把隔壁房间病人呕吐到地上的污物擦掉,把床单换了,一切收拾好后急忙又回到监护室。听见春红正在轻轻地呼唤柳浪的名字,柳浪还没有醒来,史记可放心了,他拿着一块抹布擦桌子和柜子上灰尘。 “小侯,该打半流质饭了。”刘护士长在走廊里喊他。 “哎,”史记可答应了一声。随着史记可的声音,柳浪的眼球似乎动了动,但仍闭着眼睛。 “柳浪,你醒了吗?”春红低声喊着,柳浪仍然睡着。史记可连忙出去为几个重病号打流食,还好这几个病人自己能吃,不需要他喂,接着又急匆匆返回到监护室里了。此时,柳浪刚好醒过来,看着春红。 “我在哪里,春红?” “你在医院里,你生病了。你已经昏迷四天了,刚醒过来。” “我妈呢?” “你妈在家给你做饭呢?柳浪,你住院看病急需钱,告诉我钱放到哪里了。”春红焦急地问道。柳浪听到她问钱,闭上眼睛不说话了。聪明人往往多疑,柳浪是个聪明人,疑心很重。当他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钱,那笔钱他只用了200元作为路费,剩下的都放到一家银行的保险箱里了,他不会像史记可那么傻把钱藏在地窖里。盗窃钱的事情他没有对任何人讲,他不敢留下太多钱,甚至不想让春红怀疑他有太多的钱。春红只知道他在太平间偷了两个大玻璃缸养鱼用,并不知道他盗窃了大笔巨款。柳浪还有一个毛病就是吝啬,老柳让他在盗走巨款时在地窖里留下钱袋子和200元赃款作为证据。可是,他舍不得。200块钱路费已经花光,他现在身上没剩下一分钱。 “我得了什么病?” “医生说可能是脑炎。” “严重吗?能治好吗?” “医生说你的病很重,很危险,急需钱买药。要么,我把那两个大玻璃缸卖了吧,可以卖50块钱,给你看病用。不过,这点儿钱可是远远不够用啊!柳浪,你知道我没有钱。但是,我要救你呀!”柳浪睁开眼睛,看着哽咽的春红。 春红止不住流眼泪。 “春红,不要卖掉鱼缸,我病好了还要养鱼呢。” “那我拿不出钱给你买药呀!” “我的病真的很重吗?” “是的,你的病确实很重,但还是可以治好的,不信你问问医生。”春红顺手指指旁边穿着白大衣的史记可,以为他是医生呢。柳浪顺着春红手指的方向转过头看着史记可,史记可急忙低着头用拖布擦着地。 柳浪说:“他不是医生,他是护理员。”因为史记可带着口罩,柳浪一时没认出。 春红看了史记可一眼,也察觉自己说错了。 “那好吧,我去叫李医生来。”春红跑了出去。 不多时,李医生来了。“我是你的主治医师,你未婚妻说得对,你病很重,急需钱买药治疗。” “柳浪,你告诉我钱放到哪里了。” “把我妈妈找来,等我妈妈来了我告诉她。”柳浪又闭上了眼睛。春红哭着跑了出去。柳浪不相信她,让她感到伤心,她是真心爱柳浪,她并不在意他有没有钱。她不知道柳浪到底有多少钱,也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只知道他领着全家搬家时带着一笔数目不小的钱。她问他钱的事并不是惦记他的钱,只是想救他。 “李医生,我马上回家叫他妈妈过来,估计20多分钟就回来,你先别给他用镇静药。”春红离开前对身边的李医生说。 重症抢救室的窗户正对着医院大门,医院的地势最高,站在三楼的窗前几乎可以看到全城的大街小巷。史记可立即站在重症抢救病房窗户前向下望,他看到春红出医院大门顺着马路向山下走去,街上的行人很少,春红的红衣服格外显眼。十几分钟后,他看见红衣服走进一条小巷的一个小院。大约10分钟后春红和柳妈妈向医院方向走来,史记可知道了春红家就住在那个小院里。柳妈妈是个不识字的家庭妇女,由于长期地操劳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她坐在儿子的床旁抚摸着他的手,没说话。这时,柳浪闭着眼睛,面部已经开始细小的抽搐。 “柳浪,我把你妈妈叫来了。”春红对柳浪说道。史记可不知什么时候也悄悄溜了进来,装着在一边擦桌子。 “儿子,妈来了,你要相信春红,她可是个少有的好孩子。你生病这些天全是春红照顾你的。”柳浪睁开眼睛看着他妈妈,又看看春红。 “妈,我不是不相信春红,那笔钱关系到我们全家今后的命运哪!你只能告诉你一人,你要亲自保管,亲自去取。” “好的,妈亲自去,你放心吧。” “妈,你靠近些,我……”柳浪突然扭头看到一个男护理员在旁边擦桌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止住。 “妈,你拿支笔和纸来,我写给你。” “好的,你等等,我去取。”春红有意识地退到窗前,扭过头看着窗外。她强忍着泪水,看着远处,她不想计较什么,只要有钱救柳浪的命她甘愿受委屈。柳妈妈拿来纸笔放在柳浪旁边,柳浪侧过身,拿着笔写了几个字。 史记可悄悄移近偷看着,他看到“振兴六路218”几个字。 柳浪突然感觉有人在身后偷看,连忙扭头一看,是那个男护理员。史记可由于伸着头向下看,口罩下坠了一点儿,露出了双眼下面的横肉。看到他的两只三角眼和脸上的横肉! 柳浪猛地受到惊吓,手上的笔停了下来。 “他是谁!!他是……”他手指着史记可说,随即发生剧烈地抽搐说不出话来。 “你出去!你这个护理员在旁边把他吓坏了。”柳浪妈妈冲着史记可喊道,她并不认识史记可。 “我是护理员,负责打扫卫生的。”史记可嘟哝着来到走廊。 春红跑去把李医生和护士叫了进来。柳浪抽搐得一阵比一阵厉害,他感觉到全身剧烈地疼痛,脸孔扭曲着,十分痛苦,呼吸都有些困难。 “快,用镇静剂!”护士给他静脉推了一支药物,慢慢地他安静下来,又睡着了。 “我说过,他现在病情不稳定,停用镇静药还会抽搐。你看多危险哪!”李医生说。 “刚才有陌生人在场,他受到了惊吓。”柳浪妈妈说道。“是个男护理员在场。”春红说。 “不管怎么说,以后不能再停药了。”李医生嘱咐护士几句后离开了。史记可再次进入监护室里取他的拖布,看了一眼已经呼呼大睡的柳浪后马上出去了。 柳妈妈朝着史记可的背影瞪了一眼,说:“我看这个人怎么鬼鬼祟祟的。”春红说:“阿姨,您别担心,他是这个科里刚来的护理员。”柳妈妈拿着那张柳浪写了几个字的纸看了一会儿,她不识字,看不明白,于是,递给春红说:“你能看懂吗?”柳妈妈很喜欢春红,他们一家人现在都住在三俞县城春红的舅舅家里,她很懂事,对他们一家人都很好,特别是柳浪生病后一直都是春红一个人在医院护理,她相信她是个好女孩,真心地爱着自己的儿子。春红拿过纸读给柳妈妈听:“振兴六路218。” “还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阿姨,就这几个字。” “唉,他只写了一半就突然犯病了。你看这有用吗?” “这可能是他存钱的银行地址,没有地名和银行名字。根据这个地址可以查到地名和银行,但是,没有存单和密码我们去了也取不出来钱。”春红说着把纸还给了柳妈妈。 “咳,这孩子性格随他爸爸,胆子大的时候给他个梯子能上天,胆小的时候见了老鼠都害怕。你别介意,春红姑娘,他不是不信任你,他是有点儿太谨慎了。他小时候就是这样,有什么事对谁都不讲,只对我说。” “阿姨,你放心,我不会介意。只要能治好他的病,我苦点儿,累点儿,委屈点儿,都值得。” 柳妈妈把纸又交给春红说:“这张纸还是你保管着吧,我不识字拿着它也没用。钱的事情只好等他病好一点儿时再说了。” “但愿他能早点儿好起来。”春红双手合十做了祷告的动作。当护理员的第一天,史记可工作做得井井有条,病房走廊和楼梯的地面擦得干干净净。刘护士长对他很满意。 “小侯,给你几张食堂的饭票。干了一天的活,辛苦了,晚饭到食堂吃吧。”下班前刘护士长把几张饭票交给史记可。 “嘿嘿!谢谢刘护士长!”史记可也饿了,出来这么多天还没好好的吃过一顿饭。 食堂在医院后面半山坡上,没有陆军医院食堂那么大,但是很干净明亮。在食堂里吃饭的医护人员看到来了新人都主动点头示意或打招呼,大家围在一张桌子吃饭,谈笑风生。食堂厨师对史记可也很热情,还借给他一套餐具,让他感觉很舒心、很惬意。还是小城市好哇!小城市里的人有人情味。吃过晚饭,史记可回到太平间管理员的房间,躺在床上思考着白天发生的事情。 柳浪写的“振兴六路218”可能是个银行地址,要不是他发现有人在偷看也许他还会写出存款人的名字和密码。他相信柳浪不会用自己的名字存款,如果他把钱存在银行只需要告诉柳妈妈存款单放在哪里,密码是多少就可以了,不需要告诉银行的地址;如果他把钱藏在某个地方,他就需要告诉柳妈妈地址,难道柳浪没把钱存在银行,而是藏在某个地方吗?不大可能。 “振兴六路218”应该是银行的地址,也许他使用的是银行保险箱。史记可决定查一查这个“振兴六路218”的地址。接下来怎么办呢?史记可没想到柳浪病成这样还这么警觉,曾两次突然扭头四处张望。不对呀!史记可突然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他是搞病理的,与临床联系很紧密,他自然懂得一些临床常识。脑炎的病人几乎都有脑膜刺激症状,表现为脖颈僵硬、强直,别说头部转动了,就是医生想强制地让病人颈部弯曲一点儿也不大可能。按理说,柳浪正发高烧,病情正处于最重的时期,他的脖子不可能转动得这么灵活啊!再说,他如果得了脑炎也不可能神情这么机敏,通过口罩就能认出他来,莫非他的病不是脑炎?那会是什么病呢?史记可回忆着柳浪看到他后的惊恐表情和痉挛的姿势,突然感到很熟悉。莫非是那种病?一种害怕惊吓的病。 史记可经常碰到这种病。在军区医院里,破伤风的发生率特别高,很多部队下来的伤病员没有死于战伤,但由于得了破伤风没有及时治疗,最后还是死亡了。开放的伤口不容易得破伤风,那种又深又狭小的伤口容易感染破伤风菌。一般来说,破伤风菌感染后在体内潜伏一个星期到一个月后才发病。病情的最大特点是害怕惊吓,怕水,怕光,容易惊厥和抽搐,而且严重抽搐导致一种特殊的背弓式的痉挛姿势,与白天他看到的柳浪抽搐的姿势几乎相同。如果是这种病,一定要有外伤史呀,柳浪受过外伤吗?对啊!他突然想起来柳浪曾在标本室里被小鼠咬伤过手,在箱子里,地上和钱袋上都留下了血迹。这些小鼠是试验小鼠,他曾用它们做破伤风抗毒血清毒力和安全性试验。史记可突然紧张起来,如果柳浪真得了破伤风可就麻烦了,他一死巨款将无法追回来了。史记可知道这病的厉害,如果不能及时使用破伤风抗毒血清一个月内几乎大多数病人都会死亡。在受伤后如果事先注射破伤风的疫苗可以预防破伤风的发生,如果没注射疫苗,一旦发病只有注射抗毒血清来对抗血液里的毒素。史记可是在军队大医院病理实验室工作的,他曾专门从事过制作破伤风抗毒血清。破伤风抗毒血清的制作很简单,把病人的血抽出来注射到健康马的身体里,大约一周后马身体里产生了抗体,再把马的血抽出来制作成抗毒血清。虽然已夜深了,史记可却无法入睡,他开始担心柳浪的病情,他要到科里看看病历,看看到底是不是这个病。 病房已经熄灯了,内科病房走廊静悄悄。史记可溜进了医生办公室,从病历车上抽出监护室一床柳浪的病历认真的阅读。 “嗨,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看病历呢?”夜班护士小孙见一个陌生人在办公室里看病历进来责问道:“病历是保密的,涉及到病人的隐私,不能随便翻看。” “嘿嘿,我是内科新来的护理员。”我怎么没见过你呢?” “我刚来两天。” “他是护理员,今天把监护室的卫生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刘护士长今天还表扬他了。”史记可扭头一看,是春红。他想悄悄把病历放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诶,你怎么看我们的病历呢?”春红看到了病历夹子上写着“监1床”。 史记可慌慌张张地放下病历,说:“这个病有点儿怪,我很感兴趣想看看。” 听到这句话,夜班护士小孙凑过来说:“你是说柳风的病很奇怪,是吗?我也觉得奇怪。你说说怎么奇怪?”春红也很感兴趣地说:“对,你既然看了病历,说说有什么奇怪的?” 史记可想了想,觉得说说也无妨,也许这也是个机会,可以通过接近春红了解到一些寻找巨款的有用线索。 “我在一家大医院里做过几年的护理员,见过一些脑炎的病人,发现这些病人的脖子都很僵硬,几乎不能转头活动。可是,今天我注意到,他醒的时候脖子转得很灵活。你不觉得怪吗?”他有意不使用医学术语。 “对呀,我也觉得奇怪。你说的脖子僵硬情况,医学上称作颈项强直。他确实没有颈项强直的体征。”小孙护士认真地说。 “怪不得你今天在监护室里总是观察他,原来你是感觉他的病情有点儿怪,我们还以为你有什么企图呢。”春红一下子对他放松了戒备。 “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小孙问道。 “还有就是……”他有意停顿了一下。 “还有什么?你说呀!”春红急忙催问道。 “我不太敢说。”他有意卖个关子。 “嗨,随便说说也不要紧,反正他的病也没诊断清楚呢。你的看法说不定还有点用处。”小孙说道。 “对呀,你就说说吧。你在大医院呆过,见识多。”春红在一旁附和着。 “嘿嘿,那我就说说,说错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史记可得意地笑笑,继续说道:“我从前护理过一个前线下来的伤病员,经常抽搐,严重时会出现背弓向后的痉挛姿势。”史记可做了一个典型的角弓反张的姿势。 “医学上这叫角弓反张。”小孙脱口而出。 “对呀,我的未婚夫每次抽搐也会出现这种痉挛姿势。这是什么病?” “是呀,你说说那个病人最后诊断什么病?”小孙护士也急切想知道答案。 “我不知道什么叫角弓反张,反正那个病人不是脑炎。”史记可还在卖关子。 “你这个人哪,和你说话这么费劲。你不能痛快点儿吗?”小孙护士有点生气。看到护士这个态度,史记可脖子扭向一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不说话了。 “嘻嘻,都别着急,坐下来慢慢说吗。”春红马上笑笑,调和气氛。史记可本想把护士气走,让他有一个单独和春红接触的机会,可是,护士偏偏不走,也坐下来了,她对答案很感兴趣。 “侯哥,别生气,大家都是在为我们着急。那个病人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春红的语气显得更亲近些。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他得的是破伤风。” “破伤风。你是说破伤风会出现什么角弓反张的姿势吗?这么说柳浪的病是破伤风了?”春红不小心把柳浪的名字说了出来。小孙护士并没有注意到,史记可也假装没注意。 “不可能!你刚才说不像脑炎,我同意,你说他得了破伤风,我不同意。破伤风的患者要先受过外伤,他又没有外伤,怎么会是破伤风呢?”小孙护士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 “是啊,我也觉得不像,他的手啊,脚啊都没受过伤。我不想说,可是你们硬是让我说。”史记可作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 “不要紧,说错了没关系,大家都是好心。”看到他委屈的样子,小孙护士安慰着史记可。 “不,侯哥,你说得没错,他受过外伤。”春红突然醒悟过来。 “什么?你说柳风受过外伤。哪里受伤了?什么时候受得伤?”小孙护士吃惊地问道。大概十八、九天前,他的右手不小心被小鼠咬伤了,一连四五天他的食指肿得很厉害。我让他到医院看看,他不去,后来慢慢好起来了。” “他住院时怎么没对医生说呢?病历里一点儿都没有记载。”“住院那时他手伤已经好了,再说他认为这是小毛病,所以就没说。”“这可是一条重要的病史啊!怪不得他一停用镇静剂就抽搐,挺像的。明天我会向李医生汇报。谢谢你,侯哥!”小孙护士也学着春红称呼他侯哥。人不可貌相,这个护理员竟然这么聪敏,让小孙护士和春红刮目相看。 “侯哥,你说的那个什么风的病危险吗?”春红问道。破伤风。”小孙插话。 “这个吗?我也说不好。”史记可觉得他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这个吗,我明天帮你问问医生吧。”小孙调皮地学着史记可的腔调对春红说。 春红高兴地说:“好哇,谢谢你们二位了!” 史记可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他现在才感觉到语言有这么大的力量,他从前太欠缺锻炼了,看来如果好好的锻炼锻炼,他的嘴皮子也会灵活些,因为他的脑子一点都不笨。星期三史记可上班又看了一遍监1床的病历,计算着柳浪发病的时间。病历里没有记录柳浪受伤的情况,史记可推测他是十九天前夜里被小鼠咬伤的,根据病历中记录的情况分析,柳浪在受伤第七天后开始发烧,第十三天因出现抽搐住进医院,现在是住院第五天。根据时间推算,柳浪手受伤与后来的疾病有关系,潜伏期正好是一星期。这样看来,柳浪的病是破伤风确定无疑。史记可相信现在应该是病情治疗最关键的时候,如果能及时打破伤风抗毒血清或许还有救,再耽误下去就危险了。 小孙护士下夜班时向主治医李医生汇报了夜里她和小侯护理员发现的重要病史,监1床柳风曾经发生过手外伤。李医生听到后非常重视,立刻找到家属春红核实情况,详细地追问了病史。李医生也对脑炎的诊断抱有怀疑,这种抽搐要么是脑炎,要么是破伤风,但是破伤风要有外伤史,脑炎要有脑膜刺激症状,这个病人都不像。春红叙述的情况和史记可推测的几乎相同,柳浪十九天前受外伤,外伤后第七天开始发烧,第十三天出现抽搐。唉,这么重要的情况你们怎么没对我说呢?他刚住院时我几次问你他有没有过外伤史,你们都说没有。” “是的,我们以为你问的外伤是严重的受伤呢,没想到这么小的伤口也这么危险。再说住院的时候,他的手也好了。”李医生马上检查了柳浪的手指,发现他的右手指伤口已经愈合,表面仍有红肿,但似乎里面有脓肿的波动感。李医生立即用注射器扎进脓腔抽出一些脓液,安排护士送去化验。一小时后,浓汁的涂片结果回来了,破伤风杆菌检查阳性。诊断明确了,柳浪确实得了破伤风。李医生立刻召集柳浪的家属再次交代病情。 “柳风的诊断已经明确了,是由于右手指被小鼠咬伤,感染了破伤风杆菌,潜伏期一周后发生了破伤风。”李医生介绍说。 “他的病危险吗?”柳妈妈焦急地问道。 “他的病非常危险,发病时阵发性的痉挛,从头部开始向全身扩散,非常容易发生窒息和心跳骤停。虽然前几天没有明确诊断,可是我们一直在给他使用镇静药,就是为了防止他发生窒息的危险。”“有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办法呢?”春红问道。 “现在使用破伤风抗毒血清治疗或许还来得及,但是,再延误几天恐怕就不好说了。破伤风抗毒血清要到省城里去买,你们家里要准备好钱。”需要多少钱?” “很贵,至少2000元。”一听到需要钱柳妈妈就没了主意,眼泪汪汪看着春红说:“到哪里弄那么多钱去啊?”春红对柳妈妈说:“阿姨,你别急,我到邻居家去借。”说完,急忙出去了。 柳妈妈哽咽着说:“求求你,医师,一定要救救他呀,他才20岁。”下午,春红带着160元回来了。她把两个玻璃缸卖了50元钱,把军刀卖了100元,只从邻居那借到10元钱,那年头,大家生活都困难,借钱也难。医院没有因为她钱不够为难她,马上与省城的防疫站联系购买破伤风抗毒血清,可是联系了几个地方都买不到。 “买不到抗毒血清怎么办呢?”春红问李医生。 “那只好用一些中草药了,也可能有点好处,但不能保证会有效。” “那么,只好这样了。求你给我们请有经验的老中医看看吧。”“好吧。我尽力吧。”老中医来了,坐在床边给柳浪搭脉看舌象,然后,无奈地摇摇头:“晚了,毒素已入骨髓,恐怕中草药方也无回天之力了。只能试试看了。”他开了一剂药方后走了。 柳浪家属抱着一丝希望,看着柳浪把浓浓的中药一勺勺的喝下去,盼望着奇迹出现。一天快过去了,病情并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礼拜四吃过午饭,史记可回到病房继续打扫卫生,在厕所门前他遇到了春红。 “侯哥,你在大医院里工作过,你帮我们出出主意,还有什么好办法救救他呀。”此刻史记可的心情非常矛盾,他不希望柳浪活着,因为他憎恨他,他又害怕柳浪突然死去,他还想找回那笔钱。不管怎么说,先想办法找回钱才最重要,所以,史记可还是要想办法儿让他活下来。 “我以前曾经在专业实验室做过临时工,帮助技术员制作过破伤风抗毒血清,知道制作方法和流程。”你会做制作破伤风抗毒血清,真的,侯哥?”春红激动地拉住史记可的手。 “嗯哪,真的会做,但需要有实验室和一些仪器设备。”史记可的回答令春红非常失望:“唉,上哪里找设备和仪器呀?还是没有用。”“这些设备医院的检验科应该都有,如玻璃试管、离心机、温箱。”“对了,小孙护士的爱人是检验科崔主任,小孙人很好,很同情我们,找她帮帮忙吧。” “哪个小孙护士?” “就是那天夜班和你说话的值班护士呀。” “哦,那你先问问她吧。”史记可决定帮一帮春红,通过这个办法接近她寻找机会。 小孙听了春红的话,半信半疑。 那天夜里史记可对病情的分析,让她格外地钦佩,她相信他是个聪明人,但说他会制作破伤风抗毒血清未免太夸张了,要知道破伤风抗毒血清可是军队控制的紧需抢救药品哪!最终,小孙还是给崔主任打了电话说明情况和自己的疑虑。 崔主任说:“问题很简单,你现在领他下楼,我和他谈谈,他到底会不会做,我听他说一说心里就有数了。”于是,小孙领着史记可和春红来找崔主任。 “坐下吧,听说你想制作破伤风抗毒血清。”崔主任客气地问道。 “救人么,嘿嘿。”你以前做过吗?” “嗯哪,做过。”“那你跟我说一说一般的流程和方法。” “我这个人干会干,不会说,我就简单说说吧。”史记可知道不说明白,崔主任是不会同意让他借用实验室的。“破伤风是马容易得的一种传染病,马受伤了感染破伤风杆菌会得破伤风,但是,马得了这种病血液里能快速产生抗体,病容易好。而人得了不容易产生抗体,病不容易好,死亡率也高。”史记可尽量使用医学术语,显得学术些。“这些我都知道,你直接说怎么制作抗毒血清吧。”崔主任看看有点儿着急。 “首先需要一匹健康的马,老一点儿的不要紧。” “我老家有匹马。”春红插话。 崔主任对春红摆摆手,告诉她不要插话。 “从柳……”史记可刚想说“柳浪”两个字,意识到不对,马上改口说,“从病人身上抽出来50毫升血液,用3000转离心机离心后分离血清。把带有破伤风毒素的血清10毫升注射到马的体内,马被注射了有毒的血清一小时后就会出现症状,先是吞咽困难,接着头部肌肉强直,随后出现四条腿无力,跪倒在地。”史记可一口气讲了这些,他感觉到崔主任很感兴趣了,听得入神。 “接着讲。”崔主任促着他。 “三天后,马就会产生抗体,病仅用了一个小时20毫升的破伤风毒素血清就制作好了,史记可把20毫升破伤风毒素装入两个无菌的安瓶里,每瓶10毫升,一瓶放到检验科冰箱里留着检测疗效时用,另一瓶随身携带。然后,他拿了几个注射器和一些药物就跟着春红前往她的老家岱村。 岱村离县城有十几里路,需要翻过两座高山,穿过丛林,越过一条大河。春红一路上不停地向史记可介绍她家乡的风土人情,她对这里的山山水水,大路小道都十分熟悉。融入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她似乎忘记了柳浪疾病带给她的忧郁。她那朴素、简单、热情、开朗的气息也感染了史记可。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进入了岱村。这是一个仅有四五十户人家的小村,村头有两排高大挺拔的大杨树,村子里的建筑物都是西北式的平顶房,整齐地排成了三排,春红家靠近村西头,第二排,独门独院,两间平房,一个马圈。春红的父亲瘫痪在床上已经两年了,全靠春红妈妈悉心照顾。这个家在春红爸爸瘫痪之前还算富裕,春红爸爸在林区做伐木工,靠力气赚钱养活全家。可是,自从他瘫痪以后家境就每况日下。 春红很敬重史记可,把他当成自己哥哥。 “侯哥,屋子里太乱了,我们还是在院子里坐坐吧。你一定走累了,休息一会儿,我给你倒水。”春红家的院子中间有颗大枣树,茂密的树枝像一把张开的伞遮住了火热的阳光,坐在枣树下十分阴凉。春红妈妈外出为马割草,院子里就只有史记可和春红两个人。史记可闷声不响地坐在院子里,不时看着青春活泼,热情大方的春红,他的内心又发出可怕的占有欲,他的眼睛里显现出绿色的邪光。 但是,为了完成他的大事,他努力地克制着内心邪恶的欲望。春红今天格外高兴,脸蛋儿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她脱下外套,只穿了件贴身的衣服,显露出诱人的高胸。 在她脱外套的时候,她感觉到史记可在看她,但她没有丝毫紧张和不安。她敬仰他,感激他,甚至渴望在自己的生活中有这样一个哥哥,她相信他是好人,因为他看起来朴实憨厚,还带一点儿腼腆,所以她领他来到自己家,一路上毫不设防。 “侯哥,你先休息一会儿吧,喝点水。”春红热情地为他倒水, “再有一个月,枣就熟了,你可以到我家吃枣。”春红的亲切和热情让史记可感到不自在,反而更加腼腆起来,他站起来走到马圈旁,看着那匹白马说:“你不用忙了,我们还是准备给马注射破伤风血清吧。” “不着急,先休息一会儿吧。”史记可在马棚前抚摸着那匹略显有点老的白马,拍拍马的脖子,又掰开马嘴看看马的牙齿。 “这匹马有八岁了吧?”史记可问道。 “是的,你看的真准,侯哥。”春红每一句“侯哥”都叫得那么自然亲切和柔情,就像妹妹称呼自己哥哥,史记可的心颤抖着,他觉得自己今后不会再忘记这个声音,会一直记得自己曾当过一次“侯哥”。“我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对马最熟悉了。” “那你一定会骑马了。” “当然会。” “我也会。有时间我与你比比,看谁骑得快。” “好啊!不过,骑得快不快关键还在马。我们草原上的马跑得都很快。” “嗯,侯哥,你说得对。我们山里面的马力气大,但跑得不快。”春红的真挚友善让史记可为自己内心涌动着的邪恶欲望感到羞愧,他感觉到自己变了,变得理智了,变得有人情味了,变得渴望情感交流。他开始喜欢眼前这个把自己当成哥哥的小妹妹,春红的善良纯朴,热情大方带给他温暖和亲切,一点一滴地洗涤着他肮脏的灵魂,他心底的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她是一个好姑娘,你要善待她! “侯哥,你准备扎它的哪里呀?”春红坐在史记可身边指着白马问道。 “我准备扎它的屁股。”史记可举起注射器半开玩笑地说,他从没这样轻松地和女孩说过话,更没有风趣地开过玩笑。 “小心它后腿会踢你呀!” “好哇,让它踢吧,一下子把我踢到你的怀里了,有你在后面,我不怕。” “哼,我可不能让它踢到你,我不想你受伤。你扎侧面吧。”春红脸红红地说。 史记可拿出注射器把血清从安瓶里抽出来,走到白马的侧面突然用力把针头扎进马屁股,还没等白马有什么反应,他已经把血清推了进去。 “侯哥,你动作太麻利了。”春红情不自禁地夸他。史记可真是禁不住夸,本来一个对女人很野蛮粗鲁的人,反而变得彬彬有礼,仿佛感到如果对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动手动脚有些拉不下情面。因此,史记可收起注射器,看看时间,故作镇定地坐在凳子上观察白马的反应。 “侯哥,不会这么快就有反应吧,进屋里坐一会吧,我去做饭。” “不好说,有的马注射后十几分钟就有反应了。你去忙吧,我在这看着。”天渐渐黑了,马棚里挂着的小油灯随风飘动,光线一会儿强一会儿弱,史记可坐在凳子上的身影也随着在地上一会儿长一会儿短的变换着。史记可扭头看着正在厨房里做饭的春红,她的侧影曲线那么优美,圆圆的额头,尖尖的鼻子和下颌,他的内心又泛起了一阵骚动。这可是他仇人的女人啊!他要报复柳浪,要占有他的女人!不行,他无论如何不能鲁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完成。此时,在他的内心深处另一个声音在说:她是无辜的,你要善待她!“是啊,她是无辜的,我要克制,我要利用她做成我的大事。”他心里劝阻自己。 渐渐地白马开始有了反应,它不停地向上仰着头,鼻子用力抽动着。史记可看了一下表,一个小时过去了,看来柳浪身体里的毒素很厉害,注射到马体内,这么快就让马有了反应。厨房里飘出了饭香,史记可有些饿了,下意识地咽了几下口水。 “侯哥,饿了吧,来吃饭!没准备什么好吃的,先将就吃点儿吧。”“不错,味道很好。”他边说边吃,狼吞虎咽地吃光了春红给他盛的两大碗饭。他只吃了半饱,就不好意思再吃了,因为剩下的饭不多了,春红还没吃。他突然学会了关心别人。 五个小时过去了,白马已经站不住了,史记可帮助白马慢慢地卧倒在地上,给马喂了几口水。春红在一边为白马扇着扇子驱赶着蚊虫,因为白马的尾巴也痉挛了。春红父母房间的灯早已熄灭。春红叹了一口气,对史记可说:“如果我爸爸没有瘫痪,家里不会这么贫穷。”史记可问道:“你爸爸得了什么病?” “不是生病,是被打的。” “被打的?被谁打的?” “凶手没抓着。你不知道,我们家乡最近两年有个恶魔,专门‘黑把子’抢劫。” “什么叫‘黑把子’?” “‘黑把子’就是抢劫犯躲在路边的玉米地里或树林里,当你在路上行走时他会突然从暗处窜出来,出其不意用木棒击你的头部,把你打倒,然后抢劫你的财物。我们村里已经有四个男人被黑把子了,死了一个,三个瘫痪在床上。我们隔壁邻居老牛家的外甥更惨,才20岁,没有父母,当兵三年休探亲假,从部队到我们村看望他舅舅,没想到被黑把子的劫匪给打了,现在还昏迷不醒。他舅舅很伤心,天天护理他。” “如果让我碰到这个恶魔,我一定抓住他。” “侯哥,别说大话,据说黑把子的这个人心狠手辣,你不受伤就万幸了。”那个黑把子的一定是流窜犯吧?” “一直没有线索。开始时怀疑是外村人干的,后来又怀疑是本村人干的。有一段时间村里有人怀疑是我们家邻居牛疆干的,可是后来连牛疆的外甥来探亲都被打了,大家真不知道该怀疑谁了。” “咳,这世道穷人也难哪!”史记可想起自己三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不禁感慨起来。 “我今天领你走的路,有一段是穿过山岗丛林,黑把子的恶魔经常在那段路上活动。我们村里人称那段路为‘景阳冈’。” “我们今天怎么没撞见这个恶魔呢?” “我们是两个人,他不敢动手。” “那好哇!下次我自己走。我当一把武松,如何?” “侯哥,你确实很男人。”史记可嘿嘿地笑了。 后半夜,春红依偎在史记可的肩膀上睡着了。她连续五天在医院护理病人实在太疲乏了,她靠在史记可的肩上感觉到安全和踏实,睡得很香甜。史记可看着眼前这个熟睡的女人,感到一丝的同情和怜悯,他一动也不敢动,坚持了一个多小时,最终实在熬不住了才轻轻地把春红抱到她的床上,帮助她盖好被子。 漆黑的屋子里飘散着春红秀发的芳香,响着她甘甜和均匀的的呼吸声,她翻了个身,侧着身子继续熟睡着。史记可感觉自己像一匹看到了猎物的饿狼,他想扑上去,可又不敢,他犹豫着,站在黑暗中近近地望着她。 如果她是一具女尸,自己会毫不犹豫地伸出饿狼般的手,可是她是熟睡的女人,一个信任他,敬仰他和喜欢他的女人。史记可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他可怜她,不忍心碰她,最后,悄悄地从房间里退了出来。这是史记可第一次如此文雅,如此规矩地与年轻女性独处。他的理智战胜了本能,度过一个平和的夜晚。后来,史记可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天空蒙蒙发亮,白马开始严重地抽搐,他被白马抽搐的声音惊醒,赶紧掰开马的嘴巴把融化的镇静药水喂下去。药物慢慢地起效,白马睡着了。天亮了,春红醒了,她知道是侯哥把她抱进屋子里并帮她盖上被子的,她心里充满着温暖和感动。春红找了一件父亲的衣服披在史记可身上,史记可不自觉地抓住春红的手。春红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说:“侯哥,你一定饿了,我给你做早饭吃。”在春红的眼里, 侯哥的每一个举动都很得体,即使是一只胳膊搂着她,她觉得也很正常,因为她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哥哥,她能掌握好这种亲情的界限。吃过早饭,史记可交代了白马的护理事项后,就回医院上班了。临出门前,春红叮嘱他路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侯哥,你走大路,别走小路。大路视野开阔,安全。小路树林茂密,容易被黑把子。”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史记可突然有种想拥抱春红的冲动。这时,隔壁邻居家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个中年汉子赶着马车从院子里出来。春红家隔壁邻居牛疆一早赶着马车出门了,在关门的时候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正在送史记可出门的春红。 春红冲他打了个招呼:“牛大叔,这么早就起来了。”牛疆低着头回答:“嗯,去早市。”说完,赶着马车走了。 牛疆四十七八岁,一副庄稼汉的长相,黑黝黝的脸庞,一双凶狠的眼睛,健壮的身材没有一点老相。他轻轻一跳,就稳稳的坐在马车上。牛疆的眼神让史记可感到既陌生又熟悉,从他那诡秘的眼神中似乎窥测到一个见不得阳光的心灵。 史记可离开岱村,几乎是一路跑回医院的,他平时每天早晨也要跑这么远的路程。 史记可虽然一夜没怎么睡觉,仍然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他确实壮得像头牛。太平间仍然平平静静,没有事情可做。这种小医院小地方,死人的事很少发生,不像大医院几乎每天都有死人被送进来。史记可希望太平间空闲些,这样他可以整天呆在病房里,他需要实时监视柳浪的情况。 柳浪的病情有点儿恶化,用镇静剂时还会发生抽搐,镇静剂的剂量加大了。史记可感到柳浪随时都可能会突然死去,心里很着急。到目前为止,他只是从柳浪写的纸上偷看到一个地址,还不知道是哪个城市。他想到可以从春红那了解一下他们都到过哪些城市,至少可以知道银行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可是,即使是知道了哪个城市哪个银行,又有什么用处呢?无论如何,史记可都不甘心这样放弃,他决心先救活柳浪再说。 “侯哥,你的试验做得怎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问道。史记可扭头一看是小孙护士端着盘子,正准备进监护室里做处置。“一切都顺利。白马已经发病了,慢慢会好起来,但需要时间。”大概需要多久呢?” “最快也要四天,一般需要五天。” “最好快一点,我担心怕来不及,李医生说他随时会有危险。”“好的,我尽力争取快一点。” “我先生说你需要什么仪器和设备尽管说,他随时都为你准备好。” “谢谢,小孙护士!”史记可继续在走廊里擦着地板。他知道现在着急也没有用,关键是靠那匹白马自己,如果白马的抵抗力产生得快,两天后就可以把马血抽出来提取抗毒血清了。如果白马的抵抗力差,可能还要再等个三四天,史记可自然希望能快点儿把破伤风抗毒血清做出来。 下班的时间终于到了,史记可没有到食堂吃晚饭,急急忙忙地离开医院准备去春红家。在医院大门口,他遇到了崔主任推着一辆自行车回家。崔主任看到史记可走过来,问道:“小侯,抗毒血清制作的顺利吗?” “顺利,已经把破伤风血清给马注射了,马很快就有了反应。今天应该是反应最重的时候,估计马很快就会产生抗体。” “那太好了!祝你成功!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就和我说好了。” “暂时没有,我要尽快赶到春红家。”史记可走出医院大门,向山下走去。 “等等,小侯,你把自行车骑去,能快点。”崔主任把自行车交到史记可的手里。不,不好意思,那你怎么回家呀?” “我家离医院近,走走路很快就到了。都是为了救人,你不用客气了。”在这个小县城里史记可感到了和大城市不一样的地方,人很亲切和融洽,特别是对于他这种性格内向孤僻的人来说,人们主动和他打招呼说话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平等的待遇。虽然他做的是护理员工作,可是护士长,护士,还有病人都很尊敬他,让他感到自己的内心打开了一扇天窗,阳光和空气都透入进来。他快速地蹬着自行车,不一会儿就穿过县城走在乡间的马车路上。翻越山岗,穿越山谷,行走在田间小路,他不惧道路崎岖,自行车骑得飞快。快到秋天了,道路两边的玉米杆已经有一人多高了,微风吹来,飘过一阵玉米的清香。他想停下车钻到玉米地里掰下一穗玉米尝尝,可是,他发现前方玉米地里玉米杆在晃动,好像有人在玉米地里劳动,就没停下来,继续向前骑去。他心里想起了春红,这是个多么可爱的女孩,从没有一个女孩对他这么亲切,这么热情,这么真诚,这么信任,这么依赖。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女孩的眼前是一个有用的男人,他心里骄傲起来,嘴里哼起了家乡小调,加快了蹬车的速度,他要尽快回到她的身边。突然,史记可眼睛的余光感觉到玉米地里有个黑影闪过,随后,他后背一阵风声。不好!他感觉到有人挥动着木棒向他砸来,他急忙弯腰缩头,“嘭”的一声他的背部遭到重重一击,他连人带车一下子摔进路边的水沟里。史记可感觉后背火辣辣的酸痛,还没等他爬起来,又一棒向他砸下来。他顺势向水沟里一滚,木棒砸在地上。他看到拿着木棒打他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脸上蒙着块黑布,动作敏捷,身手不凡。史记可一下子明白了,这就是春红对他说的“黑把子”。 第七十八章:柳浪之死 此人果然心狠手辣,专往人要害地方打。史记可被激怒了,怒吼一声跳了起来,迎着木棒冲了过去。木棒打到他胳膊上,他忍住痛抓住木棒,用力一夺,木棒被他夺了过来。黑衣人一看自己的武器被夺走,飞起一脚向史记可胸口踹去,史记可被他踹得连连向后倒退几步倒在玉米地边上。黑衣人上前争夺史记可手里的木棒,史记可用力夺回木棒,并顺势站了起来,挥起木棒向黑衣人砸去,黑衣人一下子慌了手脚,扭头就往玉米地里跑。 史记可紧跟着追了过去,黑衣人跑得很快,史记可在后头拼劲的追。两个人相距20米左右,一前一后大约跑了有4里多路,终于,黑衣人跑不动了,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而史记可没有丝毫疲劳。他跑到黑衣人身边一脚踏到他的肚子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咯吱”一声黑衣人的手腕骨折了。 黑衣人痛得嚎叫着,大呼饶命。史记可用自己的裤带把黑衣人的手在背后面捆住,撕下他脸上的黑布。 “牛疆,是你!”史记可吃惊地望着这个早晨第一次见面的春红家邻居。 牛疆抬着头看着他,央求说:“大侄子,你放过我,我把我家里的20万块法币都给你。” “原来你就是黑把子的,闹了二三年的魔鬼就是你呀!” “只要你放过我,我回家给你取钱,家里还有钱,再给你100块,200块,行吗?我家里还有一个昏迷瘫痪的外甥需要我照顾,求你放了我吧。” “谁要你的臭钱!”史记可在这一刻想到瘫痪在床上的春红爸爸,想到了自己昨天发过的要做武松的誓言,他突然变得正义,道德,高尚。挨打的胳膊和肩膀一阵阵的剧痛,痛得史记可发疯。他抡起拳头把牛疆痛揍一通,一直打到他昏倒在地为止。然后,把牛疆撂到自行车后座上,推着车往回春红家走来到春红家门口,史记可敲敲门,见没有人开门便自己推开大门,把牛疆推到院子里,接着,一脚把他踹倒在一个角落里,随手把自行车放在门边。院子里,春红在马圈里正搂着白马的脖子轻轻哭啼着呢。 史记可问道:“怎么了,春红?” “它要死了。” “不会吧,我来看看。”他走到白马旁边蹲了下来,看到白马屈曲着脖子,喘着粗气,脸色发紫,连忙把白马的脖子拉直。 不一会儿功夫,白马呼吸顺畅了,脸色好了起来,身体也不抽搐了。 “侯哥,多亏你回来及时,否则白马就没命了,柳浪也没救了。”春红激动地拉着他的手说。 “记住,以后碰到它抽搐时,一。定要让它的气道保持通畅,让它的脖子伸直,否则它容易发生窒息。” “哦,知道了。”这时,春红才注意到邻居牛疆被捆绑着双手倒在院子的角落里。牛疆挣扎着靠着墙坐起来,他的一个眼睛乌黑的,鼻子和嘴角还残留着血迹。 “这不是牛大叔吗?侯哥,这是怎么回事?” “让他自己说到底怎么回事。” 春红妈妈也跑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哟,这不是他牛大叔吗?” 牛疆低着头斜眼看着春红和春红妈妈不敢说话。史记可上前捏住他受伤的手腕,恨恨地说:“你说不说?” 牛疆痛得呲牙咧嘴:“我说,你松手我说。我就是那个黑把子的人。今天打他的杠子,被他抓住了。” 春红惊奇的不敢相信:“什么,你就是打杠子的人?” 春红妈妈问道:“这些年受伤的人都是你打的吗?” 牛疆低着头痛快地回答:“你父亲还有村里其他人,都是我打的,连我的外甥到我这来探亲,也被我误打了一杠子。” “你这个畜生,魔鬼,你坑害了多少人哪!”春红妈妈哭着冲了过去,用力地扇他耳光,一直打到打不动了,她瘫倒在地上。 春红跑出去叫来村长和警察,在春红家简单审问了牛疆后,牛疆呗带上手铐押走了。 春红看到史记可身上的伤,心痛得流了泪。她轻轻地为史记可清洗着伤口。 史记可伸出手臂把春红搂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她,享受着和她贴在一起的感觉和兴奋。春红把头贴在他的胸前,两个手搂着他粗壮的腰,她的胸随着呼吸起伏着,刺激着史记可的神经。 春红感觉得到他身体里的亢奋,便慢慢地松开手,抬起头看着史记可说:“侯哥,你做我的哥哥吧,我会把妹妹的爱给你。我真的很爱柳浪,你一定要尽力救他。” “如果我不做哥哥呢?”史记可把她楼得更紧了。 “你不会那么想的,你知道我爱柳浪,我的心永远属于他。”史记可放开春红,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个会死心踏地爱一个男人的女人,她会为自己的男人做任何事情,哪怕是面对刀山火海,她的心和身体不可能被分解,会一直融合在一起,永远属于一个男人。 春红站起来去厨房做饭了。史记可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发愣,他突然想到巧儿和茉莉,他感到一种伤痛。她们虽然出身贫贱,可是她们可以忍辱负重,也可以义无反顾的追求,但是她们追求的是金钱和富贵,她们是为钱而爱,为钱而抉择,为所得而付出。她们也懂得爱情、真诚、纯洁、给予和努力,但这一切都是为了钱。她们的心和身体是分开的,身体给予你的同时,也许心永远留在另一个地方。然而,也是因为他的缘故,她们遭受了噩运。巧儿已经永远离开他了,他隐约地感到茉莉也会离开他,终究不会属于他。他突然渴望得到一个心永远属于自己的女人。 “侯哥,我们进屋吃饭吧。我做了好多饭,就等着你过来了。”嗯哪,我马上就过去。我再看看白马,今晚是最关键的时候,度过了今晚它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好的,侯哥,今晚我和你一起护理它。”史记可吃得饱饱的,又喝了一壶白酒,心情很舒畅。饭后,史记可坐在白马旁边认真的护理着白马。白马一抽搐脖子就会屈曲着,影响呼吸,所以他不时地帮助白马变换着卧地的姿势。 春红坐在他的身旁,陪伴他。夜过得漫长而又飞快。 爱因斯坦说过一句话:当你坐在一个漂亮女孩的身边的时候,一天会像一个小时那样短暂,当你坐在一个炎热的火炉子旁的时候,一小时会像一天那样漫长。 天空已经泛出白色,他们坐在椅子上依靠在枣树下睡着了。第三天吃过晚饭,白马好像慢慢地好转了起来,头能抬起来了,腿也不抽搐了,似乎要跪起来。“真没想到它好得这么快!才两天半的时间呀!”春红高兴地跳了起来对柳妈妈说,“柳浪有救了!” “这是因为它是匹老马,以前可能有抵抗力了,所以恢复得快。按这个速度,明天就可以了把它的血抽出来用了。” “太好了,星期一就可以用上了,真太谢谢你了,侯哥。”春红今晚刚刚洗过头发,扎了个马尾巴辫,显得很活泼可爱,坐在史记可的身边纯朴地望着他。 “你为什么总称呼柳浪,病历上的名字不是柳风吗?”史记可有意地试探着。 “柳风是他弟弟的名字,他自己的名字叫柳浪。住院的时候他还可以说话,所以他报的他弟弟的名字。” “他为什么报他弟弟的名字呢?”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这个人有点儿神经质,总是紧张兮兮。” “他害怕什么吗?” “我也说不好,好像是有点儿提心吊胆。” “他做什么坏事了吧?” “没有。应该不会。不过,他对我说过他在离开省城的那个夜里,在医院标本室里偷了两个玻璃缸和一把日本军刀。” “除了玻璃缸,他还偷其它东西了吧?” “没有。他人不坏。偷玻璃缸是因为他喜欢养鱼,他一直希望拥有一个大玻璃缸。诶,你怎么问这些事呢?你感觉好奇吗?” “我不是好奇。我是想了解一些与他疾病有关的事情。”难道这些事情与他的病有关吗?” “当然有关。得了破伤风的病人怕刺激,怕惊吓。如果知道他害怕什么,就尽量回避,避免刺激他。”史记可狡猾地辩解。 “嗯,有道理。”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浪漫吗?”史记可有意勾起春红的回忆。 “侯哥,你想听我俩的故事吗?” “嗯哪”“那好,我就讲给你听。我们的相识一点都不浪漫。一年前我姑姑和姑父帮我介绍一个对象,我姑父在省城北市区开了个小饭馆,柳浪在他的饭馆里打工,他看到柳浪人很机灵,也很懂事,就有意把我介绍给他。我到了省城,见到了柳浪,看到他人还不错,就和他谈了朋友,我们很快又订了婚。就这么简单。” “原来你姑父就是俞山小吃饭店的范老板啊!” “是啊!” “你姑父知道你们回老家了吗?” “开始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三天前给我姑父发了一封加急电报,告诉他柳浪病重,向他借钱。” “你电文是怎么写的,念给我听听。” “柳浪病重借钱请速汇春红” “他回电了吗?” “没有。”你估计他能给你汇钱吗?” “能,因为我和柳浪走得匆忙,我的半年薪水和柳浪三个月的薪水都没领,加起来也有很多钱。” 史记可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封从三俞发出的电报会不会引起警方的注意,招惹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但愿它别被省城的警察察觉。 “你们在那干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离开呢?”史记可开始进入了他想了解的话题。 “我也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事他不对我说。可能和她爸爸的事情有关吧,他爸爸被牵扯进一桩金柜盗窃案中,被判了刑。他说他爸爸是被诬陷的,他一直在寻找真正的盗贼为他爸爸伸冤。可是,自从他第三次到监狱看了他爸爸后,他急忙通知我跟他的家人一起离开省城。” “你们离开省城直接回到三俞的吗?” “没有,先到博湖县他的老家住了一晚,住的是旅店。第二天,也就是8月12日,星期二一早乘汽车离开博湖县去了新东市,在那里坐火车回到三俞。” “我在监护室里听到你们的对话,他好像不相信你,不肯告诉你他放钱的地方。他好像有很多钱吧,否则不至于这么谨慎?” “侯哥,你怎么也这么好奇呀!你不是这样的人吧。他妈妈说你眼睛里好像有鬼,说你鬼鬼祟祟。你不会是警察吧?” “你觉得我像警察吗?”春红摇头说:“一点儿都不像。要不是你在监护室里认真观察他的症状,他的病现在还诊断不出来呢。”“嘿嘿,我是关心你,想帮助你分析分析,看病需要钱呗。” “他可能有一点儿钱,但不会很多,否则我们回三俞的一路上不会那么艰辛。你也知道,前几天他醒过来时写过几个字,我记不住了写的什么,好像是个地址,不是我们三俞的地址。他妈妈不识字,还让我念给她听呢。”春红这个年龄正是单纯,天真,浪漫的时候,然而生活的重负却压在了她的肩上,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已经成熟了,她敢于挑起这个担子,可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仍然单纯,缺少社会阅历,看不清楚隐藏在人眼睛后面深奥的东西。 “好了,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怎么这么大岁数了还单身?你怎么会跑到三俞来工作?你这么聪明怎么会做护理员呢?”春红对眼前这个男人充满兴趣和好奇感,一连问了三个问题,但是,在她的心里可能还有更多的疑问。 “我的性格内向,特别不爱说话,特别不敢和异性打交道,再加上我工作的关系,所以,没有谈过对象。” “我并没感觉你特别不爱说话呀。不过,你严肃时,还是挺可怕的,但是和你熟悉了,就不害怕了,我很喜欢听你说话。” “嘿嘿,和你在一起,我感觉例外。”白马在他们面前恢复得越来越好了,两条前腿已经可以跪起来了,脖子和头已经不再抽搐了。春红也不再担心了。 “侯哥,今晚早点休息吧。你在我房间里睡,我去给你铺床。明天是星期天,你可以多睡会。我在这里守着,一会儿又要烧饭了,我一早去医院送饭去。”春红回到房间把床铺好,对史记可说:“侯哥,你到屋里睡一会儿吧,我在外面看一会儿。我白天睡觉了,你明天白天还要上班。”史记可顺从地站了起来走进春红的房间,坐在床边静静地发愣。 看到他坐了半天也没躺下,春红进来催他。“侯哥,快躺下睡觉吧。我替你把灯关了,快点休息吧。”春红把被子盖在史记可的身上。 “侯哥,快睡吧!”黑暗中史记可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从前那种恶魔般的疯狂,他突然伸出双臂一下把春红抱进被窝里,紧紧地搂着她不放。 “侯哥,侯哥,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春红两只手用力地推着史记可的双肩,嘴里不敢大声喊叫,她怕隔壁的父母或邻居会听到她喊叫的声音。她在不停地挣扎着,想从史记可的怀里逃出来,可是根本不可能,她用嘴咬住他的胳膊,但又不狠心用力咬下去,她用脚踢,她的脚却被史记可的腿夹住动也不能动。几分钟过去了,她变得筋疲力尽。 于是,她试着用劝说的方式让史记可放弃这样的欲望。 “侯哥,你怎么能这样呢?只有坏人才这样做。” “那我就做次坏人吧。” “不,你是好人,你不会做这种事。” 史记可亲了亲春红的面颊,春红没有躲避。 “侯哥,你是我最敬重的男人,我把你当成亲哥哥,自己最亲的人。你不能这么强迫我,你知道我非常的爱柳浪,柳浪从来没碰过我,你也应该尊重和保护我。” 听了春红的话,史记可的手臂似乎放松了一些,可是春红刚想从被窝里爬出来却又被他紧紧地抱住。 “可是,他并不真正爱你,他不相信你。” “不管他对我怎么样,我既然爱他就要对他好,对得起他。” “如果我也爱你呢?你能不能像对他那样爱我呢?” “如果我没有柳浪,或许我会爱你,而现在,我只能说我喜欢你,我只是把你当作自己的哥哥。你放开我吧,我不怪你。” 史记可突然觉得柳浪在嘲笑他,笑他丢失了巨款,又不能征服女人。他开始把手伸进春红的衣服里,春红连忙抓住他的手阻止他。 史记可粗鲁地撕碎了春红的内衣,紧紧地压着。 春红用力地推着他,咬了他肩膀一口。 “哎呦!”史记可嚎叫了一声,春红马上松开口。 “对不起,侯哥,我咬疼了吗?”她用手揉着被她咬过的地方。 史记可生气地解开她的裤子。“求求你,侯哥,不要往下摸!” 春红拼尽全力地阻止他的手往下滑动,可是,她无法阻止他,“侯哥,不要,不要!”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不再挣扎了,把脸紧紧地贴在史记可的胸脯上,用手抚摸着他那凹凸不平和坚硬的肌肉。她有些颤抖,紧紧地搂着史记可。 “你坏!你坏!”春红地责怪他,这是她最后的抵抗,她的内心在矛盾和斗争。她留着眼泪看着史记可说:“侯哥,我敬重你,喜欢你,感谢你,可是我不能把我的第一次给你,一切都因为我爱柳浪。柳浪还在病危中,我不应该这样。” 听了春红的话,本来已兽性大发的史记可突然像院子里瘫倒的白马,侧卧在她的身边不动了。 “你穿上衣服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强迫你!”史记可小声地说。 春红侧过身紧紧地搂着他,沉默着。 “你穿上……”春红滚烫的口唇堵住了他的嘴。 两个身体拥抱在一起。 史记可用力一挺。春红疼痛得张开嘴咬住他的胳膊没有喊出声来,她身下的床单上出现一小片红印。她紧紧地搂着他。 “春红,我喜欢你!”这是他第一次对女人说出他内心中动情的语言。春红眼含泪水,默默无语。史记可很快睡着了,他像个孩子一样把头埋在春红的怀里。春红轻轻叹了口气,把他的头放到枕头上,悄悄地坐起来梳理好头发,整理好衣服,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 黑色的天空已经泛出淡淡的白色,月亮穿梭在云中,几颗星星一闪一闪地挂在天空中。马圈里的白马已经站了起来,在小油灯的照亮下静静地吃着草。温情的夜色蕴育出新的希望。老柳被送回到监狱单独关押起来,他蹲在一个没有窗户,漆黑潮湿,空气污浊的石屋里。连续两天他每天都被提审两次,可是他硬是扛下来了,既不说“渝”字是什么意思,也不交代柳浪跑到哪里去了。 唯一支撑他坚持到底的动力是那笔被柳浪盗走的巨款,只要巨款在手,打死也不说。现在他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如果当初能在审讯逼供中挺过去,也不至于现在遭受这么大的罪。可惜,时光不能倒流。自从刘权威在审讯中被打死,林正儒一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的压力不是对刘权威死亡的怜悯,而是由于他死得不明不白。 这个案子里的嫌疑人只剩下了老柳,他不敢让手下的人对老柳严刑逼供,怕再把老柳弄死了。如果老柳死了,这个案子更没法查下去了。留着他,总有用处。该调查的都调查了,该了解的也都了解了,柳浪就人间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 一件看似简单的案件,忽然变得扑朔迷离。 林正儒从来没碰到过这种难还不难,破还破不了的案子,令他头痛。他想放了老柳,通过跟踪老柳来追踪柳浪,可是他又不敢冒这个险,万一鸡飞蛋打,这个责任他负不起。林正儒下令把老柳送回牢房恢复正常犯人的生活,他想来个守株待兔,他推测老柳的家人或亲属看到老柳没被无罪释放一定会到监狱探视,结果观察了一个多星期,也没人来探监。 柳浪的名字已经被严密监控了,西北地区几个省凡是有柳浪这个名子出现,有关材料都会报到林正儒的办公桌上。星期天林正儒上班,看到桌子上有几份材料,顺手翻看着,现在重名的人太多,特别是两字的名字重名的更多。 突然一份材料让他格外注意,是市邮电局转过来的一封加急电报的副本,电报上面写着:“柳浪病重借钱请速汇春红”。林正儒看了看电报发出的地址:三俞县,电报是发给本市一家叫“俞山小吃”小饭馆叫范德辉的人。 于是,林正儒立即召集专案组开会。“这封电报非常重要,马上查清楚范德辉是什么人,电报上说的柳浪是不是我们要找的柳浪,春红与柳浪是什么关系。” 曾去柳浪打工的饭店调查过的警察被调走了,因此没有人知道电报的收件地址就是柳浪打工的饭店。所以,林正儒提了一连串问题没人能回答。 “还有这个三俞,是不是我们一直在查的“渝”字呢?我高度怀疑。”林正儒补充说。 “对呀,如果这个柳浪就是我们要找的柳浪,那么,这个三俞就是我们要找的‘渝’字。妈的,这个老柳真狡猾!”林雨飞气得骂起人来。 “雨飞,你马上带人去俞山小吃调查。” “是!”林雨飞立即带着两名警察出去调查。两个小时后,调查的警察回来。“‘俞山小吃’位于本市北市场繁华区,老板是范德辉,三俞县人,老柳儿子柳浪在这里打工,春红是范德辉的侄女,也是三俞人,是柳浪的未婚妻。他俩是在陆军医院标本室被盗后的第二天失踪的。”林雨飞很干练地向林正儒作了汇报。 “你们没惊动范德辉吧?” “没有,他丝毫没有察觉。”林正儒感觉有点儿奇怪,既然柳浪带着巨款逃跑了,怎么有病还向范德辉借钱?难道巨款藏在范德辉那里吗? “范德辉先不动,但要密切地监视。立即出发,先到三俞县抓住柳浪再说。”于是,林正儒带着五名警察连夜乘火车奔赴三俞。星期天,因为柳浪病情有些变化,春红和柳妈妈都留在医院里看护,春红把家里钥匙给了史记可,让他自己去给马抽血。白马已经完全康复了,正好是血液里抗体水平最高的时期。 史记可心里有数,如果明天给柳浪及时注射大剂量的抗毒血清,柳浪的病会很快好起来,只要柳浪活下来他就有希望拿回那笔钱。春红已经把他当成亲哥哥了,非常信任他,他可以利用春红找到更有价值的线索。 史记可站在春红家的院子里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在他的强迫下春红最后自愿献身了,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说不清楚是伤心还是高兴,春红流了很多泪,她明确地告诉史记可,这种事仅此一次,以后把他当亲哥哥相待,不许他再这样。史记可也答应了春红的条件,春红紧紧地抱着他说,她高兴的是她得到了一个哥哥。 “唉,多好的姑娘啊!我为什么得不到她的心?”史记可的心里第一次真正地动了情感。男人哪,只要女人身体,不要女人的心,那是本能。史记可从前就是一个只有本能没有情感的男人。 此刻,他那黑暗的灵魂中,点起了一盏微弱的亮光。史记可熟练地把马固定在马棚的立柱上,然后给马抽血。他抽了500毫升血液,装进一个无菌的大瓶子里后,立即赶回医院送到检验科的实验室。在崔主任的帮助下连夜制作抗毒血清。一直干到早晨六点钟,他们终于成功的提取出50毫升抗病毒血清。只要上午完成小鼠的安全性和有效性试验,这些药物就可以使用了。春红和小孙护士也一直在实验室里陪着史记可,看到抗毒血清提取纯成功,她俩开心极了。七点多钟,史记可简单洗漱之后,去食堂吃早饭。礼拜一的早晨食堂里吃饭的人非常多,史记可主动与熟人点头,打招呼,他感觉到自己已经融入到这个集体中了。 吃过早饭,史记可爬上食堂后面的小山活动锻炼。早晨的空气格外新鲜,太阳放散出温暖的光芒。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此时,林正儒带着五名警察已赶到三俞县。八点钟,他们到了县医院,直接来到住院部查找一个叫柳浪的病人。可是,医院工作人员仔细地查找了所有的住院病人记录都没有找到叫柳浪的病人。 “是不是在其它医院住院呢?”住院处工作人员提醒他们。“你们县里还有其它医院吗?” “有呀,一家中医院,一家妇产医院,一些私人诊所也有少量的住院病人。” “那好吧,我们再到其它医院查找一下。林正儒把手下分成四路,三个人去不同医院寻找,一个人到渔具市场了解情况。林正儒也知道柳浪喜欢养鱼,而且,他是带着大玻璃缸逃走的,因此,他可能会去渔具市场买东西。一上午很快过去了,中午大家在火车站站前旅社的一个房间里汇合,去医院的警察一无所获,而去渔具市场的警察有了一点儿发现。 他描述说:“火车站市场里有个渔具摊位的老板前几天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手里买来两个方形的大玻璃缸,我看到那两个玻璃缸和医院标本室丢失的玻璃缸特征一样。那个女孩是本地人,她说家里有人生病了急需要钱。” “就这些吗?”林正儒问道。 “老板说有人要买这两个玻璃缸,他正在等待着买主。就这些了,汇报完毕!” “好,很有价值!马上通知医院高科长带专家来辨认一下玻璃缸。这个女孩可能就是柳浪的女朋友春红。马上查找春红!”林正儒布置了下一步的行动。 下午林正儒接到了总部的电话,说范德辉下午去了邮局,往三俞汇款20万金圆券,收款人是春红,地址是三俞县医院内科,监护室。林正儒立即把派出去的人马召集回来,直奔三俞县医院的内科监护室。上午,史记可在检验科和崔主任一起做抗毒血清的安全性试验。他们前一天已经把柳浪的血扎到小鼠的腹腔里,这些患病的小老鼠开始抽搐,呼吸困难,有的已经奄奄一息。接着,他们把提纯的抗毒血清扎进病鼠的腹腔里,到了下午这些小鼠病情神奇般的好起来,一个个的活蹦乱跳。成功了,祝贺你!”崔主任拍拍史记可的肩膀说:“好样的,真想不到你这么聪明。以后可以与我合作,我们开发这种抗毒血清。”史记可也笑了,说:“嘿嘿,也多亏你帮忙,没有这么好的设备这些血清也提纯不了。不管怎么说,柳浪有救了。”崔主任问道: “接下来怎么办?是不是把药送到科里让护士给柳风注射?小侯,你觉得怎么用好,腹腔注射还是肌肉注射?” 史记可回答:“还是肌肉注射吧,肌肉注射虽然起效慢,但安全。今天先注射20毫升,剩下30毫升放在实验室的冰箱里保存。” “那好吧,你快把药物送给小孙吧。我这里还有一点儿事。”崔主任把一小瓶抗毒血清交给史记可。 史记可拿着抗毒血清回到科里。一上楼梯就看到走廊站着几个警察,他连忙带上口罩,溜进储物间里。监护室的值班护士看到来了这么多警察,直接拦住他们。 “你们找谁?这里是重症监护室,里面有重病人,不能进去。”走廊里小孙护士大声喊着。 “我们找春红。”春红听到外面有人找她,自己走了出来。“谁找我?” “你是春红吗?” “我是春红。”看到这么多警察来到医院,春红猜想是柳爸爸的事情牵扯到了柳浪。一个警察朝她走过来,还没等春红反应过来,她的手就被铐起来。接着,把柳妈妈也控制了。 “你们为什么抓我?” “你是柳浪的女朋友,对吗?” “是呀!” “柳浪呢?” “在监护室里。”警察马上把监护室查封,任何人不许进出。柳妈妈也被戴上手铐,蹲在监护室门旁。她不解地问道:“你们为什么抓我们两人呢?” “你先老老实实在这里蹲着,过一会儿会告诉你为什么。”林正儒来到监护室看了一眼正昏睡的柳浪,询问了护士几个问题,才明白为什么住院部没查出柳浪的名字,原来他报的是他弟弟的名字,柳风。接着,林正儒找到主治医李医生了解柳浪的病情。史记可在储物间里换好工作服,拿着拖布刚来到走廊里,就见小孙护士慌慌张张地来找他。 “小侯,不好了!出事了!科里刚刚来了六个警察,把春红和柳妈妈带走了。有两个警察现在守在监护室门口,还有两个警察在办公室里和李医生谈话。是不是我们制作抗毒血清的事被举报了?私自制作抗毒血清可是违法的呀!你先停停吧,别继续做了!” “哦,我知道了。小孙护士你别怕,有事我一人兜着,和你没关系,不会连累你和崔主任,你放心吧。” “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也要当心些。” “嗯哪。”史记可显得很镇静,安抚着惊慌失色的小孙,他知道警察不是因为制作抗毒血清的事情来的。自他听春红说发电报向范老板借钱,他就预感不好,警察很容易顺着电报这条线索找到三俞来。不出事算万幸,出事是必然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警察会来得这么快,让他有点儿措手不及。下一步该怎么办?史记可把抗毒血清交给小孙护士,说:“这是抗毒血清,安全性试验已经完成,效果很好,而且安全,你抓紧时间把这些药物给他肌肉注射。” “不行了,侯哥,晚了,监护室已经不让进了,再说还不知道这些警察为何而来。这些抗毒血清还是你先拿着吧。”史记可手里拿着抗病毒血清呆呆地站在走廊里,脑子一片空白。他知道柳浪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停用镇静剂了,停了镇静剂会突然发生窒息死亡。如果能及时注射抗毒血清,两天后有可能病情会好转。但是他们现在是私自制作的抗毒血清,在这种情况下医生护士也不敢使用。 “喂,你过来!”一个警察在走廊另一头高声喊着。史记可左右看着不知道他在喊谁。 “喂,你东张西望什么,手里拿拖布的,喊你呢!过来!” “你在喊我吗?”史记可向走廊另一端走去。走到近处,他发现喊他的警察竟是林雨飞,不免心里慌张,下意识地拉拉口罩把脸遮得严实些。 林雨飞距离他有十几米时对他说:“你是护理员吗?这个人吐了,你把这里打扫打扫。” “嗯,”史记可答应一声,低着头从他的身边走过。他看到柳妈妈哭得晕了过去,靠墙坐在地上,春红面色苍白的扶着她,柳妈妈醒过来后不停地呕吐,地上一片狼藉。史记可走上前扶起春红,想搀扶她离开这里。 “喂,护理员,你不要管她们两。你就把地板擦干净就行了。”一个警察在他身后喊着。 “侯哥,你不用管我,你快去救救柳浪吧。尽快把药用上。求你了!”史记可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把地板擦干净了后,看了春红一眼,拎着拖布往监护室里走。 “站住!里面不能进。” “我进去擦地。” “里面暂时不需要擦地。你把这里擦干净就可以了。”史记可无可奈何退了回来,靠近春红悄声说:“我试了,不让进。药在我手里,但用不上。” “侯哥,你马上到我家去一趟。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放在我房间的一个抽屉里,你把它帮我销毁掉。拜托了。” “‘嗯哪!”史记可急匆匆地下楼向春红家跑去,他要在警察到达她家之前,把那张纸销毁掉。十几里路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半个多小时就跑进村里。一口气跑到春红家大门口,敲敲门,里面没人答应,春红妈妈应该是去田里干活了。史记可拿出春红交给他的钥匙打开大门,直接来到春红的房间。春红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带抽屉的桌子,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张纸看了一遍,随即把纸条放到嘴里嚼几下咽了下去。然后,他从春红家出来,锁上大门。走到村口时,看到一辆吉普车载着柳妈妈和春红向这边开来。 春红装着没看见他,冲着院子里喊:“白马啊,求你救救柳浪吧。”史记可知道这是春红对他的嘱托。仅仅是分秒之差,史记可拿到了这张对他毫无用处,但对警察却十分有用的纸。 回到科里,史记可穿着工作服,带着大口罩照常在走廊打扫卫生。他有意在监护室旁边转悠观察监护室里的动静,林正儒几次从他身边经过丝毫没有注意。史记可心里很矛盾,他可以找机会溜到监护室,只用一分钟就可以把抗毒血清注射到柳浪的体内,但是,他不能这么做。 如果现在柳浪病情好转,意识清醒过来,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反而有害。除非他能够在警察眼皮底下,把柳浪偷走。但是,这是不可能的。 小孙护士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说:“侯哥,我搞清楚了,警察今天来科里与我们制作抗毒血清没有关系。李医生刚才说柳浪是犯的盗窃罪,警察马上要审问他,让先停停镇静剂。” “停了镇静剂会有危险的,千万别停药哇!。” “是啊,李医生也是这么对他们说的。李医生还告诉他们,几天前他们家里人为了交住院费也想问他钱的事情,停了镇静剂后差点儿出事。可是他们不听,他们看到他病很重,怕他突然死了,要马上审问。” “小孙,你能不能进监护室护理柳浪,趁警察不注意悄悄把抗毒血清注射了。这样可能他会安全些。” “警察不让进,李医生说警察只允许他一个人进去,其他人员一律不准进。再说,在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敢偷偷给他注射这个药。”“嗯哪,你说的有道理。还是小心点儿,别受牵连。” “侯哥,你也小心点儿。” “嗯哪。停用镇静剂时最好有护士在场,抢救时如果护士不在场,万一出现意外,再跑进去怕来不及了。”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史记可的忧虑是对的。 “好吧,我再去和李医生说一下。”小孙护士来到办公室里,把李医生叫到一旁对他说:柳风现在病情这么危重,不能停用镇静剂。” “这个我知道。我和护士长一直在向这些警察解释呢!可是他们不听。” “如果要停药,你要求留一个护士在监护室里,万一需要抢救也能及时处置。” “这个我也说了,他们不同意。他们说审问的内容保密,其他人不能在场。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才同意我在场。”小孙护士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后,叹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对史记可说:“谁也救不了他了!”李医生极力想说服林正儒取消在监护室里审讯柳浪的做法,他从医学角度反复给林正儒讲道理,可是,林正儒坚持要马上审问柳浪。 “如果你能保证他不会突然死亡,如果你能保证救活他,我可以不在医院里审讯他。你能保证吗?” “我不能保证,因为他的病情太重了。他就诊迟了,确诊又晚了,到目前为止又没使用有效的治疗方法。我们也无能为力。” “既然是这样,我们不能看着他死,所以,必须在他死之前询问他一些对我们非常重要的问题。希望你能够理解。” “我能够理解你们破案的心情。不过,你坐得离他近些,你要穿上白大衣,说话声音要柔和些,别让他受到惊吓。”李医生不得不妥协了。 “好吧,我尽量做到。顺便问一下,停用镇静药后多久他能苏醒过来?” “大概20分钟后,刚开始不会十分清醒,先别急于问问题。”李医生回答。药可以中断多久?” “这个不好说。只要他不受到惊吓,时间可以长一些。” “哦,明白了。”这个要求对警察来说有点儿难,既要声音柔和,又要保持审讯的威严,很矛盾,很难做到。 上午九点钟,在李医生的带领下三名警察来到监护室。李医生关掉镇静剂的点滴,大家就坐下来静静地等待着柳浪苏醒。墙上的钟表在滴答滴答地响着,时间过得很缓慢。史记可在监护室附近擦着地板,竖着耳朵听着监护室里的动静。 李医生反复交代:“你们说话的声音要轻柔,千万别惊吓他,这种病就怕惊吓和刺激。” “知道了。”林正儒有点儿不耐烦。说不定吓一吓,病就好了呢!”这些警察不大相信会有这种害怕惊吓的病。林正儒表面在听着李医生介绍柳浪的病情,实际上心急如焚,盼望着眼前这个盗贼赶快醒过来,他有信心让他交代,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会绝望,不会顽固抵抗。大约半小时后,柳浪开始苏醒,先是睁开眼睛,接着扭头四处张望寻找自己的家人。他看到了李医生,又看到了穿着白大衣的林正儒。“我妈妈呢?春红呢?” “她们不在。这几位是警察,从省城来找你谈谈事情。”李医生轻轻对柳浪说。 因为声音太小,柳浪没听清楚。 “他们是谁?”他问道。 “我们是警察,专门为金柜盗窃的事找你。”柳浪身体微微一抖,闭上眼睛沉默不语。他还没有完全清醒。 “你是柳浪吗?” “钱藏在哪里了?” “你不交代我们也会找到的。”柳浪完全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几个陌生的面孔,他的面部和喉咙开始抽搐。 “你们快点问吧,他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李医生在旁边担心着。 “你得了破伤风,病情很重,你不要怕,只要你说出藏钱的地方,我们马上联系帮你买药,把你的病治好。”林正儒轻柔的附在柳浪耳边说。柳浪睁开眼睛,张开嘴巴想要说话,可是他说不出声音。 “你大声点,我听不清楚。” “我没盗窃金柜!是史记可盗窃了金柜,他陷害我父亲。”柳浪用力大声说了这句话,接着,又闭上眼睛不语了。 “柳浪你老实点儿!你要交代钱藏到哪里去了!”林雨飞忍不住大声的喊着。 这声音刺痛了柳浪已经脆弱的神经,他受到了强烈的惊吓,他睁开眼睛用恐惧的眼神望着这几个警察,接着,他身体猛地抽搐起来,头弯向后背,脸部,喉部剧烈痉挛。 因为没有护理人员在场,输液的针头被他剧烈地抽动弄得移位,液体输不进去。 李医生赶忙拿起一个注射器抽镇静剂,准备肌肉注射。突然,柳浪面色青紫,全身痉挛,呼吸停了,接着心跳停了。 李医生急得一边大喊护士,一边给他做胸外按压,等到护士跑进来柳浪全身已经青紫,各种抢救药物用了都无效。 柳浪就这样死去。 第七十九章:立功 “你把钱藏哪里了?快说!”林雨飞抓住软绵绵的柳浪摇晃着。 李医生冲着林正儒和林雨飞他们愤怒地喊道:“你们都出去!杀人犯!”几个警察失去了刚来时的威武,灰溜溜地离开了监护室。 “你刚才嗓门太大了,把他给惊吓了。”林正儒埋怨林雨飞。 林雨飞不服地说:“从没听说过审讯还要小声的,没威严哪个罪犯会害怕呀!” “唉,好不容易找到柳浪,线索又断了。”林正儒自言自语说。自从应聘为太平间管理员后,史记可还从没有接收过一具尸体,没想到他在太平间里接收的第一具尸体竟是柳浪。 史记可带着大口罩,把柳浪的尸体从监护室运到太平间,为柳浪清洗了皮肤,化了妆,换上新衣服。警察在太平间里为尸体拍了几张照片,法医对尸体进行常规验尸。 闪光灯一亮时,史记可正低头给柳浪化妆,史记可怕再被照相机拍进去急忙躲开。看着柳浪的尸体,他流出了几滴泪水。他没能按照春红的嘱托救活他,可是这不是他的错,他也真心想救他,可是他在最关键时刻却无能为力。他的心情百感交集!他流着眼泪心里默默地念叨着:“我的钱哪!我的钱没了!” 柳浪走了,钱彻底消失了,春红也受到了牵连,被押送到省城。史记可感到无比的失落,他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分钱。他彻底死心了,他该回去了,回到那个他该去的地方,继续做他本该做的工作,过他本该过的生活。一些都戏剧般的结束了,不再抱有任何奢望,不再抱任何幻想。他脱下了白大衣,到财会科领了一个星期的薪水,离开了三俞县医院。 小孙护士告诉崔主任监护室的破伤风病人已经死了,让他悄悄地把30毫升的抗毒血清倒掉。 可是,崔主任不舍得,上午关于抗毒血清的有效性和安全性试验都已经做完了,效果十分理想。“还能找到他吗?我想让他到我们科里上班,让他当技术员,我们可以开发破伤风抗毒血清。”崔主任问小孙。 “哎呀,我看到他往火车站走了,可能要离开三俞吧。”小孙和崔主任急忙跑去火车站,一列开往省城的列车已经开动了,他们看到史记可正站在列车门后向他们挥手。火车渐渐走远。后来,崔主任向人事科周科长询问侯浦的联系方式,可是,按照他当初登记的地址和电话,却再也找不到这个叫侯浦的人了。 内科刘护士长也在到处找小侯,她觉得从没有哪个护理员能像小侯干的这么好,让她感觉这么满意。她在走廊的楼梯口大声喊着:“小侯!小侯!” 小孙护士从火车站回来告诉她:“小侯走了。” “奇怪,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刘护士长也有点儿想不通。 林正儒不甘心就这样失败,他想起李医生告诉他的话,几天前柳浪的家属为了交住院费的事也要求过停用镇静剂,据说,在停用镇静剂后,柳浪曾经在一张纸上写过几个字。 可是,那张纸找不见了。 他亲自审讯春红和柳妈妈,反复讯问那张纸上写的内容,她俩都记不住了,只记得是个地址。林正儒急得暴跳如雷,把林雨飞训斥一通,但也没有任何用处,他感到无计可施。 柳浪没有留下任何银行存款单,他直接把钱放到银行保险箱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保险箱的名字和密码,钱的秘密被他带走了。范德辉被审查了一个月,没查出问题,但因为知情不报,犯包庇罪。柳妈妈被放了出来,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她参与犯罪的证据。春红则被关起来了,因为她犯有包庇罪和销赃罪。 警察在花鸟市场找到了春红卖掉的两个玻璃缸。 春红曾经告诉史记可,柳浪领着全家先到博湖县,第二天从博湖县到新东市,从新东市乘火车到了三俞。史记可坐火车来到新东市,找到了纸上的地址,是新民银行。 他呆呆地坐在银行大厅里,他推测那笔钱就在地下室的保险库里,虽然他离那笔钱已经很近了,可是他还是一分钱也拿不到。 史记可从新东市返回省城,没有去医院,直奔玉泉路。一路上,他一直在回想着巧儿和茉莉。巧儿死了,茉莉不知去向,这一切都是由于他连续七天不辞而别,如果他与她们呆在一起,他可以保护她们。想起刚子,他恨得咬牙切齿,他要抓住刚子救出茉莉,为巧儿报仇。 而最让他发愁的还是钱,这次到三俞他绞尽脑汁,眼看距离成功不远了,没想到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钱没有找回来,情感还很失落。他对女人第一次动情,第一次有了情感,第一次感觉伤感和失落。 男人在与自己挚爱的女人在一起时,情感会压制本能。在与自己喜欢的女人在一起时,情感会激发本能。在与自己不爱的女人在一起时,本能会替代情感,春红是他碰到的第一个让他动情的女孩,他喜欢她,他的情感激发了他的本能。 如果让他从春红、巧儿和茉莉中选择,他会选择春红。与春红在一起时,他没有压力,没有约束,没有自卑,与春红接触时,他愿意先付出努力,再收获成果,他感觉就像爬山一样,先要付出体力攀登,到达顶峰时才能领略自然美景。他内心从来没有惦记过别人,可是自从离开三俞县后,他经常想到春红,他的耳边总是想起春红对他说过的话。春红称呼他侯哥是那么亲切,那么自然,让他感到真的愿意做她的哥哥。 快到四合院了,史记可的思想又转到巧儿和茉莉的身上,抛去情感不说,单就快乐而言,巧儿和茉莉真能让他神魂颠倒,和她俩在一起时,他不需要情感,思想和交流,只需要体力,本能和自我快活。 想到她俩的苦难遭遇,史记可的心里充满内疚,他感觉十分伤感。失去的东西才是最美好的。史记可用力推了一下四合院的大门,大门仍然是在里面反锁着。看来他离开之后,还没有人进去过,他用力踹了一脚,门开了。他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院子里依旧干干净净,整整齐齐,门窗都关得严严的。“巧儿!茉莉!”他站在院子里恸哭起来。 史记可推开巧儿的房间,屋子里仍然一片狼藉。他把巧儿和茉莉的箱子收拾好后,来到厢房收拾自己的行李。在枕头下面发现巧儿和茉莉留给他的信。他读了两遍,他能感觉虽然她们用了那么多言辞修饰,无非是掩饰她们的心里话:因为你穷了,我们离开你!她们本打算离他而去,可是还没来得及走就被刚子堵在四合院。他手里拿着她们留给他的100元伤感地坐在桌子旁,静静地享受着被抛弃的孤独。 史记可在四合院里度过了孤独的一星期,一个多月来,他像做梦似的,转了一个大圈,又重新回到了原点。他一切恢复到从前,还和从前一样工作着,只是更加消沉了,经常是一个人坐在标本室里发呆。 这一天,孙护士长和陶主任来看望史记可。“怎么也不开开窗户通通气,满屋子都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陶主任进来后直接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刚刚从外面进来的人,会被这种浓烈的药味刺激得睁不开眼睛,喘不过来气。 “史记可想什么呢?是不是想表妹呢?”护士长开玩笑的说。 “你哪里来的俩个表妹,这么漂亮?” “嘿嘿,不是表妹,只是……史记可刚想说出朋友,但又怕孙护士长再刨根问底,就止住口未说。 “只是什么?” “只是两个远房穷亲戚。”史记可改口说。 “怎么样,我说的对吧,都以为史记可当了官,有钱了,想来沾点光。”陶主任自信地说:“一听我说史记可没有钱,吓得赶紧走了。这种亲戚还是不联系为好。” “我怎么没看出来是穷人呢?”孙护士长表示不同意,“我看她俩蛮会打扮的,皮肤雪白细嫩,一点儿不像劳动人。” “她们会对你说她们很穷吗?再穷的人,进城了总是要穿件新衣服吧。”看着陶主任和护士长争吵着,史记可苦笑了一下。怎么样,家里都好吧?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帮忙。”陶主任问道。 “科里同事听说你母亲病重,为你捐了点钱,一共800元,收下吧。”护士长把一个信封递给史记可。史记可推辞着不收,护士长坚决地塞到他口袋里。 “家里还好,母亲病也没有大问题了,就是缺钱,我也没有钱,帮不上太大的忙。谢谢你们了!” “别整天一个人闷在这里,出去走走,和大家多交流交流。”护士长劝说他。 “晚上到办公室来,陪我喝两杯酒吧,史记可。”陶主任临走时说道。 下午,外科送来一个死亡的病人,是个16岁女孩,患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还没有来得及手术就去世了。女孩几乎全身都是紫黑色,史记可明白,这种病是紫绀性心脏病。死者的亲属看到小女孩可怕的面容吓得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史记可给女孩化妆,换衣服。一切处理妥当后,也到了下班的时间。史记可锁上太平间的大门,去食堂打饭,他忘记了陶主任晚上请他喝酒的事情。 晚饭后,史记可独自在标本室里喝着闷酒,他感到孤独和寂寞。想到丢失的巨款,他伤心地嚎哭了一通。他想到了巧儿和茉莉,想到了春红,他心情更加伤悲。难道他真的找不到女人了吗?难道真要孤独一生,与女尸为伴吗? 他几次想钻进停尸房,但是,他犹豫着,挣扎着,他不甘心这样生活,他确实不想再回到从前。他渴望着和女人建立情感的联系,渴望精神和肉体的融合,在春红身上他尝到了追求和被拒绝的快乐。可是他没有女人了,他丧失了找女人的信心,他体内的强烈欲望在燃烧着他刚刚培养起来的情感和理智,一股巨大的野蛮力量让他从人又变回到魔鬼。酒精燃烧着他的大脑,支配着他的躯体,他鬼使神差地溜进停尸房,打开太平间的那盏小灯。 停尸房有三具尸体,尸体蒙着白单,其中一具尸体可能放了有几天了,散发出腐臭的味道。一个多月没在太平间工作,他有点儿不适应这种怪味道,皱起眉头,不愿大喘气。他来到女孩床边揭开白单,在微弱的灯光下看着女尸紫绀的脸孔和身体。女尸长期遭受疾病的折磨,已经骨瘦如柴,皮燥肉松,突颧凹眼,形如骷髅。由于长期缺氧,她的十个手指尖圆圆的,像鼓槌一样。可能由于心衰的关系,她的肚子涨得又圆又大,黑紫色的肚脐向外鼓出很高。史记可感到一阵恶心,天旋地转,两眼模糊,他踉踉跄跄地跑出太平间,干呕了几声,倚在门上大口地喘着粗气,总算没吐出来。 院子里的新鲜空气让他清醒过来,他返回停尸房把女尸的白单盖好,锁好门,回到标本室。自从接触了活的女人,他的情感和欲望发生了变化,他不愿意再像从前那样与女尸为伴。 “唉!”他深深叹了口气,默默地念叨着春红的名字,喝着闷酒。这时,有人敲门,他抬头一看,陶主任开门进来了。史记可心里一惊,好险哪!他刚刚要是奸尸的话,肯定会被抓个正着。 “臭小子,我邀请你下班后到我那里喝酒,你不来,你自己在这里喝闷酒。” “嘿嘿,我忘了。”他勉强地笑着。陶主任一看桌子上只有一瓶喝了一半的白酒,便说:“跟我来吧,到我办公室我俩一起喝点儿酒,我那里有些酒菜。” 酒过三巡,此时夜已深了,附近军营的熄灯号已经响过很久了,史记可和老陶从办公室里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史记可,我送你回宿舍吧。”史记可边走边嘟哝:“头,我没事,我没喝多!我自己可以回去。” 此时,史记可的耳边突然响起春红呼唤他的声音。“春红!”他大声地嚎叫着。 陶主任跟在后面没听清他喊什么,似乎听到他喊“蠢猪?”,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你喊什么呢?” “呵呵,是啊,我喊我的宝贝。可是我不知道她在那里,我要去找她。” “哈哈,史记可,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原来你心里有女人了!” 史记可喝醉了,倒在路边伤心地哭着嚎叫着。陶主任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柳浪死了,侦查的线索又中断了。 林正儒表面感到十分懊丧,一副不能善罢甘休的样子,他再次召开案件分析会,医院的高科长也应邀参加了会议。林正儒首先发言:“目前案件的所有证据都证明是老柳藏匿了被盗巨款,老柳儿子为救老柳诬告史记可,并潜入标本室放置赃物陷害史记可,然后携带家人出逃。很显然,老柳打不开金柜,因此,他与刘权威合伙作案的可能性可以成立。老柳在盗窃金柜后,把巨款埋藏在他家后院的地下,躲过了警察的第一次搜查。后来。他利用柳浪探视的机会,布置柳浪携带巨款逃跑。” “嗯,这一切都合情合理。”高科长点点头说。 “但是也存在着几个疑问。首先,既然老柳盗窃了巨款,怎么会把500块钱赃款放到床铺下面呢?”林正儒提出第一个问题。 “是啊,这好像不符合逻辑。”林雨飞说。 “也许他认为警察不会怀疑到他,他打算先拿出来点儿钱花花。”高科长说。也有道理,如果罪犯想到警察会怀疑到他就不作案了,至少是作案后迅速逃跑了。”林正儒也同意高科长的意见。 “我有个疑问一直没想明白,如果是老柳盗窃了金柜为什么他还去食堂偷包子呢?那不是增加他暴露的风险吗?”林雨飞问道。大家把目光投向林正儒,想听听他的分析意见。 “是啊,这个问题我也不理解。同样,柳浪既然潜入标本室放置赃物陷害史记可,为什么还盗窃其它东西呢?”林正儒也提出了相同的问题。 “我认为这恰恰反映出盗贼贪得无厌的犯罪心理。”一名警察分析说。大家不约而同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从表面看答案似乎成立,也符合逻辑推理,但是从深层次分析不合逻辑。老柳一直在上诉,说他是被史记可陷害,史记可才是真正的金柜盗窃犯,但是,他没有任何证据。我们也没有发现任何史记可作案的证据,相反我们掌握了柳浪陷害史记可的确切证据。因此,我们下一步侦破的核心问题还是巨款的下落,这个案子,我还不想放弃,钱还要继续查找。我最后再提一个问题,根据监狱的探视记录,柳浪在逃跑前两天曾经到监狱看过老柳,他俩能不能事先商定好了藏钱的地点和取钱的方法呢?”听到林正儒提出最后这个问题,大家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对呀,核心的问题还是在老柳身上。” “小柳虽然死了,线索断了,可是老柳还在,他一定知道藏钱的地点和取钱的方法。” “有道理。”“还是从审讯老柳入手。”大家的思路立即活跃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我认为有必要再审老柳。”林雨飞提议说。 “对,同意再审老柳。”大家都表了态度。 “我也同意再审老柳,关键问题是怎么撬开他的口?” “从‘渝’字开始,先打破他字谜的防线。先不透露柳浪死亡的消息,以免他绝望,顽抗到底。”林雨飞说。 “好吧,你先审他,必要时可以告诉他柳浪死亡的消息,让他产生绝望心理,反而可能会打破他顽抗到底的防线。”林正儒说。嗯,厉组长分析的对,必要时敲他一下。”林雨飞对再审老柳充满了信心。老柳上次被连续审讯了一个星期多,他硬是扛了过去,连假枪毙这种心理折磨都没把他征服。最后又被送回到监狱单独关押,取消探视资格。又十几天过去了,一直没有提审,老柳心里慌慌的,一方面惦记着柳浪的安全,另一方面他知道更严厉的审讯还在后面。果然,没过多久又开始提审他了。 审讯室里,没有往常那么紧张和恐怖,强光灯没有打开。老柳坐在一个小凳子上,看到审问他的人不是林正儒,而是林雨飞,手里拿着钢笔轻轻地敲打着桌子。老柳低着头,脑袋里快速地思考着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他听监狱里的老犯人说过,在警察没掌握主要证据时审讯的场面会非常严厉和恐怖,而当警察掌握了证据之后审讯过程会很平和。“莫非他们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了?”老柳心里忐忑不安。“老柳,还是你自己主动交代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林雨飞说。“我真是没有隐瞒,你让我交代什么呢?我求你们别折磨我了。要么就直接枪毙我算了。”老柳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先从你写在墙上的字开始交代。” “你说那个‘渝’字吗?” “我说的是地名,不是什么‘渝’字。”老柳听到这句话心里一惊,难道他们已经识破这个字的谜底了吗?但是,转念一想觉得不像。如果他们真的破解了这个字谜,早就去三俞县抓柳浪了,用不着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又镇静下来。 “我说过,我是随便写写的。” “随便写写就写个‘渝’字,那你怎么不写‘三俞’呢?”听了这句话,老柳脑瓜子“嗡”的一响,像被炸开了似的。他的脑袋立即耷拉下来,身体也开始抖了。“老实交代!你以为你很狡猾,在墙上写了个‘渝’字既可以帮助你记忆,又不会露馅,可是,你还是把自己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这就叫作弄巧成拙。” 老柳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警察已经知道柳浪跑到了三俞,那么,警察不久就有可能抓住柳浪,现在他再继续抵抗已经没有用处了。但是他不能马上垮掉,他还要继续抵抗一会儿,也许通过警察的问话他可以解到柳浪现在的处境,至少他相信警察现在还没有找到柳浪和那笔巨款。“什么‘三俞’,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好,那我来告诉你”林雨飞走到他的面前,小声地说:“柳浪和他的女朋友跑到三俞县了,已经被我们抓到了。你还有最后一次赎罪的机会,把那笔巨款交出来。” 老柳彻底绝望了,看来不仅字谜已经被识破,柳浪也被抓了,唯独那笔钱现在还没有被搜出来。那笔钱藏的地方只有他和柳浪知道,既然柳浪没讲,他更不能讲。 “什么巨款,我根本没有盗窃金柜,是史记可盗窃了金柜,你们应该把他抓起来,审问他呀!如果你们怀疑柳浪带着巨款逃跑了,那你们去审问他好了,我被关在监狱里怎么会知道外面的事情。”老柳的话讲得句句在理,审讯处于僵局。 林雨飞心想,索性告诉他柳浪死亡的消息,也许会让他绝望,放弃抵抗。“我们是应该审问柳浪,可是柳浪死了。” “什么,你说什么?”老柳瞪大眼睛看着林雨飞,他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话。又一颗*炸得老柳头晕眼花,喘不过气来。“我说柳浪死了。”林雨飞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他怎么会突然死了呢?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我给你看几张照片。”林雨飞拿出柳浪死亡后在太平间里拍的照片给老柳看。 “他怎么死的?一定是被史记可害死的!史记可他是凶手!”老柳嚎啕大哭。 “他死于破伤风。” “不可能,他身体好好的怎么会得破伤风呢?” “他手受过伤,感染了破伤风菌。”老柳想起来了,儿子最后一次探视时右手受伤了,手指包着纱布。难道这点儿伤就能致命?不会的。他还是不相信。他双手颤抖地拿着那几张儿子死亡照片,一张一张看着。 “一定是被史记可谋害的。”他嘴里嘟哝着。他相信照片上的柳浪确实死了,从面容上看柳浪死得很痛苦,面容都变形了,一定是生前遭受过迫害。 “你看,他的表情有多么痛苦,一定是被毒害的,我要求你们要严查凶手。” “法医已经对他的尸体进行过鉴定,他确实是死于破伤风。你还是好好想想你自己,彻底交代问题吧。”老柳一张张的看着柳浪的照片,突然他尖叫了一声,指着一张照片说:“凶手!凶手!他就是凶手!”林雨飞拿过照片一看,一个身穿白大衣戴口罩的太平间管理员正低着头给柳浪化妆。” “他就是史记可,我能确定就是他。”老柳指着照片里穿着白大衣的人坚定地说。 林雨飞见过史记可几次,但他记忆不深,拿过照片仔细看着,照片中穿白大衣的那个人带着口罩低着头给柳浪化妆,看不到脸部的细节,不大可能辨认出具体人来。他不太相信老柳说的话。 “好吧,这个事情我们会调查,你先交代问题。” “只要你们能揪出凶手,我全都交代。” “你放心,如果有凶手的话,我们一定会把他揪出来。” “我要见林正儒警长,在他来之前,我什么都不讲。”老柳从照片中给柳浪化妆的人的体形和轮廓认出是史记可,他坚信绝不会认错,他经常在黑夜里碰到史记可,不用看脸就能认出他。他决心一定要把史记可揪出来。林正儒听说老柳准备招供了,迅速来到审讯室。 “好吧,你可以说了。”他坐在林雨飞旁边,听着老柳的供词,观察着他的表现。他认为老柳是个非常狡猾的狐狸。 “林正儒警长,如果我把事情全都交代了,你可要公正办案,还我公道哇!” “好的,我会公正办案,但是你必须如实交代。” “大概在出纳室被盗的几个月前,有一天半夜里,我从食堂盗窃肉包子回家时,史记可悄悄跟在我的后面,当时我已经到了家门口了才发现他跟着我。我当时犯了个错误,误认为他这个人很简单,没太在意,随口胡编说我刚外出买包子回来,并给了他一个肉包子。现在看起来,是我愚蠢,半夜三更的哪里还有卖包子的呢?其实,他吃一口包子就会发觉这包子是食堂做的,因此就会怀疑我偷了食堂的包子。” “这与出纳室金柜失窃有何关系?你不要兜圈子了,直接交代你和柳浪怎么密谋把钱转移走,把钱藏在哪里了。”林雨飞打断了老柳陈述。 “你一定要听我从头讲这件事的真实过程,这是我洗清自己冤屈的最后一次机会。”老柳争辩说。老柳坚持讲过程的意思是要挖出史记可,他心里明白,别人偷驴他拔桩,他现在要好好讲讲偷驴的过程,把自己解脱出来。但是,他也清楚,过程再真实,如果没有结果,警察也不会相信。这个结果就是交出藏钱的秘密,可是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不会把这个结果告诉警察。林正儒看到老柳摆出一副无赖的表情,马上小声地告诉林雨飞耐心一点,他只要开口说话,总是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好吧,你说吧,想说什么你就说什么。”老柳知道案件的过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如果光讲结果,他和柳浪就是地地道道的罪犯,根本不需要再调查其他人。他需要让警察相信一开始的时候他并不是罪犯,所以,他一定要详细地阐述整个案件的全过程。 “你认为没关系吗?我认为有关系。他后来一定是发现了两件事,所以他决定嫁祸于我。一是发现了从防空洞到地下暖气管道的通道,二是发现我每个星期二都会到食堂偷肉包,所以他选择了一个礼拜二的日子盗窃了出纳室。我开始时认为是刘权威监守自盗,然后加害于我,所以我在无法辩解的情况下死咬住刘权威不放。他死了以后,我马上意识到我害了自己,我无法洗清自己。后来在监狱里,我冷静地想一想,开始觉得我可能犯了一个错误,刘权威自己有钥匙掌握密码,他不可能亲自盗窃出纳室,一定还有同伙。这个人是谁呢?”林雨飞耐着性子听着他的分析,其实他说的这些情况,警察都已经反复假设过。 老柳接着说:“史记可!我怀疑到他。” “你有什么证据吗?” “没有。但是,你们当时重点怀疑的三个人,刘权威死了,我含冤进了监狱,剩下的只有他一个人逍遥法外。据说有人看见他在案发前三天的半夜有进入出纳室的可疑举动,你们也曾怀疑我和他是合伙作案。但是我事后认真思考,觉得还是他疑点最大,所以,在柳浪探视时我嘱咐他重点监视史记可。” 老柳没有讲出任何带有真凭实据的东西,讲的都是一些他的猜测,警察很自然地认为他是为了解脱自己编造假话,但又必须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最后再去揭穿他。柳浪在第三次探视时告诉我他的几个重要的发现。 柳浪发现史记可经常逛窑子,几乎天天泡在妓院里。没有钱怎么能这么干呢!所以他怀疑史记可是真正的盗窃出纳室的罪犯。” “他都去哪个妓院?” “这个嘛,柳浪没说。柳浪怀疑他把钱藏在了太平间里,所以就在他最后一次来探视的前一天夜里,悄悄地潜入标本室。在标本室他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藏钱的地方,但是他怀疑史记可把钱藏在地下室里。” “他进入地下室了吗?” “他当天没有下去。” “那他怎么怀疑钱藏在地下室呢?” “他说地下室的铁门锁了两把锁,其中一把还是新安装的,所以他怀疑里面藏有重要的东西。他告诉我这些情况后,想马上报警,可是我不同意,我指使他进入地下室把钱拿走,然后留下一些证据,远走高飞,最后再举报史记可。” “说说你让他留下什么证据,看看是否与我们发现的现场情况符合。” “我对他说,如果史记可真的把钱藏在地下室,留下200元放到原地,剩下的钱全部拿走。如果有出纳室的钱袋子,把它们也留在原地作为证据。我要报复他对我的陷害。”如果老柳要求柳浪留下的证据与现场发现的证据符合警察会相信和重视他的供词,高度怀疑史记可,但是,老柳所说的情况很显然与警察现场发现的情况不符合。现场的情况是,钱袋子被放在小鼠的箱子里,地下室里也没有搜查出他说的200元。林雨飞认为老柳还在继续编造着假话,但他不想急于揭穿他的谎言。“柳浪最后一次来看我时,右手食指包着纱布,我问他怎么受伤了,他说小毛病没事,也没说怎么受的伤。难道这点轻伤就会引起致命的破伤风吗?。” “既然是这样,那你如实交代如何指使柳浪商量携款潜逃的。”他打算跑到三俞县他女朋友的老家,他说他想把钱存入银行,我没同意,我让他把钱装入一个瓷缸密封好埋在她家的后院。后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既然史记可丢了钱,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我儿子一定是被他谋害了。” 审讯结束了,老柳被带走单独关押,禁止探视。他的供词有待于查证。林雨飞对审讯结果比较满意,老柳总算承认了他指使柳浪携带着巨款逃跑,而且还交代了藏钱的地点,但在钱没找到之前他还不敢过早地流露出得意的情绪。从审讯室出来林雨飞来到办公室与林正儒讨论下一步行动计划,林正儒给他倒了杯茶水,让他先谈谈看法。“通过这次审讯,可以肯定柳浪确实是带着巨款出逃的,至于老柳说的赃款藏在春红家后院的说法还有待于核实,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要再到春红家里认真地搜查。” “是的,你马上带人去三俞。但要警惕老柳不一定会这么容易说真话。” “至于老柳所说的关于史记可盗窃了出纳室,把钱藏在标本室地窖里,小柳又把钱偷走的故事,我认为纯粹杜撰,没一点证据可言。” “这种说法很难令人相信,但是,有一件事是真的。小柳在最后一次探视前一天的夜里曾潜入标本室一次,否则,老柳不会知道柳浪手受伤和地窖的铁门上有两把锁,而且有一把还是新锁。这两个说法与现场的情况是吻合的。他为什么会在逃跑前短时间内两次潜入标本室呢?” “第一次潜入有可能是为了制作假现场去踩点,第二次潜入可能是在探视后受老柳指使放置物证,制造假现场。”林雨飞回答道。“如果你这次去三俞能找到赃款,也许问题就这么简单,否则,问题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对了,你随便带一张史记可的照片,了解一下这张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 “是,组长。”林雨飞站起来。“安排人排查一下史记可都去过哪些妓院,干过什么,不能放过一丝可疑线索。” “是,我马上安排人去准备。” “通知三俞县当地警察保护好现场。” “春红家已经被查封了。我立即带人出发。”老柳最终还是没说实话,他不想失去儿子后再失去那笔钱,他知道那笔钱是他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交出来。警察如果轻松地找回那笔钱,就不会再去深挖史记可,那么,他真就成了唯一的金柜盗窃案的盗贼了。他还幻想着能早日出狱,享受着那笔巨款带给他的快乐晚年。林雨飞带着几个警察再次赶赴三俞县,在三俞县的警察的协助下对春红老家屋内屋外,院内院外,甚至连马圈里都进行了耕地式的搜查,结果没有任何的发现。在后院里,几乎挖地三尺,也没有看到瓷缸的影子。连城里她舅舅的房子也仔细搜查了一遍,一无所获。警察们知道又上当了。临返回省城的前一天,林雨飞拿着史记可的照片,又找出老柳指认史记可是凶手的照片对比着,他实在是看不出来那个给柳浪化妆的人是史记可。他决定再去一趟三俞医院。在三俞县医院住院部大楼,他看到了还贴在墙上的太平间管理员的招聘广告。于是,他直接来到医院的人事科。 “这个人你认识吗?”林雨飞把史记可的照片递给周科长。周科长接过来照片看了一眼。 “这不是侯浦吗?你找他吗?”周科长问道。 “侯浦?你认识他吗?” “没错,是侯浦,我当然认识他。两星期前,他到我这来应聘太平间管理员。”原来真是史记可,这确实出乎林雨飞的预料。史记可竟然在他们之前就来到了三俞,而且悄悄地潜伏在医院里,这让林雨飞一下子来了兴趣。 “他在这里干了多久?” “一个星期吧。一星期前突然离开了,检验科的崔主任还专门让我帮助寻找他,说他是个能人,会制作什么抗毒血清。可是,我按照他留下的联系地址打电话找他都说没有这个人。” “他走时领薪水了吗?在医院里都干什么?” “他在我们医院只干了一个星期,临走时领了一周的薪水,因为法币不断地贬值,所以,算了一下给了他80元。不过他主要是在内科做护理员工作,如果你要了解他这星期都干了什么,我可以介绍你找内科护士长。” “好的,谢谢你!”林雨飞来到内科,把照片递给刘护士长让她辨认。 “他是小侯,在我们科里做过一个星期的护理员。” “他在你们科这一个星期都干些什么?” “擦地,打扫卫生,烧水,打饭。他工作很肯干,人也好。重症抢救室里有个患者得了怪病,还是他帮助诊断出来的。据说他还帮助制作破伤风抗毒血清,要不是警察坚决要在病房里审讯……唉,算了,不说了,反正人也死了,说也没用。”护士长看着眼前的警察感觉面熟,突然想起了那天审讯柳风时他也在场,没有继续讲下去。 “我们也是破案心切,怕他死了线索断了,所以,不得不审讯他。真没想到这种病这么可怕,一受惊吓就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后果。早知道你们已经研制出特效药物治疗,我们就不急于审讯他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是啊,世界上没有卖后悔药的,李医生事后也很后悔自责,当时没坚决制止你们紧急审讯。”之后,林雨飞去检验科见了崔主任。崔主任一听警察是了解他和小侯制作破伤风抗毒血清的事情吓得矢口否认。但是,林雨飞耐心的解释打消了他的顾虑,最后,他向林雨飞介绍了史记可在检验科制作抗毒血清的过程。林雨飞在三俞县医院了解到大量关于史记可的活动,他带着这些资料返回到局里向林正儒作了全面的汇报。 林正儒听了林雨飞汇报后说:“你认为史记可去三俞县医院应聘护理员的动机是什么?” “这个吗,我也说不好。他临时应聘护理员,很显然是想接近柳浪,当他发现柳浪得了破伤风后千方百计为他制作破伤风抗毒血清,说明他想救活柳浪。我猜他在追踪那笔钱。”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我们通过对妓院的排查也发现一些问题。三个月前有一次他跑到戏来灯妓院和几个穷小子一起打茶围观,因为强行猥亵一个叫凤姐的妓女,被几个打手教训了一通。清水楼的妓女反映他两个月前频繁光顾,出手大方,还赎出去两个妓女。前后反差很大,他哪里有这么多钱,非常值得怀疑。” “是的,值得怀疑。” “据医院说他因母亲病重请了一个月探亲假,但实际上,他没回老家,而是跑到三俞。临走前还向陶主任借了50元。” “你的意思是史记可盗窃了金柜,小柳又盗走了他的赃款。由于丢失了巨款,史记可突然又变得一无所有了。” “有这个可能,但没有证据。” “这么看来,老柳的上诉和最近交代的是真话。” “不,可能有一部分是真话,但至少关于藏钱的地点他讲了假话。或许他在等待我们把真正的金柜盗窃罪犯抓出来,否则他不会说出结果。这么看来,老柳和刘权威都是冤枉的,真正的罪犯是史记可。”“也许情况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史记可、老柳、刘权威三者的关系,他们之间是有联系还是没有联系,我们还没有搞清楚,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太早。” “可是我们当初调查时发现史记可没有作案时间哪!”“也许,这正是我们所犯的错误。如果他事先准备充分的话,仅仅需要半个小时就可以完成整个盗窃过程。半夜里同寝室的人都熟睡呢,谁也无法为谁证明,再说,如果老柳真是被史记可陷害的话,出纳室被盗的时间至少要提前一个小时以上。”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重新调查吗?”林正儒摇摇头说:“时间太久了,重新调查也不会发现什么。” “要么拘留审问他?” “拘留他?什么理由?他是个军人哪!我看还是正面接触,请他到这来和他谈话,抓住三俞和妓院两个突破口,看他怎么解释。” “好的,我马上布置。”三俞事件很快传到了医院,大家都知道柳浪携带巨款和女朋友逃跑了,而柳浪不久因患破伤风败血症死在三俞。柳浪的女朋友因为包庇罪和销赃罪被拘留,被关在拘留所里一直没有消息。巨款目前仍然没有下落。 高科长来到病理科对陶主任说:“警察局通知让医院派史记可去警察局领取医院丢失的物品,两个大玻璃缸和一把军刀。我陪史记可一起去趟警察局。” “史记可,你和高科长去吧。” “嗯哪,我去。”史记可爽快地答应了。他正好想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春红的情况。听说她可能会被判刑,但是不知道她被关在哪里,他很想去看她。自从三俞回来,他总忘不了她。史记可和高科长来到警察局,被直接请到了林正儒的办公室。林正儒严肃地坐在一张大办公桌子后面,林雨飞坐在旁边拿着笔和纸准备记录。史记可和高科长坐在办公桌前面的凳子上,办公室里笼罩出一种审讯的气氛。 “史记可,听说你不久前请了一个月的探亲假回老家探亲了,是吗?”林正儒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刺耳的腔调,史记可抬头看着面带威严的林正儒,低下了头,他的脑筋在快速的运转着,他猜测一定是自己在哪些地方露出了马脚,但他一时还想不明白。他再次抬起头准备做个肯定的回答,突然发现办公桌上放着几张照片,虽然照片是反着放在桌子上,他马上联想到在三俞县医院太平间被刑警拍照的事情。自从不小心被刑警拍了照片,他心里忐忑不安,一直担心着这件事情,害怕照片里的他被人认出来。 林正儒看他半天没回答,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呀,你最近回家探亲了吗?” 史记可看了一眼林正儒说:“没有。” “那你去哪里了?” “三俞县。”史记可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直接说了实话,让林正儒感到有点意外。 “你去三俞干什么?”史记可明显感觉到这不是请他来谈话,这是对他的审问,可能因为他们还没有掌握什么证据所以没拘留他。但是,自从林正儒带着警察出现在三俞县医院时,他就想好了应对的对策,万一他们发现他在三俞该如何解释。 “我在追踪柳浪,因为他逃跑时盗窃了标本室的东西,还陷害我。” “你怎么知道他跑到三俞来了,又怎么知道他住院了?”林正儒感到奇怪,这个外表显得木讷的人竟然比他们提前十几天到了三俞。他是怎么知道柳浪跑到三俞县来的呢? “我从老柳家邻居那里打听到柳浪有个女朋友和他一起走了,又从俞山小吃范老板那听说柳*朋友老家是三俞的,所以就去了三俞。在三俞我找了一个星期没有任何收获,有一天我转到火车站市场里的鱼具摊位,鱼具老板告诉我有个女孩因为家里有人病重住院,要卖掉两个玻璃缸。就这样,我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医院,发现了柳浪。” 史记可的回答滴水不漏,句句话都可查可证,让林正儒感觉没有继续询问的必要。作为老刑警面对史记可如此清晰的思维和准确的判断,他感觉有点儿羞愧。他这时才感觉到史记可的智商远远高于一般人,他可能是个很狡猾的对手。林正儒坚信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过猎手的眼睛,眼前这个人虽然很聪明,但自己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就一定能够制服他。林正儒还有一个杀手锏,该派上用场了。林正儒突然问:“我们发现你最近一段时间经常光顾妓院,还花了2000元赎出来两个妓女,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史记可正思考着怎么回答接下来警察可能问到的关于他在三俞县医院应聘护理员的事情,没想到林正儒突然提出这个问题,他显得措手不及,有点儿慌张。 林正儒和林雨飞都看出来史记可没有刚刚回答问题时的那种坦然,他低下头显得很紧张。“我们了解到你并没有多少钱,平时的薪水勉强够自己开销。连续几个星期逛妓院,这可要花掉一大笔钱哪!你从哪里搞来的,说说清楚? ”史记可一下子闷住了,编不出正当的理由。 高科长在一边也看明白了,今天的谈话实际上是对史记可的询问。看来警察好像掌握了一些怀疑史记可的证据。于是,对史记可说:“史记可,你回答呀?你哪来这么多的钱?”史记可低着头还是不回答,他确实还没想出来怎么回答。 高科长沉不住气:“是不是你的钱来路不明,不敢说出口呀?” 林正儒向高科长摆摆手:“你别急,让他想一想再说。”高科长的话提醒了史记可,来路不明的钱说不出口,他在思考有哪些来路不明的钱可以让他当做理由呢。 赌!妓院里有赌场,人员混杂,没办法核查,谁也不知道谁输钱了,谁赢钱了。这些赌徒们是赢的不说赢,输的也不承认输。对,就说赌博赢的钱这个理由最好。 “哪有来路明的钱哪!”史记可小声的嘟哝着,他不能马上说出他刚刚想到的理由,他需要再思考一下,说出来的话一定不能有纰漏。 林正儒看出他在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思考对策,因此,决定不再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金柜盗窃案发生后,你是我们重点怀疑对象之一。如果你不能说清楚你钱的来源,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盗窃了金柜。” “说了你们也不信,我在清水楼赌场里赢了一笔钱,大概有2000元。” 林雨飞问道:“简直是天方夜谭,你有证人吗?” “如果你去过赌场,你就不会这么问了,赌场里没有人会证明你输钱或赢钱。”史记可开始有点理直气壮了,他相信他编造的理由即使警察不相信也没法推翻。 林正儒严肃地说:“你不要以为赌场的情况无法核实就编造个赌博的理由,你说的话我们会严加核实的,如果你撒谎没有好结果。” “我没撒谎。” “那你刚才为什么那么慌张?为什么不马上解释清楚?” “逛妓院,赌博,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说,有医院领导在场我有些顾虑,不敢说。”史记可斜眼看着高科长。 “你看我干嘛?好好交代问题,金柜是不是你盗窃的?” 史记可装着委屈的说:“你们在怀疑我吗?我在辛辛苦苦地帮你们查找巨款的线索,你们还反过来怀疑我。” 高科长气愤地说:“你装什么委屈,就算你没盗窃出纳室,就凭你干的这种事情,吃喝嫖赌你五毒俱全了,医院也饶不了你!”“你去三俞是帮助我们查找巨款的下落吗?” “嗯哪,我绞尽脑汁为你们寻找有用的线索呀。”林正儒从史记可的语气中感受到希望,感觉史记可可能了解些情况,马上口气和缓下来。他现在更关心的还是巨款的下落。“这么说你好像已经发现什么线索了吗?” “嗯哪,我已经发现一条重要的线索。” “那你说出来我们听听。”史记可想到了柳浪写过的地址,虽然这个地址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但是,对警察来说事关重要。这是一个筹码,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交出来的。 “如果我给你们提供破案线索,你们是否可以完全解除对我的怀疑呢?” “如果真的提供有效的证据找到巨款,我们不仅不怀疑你,还会奖励你。” “但是,他刚才说医院还是不会放过我的。”史记可指着高科长说。 “不会的,我保证。”林正儒扭头问高科长,“老高,你说呢?”高科长答应:“嗯,找到巨款,你就是功臣,既往的事情,就当从没发生过。” “高科长,你说话算话吗?” “当然。” “那好吧,我说。” 史记可对林正儒说,“我到三俞县医院的第一天,听到春红向李医生要求暂时停用镇静剂,想问问柳浪钱放到哪里了,因为抢救用药急需钱。”林正儒说:“这件事我知道,也调查过,柳浪写过一个地址,可是那张纸不见了,柳妈和她女朋友又没记住那个地址。” 史记可说:“可是,我记住了那个地址。”林正儒的眼睛亮了,表情有点惊异:“你当时在场吗?快告诉我那个地址!” 史记可说:“为了能进入监护室,我应聘了护理员的工作。柳浪醒过来时,我在监护室里打扫卫生。他写地址时,我站在他身后偷看,被他发现了,他看到我受到了惊吓,犯病了,没能继续写下去。但是,我记住了那个地址。不知道是否有用?” “有用,非常有用,你说吧!”史记可心里清楚,找不到巨款警察不会善罢甘休。老柳知道柳浪死了一定会死咬住他不放,否则,警察不会把他逛妓院赎妓女的事情都调查得这么清楚。那笔钱他是取不出来了,说不定老柳也知情,夜长梦多,一旦老柳有机会吐露给他的家人,钱可能被再次转移。如果老柳先对警察交代了,对自己则非常不利。莫不如告诉警察,不仅可以立功,而且还能解除警察对自己的怀疑,也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是军人,吃喝嫖赌的事情也会受到纪律处罚的。想到这里,他觉得他不得不交出筹码。 于是,痛痛快快地告诉林正儒:“那个地址是振兴六路218号。”哪个城市?” “我在新东市找到了这个地址,是新民银行。” “柳浪去过新东市吗?” “我听春红讲,他们离开医院第二天去过新东市。”林正儒脸部的阴云一扫而光,露出难得的笑容。他从办公桌的后面绕过来,走到史记可面前拍着他的肩膀说:“我感觉到了,你智商超人,果然了得。如果真能找到巨款,我一定奖励你。”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真是意外收获啊!林正儒毫不迟疑,立即亲自带领几个警察赶赴新东市。 新民银行位于新东市长途客车站附近,离火车站只有几分钟的步行路程,站在银行大门前可以看到马路斜对过的汽车站和火车站。根据史记可描述的情况,林正儒推测柳浪带着家人坐着长途汽车从博湖县来到新东市汽车站后,他看到对面的新民银行,所以把钱存到银行里,或者租了一个保险箱把钱存放在保险箱里。然后,他再领着全家坐火车奔赴三俞。 这是一家成立于八十年代的老字号银行,高高的白色欧式二层建筑,正面有宽阔的五级台阶,台阶两边有两只巨大的石狮,台阶上有一排巨型石柱支撑着宽敞的门庭和长廊的屋顶,一扇木制的旋转大门有三米高。 林正儒一行人直接找到值班经理说明来意,林雨飞亮出证件和搜查令,然后,把柳浪的照片交给银行的经理要求他找8月12日值班的人员辨认一下,当天中午是不是有人见到照片上的人拿着个大包存钱或租借保险箱。不多时,经理带来一位年轻的女营业员。 银行经理指着女营业员说:“她认出照片上的人是她曾服务过的一位客户。8月12日中午这个人租借了一个大号保险箱。具体请况还是让她自己说吧。”女营业员说:“这个男人又瘦又小,手提一个沉甸甸的*袋,要求租借一个保险箱。十多分钟后他从地下室的金库空手出来,急匆匆离开了。” “是柳浪这个名字吗?”林正儒问道。 “名字我记不住了,我可以查一下。”女营业员迅速从登记本上把名字查出来了,登记的名字:柳风。 “这就对了!这个保险箱以后有人来动过吗?” “没有。” “太好了!”林正儒显得异常兴奋,“马上带我们去金库!”金库在地下室,据说这个地下金库防水,防火,防震。地下金库里有许多保险箱,顾客可以自带钥匙,也可以将钥匙交给银行保管。 银行专门设有钥匙保存箱,顾客凭租借人的名字和密码领取保险箱的钥匙,然后再凭钥匙和密码打开自己的保险箱。柳浪选择了把保险箱的钥匙交给银行保管。银行经理亲自打开了柳浪租借的保险箱,保险箱里有一个圆鼓鼓的麻袋,打开麻袋,露出一叠叠人民币。 “哈哈,终于找到了!”林正儒开心地笑了,与林雨飞对击了一下手掌。刑警立即进行拍照和采集物证,几个银行工作人员开始帮助清点钱数。十三万六千八百块钱,巨款失而复得。至此,金柜盗窃案全部侦破完结。可怜的柳浪只花了200元,生了重病都拿不出钱来看病,最后把小命还搭进去了。 林正儒问林雨飞:“你觉得谁是金柜盗窃案的真正的盗贼?”“当然是刘权威和柳爱柳了,他俩联合做的案。”林正儒摇摇头,没有说话。 既然巨款已经追回,此案只能不了了之了。警察没有再提审老柳,而是直接把他送回监狱里继续服刑,等待他的是更长的刑期。老柳感觉到很奇怪,如果警察在三俞没搜查出钱一定还会继续提审他,难道警察真的在春红家的后院找到钱了吗?难道警察不怀疑史记可了吗?他对押送他的警察说他要坦白,要见林警官。“我要交代出藏宝的地址,我要揭发史记可的阴谋。”可是,一切都晚了。 林雨飞不会再来见他,他的坦白已经没有任何价值。 医院奖励了史记可300元,高科长严守承诺没有向医院汇报他在妓院里吃喝嫖赌的事情。300块钱他舍不得花,汇给了母亲。 自从他当兵后,从来没给家里寄过钱,他内心还有一些没有尽孝的歉意。他又重新回到了他从前的角色,整天呆在太平间的标本室里,每个月的薪水依然花得光光,有时还需要大家救济他一些饭票和粮票,他渐渐地忘记了那些本不属于他的钱,可是他忘不了春红,巧儿和茉莉。 他那黑暗的灵魂依旧控制和支配着他污浊的躯体,他的罪恶还在继续蔓延,在黑暗中触摸着僵硬的女尸,享受着魔鬼才能感受到的满足。 林正儒破获保险柜盗窃案荣获了hy市公安局的二等功。 但是他知道,他和史记可,都只是棋子。 第八十章:蜕变 秋天很快就过去了,天气又冷了下来。北方的冬季格外漫长,寒冷的北风扬起大地上的沙尘和残雪,在天空中发出呼啸的声音,黄土高原形成一个个的漩涡。农民都懒散散地呆在家里“猫冬”,除了吃饭睡觉外,抽烟,聊天,打牌,下棋成了他们仅有的乐趣。 城里的人除了上下班很少外出,街面上很少有人闲逛。 史记可慢慢地从噩梦中恢复过来,他渐渐忘掉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再为自己愚蠢地丢失了巨款而感到遗憾,也不再为自己侥幸逃脱法律制裁而感到庆幸。 他变得麻木了。过去的日子里,他像一头走在独木桥上的黑熊,一边是悬崖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他不停地摆脱着危险,又不断地制造着新的危机。 有时,他也不想在犯罪的道路上走得太久,他渴望生活在阳光下,做着光明的事情,得到真正属于他的快乐和幸福,特别是在认识春红以后,他很想改邪归正,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已经出现阳光一面。然而,他骨子里没有任何基本的社会道德伦理观念,只有对法律的惧怕。这种惧怕让他在犯罪的道路上谨小慎微,一旦他的犯罪欲望冲破法律对他的威慑,他会继续走上一条疯狂的犯罪道路。 新年就要到了,街道上已经开始张灯结彩,不时有儿童放着鞭炮。战争还没有波及到这座城市,老百姓还和往年一样准备过年,城里已经充满了喜洋洋的气氛。 下班后,病理科和检验科的大会议室里,二十七八个医务人员开着联欢会。大家喝着红酒和茶水,吃着花生和瓜子,闲聊着一年来的辛劳和乐趣。他们是一群只懂技术不讲政治的人,他们只关心工作并不关心外面的战争,只要有病人看,有工作做,生活安逸,他们就知足了。因此,虽然战争一天天临近,他们没有任何忧愁,和往年一样快乐地开着年终联欢会。随着堆放在墙角的红酒空瓶的不断增多,会议室里的气氛也越来越活跃,越来越吵杂。 一个胖胖的当官摸样的人站起来,大声说:“各位安静安静,今年是一个动荡之年,不平凡之年,也是传奇的一年。在我们中间有一个传奇的人物,他千里追踪金柜盗窃案的逃犯,帮助警察成功地追回了医院出纳室失窃的巨款。我们请他给我们讲一讲他是怎么追踪逃犯的,好吗?” “好,史记可,谈谈你是怎么帮助警察破案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老柳是罪犯?” “对,说说你是怎么破解“渝”字的字谜?” “你怎么知道他最后藏钱的地点呢?” “你怎么知道柳浪盗窃了标本室?”史记可突然成为焦点人物,几十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陶主任对大家挥挥手:“你们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呢?不瞒你们说,标本室被盗后还是我推测出来是柳浪这小子干的。是不是,史记可?” 陶主任一直为此感到自豪,所以也借此机会炫耀一下。嗯哪。”史记可点点头。 “史记可,这个案件的侦破太精彩了,可以写一本小说了,给我们大家说说吧。” “嘿嘿,我嘴笨,说出来也不精彩,还是让高科长说吧。”史记可指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高科长对大家说。 “他从头到尾参与了案子的侦破。”高科长作为嘉宾也参加了联欢会,听了史记可的话颇感自豪。他缓缓地站起来,故作谦虚地说:“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出纳室被盗后根据刑警现场勘查的结果我首先怀疑老柳是窃贼。警察怀疑罪犯是从地下暖气管道口进入出纳室的,这个地道口直径只有30厘米,一般身材的人是钻不过去的,所以我一下就想到了老柳,结果发现出纳室的脚印和老柳的脚印符合,地道里的脚印也和老柳的脚印符合。后来警察在老柳家里搜出一小部分出纳室的钱。老柳被抓后,一直都死死咬住刘权威,说他俩是同伙,但刘权威到死都没承认,结果留下了一个弄不清楚的悬念。后来,又出现了老柳的大儿子小柳,为了救老柳陷害史记可,最后携带赃款逃跑。最后,还是史记可帮助警察发现了小柳藏钱的地址。”大家热烈地鼓起掌。 高科长向大家鞠了一躬,继续说:“我们的陶主任也为最后破案尽了一把力。我陪着陶主任赶到三俞县农贸市场的渔具摊位,发现了被柳*朋友卖掉的两个大玻璃缸。结果,警察从摊位老板那里得知柳浪在三俞县医院住院。”大家再次鼓掌。陶主任站起来向大家鞠了一躬,表示谢意。 “其实,案件侦破最出彩的地方还是史记可破解了“渝”字的字谜,在三俞医院监护室里,在小柳临死前巧妙地得到了藏钱的地址。”大家第三次鼓掌。 史记可脸红红的,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他心里暗自为自己的狡诈而骄傲。 一个病理科年轻的技术员端着一杯酒来到史记可面前,说道:“史哥,我真敬佩你,你太聪明了。我老家就是三俞县的,警察也曾问过我“渝”字的意思,可是我一点儿都没想到会是三俞县。现在看起来太简单了,老柳把两个字写成一个字。史哥,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史记可得意地站了起来,一口喝干杯中酒。 孙护士长也端着一杯红酒走了过来,笑嘻嘻的对史记可说:“史记可,好事成双。那两个到科里来看你的表妹很漂亮哦。你喜欢哪一个呀?” “嘿嘿,哪里有什么表妹呀,只是两个认识的朋友。”孙护士长听到他的回答,说:“原来是你的女朋友呀!怪不得她们连你是哪里人都不知道,还冒充你的表妹。我当时就怀疑她们两不是你的表妹,哇,原来史记可有女朋友了!告诉我她俩中间哪一个是你的女朋友呀?”这是史记可第一次提到朋友两个字,大家听到后都感到很惊奇,因为在大家的眼睛里他从来没有过朋友。 “嘿嘿,只是认识人,不是朋友。”史记可急忙否定。陶主任听到孙护士长的话,马上制止说:“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今天是联欢会,也是大家给史记可庆功的时候,不开心的话别说。”老陶从内心来说,还是很心疼史记可的。上次他和史记可两人喝酒,发现史记可的感情也很脆弱,为了一个消失了的女人痛苦和嚎叫。 老陶怕再次触动史记可的伤心事,他站起来挡在孙护士长与史记可之间。 “来,我和你干一杯!”老陶与护士长碰了杯,一仰而尽。 孙护士长本想与史记可碰杯,被陶主任说得心情不愉快,酒也不喝了,不开心地回到自己座位上,闷闷不乐。 会议室里播放着蓝色的多瑙河圆舞曲,舞会马上开始了。陶主任看出来孙护士长被他说得不高兴,主动走过去邀请她跳舞。随着舞曲的旋律,陶主任和孙护士长两个肥胖的身体熟练地旋转着,孙护士长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高科长低声问史记可:“好小子,你胆子真大,护士长说的那两个女人是不是你从妓院里赎出来的妓女?你那两个妓女带到医院里来了吗?” “不是,绝对不是,是朋友。”史记可硬着头皮撒谎说。 高科长故作正经地警告他说:“史记可,你好自为之。以前的事我已经替你保密了,不过你要小心,再弄出事来,我可保不了你。” 高科长虽然表面一表人才,正人君子,可是内心一肚子男盗女娼。 史记可保证:“高科长,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嗯,你小子真有福气呀!吃喝嫖赌全干了,还得到两个漂亮美人。和那两个妓女玩得好吗?说给我听听!” “没什么好说的。” “怕什么,干都干了,还有什么不敢说的!放心,我给你保密!” “嘿嘿,好,那我就说说。真过瘾!比那些死……”史记可喝了些酒有点儿兴奋,差点儿又把“死人”两个字说出来。 “继续说。”高科长伸个脖子,竖着耳朵听着。他连忙掩饰说:“妓女可比躺在床上动都不会动的死女人要刺激多了!” “呵呵,详细给老哥说说,怎么样个刺激?”高科长听到这里情绪上来了。 “你家里有老婆,还用听我讲啊!” “咳,别提我老婆了,她就是你说的那种死女人,没意思!”史记可贴近高科长耳朵小声说:“她们会骑马,可带劲儿了!” 史记可粗壮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坐在凳子上扭动着。 “嘿嘿,你小子真有艳福,什么时候让我见见她俩,一饱眼福。”高科长色迷迷地笑着,馋得涎水都流出来了。 “唉,那两个妓女是打开鸟笼飞出去的鸟,早没影了。”史记可小声地说。 “妈的,这么小气,我还没怎么样,你先封口了。” “真的飞走了,人家嫌我穷。”史记可认真地说。真跑了?跑了也要找回来,咱钱不能白花呀!我帮你找,找到给我一个,咋样?” “不知道跑哪去了,上哪找哇?”说心里话史记可不愿意再去寻找茉莉,就算找回来他也没钱养她。 如果换做春红,他会去找她,他相信春红会和他一起过普通人的日子。但是,他心里也憋了一股气,他要把茉莉抢回来,要为巧儿报仇。 “哼,窝囊废!”高科长显露出一副藐视的表情。 老陶在旁边没听懂他们说的什么,不满地骂了一句:“妈的,你俩搞什么鸟名堂,这么神秘兮兮的。” “没事,没事,喝酒!”三个人酒杯碰了碰,各自一饮而尽。联欢会开到了夜里十一点才结束。 离开会议室,史记可打算像往常一样去溜狗,高科长从后面追了上来。 “史记可,你干什么去?” “溜狗去。” “大半夜了,溜什么狗呢,我们到枫林晚转转吧。” “你是要去妓院吗?”是啊,你不是很熟吗,带我去找点乐子,怎样?” “嘿嘿,我也很久没去了,再说,我没钱,也不敢去!” “医院奖励你的钱呢?都花光了吗?” “老母有病都寄回去了。” “妈的,没看出来,你还挺孝顺的。那你就算陪我去一次吧。”史记可心里一想,陪他去也好,省着他总是抓住自己的小辫子,今后谁也别说谁了。 再说,他还可以随便了解一下刚子的下落。 自从听说史记可从妓院里赎出来两个妓女后,高科长一直心理不平衡,史记可这样的臭小子都逛窑子,他一个堂堂少校科长差啥,他也要到妓院里寻寻乐子,如果碰到投缘的也赎一个出来,搞个金屋藏娇。 来到枫林晚,站在灯红酒绿的街道上,看着一闪一闪的霓虹灯,高科长眼花缭乱,不知该进哪家妓院好。 “史记可,你说进哪家好?” “高级的贵,低级的便宜,还是你自己选吧。” “选个经济实惠的,你说选哪家吧?” 史记可手指着旁边的一个大招牌说:“这家妈咪巷经济实惠。” “价码是多少?” “包房费20元。妓院里面除了包房费以外,酒水钱和小费另付。”史记可没告诉他还需要给妓女小费,他知道高科长官小架子大,属于那种占便宜不花钱的人。 “好吧,就这家了!”高科长看着妈咪巷的大门满意地点点头,他早已耐不住恨不得早点进去把美人搂在怀中。 妈咪巷是管理很差的三流妓院,史记可曾在这里因为不懂规矩吃过苦头,他有心想让同样不懂规矩的高科长也吃点儿苦头。 高科长大摇大摆地跨进妓院大门,史记可悄悄地带上墨镜跟在后面。 “来客了!”领班恭敬地把他们领到前厅。领班没有认出史记可,笑容满面地问道:“请问客爷喜欢哪位小姐?” “凤姐。”史记可立刻回答。 “好的,这位客爷有福气,正好今天凤姐有空闲。” 领班又扭头问高科长:“请问这位客爷喜欢哪位?” “同一个。” “同一个?嘿嘿,客爷见笑了,小的还从来没碰到过两个客爷点同一位小姐。” “谁说我俩要同一个了,他是陪我来的,凤姐是他替我点的。” “哦,明白了,小的愚笨。客爷请喝茶,凤姐马上就到。” 领班临走前偷偷看了高科长一眼,心想这个人一定有来头,连逛妓院都有人陪着。 史记可在一边“噗嗤”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凤姐长得什么样,漂亮吗?” “嘿嘿,别急呀!一会儿出来你就看到了。那我先回去了?” “别走呀!我第一次来玩,你在这里等我,喝喝茶。” “好吧,我还是到大门口等你吧。”史记可知道在这里喝茶要收茶水钱,正准备起身离开,凤姐穿着一件黄色旗袍,半露着胸部和大腿,扭着腰走了过来。 高科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艳丽的凤姐嘴角流着口水,说:“美人,真美!” 史记可看到高科长色眯眯垂涎三尺的样子,赶紧溜了出去,他怕凤姐认出来。 史记可站在大门口坏坏地笑着,他知道高科长这个人爱占便宜,又爱摆个臭架子,而凤姐性格刚烈,不会轻易让男人占便宜,一定会被他惹急。于是,等着看笑话。 “先生喝茶吗?” “不喝,坐一会儿,等个人。”领班以为他是刚刚那位大人物的随从,不敢慢待,给他斟了一杯好茶。 “先生,这是上等的龙井茶,免费的,你慢用!” “谢谢!”史记可记得这个领班上次被他踹了一脚,后来叫来打手把自己揍了一通。于是,翘着二郎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扭过头看着墙上的壁画,不再理他。 突然,他想起来领班是刚子的表哥啊,刚子带打手到四合院劫走巧儿和茉莉不就是他同意的吗?史记可斜眼瞟了他一眼。表面看去这个黑豹哥文文静静,对客人也彬彬有礼,但是,史记可从他那奸诈的笑脸背后还是看出他冷酷无情的性格和残忍的本性。 “先生喝茶!”黑豹哥过来给他倒水。 史记可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说:“我听说领班您在枫林晚很有号哇!”当黑话“有号”就是有势力,有威望。 黑豹哥看了史记可一眼,得意地说:“有什么号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年轻时喜欢打打闹闹的,结交了三教九流的朋友,现在年龄大了干些正经儿的差事。” “听说你有个表弟叫刚子,现在很有出息。” “我怎么没听说呢?他是最没出息的人!不过现在还有点儿用场。” “他现在也在枫林晚吧?”黑豹哥机警地看着他,问道:“你问这个干吗?你认识他吗?” “不,没见过。只是想认识认识。” “不认识就别见了。他这种没出息的人还是不认识好。”黑豹哥忙着给其他客人倒茶去了。 史记可问了半天,什么收获也没得到。三个小时过去了,其他嫖客都已经陆续离开,还没见高科长出来。他心想莫不是高科长被凤姐伺候得很开心,留在妓院过夜吧?他不能再傻等了,决定自己先回去。 他再次来到大门口点燃一支香烟,深吸了一大口提了提神。他决定如果抽完这支烟高科长还没出来,就自己先回去。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些泛白,外面下起了稀稀小雪,地面泛起淡淡地白光。民宅中不时传出公鸡的啼鸣,天快亮了,一夜没合眼的史记可有点儿困意,他仰望夜空,张开双臂打了个深深的哈欠。 史记可吸完最后一口烟,扔掉了烟蒂,准备回去。 “先生,请留步!”史记可刚迈出大门,被急匆匆跑来的领班喊了来。 领班慌张地说:“不好了,打起来了。” “什么,谁和谁打起来了?”史记可故意装糊涂。 “你去劝劝吧,你的长官动了枪,把凤姐打伤了。” “啊!他带枪来的?”史记可一听出大事了,连忙跟着领班往里跑。 在最后一排二层楼房的一个包房外面围着几个打手,里面传出老高结结巴巴的吼叫声:“你们谁——进来,我就打——打死你!” “高科长,我是史记可,别开枪!” “史记可,你——你进来!”史记可推开门,看到高科长穿着裤衩背心,手里拿着手枪坐在地上,额头一个红包,嘴角还留着血。凤姐穿着睡衣靠在墙边坐着,浑身发抖,肩膀一片血水流淌到地板上。“高科长,这是怎么回事?” “妈的,我给她10块钱,这个娘们嫌——钱少,向我要小费。我没答应,她骂我是猪,占她便宜,叫了一帮打手,打了我一顿。我一气之下,给了她一枪,打手们吓得跑到门外面去了。”高科长舌根发硬,可是思维还清楚。 “高科长,你喝多了,闯大祸了,快穿上衣服走吧,一会警察就来啦。” “没,没事,我不怕。”史记可看到桌子上放着几个空酒瓶,立即明白是凤姐把高科长灌醉了,结果却害了她自己。 “你喝醉了。” “我没醉。”史记可把他手里的枪收下来,冲着门外喊道:“快进来,把凤姐抬出去!” “来人哪!”领班喊道。几个打手跑了进来,其中一个打手看到史记可,脱口喊道:“你是……” 史记可一看是吕阳,马上打断他的话,说:“什么你是!还不赶快救人!” “是,马上救人!”吕阳和其他打手匆忙把凤姐扶了出去,送往医院。 史记可帮高科长穿好衣服,扶着他走出包房。守在包房门口的老板和领班看到史记可手里拿着枪,没敢阻拦他们。出门时,高科长高声骂道:“臭娘们,竟然敢打我!”在妓院门口被闻讯赶到的警察拦住,警察给高科长带上手铐,收缴了他的手枪。 高科长在大厅里大声喊叫:“我是军院科长,你们怎么敢给我带手铐。”警察看出他喝醉了,没有人去理会他。 吕阳站在史记可身边悄悄说:“上次你饶过小弟一命,这情小弟一直记得。” “这叫不打不成交!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的伤好了吗?” “好了,伤筋痛骨一百天!一点儿没留后遗症。史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下个月我就不在这里干了。”吕阳神秘地说。 “你要走了?有什么好差事吗?” “史哥,托你的福。上次没死,我时来运转。前些天我偶然救了一个大老板的命,他很感谢我,也赏识我,下个月我到他身边做保镖。” “离开这个地方好哇!我问你,见过刚子吗?” “没有,自从他带着茉莉走了以后,再没回来过。” “知道他们跑到哪里去了吗?知道茉莉在哪里吗?” “不知道。据说茉莉被卖到外地一家妓院里了。” “你帮我打听一下茉莉被卖到哪里去了,妈的,如果我抓住刚子,我要宰了他!”史记可气得骂道。 “嗯,以后有消息我会告诉你。妓院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早就想离开这里,现在总算有个机会。这里说话不方便,以后我再约你,拜拜!” “嗯哪,有消息到医院找我。” 现场勘查和询问很快结束了,凤姐被送到陆军医院,高科长被警察带走了。史记可站在妓院门口看着警车开走,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没想到高科长会随身带着枪。这个玩笑有点儿开大了,他没有感到报仇的欣慰,反而感觉很不安。联欢之夜本来是高兴和值得纪念的日子,谁想竟发生这样可怕的事。这件事要是让医院知道,他和高科长都没好。 高科长被关在警署的拘留室,借着酒力呼呼地睡着了,一直到早晨七八点钟才清醒。醒酒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在警察局里认了罪,说在妓院里挨打时为了自卫拔出手枪,本来只想吓唬吓唬他们,没想到枪走了火,不小心打伤了凤姐。他对自己的鲁莽行为感到难过,后悔地大哭一通。警察局把他交给了军法部的执法人员,军法部正忙于应付处理前线节节败退的逃兵,没精力处理这种违法乱纪的事,看到受伤的妓女没死,觉得后果不太严重,就把他交给医院内部处理。即使在那个战争的混乱时期,发生军人嫖娼事件也算是丑闻,院长感到很恼火,高科长官降两级,从少校变成中尉,从科长变成了干事。一个春风得意,趾高气昂的少校大科长,一下子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一个月后,高科长皮肤出现了红疹,粘膜糜烂破溃,被确诊患了梅毒。他暗自叹息怎么这么背运,只一次嫖娼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碰到了?他心里忌恨史记可,这小子是不是知道那个妓女有病,故意让他染病,他咽不下这口气。 保卫科长嫖娼大闹妓院的新闻已经足够轰动,又出现史记可逛妓院,赎妓女的传言,在大家眼睛里既愚钝又老实的史记可不仅嫖娼,还拉皮条,让大家感觉不可思议。 史记可因此受了一个大记过处分,军衔从上尉降到中尉。可比起高科长,他还算幸运,他头上没那么多光环,没那么大的名气,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病理技术员,依旧做着和从前一样的工作。而且,最幸运的是他没得性病,身体还很棒。 史记可那麻木的神经似乎没受到太大的打击,他不介意自己是上尉还是中尉,这种头衔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默默地做着那些没有人愿意做的工作。寂寞孤独令他经常想起春红,他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闪现着春红的身影。如果能够让他拥有春红,他愿意立即改邪归正和她好好的生活。 春红是一个能让他从魔鬼变回到人的女人,三俞是个能够让他从魔鬼变回到人的地方,而这个大城市和这家大医院则是让他一步步走向深渊的地方。 这些天来他越来越想念春红,惦念着她。他知道她被判了刑,进了监狱,但不知道被关在哪个监狱里,他想去探望她。终于有一天,他鼓足了勇气到警察局去找林正儒了解春红的下落。 林正儒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一个秘书进来报告:“报告队长,军区医院一个叫史记可的人在外面求见。” 史记可的来访让他感到吃惊,巨款的失而复得让这个案件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但姐姐此时正忙着韩光的事,并没有过多的交代史记可,他心中知道这个史记可是个天生的犯罪者,但所有的事情都要按着计划来。 他整理一下表情:“请他进来!” “史记可,请坐!”林正儒像见到老朋友一般热情地接待他,给他倒茶水。 “谢谢领导!”史记可接过茶杯站起来微微鞠了一躬。 “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没什么大事,嘿嘿!” “哦,有事你就说吧!” “我想想你打听一个人。” “谁?” “春红。” “她是柳浪的女朋友,你怎么对她感兴趣了?” “在三俞县,为了接近柳浪,我和她认识了。其实她人挺好的,是无辜的,我想知道她关在哪里了,想去看看她。” “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人情味儿的。不会是喜欢上她了吧?!”林正儒凭借他那双刑警的眼睛已经看出史记可心里的想法。 “嘿嘿,有那个意思。”史记可不好意思地承认了。 “好吧,我帮你查一查。不过,话说回来,如果她知道了你在三俞县的真实意图能对你好吗?你可要想清楚,别一厢情愿哪!” “那是,那是!”林正儒现在有些相信史记可与金柜盗窃案没关系了,相信史记可完全是由于被误解和陷害才被牵扯进这桩案子里的。他拿起电话帮助史记可询问有关部门春红被关在哪个监狱里。放下电话,林正儒告诉史记可:“法院说春红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送到了城北监狱。怎么,你真的要去看她吗?” “嗯哪,过几天去看她。”史记可站起来告辞。 林正儒确认背影走后拨通了电话 “姐姐,史记可来了” “哦?” “她找我来打听春红的下落” “哼,看来他忘记了巧儿啊,过两天让巧儿找找他。我这两天在东城躲一躲,风头过了就回去” “知道了,姐姐你保重” 礼拜六很快到了,史记可一大早就登上了一辆开往城北监狱的公交车。车上乘客不多,他找到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闭着眼睛回想着在三俞的往事,特别留恋在春红家住过的三天。他幻想着等到春红出狱后,他要和她回三俞,在她的老家过着普通人的日子。汽车很快远离市区,行驶在荒凉的郊区。 城北监狱是终点站,到这来的乘客大多数是探视犯人的家属。北郊是丘陵地带,到处是荒地,村落稀少。监狱仿佛是建在荒漠山丘中的土城堡,高高的围墙上架着铁丝网,围墙外面是一片黄土坡,也许是为了监狱的保安而保留了开阔的视野。 “哪位探视春红?”一个警察喊着。 “是我。”史记可站了起来。 “你是她什么人?” “表哥。” “春红已经不在这里了。她现在在哪里?” “她得病了,已经被送到精神病院了。” “她怎么了?” “疯了。”史记可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月前。” “她怎么会疯了呢,她这么开朗,这么大方。”史记可不相信春红会真的疯了。 “根据档案上面记载是由于精神上受到了巨大的刺激,造成精神错乱。”警察翻开登记本看着。 “那上面还记录什么了?她的病重吗?” “就这些。你想了解具体情况,还是到精神病院去吧。” “哦,谢谢!”史记可失望地离开了监狱探视室。他重新乘坐公共汽车回到市内,再换乘开往东郊的汽车来到位于东郊风景区的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地处群山怀抱之中,山山起伏,连绵不止,峰峰相映,高耸如云,一条小河曲曲弯弯绕过医院流向山脚下的一条大河。春天到了,树枝发出嫩绿的树叶,地面上一片枯萎的黄草下面油绿的小草刚刚钻出地面。满山遍野的树木,无边无际,钻进去容易迷失方向。这是一个远离闹市喧嚣自然风景秀丽的地方,特别适合精神心理的治疗和修身养性。这里的自然景观与北郊监狱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似乎空气也清新一些。 站在马路边,遥望群山林海,史记可的心情放松了,呼吸也畅快了许多。一想到就要见到春红了,他的心里一阵阵的激动,心脏“嘭嘭”跳个不停。他的眼前浮现出她的笑容,耳边响起她的声音。柳浪死了,春红应该属于他,他要永久地拥有她。他幻想着春红见到他以后会迅速恢复健康,他相信自己会在春红的精神世界里取代柳浪,同样,他也需要春红帮助他摆脱那种胁迫他走向罪恶的黑暗灵魂。从公路到医院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台阶,一直延伸到位于半山腰的医院大门。远远望去,长达一百多米的数百级石阶,发出银色光芒的大理石台面和石阶两边耸立着的一排迎客松显得格外雄伟壮观。史记可毫不犹豫地踏上台阶,在他眼里这是一条带领他走向光明和幸福的石梯。他的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春红,我爱你!医院大门口的探视登记室里,一个瘦瘦的老护士认真做着登记,这里的登记制度几乎和监狱探视一样的严格。“你叫什么名字?” 史记可想了一下回答:“侯浦。” “住址?” “三俞县。” “什么关系?” “表哥。” “表哥?”登记的护士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憨憨的男人说,“你就是那个‘侯哥’吧?” “嘿嘿,嗯哪。” “春红天天在不停地念叨着‘侯哥、侯哥’,应该是你吧?你终于来了。” “真的吗?她天天念叨我吗?”史记可瞪大了眼睛,兴奋起来。 “当然是真的。她天天念叨你的名字。好吧,我马上领你进去。”听了护士的话,史记可顿时心花怒放,终于有个女人在思念他,让他感到自信和欣慰。 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思念和爱的快乐和幸福。 “她现在只记住你的名字,其他的人和事都已经遗忘了。如果她还认识你,你和她好好交流,对她的疾病治疗有好处。但是,你一定要耐心些,温和些,亲切些,明白吗?。” “嗯哪。”他有点不解地说:她这么开朗,怎么会得精神病了呢?。” “据说是在知道她男朋友死了之后,突然受到了刺激。”“哦,原来是这样啊。”史记可心里想,看来春红对柳浪的感情确实很深。但是,不管怎么说柳浪死了,他现在有机会了。他要对春红说,他喜欢她,爱她,他会保护她,照顾她,而且他不会再离开她。他相信如果他重新唤起春红的感情,春红的病会迅速好起来。 史记可跟着护士穿过一条长廊,绕过花园,来到医院后面的一栋白楼。花园里的长椅上坐着一些病情稳定的病人,在晒太阳。护士像幼儿园的阿姨一样,在耐心地引导他们锻炼身体。护士指着白楼告诉史记可:“这栋楼是我们医院的住院二部,里面住的都是些病情不稳定的病人。一楼墙壁上有一个病人一览表,有所有住院病人的照片和资料。”史记可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来到一览表的前,他一眼就看到了春红的照片,她梳着两个粗辫子微笑着,一点儿看不出是个病人。 “这栋楼里住的大多是一些带有攻击性倾向的狂躁型的精神分裂症病人,也有一些像你妹妹似的刑事犯人。楼里的保安很严格,你不能随意走动。”史记可点点头。 他心里惦记着快点见到春红,没有在意护士不停地唠叨的东西。护士继续唠叨:“因为安全的原因,你不能把玻璃杯、钢笔和水果刀带进去,因为这些东西都可能成为精神病人伤人的凶器。更重要的是,不能随便和无关的病人接近和聊天。 这些精神病人一般不会正面与你楼是我们医院的住院二部,里面住的都是些病情不稳定的病人。一楼墙壁上有一个病人一览表,有所有住院病人的照片和资料。” 史记可顺着护士手指的方向来到一览表的前,他一眼就看到了春红的照片,她梳着两个粗辫子微笑着,一点儿看不出是个病人。“这栋楼里住的大多是一些带有攻击性倾向的狂躁型的精神分裂症病人,也有一些像你妹妹似的刑事犯人。楼里的保安很严格,你不能随意走动。” 史记可点点头。他心里惦记着快点见到春红,没有在意护士不停地唠叨的东西。护士继续唠叨:“因为安全的原因,你不能把玻璃杯、钢笔和水果刀带进去,因为这些东西都可能成为精神病人伤人的凶器。更重要的是,不能随便和无关的病人接近和聊天。 这些精神病人一般不会正面与你冲突,他们的暴力往往是一种突然袭击。”护士一边走一边讲解着探视的注意事项。探视室在二楼接待室里,靠墙放着一排沙发,每个长沙发前摆放着一张木质的茶几。茶几上放着表面镶嵌白色搪瓷的铁杯和朔料烟缸,墙壁上贴着几张风景画。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病房里叫春红过来。”护士离开了,史记可看着墙壁上的风景画。有一张画与三俞县城的风景相似,让他联想起站在医院监护室的玻璃窗前,俯撖着小城全貌的情景。大约十分钟后,春红在病房护士的陪同下来到接待室里。 春红梳着短发站在门口冲着史记可嘻嘻笑着。“春红,我来看你来了。”史记可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春红的面前。春红瞪着大眼睛似相识又不相识的样子嬉笑着,往接待室里张望着。接着,扭头问护士:“侯哥在哪里呀?你不是告诉我侯哥来看我了吗?” 护士指着史记可说:“这不是侯哥吗!” “嘿嘿,他是侯哥?”春红笑了, “他是一个大叔,侯哥比他年轻英俊帅气多了。” “春红,你仔细看看,我真的是侯哥。” “哈哈,大叔,你真逗。你的声音有点儿像侯哥,但是你不是侯哥。你怎么知道侯哥的?”史记可急得不知说什么好。 “春红,你还记得我们在你家里用白马制作抗毒血清吗?你还记得我抓住那个打杠子的罪犯吗?你还记得白马病好起来的那个夜晚吗?”春红面无表情地站在门边听着他提了一连串她听不懂的问题,说:“大叔,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呢?” 史记可上前抓住春红的手,激动地说着:“春红,我真是侯哥,我来看你了。” 他的举动使春红受到了惊吓。“你骗人,你根本不是侯哥,你就是个大叔,一个坏大叔。”春红甩开史记可的手,跑开了。 史记可感觉非常的失望,春红是他心灵的天窗,是他心灵的桥梁,因为春红他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他几乎央求着护士说:“能不能让我再见她一面,和她说几句话,我不相信她真的不认识我了。” 护士对他解释:“这是她患病后的症状,部分遗忘和记忆的错位。” “怎么个记忆错位呢?她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我了?她为什么嘴里念叨着我的名字,却不认识我这个人呢?”史记可急于弄个明白。 “所谓记忆错位就是她可能把你的名字和另一个与她相关的人联系在一起,把你的名字安在另一个人身上。实际上,她只记住你的名字,但不认识你了。”史记可听明白了,春红现在不认识他了,他感觉到无比的失望和伤感。 “这种错觉能治好吗?” “如果病治愈了,原来的记忆还会重新恢复。你不要太着急。”听了护士的话史记可心里平静了许多,既然有治愈的可能,他就会有希望。 “我能再见她一面吗?” “恐怕不合适,因为他不认识你了,你强行让她接受你只能适得其反,甚至对她的疾病治疗不利。” “哦,原来是这样。” “不过你可以在走廊通过玻璃窗看她。”护士领着他来到了走廊。这是一条特制的探视走廊,探视者可以通过走廊的玻璃看到房间里的情况,而房间里的病人看不见走廊里的人。 平时,护士和医生也在这里观察和监护病人的举动。 春红在屋子里面抱着一个布娃娃,嘴里不断念叨着:侯哥,侯哥。史记可隔着玻璃窗看着春红,他第一次这么专心致志的看着她,观察她。 春红廋了许多,体型更优美了,虽然她穿着肥大的病号服,但仍然掩饰不住她优美的身材,仔细发现,还有那略微隆起的小腹。她的脸苍白,在那呆滞的笑容后面显露出一种凄凉。 史记可内心感到无比失落,无奈的离开医院,他抱着满腔的希望而来,带着失望而归。他回头望着那个群山环抱的白楼舍不得离开,那里留下了他的爱人和他的思念。他在扮演着多种角色,他的灵魂在这里是光明的,清新的,离开这里又将重新变得黑暗浑浊。 “春红,我爱你!”他站在石阶上面向高山大声地呼喊着。当地的老乡奇怪地望着他,相互议论着:这个精神病患者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他的声音传得很远,一直传到半山腰的南山公墓,又折射回来,回响在平静的山谷中,也传到了病房里。 春红听出是侯哥的声音,激动地站在窗前寻找着侯哥的身影。 “侯哥!侯哥!侯哥!”春红面向高山大声喊着。可是,她的声音太小被玻璃窗遮挡住了,史记可没有听到。 他走了,手里握着从患者一览表上撕下的春红照片,渐渐地走远了。 病房的值班医生和护士奇怪地跑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春红,你喊谁呢?” “我喊侯哥呀。我刚才听到侯哥的声音了。” “侯哥刚才来看你,你并没有认出他呀?” “刚才那个人虽然说话声音与侯哥很像,但他不是侯哥。” “你记得侯哥的声音吗?” “记得。” “原来是这样,你能够记住他的声音,可是,忘记了他的长相。” “不对,我记得他的长相,永远不会忘记。”护士不解地看着朱医生问道:“有这样的事吗?” 朱医生是春红的主治医师,她不以为然地说:“我们的病人千奇百怪,什么精神症状都有,什么奇事怪事都可能发生。” “哦,”护士沉思着。 史记可回到市区天已经黑了,他没有回医院,而是来到俞山小吃。俞山小吃的老板范德辉是春红的姑父,他想在这里对范德辉倾诉心中的苦闷和忧愁。进了饭店,他和范老板打了个招呼,坐下来点了酒菜,惆怅地喝着闷酒。 一斤白酒喝进肚里,脸色飘出一点红润,史记可嘴里开始嘟哝着一些别人听不清楚的话。 “范老板,过来,坐下,陪我喝一杯!”史记可喷着满口酒气,走到范老板面前抓住他的胳膊,把他硬拉到坐位旁边坐下。 范老板只好顺从地坐在那里端起酒杯,陪他喝酒。接着,范老板向伙计招手说:“再加点酒和菜,算我的,我陪这位老弟喝两杯。” “嘿嘿,不是老弟,是侄子,我应该喊你姑父。” “不敢当,不敢当!你是军官,是上尉,我是个小生意人,哪敢当你的长辈呢!还是称呼我范哥吧。” 史记可急了:“我说是姑父,你就是姑父!” “好吧,你喜欢叫姑父就叫姑父吧。”范老板知道他喝醉了,这种醉汉他见的多了,说不得,劝不得,喜欢怎样就让他怎样吧。 “那我叫你一声姑父你要答应噢?” “好,我答应。” “姑父!” “哎!”史记可哈哈笑了起来,暂时忘记了白天的烦恼,醉酒解忧愁。范老板也跟着笑了。 史记可突然止住笑声,手指着范老板问道:“我笑是有原因的,你跟着我笑什么呀?” 范老板被他问的一愣:“是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笑,开心呗,哈哈!”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姑父吗?” “不知道。”想知道吗?” “知不知道都行。”范老板知道和醉鬼打交道时不必认真。“这叫什么话!你到底是想不想知道?”史记可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吓了范老板一跳。 “想知道,你说吧。” “春红叫你什么?” “姑父。” “这就对了,她叫你姑父,我就叫你姑父。”史记可笑眯眯地看着范老板。范老板心里更糊涂了,这和春红有什么关系,从来没听说春红认识他。看到范老板一脸迷茫,史记可神秘地对范老板说:“听说过有人住在春红家里帮助她制作血清的事吗?”范老板点点头。“那就是我。”是你吗?我听说那个人姓侯,你是姓史吧?” “实话说吧,我就是春红现在天天念叨的侯哥。”“这么说,那个黑把子的……” “嘿嘿,正是我抓到的。” “哎呀,原来是这样!我不明白你在三俞为什么要隐姓埋名呢?” “咳,说来话长!柳浪偷了我的东西,我本来是要找回我的东西的,可是到了三俞却意外地认识了春红。因为帮助她做破伤风抗毒血清的缘故,在她家里和她在一起度过三个夜晚,我对她产生了感情。我也知道我这人天生性格孤独,内向,从来不愿和人交往,很少对人产生感情,可是在春红家里的那几天,她的纯真活泼感染了我,也吸引了我。我确实对她产生了一种恋情,喜欢她,爱上了她。”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来,你还是从我这里了解到春红家是三俞县的,才跑到三俞县去找他们,对吗?” “嗯哪!不瞒你说,我今天去医院看她,刚回来。”史记可从上衣兜里掏出春红的照片看着。 “真的?前几天,我和她妈妈去看她的时候,她不认识我们,她嘴里念叨着你,我想她现在就只记得你了。” “咳,她虽然记得我的名字,可是,不认识我这个人了。”“这怎么可能呢?” “护士说这叫记忆错位。”可怜的春红!” “但愿她能早点儿康复,我会到医院接她出院。” “是啊,难得你对她这么好。对了,有时间我带你回岱村一趟,因为你抓住了那个打杠子的恶魔,村里的人都很感谢你哪!”“嘿嘿,谢谢姑父!” “干杯!”史记可的眼睛充满血丝,头发竖立着像一头要发疯的雄狮,让坐在他对面的范老板感到畏惧,想找个机会溜开。 “你慢慢喝,我要到后厨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要打烊了。”“我没喝完,不许打烊。姑父,你不能走,继续陪我喝酒。”范老板无可奈何又坐下来陪他喝酒。他几口把剩下的少半壶酒喝光,把酒壶倒向桌面,意思是告诉史记可酒已经喝光了,该走了。 “呵呵,姑父爽快!再来一壶。” “兄弟,今天就别喝了,明天你来我再陪你喝,咋样?” “谁是你的兄弟?你以为我喝多了吗?我脑子很清醒,我是你的侄女婿。” “好吧,侄女婿。今天就到这里吧,你早点儿回去休息。”范老板把他扯了起来, “走吧,侄女婿。” 范老板把史记可送到饭店门外,他摇摇晃晃地向医院方向走去,嘴里不停地嘟哝着:“春红,我爱你!春红,你在哪里?”范老板不解的摇摇头,看着他消失在黑夜里。 “这个人太可怕了,春红怎么会喜欢他呢?!”范德辉自言自语说着。 夜风吹来,史记可血液里的酒精慢慢散去,大脑似乎清晰了一点。他需要借着酒精寻找一点儿刺激和快乐,来冲散他心中的失落。史记可回到医院牵出一条大狼狗,骑着自行车,溜出了医院大门。看大门的老张头和他打着招呼:“史记可,这么晚了还出去呀?”史记可回答:“嘿嘿,喝酒了,睡不着,出去转转。” 西北地区的冬天,黑夜十分漫长。此刻,街面上依然灯火辉煌,但由于天气寒冷,人流开始稀少,街边的大小商店已经打烊了。史记可身着便装,骑着他那辆二八式德国造的自行车,牵着一条又大又壮的德国黑背狼狗。这条狗是他养的最聪明的一条,是他忠实的朋友,听从他任意使唤。 史记可经常把婴儿室的死婴拿来喂它,因此,当它饥饿时人的气味会唤起它贪婪的食欲,它的眼睛会发出绿光。它对自己的主子百依百顺,对陌生人则穷凶极恶。不知不觉来到了地处偏僻的南湖公园。南湖公园是天然的湖泊公园,附近的一条大河在水位高的时候,溢出来的水逆灌注到公园的湖里。这是一个死湖,有时湖水清澈见底,水面上飘散着水草的芳香,有时湖水淤积浑浊,湖面上散发出沼气的味道。湖边长满了一人高的芦苇,湖的四周是一片片野生森林,一颗颗粗壮的松柏高耸入云,地面上杂草丛生。游人可以沿着湖边或森林中的小路散步,也可以划船荡漾在湖面上。公园里的环境十分幽静,小路边安放了很多木制长椅,是个恋人喜欢出没的地方。 白天,史记可是军医,是技术人员,是个看似普通的正人君子狼。他那黑暗的灵魂和疯狂的变态心理需要他做一些肮脏下流,刺激的行为才能得到满足。他那亢奋的肉体让他的大脑失控,无法制止自己的罪恶行为。他唯一残留的理智是选择了离医院比较远的公园,他害怕恶作剧做过了头,会被受害者告到医院,他担心受到医院严厉的处罚。 进入公园里,史记可开始寻找能够令他感到刺激和兴奋的消遣对象。在靠近正门的一片树林里传出来一阵阵嬉笑声,顺着嬉笑声音他看到树林里的长椅上坐着一对青年男女。 男的搂着女的肩膀,女的依偎在男的怀中,男的在讲着一个永久的爱情故事,女的沉醉在未来的幸福中。他们的嬉笑声刺激了史记可的神经,他想起了在公园相亲的情景,耳边响起划破夜空的女人的尖叫声,眼前浮现出白裙瞬间从他的眼前消失在黑夜的画面。这种声音和画面让他感觉到失败,羞愧和愤怒,他想让其他男人也尝一尝这种苦涩的滋味。于是,他对着狼狗做了一个冲过去扑上去的手势和动作,然后松开了狼狗的皮带。狼狗旋风般的冲着那对男女的方向奔跑过去,一个飞跃向扑上去,毫无戒备的男女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吓得慌了手脚,大声尖叫。男人被狼狗的冲力掀翻在地,狼狗咬住女人的衣领,前爪搭着她的肩膀。男人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从地上爬起来找来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棍,跑来解救女人。狼狗放开女人向男人扑来,女人趁机尖叫着跑出公园。男人挥舞着木棍,狼狗不敢靠近,狼狗与这个勇敢的男人对峙着,谁也不敢轻易地冲过去。 看到这种情景,史记可在树林外面吹了一声响哨,狼狗转身跑了。男人扔下木棍,迅速跑出公园,在离公园大门不远的路灯下找到了女人,女人扑到他的怀里轻轻地哭泣着,他们仿佛做了一场噩梦,紧紧依偎在一起,随后又突然笑了起来。 公园里响起史记可哈哈的大笑声。他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那对男女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估计他们以后再不敢到南湖公园里面来了。夜已经很深了,公园里一片死寂,恋人也已离开了,只剩下了他和狼狗像幽灵似的游荡着。受到惊吓的男女并没有报案,他们认为没有必要,因为袭击他们的是一条恶狗。但是,也不敢再回到公园里,他们顺着公园的院墙缓缓地走在明亮的路灯下,男人的勇敢,让女人更放心更大胆地依偎在他的身旁。女人给了男人一个最热情的吻,作为对他勇敢的奖赏。街上的路灯开始熄灭了,马路上一片漆黑,隐隐看到前方一个粗壮的男人骑着自行车,手里牵着一条狼狗,这对恋人吓得慌忙向相反方向跑去。史记可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开心地牵着狼狗回到了医院。 这一夜,他住在太平间里。 第八十一章:巧儿来寻 “史哥史哥!醒醒!快醒醒!”吴亮一个劲的摇着史记可。 “嗯??吴亮?”史记可停止了震耳欲聋的呼声,抹了把嘴角的口水“咋啦?” “哎呀!史哥,我家里急事!你帮我值个班!” “行了行了走吧!” “哎呀!谢谢史哥!” 史记可来到值班室,看到了一个值班护士,不由眼前一亮,这护士以前怎么没见过啊? “你好。我叫小雯,上个月刚从学校毕业,便从实习诊所调到这儿正式上班。”史记可还没开问,小雯就起身做起自我介绍。 史记可发现小雯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像能说话。 “嘿嘿,我叫史记可” “嘻嘻,我知道你!” “哦?你知道我?” “不告诉你!” 史记可顿时来了兴趣,却发现她小雯坐下开始看报纸,自己则靠在值班室的椅子上,时不时的偷窥着少女那曼妙的身材。 墙上的挂钟显示着时间10∶58,再过两分钟,整个医院里就只剩下一个当班的门警、陶护士长,小雯和史记可一共四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天气突然转凉的缘故,开窗的风吹着身体竟莫名其妙地打着冷战,史记可下意识地裹了裹衣服。 小雯果然是个聪明的女孩子,这么细微的动作她都看见了。她放下手中的报纸,把窗户给关了。史记可暗暗赞赏。 可能酒劲儿还没缓过来,眼皮不停地打着架。史记可揉了揉眼圈,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地竟睡着了。迷迷糊糊间,浑身突然地一阵哆嗦,自然而然地便醒了过来。抬头一看,窗户开的老大!正徐徐地往值班室里吹着冷空气。 史记可心里别扭!刚刚不是关掉了吗?怎么又开了,谁啊这是?小雯开的?她不可能这么做的。对了,小雯呢? 史记可扫视一圈,忽然发现小雯竟不见了!愣了愣,望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11∶40了。小雯上哪去了呢?会不会?对!应该上洗手间了,这么一想,心里豁达多了。双手靠着头正准备继续休息,突然,外面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几声惨叫声! 小雯!!史记可头皮猛地一麻,冲出值班室,就在打开门的时候……眼前一黑。 “史大哥,史大哥!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小雯柔软焦急的声音。史记可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值班室的门口。 “你没事吧?怎么躺在这儿啦?”小雯紧张地扶起。 “我怎么啦?刚才发生什么了?我怎么会躺在这里?”史记可喃喃自语起来。 小雯把他扶到椅子上,倒了杯纯净水。史记可一口气吞了下去,抓了抓后脑勺,“小雯,你刚才去干什么了?” “刚才我见你睡着了,便去了陶姐那儿。我和她正在说话,突然就听到这边传来了惨叫声。然后我就跑回来了,结果就看见你躺在地上。” 小雯睁着大大的眼珠子看着史记可,似乎在询问他为什么会躺在地上。 “你也听见惨叫声了!!”史记可抓住小雯的手急切地问。小雯脸上飞上一朵红云,连忙抽回手,点了点头。 史记可接着说:“我一醒来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去上……呵呵!”忽然发觉说去上厕所有点不雅,赶忙改口“突然就听见了惨叫声,我以为你出事了,忙冲出值班室。打开门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哎呀!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呢?然后就晕倒了,是你叫醒了我。” 小雯似乎有点害怕,“史大哥,还是别说这些了,好吓人的。”史记可笑了笑说:“别害怕,这医院就我胆儿最大,嘿嘿” “哦!小雯,你走的时候开窗户吗?”史记可突然想起这件事。“窗户?当然没有开啊!我知道你有点冷,怎么可能会去开?”小雯脸上一片真诚,绝不像说谎。 “这可就奇怪了,我刚才就是因为被风吹得冷醒的,那会是谁开的呢?” 小雯很奇怪的表情看着史记可。 “今天晚上是怎么了?”史记可自言自语的声音被又一阵惨叫声所掩盖。 这毛骨悚然的惨叫让史记可和小雯同时一阵战栗。史记可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转过身对吓得一脸惨白的小雯说:“小雯,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小雯一把抓住史记可的袖子,史记可把她按在椅子上坐好“小雯,你在这呆着,我出去瞅瞅!” “我害怕!万一有鬼怎么办?” “你相信有鬼??”史记可顿时感到有些可笑。 小雯摇了摇头。 “那不就行了,今晚医院就我们四个人,既然不是你和我叫的,只有护士长和门警了。我马上就回来,在这里好好待着,有什么不对劲的马上就叫我!明白了吗?” 小雯又点了点头。 史记可放心地走出值班室,定了定不宁的心绪,朝医院大门处走去。门卫室就在那里。此时门卫室的窗子里正发着一种幽幽的光,那是门卫室里的电视机发出来的冷光。 说实话,想起刚才那声惨叫,史记可也有点慌乱,他走到门卫室的门口停了下来,里面隐隐传来收音机的声音。月光将他的影子照在门上,四处安安静静的,显得十分孤寂。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他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没反应。他又敲了敲,这次加了点力度,希望里面的人能听见。过了好长时间,还是没反应。这时,月亮没入云里去了,门上的影子消失了。史记可不耐烦的使劲地敲着门,可里面依旧像是没有人般,除了收音机的微弱声音外,几乎听不见一点声音,安静得有点可怕。 月亮已经穿出云了,门上又出现了他的影子,不!不止一个影子,还有一个影子,是两个影子!史记可以为自己看花了,使劲眨了眨眼睛再朝门上看去——还是两个影子! 难道真的遇见鬼了? 史记可握着拳头的手定格在门上,迟迟没有落下去。耳朵里传来紧张的喘气声,一种从喉咙里哽出来的声音。 那个影子在他背后…… 可就是这样仍然止不住心里发寒、背心发毛。他感觉到自己浑身的皮肤都在剧烈地收缩着,长起了鸡皮疙瘩。 忽然,影子又消失了,不用说,云又遮住了月亮。 一阵焦促的脚步声又传来,似在朝史记可这边奔跑。越来越近了,脚步声停了下来。猛地一道手电筒射过来的光照在门上,史记可惊出一声冷汗。 “喂!你在干什么?” 史记可回过头—— “哦!是史大哥啊!” 史记可看清是门警小胡,浑身的紧张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怎么不在门卫室里?” “呵呵!晚上水喝多了,刚去了趟厕所,进来说话。”他打开门卫室的门,领着史记可走了进去。 门卫室里有些杂乱,收音机的信号已经断了,正发着嗞的噪音。他拉了灯绳,接着关掉了收音机。 史记可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适才影子的奇怪现象。 “小胡,你上厕所前有没有听到叫声?很惨的那种。”史记可试探着问,他可不希望这些恐怖的气氛影响所有人的情绪。 “没有,我上厕所之前一直在听收音机,而且声音开得很小,如果有声音我一定会听见的。” 这就奇怪了,照这么说,两次的惨叫声,都不可能会是我们四个人,也不会是在住院的那些病人。可这声音真的是在医院里发出来的啊! 就在这时,又传来了尖叫声!是!是——小雯的声音!史记可飞快地往值班室冲去,小胡抄了把警棍也跟着赶去。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的感觉就是小雯出事了!而值班室那边一点灯光都没有,则似乎更加证实了史记可的感觉。 史记可知道这种感觉,不祥的感觉。 他和小胡跑到值班室门口停了下来,门没有关,里面一片漆黑。小胡握着警棍打着手电走了进去,史记可尾随其后。他尽量屏住呼吸,睁大瞳孔,浑身的神经都绷紧,这样好能应付一些出其不意的事件发生。 史记可往墙上摸着,找到日光灯的开关,按了下去,灯并没有亮。小胡的手电照到小雯的座位上,小雯正趴在桌子上。“小雯!小雯!是我啊!你怎么啦?”史记可急忙走过去摇小雯。 “啊!史大哥,对不起,灯突然灭了,我好害怕就叫了。”史记可吁了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摇着头。小胡在一旁揶揄说:“虚惊一场,我还以为我们的护士小姐遇上流氓了呢!”小雯红着脸望着我,不说话。 “小胡,可能是保险丝烧了。”史记可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手电筒,打着后翻着。 “哎呀!保险丝没有了,门卫室里还有么?”史记可望着小胡。“我那里狗窝似的,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顶楼有,我去取吧!”小胡准备离去。 经过刚才几场虚惊,史记可有点担心他:“我和你一起去吧!”小雯有些怯懦地说:“一起去嘛!我一个人害,害怕。” 说完三个人顺着楼梯朝上走去。 “史大哥,你胆子可真大!”小雯赞美了一句 “嘿嘿,太平间呆久了” 史记可的一句话把小雯噎的半死。 三个人围着楼梯朝上走着,过了一会,突然,楼道里的灯开始剧烈的闪着,里面的灯光幽幽弱弱,把人脸照的。 ‘啊!’小雯害怕的尖叫一声。 史记可警惕地拉着小雯往后面墙壁上退去。 “妈的!这是怎么搞的?”小胡气急败坏地看着头顶的灯,嘴里不停的骂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亮了起来。 小胡松了一口气说:“应该没事了,刚才会不会是电力不足?” “不可能的!医院里用的变压器即使外面停电了也会维持一个小时不断电,不可能会突然间电力变弱的!”史记可摸着下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说完三个人继续朝楼上走去。走着走着,史记可总感到背后有个东西。他猛地一回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但是墙上的数字却让他心里一沉。 他们一直往上走着,但现在楼梯口却画着一个1层。 这么长时间,他们,根本没有走动。 小胡怔着不动,小雯不由自主的靠着史记可,身体在轻轻地颤抖着。 楼道里寂静无声,安静得有点可怕,史记可几乎能听见小雯和小胡的心跳声,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声音。 一片惶恐的死寂。 突然,小胡脚下的一块水泥砖猛的陷了进去,这个人措不及防往下掉,惊恐的看着史记可, “快把手给我!!”史记可疯牛般一把拽住了小胡的胳膊,拼命的朝上拉着。 “啊!……”史记可脸憋的通红,伴着一声小胡的惨叫,史记可被黏糊糊热腾腾的液体溅了一脸。 楼道的灯灭了,史记可颓然地瘫倒在地上,手里还拎着一只断臂。他很清楚地意识到——小胡死了。 “这些该死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招谁惹谁了么?畜生!”史记可发了疯样地狂叫着。医院大楼鬼魅般地传播着他的咆哮声,四处绕了一圈后又转回了他的听觉里。 史记可掏出口袋里的手电筒照着水泥砖,没有一点痕迹,根本看不出一分钟前这里吞了一个人。 “史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可怜的小雯怯生生的全是发抖。史记可打开手电,照了照四处,拉着小雯的手站了起身,缓缓地吐出两个字,“顶楼。” 顶楼只有一间屋子堆放杂物,其余的屋子都是空荡荡的。史记可和小雯的脚步声像在黑夜中四处乱撞的笨蚊子,高高低低的声音只会刺激着自己的肾上腺,由那里分泌出一种惊恐,时刻都让他们保持着高度警惕。看着两边一个个的空房间,里面阴沉沉的,四周弥漫着一种死气。人走在这种地方,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话。 小雯现在连喘气都不敢发出声音,眼睛不时地查看着四周的情况,尤其是她的后方,两步一回头,生怕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她的背后。 史记可怜爱地握紧了她的小手,心里一阵莫名其妙的酸劲。他们走到楼梯口,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了上来。史记可瞪大着眼睛,将手电的光线慢慢地移到楼梯口的楼层标签处……这个在平时很熟悉的字眼此刻却强烈地震撼着他的心脏和脉搏! 太平间! 怎么在这里? 史记可开始有点恐怖了,为什么一直都离不开这个怪圈?这,这,这太不可思议了!他移开手电的光线,不想让小雯看见,以免她脆弱的心灵去迎接这么可怕的事情。 小雯已经看见那三个字,因为史记可听见了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啊!”史记可捂住了她正在极度恐惧中尖叫着的嘴,“别怕,是幻觉……是幻觉……只是幻觉而已。” 此刻所有和死字沾边的东西都会冲击并撕裂着她微弱的心灵。 史记可他觉得自己就是魔鬼,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两个人的心跳声一起在这个空间破寂而出。不可否认,此时的史记可的意识已经非常混乱了。手电的光线在手中摇摇晃晃,这更令小雯感觉惶恐。 史记可索性熄掉手电,搂着小雯紧张地扫视着四周。四周仍然一片死寂。 “小雯!我们走走看,好不好?”史记可不敢再自做主张了,刚才就因为他的一个错误决定,害得小雯都被吓了个半死。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如果不往上走,那根本没有任何路可以走。 “史大哥,随便你了。”小雯间间断断地吐出这句话,牙齿上下打着颤。 两个人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声,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史记可不去开手电筒,只能慢慢地摸索前进,每一步都尽量不发出声音。 但往往事与愿违,史记可一脚踏出,只听咕唧一响!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只觉浑身一下子像僵住一般,动也不敢动。 小雯靠在史记可身边身体猛烈地颤抖着。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发出声响。史记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没什么动静,当确定安全后,才慢慢舒了一口气。 史记可刚想接着往前走,忽然又碰到了刚才踩着的东西,软软的。本想一脚踢开,但不敢确认会不会发出声音。 史记可一手拉着小雯的手,一边躬下身,伸着另一只手往地下摸着。他找到了那个东西,张开手指抓了上去,可越来越感觉不对劲,这?!是小胡的断臂!史记可猛地打了个抖!咻地站了起来,惊魂未定地喘着气。 “史大哥,怎么啦?”小雯发觉史记可颤抖了一下,似乎有点奇怪。 “没什么,妈的,接着走吧!”史记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息着自己跳得厉害的心脏。他强迫着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没有路,也必须走着,另一方面,他感觉其实这样也不错。 在黑暗之中,史记可无从辨别前方的任何状况,突然,一道阴幽幽的寒光随着惨叫射了过来,把整个过道映了个通亮。一个白色团状的物体顺着寒光滚了过来,在离史记可十几米远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 不知从哪袭过来的冷气吹得史记可身上汗毛全都竖了起来,他有点不知所措。这时一声厉叫传来,叫声中白色物体像一只蚌壳一样展开了!是个人,不对!幽灵!?不对?究竟是什么? 史记可六神无主地望着眼前,他终于看清楚了!林巧儿!!! 是巧儿么! 史记可激动又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往下望去竟发现眼前的巧儿身体上有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从窟窿里望去,可以一直望到过道那一端的尽头! “巧儿!是你么!”史记可竟然没有先前的一丝恐慌,兴奋地看着林巧儿。小雯也感觉到这点,但她退到史记可身后,这时候也只有史记可才是她的支柱。 “为什么不替我报仇!”林巧儿伸出苍白的手一把抓住小雯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巧儿!!”史记可大喊一声,开始追起来。 追了片刻,发现已经跟丢了,手电筒也没有了电,他只能在漆黑的楼梯上摸索着前进。周围空气越来越冷了,汗湿的军大衣紧贴着他的背心,史记可的身体也不由得开始发起抖来。 “她是巧儿么?巧儿没死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来找我让我给她报仇么?我好想她” 楼梯台阶很长,他只觉得怎么也走不完。他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走到底了,因为我听见了水滴的声音,“滴答……滴答……”,每层楼梯的拐角处都有一个洗手池,这水滴声应该是从水池的水龙头上发出来的。 史记可继续摸索着,果然,还没迈出几步,就走上了平地。滴答的滴水声此刻传进我耳朵里有些刺耳,和着心跳一起响着,仿佛身上的血液就这般不停地滴着,一直滴进土里。凭感觉,这里就该是拐弯的楼梯口了,史记可拐了进去。忽然,一丝光亮射进了他的视线,很微弱,是一种淡蓝色的冷光。史记可顺着微弱的光线朝前走着,光线越来越亮,他发现,前面是一扇门。史记可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推开门。就在这时候,这扇门——这扇门竟然自动地开启了!一大片刺眼的冷光立刻射穿了他的身体,他自然而然地用手遮住了眼睛。阵阵阴风往我身上吹着,军大衣冷不防地被掀开。 史记可放下手,裹好大褂,朝屋子里望去。 这一看,心里一寒,又到了太平间! 在门口站了半晌,里面安安静静的,史记可暗想目前情况也不算太糟。定了定神迈进了太平间的门槛。里面阴风阵阵,冷光逼人。不远处的停尸床上躺着一具具死尸,史记可沿着冷床朝里面走去。 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是他的家。 史记可闻着熟悉的气味,朝一边绕过去,脚步很轻,突然他感觉自己抬起的脚有点不对劲,低下头一看,一只白得吓人的手从一具死尸的身上伸了出来,并且飞快地抓住了他的脚。史记可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身体就在瞬间失去了平衡。 “呃!”一声闷哼,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肩膀入骨地痛了起来,史记可闭着眼睛龇牙咧嘴了好一阵。 过了一会儿肩膀似乎没那么疼了,史记可这才想起自己仍处于危险之中,想起了那只白得吓人的手。 史记可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那具死尸的脸!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了一跳,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动也动不了。 “这他妈什么情况!”史记可愤怒的像头公狮子,挥起拳头朝着尸体打去,疯狂的发泄着心中的不满,离死神靠得很近时,心里就会安静下来。 整个尸体被打的血肉模糊。 一时间,整个太平间停尸床上的尸体居然一个个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各个脸上的神情恐怖吓人! 史记可喘着粗气,坐在地上,愣直着眼睛看着这一切在眼前发生,方才摔伤的肩膀此时仍在隐隐作痛。 “妈的,这是太平间!这是老子的地方!!” 史记可发疯一般挥舞着拳头冲向尸群。 “史大哥!你快醒醒啊!”迷迷糊糊间,史记可似乎听见一男一女的声音在叫唤着他的名字。 睁开眼睛,史记可立刻看到了小雯和小胡! “小雯!小胡!你们没事?”史记可醒了过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值班室。 “我怎么会在这里?” “史大哥,你睡的好死啊”小胡扶起了史记可喃喃说道。 史记可拍拍脑门,原来自己做了个噩梦,不由得心里松了口气。 “呼,酒喝多了,我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一起去吧”小胡不放心的看着史记可。 “那,那我也去” 出了医院大门,外面依旧黑森森的,街道路灯的光芒也不那么耀眼了,路上零零散散地走着几个行人,他们专心走自己的路。 史记可开始迷茫,为什么会梦到巧儿了?是不是该给她烧点纸了。 正想着他不由自主的看着身边过往的人,按理说三根半夜这个点,很少有人出来啊,今儿是怎么了? 回头看见小雯的表情变得极其妖媚!又看了看小胡,小胡也在怪笑着!怎么回事? “史大哥,你在看什么啊?是不是在看这个?”小雯娇滴滴地说,妖媚的眼睛看着地上。 史记可立刻意识到,地上一定有什么!他连忙低下头,朝地上一看…… 史记可看见小雯、小胡,还有他的脚, 都悬空着。 第八十二章:怪胎 “姐姐,他似乎根本不害怕我”林巧儿飘忽着身体幽幽的说道。 “废话,他本性就是恶魔。别说是你,谁都无法驾驭他!你见过常人煮尸,分尸,搂尸体睡觉么?他极度聪明,孤独,疑心重,把所有的犯罪天赋集于一身,是我养的最好的一个种。”女人眼中一抹傲意。 “哦,知道了姐姐,对了。。。听说李家老三去杜家相亲了” “是么?”女人双眸拂过一丝惊讶。 “嗯,不过杜家醉翁之意不在酒。” “呵呵”女人红唇下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杜家可有苦日子吃了。趁那小子还没长大,我们再多养几个种” “知道了,姐姐,不过我见到了李家的那个后人,他一个人去了茅山岗,而且还活着回来了” “哦?算日子他今年才12岁啊”女人惊讶道,随即眼中抹出一丝阴冷。 “看来,我们也得抓紧时间了” “知道了姐姐,我先让他回去” “嗯” “咚!”的一声巨响,史记可重重的从停尸床上栽了下来。一个劲儿的喘,阴冷的湿气伴随着福尔马林特有的味道充斥着大脑。 我怎么了?又做梦了么? 史记可一把拉开门冲出去,跑到宿舍使劲的摇晃着吴亮。 “谁啊?”吴亮翻起身,一脸抱怨。 “你刚才是不是叫我值班?” “值班?没有啊?史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啊?没有?奇怪了。。。”史记可裹了裹军大衣喃喃自语。 “哎呦!我的史大哥!你赶紧睡吧,这都几个点了!” “嘿嘿,好” 史记可回到了停尸间,又瞅了瞅里面,确认自己做了一场奇怪的梦,耷拉着头朝宿舍走去。 走廊的尽头,一块水泥砖慢慢的陷了进去,埋没了那只血淋淋的胳膊...... 几天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急诊室接受了一个女病人,26岁,嘴唇紫绀,气喘,咳嗽,咯血,可能是由于严重的缺氧,有点昏睡状态。 恰好曹医生值班,他马上给病人吸氧,建立了输液通路。曹医生一边给女病人检查身体,一边向家属询问病史。 “我是曹医生,你们哪位是病人的家属?” “我们都是病人的家属。”一个大约50岁左右,穿着一身西装,有点发福,带着副金丝眼镜的男人和两个身穿旗袍的中年妇女神情紧张的围在曹医生的身边。 “你们谁了解病情,她是几点钟发病的?从前身体如何?生过心脏病吗?” “她是吃过晚饭半小时后发病的,就像现在这样,气喘,嘴唇和脸孔发紫。我一看她的情况不对劲儿,连忙把她送到医院来了。她从前没有诊断过心脏病,也没生过其它病。”穿西装的男人说道。 “你是她什么人?”曹医生看着这个有点面熟的男人问道。 “我是他的丈夫,她是我的四姨太,袁鑫,怀孕五个月了。” 男人很大方地介绍说道:“这两位是我的二姨太和三姨太。” “啊?姨太太??现在还能一夫多妻么?”曹医生盯着男人看了半晌猛地一拍脑门:“哦,我想起来了,怪不得觉得您面熟,您是大名鼎鼎的化工大王杜岳笙先生吧?”曹医生突然想起来眼前这位中年男人是永丰化工国际实业有限公司的大老板,经常上报纸的公众人物,祖祖辈辈都是大家族,有个三房四太的也算正常。 “鄙人正是杜岳笙。曹医生,请问我太太病情如何?” “是啊,她的病危险吗?”二姨太和三姨太也焦急地问道。 “杜先生,您这位太太的病情很重,从我的检查结果来看是急性心力衰竭,有一定生命危险,肚子里的孩子很难保住了。我们已经给她注射了强心剂和利尿剂,正在观察效果,已经打电话请心内科专家会诊了,专家一会儿就到。” “谢谢你,曹医生!请不惜一些代价,尽力抢救她吧!她肚子里还有个五个月的胎儿呢。”杜先生坐在床边,拉着四姨太的手,焦虑地望着她。二姨太眼含着泪水站在杜先生的旁边,三姨太看到杜先生拉着四姨太的手,板着脸把头扭到另一边,能看得出来她平时和四姨太争风吃醋。 “我们尽全力抢救,您放心!”十几分钟过去了,强心药物起作用了,四姨太的病情逐渐好转,喘气不那么费力了,嘴唇也有了红润,神智也清楚了。她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杜先生,二姨太和三姨太,她没有说话,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哭泣起来。 “亲爱的,别委屈了!你的病会好的,别着急!”杜先生小声的安慰着,他似乎很疼爱四姨太。听到他说出“亲爱的”三个字,三姨太的脸色更加难看。 “哼!”她鼻子里发了极不服气的响声,转身离开了病房。三姨太的表情和态度杜先生看在眼睛里,但是,他什么也没说,他知道三姨太是个大醋罐子,欠缺涵养,有什么事脸上都会表现出来。 曹医生站在一边为袁鑫数着脉搏,脉搏比刚来时慢了,也整齐了,看来病情见好,他也放心了。他仔细打量着已经苏醒过来的袁鑫,她脸色渐渐红润,短发,瓜子脸,大眼睛,双眼皮,尖尖的鼻子,天生长得一副美人坯子的容貌。与身材臃肿的二姨太和高高大大的三姨太相比,她的身材显得那么娇小。不用猜他就看得出来,杜老板一定最喜欢四姨太。 心内科会诊的专家来了,再次询问了病情,又给她检查了心脏和肺。医生说:“她的肺里还有一些湿罗音,看来这次发病确实是急性左心衰。但是,对于一个没有严重心脏病的人来说,突然发生这么重的急性左心衰似乎有点不可思议,我考虑是妊娠性心脏病,还是请妇产科会诊吧。” 心内科会诊医生建议把病人转到心内科病房,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妇产科的专家也来会诊了,她拿着听筒听着胎心音。 “现在胎心跳动还正常,看来胎儿没受到太大的危害,但是根据她这次急性心衰的严重程度,继续怀孕风险还是很高的。如果以后再次发生急性心衰,大人孩子的安全都很难保证,所以还是建议终止妊娠。” “你的意思是小孩保不住了吗?”杜先生关切地问道。 “如果再发生这么严重的心衰,恐怕大人小孩都难保了。”妇产科医生回答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终止妊娠吧,还是要保大人的安全。”杜先生决定道。 “是啊,有袁鑫你人在,孩子以后还可以再要吗!”二姨*慰四姨太说。 “我看还是做掉了吧,你这病呀,说不定就是这个孩子给你带来的!”三姨太幸灾乐祸地凑了过来,说着风凉话。 杜先生生气的瞪了她一眼。 “三妹妹,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要是惹老爷生气了,能有你好果子吃吗?!”二姨太把三姨太拉到一边悄悄地训斥她。 “我说的是实话。”三姨太不服气的低声嘟哝着。 “黄丽丽,你出去,不要呆在这个屋子里!”杜老板生气地说道。 “出去就出去,有什么了不起的。”三姨太扭着腰走到病房的门旁。她非常嫉妒袁鑫,特别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妒忌得发疯。她没有生育过,原本以为是杜老板的问题,可是现在袁鑫怀孕了,让她感到理屈,在这个家里抬不起头来。刚刚看到四姨太脸和嘴紫得那么重,以为她马上就要死了,心里暗自高兴,可是,没想到她又活过来了。 “我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不做人流!”袁鑫很坚决地反对。这孩子确实是你的骨肉,你还不信我吗?难道你真的要逼我死吗?” “医生,她天生就是一个脾气倔强的人,你劝劝她吧。”二姨太恳求妇产科医生。 “袁鑫,先不要说这些气话,你还是要听医生的话,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杜先生看了一眼妇产科医生,对四姨太说道。 “这样吧,先住进心内科病房检查,如果没有严重心脏病,再继续妊娠。”妇产科医生提出一个合理的建议。 看到袁鑫病情好转,又不同意终止妊娠,三姨太阴沉着脸扭头离开了医院。 杜老板包下了心内科的一个房间,科里安排了一个专门特护,二姨太和杜老板亲自陪在床前。 自大姨太病死后,二姨太顶替了大姨太的位置,主持家里的事务。 当晚,袁鑫睡得很好,第二天早晨她神情气爽,与健康人差不多了,她想散散步,可医生护士不放心,不让她下床。早饭前,杜老板一直陪着袁鑫说话,可是袁鑫似乎很不开心,一直没开口。 杜老板显得有点儿生气,早早就回去了。 袁鑫伤心地流着泪水,二姨太不停地劝解:“好了,四妹,你也知道老爷最疼爱你,他是真心对你好。你应该理解,他这个人眼睛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四姨太把头蒙在被子里,一句话也不说。 家里送来的早餐很丰富,稀饭,面包,荷包蛋,还有一些小菜。袁鑫虽然有些饿,可是心事重重的她什么也不想吃,最后,在二姨太的劝说下才勉强喝了一碗稀饭和吃了个鸡蛋。 早晨八点半,心内科医护人员的早交班刚刚结束,袁鑫突然再次发病了,呼吸困难,胸闷,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嘴唇发紫,口里不停地咳出血性的泡沫痰,明显的急性心力衰竭发作。 医生护士紧急抢救,吸氧,注射强心剂、利尿剂,所有急救措施都用上了,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她全身紫绀,血压下降,大脑缺氧,不停地抽搐,昏迷。 很快她呼吸和心跳就停止了。 “人死后是最美的。虽说脸色苍白一点儿,但平静,绝对平静。就像被风吹折的一截树枝掉在草地上,这是真美。” 曹医生说的这段话令护士小雯印象深刻。 曹医生撩了一下白大褂的下摆,在桌边坐下。他拧下了一支黑色钢笔的笔帽,填写死亡通知书。 姓名:袁鑫;性别:女;年龄:26岁;死亡时间1992年2月26日08时30分,最下面是家属签字……杜先生还没来得及赶到医院。 袁鑫还躺在病床上,一床白被单已蒙上了她的头,这使她看上去像一段起伏不平的木头。 隔壁床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她正坐在床头啃着一个苹果。“要死该死我这号人”她说,她太年轻了。伏在床边陪护她的孙女望了她一眼,又将脸埋在被子上,她的孙女头发又黑又长,堆在被子上像一团乌云。一条输液管蛇一样连着老妇人的手背,孙女眨巴着眼睛看药液快输完了,便走到门外对着长长的走廊尽头喊道,护士姐姐!!出乎意料,她的声音好响好响,一直滚到走廊尽头,那是灯雾和药味弥漫着的尽头,医生值班室、护士值班室都藏在那尽头再拐弯过去不远的地方。 不一会儿,从走廊上看不见的角落,传来护士嗒嗒的脚步声,从那声音可以知道地面的冰冷和坚硬。小雯拿着药瓶走在狭长的走廊上,右侧的窗玻璃映出她的影子,她知道外面天亮了,雪白的护士衫一路飘动,这走廊上哪来的风呢? 她心里有点发紧,便把脚步踏得更响了一点儿,快步走回值班室。值班室空无一人,灯光显得刺眼。 小雯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回到表弟的病房,我说,23床死了。 曹医生处理那个可怜的袁鑫。 小雯坐在桌边,眼光莫名其妙地在室内移动:药瓶、药瓶、针头、托盘、氧气瓶、自动呼吸器……突然,几个用过的青霉素空瓶出现在她的眼前,旁边是袁鑫的输液处方单。 “这不可能!”袁鑫因过敏禁用青霉素人人知道,我会犯这种错误吗?小雯跳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处方单,上面没有青霉素,没有!难道我在下午去加液时会拿错药瓶吗?不可能!我在护校学习3年了,这种错误闭着眼做事也不会犯。 走廊上有了脚步声,是曹医生回来了。小雯心里一阵慌乱,伸手将那几个青霉素空瓶藏到了她的桌下。 曹医生挤了进来。 他先到水池边洗手,伴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他说,袁鑫死得还是突然了点,心脏衰竭,没办法。小雯感到背脊发冷,她确信曹医生已经明白一切了。天哪,真是她给输液瓶加错了药吗?这该怎么办? 曹医生转过身去,用毛巾擦着手说,不过,像她这种病人,猝死的事也是常常发生的。 “怎么,你病了?”小雯这才想到自己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她摇了摇头,勉强笑了一下。她的笑有种孩子气,这她听很多人说过。不过,她才20岁,离“孩子”并不太远,而长长的成人世界正等着她。这世界给了她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然而,昨天夜里在走廊上出现的惊吓,使她明确地感到这世界险象环生。 那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景象。 昨天深夜,她为查看病房走在长长的走廊上(这医院的走廊设计得也太长了,中途还拐了几个弯),廊灯坏了几盏。就在她刚转过一个弯时,猛然看见离她几米远的暗处站着一个人,她无端地感到是一个女人,但那人的脸是雪白的,像白纸那样雪白。 她不由得低低地惊叫了一声,不是她不想高声,而是嗓子也被堵住了一样。她本能地一闪身躲进了刚好在左边的卫生间。 卫生间空无一人,她拼命将门掩上,额头上满是冰凉的汗水。后来,她听见有脚步声从外面的走廊上踱过,那脚步声很慢很慢,像拖着步子走。 再过后就是死一样地寂静。 就这样她抵着卫生间的门站了有二十多分钟,正当她对这卫生间里的空荡也产生恐惧时,外面有人在喊她了。 她听出这是陶护士长的声音,这才从卫生间走出来。她对护士长说,闹肚子了。 她没敢说刚才看见的景象,她怕别人笑她是幻觉、迷信或胆小。 今天一早,小雯却感到脑子发涨。夜班,走廊让她的脑子有点晕,但她还是清醒地记得给十多个病人量过体温,给六个正在输液的病人加过药液(其中包括袁鑫)。她清楚地记得袁鑫露在白被单外的脸似睡非睡,她还问道,袁姐,你好些了吗?袁鑫的眼睛睁开了一下,这是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 她本想用些话来使气氛轻松些,没想到袁鑫一下子就哭了,这哭没有声音,她只看见秦丽的泪水从眼角淌出来,一直流到枕头上。 曹医生的脸上浮着倦意,这也许是在症病区工作的医生见惯了生生死死后常有的状态。他丢下擦手的毛巾说“我给你找点药。” 小雯忙站起来(护士服衬出她曼妙的身段):“我没事” “你就不用担心了。” 曹医生点燃了一支香烟,在这医院的医生中,他是极少数吸烟人之一。 小雯问他,就不怕得肺癌吗?他回答得似是而非,说人总是要死的。 当杜老板闻讯赶到时,抢救已经停止了,四姨太的病床上蒙着白单。杜老板趴在四姨太的身上痛哭流涕,他没有想到她的病情这么重,变化这么快,否则他不会离开她。 “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的离开我?!你知道我爱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原谅你,我什么事情都可以为你做。”杜老板对着四姨太的耳边轻轻地哭诉着。 “老爷,别太伤心了,人死了不能复生,你要多保重呀!四妹妹她没有福气在你身边生活,她生了这么重的病,也确实没有办法。”二姨太在旁边安慰着杜老板。 杜老板站了起来摘下眼镜,用手帕擦了擦镜片,然后,又戴上眼镜对医护人员说:“谢谢你们!你们也尽力了!她病太重了,她们母子没有福气呀!” “是啊,我们也没预料到她的病发得这么急,还没来得及给她做一些必要的检查,她走得这么快!”心内科护士长同情地说。 医生的解释很简单明确,患者是由于反复的急性心力衰竭发作,最终导致呼吸循环衰竭死亡。心力衰竭的病因可能是妊娠性心脏病。 可是,心内科的专家们也留下了疑问,这个女人得的是一种他们一时说不清楚的怪病,他们感觉不会像他们说的妊娠性心脏病这么简单,一定还有什么原因没被发现,只是由于住院时间太短还来不及为她做进一步的检查。 大夫们决定作进一步检查,剖开孕妇的肚子,发现了一个早已死去多时的怪胎。这个胎儿没有眼睛,鼻子上面是一个又大又软的额头。有个好奇的大夫用手术刀轻轻划开了死婴的畸形额头,发现死婴的头颅里竟然没有长脑子,却长了密密麻麻几百个眼睛。 怪胎的事很快就被传开 杜家拿来了四姨太平时最喜欢穿的衣服和饰品,二姨太亲自为她洗浴更衣,最后,把她送到了医院的太平间。 一个绝代佳人带着她肚子里的怪胎,就这么突然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一场流感让太平间里尸满为患,有些尸体已经在这里存放了六七天,发出腐败的气味。没有空床,史记可为四姨太加了一张床。做了登记,然后,为她化了妆。看到太平间里这么拥挤,杜家决定第二天就出殡,尸体在太平间里只存放24小时。 按照当时政府的规定,如果尸体放在太平间里一周以上还不拉走,医院就可以作为无人认领尸体处理。可是,由于史记可的尸体防腐处理技术好,有些尸体可以在太平间里保管10天不腐。 史记可忙着做这些尸体的防腐处理,他用1:5000的高锰酸钾液清洗尸体的皮肤,特别是口腔,鼻孔,会阴和肛门这些容易腐烂的地方。 他把大块的冰块搬到停尸房里,让停尸房离得温度保持在零上1—2度。 他很认真地一项项把这些事情做好,最后用来苏水把地面进行消毒。快吃晚饭时,他坐在停尸房的凳子上休息,点了一根香烟吐着烟圈,眼睛盯着送来的袁鑫的尸体。 经过化妆,她的面孔已经显得不那么青紫了。史记可知道她是个阔太太,送她来太平间的人都喊她四姨太,虽然她已经怀孕,,但从脸部和身体那清晰的轮廓可以看得出她超群的美貌和丽姿。 从她的装束和饰品上,也能感觉得到生前的荣华富贵,只可惜她命薄福浅早早就去见阎王了。四个太太,那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享乐啊!只有富贾和阔少才有这个本钱。 他一个穷当兵的,笨嘴笨舌,呆头呆脑,连一个老婆都讨不着,只能白日做梦。可是,今晚,这个四姨太是他最好的猎物,他要好好享用。 史记可把那些眼睛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一个福尔马林的玻璃罐里,他觉得那些眼睛无比的美丽。 史记可到食堂打回一些饭菜,坐在隔壁的宿舍里喝起了小酒,他心情特别好,一边自饮小酒一边哼哼着家乡小调。 这段时间,他又悄悄搬到太平间的宿舍住,因为太平间工作忙经常夜里加班,陶主任也默许了。 “当当当!”突然有人敲门。 “谁呀?”史记可想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打开门一看:“呦,是陶主任哪!请进!” “我看你大门没锁,就进来看看。呵呵,原来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呢!”陶主任没等他让,自己就坐在桌子旁边给自己斟上一杯酒。 “来,史记可,我就不客气了,干杯!” “嘿嘿,干!”史记可这才反应过来,说道:“没什么下酒菜,你吃菜,陶主任!” “我这里有一只烧鸡,刚买的,本想回家喝点酒,正好来你这了,一起喝点酒。”陶主任拿出一只干瘪瘪的小烧鸡,撕下一只鸡腿递给史记可。 “嘿嘿,谢谢!”史记可咬了一口,连骨头都一起咽了下去,然后擦擦嘴说:“真香,好吃!” “吃吧,我也不拿回家了,都吃光!”陶主任把烧鸡放在桌子上。史记可不客气的又撕了一只鸡腿,憨憨地说:“我就吃两个大腿,剩下的你拿回家吧!” 陶看着这只鸡瘪瘪的身骨架笑了:“你全都吃了吧,这么一只小鸡,除了两个腿,还有什么肉了!”之后,他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和史记可干了一杯。 接着,感慨地说:“人活着,身体好,心情好是最重要的,钱财名利都是身外之物。你瞧,杜岳笙的小老婆,才26岁,有名的漂亮,怀着五个月的孩子,说死就死了。” “哪个杜岳笙?”史记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就是死了老婆的杜岳笙呀!西北赫赫有名的化工大王,全省第一首富。他的四姨太今天因为心脏病发作猝死,人就在你这里放着呢。” “原来是那个四姨太呀!我从她的装束上也猜出她是富家太太。” “红颜薄命!”史记可问道:“她一定有严重的心脏病吧?”“好像没有,我听心内科主任和专家讨论,对她的死感觉很奇怪,不大像心脏病发作。 早晨起床还好好的,吃过早饭不久突然心衰发作,呼吸困难,血压下降,全身青紫,不一会儿功夫就死了。” “我发现她皮肤青紫,有点儿不太正常。”史记可眨了眨他的小眼睛问道:“不会是吃什么东西中毒了吧?吃饭后多久发生的?” “据说是饭后一个多小时。你怀疑的也有道理,有些中毒死亡的人就是浑身青紫,比单纯心衰引起的紫绀厉害得多。” “几个月前,我见过一个*中毒死的人,也是浑身青紫。”“*中毒人几分钟就死了,不太像。亚硝酸盐中毒要半小时到一小时后才死亡,也会浑身青紫,死前会出现心衰的症状,容易误诊为心脏病发作。”陶主任补充一句。他是专门研究中毒病理的,对中毒药物很在行。 “如果是亚硝酸盐中毒,那就简单了,我这里有高锰酸钾液,还有美兰,在她口腔里涂上药水马上就可以分辨出是非。我今天下午还用高猛酸钾液给尸体消毒呢,但没给四姨太消毒处理,因为我听说他们家明天就出殡。” “算了,我俩别瞎猜了,也许她真是心脏病发作死的呢!” “嗯哪,杀人总是要有理由的,我看她家里人对她很亲,都很伤心。” “这可不好说!急诊室护士里有人说杜岳笙的三姨太看到四姨太病重了,好像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后来,被杜老板骂跑了。” “是吗?那就更要怀疑她是中毒死的了。要么,我们过去查看一下?” “算了,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弄不好还惹得一身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嗯哪,”史记可顺从地点点头。 “来,喝酒!” “干!” “明天杜岳笙的四姨太送葬,可能会有大官到场,别出什么差错呦!” “嘿嘿,放心,不会出错!”晚上十点钟,陶主任才离开太平间回家。 临走时反复叮嘱史记可:“明天千万不能出错啊!”老陶怀疑史记可经常偷尸体的内脏做标本,加上今天怀疑袁鑫是中毒死的了,怕他再干什么,但是,他最担心的还是怕史记可奸尸,所以反复地叮嘱他不能出差错。 送走陶主任,史记可锁上太平间小院的大门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拉上窗帘,用医院的白单铺在自己的床上。 此时,四姨太的尸体对他来说充满着神秘和刺激,他打开停尸房的门锁溜了进去。四姨太的尸体正好放在屋子中央,上方悬吊着一盏小灯,四周还有其他四具尸体,尸体周围堆满了冰块,屋子里的温度已经接近冷藏室的水平。 他无法克制住身体里那野兽般的欲望,道德,伦理,法律和陶主任的叮嘱都被他通通抛到脑后。 史记可迫不及待地把四姨太抱回自己的房间,然后,锁上房门,迅速爬上床,在被窝里搂着冰冷的四姨太。 他瞪大双眼看着这个美人胚,她面孔娇小,鼻子尖尖,嘴唇丰满,他把脸贴到这张冰冷的脸上。他不甘心她像睡眠中一样闭着双眼对他不理不睬,于是,用手剥开她的眼睛,他想看看她睁开眼睛的样子。然而,借着灯光他看到了一副让他战栗的面孔,她脸蛋上的粉霜和嘴唇上的口红被史记可蹭掉了一大片露出青紫的颜色,那双紫得发黑的眼睛冒出复仇的目光,正凶狠地瞪着他,很像传说中的鬼尸。 他吓得浑身颤抖不敢正眼看她,再也打不起精神来,急忙钻出被窝。史记可用颤抖的手把她的眼皮重新合上,用白单子把她的脸蒙上。他不想再看到她那令人惊恐的面容,不想让她再躺在他的床上,他几乎一分秒钟也没迟疑急忙把她送回到停尸房。 当他准备离开时,他瞄了眼四姨太缝好的肚子,他想着怪胎总觉得四姨太死的蹊跷,他觉得有必要把尸体检查一下。 史记可时常配合法医做尸体解剖,对于检验尸体有些经验。 他打开停尸房的电灯,在灰暗的灯光下解开纽扣,他发现她的皮下有几个肿大的淋巴结。他把手放在她缝合的肚子上隔着腹壁触摸她的肝脏,肿大很明显。这应该是中毒反应的表现,但他还不能确定。四姨太的身体还保持着柔软的弹性,她的身体随着他的手触动在轻轻地颤抖着,她冰凉的皮肤刺激着史记可的神经。 他一时间忘掉了这是一具面容狰狞的僵尸,站在床边闭上眼睛幻想着这是个活着的女人,一个和他一样兴奋的女人。 他的脑子浮现出春红的身影,嘴里不停地喊着:“春红!春红!”他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后腰,希望有一种被拥抱的感觉,可是他手一松开,她的手臂就滑落到床上,盖在尸体头部的白单滑落到地上。 史记可睁开眼睛,突然看到了一张紫黑色的面孔和一对凶狠的目光,他面部一阵阵地痉挛,声嘶力竭地嚎叫了一声,瘫倒在床下,大口地喘着粗气。 在那一瞬间,他像泄了气的气球,瘪了,他那肮脏的欲望和丑恶灵魂还没来得及发泄就被吓得欲消魂散。 过了好一会儿,他从刚刚的幻想中醒悟过来,慢慢镇静下来。他站起来望着这具青紫色的尸体,小腹和后腰已经紫得发黑,她一定是中毒死的! 这时,他闻到有一股从她的头部飘过来的怪味,他看到四姨太嘴边流出残留的食物。可能是他刚刚搬动中,胃里的东西返流出来。四姨太死因的神秘一下子勾起他的好奇心,冲散了他的欲望,他壮壮胆子,把残留的食物收到一个瓷碗里,然后,清洗干净她的脸孔,重新化好装,穿好衣服,盖上白单。 一些都整理妥当后,他锁上停尸房的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史记可从标本室取来一个玻璃三角杯,把四姨太胃里逆流出来的食物放到里面,然后,把三角杯拿到试验台,他要做个检验。 按照陶主任的说法,似乎亚硝酸盐中毒的可能性比*要大,所以,他先鉴定她胃里的食物是不是含有亚硝酸盐。他滴入几滴10%的高锰酸钾液,用一根玻璃棍搅拌均匀,食物和高锰酸钾混合在一起,呈现出紫红色。他又取来一瓶10%的稀硫酸,他知道如果他加入几滴稀硫酸食物仍是紫红色,说明食物中不含有亚硝酸盐,如果食物的颜色消失,则说明食物里含有大量的亚硝酸盐。接着,他滴了几滴稀硫酸,然后用玻璃棍搅拌几下,食物的颜色一下子消失了。 他呆呆地站在标本室里,心里全都明白了,四姨太是被亚硝酸盐毒死的。 后半夜了,史记可关了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出现四姨太睁着紫黑色的眼睛瞪着他。 他索性打开灯,望着天花板。他不停地打着哈欠,可是不敢闭上眼睛。他心里想着巧儿,茉莉和春红。过了很久,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陶主任就来到了太平间,他不放心地到停尸房里检查尸体。他揭开四姨太的白单,从头到脚认真地检查着,衣服整洁,除了肩膀上有点儿呕吐物残留的痕迹外没有任何异常。他放心了。 接着,他来到史记可的房间,看到史记可睁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陶主任刚想和他说话,他打起了呼噜。嗨,这小子睁着眼睛睡觉呢! “醒醒吧,一会儿杜岳笙一家该来拉尸体出殡了。”他随手把门窗打开,透透气。 史记可被叫醒了,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说:“头儿,这么早就来了。” 史记可知道陶主任对他不放心,特意早早来太平间,说不一定已经去停尸房检查过了。他心里很从容,很平静,因为他昨晚没干坏事。 “嗯,我怕你睡过头了,会耽误事。”史记可坐在床边对陶主任说:“头儿,四姨太是被毒死的。” “没有证据,不敢随便说。”陶主任坐在椅子上向后仰着,“不过,我也怀疑她是中毒死的。” “嘿嘿,我有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老陶一下子坐了起来。 “我昨晚把她胃里溢出来的东西化验了。”史记可有意不急于说出结果,他想看看陶主任的反应。 “亚硝酸盐中毒?” “嗯哪,正是亚硝酸盐中毒。”有可能是亚硝酸盐中毒,可亚硝酸盐中毒的原因太多了,可以见于食物中毒,也可见于误服,也可以是人为投毒。不太好判断哪!关键还要看亚硝酸盐的来源。如果你有把握,可以向保卫科汇报。” “向保卫科汇报?高科长不上班了,保卫科现在没人。再说,找老高也没用,他那么笨,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你打算报官吗?那可是要有把握呀!这可是杜岳笙的姨太,弄不好会惹麻烦的。” 史记可的小眼睛转了几圈,心里想着鬼点子,嘴上附和着陶主任说:“是啊,我也没把握,万一吃的食物里含有亚硝酸盐呢?比如腌菜含有较多亚硝酸盐,还有吃海鲜后再吃大量维生素c也会产生大量亚硝酸盐哪!还是先别报官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看也对,先别报官了。既然病房的心内科医生已经诊断急性心力衰竭了,我们也没有充分理由推翻诊断。” “嗯哪,主任,听你的。”史记可表面上附和着陶主任的意见,可他心里很清楚这个女人确实死于中毒,根本不是心脏病。这么急重的中毒,除去误服,就只能是被害。他认定四姨太是被害,但他心里另有算盘。 上午九点钟,杜家亲朋好友陆续来到太平间。送葬的队伍比起当年给大姨太送葬更加庞大,气派十足。唢呐声,哭喊声,嚎成一片,震耳欲悲,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临,连站在一边素不相识的看热闹的女人和小孩都被感染得流下几滴眼泪。杜岳笙身穿黑色西装,其后跟着身穿黑纱的二姨太和三姨太。史记可引导他们来到四姨太的床前,杜先生站在床边默默看着,眼圈红润,泪水从眼镜片后流下来;二姨太拉着四姨太的手哭诉着姐妹之情;三姨太站在两米外用手帕擦着眼睛。杜家的亲属一批批的进来与四姨太告别,每个人的心情都显得沉重和悲伤。史记可站在旁边悄悄地观察,他希望找出一点儿破绽。可是,他一点儿看不出杜家哪个人与四姨太有仇。是啊,即便是仇人,怎么能让他看出来呢?如果是杜先生毒死四姨太,应该有充分的理由呀!他那么宠爱她,怎么会谋杀她呢?二姨太好像也没有可能,她年龄与杜先生相仿,长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好心肠的人,她拉着四姨太的手时显得那么悲伤,肯定不会是凶手。三姨太似乎不太愿意接近四姨太,站得远远的用手帕擦着泪水。难道三姨太暗中操纵了谋害案吗?他不敢肯定。 四姨太的尸体入棺了,送葬的队伍就要出发。史记可突然发现杜先生身边有个保镖背影十分熟悉,与此同时保镖无意间回头看到了他,朝这边走来。 “史哥,我是吕阳。”吕阳见到史记可显得很亲切,过来与史记可握手,从口袋里掏出包香烟,递给史记可一支。 “原来是你呀,吕阳!怪不得我看背影感觉很熟悉。你怎么到杜家了呢?”史记可接过香烟点着,深吸了一口。 “我上次在戏来灯不是告诉你我要换地方了吗?” “嗯哪,我记得你说过准备给一个老板当保镖。原来是给杜岳笙当保镖哇!还好吧?” “嘿嘿,还好。在哪里不是混碗饭吃呢!史哥,你怎么样?” “我吗,老样子。” “吕阳,快上车,走了!”远处有人喊道。 “哎,马上就来!” 史记可说:“晚上有时间吗?六点钟我在hy北市区俞山小吃请你喝酒。” “史哥,怎么能让你请呢!我请你!” “好吧,晚上见!” 吕阳钻进一辆黑色吉姆轿车,坐在前座向站在轿车旁的史记可招招手。送葬队伍出发了,长长的送葬队伍浩浩荡荡直奔南郊的南山公墓。 “吕阳,你刚才招手的那个人是谁?”杜先生坐在后排警觉地问道。 “我的一个朋友,在医院里工作。” “哦,你有朋友在这家医院里工作。他是做什么的?” “在病理科工作,管理太平间。” “哦。”杜先生靠在后座椅上,安静地闭上眼睛休息。汽车的发动机声音淹没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史记可脱下军装和白大衣,悄悄跟着送葬队伍,他心不甘,他想弄清楚到底谁害死了四姨太,他觉得这里面有文章做。 下班后,史记可来到俞山小吃,这里离杜老板家有段距离,所以,他一直等到六点钟吕阳才出现。 “史哥,不好意思,一路堵车,来晚了。” “没关系,请坐!”史记可点了四菜一汤,两瓶烧酒。 晚上六点多钟,俞山小吃坐满了客人,有猜拳罚酒的,有高谈阔论的,有醉酒哭闹的,小饭店里十分吵闹。史记可和吕阳坐在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相互敬酒。 酒过三巡,史记可问道:“吕阳,我托你打听的事情有结果吗?”吕阳反问:“史哥,你是指刚子的事情吗?” “嗯哪。” “咳,早晨见面时间匆忙,没来得及和你说。” “刚子他现在哪里?” “我没见过他人,但听黑豹哥说刚子在宁夏贺兰开了一家小妓院,茉莉在妓院里,生意挺红火的。” “不可能吧?茉莉不会跟他干的。再说,他哪来的钱办妓院?”茉莉也是不得已呀!其实与其说是妓院,不如说是个暗娼,租了一个小院,三间房,刚子帮助‘拉皮条’。黑豹哥还悄悄派去两个妓女。” “你知道地址吗?” “不知道,只听说在贺兰城闹市区柳树巷附近。” “茉莉知道他把巧儿害死了吗?” “他没告诉茉莉巧儿死了。他骗茉莉保证不会伤害巧儿,茉莉才答应和他一起去贺兰。他本想让茉莉再回妓院为他赚钱,茉莉坚决不同意。后来他与黑豹哥一商量,觉得还是自己开家小妓院,茉莉同意了。” 史记可听了这个消息,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他想不明白,茉莉曾经说过不会再和刚子在一起,怎么又好上了,而且还一起做了生意。 “茉莉不会这样!打死我我都不相信。” “史哥,我真的不骗你。你别生气,我说句实话,茉莉她再好也是个妓女,她认的是钱。你有钱时她对你好,你没钱了她还会对你好吗?” “可是,她并不知道我没钱,她们一直把我当成有钱人,看作是个富翁。” “哼!你早露馅了。她们去医院找过你,你不在,她们见到了你的头,头对她们说你每月的薪水还不够自己花销的。她们知道你是个穷当兵的,没有钱。” “啊?你怎么都知道呢?” “我听刚子说的。刚子说他认识一个悄悄跟踪你的姓柳的年轻人,那个姓柳的说你盗窃了一大笔钱,有钱逛妓院,赎妓女,所以刚子想敲你一下。后来从茉莉那里听说你根本没钱,看敲诈不成他本想放了巧儿,没想到等他那里时巧儿和矮子都坠楼摔死了,他吓得赶紧回来带着茉莉逃跑了。” “你们真是害惨我了!老子好不容易弄点儿钱赎出两个女人,结果都没了。”史记可起这件事一脸怒气,一拳头砸在桌子上。 吕阳看史记可发怒了,后悔自己刚才话多,连忙劝说:“史哥息怒,等弟兄我以后发财了,帮助你找个女人。”史记可听了这句话,脸色平和下来,说:“等你发财,我都老了,也干不动了。” 吕阳听了他的话,嘻笑着说:“史哥真逗!凭你这么健壮的身体,八十岁当新郎也没问题,嘻嘻!” “怎么,你还真想让我等到八十岁呀?” “哪里,哪里!我也是开玩笑。你放心,不出两三年弟兄一定发财。不瞒你说,现在杜先生很器重我,他说手下很缺人,让我好好跟着他干,以后有机会让我当厂长,管理工厂。” 史记可相信吕阳说的是真话,但他不相信他能当厂长,他觉得杜先生忽悠他,因为他好像没有长“厂长”的脑子。他不好意思流露出自己的想法,随口敷衍一句:“那我就等你发财了!可别真让我等到七老八十呀!” “放心,史哥,我吕阳说话算话!” “不管怎么说,我饶不了刚子,我要报仇!有机会我要去趟贺兰把茉莉抢回来。”他的前一句话说出来仍然气势汹汹,而后一句话说得软绵绵,显得底气不足。他心里明白,没钱是万万不行的,就算把茉莉抢过来,她也不会死心塌地跟着他。钱哪!还是要有钱!他心里感叹到。 “来,喝酒,史哥,别愁了。”史记可突然想起今天和吕阳见面的主要意图,他想了解杜家的内情,因为四姨太死得蹊跷。 “吕阳,你到杜家多久了?”史记可显得不经意地问道。 “有一个月了。” “哦,这么久啦,应该适应了吧?” “不行,还不太适应。豪宅里规矩多,事多,有些事麻烦的很,还要慢慢适应。” “你不就是个保镖吗,有什么麻烦的?” “我虽然是个保镖,但也要处处小心谨慎。因为住在他们家里,随时要处理好和几个姨太家人的关系。” “哦,大家庭,姨太多麻烦事也多。” “可不是吗!四姨太没死的时候与三姨太矛盾很大。” “她们有什么矛盾哪!” “四姨太受宠,三姨太吃醋,杜先生摆不平。” “不会吧?杜先生这么大家业都置起来了,不会连两个女人的事都摆不平。” “听后厨师傅说,大姨太生了三个女儿,两年前患尿毒症死了。二姨太也生了两个女儿,杜先生一直没有儿子,不满意,都50多岁了,为了生儿子,才娶了三姨太。” “三姨太从前是干什么的?” “三姨太年青时是交际花,整天在舞厅里陪上流人物跳舞,喝酒,打牌。年龄大了以后,她想找个人嫁了,就盯上杜老板。开始时杜老板蛮喜欢她的,经常冷落二姨太,可是,二姨太很大度,不在意,她也希望三姨太为杜先生生个儿子,为杜家了却一桩心事。可是没想到,偏偏三姨太自己肚子不争气。四五年过去了,她没有一点儿怀孩子的迹象。杜先生眼看年龄一年比一年老,心里很着急,整天闷闷不乐。二姨太也不高兴,经常埋怨三姨太。” “埋怨她什么呢?” “喝酒,吸烟,熬夜,打牌,生活不规律。三姨太不服,认为是老爷不行了,不是她的问题。杜先生听了一气之下娶了个比她还小四岁的大学生,就是四姨太。” “四姨太喜欢杜老板吗?” “这个我也说不清,估计还是看上杜老板的钱财和家业了吧。没想到今年四姨太真的怀孕了,把杜先生乐得够呛。可是,三姨太到处放风说四姨太怀的是野种,杜先生听了气得够呛,据说为这事还打过三姨太一个耳光。” “嘿嘿,挺热闹!那四姨太怀的是不是野种呢?” “哪来的野种啊!都是三姨太吃醋的缘故。” “既然三姨太说四姨太怀了野种,那她总要有点儿什么证据呀?” “是啊,后厨师傅和保姆八卦时我也这么问过,他们说四姨太发现自己怀孕了,整天恶心呕吐,吃不下东西,要求回老家柳阳镇,说是要吃老家的饭菜养养身体,杜先生就亲自派保镖送她回到老家。四个月后四姨太没有妊娠反应了想回来,杜先生很开心,又派保镖把她接回来。 四姨太回来后,三姨太很郁闷,到处散布四姨太的坏话,她说四姨太的肚子不像怀孕五个月,像怀孕三四个月,是回老家以后怀上的。这些话传到四姨太耳朵里,她也急了,她们两个人为此经常吵架。” “到底怀孕四个月还是五个月,请个医生看看不就清楚了吗?” “是啊,杜先生也特意为此事请了医生,不过医生看了之后说什么胎脉有问题,后来杜先生怀疑家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他把大姐家的一个女儿要嫁给一个什么捉鬼先生,这样一箭双雕,不干净的东西没了,孩子也能怀上,结果......”吕阳说到这里突然话止住了,“算了,不提他们家的事了。史哥,喝酒!” “嘿嘿,我再敬你一杯,早日发财!”史记可也没急于逼问。他明白越是吕阳不想说的话,可能越是他想了解的情况。他耐心地等待机会,等吕阳再多喝点儿酒精神放松些,再去套他的话。 “史哥,干杯!”连干几杯酒之后,吕阳脸红得发紫,显得很开心。自他进了杜家,很少喝酒,正好今天杜老板不出门,所以他请了假出来与史记可约会。 “既然你救过杜老板的命,他一定不会亏待你。你好好跟着他干,一定会有机会。” “借你吉言,我再干一杯!”吕阳把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你是怎么救了杜先生的命,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史记可心里确实有点儿好奇,但他更想知道杜老板有什么样的仇人。 “你是我的恩人,我也不用瞒你。不过这个故事我只对你说,你可不能传出去啊!” “放心吧,弟兄,我不会说出去。”吕阳绘声绘色地讲起了这个令他时来运转的故事。 第八十三章:小熊之死 吕阳虽被史记可打伤了,但还是很感激史记可的不杀之恩。特别是后来他听说矮子坠楼摔死了,他暗自庆幸捡回一条小命。他心里明白,矮子是被史记可扔到楼下摔死的,但是他不敢说出来,也不敢报官,因为他们敲诈也有罪。 一个多月前,吕阳去城北的市立医院看病,一个当初给他做骨折复位固定的老医生查看了他的伤情。老医生姓彭,身材高大,四方大脸,浓眉大眼,头发花白,带着一副黑边眼镜,穿着白大衣,敞着衣怀,脖子上挂着听着器。他的右肩锁骨骨折用石膏固定已经两个多月了,老医生认为他的伤基本痊愈,约他两天后下午四时来医院骨科撤掉石膏。 两天后他准时到来,老医生熟练地给他撤掉石膏。吕阳活动了一下肩膀和右上臂,感觉没什么不舒服,手臂活动灵活,力量也没见小,心里很开心。 老医生给他检查了肩膀和关节,满意地说:“你不愧年轻力壮,武艺高强,恢复得非常好,以后还可以继续当打手或者保镖,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你这条胳膊还要继续用三角巾悬吊三天,别做吃力的活。” “你怎么知道我是打手?”吕阳不解地问道,他没有说过自己是个打手。 “哦,我看出来的。” “谢谢彭医生,三天后我还要来看吗?” “如果拿掉三角巾没什么不舒服的,你就不用再来了。”吕阳吊着胳膊高兴地离开了。 一条长长的外走廊从病房大楼的大门口一直连接急诊室,走廊的两边是花园,有花草,树丛和凉亭。 由于天气已冷,花草树叶已经枯萎,花园显得冷清。他打算通过外走廊,穿过急诊室走出医院。 天色已经偏黑了,一阵北风吹过,冷气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医院大院里空荡荡的,白班的医生护士已经下班,夜班的也已经接班,外出散步的病人都已经回病房吃晚饭了,院子里没有人走动。他在通往急诊室的长廊上快步行走,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院墙上翻下来,躲进一片小树丛里。 他马上停了下来,躲在一根大柱子后面观察着。 贼吗?为什么要翻墙进医院?难道要偷东西?他警觉起来。过了一会儿,黑影从树丛里钻出来鬼鬼祟祟向四周望了一下,看到院子里没有人迅速来到急诊观察室的后窗,向屋子里偷窥着。接着,他好像用什么东西熟练地把窗户打开翻身跳进房间。 不好,贼进屋偷东西了,吕阳立即跑了过去,悄悄探头往窗子里面望去。 哇!这哪里是盗贼呀!明明是个罩头蒙面的杀手,一身黑衣黑裤,双手带着黑手套,正站在床边用力掐住床上男病人的脖子。被掐住脖子的病人满脸紫红,张着大嘴喊不出声音,瞪着眼睛,手脚乱蹬挣扎着。 “住手!”吕阳大喊一声,纵身跳进屋子里。杀手见有人进来,扭头想跑。 吕阳双手抓住杀手的肩膀,双臂一用力把杀手拎起来,摔倒在病房门前。 他刚想扑上前去制服他,“嗖”的一声一把飞镖向他刺来,他向后一仰,飞镖擦肩而过,正扎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他一个鲤鱼打挺站稳脚跟,准备冲上去搏斗,却发现杀手已经跑出门外,反锁住房门。等到他用力打开房门追出去时,黑影已经冲出走廊消失在夜色里,无影无踪。 吕阳回到病房,看到那病人浑身颤抖,惊魂未散,正用惊慌的眼神看着他。 “老头,你不用害怕,我是来救你的,刚才那个蒙面杀手是要杀死你。他下手太狠了,我如果晚来一步你就没命了。” 病人手捂着脖子干咳了几声,点点头说:“是的,壮士,你们俩的打斗我全都看清楚了,多亏你及时赶到救了我,否则我这老条命早没了。 “你没事了吧,我去帮你找医生和护士吧。” “不用了,别惊动医生和护士了,我没事。” “哦,没事就好。你家里没人护理你吗?” “有,一会儿就来了。” “我帮助你倒杯水润润嗓子,如果你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壮士,你要是没有急事的话就在这里陪我一会儿,我的家属一会儿就回来了。” “好吧,我现在走,怕你还会有危险。”吕阳关上窗户,搬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来。他看着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感觉有点儿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老头,你得罪什么人了吗?这个杀手看来是要置你于死地呀!” “是啊,你再晚来一秒钟我就不行了。你喊住手时,我的眼前已经发黑了。壮士,你好像也是个病人。”他指着吕阳胸前吊着的三角巾说。 “没事,肩膀骨折了,刚拆了石膏。” “看来你不愧是壮士,肩膀骨折了还这么力大无穷啊!” “我只不过是情急之中来了一股勇劲儿罢了,要是平常的话,我这条胳膊也不敢用这么大的力气。” “嗯,你不仅是个壮士,还是个勇士,难得呀!等我病好了一定要好好感谢你!请问壮士大名?” “我叫吕阳。没什么,老头,别客气,这也是应该的。不过你以后要小心点儿啊!根据我的经验,蒙面杀手一般都是你面熟的人,如果是陌生人他没必要蒙面,而且他蒙得很紧,只露出两个眼睛。” “你说的对,也许是个熟人。请问你是做什么的,在哪里上班?” “嘿嘿,我就是个小保安。” “哦,怪不得你动作敏捷,身手不凡。好样的!” “嘿嘿,你过奖了,老头。我是出其不意把他给撂倒了,这小子也不是吃干饭的,你看这把飞镖,甩得又狠又准。如果一对一打起来,他也是个难对付的人。”病人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飞镖,伸出手抓住飞镖往出拔,拔了几下没拔出来。吕阳站起来抓住飞镖用力把它拔了出来,他拿着飞镖看着,这是一支普通的飞镖,除了钢刃锋利外,没什么特别的,他随手把飞镖递给病人。 病人拿着飞镖仔细看着,说:“勇士,你看,这飞镖柄上有个字母‘g’,凭这个记号我能找到这飞镖的主人。 “这么说你能找到杀手?如果抓到他,千万别饶了他,这家伙太狠毒了。” “你放心吧,我饶不了他。” 吕阳从病人说话的口气感觉他不是一般人,仔细看他的长相,方脸,剑眉上弯,眼皮虽然有些下垂,但两眼炯炯发光,脸和嘴巴绷得紧紧,给人一种说一不二的感觉。 “你老好像不是一般人哪。”吕阳不知不觉改口,不再称他老头。 “你就称呼我‘先生’好了,我虽然年龄有点儿大,但人还不老。我是杜岳笙,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因为我太有名,难免树敌,所以,发生刚才那种事一点儿也不奇怪。不过,我非常感谢你救了我的命,也很高兴认识你这个朋友。” 吕阳听了他的话目瞪口呆,惊讶得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好,心里感觉很激动和庆幸。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他救的这人竟是西北赫赫有名的杜岳笙。 “你是杜岳笙?哦!怪不得我看你有些面熟。嘿嘿,我在报纸上经常看到你的相片。”他有点儿不好意思,刚才还称呼他老头呢。他一直挺得直直的腰杆一下子弯了下来,说话时有点点头哈腰。 “来,坐下吧!先别急着离开,有你在我感觉安全些,陪我一个晚上吧,我会给你些报酬。”杜先生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递给吕阳。 “没问题,我今晚陪你,不过不需要报酬。”吕阳摆摆手,没有要钱。 “也好,以后一起报答。” “杜老板,怎么没有家里人在你身边呢?” “下午管家一直在这儿陪我,刚离开一个多小时。” “你应该雇个保镖呀。” “我有保镖,一会儿会陪我太太们来看我。对了,过一会儿我太太们会来看我,你不要提刚才发生的事,也不要对任何人说。你就说是我的朋友来探望我,别的什么都不用讲。” “明白。杜老板,你不打算报案吗?” “不报案,我自己可以解决。你就称呼我杜先生吧,其它事你就不用问了。” “好吧,杜先生,需要我做什么,你随时吩咐。” 吕阳拿出一支烟递给杜先生,杜先生摆摆手说:“我气管不好,最近不敢吸烟,吸烟就胸痛,也闻不来烟味。你要吸烟可以到门外去抽。” “我也不抽了,我烟瘾不大,只是随便玩玩。”吕阳把香烟放回到口袋,心想这个杜老板倒是蛮和蔼可敬的,看来自己救对人了。他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好,竟然救了杜老板,今后说不定会得到他的赏识,以后也有了依靠。他心里有点儿美滋滋的。 夜班护士进来巡视病房:“杜先生,这是你的药,请服药。”护士放下药盒,给他倒了杯水,看着他把服了药就出去了。 “杜先生你得了什么病?这个可以问吧。” “没问题,可以问。医生说是高血压,因为情绪激动导致血压升高。服药后血压已经降下来了,再休息休息就会好。估计明后天就可以出院了。” 病房门开了,二姨太和三姨太走了进来。二姨太手里拿着一串饭盒,三姨太手提着个水果篮。后面跟着个青年人,一身黑装,看身材和举止动作就猜出来是保镖,可是人长得眉清目秀,文气十足,到像个书生。 “老爷,饿了吧,来吃饭。”二姨太把圆圆的饭盒一个个拿出来摆在桌子上,溜肉段、鱼香肉丝、小白菜炒虾仁,还有一条红烧鲫鱼。香喷喷的饭菜,馋得吕阳口水直往肚子里流。 “老爷,我给你洗个苹果吧。”三姨太拿着苹果在水盆里洗着。“苹果给吕阳一个,他是我的朋友,专门来看我的。”二姨太、三姨太和保镖不约而同扭头看着吕阳。 吕阳有点儿不好意思站起来,伸手接过三姨太递过来的苹果。“谢谢!”他不自觉地冲着一连鞠了两个躬,张开嘴一口咬下去半个苹果。三姨太看到他的吃相,就知道他是个穷人,下人,她不明白老爷怎么突然有了一个这样的朋友呢?她不情愿地白了他一眼,扭身给杜先生削苹果。 二姨太比较憨厚,也有修养,说起话来很中听。 “既然是老爷的朋友,那就是我们的朋友,坐下慢慢吃。”她的话音还没落,吕阳一个苹果已经吃完了。 “四姨太怎么没来?”杜先生看着保镖问道。 保镖表情不自然地回答:“四姨太说她身体不舒服,要休息休息。” 杜先生面色不悦说:“吕阳,过来,和我一起吃饭吧。”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他。 “老爷,这可是你一个人的份哪,不够两个人吃的。”三姨太表情不悦,插嘴说。 “没关系,我不饿,少吃点儿。” “老爷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对我都没这么好。”三姨太瞪了一眼已经拿起筷子的吕阳,她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儿傻气,不懂事,一点儿不知道客气,让吃就吃。 “怎么,你今天连他的醋都吃呀?”杜先生有点儿不悦。 二姨太非常明白事理,看出老爷不高兴,赶紧说:“吃吧,陪老爷一起吃。没关系,我今天带的饭菜还算多。”保镖背着手靠墙站着,神情自若,面无表情。 吕阳夹了几口菜和饭,慢慢地嚼着,不好意思多吃。杜先生吃了几口饭菜就撂下筷子不吃了。 “吕阳,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全吃了吧。”吕阳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胃里早已咕咕直叫了。他看到杜先生真的不吃了,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饭菜吃个精光。 “呸,哪来这么个饿鬼,还说是朋友。”三姨太小声嘟哝着。谁也听不到她嘴里说的什么,但是杜先生和二姨太能猜到她刚才说了什么。 “好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要休息了。今晚吕阳在病房里陪我,小熊,你也回去吧。” 二姨太意识到他今天心情不好,识相地说:“老爷早点儿休息吧,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二姨太和三姨太收拾好饭盒回去了。那个年轻人“嗯”了一声,也转身跟两个姨太一起离开了。 他们走后,吕阳不解地问道:“杜先生,那个叫小熊的是你的保镖吧。你怎么把保镖打发走了?” “不是有你在吗?你比他强多了。好了,不要问那么多问题了,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很好奇,以后时间久了,你就都懂了。今晚你就睡在旁边这个小床上吧。” 吕阳看到杜先生闭上眼睛睡觉了,他把屋子的门窗检查了一遍,关了灯放心地躺在小床上。他感觉像做梦似的,竟然与赫赫有名的杜老板睡在一个房间里,心里美滋滋的,过了好一会儿,他睡着了。 俞山小吃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可是史记可和吕阳两人还聊得一点儿没有要走的意思,范老板也不好意思撵他俩走,他知道吕阳曾是打手,惹不起,这个史记可也是驴脾气。算了,让他俩喝吧,喜欢喝到几点就喝到几点吧。范老板趴在一张桌子上打起盹儿来。吕阳几杯酒下肚面色通红,精神兴奋,有点儿口无遮拦,不停地讲着他救杜先生的事情,他很得意,很自豪。 那一夜,吕阳在杜先生的病房里睡得很香,而杜先生一直没睡,他不敢入睡,他怕杀手再次进来。 第二天杜先生不敢在医院里住下去了,办理了出院,回到家里休息。吕阳也回去上班了。 “嘿嘿,事情就这么巧,我认识了杜岳笙。”他端起酒杯敬史记可,“史哥,也感谢你呀!” “谢我什么?” “我要是没受伤,也不会上医院,不上医院来,也碰不上这个机会。” 史记可听得津津有味,还想继续听下去。 “吕阳,你能不能讲点儿别的。杜先生不是有保镖吗?怎么后来又雇你做他的保镖了呢?” “你别急呀!我马上就要讲到这里了。” “你看都几点了,你最好简单点儿讲。要么,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吧。” “好哇,我们是兄弟,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全都告诉你。” “后来杜先生怎么想起来要雇你当保镖了呢?” “他的保镖小熊突然病倒了。” “小熊生了什么病?” “怪病,胸闷气急,口吐白沫,不能活动,一活动就会晕过去,他躺在床上口唇紫绀,连话都说不了,医生说是缺氧心衰。” 小熊是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了解,只是在杜老板病房里见过他一面。年龄与我仿佛,二十四五岁,很秀气,很精干,很沉稳,平时挺健康的。其它的就不清楚了。” “关于他的病,你详细讲讲怎么回事。”史记可觉得这个信息十分重要,立刻来了精神。 “史哥,我讲细节吧,你让我简单讲,我简单讲吧,你又让我详细点儿讲。算了,我不讲了,都是他们豪宅里的事,与我们不相关。太晚了,我要回去了。”吕阳站起来准备离开。 史记可连忙拉了他一把:“别走,坐下,弟兄,再喝一杯。你知道我是搞医的,对怪病很感兴趣,你详细说给我听听,讲完再走吧。” “好吧,既然你感兴趣,我就详细讲给你听。”吕阳看到史记可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便坐了下来兴致勃勃讲了起来。 吕阳回妓院上班的第二天,突然杜家的人到妓院找他。 来人是个五十几岁麻子脸,他自我介绍说:“我是杜先生的管家,奉杜先生之命接您到杜家去一趟,杜先生与您有要事相谈。” “杜先生找我有要事相谈吗?”吕阳受宠若惊,感觉身价倍增,意识到有喜事降临。他得意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黑豹哥,希望他准假。 黑豹哥上下打量来者,感觉有点儿派头,不像普通人,便问道:“哪个杜家邀请他去?有什么事直接对我说吧。” “这位先生是……”管家看着吕阳,手指着黑豹哥问道。 “哦,他是我的头儿,领班。” “哦,领班先生,失敬。鄙人是杜岳笙的管家,今天奉杜先生之命特意来接吕阳先生去杜家有要事相谈。” “啊?杜岳笙,是那个化工大王杜老板吗?”黑豹哥吃惊地问道,转身又问吕阳:“你认识杜老板吗?” “嘿嘿,当然认识。否则他干嘛派管家来接我呢。头儿,那我就去了。”吕阳显得很得意。 “去吧,去吧!”黑豹哥大方地挥挥手。他看着吕阳钻进当时最时髦的美国造黑色的吉姆牌轿车里。嘿,这小子怎么认识杜岳笙呢?以前从来没听他说起过,人哪,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黑豹哥这时才想到,他这辈子还没坐过轿车呢,心里泛出一股酸溜溜的滋味。 杜家大院坐落在南山风景区的一个山沟里。 这里有一大片豪宅,都藏在群山石林中,省城里的有钱人几乎都住这里。杜家大院位于山脚下,四方大院,红砖高墙,一对黑色的大铁门正对着一条自家专用车道。远看红色的屋顶位于密林之中,格外醒目。汽车一直开进杜家院子里,停在一座三层欧式洋房的门前。吕阳在管家的引领下来到客厅,杜先生已等侯多时。 杜先生看见吕阳走进来,从沙发里站起来走过去与他热情地握握手,请他坐在沙发上。 “勇士,我打算聘你为保镖,不知你同意不同意?薪水是原来小熊的两倍。”杜先生直截了当地说。这件事情对杜老板确实是个要事,没有什么事情比他的命更重要了,经历了上次病房被害事件,他对自己的安全甚为重视,他需要想一个吕阳这样强壮,朴实,忠诚的保镖。实际上,从他被救的那一时刻,就有了这个想法。 “愿意,当然愿意。只是不知道小熊他怎么办,不干了吗?” “小熊生病了,去了几次医院一直没治好,现在社会这么混乱,我不能没有保镖呀,我首先想到你,既然你同意了,今天就上班。吃住,服装和日用品全都由吴管家给你准备。” “我做什么呢?” “别急,吴管家会教你。你很快就会熟悉起来。” 就这样,吕阳像做梦一样当上了杜先生的保镖,住进了杜家大院。整个白天,他都在接受吴管家的培训,包括他的工作,任务,举止仪表和大院的规矩。吕阳的住房被安排在一楼,窗户正对着前院和正门,从前这里是门房先生住的。房间不大,摆设简单,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夜深人静了,楼房的灯光都已熄灭,风吹着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不知从哪里传来间断的*,好像是个男子的声音。 吕阳打开窗帘向院子里望去,突然,一个人影子从院子里一掠而过。他警惕地注视着,影子被树丛挡住,他想起了医院里的影子,感觉肩上的责任重大,既然他已经是保镖了,就应该时刻保护杜先生的安全。 有刺客!他紧张起来,迅速从房间出来,悄悄来到客厅,他看到影子背对着他正和杜先生说话。 影子回头看他一眼,他认出是吴管家,绷紧的精神一下子放松了,看来虚惊一场。杜先生看到他站在走廊看着他们向他摆摆手,意思是没什么事让他回房间。 于是,他回到房间解开衣扣,深嘘口气,伸个懒腰躺在床上。半夜里,他被尖叫声惊醒,“噌“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服来到走廊。 灰暗的走廊空荡荡的,突然安静下来,他站在走廊里等待着那惊魂的尖叫声再次出现,他要判断声音来自哪里。对面的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个脑袋探出来,把吕阳下了一跳,向后倒退了两步。定眼一看是厨师,原来他也被尖叫声吵醒了。 过几分钟,尖叫声再次响起,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痛苦声音,好像从走廊的另一端地下面传上来。 吕阳问道:“师傅,什么人在叫喊,你知道吗?” “是小熊,他生病了,连续几个晚上都在叫喊。” “我能看看去他吗?”吕阳听到这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嚎叫有些同情,毕竟都是保镖。 “你去了也没用,请了几个医生来看过了,心脏病突然发作,治不好。自从得病后,他有点儿神志不清,不能说话只会喊叫。” “这个病是怎么得的呢?” “医生说他得的是一种怪病。”厨师脸上露出一副酸楚的样子摇摇头,“唉!”他叹了口气,转身回房了。 吕阳顺着叫喊声走过去,发现声音是从地下室传上来的。他顺着黑洞洞的圆形楼梯下到地下室,地下室的门半开着,里面的灯光散落在门外。他悄悄摸到门口,探头向屋子里望去,空荡荡的屋子正中间放着一张单人床,小熊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面色青紫,屋子里站着穿白大衣的医生,小熊的父母,杜先生和管家。 医生严肃地说:“看来他的病情恶化得很快,心衰很重,你瞧,他现在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可能今晚过不去了,还是送医院吧。”小熊的父母面含泪水不停地给杜先生作揖,嘴里念叨着:“杜先生,求你开恩,救救他吧,他还年轻,不能死呀!” “好,管家,你赶快备车。”杜先生看见吕阳站在门口向屋里看,于是,向吕阳招招手,“进来吧。小熊病情加重了,进来帮帮忙吧。” 地下室灯光灰暗,小熊躺在床上费力地喘着粗气,面部,鼻尖,口唇,耳垂都有点儿发紫,随着呼吸鼻子里鼓出一串泡沫状的液体。他微睁着眼睛看着吕阳,他认出吕阳,吃力地抬起右手指指胸前,嘴唇动了几下想说话,可是他没有力气说话,又再次用手指指着他的前胸。 “他是不是胸痛啊?”吕阳扭头问医生。 “他现在全身哪都痛。他心衰很重,肺子里都是水,说不出来话。”管家跑下来说:“老爷,车备好了。” “好,马上去陆军医院。吕阳,你把小熊背到车里。”杜先生催促着,他害小熊死在家里。北方有个风俗,病人不能死在家里,不吉利。 吕阳答应一声,走到床前背起小熊就走。小熊的手脚冰冷,脖子和身体已经软绵绵的,似乎马上就不行了,吕阳着急地跑了起来。杜先生叮嘱吴管家和吕阳:“你们两把小熊送到陆军医院,告诉医生全力抢救,用最好的药物,一定要救活他。” 三个姨太穿着睡衣神情紧张的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向下面望着,豪宅里发生这种怪病,说不清楚她们是焦急还是害怕。四姨太看到小熊被背了出去,悄悄擦着眼泪,扭头跑回到自己的房间。三姨太幸灾乐祸地看着。 二姨太则绷着脸表情十分严肃。吉姆车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陆军医院急诊室门前,他们把奄奄一息的小熊抬到急诊室的观察床上。管家和吕阳几乎同时喊着:“医生,快救人哪!”一群医生和护士跑来抢救。 氧气的流量开到最大,输液,强心针,呼吸兴奋剂,各种抢救药物轮番使用,没有任何效果。他的口鼻冒出很多粉红色泡沫,口唇紫绀,这是典型的心衰征象。很快他的血压测不出来了,呼吸停了,心跳停了,永远离开了这个他刚开始向往的世界。 负责抢救的医生沉重地对他的父母和管家说:“心脏病病太重了,严重的心力衰竭,来得太晚了,所有的抢救药物都用了没一点儿效果。最终死于循环呼吸衰竭。” “怎么会这样呢,他一直身体棒棒的,没有任何病,怎么突然得了这么重的心脏病。”他的父母痛哭起来。 突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杜先生恭恭敬敬的请了两个人进来。 “两个人?什么人”史记可问道。 “啊~等会!”吕阳闷了口酒,免了下袖子,双眼顿时放光:“下面就是最精彩的” “这两个人一个看上去二十来岁不到三十,另一个看上去就是个孩子,不过这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完全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另一个世界?”史记可皱起眉头。 “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完”吕阳埋怨一句 “哦好!你说!” 从杜先生的称呼中知道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姓李,杜先生叫他李三爷,很少能听到杜先生对晚辈有这种称呼,不,应该是从来没听到。 这个被称为三爷的人进去后,瞄了一眼小熊,开口了,一副不痛不痒的臭屁模样,但语气却是有些怪异:“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三把火,天然就对这类东西有克制作用,不过一旦遇到比较厉害的,人身上的三把火就会被压制,这也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感觉到冷的原因,当三把火完全都被压制的时候,就会产生恐惧,也就是每天夜里你们看到他莫名其妙的大叫” 吕阳不敢乱说话,只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处,眼睛也不敢再直接的看向那病床,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瞟着。 三爷给身后的少年摆了摆手,那个小孩走近了小熊的病床,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双手一握,身上竟散发出一股说不上的气息,那种气息让人感到恐惧。 吕阳忍着心跳,不敢作声,通过余光发现,小熊的床边竟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他吓了一大跳! 三爷拿出从衣服兜里拿出一根烟,接着很是随意的点着,就在这时,好奇心促使着吕阳顾不得害怕,眼睁睁的看向了三爷的动作,接着他看到了令极其吃惊的一幕。 三爷那根烟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但他却可以发现,烟点着之后,所有烟雾飘向的地方,赫然便是那黑影存在的地方。 突然,三爷伸出了没有拿烟的右手,掐了一个不认识的手势,对看似随意的一挥,但却极其的用力。 似乎是吕阳的错觉,但他分明看到,三爷手上冒出一阵青光,稍纵即逝。吕阳努力的眨了眨眼睛,那道青光就不见了,一声颇为凄厉的吼声传入了他的耳朵,在场的所有人如被雷劈一般,再一看,床边的黑影已是不见了,少年松开了紧握的拳头,那种心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 吕阳赶紧来到三叔跟前,凑了上去,小声的说道“三爷,刚刚那一手真漂亮,之前坐在床边的黑影被你消灭了么?” 三爷又是吸了一口烟,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一句淡而又淡的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区区小事而已。” 一时间三爷的形象顿时在吕阳眼里变得飘渺起来,他想起了电视剧中的白眉大侠,还有老版天龙八部里面的北乔峰。 就在这时,一声平咆哮响了起来。 一个穿着护士衣服的大妈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张口就开始吼:“哪个不要脸在这里抽烟?素质被狗吃了?耽误了病人你负的起。。。” 话还没说完,这大妈看到病房里堆满了人,其中站着一脸严肃的杜先生。 “原来是杜先生啊,这不让我们难做么?”凶神恶煞的脸上也是缓和了下来。 吕阳看到,三爷的嘴角在微微的抽搐着,就连拿烟的手也似乎有些抖,脸色极其不自然,憋出了那么一丝笑容,然后对着护士大妈说道:“太不好意思了,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医院。” 三爷将烟头扔在地上,踩熄之后又是狠狠的剁了两脚,带着那个冰冷又神秘的少年离开了医院。 接下来的小熊气色确实好转了不少,可仅仅就维持了两天,第三天,他还是死了。 “啊?!死了?后来呢?”史记可问。 “后来就把他送到你们太平间了。” 史记可说:“哦,我记起来了,这家伙送来时面色青紫,穿着一件黑色中山装,衣服上都是呕吐的污垢,我曾为他换过新装,化过妆,整过容。可怜的家伙!” “我听吴管家和厨师说,这小子人还蛮不错的,就是有点单纯,可惜了,不过那两个高人还真有点本事” “嗯,对了,你知道小熊葬在哪里了?”史记可问道。 “杜先生很伤心,厚葬了小熊,把他埋在了南山公墓。” 史记可深思了一会儿:“估计他是被人害的,连小命都没了。” 吕阳反驳说:“他是生病死的呀!” 史记可告诫他说:“不管怎么说,富豪家里的事你不要掺和进去。” “嗯,这个我懂。” 两壶酒喝得一滴没剩,史记可站起身和吕阳道别,两个人走出俞山小吃就分手了。 夜深人静,史记可独自走在漆黑的路上心里十分惬意,他并不相信这个世上存在什么鬼,他认为那两个高人是吕阳喝多了瞎吹的,不管怎么样,想知道的东西差不多都知道了。小熊和四姨太相继以相同的症状和病情死亡这绝不是偶然,这件事与杜老板,二姨太,三姨太有着密切的关联。他决定先把小熊的死因调查清楚。 史记可相信小熊与四姨太一样,也是死于亚硝酸盐中毒。 于是,他决定夜晚到南山公墓掘墓验尸,找出小熊被毒死的证据。 他不需要费尽心机弄清楚为什么小熊和四姨太被毒死,他也不关心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和恩恩怨怨,只要他掌握了小熊和四姨太被毒死的确凿证据,就抓住了杜家的把柄,不管凶手是谁,二姨太,三姨太或者杜先生本人,反正都是杜家的丑闻和罪行。 他相信只要他亮出牌杜老板一定会与他私了,他会发一笔大财。他不想破案,不想抓凶手,也不想置人于死地,他只想得到钱。两天后的一个夜晚,史记可带着镐头,铁锹和铁钳骑着自行车来到南山脚下,他把自行车放到一个岔路口旁边的树丛里徒步爬上南山公墓,借着手电筒的光线,一个坟头一个坟头寻找小熊的坟墓。 此时,他才发现他不知道小熊的名字,他这个人有的地方很精明,有的地方很粗心,他完全可以从太平间的登记本上查找,可是现在他只能根据墓碑上的日期和姓氏来查找了。 他有点儿后悔白天没到墓场踩点,现在这么一个漆黑恐怖的夜里很难一下子找到小熊的坟墓。史记可在一个山坡上找到了两天前刚刚下葬的四姨太的坟墓,坟墓周围新种植了几颗松树,比起周围的坟墓四姨太的坟墓显得又高又大,墓碑也很壮观,袁鑫两个大字很醒目。唉,可怜的红颜薄命女子呀! 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是死于非命啊!他坐在四姨太的坟头,点燃一根香烟自言自语说着。 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晚,天上厚厚的乌云遮住了空中行走的月亮,萤火虫从一个坟头飞向另一个坟头,好似传说中的鬼魂在飘动。从山谷中刮过来的北风寒冷凛冽,发出呼啸的吼声,摇动的树枝和树干发出“吱吱”的响声,对面山坡上传来一阵阵狼嚎。 他有点儿后悔一个人来荒郊野外,万一碰到群狼怎么办?他不怕鬼魂,他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正是因为他是一个无神论者所以他才胆大无比,可是,他害怕野兽。 他用手电筒不时地向周围照着,手里紧握着铁镐,生怕突然从树丛里窜出一条饿狼。 突然,他周围的树丛里传来“哗啦啦”的响声,他的心被惊吓得揪了起来,翻身藏在四姨太的墓碑后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难道是蛇?他心被揪得更紧了。 他几乎要崩溃了,想扔下铁镐铁锹向山下跑去。 很快,四周又寂静下来,他鼓足勇气再次用手电筒向地面和树丛照着,没有看到蛇,也没有看到任何动物。他安慰自己,天气冷了蛇已经快冬眠了,不会有蛇了,树丛里也没有狼的影子,狼都在对面山坡上。 于是,放心大胆地站起来继续寻找小熊的坟墓,他用手电照着每一个墓碑,认真看着,生怕漏下一个。 他来到了一个大点儿的坟头前刚打算看石碑上的字,突然坟后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急忙躲在石碑前打开手电筒向坟头照着,看到坟后有个脑袋在闪动,接着他借着手电筒的光柱看到一张雪白的脸。 他“啊!”的大叫一声,举起手里的铁镐扔了过去,铁镐“嘭”的一声砸在水泥坟头上,又“当啷”一声落到地上。坟墓后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他举起铁锹准备扔过去。 “兄弟,别打,咱们是同行!”一个声音从坟包后传过来,随后从坟头后冒出两个黑衣人手里也拿着铁镐和铁锹。 “你们是什么人?”史记可吓得一连向后退了五六步。 “兄弟,别怕,我们爷俩和你一样也是出来盗墓的。我们本想悄悄跟着你,看看你要盗哪个墓,没想到被你发现了。” “原来是这样啊,哈哈!”史记可明白了,原来是碰到两个盗墓贼。他仔细一看,两人一老一少,都是瘦瘦的,脸孔白白的,一看就是白天不出门夜里游荡在坟地里的盗墓贼。他们把他也当成盗墓贼了,他不由自主乐出声来:“呵呵,兄弟,我们可以做伴儿了。” “老弟,你刚才那一镐头差一点砸到我的脑袋呀!”老的盗墓贼说道。 “嘿嘿,你俩也把我吓得够呛!”史记可也回敬一句。 “半夜三更躲在坟后面,我以为真见鬼了呢。你说我能不打吗!” “老弟,你打算挖哪个墓呀?有没有目标?我们可以合伙干,有福同享嘛!” 史记可的脑子一转有了主意,说道:“我正在找一个姓熊的坟,一个月前刚埋的新坟。” 年少的盗墓贼用手电筒照着史记可身边的墓碑,突然喊起来:“这个墓主姓熊!” 史记可顺着手电筒灯光一看,果然墓碑上刻着:熊镇刚,日期正好是一个月前。 “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总算找到了!”连忙跑到墓后面把自己的铁镐捡了回来。 “老弟,这是谁的墓?有货吗?”老盗墓贼问道。 “谁的墓我不知道,但我听说有不少好东西,所以我专门来找它。”史记可随口胡编了一句,正好让两个盗墓贼帮他挖坟。 “既然这样,那我们哥三个一起挖吧,有货平分,如何?” “没问题,我同意。”史记可爽快答应下来。 坟墓表面的一层水泥并不很厚,史记可几下就用铁镐把水泥层砸开,三个人一起用铁锹挖土。大约一小时后,红色的棺材露了出来,两个盗墓贼非常熟练地用撬杠把棺盖撬开了个头大的缝。 “老弟,我拿手电筒照着,你看看里面有什么好东西。”老盗墓贼让史记可把头伸进棺材里看看。史记可打开手电筒刚想向棺材里看,突然感觉两个盗墓贼在搞小动作,好像老盗贼向前推了一把小盗贼,小盗贼举起镐头犹豫了,没砸下来。 史记可警觉地跳出坟坑,摆出要打斗的架势。“你们想干嘛?少给我来这一套。还没拿到货呢,就想杀人灭尸呀!”史记可曾经听说过一些盗墓的故事,其中就有这样的事情,棺盖撬开个缝一个人趴下来往里面看,另一个人把他打死,独吞财物,然后把他永远留在棺材里。这就是经典的杀人越货。 此时,两个盗墓贼也摆出一副准备打斗的架势,凭勇猛和力量史记可并不惧怕他们,但他现在不想厮杀。 于是,他狡猾地说:“实话说吧,我刚才往里面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白挖了。你们就是害死我也是白害。” 两个盗墓贼没想到史记可这么警觉和机灵,慌忙掩饰说:“哪里,哪里!你误会了。只不过让你先看看。你真的看到里头什么都没有吗?不大可能吧?这么大一个坟应该是有钱人家的。” “我来看看!”小盗墓贼跪在地上,打开手电筒顺着缝隙向里面照着,“好像没什么东西呀!”他们不甘心,用力把棺盖撬开,把棺材里翻了个底朝天,什么宝贝也没找到。 史记可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尸体的脸部,他曾为这具尸体整容和化妆,他肯定是小熊。 “大哥,你是怎么侦查的,选了这么一个穷鬼。”小盗墓贼埋怨着。 史记可假装失望的样子,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大的坟包里会埋着这么一个穷鬼,扫兴!” “算了,扫兴就扫兴吧,干这一行总是难免扫兴。每次揭开棺盖的时候不是狂喜就是失望,不过我就喜欢这种刺激。” 老盗墓贼显得很老练。 小盗贼不死心,跳进棺材里伸手摸尸体的衣服口袋,生怕遗留什么宝贝。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脸上突然露出笑容,随即从死者的怀里拽出一块怀表。 他上了几下弦,表针“嘎嘎”地走了起来。 “嘿,还是个瑞士金表呢!”小盗贼站在棺材里开心地笑了。 史记可感觉有点儿奇怪,新衣服是他给小熊换上的应该什么东西也没有,怎么会出来一只怀表呢?他俯身仔细查看,发现小盗贼是从尸体的一件白色内衣口袋里搜出怀表的。他记起来了,小熊死后内衣并没换过。 看来小熊死前指着怀里,是想告诉吕阳他怀里有东西。 “我也看看还有什么好东西,别漏下了。”老盗墓贼也趴下来在尸体身上摸索着。 突然他兴奋地喊了一声:“嘿,有了”,他从尸体后腰摸出一个皮囊,打开皮囊伸手拿出一把飞镖,“嘿,这小子是个练武的,身上还有飞镖,一共四把飞镖。” 史记可伸手拿过一把飞镖,用手电筒照着,飞镖的尖端锋利,闪亮,柄部刻着个“g”字。吕阳曾说他在病房里救杜先生时,杀手当时甩出一支带“g”字标记的飞镖,看来飞镖就是小熊的。 史记可心里一咯噔,难道是小熊想杀死杜先生吗? 第八十四章:交易 他为什么要杀杜先生呢?或许正是由于这个飞镖暴露了他的身份,最后惹来杀身之祸。 看来这个保镖太嫩了,情急之中暴露了自己。 老盗贼把装飞镖的皮囊放在一边,又弯下腰继续在尸体身上摸索。这次,他从尸体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史记可和小盗贼同时把头凑了过去用手电筒照着,老盗贼打开信封把东西抽出来。 “妈的,原来是个笔记本!穷鬼,死了还把笔记本带进棺材。”他失望地随手把笔记本扔到棺材里。 “爹,你说这个人都死了一个月了,怎么身体没有腐烂呢?好像也不太臭。”小盗贼从棺材里爬上来。 “告诉你几遍了,出来盗墓时不要管我叫爹,你怎么没有记性。” “哦。一时忘了,以后记着。大哥,你看他被埋了一个月还没烂,是不是有点儿怪?”小盗墓贼马上改口说。 “是吗?我看看。是不是天气冷的缘故呢?不过现在还没有结冻呢。”老盗墓贼拿着手电往尸体脸上,手上照,撅着鼻子闻着, “嘿,还真奇怪,是没什么太大的臭味。难道是中毒死的吗?有些中毒死的人腐烂得慢,不像正常死亡那么臭。” “大哥,你都见过什么东西中毒尸体不腐呢?”史记可感兴趣地问道。 “最常见的是服水银,有些庙里的出家人临终前为了使自己圆寂后肉身不腐,提前许多天不吃不喝,还偷服水银,结果真的死后肉身不腐。后人都以为他真的修炼成仙了,其实,这也是修炼成功的诀窍。” “水银中毒的人全身发紫吗?” “咱们盗墓的都是夜半三更的,也看不出来紫或不紫的。不过水银中毒的死人确实没什么臭味儿。” “还是大哥见多识广,经验多呀!”史记可有意地奉承一句。 “嘿嘿,我这行干了快二十年了。算了,管他怎么死的呢,我们把坟填回去吧。”盗墓的也讲究规矩,掘了人家的坟盗了东西后,要把坟再填回去,有时甚至让人看不出来这个坟被盗过,否则会遭报应。 “天快亮了,你俩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填。”史记可希望把他俩尽快支走。两个盗贼听了史记可的话很开心,小盗贼把怀表踹到自己怀里就跑开了,老盗贼说了句“够朋友,四把飞镖你两个,我两个。后会有期”,也乐滋滋地走了。 史记可没有急于动手验尸,一直听着他们远去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亮光完全消失了,才放心大胆地从他随身携带的小包里取出尸体解剖器械跳进棺材里,先把笔记本捡起来揣到自己怀里,然后,开始验尸。 这具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只不过腐烂得慢一些,腐味轻淡。 他解开小熊的衣服,看到他的腹部皮肤紫黑色,肚子有点轻微鼓起。史记可用手术刀切开他的肚子,麻利地把他的胃割下来放到一个玻璃容器里,然后,把他的肚皮缝起来。解剖完毕,史记可从棺材里爬上来,盖上棺盖,用铁锹把坟坑重新填好,把坟包堆起来。 史记可带着两把飞镖,扛起铁镐铁锹离开公墓向山下走去,此时他蓬头垢面,全身一层灰土,活像从坟穴里钻出来的鬼魂。幸好天色未亮,没人看到他,否则他这模样真会把路上的行人吓出毛病。史记可站在岔路口向山的另一边望去,那个方向再往前不远就是疯人院,他想起了春红,她还在那里住院。 如果她恢复记忆该多好啊!她不会嫌弃他穷,她能和他一起过平常的小日子,可惜,她现在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感到很失落,很无奈。史记可回到太平间时天已亮,他顾不上换衣洗漱,一头钻进标本室里,把取回了的胃放到试验台上。他一刀切开胃,立刻流出一股掺杂着食物的银白色液体。 他瞪大眼睛仔细一看,真的是水银哪!他要升仙?怎么会是水银中毒呢?应该是亚硝酸盐呀!他的症状与四姨太的症状一模一样。 接着,他把胃里的食物做了化验,结果与四姨太一样亚硝酸盐反应强阳性。 原来小熊是两种毒物中毒哇!怪不得吕阳听到他临死前的夜里悲惨地嚎叫,可能是剧烈的腹部绞痛。看来他们是生怕他不死啊!一夜的折腾史记可感觉疲倦,躺在床上把小熊的日子掏出来看,上面歪七扭八的字体读起来很吃力。 日记记录截止在他死亡前三天,看来他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突然中毒的。他没有察觉到自己中毒了吗?也许中毒后,他心里明白,说不了话,也写不了日记了。史记可看着日记,不知不觉睡着了。 史记可一直想着怎么敲诈杜老板,但没有急于行动,他想把计划思考周全了再实施。他知道杜老板可不是好惹的,有钱,有势,还有权,上至政府高官,下至三教九流,全都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他一个小小的医院技术员身在明处,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小命难保哇! 他像一只狡猾的老鼠想出洞偷肉吃,又怕被猫咬。杜先生本是个性格开朗,喜欢热闹的人,往日杜家大院从留声机里放出的音乐声,请来的戏班子的唱戏声,屋子里的嬉笑叫喊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可是,这几天这些声音全都消失了,各种应酬活动,朋友聚会,请客吃饭,都暂时停止了。 杜家大院显得凄凉和冷落,一个月里连死了两个人,杜家人的心情变得沉重,欢乐不起来。 市委书记开玩笑地对他说:“你就别钻到钱袋子里,有时间好好地处理下后院。” 他的眼前浮现出四姨太的身影,在他一生接触的女性中唯有四姨太令他最钟情,虽然他已经快奔六十了才娶了四姨太,但是他感觉自己热情和活力不逊当年。 四姨太性格开朗,活泼,大方,对人诚实,正直,就是有点儿倔强,不太听人劝。他一直不太相信她会背叛自己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后来发生的事让他不得不相信。 她真的背叛了他,甚至与保镖小熊串通起来要谋害他。 门开了,吴管家拿着一封信走进来,看到杜先生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他蹑手蹑脚地走来过去,小声说:“老爷,有一封信,是从大门底下塞进来的。” “放一边吧。”老爷,这封信没有邮寄地址,像是匿名信。” 杜先生睁开眼睛,伸手把信接过来。这是一封普通的牛皮纸信封,没有寄信人地址,也没有收信人地址,上写着:“杜岳笙先生亲收!” 他漫不经心地拆开信读起来,神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脸色阴沉,嘴巴里气哄哄的迸出几个字:“愚蠢的敲诈!”随手拨通警察局的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了,他没有说话,对方在喊着“喂,喂,”。 他放下电话,把信递给给吴管家,说:“你看看吧。”吴管家接过信,带上老花镜,默默读着这封不寻常的信: 杜先生: 您好!贵府一个月内连死两人,死状几乎相同。鄙人已帮您查清这两人的死因,并掌握了幕后凶手的杀人动机和证据。鄙人参与此事一不想破案,二不想抓凶手,三不想出名,四不想置人于死地,只想真心帮杜先生个忙,解开杜家谜案。本人现有两个死者的毒理检验结果和从坟墓里找到的熊镇刚的一个日记本,鄙人愿意有机会把这些证据向杜先生当面奉上,请杜先生自行处理府内家事。愿杜先生永葆英名! 史弟敬上 杜先生耐心地等管家看完信才对他说:“怎么样,是敲诈信吧?”吴管家沉思片刻,说:“老爷,我觉得这不是一封普通的敲诈信,我们不能不警惕呀!信中说他掌握了两个死者的毒理检验结果和熊镇刚的一个日记本,我们也不能不信。这样吧,我去趟南山公墓看看小熊和四姨太的墓有没有被人动过。” “嗯,你速去速回。”杜先生拿起信又重新看了一遍。他注意到这封信的署名“史弟”,这个人竟然留了名字,他感觉写信人可能真的是掌握了一些证据,想跟他交易,并非想害他。 至于钱,虽然写信人没提,但最后解决问题肯定离不开钱。他拿着信回到卧室,躺在床上,静静思考着,谁这么胆大竟敢敲诈他?这个“史弟”是什么人?都了解些什么情况?难道他掘墓验尸了吗?他急切等待着吴管家回来。 吴管家,中等身材,长脸,五官端正,脸上有些麻点,是那种貌不出众,语不惊人,平平常常的人。已经跟了杜老爷几十年,对杜家忠心耿耿,一辈子没成家,早年当过杜老爷的保镖,身强力壮,武艺高超。现在年龄大了,腰不弯背不驼,身体很灵活,脑子依然灵光,只是体力大不如前。杜老爷非常信任他,把很多机密事都交给他办。杜家大院就坐落在南山脚下,离南山公墓很近,吴管家不久就回来了。 “老爷,查清楚了。小熊的坟几天前被动过,四姨太的坟没有被动过。” “你确定四姨太的坟没被动过吗?” “我确定。四姨太的水泥坟包完整无损,而小熊的水泥坟包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一堆土坟。我在坟周围仔细检查,发现很多水泥碎片。” “嗯,你的发现很重要。”杜先生点点头。 “老爷,能不能是盗墓贼干的呢?” 杜先生摇摇头,沉思片刻,说:“盗墓贼怎么会做毒理检验呢?这一定是个搞医的或者会验尸的人干的。信中说他掌握了两个人的毒理化验结果,说明这个人会检验或验尸。小熊的坟被动过,说明这个人检验过小熊的尸体。但是,四姨太的坟没被动过,他怎么做毒理检验呢?难道他在四姨太下葬前就已经掌握什么情况了吗?” “是啊,有点儿怪!那会是谁呢,警察还是医生?” “我想起来了,四姨太出殡那天,有一个人有点儿可疑。” “警察吗?” “不是。是个看太平间的人,他当时表情诡秘,好像一直在暗中盯着我。” “老爷,您是大人物哇,他们盯着您看是很正常的事呀!” “他的眼神让我感觉不舒服。对了,这个人与吕阳认识,你侧面向吕阳打听一下,另外再了解一下病理科是干什么的,做不做什么毒理检验。越快越好!” 下午,吴管家回来了。 “老爷,全都弄明白了。” “哦,快坐下来,说给我听听。”杜先生从床上坐起来。 “我上午去骨科医院见了两位医生,和他们聊聊。他们说病理科是专门做人体组织病理检查的,也做尸体解剖和毒理化验。我中午特意请吕阳在后院小食堂里喝点儿酒,酒后他口无遮拦,无话不讲。你说的那个看太平间的人是他的朋友,陆军医院病理科技术员,中尉,叫史记可,他称呼他史哥。” “史哥?信中落款名字是史弟。” “没错,是同一个字,应该是同一个人。” “他俩是怎么认识的?” “他没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也不便于问。但是,吕阳很钦佩他,称赞他武艺高强,胆大仗义。说上个星期他们还见过面,在一起喝过酒。” “他们在一起都聊什么了?”好像这个史记可今年夏天从妓院里赎出来两个妓女,一个叫巧儿,一个叫茉莉,但被一个叫刚子的人领着几个打手把女人抢走了。后来巧儿被害死了,茉莉失踪了,他一直想找刚子报仇,寻找失踪的妓女。他找吕阳是想打听刚子和妓女的下落。” “吕阳知道那个妓女的下落吗?” “知道,他听妓院的领班说起过,刚子胁迫茉莉跑到贺兰了。吕阳劝他没钱就别再去找茉莉了,妓女都属于见钱眼开,没钱不会跟他过日子,他听了吕阳的话好像很受打击。看来这个史记可需要筹一笔钱找刚子报仇,去寻找茉莉。” “这么看来,这封信应该是出自于史记可的手,他的意图是什么呢?” “嗯,我也这么认为。但他的意图还不清楚,恐怕想要钱吧。” “你认为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找个人做了他!”吴管家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先不着急。要摸清楚他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他到底掌握些什么证据。” “好的,我再侦查一下。” “他们还谈别的没有,比如,我们杜家大院的事情。” “我也试探问了这个问题。吕阳和史记可见面是在四姨太出殡的当天晚上,他们好像没谈杜家的事情。我想这事应该与吕阳没关。” “我也知道这事与吕阳没关,但他可以通过吕阳了解我们杜家发生的情况,比如小熊的死。现在看来,他的目的无非是要钱,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别的恶意,如果他真的没有恶意,可以与他做个交易,私了。” “不知道他的胃口有多大。如果他胃口太大,我就干掉他。” “这事你亲自去办,直接找他谈。带点儿钱,见机行事,先安抚住他。如果他胃口太大,我们以后再做打算。” “好的,我下午就去办。” “哦,还有,你有空去大姐家看看,这三爷的事可是大事” “嗯,我下午就去办” “但愿他们能帮我们度过此劫” “哎......” 史记可下午一直呆在标本室里不停地工作,他心里忐忑不安。早晨他把信塞进杜家大门后,马上溜了回来,他相信杜家收到这封信很快就会分析出投信的人是谁,也许他们会直接来太平间找他谈判,或许根本不理睬他。他最担心的是杜家不与他接触,直接派杀手除掉他。他真是在铤而走险呀!但是,为了钱,他觉得值得冒险。 这封信虽然文字不多,但他差不多写了一个晚上,他一直琢磨怎么措词,他担心如果写成敲诈信,对方要么不理他,要么设计报复他。写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也在担心对方会不会信任他,如果不信任他,最终还是会杀人灭口。 此刻,他在标本室一边干活,一边观察着门和窗外,提心吊胆,生怕突然有人袭击他。有一件东西让他感到心安,就是小熊的日记本。自看了小熊的日记,他觉得有获胜的把握,他相信日记里的东西会解开杜家的谜案,杜先生一定会感兴趣。 他打算把日记本藏在一个最安全的地方,他要用这东西换钱。这个东西到底值多少钱呢?他心里盘算着。凭杜老板的名声这个东西的价值也要超过医院金柜盗窃出来的钱数。 看来只要天不灭他,他总会有发财的路。想着想着他笑出了声,他为自己的狡诈感到骄傲和自豪。突然,太平间大门外的狗笼子里,群狗狂叫起来,从狗怒吼的声调,史记可知道一定有陌生人来拜访。他将一把手术刀揣在怀里,以防不测,站在房门口等待着敲门声音。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来,他透过门缝看到来者年龄较大,表情庄重,装束正统,一身长袍,带着礼帽,便放心地打开大门。 “请问你找谁?” “我找史记可先生。” “你找他有事吗?” “这么说你就是史记可先生了。我们还是进屋子里谈吧。”来者正是吴管家,他没用史记可请径直进入标本室,坐在椅子上。他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环顾四周,欣赏着各种各样的人体标本。 “我年轻时读过一年多医学院,后来由于我个人的喜好变化退学了。当时在医学院里也学过人体解剖,看过很多人体标本,但是都没有你做得精致,看来你的技术确实不一般哪。” “谢谢先生夸奖!请问您是专程来参观标本的吗?”史记可明知故问。 “我是杜家的管家,姓吴,今天受杜先生委托特来见你。” “哦,吴先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史记可也没有避讳暴露自己。 “杜先生收到你的信,立刻派我过来,希望我们有一个愉快的合作。” “杜先生果然聪明,仅凭我的一纸短信就能马上查到我,佩服!” “过奖,你的信很清楚地告诉我们你是谁,我们当然会找到你了。” “嗯哪,幸会!” “史老弟,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我们都是正派人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你有什么要求直接提出来,只要不太过份,我想我们会谈得好。” “吴先生爽快。不过,我希望亲自与杜先生面谈,因为有些事情涉及到杜家的隐私,我不想给杜家造成不好的影响。还希望吴先生能谅解。” “我能理解,但你用不着有任何顾虑,我完全可以代表杜先生与你谈。既然你都能顾忌到对杜家的影响,我当然更是偏向杜家了。” “那好吧,我也不希望兜圈子,我们不妨就当做一桩生意来谈谈。我想把我掌握的证据都交给你们,也希望得到一笔奖励摆脱我现在的困境。” “奖励?你想要多少?” “20万。” “20万?” “是的。” “太多了,恐怕不行。你认为你掌握的东西对杜先生真的有那么大用处吗?” “有用,肯定有用。”史记可显露出迫切的眼神。 “那你能否对我透露一些信息呢?如果我认为笔记本里的东西对杜先生真有用,我回去也好向他汇报。”吴先生希望他说出一些实情。 “这个吗?让我想一想。”史记可沉思了一会儿,他有点儿拿不定主意,说还是不说,“我还是直接与杜先生谈吧。” “不可能!我知道杜先生的脾气,他可以与你做交易把钱给你,但他不会见你。如果他认为你是在敲诈他,一旦他发起火来你一分钱也别想得到,甚至小命难保。所以,你要是想得到你需要的东西只能与我谈,而且一定要诚实,不能耍心眼。” “好吧,既然这样,我就透露一些信息给你。熊镇刚和四姨太并不是因心衰死亡,他们先后因亚硝酸盐中毒死亡,熊镇刚的胃里还发现大量水银,他的内衣里藏着一个黑色的笔记本,笔记本会告诉杜先生四姨太肚子里的怪胎是谁的,是谁在设计害四姨太和杜先生本人。” 听到史记可透露的信息,吴管家眼睛发出了亮光,吃惊不小,这个笔记本竟然这么重要啊!可他表情仍然保持平静,用平常的语气说:“如果真是这样,我想杜先生会感兴趣的。这个交易有可能成功,不过你的价码要降低些。” “18万,不能再少了。我们一手钱一手货。” “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和参与?” “没有任何人知道,只有我一个人。” “嗯,那好。”吴管家放心点点头,“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既然想用笔记本换钱,总应该让我先看一眼东西吧。”史记可皱了皱眉头,有点儿为难。 “别担心,我不会抢你东西。如果我老板真想把事做绝,就不会派我来找你了。你的信让老板感觉你人不恶,还算仗义,所以,才派我来与你谈谈。我既然一个人来找你,说明我有诚意与你合作。瞧,我全身上下没带任何家伙。” “好吧,我明人不做暗事,既然事已至此,我就让你看一眼东西。”史记可来到门外,看看外面院子里没有其他人,他锁上门闩放心地回到房间,打开柜子拿出个牛皮纸信封,从信封里面抽出那个黑色的笔记本交到吴管家的手里。 吴管家认出这个牛皮纸信封是他们公司专用信封。他随手翻着笔记本,字虽然潦草,但他认出是小熊的笔迹。他简单看了一遍后,若无其事地把笔记本还给了史记可。 “好吧,我回去向我家老爷汇报。如果他同意了,我们一周后交易。” “为什么要等一周后呢?我希望明天就交易。” “史老弟,你要的钱太多了,一下子拿不出来这么多的钱呀!今天是周五,至少要等一周后才能凑齐这个数。” 史记可不想拖到下周,咬咬牙说:“如果明天交易,我只要14万!”吴管家狡猾地笑笑说:“老弟,就是10万也要等到下星期。现在社会动乱,生意不好,凑钱很难哪!这样吧,我看你现在可能着急用钱,我这里有2000元,你先拿着花,也算我们初步交易的定金。我们下周再见。” 吴管把钱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史记可高兴地收下2000元,他感觉吴管家很仗义,很豪爽,他开心地笑了。 他相信下周的交易一定会成功,因为他看得出来,他透露的信息吴管家非常感兴趣。 “好吧,下周也行,我正好要出趟门。” “你要出远门吗?” “嗯哪,去贺兰。” “不过,你要把东西保存好,不能对任何人讲。早点儿回来,我下周六会带钱到这来与你交易。”说完这句话,吴先生离开了。 “放心,吴先生,一言为定!”史记可在吴先生身后喊道。初步交易成功,2000块钱揣在腰包里史记可腰杆硬了。有钱了他什么也不怕了,他要过好日子,他感觉心情格外舒畅,又重新开始了新的幻想。 第八十五章:贺兰之行 史记可当晚就登上了开往贺兰的火车,他急于去救茉莉,他不相信茉莉会死心塌地跟着刚子,一定是刚子胁迫她跑的。他要报仇,把刚子干掉,把茉莉抢回来。 火车上旅客挤得满满,地上坐满了人,座位下面也躺满了人。车厢的过道里已经无法行走了,人挨人的挤在一起,几乎谁也动弹不得。车厢里的空气混沌沌的,味道十分难闻。史记可在靠窗户的座位上坐着,他把窗户打开一个缝,把鼻子凑到窗户旁边呼吸着外面吹进来的新鲜空气。 “关上窗户,太冷了!”车厢里的旅客纷纷喊起来。史记可用手绢擦擦面颊上的汗水,回头瞪着那几个叫喊的旅客,有点儿恼怒,但没说话。 “小伙子,这可是冬天了,关上窗户吧。你是背坐着,可能没什么感觉,我可是正对风口啊。再说车厢里还有妇女和儿童呢。”坐在他对面的一个老者和颜悦色劝说道。 “好吧。我关上窗户。要么我两换个座吧?你坐我这边,如何?” “好的,谢谢,小伙子!请问你到哪里下?”老者问道。 史记可抬头看着对面的老者说:“到贺兰下。”接着,史记可与老者调换了座位。 老者有六十多岁,黑瘦,头发花白,慈眉善目,两只眼睛炯炯有神,显得精干敏捷。 老者笑笑说:“我也在贺兰下,我们同路。你是去贺兰办事吧?” “嗯哪,” “我是回家。” “哦,你是贺兰人。” “是啊,我是老贺兰人,祖辈三代都住在贺兰城里。你去过贺兰吗?” “没去过。我向你打听个地方,好吗?” “没问题,贺兰城地方不大,大街小巷我都熟悉,你要问哪里?” “柳树巷。” “柳树巷就在我家旁边,下车你跟着我走就可以了。” “大伯,我想了解一下柳树巷是个什么地方。” “柳树巷位于市中心闹市区,是条老街,两边全是商铺,饭店和戏院,非常热闹。来贺兰的人都要去柳树巷逛一逛。” “大伯,柳树巷有妓院吗?”老者一怔,瞪大眼睛看着他说: “怎么你专门跑到贺兰逛妓院吗?” “不是,大伯,别误会。我是想打听打听。” “嘿,小伙子,那你可把我问住了,我从来没去过妓院,也不知道哪里有妓院。年轻人,看你年龄也有家有老婆,别往那种地方跑。据我所知,现在戒律严明,不会允许妓院存在。柳树巷是南关所在地,这条老街更不可能有妓院,但是有几个戏院。你要是想看戏,我可以领你去。” “大伯,我哪里有心思看戏呀,我也没心思逛妓院,我去贺兰是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我可以帮助你吗?”老者一看就是个性情开朗,热心肠的人。 “唉,我不好意思说。”史记可小声嘟哝着。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老婆跑了,对不对?”老家压低声音说道。 “你猜对一半。不是跑了,是被人胁迫走了。”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知道,但听说是在柳树巷附近开了一个‘小妓院’。” “哦,怪不得你刚才问我柳树巷有没有妓院,原来是这么回事。让我想想。”老者皱眉思考着。 史记可临行前从食堂里拿了十几个馒头和咸菜装在书包里,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馒头递给老者,老者犹豫了一下马上不客气地接过馒头,口里不停地感谢着史记可。 他大口地吃着馒头,边嚼边说:“在柳树巷西边汽车站后面有一个很小的巷子,叫米干巷,经常有些不正经儿的女人,据说那里暗娼不少,可能就是那里吧。这么着,下了火车我带你去找。” “谢谢大伯!” “我姓刘,你叫我刘大伯吧。请问你贵姓?” “免贵姓史,名字史记可。” “嗯,好小子,身板真壮实!” 史记可听了老者的夸奖嘿嘿地笑了,他很开心,出师顺利,遇到个好心人帮忙,看来找到茉莉不难。如果顺利的话,他三四天就可以带着茉莉回省城,正好杜家也该把钱凑足了,他做完这笔交易就带着茉莉远走高飞。他的心里打起了如意算盘。之后,史记可拿出一壶白酒和咸菜,两人在火车上喝了起来。一路上两人聊了很多关于贺兰的事情,史记可对古老的贺兰也有了一点儿了解。 刘大伯像导游一样,边喝酒边介绍贺兰:“贺兰地处中国的西北边陲,东临黄河,西靠贺兰山,南邻青铜峡,北接石嘴山,黄河绕城而行。这里有被誉为‘中国金字塔’的西夏王陵,有距今已1300年历史的海宝塔,建于1050年的承天寺塔及明清建筑的钟鼓楼、玉皇阁、南门楼,还有*建筑风格的南关清真寺等。南关清真寺以独特的中式古代建筑艺术和浓烈的民族风格,昭示着*文化的精深博大。城内外有七十二连湖,湖水清澈见底,湖面光亮如镜,湖边荷花成片,芦苇成堆,夏天大雁成群。贺兰的远郊还有风景迷人的贺兰山苏峪口原始森林,山上石峰峻岭,山下绿树葱葱。活野百里,湖泊镶嵌,天恩地惠造就出大漠绿洲与水乡景观浑然天成的一体,被誉为‘塞上江南’。远古的华夏先人在这里耕耘出原始的文明,贺兰山岩画鬼斧神工,再现出原始先民的生活图景,展示着炎黄祖先的伟大。” “现在可是冬天啊,贺兰山森林哪来的绿树葱葱呀?” “小伙子你有所不知,贺兰山到处是红松树,四季常青。”“哦,真是个好地方,怪不得西夏时在这里建都,连国王死后都埋在这里。”“怎么样?如果你对贺兰城的风景感兴趣,我可以带你逛两天。”老者看到史记可听得很认真,便热情地提议。 “贺兰城虽美,可是我没心思去逛风景啊!我现在想的是这么大的贺兰城,我上哪里找人呢!”史记可有点儿失去信心。他原以为偏僻的贺兰像个部落,像三俞县似的,一条街,一目了然。 “贺兰城虽大,但人口稀少,全城人口不足2万,外来人更少,应该好找。小伙子,别害怕,我帮你找。” 听了老者的话,史记可稍微恢复一点儿信心,口里不停地感谢老者。 贺兰火车站到了,史记可跟着老者走出火车站。火车站建于1920年,两层楼式的红砖建筑,面朝西,土洋结合,下面一层候车大厅的出口是由一排高大的拱门组成。站前广场十分宽广,黄土地面,缺少植物和建筑的点缀。由于干旱,寒冷和长期的人流穿梭,广场的土地变得坚硬,光滑,凹凸不平。随着人力车和马车的飞奔,尘土飞扬,空气中夹杂着黄土和烟雾,随风不时飘来一阵羊肉的膻腥味和炭火的焦味。站在火车站广场向西望去,这个城市显露出灰土的色彩和高低不一建筑的轮廓,有着鲜明的西域特点。远处一个建筑物中间是蓝色的大拱顶,两边是高高的尖塔,屹立在一片平房中,显得格外醒目。 刘大伯指着那个建筑物对史记可说:“那个建筑就是清真寺教堂,位于西夏老城区。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那个建筑物的东边。” “离这里不远嘛。” “不,看着挺近,实际上有点儿距离,走路需要一个多小时。” “嘿嘿,真的不远。”在史记可的眼睛里,这点距离算不了什么。他们出了火车站,拐了个弯向东走去。刘大伯一路上边走边介绍路边的景色。 “你说的汽车站在哪里呢?”刘大伯向南关清真寺教堂的方向望着,然后指着一个略高于普通民房的一个大房顶说:“呶,就是那个房子。这样吧,我家在那附近,我带你过去吧。” “大伯,你直接带我去汽车站后面那个巷子吧,说不定会找到那个‘小妓院’。” “好吧,看来你有点急不可待了,呵呵。”他们顺着正对火车站的一条宽马路向东走去,此时已经下午两点钟了,街上人流多了起来,路两边的店铺显得很热闹。 刘大伯指着马路对过一个醒目的牌坊对史记可说:进了这个牌坊,里面就是柳树巷。我门从柳树巷里穿过去能近点儿。” “嗯哪”,史记可跟着刘大伯进了柳树巷。 柳树巷是步行街,有十米多宽,两边全是灰土色的平瓦房,街两边的商铺比起火车站更加热闹,有各种老字号名店,大戏院,有各种百货,各式小吃,还有一排排的小摊。 正赶上礼拜六,老街上人头涌动,人流拥挤。 他们穿梭于人群中,无暇闲逛和观赏,不到两百米的老街竟然走了20几分钟。绕过汽车站,来到汽车站后面的一条小街。刘大伯说:“到了,就是这条街。” 史记可顺着刘大伯指的方向望去,这是一条普通的小街,冷冷清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街道两边的民房紧闭着门窗,鸦雀无声,仿佛家家户户都空荡荡的。没有任何招牌,没有任何灯笼悬挂,更没有北市区光彩夺目的霓虹灯。 “是这里吗?你不会是认错了吧。” “不会错呀,我听说是这条街,米干巷。” “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哇?也许到晚上会热闹?” “是啊,奇怪了!”刘大伯也觉得纳闷,用手挠着头皮四处张望着,看到远处有两个妇女在水井旁边洗衣服,便领着史记可走过去。 “大婶,跟你打听点事儿啊?”刘大伯冲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正在低头洗衣服的妇女问道。 那个妇女抬头看着他,面色不悦地说:“你管谁叫大婶?我有那么老吗?”刘大伯一看这个妇女三十几岁的样子,连忙改口说:“大侄女,米干巷平时很热闹的,怎么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呢?” “你要找谁呀?” “我要找……不找谁。”刘大伯刚想说要找个妓女,突然感到难说出口,马上改口,表情显得有点尴尬。 “不找谁你打听米干巷的事干嘛?”那个妇女看到刘大伯一脸窘相,心里明白了,“哦,你是来找妓女的吧,怪不得吞吞吐吐的。你老都这么大岁数了,也干这种事呀!实话告诉你吧,你来晚了,妓女昨天全被警察抓走了,所以这条街变得清静了。”另一个妇女边洗衣服边说:“看来男人都不可靠啊!我们可要好好看住自己的男人。”刘大伯满脸涨红,扭头对史记可说:“小伙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就是这条街,可惜来晚了,妓女都被抓走了,你老婆估计也被抓走了。” 史记可问洗衣服的妇女:“大姐,你知道她们被关在哪里吗?” “不知道,你到警察局去问吧。” “抓走的人全是女的吗?” “怎么能全是女的呢?干这种事不都是你们男人吗,肯定要男的女的一起抓起来,连那些拉皮条的一个都没跑掉,全都抓走了。” “好哇,但愿刚子也被抓进去!”刘大伯问:“刚子是谁?” “拐走我女人的坏人,我就是来找他算账的。” “大姐,还有别的地方有妓女吗?” “听说全抓进去了。”史记可呆呆地望着老者,心想怎么这么背呀,千辛万苦来到贺兰,找到了米干巷,结果又扑了个空。 “小伙子,到我家去吧。我留你在我家住两天,再想想办法。” “哦,谢谢刘大伯。”史记可扭头又谢谢那位洗衣服的大姐。洗衣服的大姐听得明白,他们不是来找妓女的,老者是帮助小伙子找老婆,于是,不好意思地说:“你们到贺兰拘留所去问问吧,都关在那里。” “谢谢大姐!”史记可无可奈何,跟着老者回家了。刘大伯家住凤凰寺后面的牛街路口,两间平房临街靠近马路,一人独居。老伴三年前吐血而死,两个儿子参军多年渺无音讯,两个女儿出嫁了,不住在贺兰,偶尔回来看看他。刘大伯靠熟皮技术为生,他技术高超,经他手制作的原皮能卖出最好的价钱,所以许多皮革工厂都请他熟皮。前段时间他一直在外地干活,由于受战争的影响工厂生意不景气,他辞了工作回到贺兰。回到家里,刘大伯点着炉火烧起开水。 “歇歇吧,别客气,我家条件差,但比旅馆要好一点儿。我壶烧开水,一会儿洗洗脸,洗个脚。” “刘大伯,我还是住旅社吧,我怕给你添麻烦。” “这是哪里的话呀!既然认识了,也是缘分。再说,我看你人还不错,是个军人,又是搞医的,也愿意与你交个朋友。” “那我就不客气了。”史记可坐在炉子旁帮刘大伯拉鼓风机,炉火烧得红火,不一会儿功夫水就开了。史记可拿起水桶和扁担出去挑水,把两个水缸都灌得满满。刘大伯出去打工有好长一段时间了,家里没有什么吃的和喝的。 “不好意思,家里一点儿吃的东西都没有。我出去买点儿什么吧。” “还是我去吧,我有钱。”史记可拍拍自己口袋对刘大伯说,他刚好也想出去转转。 “还是我去买吧,隔壁的贾四酱牛肉很好吃,旁边一家的囊饼也不错,还有贺兰拉面,就在胡同口,也很有特色。” “你老在家休息吧,我转转就回来。晚上我请你吃拉面。” “也好,你出去转转吧,别走远,早点儿回来。顺旁边的玉皇阁路向北一直走,就是玉皇阁,旁边是鼓楼。” 离开刘大伯家,史记可来到了羊肉街口,这里是小商小贩聚集的市场,十分热闹。他沿着街道边走边思考着下一步怎么办,他不甘心这么空手回去,可是他人地两生举目无亲,能找谁帮忙呢?前方一个酒庄的大招牌映入他眼帘,天城西酒庄。 酒!他的眼前一亮,对呀,这年头有钱有势的人才能喝起酒,何不进酒庄里碰碰运气,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想到这里,他来到酒庄推门走了进去。 酒保看到有客人进来,热情地迎上来,说:“老板,里边请。本店里有上等的纯粮食釀制的烧酒和曲酒,还有各种黄酒,红酒。来老板,坐下来品尝品尝。” 史记可知道卖酒的人与官府的人打交道多,他想从酒保这里打听点儿消息,了解些情况,所以毫不客气坐了下来。 “嗯,好酒!”史记可喝了一小口酒保赠送的一小盅烧酒,“这个给我来一斤。” “老板,你再尝尝这个。”酒保又给史记可斟了一小盅。 史记可一饮而尽。 “这是曲酒,也不错,来一斤。还有更好的酒没有,拿出来尝尝。”酒保眉开眼笑地从酒柜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瓷瓶,放到史记可面前,说:“这可是最上等的烧酒,专供市长的。别人有钱都喝不着,我看你人好就拿出来了。” “打开,尝尝!” “这个不能品尝,价格昂贵,开瓶就要买。” “好的,我要了,打开吧,我今天请客,你也喝点儿。这是酒钱。”史记可递给酒保一张五十元。 酒保惊呆了,收了钱,嘴里不住地说着感谢的话,然后把盖子打开,一股醇香飘了出来。 史记可把鼻子凑过去闻闻,说:“嗯哪,好酒!来,兄弟,陪我喝几杯。” “老板,小的不敢。酒店有规矩不能喝客人的酒。”酒保也是个酒鬼,表面上在推让,但闻到这么醇香的酒味止不住流口水,“嘿嘿,老板,不瞒你说,我虽然是卖酒的,但这么高级的酒还从没喝过。” “别客气,酒保,我请客。我刚来此地,还有事向你求教。”酒保一听有事向他求教,觉得人情有来有往,便不客气地坐下来端起酒杯:“嘿嘿,恭敬不如从命,我就陪你喝两杯。如果有事相求,我定会鼎力帮助。” 三杯酒过后,史记可说他要到贺兰拘留所看人,不知酒保能不能找人帮忙,接着,拿出一张五元钱放在桌子上。酒保一听他是想去探视一个被拘留的妓女,马上拍拍胸脯说:“没问题,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了。明天下午我领你去一趟贺兰拘留所。” “你真没问题?” “放心,老弟,我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你要是想探视政治犯我不敢保证,要看个妓女一点儿问题没有。这五块钱我先收下,明天我带一瓶这种上等的烧酒送给拘留所的司务长,保证他会为你安排好。”史记可乐得眉开眼笑,说:“谢谢,酒钱我出。” 他的脑筋够用,关键时刻总会想出有用的点子。半瓶酒喝下去史记可想到他该回去,于是,提着三瓶酒离开了酒庄,顺路买了囊饼,牛肉和小菜回到刘大伯家。 刘大伯高高兴兴和史记可痛饮起来。“小伙子,你出去一趟回来怎么眉开眼笑了?有什么好事吗?” “有,天大的好事。天城西酒庄的酒保明天陪我去贺兰拘留所。” “天城西酒庄,那可是我们贺兰最大的酒庄啊!你怎么认识天城酒庄的酒保呢?” “我买他的酒,他愿意帮我忙。” “那可是达官贵族买酒的地方,穷人老百姓喝不起那里的酒。怪不得今天你的酒这么香甜,原来是在那里买的。 “你认为明天的事能成吗?” “没问题,能成。监狱里的警察都是酒鬼,见到天城西酒庄的酒还不乐疯了。你很聪明,找对人了,你买他的酒,他赚了钱又交了你这个朋友。嘿嘿,关键还是你有这个。”刘大伯用手做了个点钞票的动作。 嘿嘿,有钱能使鬼推磨呀!史记可暗自得意,过不了几天他就成富翁了。于是,他放开酒量一直喝到微醉才在刘大伯的劝说下睡觉。 第二天下午史记可与酒保一起乘坐郊区大巴来到贺兰拘留所。贺兰拘留所位于北郊的沙湖边,四方大院,戒备森严,四周围着一圈带电网的高墙。酒保带着他从后门直接进入拘留所的伙房,找到司务长于洪五。于洪五矮胖身材,脸色紫红,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账本,他是专门负责伙房账务的,贵重食品都是他亲自采购,经常与天城西酒庄打交道,与酒保很熟。由于工作的便利,司务长于洪五经常在伙房里喝点儿小酒,时间一长酒精成瘾,不仅嗜酒如命,而且对酒的品味要求也不断提高,用他自己的话说,见了好酒比见到爹都亲。 于洪五见到酒保拿着好酒来看他,站起来迎上去,眼睛盯着酒保提的酒,鼻子闻到一股醇香的酒气,馋得他嘴里不停地吞咽口水。但是,他知道酒保有事相求,没敢轻易接受这个礼物。 “司务长,我来看你了。” “酒保,有什么重要事来找我,竟然带这么好的酒哇!” “没什么重要的事呀,我是来看看你。酒吗,一点儿小意思。我的这位兄弟想见一个关在这里的人。” “什么人?” “一个妓女,三天前抓进来的。” “哦,我听说过三天前抓进来一批妓女。这些妓女在马路上公开做生意搞得我们很没面子,政府施加的压力太大,不得不派警察把她们都抓进来。这件事好办。你要看的是哪一位,叫什么名?” “茉莉。” “好的,我马上派人去查。如果真有这个人,我让他们把她带到我办公室,你就在我的办公室里见见她。” “谢谢司务长!”不客气,来,酒保,打开酒,我们喝几口,边喝边等。” “好的。”酒保打开酒给于洪五斟满一杯,于洪五抿了一口,说:“好酒,真是好酒!”酒保与于洪五推杯换盏喝了起来。 史记可想到马上要见到茉莉了,早已没了魂,没兴趣喝酒,脑袋不停地往外张望着。 大概过了半小时,派出去的警察回来了。 “报告司务长,我查了在押人员登记,没有茉莉这个人。我问了几个被押的妓女,有两个妓女认识茉莉,她们说茉莉两天前被她男朋友刚子接走了,一直没回来,所以这次抓获的妓女里没有她。” 史记可听了汇报呆傻了,过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对于洪五说:“司务长,帮助问问那几个认识她的妓女,她去哪了。” 于洪五对那个警察说:“对,你去帮助打听一下茉莉的下落。”又过了半个小时,派出去打听消息的警察一无所获地回来了。 史记可无奈地与酒保离开了拘留所。 巴士行驶在一片戈壁滩上,近处几座高耸的三角形西夏王陵屹立在黄土高原荒漠的山谷里,雄伟壮观,不愧称为中国的金字塔。远处巍巍贺兰山脉层层迭起,衬托着古代帝王的雄风伟绩。 史记可无暇领略这几千年古迹和西域自然美景,他心里郁闷着,看来茉莉和刚子在警察大搜捕前一天侥幸逃脱了,现在不知道躲在哪里,估计不会继续留在贺兰了。他也该回去了,于是,决定第二天回省城。吃过晚饭,刘大伯对史记可说:“你既然明天就走了,我今晚请你看场戏吧,也算散散心。” “好吧,事已至此,我也死心了,不如出去走走。”两人来到柳树巷在街上闲逛着,接着走进一家戏院,边听戏边休息。史记可打不起精神,有点儿困乏夜,但又睡不着,一句没听进去。 夜里十一点戏院演出结束,他们离开戏院慢悠悠往家里走去。白天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柳树巷已经安静下来,大街两边的商铺快关门了,街上行人稀少。 史记可做梦也想不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在这个寂静的夜晚,竟然有几个对他并不陌生的人在悄悄盯着他。他的一举一动尽在他们掌握之中,他们一直跟踪到牛街,看他走进刘大伯家里后,他们聚集在一棵大树的黑影下,手持砍刀和绳索密谋着夜袭计划。 危险离他越来越近了。 第八十六章:救命之恩 贺兰城后半夜大街小巷安静下来,马路上空无一人,除了北风席卷着黄沙吹打着门窗发出的“沙沙”声音,没有任何其它的声响,连定时敲锣报平安的打更人也不知躲到哪里睡着了。 在灰暗的月光下,可以看到牛街路口有六个黑衣人聚在一棵大树下面商讨着事情,接着,六个人分散开,两百米长的牛街两边各有一个人留在路口守候着,另外四个人悄悄摸到刘大伯家的门前。 西屋里史记可睡得正香甜,鼾声震耳,东屋里刘大伯被他的鼾声打扰得难以入睡,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窗外黑影闪过,接着,传来轻微的撬门声。刘大伯睁开眼睛坐起来,竖起耳朵听着,撬门的声音消失了,代之的是风沙吹动门窗发出的“沙沙”声。刘大伯放心了,躺下继续睡觉。 不一会儿,传来开门的声音。 刘大伯又被惊醒,他披上衣服端着一盏点亮的小油灯推门走到外屋,他看到自家大门开着,以为门没关好被风刮开了,伸手去关门。突然看到门后站着几个黑衣人,吓得他全身一抖油灯掉在地上。他张开嘴巴刚喊出“啊”的声音,就挨了一棒,身体一软倒在地上。四个黑衣人鱼贯而入,关上大门,紧贴着墙壁站在西屋门外的两侧。一个黑衣人轻轻打开房门,四个人蹑手蹑脚进入屋内围住史记可。他们轻轻地用绳子连人带床缠绕着。 史记可的鼾声小了,但他没有醒。 绳子从他的脖子一直缠到脚踝,越缠越紧。史记可开始感觉不舒服,想翻身,可是动弹不了,一下子惊醒了。睁开眼睛看到四个蒙面的黑衣人,大吃一惊,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话音没落,一个黑衣人把他的嘴塞住了。他瞪着眼睛看着四个黑衣人把自己手脚重新捆绑起来。 “快,搜!看看有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两个黑衣人把史记可身上的内衣裤仔细搜查一遍,内衣里藏着一点儿零钱他们全拿走了。另外两个黑衣人仔细搜查他脱下的衣裤和书包,就连房间里的柜子也不放过。 “头,没找到,怎么办?”史记可仔细听着他们说话的声音,想分辨出来是什么人,可是,他们的说话声音很陌生,他听不出来是谁。难道是杜老板派人绑架他,或者要杀他。 “头,老板说了,找不到东西就把人做了,不留活口。” “老板?”史记可心里一惊,真是杜老板派人来绑架他了,看来他今天非死不可呀!他心里后悔呀!他真不应该讹诈杜老板,他太小瞧杜老板了,偷鸡不成小命反而搭上了。他想到被他藏起来的笔记本,他要主动交出来请求饶他一命。可是,他的嘴被塞住了说不出来话,现在连最后的自救都做不了。他用眼睛看着四个黑衣人,两眼闪烁出乞求的目光,可是一点儿效果没有,他们都是冷血杀手。 突然外屋有人说话:“别动刀子,直接把他装进麻袋扔到湖里。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七十二连湖的湖边码头。” 另一个声音说:“好吧,我检查一下,看看绑结实没有。” 史记可已经被套进麻袋里,他的眼睛看不到人,能听到声音,他觉得外屋的两个声音有点儿熟悉,但他想不起来是谁。他不甘心这样死去,他在拼命地挣扎,但无济于事,他的手脚被捆得牢牢的。 “老实点儿,别动!”一个人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有人把手伸进麻袋里检查他身上的绳索,用力系紧,最后还系了个死结。 “妈的,这小子真狠,真想让我淹死呀!”史记可心里想着,身体拼命挣扎。 “再挣给你一刀!”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史记可正在思考着这声音是谁,突然感觉那个人塞进他手里一个东西。他用手一摸,是把小刀,他赶紧将小刀紧紧地握在手里。 “有人在救我?”他心中一阵惊喜。这可是救命的东西呀!千万不能掉了。他顾不上思考谁在救他,两只手倒拿着小刀,小心翼翼地对准绳索用力上下切割。 “你在里面鼓动什么?”又有人踢了他一脚,差点儿把手里的小刀踢掉。他马上一动不动地呆在麻袋里。 那个熟悉的声音说:“你们四个把他抬起来,跟我走。” “是,那个老的怎么办?” “可能死了。别管他了,我们走!” 史记可被抬起来了,他乖乖地在麻袋里一动也不动。他现在不敢做任何小动作,怕被发现手里有刀子。 这可是他最后的逃命机会,他不能失去,他盼着他们早点儿把他扔进湖里。他透过麻袋编织的缝隙看着天空,想通过月亮的方位判断他们正行走的方向。可是这是一个漆黑的夜晚,看不见月亮的影子。七十二连湖在哪里?好像刘大伯没对他说过。白天他去过沙湖,还曾经路过宝湖。唉,不管什么湖,绑着手脚被扔进湖里肯定会淹死,他一定要在被抛进湖里后,以最短的时间切断绳索划破麻袋,然后逃走。 刘大伯怎么样了?死了吗?难道他们真的杀害他了吗?他有点儿伤心和愤怒,在心里怒吼:“杜老板哪,你真残忍!不仅要杀我,连个无辜的老人也不放过。” 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不!他不能死!他要活,他要逃走,他要复仇!夜茫茫,路漫漫。史记可感觉走了好久,还没到湖边。看来他住的地方离七十二连湖有点儿距离。 四个杀手有点儿累了,边走边发牢骚:“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沉重呢!” “歇一会儿吧。”四个人把史记可扔到地上。 “早知道这样,应该准备个三轮车。” 一个声音恶狠狠地说:“干脆一刀解决了他算了,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史记可听到有拔刀出鞘的声音,全身直冒冷汗,心想完了,这回真没救了。他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用刀割绑在腕部的绳子。 另一声音说:“不能动刀,别留下血迹。再说,抬死人更沉。” “啪”的一声,刀又被放回刀鞘里。 史记可马上也安静下来。 “瞧,我们说话他都听得到,你一说动刀子他就挣扎,你说不动刀子他马上就安静了。这说明他宁愿淹死也不愿挨刀子。” “那我们就成全他吧,把他扔到湖里。走吧!”四个人又抬起史记可继续向湖边走去。 “头儿,旁边就是宝湖,把他扔到宝湖里算了,省着还要继续向南走。” “不行,宝湖没有船,老板说了一定要扔到湖心。再说,宝湖里有宝马驹,说不定会跑出来救他一命。”那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那都是传说吧。哪里有什么宝马驹呀!不信你跳进去看看有宝马驹来救你吗?” “妈的,兔刚子,你跟谁说话呢?小心我把你也扔下去。”那个熟悉的声音被惹恼了,骂起人来。那四个人不响了,地面上响起他们“沙沙”的脚步声。 史记可能感觉到他们现在走在凸凹不平的石土路上,看来他们已经来到了郊区,他闻到农村的泥土气息和袅袅炊烟。远处传来“汪汪”的狗叫声。他们终于来到七十二连湖的码头,麻袋被重重地扔在岸边,四个人坐在旁边喘着粗气。史记可被摔得腰痛,但是又叫喊不出声来。 “喂,你瞧,水面已经结了薄薄一层冰了。把他扔进湖里,淹不死也会冻死的。”他们在附近找来几块大石头,解开麻袋口把石头塞进麻袋里,然后把麻袋口重新系好抬上小船。 “离岸边远一点儿再扔下去。我先回去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没有上船,在岸边叮嘱着。 “嗯,知道了。你放心,先回去吧。”小船摇摇摆摆向湖心划去。小船离岸有一段距离后,一个杀手喊道:“就在这里扔下去吧!” “不行,这里太浅,尸体很快会飘上来。再往里面划划。”小船继续向湖心划。 一阵阵北风吹来,小船被刮得不停地左右摇摆,船上四个人冻得身体哆嗦牙齿打颤。 “头,这鬼天气,扔进湖里就是淹不死也会冻死了。就在这里扔下去吧!再往里面划我们该冻死了。” 史记可开始悄悄地割着手腕上的绳子。野外呼啸的风声和小船的剧烈摆动,掩盖了他在麻袋里的动作和声音。他感觉他的手松开了,他用鼻孔用力呼吸空气。他怕被杀手发现他割开了绳索,仍然背着手纹丝不动。 “好吧,离岸有200米了吧,就在这里把他扔下去。”四个人喊着号子,麻袋甩到空中“啪”的一声落进水里,一瞬间就沉下去了。在被甩到空中时,史记可深深的大吸口气,在麻袋下沉的同时,史记可迅速挣脱缠在腕部的绳索,以最快的速度把缠在脚踝上的绳子割断,然后一刀割开麻袋,用力向外钻。 麻袋里的大石头连同他一起迅速沉到湖底,他双脚踏到湖底用力一蹬,身体向上游去。他不停地向上划水,湖心水太深了,可能有二十几米,他感觉自己快要憋不住气了,头昏,全身无力,头脑恍惚,却还没到顶。 终于,在他崩溃之前把头探出水面,一连深吸了几大口气。小船离他落水的地方有二三十米远了,隐隐还能看到船体左右摇晃的影子。 一个声音说:“我怎么听到刚才麻袋落水的地方有‘噗通’的声音呢。” “嘿嘿,你见鬼了吧。放心,是风浪的声音。他不会活了。” “不对,我也听到有声音。我们再划过去看看。”小船划了回来。史记可赶紧把头闷到水里潜水游走了,他一口气游了几十米,当他再次悄悄把头探出水面时,那艘小船还在落水的地方转悠。 船上的人喊道:“我们走吧,什么事情都没有。” “是啊,这么冷的水,人一进水里就冻得僵硬了。”小船快速地向岸边划去。 史记可奋力地游着,用狗刨动作在水里扑腾。他相信自己会游到岸边。他没有感到丝毫的寒冷,常年累月穿着裤衩背心在雪地里长跑,在野外洗冷水澡,养成了超强的抗寒能力。 终于上岸了,史记可躺在岸边喘着粗气,他感觉到精疲力竭。北风吹来,他的内衣裤贴在了肉上,身上挂了一层碎冰。这时,他才感觉到一丝寒意,轻微地打了个哆嗦。 多亏他平日每天洗冷水澡,养成了超人的抗冻能力,否则,就是游上岸也会冻死在荒郊野外。 几分钟后,他感觉体力恢复了不少,打算爬起来离开这里。突然听到远处传来说话声,他抬头一看,四个黑影顺着湖边小路向这边走来,他急忙躲进树丛里。 “这家伙因为什么得罪了杜家?” “不知道。” “这家伙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愚蠢,敢与杜家作对呢?” “杜家人出钱,我们替他消灾,管他是什么样人呢!” “头,我们现在回旅社吗?” “我们不回旅社,直接去火车站,回去省城。”四个人嬉笑着从史记可身边经过,逐渐走远。 史记可庆幸自己又渡过一次鬼门关。 然而,令他郁闷的是,他的金钱梦再次化为泡影。他从树丛里钻出来脱下湿衣服,拧干后重新穿上,赤脚小心谨慎地顺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往城里走去。 史记可躲在胡同口观察着,牛街依然静悄悄,一个人影也没有。他手提一根从路边捡来的铁棍,顺着墙边溜到刘大伯家窗下,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在确定安全后,他探出头向屋子里望去,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他用手轻轻推了一下大门,门开了,里面没有任何声音,他立即侧身进屋,关上门,插上门闩。刘大爷躺在地上,一滩血迹从他头上流下来。 史记可把手放到刘大伯的鼻下,还在喘气。“刘大伯!刘大伯!你醒醒!”刘大伯仍然昏迷着,嘴里喘着粗气。史记可急忙把他抬上床,点燃小油灯。刘大伯的头皮撕裂了很大一个口子,他用白酒清洗伤口,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把伤口包扎好。看到刘大伯仍昏迷不醒,史记可拿手电筒照了照刘大伯的眼睛,一个瞳孔大,一个瞳孔小。 不好,要出现脑疝了,他急忙穿好衣裤和鞋背起刘大伯往医院跑。史记可懂得脑受伤压迫心跳和呼吸中枢引起心跳呼吸停止,在医学上称为脑疝,是一种非常凶险的并发症。几经周折,他终于找到了一家医院。 他把刘大伯放到抢救床上,连忙大喊:“医生、护士,救哪!”值班医生为刘大伯检查了伤情。 “护士,给脑外科医生打电话,这个病人脑外伤马上要发生脑疝了,要紧急手术。” 几分钟后脑外科医生来了,一看病人伤势严重,毫不迟疑地把刘大伯推进手术室。 天亮了,手术完成。 脑外科医生告诉史记可:“你很孝顺,病人送得及时。他颅内出血很多,再晚到一会儿恐怕就发生脑疝了。一旦发生脑疝,心跳呼吸马上就会停止。” “嗯哪,现在没危险了吧?” “手术做得很成功,血肿全都清除了,也做了彻底止血。命是保住了,下一步就看他自己能恢复到什么程度。有可能会遗留一点儿后遗症。” “谢谢你了!” “随便问一下,他是被什么东西打的?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可能是夜里自己摔倒的吧,我也不确定。” “不会吧?摔倒能伤得这么厉害吗?”医生不是很相信他的话,但没再问什么。 史记可不能说实话,他不想报案,不想招来警察,怕惹麻烦。这一夜史记可守侯在刘大伯床边伺候他,看着刘大伯头上缠着雪白的绷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要不是因为他,刘大伯也不会受伤。刘大伯的眼球开始转动,手脚也微微动弹几下。 他知道刘大伯快醒了,应该没有大问题。他掏掏口袋想拿钱为刘大伯交治疗费,可是口袋空了。他这才想起来口袋里的钱被杀*走了,好在他睡觉前把剩下的1500元藏在地砖下面。他立即返回到刘大伯家里取出钱,拿着书包再次返回医院。刘大伯已经苏醒,但还不能说话。 史记可交了治疗费,把1000元放到刘大伯的口袋里说:“大伯,实在是对不起,他们是冲我来的,让你受牵连了。他们昨晚差一点儿害死我,我要去找他们算账。如果以后有机会来贺兰,我一定来看你。”刘大伯眼角流出一滴泪水。 一直等到医院上班时间到了,史记可才离开医院。 史记可不敢在贺兰多停留,当天上午就乘火车回到了医院。 回到医院后他没敢马上去上班,他担心被杜家发现他还活着会继续追杀他。他躲在吴亮的宿舍里,他需要认真思考一下这件事情的整个过程,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下一步该怎么办。 杜老板老奸巨猾,让吴管家与他谈交易,还拿出点钱稳住他。他感觉自己有几件事办的愚蠢,一是他把杜老板想得太好,过早暴露自己,他以为明人不做暗事,实际上明人也要做暗事。另一方面,他不应该告诉吴管家他要去贺兰,导致他差点命丧贺兰湖。 那个救他的人是谁呢?吕阳吗?应该是他。上次饶过吕阳一命,这次吕阳救了他一命。他们之间的恩怨扯平了。既然吕阳参与到这个案子里,那么他一定也了解内情。他觉得有必要见见吕阳,可是怎么见他呢?他决定夜里冒险进杜家大院悄悄见吕阳一面,死也要死个明白。否则,即使他现在还活着,说不一定明天就死了。他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杜老板对那笔记本不感兴趣,从他们的暗杀行动看,很显然笔记本找不找到都无关紧要,关键是要把他弄死。 他突然后悔不应该让吴管家看笔记本里的内容,也许他看了笔记本后觉得没什么值得他们担心的东西,所以要连人带物一起除掉。或许笔记本里的东西太重要,不该让外人看到。他们最担心的是他知道杜家大院里的谋杀案,因此,他们坚决要除掉他。他突然感觉自己太愚蠢,真是做着发财的梦,上门送死。 一直等到天黑,史记可才敢出门。他悄悄来到了太平间,如今这里一点儿也不太平。他没敢开灯,打开手电筒挨个房间查看一遍,发现标本室和宿舍被人翻个底朝天,只有停尸间没被翻过。史记可从停尸间里拿了一个玻璃箱回宿舍,打开盖子取出一个胃的标本,他把手从胃上面的喷门口伸进去,从里面掏出一个用塑料布包着的黑皮笔记本。嘿!好在笔记本没丢,他松了口气。 他把小熊的胃做成标本,里面有个夹层,笔记本藏在夹层里,没被盗贼发现。史记可拆开塑料布,借助手电筒看着日记,他想重新分析一下日记的内容。 从日记记录的内容和时间看,四姨太回家时确实已经怀孕了,不存在离开杜家以后怀孕,说明三姨太的猜测没有任何道理。杜先生应该对这件事感兴趣呀!哦,不对,四姨太已经死了,是在杜先生怀疑她怀了“野种”的情况下被毒死了。 现在就算知道真相,后悔也来不及了。史记可恍然大悟,怪不得杜老板对日记不感兴趣只是想除掉他。 他把10月2日的日记读了一遍:10月2日晴,多云。今天我与杜老板和吴管家到银行帮助老板往保险箱里存了一大笔钱。从银行回来后吴管家中午在一家饭店里请我吃的饭。吴管家人很好,怪不得老板这么器重他。从他的身上我体会到,做人还是忠诚点儿好。 他继续读着日记:10月3日阴、小雨,今天发现一个怪事,我一共有6枚飞镖,今天回房间突然发现少了两枚。难道谁偷了我的飞镖了? 小熊的棺材里只发现4枚飞镖,两枚被盗墓贼拿走了,还有两枚在史记可手里,根据日记里记载,丢了一枚,另一枚现在杜老板手里。这么一算正好6枚飞镖。关键是丢的那枚飞镖在哪里呢?史记可合上笔记本合。下一步怎么办呢?他决定夜里冒险闯入杜家请吕阳帮他分析分析,他觉得吕阳很够朋友,重情义。 这是一个平静温暖的夜晚,没有风尘,没有雪花。 这是一个漆黑孤零的夜晚,厚厚的乌云遮住了明亮的月光,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一个寂寞孤独的夜晚,万物寂静,道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这是一个复活的夜晚,他不再恐惧,他已经死过一次,没有人知道他死而复生。 这是一个应该主动出击的夜晚,他重新回到了暗处,他不能继续坐以待毙。 史记可骑着自行车来到南山脚下,在离杜家很远的地方把车藏在一片树丛里。 他拐过一个弯进入山沟里,一眼看到在远处山脚下有一个院子里灯火辉煌,照亮了周围一片树林,一个尖尖的红瓦顶显露在树林中。大院里戏班子正在唱戏,不时地传出来鼓掌声和哄笑声,显得很热闹。史记可在围墙外面转悠着,想看看从哪里能翻过墙进到院子里,他看到前院的西边有个侧门,侧门外是一处陡立的岩石,有十几米高,岩石上面长满了树丛。他迅速从旁边的山坡爬到岩石上,躲进树丛里。他蹲在树丛里向下望去,嘿!杜家大院前院和后院尽收眼底,不仅可以看到院子的正门和后门,还可以看到楼门和正面的三层楼窗户。戏台子搭在前院的东墙根,唱戏的演员正对着他的方向,听戏的人背对着他。他清楚地看到杜先生坐在二姨太和三姨太中间,五个女儿坐在二姨太身边,吕阳坐在他身后,吴管家和厨师,仆人坐在最后一排。史记可心里踏实了,院里的情况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打算半夜从这个侧门爬过去。侧门附近是个花园,有很多树丛,有利于他隐蔽。他下一步要搞清楚吕阳住在哪个房间,是楼前面还是后面,是一楼还是二楼。他觉得吕阳应该住一楼,杜老板的家眷应该住二楼或者三楼。 史记可坐在冰冷的土地上看着快要结束的戏曲,戏班子演出的是秦腔《杜十娘》,有几个曲子他也喜欢,而且他也会唱两句,可是他忍住性子没唱出声。 戏曲终于结束了,戏班子领了赏钱,收拾好道具和物品兴高采烈地离开了大院。杜老板一家人上了二楼,回到各自的房间。史记可一一记下了每个人的房间,杜老板住在中间有三扇窗户的房间。厨师和仆人也都回去了,一楼前面除了客厅的灯光一直亮着,前面卧室的灯一直没开,看来厨师和仆人都住在后面的房间。 吕阳和吴管家站在院子里边抽烟边聊天,不时抬头看着二楼的窗户,一直等到二楼的灯光都熄灭,吴管家才回去。不一会儿,一楼靠东边的房间灯亮了,吴管家站在窗前向外望着,半天才拉上窗帘。吕阳走到院子正门查看了门锁,在院子里巡视一圈,然后,关上楼门,拉上客厅的窗帘,客厅的灯熄灭了,紧接着,客厅旁边的一扇小窗户亮了灯光。 杜家别墅的灯光全都熄灭了,红色的屋顶也变得灰暗。院子正门外亮着一盏小灯,照亮了一个半圆形的地面,后门一盏小灯照亮了别墅通向厨房的小路。起风了,树林中的树枝摆动起来,周围的山林响起“哗哗”的响声。天空中飘起了小雪,这是今冬第一场雪史记可从岩石上滑下来,站在杜家大院的墙根下,他原地跳起来双手抓住侧门的门框,做了个引体向上的动作,一条胳膊肘支撑在门框上,一只手抓住门框上一尺高的墙头,随着身体悬空游荡,顺势另一只手也抓住墙头,然后再次做了个引体向上动作用脚钩住墙头,翻身伏在墙头上。然后,轻轻地从墙头滑了下来。他躲在树丛后面观察了一分钟,院子里没有任何动静。他猫着腰溜到了吕阳的窗下,用事先准备好的铁丝插进两扇窗户之间的缝隙里,向上挑开窗闩,轻轻打开窗户。 “什么人?”吕阳“噌”的从床上坐起来,从枕头下面拔出一把匕首。 “嘘,别出声,我是史记可。”史记可小声说道,跃身跳到屋子里。。 “史哥,是你?你还活着?” “我当然活着,因为你救了我。” “嗯,我是塞给你一把刀,可是我没有抱太大希望。我想这么冷的水,就是淹不死,也要被冻死。看来你确实壮实得很呀!” “没有你这把刀割开捆绑我手脚的绳索,我再壮实也得淹死。”史记可拿出那把锋小刀递给吕阳,“喏,原璧归赵!” “算了,你留作个纪念吧。”吕阳从床上爬起来关上窗,拉上窗帘,拉着史记可胳膊说:“没人看到你吧?” “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间屋子里?” “我在山上观察到的。” “史哥,你好大的胆哪,竟然闯到杜老板家里了!” “怕啥,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杜老板既然这么坚决要杀我,我躲也躲不过。与其糊里糊涂死,不如我索性死个明白,所有我今天就是冒死也要来见你,一是把事情问明白,二是来见你一面,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史哥,你是在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呢。杜老板是什么人,你怎么敢搞到他的头上?” “是啊,我也是钱迷心窍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史记可想听听吕阳的主意。 吕阳到现在为止还不太了解这件事,只知道史记可因为小熊和四姨太的死因在敲诈杜老板。他在杜家当保镖才一个多月,对这类事没什么经验。 一边是对自己有恩的人,另一边是对厚待自己的主人,他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吕阳对史记可说:“你详细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史记可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对吕阳说了一遍。吕阳听了后,沉思了一会儿说:“其实杜老板并不想杀你。” 史记可听了吕阳的话后惊异地说:“杜老板不想杀我,怎么可能呢?明明是他派杀手在贺兰暗杀我,要不是你救了我,我早就葬身湖底了。” “坐下,慢慢说,”吕阳拉来一把椅子,让史记可坐下。他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吴管家执意要杀死史记可。 杜老板在临行前特意把吕阳和吴管家叫到房间详细交代:“你们到贺兰如果找到史记可不要伤害他,只要他合作交出笔记本就给他些钱放了他。” 吴管家问道:“如果他不合作呢?” 杜先生说:“如果他执意敲诈,你见机行事。不过最好别伤人,钱能解决的事情是最好的结局。” 吴管家和吕阳带着四个职业杀手先到太平间搜查,结果一无所获。接着,他们乘火车来到贺兰,入住柳树巷附近的一家小旅馆。之后,开始马不停蹄四处寻找史记可的行踪。夜晚吴管家和吕阳在贺兰柳树巷发现史记可后,吴管家当即在路边向四个职业杀手布置了任务。 “这两个人一个也不能留活口。抓住史记可后仔细搜查,看看他身上和屋子里有没有一个黑色的笔记本。不管找到找不到笔记本都要除掉他。” 吕阳反驳说:“找不到笔记本不能除掉他呀!除掉他不就更找不到笔记本了吗?” 吴管家狠狠地说:“找不到更好,让他和笔记本一起消失。” “老板临走时不是交代我们尽量不伤人吗?还是先审一审他吧,给他个保命的机会,说不一定他会交出笔记本,与我们合作。” “吕阳哪,你初来咋到,还不了解老板。老板从来不会让你杀人的,总是告诉你见机行事。这件事就听我的安排吧。”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反对,但是我提个建议,不要动刀子,也不要让他死在屋子里,把他制服捆起来扔到湖里,毁尸灭迹。” “嗯,好主意,我同意。我选择在贺兰干掉他就是为了远离省城毁尸灭迹。” “好,我去准备绳索、麻袋和船只。”史记可听了吕阳的叙述深感意外,原来是吴管家自作主张执意要除掉他。他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事,他应该按照杜老板的意见行事,为什么急于杀人灭口呢?难道他不舍得花钱交易吗?不会!难道他害怕笔记本落到杜老板的手里吗?有这个可能! “吕阳,我把小熊的笔记本带来了,你看看里面的内容有没有吴管家怕杜老板知道的东西。”史记可从怀里掏出笔记本递给吕阳。 吕阳仔细地一页页翻看着笔记本,突然他表情凝重地对史记可说:“这篇日记有点儿问题。让我想起来在杜先生病房里扎在墙上的那枚带字母“g”的飞镖。” 史记可拿过来日记本一看是10月3日的日记,史记可说:“小熊的飞刀上带有字母“g”的标记。” 吕阳补充说:“病房谋杀案发生在10月4号,也说是小熊丢失飞镖的第二天。”史记可突然醒悟:“对呀,那枚飞镖不会是小熊丢失的那把飞镖吧?” “如果真是那把丢失的飞镖刺杀杜老板,那刺客是谁呢?” “吴管家!”他俩不约而同地说。如果他是那个杀手,并利用那枚飞镖嫁祸小熊,肯定不希望杜老板看到日记。 “对呀!”吕阳也突然醒悟了,有可能吴管家害怕杜老板看到日记。但他的心里仍有一丝疑虑不解:“不过,我不太相信吴管家会谋害杜老板,他可是他几十年的亲信哪!再说,吴管家想要谋害杜老板的动机是什么?” “吴管家会武功吗?” “我听杜先生说过吴管家是他第一个保镖。我每天早晨都看到他在后院练功,武功有底子,蛮不错。” “吕阳,你看看这篇日记有没有疑点。”史记可把日记翻到10月2号。 吕阳看完之后,说:“你的意思是图财害命,这到是最好的动机。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 “嗯,有可能。”史记可和吕阳一下子兴奋起来。 史记可分析:“杜老板相信吴管家,让吴管家和小熊把钱存到银行保险箱里,吴管家产生了图财害命的意图。他原来的意图是谋害了杜老板嫁祸小熊,最后钱全都落入他的腰包。没想到‘半路杀来程妙金’坏了他的计划,但是,他最终还是嫁祸于小熊,利用杜老板对小熊和四姨太关系的猜疑毒死了他们。” “对呀,你分析的有道理,吴管家他坚决要置你于死地,其实是怕暴露自己。” 史记可问道:“你看怎么办?” “我看事关重大,还是马上向杜先生汇报吧。如果病房里的杀手是吴管家的话,杜先生以后还会有危险。” “杜先生能相信吗?我们有什么证据证明病房杀手是吴管家?” “管他信不信,让他自己处理呗。我想最后他会奖励你的。”“可是你想过没有,四姨太和小熊的死多少与他有关,有可能是他指使吴管家干的,或者是他默许的。他为了隐瞒真相,能不能再次杀人灭口呀?再说,现在汇报等于把你也搅合进去了。” “这样吧,他最近经常胸痛,背痛,明天下午他去骨伤医院做推拿,你单独与他谈一谈。我回避。” “嗯哪,我今晚回去也思考一下明天怎么与他谈。经历了贺兰的恶梦,我要小心谨慎了,不能因为贪财葬送了小命。” “史哥,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你先走吧,明天下午三点在骨伤科门诊一楼六号诊室。我在门口等你。” 史记可把日记本揣在怀里,轻松地翻出窗户消失在黑夜中。吕阳关上窗,拉上窗帘,熄灯了,躺在床上睡觉了。吴管家房间的灯亮了,窗帘微微动了几下,一双眼睛向外面偷窥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房间的灯光才熄灭。 第八十七章:李三爷 史记可第二天一上班就被陶主任劈头盖脑地批评一通,他连续几天没上班又没请假,太平间的工作不得不由陶主任亲自去做。陶主任没看出来标本室被人搜查过,以为是被史记可搞得乱七八糟,他很生气,让史记可立即到太平间把房间打扫干净。 史记可很快就把几个房间打扫干净,之后他又到外面喂狗,他把狼狗从铁笼里放出来,一群狼狗在院子里,他感觉到安全一点儿。这时,他发现远处有人在向这边张望着,由于距离太远,他看不清那个人的面目。 但是,他感觉到那人的动作和举止有点儿诡秘,从外形看很像吴管家。他没想到吴管家这么快就知道他没死,他大吃一惊。 其实,昨天夜里吴管家已经察觉到有人进了杜家大院,只不过等到他发现时史记可已经离开了。 吴管家房间的窗户凸向外面,他看到吕阳房间里有微弱的光亮。他很奇怪为什么吕阳不开灯,而是打着手电筒呢?开始时他还没太在意,回到床上躺下。 等到他怀疑时,再到窗前看到吕阳房间的灯亮了,吕阳在关窗拉窗帘,接着,关了灯。吕阳的举动让他警觉起来,难道刚才有人进过吕阳房间吗?谁会偷偷摸进杜家大院找吕阳呢?史记可?不,他已经淹死了。还有谁呢?他想不起来还会有谁。莫非史记可没死,他又回来了?他开始后悔当初不该听吕阳的话,什么扔到湖里,说不定吕阳捣了鬼。他有点儿不放心,所以,他第二天一早亲自跑到陆军医院查看一番。 史记可发现远处有人监视,心里忐忑不安,他不敢呆在院子里,赶紧回到房间。如果是吴管家或者是他派来的人在监视他,他们肯定已经发现他没死,不会善罢甘休。等他再出去时,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史记可心想,吴管家这么坚决要除掉他更说明心里有鬼,既然事情已经明朗,他莫不如投靠杜老板,挑明是非,寻求杜老板保护。他不能呆在这里等死。想到这里,他锁上太平间大门,从后窗跳出去,翻过后墙,从家属院的侧门离开了医院,溜进与医院一墙之隔的汽车班宿舍躲藏起来。 汽车班都是年轻的护士兵,年轻力壮,有枪有子弹,和他们呆在一起相对安全。吴亮听说有人要在太平间刺杀史记可时,拿着枪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向太平间走去。 大约半个小时候后吴亮回来了,得意地说:“史哥,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在太平间周围转悠,被我们几个赶跑了。” “什么样的人?” “一个老点儿的,四个年轻的。” “真的都走了吗?” “走了,全被我们几个用枪逼着赶出医院大门外了,我告诉门卫不能再让他们进来。史哥,你得罪谁了?” “嗨,一言难尽。以后有时间再对你说。我中午就在你这里睡一会儿吧。” “又是因为女人吧?史哥,你最近艳福不少。你曾经答应带我进趟清水楼哦,可是一直没兑现,我可是一直盼着呢。”史记可没有回答,躺在吴亮的床上睡着了。他连续两个夜晚没有入眠,现在可以安心地睡一会儿了。 下午两点半钟,史记可才睡醒,他恢复了往日的精力和体力,看看手表,急忙向市骨伤科医院走去。骨伤医院位于南市区城墙脚下,距离陆军医院两公里,史记可三点钟准时来到医院的后门。 在迈入医院后门的一瞬间,他突然又警觉起来,他不能再落入新的陷阱啊!他扭头离开医院,登上高高的城墙,通过城墙的缺口向下遥望着医院门诊楼。 吕阳站在门诊楼的大门口,焦急地向门口张望着。一辆黑色吉姆轿车停在楼门口,司机坐在前排正打着盹。汽车和楼房周围没有其他可疑人。 史记可在城墙上观察了半个小时,发现确实没有任何可疑迹象才放心大胆地从城墙上下来向门诊楼走来。吕阳看见史记可走过来,着急地挥挥手,说:“史哥,你怎么才来呢?不是说好3点吗,现在都快4点钟了。快跟我来吧!” 吕阳带着史记可来到六号诊室前,把嘴附在史记可耳边说:“我已经简单和杜老板说过了,他很感兴趣,说会奖励你的。” 吕阳轻轻推开门,和史记可进入诊室,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诊室里温度很高,宛如盛夏。 杜老板趴在一张诊察床上裸露着后背,上身披着白毛巾。按摩已经结束了,按摩师不在房里。 吕阳把门轻轻关上。“老板,他来了。” “哦,”杜先生抬起头看着史记可,“你就是史记可?” “嗯哪,多有冒犯,还望杜老板多多宽容!” “坐下吧!”杜老板坐起来,吕阳帮他穿好衣服。“老板,你俩谈,我站在门外。”吕阳出去了。 杜老板打量着史记可说:“据说你拿到了小熊的日记,想直接交给我,带来了吗?” “带来了,请您过目。不过本人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望杜老板别介意。该日记本只有你,我和吴管家看过。” “哦,吴管家也看过?他并没有跟我说过。” “他确实看过。我也后悔不该让他看,否则他不会这么拼命追杀我。”史记可掏出笔记本双手递到杜老板的手上。 “你的东西能这么重要,让他拼命的追杀你?你知道,吴管家跟了我几十年忠心耿耿,从没有过二心,他做的事就没有我不能知道的。 “嗯哪,您的话没错。不过人有时候会变的。”杜老板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摘下金丝眼镜认真地看着日记。他红润的脸膛慢慢地在褪色,一点儿一点儿变黄,接着变得苍白。突然,表情变得严峻,接着,生气地把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双眼盯着史记可冒出愤怒的火光。 史记可吓得站了起来,向后倒退一步说:“杜老板,您息怒,我不是有意冒犯!” “吕阳,我们马上回去!”杜老板喊着,然后对史记可说:“你也跟我走!” 吕阳扶着杜老板走出门诊楼,钻进轿车里,轿车风驰电逝般的驶向杜家大院。杜老板坐在后排,闭着眼睛,神情略微镇静了一些。史记可坐在前排位子心里惶惶不安,他不知道什么噩运在等待着他。他用眼角瞟了一眼后排的吕阳,看到吕阳似乎还镇静,于是,狠下一条心,管他呢,横竖都是死,今天豁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轿车驶入杜家大院。杜老板从车里钻出来,对吕阳和史记可说:“你俩紧随我身边,听我的吩咐。杜老板推开楼门进入客厅,吕阳和史记可站在门内。 二姨太和三姨太站起来迎接他。“老爷今天回来这么早呀!”杜老板问:“吴管家呢?”二姨太回答:“吴管家上午出去了,中午回来后有点儿神魂不定的样子。下午他又急匆匆出去了。” “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什么时间走的?” “下午两点半左右。” “快,你俩跟我去银行。”杜老板额头上冒出汗珠,转身出门钻进轿车前排,吕阳和史记可坐在后排。 “快开车,去西口中央银行。” “出什么事了吗?”两个姨太跟着他们跑到大门口。 “老爷,出什么事了?” 杜老板没有理睬她们,对司机说:“快开车!”吉姆车一溜烟驶出大院,直奔中央银行。前方遇到红灯,司机减慢车速准备停车。 “冲过去,别管它!”杜老板声嘶力竭地喊着。 轿车闯过红灯继续向前行驶。 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交通指挥棒,在车后面吼叫着:“造反了,红灯也敢闯!”偏巧今天的西口马路格外拥挤,司机不停地按着喇叭驱赶人流和马车。 杜老板把头探出车窗,挥手吼叫着:“快闪开!快闪开”他真的着急了。 中央银行的大楼出现了,就在前方马路的右侧,杜老板略微安静下来。杜老板没等车停稳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几步跑进银行大厅。 值班大堂经理看到杜先生进来,立刻站起来朝他走过去,鞠躬说:“欢迎杜先生光临! “我要进保险库,你马上带我进去!”杜老板回头对吕阳和史记可说:“你俩在这里等我。”保险库大门打开了,杜老板在大堂经理的陪同下进入保险库。 两三分钟后,大堂经理慌慌张张跑出来对吕阳和史记可说:“不好了,杜先生昏过去了,你俩快进来帮忙吧。”吕阳和史记可立即跑进保险库。杜先生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旁边硕大的保险柜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空空的。 “杜老板,杜老板,醒醒!”吕阳蹲在地上搂着杜老板,抬头问大堂经理:“他怎么会这样呢?” 大堂经理回答:“他进来打开保险柜,看里面空了问我怎么回事。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手捂着胸口摔倒在地上。” “钱哪去了?”史记可问道。 “两个小时前,吴管家拿着杜先生的名章和钥匙把钱都运走了。他说是受杜老板委托,把钱转移走。” “一共有多少钱?” “不知道,一共有十箱,估计有一千多万吧。” “什么!!!”史记可嚎叫起来,仿佛丢的是他自己的钱。 “吴管家往哪个方向走了?” “箱子装到一辆卡车,往西开走的。” “史哥,快帮我一把,把杜先生抬到我的背上。”吕阳和史记可把杜老板抬进轿车,史记可喊道:“司机,快开车,去陆军医院!”吉姆车向陆军医院的方向飞驶而去。 吕阳在后排座抱着昏迷的杜岳笙,史记可把头探出车窗挥着手叫喊:“让开!让开!”十几分钟后,陆军医院急诊室到了,他俩把杜老板抬到抢救室的床上。 急诊室的曹医生和几个护士跑过来。“怎么回事,史记可?这不是杜老板吗?他怎么了?怎么是你送来的?”曹医生提了一连串问题。 “快抢救吧!他十分钟前情绪激动突然晕倒了,是不是心脏病发了?” “血压80/60mmhg,心率每分钟120次,呼吸每分钟30次。”护士向曹医生汇报。 “吸氧,输液。马上请心内科专家来会诊。”心内科专家很快就到了,后面跟着两个技术员抬着一台白色方形硕大的心电图机。心内科专家用听诊器听着杜老板的心脏和肺,然后回头对技术员说:“做个心电图。” 两个技术员有点儿生疏地连接心电图导线。 “童主任,这个红色的夹子是放到左手腕吧?” “不对吧,红的应该放到右手。”童主任不好意思说,“这是美国专家刚带来的机器,可以准确诊断冠心病、心肌梗死和其它心脏病,我们还不太熟悉。” 心电图做好了,从机器里拉出来一张纸条,上面有各种各样弯弯曲曲的波形。童主任仔细看着,嘴里不停地说着一些心电图的医学术语:“v1到v6导联st段弓背向上抬高,有5个毫伏,i和avl导联st段也抬高,看来是广泛前壁急性心肌梗死呀!” “心肌梗死是怎么回事呀?”吕阳问童主任。 “营养心肌的动脉堵塞了,心肌发生缺血坏死。”童主任简单通俗地回答。 “这种病危险吗?”吕阳又问道。 “非常危险。现在没有什么好办法治疗。得了这种病,九死一生。请问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的保镖。” “现在有家属在他身边吗?” “没有。” “你们快通知家属,他危在旦夕,让家属尽快到场。我要向家属交代病情。” 吕阳说:“好的,已经去接家属了。” “童主任,你们快抢救他吧,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杜岳笙老板哪!”史记可催促着童主任和曹医生。 “多巴胺、硝酸甘油、吗啡…”童主任喊着一些抢救药物的名称。”一系列抢救药物注射后,杜先生的呼吸平稳些了,眼皮开始眨动,脸和嘴唇的紫色慢慢变浅。 “看起来他好点儿了,是吗,史哥?”吕阳对史记可说。 史记可嘴附在吕阳耳边说:“他好像要醒过来了。但愿他别死!他要死了,我们可就什么都得不到了。杜老板终于睁开眼睛,恢复了知觉,看着穿着白大衣的童主任、曹医生和护士,然后又看看吕阳和史记可,手捂着胸口,看样子他的胸口还在疼痛。他向吕阳挥挥手,示意他到床边来。 “老板,我是吕阳!” “我怎么到医院了?” “老板,你在银行里昏过去了,我们把你送到医院来了。你别着急,医生已经在给你治疗了,很快会好的。”吕阳安慰杜老板。 “哦,我想起来了。银行保险柜里的钱被吴管家盗走了。你快去叫二姨太来,我有话对她说。” “好的,老板,已经派车去接她和三姨太了。” “唉,我太麻痹大意了,太信任他了。我、吴管家和小熊三个人去银行取钱,存入保险柜里,银行规定只有同时凭我的名章和金柜钥匙才能取款。名章我自己保管,金柜钥匙我和吴管家各保管一把。自从我把钱存到保险柜,他起了贪财的邪念,他盗窃小熊的飞镖谋害我,利用我对四姨太和小熊的猜疑,加害小熊。后来他看到你在我身边无法谋害我,便偷了我的名章把保险柜里的钱盗走了。” “你是说病房里的那个杀手是吴管家?”吕阳问道。 “对,就是他!我是看了小熊日记才察觉出来的。” “哦,怪不得他坚持要除掉史记可。” “他最终目的是要吞噬我放在保险柜里的钱。你问问银行知不知道吴管家跑到哪里去了。” “我问了,银行人也不知道。” “我的钱哪!报警,快报警去!尽快抓住吴管家。”他拼尽力气对吕阳说出最后这句话。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脸有些青紫,呼吸急促,接着,再次昏迷过去。 “别跟他说活了,让他安静休息,情绪再激动就没命了。你们两个人先出去吧。”童主任把他俩推出抢救室。 吕阳说:“史哥,你在这里守着,我找个电话报警。” “还是我去打电话报警吧,警察局我熟悉。”半个小时后,林正儒处长带着林雨飞来到急诊室,他们听说杜老板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钱被盗,深感案情重大,要立刻见杜老板,但被医生挡在了抢救室的门外。 “怎么回事,史记可?怎么会是你报案呢?”林正儒奇怪地问道。 “我偶然卷进这个案子。具体情况你问他吧,他叫吕阳,是杜老板的保镖。”林正儒把吕阳叫到办公室里询问案情的经过。 二姨太和三姨太被医生叫到办公室交代病情,童主任下了病危通知。一听说杜先生病危,众多女人哭作一团。当听说吴管家把银行里的钱全都卷跑了的时候,三姨太当场昏了过去,二姨太坐在凳子上呆若木鸡,嘴里嘟哝着:“老爷说现在社会动荡不安,钱不能存在银行,还是取出来,将现金放到保险柜里安全。想不到吴管家这么阴险毒辣,把钱全都卷跑了。” “警察,你们快去破案哪!”三姨太大声喊叫。二姨太也激动地说:“警察,你们快去抓他,不能让他跑了。” 林正儒说:“你放心,我们肯定要抓他,可是我们要先立案了解案情,初步判断到哪里抓他。现在谁也说不清他跑到哪里去了。” 史记可小声对吕阳说:“要是指望他们破案,要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破不了案呢?” “哼!别人不了解他们,我还能不了解他们吗?”他下句话没再说下去,他的意思是他们连他干的案子都破不了,这件案子就更没什么指望了。 吕阳自责说:“要是昨天晚上就把日记本交给杜老板就好了。现在可好,全都没有了,说不定人财两空。” 史记可也有相同的内疚感,但他岔开这个话题问道:“杜老板不是还有几个大化工厂吗?” “工厂有什么用啊。现在这个时代,一个工厂上千张嘴,工厂里的东西一张纸都别想拿出去。” “那杜老板还有别的什么财产吗?” “有,杜家大院和吉姆轿车。”史记可坐在旁边耷拉着头默不作声,他心里也后悔,要是上午他去见杜老板的话,要是他下午不迟到的话……他怎么这么倒霉呢?唉,迟到了再迟到,结果让吴管家占了个大便宜。 林正儒问史记可:“你怎么卷进这个案子了?” 史记可想了一会儿,觉得不知从哪里说好,只好说:“我是吕阳的朋友,发现吴管家有不良动机,我俩今天下午提醒杜老板,但是晚了,吴管家提前一步行动到银行把钱都盗走了。” “你们发现吴管家有什么不良动机,请说具体点儿。” “吴管家盗窃保镖小熊的飞镖企图暗杀杜先生,嫁祸于小熊,结果被吕阳偶然碰到救了杜先生。吴管家计划杀害杜先生并除掉小熊,目的是想独吞保险柜里的巨款。具体情况你问吕阳吧,他比我清楚。”史记可没有提四姨太中毒的事,也没有提他掘墓验尸的事,更没有提他写信敲诈和在贺兰被追杀的事情。他觉得他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不想招惹麻烦。 二姨太和三姨太哭哭啼啼地在护士的搀扶下来到抢救室看杜岳笙。 “老爷,你醒醒,我们姐俩来看你了。你要坚持住,会好的。”杜老板睁开眼睛看着二姨太,二姨太把耳朵附到杜老板的嘴边,听见杜老板低声说:“四姨太的孩子是我的,我错杀了她和我的孩子。我心痛啊!都是吴管家从中做鬼。”说到这里,杜老板咳嗽起来,接着又开始气喘。 “老爷,您别说了。这件事不怨您,是他们没福气。您别着急,病会好的,林警长也来了,钱能追回来。” “你叫吕阳来,我有话说。”二姨太擦着眼泪来到医生办公室。 “吕阳!,杜先生叫你,他有话说!” “哦,我来了”一旁的林正儒和史记可也跟了进来。 杜老板看到吕阳进来,张开嘴想说话,可是他说不出来,眼睛失去了光泽,情绪有些激动,口鼻涌出大量粉红色泡沫痰,口唇紫绀,呼吸极度困难,他再次发生了急性左心衰。 “杜先生,您别着急,先吸几口氧气休息一会儿再说话。” “你去找李,李三……”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是晚了,他心里明白,嘴上说不出来。 “谁?”二姨太问道。 杜老板眼睛有点儿往上斜视,张着嘴,说不出来话。 “你让我去干什么?”吕阳焦急的看着。 杜先生手指在床单上淡淡的画了一个字“三” “三爷!”吕阳一拍脑门,冲了出去! 第八十八章:失魂落魄 不同于杜先生的豪宅,大姐杜红的家底虽然不是那么雄厚,但是满满当当的四合院也住满了人。 此刻,全家老小正焦急的在四合院的一间房外等待着。 凌天和三叔正在屋内,二人面色略显难看。 凌天看着床上躺着的一个美人问道:“三叔,这杜娟儿到底丢了什么东西啊?” 三叔看了看凌天:“这女人三魂七魄中的一魂两魄被留在了一个地方,不过魂魄离体之后却依旧和肉身有着感应,刚刚她的中宫已经淡的出奇,而且命理急转直下,变得很是暗弱,怕是那丢了的一魂两魄渡不过今晚了,狗日的,给老子找的婆娘竟然是将死之人,这杜老五给脸不要脸,呸”三叔一口唾沫吐在了床边。 “呵呵,老爷子的安排,你就忍着点,对了,她要是渡不过今晚又会怎么样?” “呵呵,怎么样?魂魄都没了,肯定是个植物人,运气好醒来也是彻底的傻瓜了。” “哈哈,那你娶个傻瓜吧”凌天哼笑道 三叔露出鄙夷的表情,随即闪过一丝狠色,接下来的语气明显冷了“那鬼地方里面的东西怕还真不是那么简单,哼,我看那杜娟儿的一魂二魄就快被他吃了才对。这只鬼光是戾气就已经浓到了灭人灵台之火的程度,不过先前这狗日的受了我一记手罡,估计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不过这样一来,她的一魂二魄反而更危险了。” 话音刚落,凌天的鼻子灵敏的嗅了嗅“叔,来了” 三叔表情格外严肃,余光慢慢的飘向窗外,一个淡淡的黑影。 “狗日的!还敢来!”一声咆哮撞开窗户追了出去。 凌天无语的摇摇头,不紧不慢的走出房门,对一群大眼瞪小眼的杜家人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想死就别进去”。 说来也怪,这杜娟儿从小就清纯可爱,可自从三个月前去了杜先生的家里玩耍,回来之后就卧床不起,解铃还须系铃人,无奈之下杜红和丈夫杜永德又去了杜先生家询问究竟。 这一去,才发现他们家更惨。 杜先生情急之下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一个人闷在屋里整整一天。第二天整个人憔悴不少,但浑浊的眼睛却发出一丝光彩:“管家,去,去南宁小镇,找李家!” “李家?” “是的,去说媒!父亲在的时候与李家有交情,现在他们应该会给薄面。” “好的,我这就去” 三天后,杜先生收到管家的消息,李家愿意过来。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赶忙嘱咐大姐一定给杜娟儿收拾漂亮点。 杜红每天含泪给女儿化妆,宛如一个入殓师。 凌天朝着三叔的方向赶去,跑了约莫半个小时,来到了一片小树林。漆黑的夜伴随着阴森的月光让人感到心慌。 那小树林黑压压的一片,周围一片寂静,此时月光皎洁,整个山野都看的清清楚楚,凌天隐约发现,有着丝丝黑气从那小树林中飘起,在空中散开。 三叔没有说话,隐隐约约看到那些黑气有些发怵,把心一横,给凌天一个手势,随后率先向着小树林中走去。 刚进小树林,一故阴冷的气息便从四周向凌天袭来,突然觉得一下子降温许多,不禁打了个冷颤。 三叔对凌天说:“晚上不比白天,这东西的鬼气在晚上比白天要浓十倍,白天有日罡限制,它还不敢那么猖狂,不过要彻底的解决的,还就得在晚上来。” 不知何时,这小树林开始吹起了风。 三叔感到阵阵冰冷的气息吹到身上,但这小树林中的树叶却似乎一点都没有被吹动的迹象,安静异常。四周的黑气开始变得浓了起来,二人停下了脚步,此时的三叔一脸郑重,再也不复之前平时懒散的样子,沉沉的对凌天说道:“小天,你就留在这,拿着这个,待会不管怎样都不要出声。”说完扔给凌天一个牌子。 凌天结果牌子,心里一紧,这是灵牌啊!三叔这是要干什么?双手紧紧的握住灵牌盯着三叔。 三叔打开了带来的小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只有半尺的木剑和一个看起来破破旧旧的罐子,从罐子里面抓了一把黑色的粉末出来,开始在地上撒着,凌天看不懂他撒的是什么东西,但依稀却可以看出来他此时的表情极为认真,边撒嘴里还似乎在念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凌天看到一个影子从不远处一晃而过,快的来不及注意便已经消失,心中一惊,之后那影子时不时的便会在树林中闪过,凌天将头飞快的转来转去,却依旧抓不住哪怕是那么片刻的画面,只是依稀间,似乎看到,有一张苍白脸,对着他诡异的笑了一下,随后又瞬间淹没在黑暗之中。 凌天想起三叔的话,没有出声,心中战战兢兢的,三叔依旧在他的视线内撒着那些东西,似乎一点都没有发现者树林周围的不对,凌天索性闭上了眼睛,双手依旧死死的抓住灵牌。 空气的温度突然骤下!凌天打了个哆嗦,隐隐有些发抖。 闭上眼睛之后,回想刚刚看到的那张脸,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堵塞,就在这时,突然觉得有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似乎是什么东西在说话,凌天脑袋开始昏昏沉沉,一副画面就那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凌天意识有些模糊,画面中灰蒙蒙的,只见一个*在一棵树下,面色苍白,嘴巴里面的血迹一直拖到衣襟上面,胸前一大块都被染红,但却已经干涸了,凌天隐约的感到这就是那天在医院看到的那个黑影。 只是此时这男人嘴巴微张,似乎极为吃力,表情疲惫而且痛苦,他缓慢的口型对凌天说着:“救我,不,快走。” 凌天努力的看着男人! 突然!一只血红的手从树下伸了出来,指甲全是黑色,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脚踝,接着,就那样,一点一点的将这面色痛苦的男子拖进了土中,男子一个劲的挣扎,不过动作却很是缓慢,不断对凌天说着什么,但凌天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男子脸上满是绝望,最终那双遥遥伸起手消失在了地面。 凌天呆住了,虽然脑袋浑浑噩噩,但刚才的一幕却像清清楚楚的发现在自己面前一样,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睁开眼的瞬间! 一个男人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弯着腰,面色惨白,没有一丝的表情,双眼连着眼圈都是浓浓的黑色,就那么和凌天面对着面,这张脸距离他的脸只有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模样和刚才脑海中的男人一模一样,但却多了一份诡异。 凌天只想着三叔交代的话,却没想到自己已身处十万火急中,但更为害怕的事情发生了,面前的这个“东西”伸出了双手,指甲全是黑色,向着凌天的脸上抓来。 “妈的!”凌天心里一横,淡淡的紫光从身上散出,一声吃痛声响起,但绝对不是人的声音,倒有些像是野兽的吼声。 眼前的这个男人惊恐的看着凌天,吼了那一声之后,一闪就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三叔终于是将那些黑色粉末都撒完了,回到了凌天身边,叼起根烟:“小子,刚刚吓的够呛吧。” “哼,差得远呢,叔,你在鼓捣什么啊?”“嘿嘿,给你也找媳妇儿” 三叔说了一句让凌天颇摸不着头脑的话。 正说着,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凌天和三叔几乎同时回头看。 “三三三爷!快,快,杜先生他,快不行了!”吕阳回到了杜红家却未见三爷的人,得知朝着走,一路摸着黑跑了过来。 “哦,我记得你,你是杜老五家的打手吧”三叔抬起眉毛看着吕阳。 “哎!小的正是,杜先生快不行了,这回正在医院抢救,他让我赶紧过来找你!” “呸!”三叔恶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当我李家开诊所的还是救世主啊?给老子相亲整个快死的人,我就一肚子火,现在自己又快不行了?你会去问一下你们家老爷惹上什么不该惹得人了?” 吕阳一听这语气不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大哭:“三爷!求你了,杜家一个月连死两人了,现在管家也携款逃了,杜家这大劫,恐怕过不去了,求求你,三爷!救救杜家吧!”说完一个劲的开始磕头。 说句实话,三叔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阴森森的地方待了,他沉吟了一下,表情很是认真:“你听着吕阳,我和天儿今晚必须要把这玩意给收拾了,不然杜娟儿的一魂二魄肯定撑不到明天,这玩意现在已经躲了起来,你家老爷的命还能活几天,你要是个爷们,就起来帮忙,要么就滚蛋回家,哭个球啊!” 被李三这么一骂,吕阳的心反倒踏实了不少,因为他知道老爷不会死。吕阳重重的点点头:“三爷,我留下给你帮忙!” “你在杜家待了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杜老五为人如何” “杜先生慷慨大方,为人重情重义!” “去他妈的,这钻石杜老五打什么*算盘爷我心里亮着呢!要不是因....”三叔的话戛然而止,闷闷的吐了口烟,扭过头不再看吕阳。 接下来的语气凝重的看着凌天:“我刚才已经测出了大概范围,并且已经将这一片区域封住,到时候就要靠你找出具体位置” 听了三叔这话,凌天突然想到刚刚脑壳迷迷糊糊看到的那一幕,那个满身是血被拖进土里的人,皱起了眉头。 三叔站起身,拍拍屁股:“开始吧” 三个人就在那么一小块地方围着树子走,此时的小树林中,安静异常,虽然那黑影再也没有出现,不过凌天却依稀看到,周围的黑气却是一丝都没有减少。而且心中的感觉告诉他,有那么一双眼睛,就在某个地方,一直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在小树林中绕来绕去。 正当走到一颗大榕树边的时候,凌天突然停下脚步,三叔和吕阳还没有清楚状况,就看到,在距离他们八米远的地方,之前洒下的一道黑色粉末,此时已经开始冒起了阵阵青烟。 “咿呀!”三叔一声大喝,抽出木剑,向着粉末冒烟的地方一扔,借着月光,木剑像弹出的石子一样,飞快而且笔直的插在了那一道粉末上面。 在吕阳惊诧的表情之下,一声凄惨凶狠的叫声响起,把他骇了一大跳。 凌天死死的盯着黑烟,先前他看到的那个“人”出现了,此时这玩意浑身黑气萦绕,一张阴森的脸死死的盯着他,让人渗的慌。 这“人”的一条腿已经被那一把一尺长的木剑狠狠地钉在了地上,看样子拼命的想挣脱,但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三叔,我之前闭眼的时候就看到这个人了” 吕阳此时浑身剧烈的颤抖,不停打架的牙齿吐出一句话:“他,他,他,他是小熊。。。” “屁话!老子认不得哦!他在医院的时候就被这玩意儿缠住了,滚滚滚,一边哆嗦去!” 一旁的凌天不知何时已经是转过了身,用手搭在了吕阳的头上,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凌天的手中传来,一时间寒意就去了不少。 吕阳惊讶又感激的看着凌天。 凌天冷哼一声:“虽然长的和小熊一样,但已经不是小熊了,至于现在是什么玩意,马上就会知道了。” 话音刚落!凌天就已经扑了出去,为什么要用扑,因为七八米的距离他硬是只用了两步就已经去到了那东西的面前。 凌天身上泛起了淡淡的紫光,举起右掌朝着“小熊”的脑门劈去,又是一声嘶吼声响起,那“小熊”两只手极力的抓住凌天瘦小的手臂,脸上再也不复之前的面无表情,变得极其怨毒,显得更加狰狞。 两者就那样僵持着,凌天似乎有些吃力,不过却比“小熊”的惨况好得多。 就在这时,三叔一个弯身,从地上拔起了那一把一尺长的木剑,木剑拔出的一刻,“小熊”又是痛苦的吼了一声,不过总算是恢复了自由。 接着似乎就要逃走,但那时已经晚了,凌天左手牢牢按在他的胸口,三叔拿着木剑,嘴巴一咬,一口血就已经喷在了木剑之上,接着向着“小熊”的天灵盖一插而下。 木剑直接没入了“小熊”的身体之中,“小熊”此时的表情已经变成了野兽一般,拼命地想要挣扎出去,三叔嘴角露出一丝“贱笑”。 凌天按在胸口的手掌猛地用力,悠悠的紫光从那东西黑色的身体中冒了出来,“小熊”的身体竟然开始了融化,就像一根在大热天的冰棍一样,不过他融化的速度比冰棍快多了,不多时便在地上出现了一滩黑水,木剑插在地上,周身也都已经被染成了黑色。 吕阳张着大嘴,早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刚才的事情发生的极快,从那“小熊”被发现到被消灭,前后不过两三分钟时间, 三叔一把将木剑抽出来。 “不好!”凌天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一丝黑气极其诡异的从那摊黑水之中升起,随后融入到了周围的树林之中,消失不见。 “该死!”三叔恶狠狠的看着黑气飘去的幽暗深处“这狗玩意竟然这么难缠” 吕阳总感觉背后有双眼睛在窥视着自己,他赶紧走到凌天身边,一时没有注意,那“小熊”消失的地方难闻极了,差点没有吐出来,吸了两口之后就开始了干呕,“三,三爷,怎么这么恶心,熏死我了。” 三叔看了正在干呕的吕阳,拿出了一根烟,然后点上;“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世间污秽所在,比它脏的东西多得是,你以后就知道了。” 吕阳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正准备和三叔往回走,谁知三叔却依旧没有回家的意思,颤颤巍巍的问道:“三爷,那东西不是已经没了么,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三叔吸了一口烟,谈谈的说了一句:“出现在医院里的东西已经灭了,但祸根还没有除,小天,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好” 凌天面无表情的说道。 事情还没完?吕阳刚刚落下的心又再次的悬了起来,难道还有更凶猛的在后面等着?难道那“小熊”只是其中的一个?妈呀!这杜家到底怎么了,怎么会沾上这些玩意儿!吕阳心里开始有些后怕。 三叔扔掉了烟,然后开始用手在空中画起了什么,接着他闭上了眼睛,口中又开始念那些听不懂的口诀,凌天知道爷爷交三叔一些道术,虽然和自己的不同,但他这样做必定有他的道理,所以就在一旁静静等待,并没有打扰他。 过了一会,三叔停了下来,睁开了眼睛,却是看向了我。沉沉的说道;“小天,灭掉的玩意身上并没有杜娟儿的一魂二魄,先前我已经问杜娟儿他老子要了她的生辰八字,刚刚用方法测算了一下,可以感觉到杜娟儿的一魂二魄依然还在,只不过是被困在了这周围的某处地方,具体在哪里,我却探查不出来。你感受那一丝黑气去了那个方向?” 凌天点点头,闭眼冥思片刻,用手指了指右边,转身看着吕阳:“现在你带我们去,闭上眼睛,心中尽量保持平静,我会在背后拉着你,当你感觉最冷的时候,你就告诉我。” “啥!!!”吕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怎么保持平静啊!生活在一起那么久的人突然变成了鬼,这一个多小时全是在惊魂未定中渡过,现在又知道了似乎还有比那“小熊”更猛的存在,似乎还有个什么祸根,现在看样子要把自己当靶子!这活不干了,命要紧啊! 三叔看着面部复杂的吕阳,似乎也明白了他的心情,骂了一句耸货,然后从衣服兜里面掏出了一颗黑不溜秋的药丸,“别忘了你来的时候,怎么跪在地上求我的,这会儿怕了?当孙子了?含着!” 吕阳心中一沉,确实,杜先生给自己足够的钱保护他的生命,对自己可以说的信任至极,现在他出现了危险,我有推卸不开的责任,想完接过这黑色的药丸,拿到鼻子边闻了闻,一股很浓的汗臭和烟熏的混合味道从上面传了出去,不断的刺激着他的鼻子。 吕阳表情有些难看,“三爷,虽然我不太懂你们这一行,但是你再掏掏,看看有没有别的,比如说装在瓶子里面的,卫生点的,估计效果要比这个好一些。”说完小眼睛期盼的看向了地上的箱子。 “他妈的!你还嫌弃!这玩意儿包含了老子二十多年的纯阳之气,我都舍不得吃!就这一颗,不要就还给我!” 吕阳泪汪汪的看着三爷,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啊!心一横,把这不明来历黑不溜秋的药丸丢进了嘴巴。刚入嘴,一股苦涩的味道差点把它吐出来,不过终究是在他坚强的意志力下忍住了。 吕阳整张脸皱成一团,额头浮现浓浓的三道黑线,委屈的对三叔说道:“汁皱,(真臭)” “你说什么?” “末,末喝身么。(没,没说什么。)” 凌天看着三叔强忍窃喜的表情,无语的探口气:“走吧!” 就这样,吕阳走在最前面,凌天手抓着吕阳裤腰带,三叔走在后面,慢慢的向那个方向走去。 片刻后,丝丝清凉从口中传出,然后流向身体的其他地方,吕阳的心竟然一些静了下来。 “现在开始闭上眼睛走”凌天说 “哦哦!” 吕阳闭着眼睛,虽然看不清路,但总觉得眼前有种东西在指引着自己。他似乎可以感觉到周围的黑气,就在这小树林中不断的萦绕着,这些黑气让他感觉到冷,不是那种身体上的冷,而是好像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感觉一样。 第八十九章:落叶归根 意识之中,这些黑气逐渐向吕阳靠了过来,他不敢睁开眼睛,放慢了脚步,依旧向前走着。 凌天觉察到了吕阳的变化,扭头给三叔一个眼神。 吕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都到了哪里,此时,只感觉周围的黑气越来越浓,令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黑气刹那间暴躁起来,纷纷向他涌了过来,吕阳浑身冰凉,一头栽倒在地上,开始一个劲的抽搐。 “妈的!”三叔一把扔掉嘴里的烟,准备冲上去。 凌天伸出胳膊挡住了三叔。 三叔差异的看着凌天随即恢复了平静:“好小子” 凌天双眼猛地一睁,两束紫光爆射而出,宛如黑夜中的两束探照灯,直勾勾的射向了浓郁的黑气里。 影影约约,凌天看到黑气中的一颗树上绑着一个女人,是杜娟儿。 这棵树的黑气浓密,根部还有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中冒出来。凌天感到脑袋有些昏昏沉沉,他晃晃脑袋,仔细一看,杜鹃儿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黑气将他们捆在了地下,两人表情十分的呆滞,而且身上也已经被染成了淡淡的黑色。 突然,一种莫名的感觉从凌天心里升起,是那种极其危险的感觉,让人心悸。树的枝条竟然开始伸长,随后变成了漆黑的大爪子朝着吕阳缠了过来。 在即将碰到的一刹那,凌天伸开双手一把抱住吕阳。 黑爪似乎也是有些犹豫,整个枝条都在颤抖,像是遇到了什么忌惮的东西一般,慢慢的松了开来,缩了回去。 吕阳此刻后背已经湿透了,大惊之下就要叫喊,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声。 情急之下却感到一阵温暖从胸口传来。 吕阳下意识的低头,是凌天的手。紧接着,他看到淡淡的紫光在胸前升起,稚嫩的手快速结印,一个紫色的篆体“破”字从他前胸飞了出来,笔直的打在了那两根就要往回缩的枝条上面。 两根黑爪一般的枝条似乎对这紫色的“破”字极为害怕,开始了死命的挣扎,最终化为两道黑气消失。 “三叔!就是这里。杜娟儿的一魂两魄也在这树下面。” “一共几个?” “三个!” “好小子,不枉费平时老爷子对你的一番栽培。” 对于三叔的夸奖凌天没有太多的表情,目光依然盯着黑暗深处的那棵榕树,那种心悸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三叔看了一眼那棵表面普通的大榕树,表情变得凝重,极为小声的自言自语了一句:“就让老子来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歪乎名堂。” “走!靠近看看!”凌天上前一步走在了吕阳前面。被夹在中间的吕阳此刻感觉踏实了不少,不过他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呆。 凌天看着眼前的榕树,先前的那三个人影已经不见了。不由得心中有些疑惑,仿佛像是藏了起来,丝毫不能感觉到它的气息,但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它就在附近窥视着。 相信大家都有过这样的感觉,比如晚上一个人在家里上网,或者坐在电脑面前,或者拿着手机正在看小说,总会觉得屋子里面多了一个人,那双眼睛就一直盯着自己,大多数时候自己的注意力都在其他上面,所以感觉不到。但当自己静静的用心去感觉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的脊椎有着微微发麻的感觉,或者是内心有种微慌。后来才知道,那是人的魂魄对于那种东西的一个天然反应,只不过有些人比较敏锐,但有些人比较迟钝。 凌天经常有这种感觉,但不同的是,打他学术起,一定距离内,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东西。但此时,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强烈,凌天却不能看到它,也不知道它到底是一棵树还是别的东西,他感觉到它在窥视自己的表情,自己的动作,窥视着自己怀里的灵牌,甚至是自己的内心。 凌天第一次心中有些慌乱,一个你看不到的东西就那么全方位的观察自己。。。。但是这次他却看不到,只是感受着那种阴森在黑暗的某个角落一直窥视着他。 三叔看了眼疑神疑鬼的凌天,眉头微皱,静静的思考了一阵,从木箱子里拿出了一捆红色的线,直接走了过去。 三叔走到那棵树前,竟然闭上了眼睛,开始将那些红色的线缠绕在那一棵树的树干上。三叔的手动作很慢,凌天仔细看着他的动作,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一圈圈绑在树干上的线条似乎构成了某种复杂的图案,凌天心想这肯定又是某种绝招之类的了,心中不由得有些期待等会这些线条体现价值的那一刻。 过了好一会儿,当最后一截红线绑好之后,三叔也睁开了眼睛。此时凌天看到,三叔的额头居然冒出了些许汗水,可见绑这个复杂的东西还是个体力活。 三叔后退两步,手往衣服兜里一摸,下一刻手中已经是多了三张暗黄的符,单手夹住黄符,嘴里默念着口诀。突然,三叔整个神情完全变了,面上全是决然,单手一震,三张黄符就向着树干飞驰而去,下一刻已是嵌入了树干之中。 就在这时,凌天和吕阳只觉一股庞大的黑气从那棵大榕树中升起,映入眼帘,这棵之前还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榕树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浓浓的黑气完全笼罩住了树声,黑气近乎实质,在眼中构成了一张巨大狰狞的脸,整个树林的黑气都开始向着这张脸上汇聚,吕阳只觉自己一阵头晕,几乎有些经受不住这庞大的阴森气势。巨脸面色恐怖,悠悠的看着三叔,自身则开始了死力的挣扎,因为此时,整个脸上都围绕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构成了一幅我看不懂的图案,勒住了这张面孔。 不断有黑气在冲击着这些红色线条,几乎可以听见像是某种东西腐蚀的丝丝声从两者的接触中传了过来。 阵阵风起,整个小树林都开始了摇曳,而且伴随着黑气的越来越浓,这被黑气带起的大风竟然也在变猛。 就在这些红线快要完全被黑气淹没的时候,三叔双目一瞪, “凌天!” “是!” 凌天猛地一跃而起,对着那张巨脸,手中恰起了一个复杂的手势,这一刻,大风之中,清瘦的男孩衣衫飘摇,气势无量,吕阳心中不由得起了崇拜的感觉,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在这一刻,天地间降魔除鬼,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威风凌凌。 紫色的灵气聚在手心爆射而出:“定!!!” 话音刚落,先前嵌进树枝里的三道黄符紫光一闪,牢牢的嵌在大脸的眉心和两眼位置,黑气像是一瞬间被这三道紫光定住,再也翻滚不动,而大脸已在三道黄符的限制下表情凝固住了。 三叔声色俱厉,从箱子里面又摸出了那一把半尺长的木剑,在紫色光芒之中,三叔蹦了起来,虽然没有凌天那么高,但气势逼人,向着巨脸狠狠砍下,大脸被一分为二,之后黑气也随之消散,而吕阳心中那种难受的感觉也变得没有了。 随着巨脸的消失,空气中不在阴气森森,三叔已经又拿了一根烟出来点上了。 凌天站在树前,端详着大树,这棵大榕树的树干位置多了一个豁大的口子,几乎从树中间一直到了根部,不断有黑色的水从口子中流出来。 三叔瞟了吕阳一眼,然后吸了一口烟,淡白的烟雾在月光下升起,散开,而他的语气也有些云淡风轻“这第一个算是除了。” 听了这话,吕阳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了,他娘的,活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像今晚这么刺激,如果说要再来一次,他是打死也不干了。 三叔声音又响了起来:“那杜娟儿的魂魄已经被收走了,方才小天也看到了,魂魄微弱的很,这杜家连着三人遇难,现在杜老五生死为卜,水生火热,今晚不适合给娟儿招魂,不过杜老五还真是命不该绝。” 凌天差异的听着三叔吧嗒吧嗒的蹦出几个成句,顿时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三叔嘚瑟的弹了弹烟灰继续说道:“杜娟儿的魂魄受到这污秽的黑气侵袭,已经非常的不稳,要想恢复必须要吸收纯净的阴气,若是平时,怕要三个晚上才能将阴气吸收到魂魄可以回到肉身的强度,但这杜娟儿的一魂二魄是被强行摄出的,这黑气腐蚀魂魄,魂魄已经开始被异化,时间久了便再也不容于自己的肉身。那时候不仅杜娟儿要瓜完掉,这留在外面的一魂二魄估计我也不得不出手灭了,不然又会诞生出一种叫做残鬼的东西,而且这黑气极为霸道,到时候异化成的残鬼必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怎么办呢?这杜先生可等不了三天啊”吕阳心中不禁为那躺在医院的杜先生紧张起来。 “你没听老子说他命不该绝么?今晚月正当空,天地阴气极为浓烈,我到时候用魂头灰在这里布一个温养魂魄的阵势,也可以起到驱赶其他孤魂野鬼的作用。这人的魂魄一旦离开身体,成了野外鬼魂的眼中钉。这些野鬼大多都有一些怨气,平时人的灵台之火旺盛他们做不了什么,但魂魄一旦离体之后,这些玩意便有机可趁,所谓生死不相容,活人如果一旦进入死人的世界,他们就会对他进行迷惑,骚扰,到时候魂魄暗淡,离体时间过长,就再也回不到身体中了。以今晚的情况看来,这杜娟儿的一魂二魄倒是吸收一晚的阴气便已经足够了,这杜先生目前魂魄还在体内,只不过身后烛火微弱而已,他多少是受到了些影响,但是病因应该和这三人不同” “哦!我明白了。也就是四姨太,小熊,还有杜娟儿是因为惹上了鬼,这个杜先生是因为钱没了差点断气儿,是这意思吧” 三叔哭笑不得。 吕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小声的自言自语道:“我以后可千万不能让自己的魂魄离体了,不然回不来可就麻烦了。” “三爷,你说人的魂魄不能离体,但我看鬼片里面说,人做梦的时候,那魂魄有时候会离开自己身体的呀,为什么第二天起来照常没事?” 三叔似乎没有想到吕阳会问出一句这么有技术含量的话,呆了一小会,随后才给他解答了:“龟儿子,也不知道你看的什么鬼片,狗日的倒是没有说错,人做梦的时候魂魄确实会不稳,有时候也会离开自己的身体。只不过这个时候人的灵台之火与魂魄之间会有某种联系,就像是风筝的线一样,不仅可以保证魂魄的安全回来,而且也可以保护魂魄不会受到野外鬼的骚扰和误导。有时候人受到了过度的惊吓,三魂七魄中的某一些也会离体,只不过这时候那种联系就淡了不少,所以需要招魂。而杜娟儿的魂魄是被某个地方的玩意强行拉出了身体,那根线已经是断的不能再断。” 吕阳听得云里雾里:“爷,你的意思是杜娟儿并不是被刚才那个鬼害死的么?听你的意思,还有别的地方?” “废话!小天都说了三个人,两个人已经成鬼了,杜娟儿还有一魂两魄在外面晃着,他们用着一魂两魄勾引我们呢,懂了没?” “啊!那我们不是正中他们的圈套了么!” “说的尽是些屁话!老子就要顺着去找他们老窝,找到病因除鬼救人,要不你家老爷没安好心叫我们来干求啊!草!”说道激动处气得牙痒痒,挥起巴掌朝着吕阳的头上就是一下。 “哎呀!”吕阳委屈的捂着脑袋蹲在一旁不吭气。 三叔拍拍屁股,开始在树的周围撒起了罐子中的粉末,也就是他说的“魂头灰”,烟叼在嘴上,时不时停下来用手抖一下烟灰,烟灰掉在地上,和他正在撒的粉末混到了一起,有一下甚至直接抖到了装粉末的罐子里面。 看着这货懒懒散散的样子,凌天一直皱着眉,在他心里一直环绕着一个问题,这小熊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折磨一个死人?在他看来一个死人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为何三叔一直让自己抱着灵牌,这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事? “三叔,这杜鹃而身边的两个鬼应该就是四姨太和小熊了吧,他们究竟是沾上了什么东西” 三叔撒粉末的手顿了顿,然后缓缓地说道:“其实这玩意已经不能够叫做鬼了,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叫做煞。” “煞?”凌天耸耸脑袋。 “煞是比厉鬼都还要凶的多的玩意,由污秽之气凝聚而成,不过要形成煞条件却极为苛刻,必须要在大凶之地,而且是阴气汇聚的地方。一个人死后,若怨气凝聚不散,便不会去轮回,厉鬼就是这么产生的。如果这厉鬼又受到大量的污秽之气长期的渲染,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其最后一丝神智也会消失,然后就逐渐蜕变为煞。” “怪不得我觉得和我以前见过的鬼有点不同,总觉得有种心悸的感觉” “那是自然,等你越来越大就会发现,这个世上还存在更多比煞还阴冷的东西。” 这最后一句对于凌天来说无疑是一个震撼性的话语,但同时又充满了好奇心:“那叔,你见过比煞还厉害的是什么?” 三叔颇为奇怪的看了凌天一眼:“我老子,也就是你爷爷” “噗~叔,你好好说” “煞不仅可以吃鬼魂,而且比鬼更能够影响人的情绪,那小熊肯定是去了什么地方,自然就被趁虚而入,不过到没有被控制,最多只是被影响了灵台,但是他带着四姨太和杜娟儿也去了,三个煞被带了回来,不死才怪。” 听了这话,吕阳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不禁为这小熊感到悲哀,活生生的一个人,被煞害死了不说,就连作了鬼,也被三爷和凌天灭了,最为悲剧的事情怕是莫过于此了。 三叔接下来的话却让吕阳和凌天心里一惊,“煞要自然形成,需要极其苛刻的条件,若非世间少数几个大凶之地,要形成一只煞,得用上千百年时间。但若是有人故意设阵养这玩意,那就快多了,我怀疑这里的这只东西,是有人养的。” “有……有人养的?”吕阳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三叔没有理会他那神神叨叨的表情,一丝笑容出现在嘴角,声音却有一些冷,“不管是谁,敢在我李三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情,实在是太看不起我李家了。”话语间霸气外露,浑然天成。 装完b之后,三叔继续撒着粉末。 撒到了树边的一个坑的地方,突然停下了动作,他发现这土还是新的,也就最近才被翻出来。不由得皱了皱眉,扭头看着吕阳:“最近你们镇上死过小孩?” “小孩?没有啊!” “你确定没有死过小孩么?婴儿也算,你再好好想想!” “婴儿。。婴儿。。哦!我想起来了!四姨太死的时候肚子里怀着一个婴儿!好像是什么怪胎!” 三叔眼神掠过一丝冰冷,片刻之后,神色有着些许落寞的小声的说道:“小熊,这就是你的命,你没有躲过去,也算是归了根。” 凌天没有听懂三叔的意思,环视了一圈问道:“三叔,这小树林面朝东北,西南环水,这么平常的地势,怎么就成了大凶之地,这煞到底是如何养到这种程度的。” 终究剩下的地方也被撒完了粉末,三叔站起了身:“这只是小熊的坟地,老窝还不在这,走,咱们先回,明天开始招魂。” 第九十章:诡异的黑影 夜风阵阵,三个人一路没有说话,前后走出小树林,树叶哗哗作响,凌天扭头过看着偷偷抹泪的吕阳,或许是再为那小熊悲哀着,或许是今晚看了这些事一时消化不了,没有说什么,继续走着。 天地萧萧,一时间,树叶的哗哗声变得大了起来,一阵风从漆黑的小树林里吹来,凌天感到眼睛里进了什么东西似的,眼泪在眼睛里滴溜溜的打转,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回头一看,一时间呆住了。 漆黑的榕树下竟然站着一个女人!一双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尖耸着的鼻子,一张嘴外生着獠牙。凌天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的揉了揉眼睛,一切却已经恢复如常,那个女人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番怪象,柳眉杏眼,一点朱唇,说不出的美丽,那双明眸中还似乎有春水荡漾,高耸半裸露在空气中,说不出的诱人。 “叔!叔!你看,那榕树上站着一个女人” 三叔却没有回答。 凌天看了看三叔,发现此时,三叔的脸色已经是阴沉的可怕。他从来没有见过三叔这幅表情,在他记事以来,三叔都是一副懒懒散散的玩世不恭的样子,今晚遇到鬼的时候,最多也是稍显凝重,但此时,三叔的神态竟然让自己感觉到了害怕。 三个字从三叔嘴里慢慢的吐了出来,“蛊。。魂。。殿” 凌天皱了皱眉,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称,被三叔冰冷的表情吓了半晌,不多时,三叔的表情又恢复的常态,凌天刚想问,憋了眼一旁的吕阳,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美丽的女人留下鬼魅的一笑,眨眼的功夫消失了,仿佛那里从未出现过。 吕阳不敢回头,心虚的问了一句是不是还有什么鬼没有解决掉。 三叔没有理他,转过身:“你看到了几个人” “就一个女人” “妈的,明天老子去取点东西,你在屋里呆着,别乱跑。” “好” “还有你!成天鬼,鬼的!赶紧带路,老子要回去睡觉。” “哎呀!爷,你要不先去趟医院看看!杜老爷他…” “哎,走走走!没一个省心的!” 三个人回到了医院,一路上凌天察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渐渐地淡了。 到了医院,还没进门就听到哭声满天。 三叔皱了皱眉头看着吕阳:“这谁死了?” “啊!”难道是老爷死了?!!不!”吕阳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二姨太趴在床上哭红了眼,三姨太在一旁哭花了妆。 曹医生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几个护士哆嗦在医生后面不敢出声,史记可一看吕阳来了,赶忙问道:“你干嘛去了!” 吕阳看了眼杜先生,整个人面如死灰,嘴唇发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抓住杜先生的手:“老爷!!老爷你醒醒啊!三爷来了!呜呜!”冰冷的手让他心里一颤,嚎啕大哭气来,边哭边晃着。 这一晃,只听“滴”的一声,心跳显示停止了。 一瞬间,房子里的人都呆了。。。 杜先生,死了。 “哇!!!”这下两个女人彻底的崩溃了,扑在床上开始痛哭,整个回廊里全是凄惨的哀嚎。 史记可心里一痛,完了,钱没了,这下真没了。 一屋子的人正难过着,突然门外穿到一声臭骂:“哭你奶奶的腿啊!都给老子闭嘴!” “唰!”所有人停止了哭声,直勾勾的看着门外,二姨太不断抽泣着胸口,还没缓过来,不过她依稀记得这是杜先生请来的高人,她起身朝三叔走去,刚走两步,一个踉跄没站稳,摔倒在三叔脚跟前:“求求你!求求你救救老爷!!!我给你磕头了!”说完准备磕头。 “别别别,二嫂请起”三叔扶起二姨太。 一旁的三姨太上下打量着土包子打扮的三叔和凌天,鼻子轻哼一声,翻了个白眼:“曹医生,写死亡诊断吧,我得抓紧时间准备后事” “哎,知道了。”曹医生摇摇头惋惜的说到。 “写你奶奶的腿,给老子从床上滚一边去!”三叔看着三姨太破口大骂。 “你个土包子!知道我是谁么!敢对我这样说话!?”三姨太叉着腰瞪着熊猫眼质问道。 三叔摸摸屁股,掏出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比出两根手指:“一,你比较幸运,老子从来不打女人。二,你比较不幸,因为你是第一个。”说完弯下腰抽起布鞋一巴掌甩了出去,布鞋狠狠的砸在了三姨太的胸口,将整个人活生生的打飞了出去,直直的定在了身后的墙上,空中两只脚不停的扑腾着。 “嘶!”几个小护士吓得挤到了门口。 史记可看着被定在墙上的三姨太,好比一只苍蝇被猛猛的抽了一拍子,打死在墙上,心中顿时感到差异,瞪大了三角眼偷偷地看着三叔,却听到一句冰冷的话。 “李家办事,要你这泼妇叫唤?哼” 三叔走到床前,看了眼死去的杜先生:“天儿,老规矩” “好”凌天从门外的护士堆里挤了进来,史记可雄壮的身躯挡在一旁。 “麻烦,借过一下。”凌天没有抬头。 “哦好。”史记可挪了挪身子,他感到这个男孩身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种气息让他感到熟悉,就好比停尸间的那些尸体,但是有感觉不同,这个男孩,让他感到更加阴冷。 凌天走到床前,双眼一睁,隐约间一道淡淡的紫光射进了杜先生的脑壳。三叔点点头,将嘴上的烟掐灭,又重新点了一根,插到杜先生的嘴上。 “喂!你在干什么!”曹医生大吼 “救人啊” “他已经死了!你这样对待死者会遭天谴的!”曹医生愤愤的说到。 三叔再没有管他,继续盯着杜先生嘴里的烟。 “喂!我说你呢!这是医院!你这样。。。” 还没说完,三叔弯腰抽出另一只鞋子,将要挥手,曹医生赶忙双手捂住了嘴。三叔拿着鞋子点了点:“你说他死了,老子还没准。” 话刚说完,杜先生嘴里的烟快速的燃烧起来,火红的烟芯一瞬间就着到了烟屁股。 “哟,这么快”三叔屁颠屁颠的蹬上鞋子,小心翼翼的伸手把烟拿走,扔到地上踩灭,起身挥手朝着杜先生的脸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给老子他娘的醒!!!” 凌天无语的摇摇头,这句话和这个动作完全可以省略的。 “噗”杜先生嘴里一口浓浓的黑烟吐出,黑烟在眉心处扭曲着,狰狞变化着各种奇怪的形状,凌天转身一脚稳稳的踹在了黑烟上。 空气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黑烟渐渐地消散,突然,电子血压计传来滴的一声,波浪的纹线跳跃着生命的气息,杜先生,活了。 “嘶!!!” 房间里的所有人到吸一口凉气!内心被深深的震撼! 曹医生冲了进来,扒着血压计,目瞪口呆的看着上面的数字,这是怎么回事?死人活了? “快!氧气瓶!!!呼吸机!”曹医生朝着护士大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人活了,几个护士慌慌张张的进来开始忙活。 三叔叹了口气,没有多留,带着凌天朝门外走去。二姨太赶忙拉住三叔:“谢谢,谢谢三爷救命之恩!” “别,二嫂,你家先父对我家老爷子有恩,我们李家知恩图报,只是应该做的。” “不管怎样,嫂子都记在心里,杜先生的命是你救的,大恩大德嫂子给你当牛做马!” 三叔吸了口气准备说什么,却又没说,留下鞠着躬的二姨太带着凌天离开了。 一路沉默,到了医院门口,三叔回头看着病房的灯,对凌天说到:“那个胖子身上感觉阴气好重。” “不,那个曹医生,有问题” “哦?嘿嘿,回头在瞅瞅。行了,你先回,老子弄点东西,明天下午回来。” “好!” “对了,有件事,这会就去办” “恩?” 三叔脏兮兮的脚指头搓了搓:“去给老子把鞋拿来。。。” “。。。。。” 第二天下午,杜先生家门口,稀稀的烟雾升起,三叔早已经叼了一根烟点上,他今天穿了一双人字拖,此时正在抠着脚丫子,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过来,“天儿,给你看个宝贝!”只见他从背后不知哪个部位摸出一个古朴的八卦镜,镜子中间是铜色的,四周有黑有白,用小篆写着八卦方位,在八卦下放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道者。说实话,凌天是没有用过这八卦镜的,这八卦镜的镜面上有着细微的裂痕,裂痕里似乎有着血线,闻着微微发腥,似是人血,总感觉有些邪性。 “叔,你这镜子哪来的?” “呵!这东西来历不凡!”三叔神秘的看这凌天,压低了声音:“来的时候我留意过,这镇门口有家古玩店,我上午过去花了这个价买的!”说完比出了一个三的手势。 “三千块?!” “三十。。” 凌天额头飘过一丝黑线,奶奶的,这就是来历非凡。。。 “嘿嘿,给你,这个你拿着。”三叔说完扔给凌天一个铜钱。 “这是什么?” “哼,这东西来头就大了”三叔骄傲的抬起下巴,朝着天空缓缓的吐出一个烟圈儿,深邃的眼神望着远方:“经过鉴定,这铜钱就是非常普通的铜钱,在市面上都是按斤卖的。” “。。。。” 凌天双手一握,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吱”大门推开了,二姨太看到三叔,赶忙上前:“三爷,昨天夜里杜先生恢复了不少,他醒来后我都给他说了,他说一定让我好好感谢你!” “哈哈,谢不谢的事后再说,今天要给杜鹃儿招魂” “招魂?”吕阳和史记可从马路上也走了过来,昨天两人在杜先生床前守了一晚上,方才回来就听到三叔那句话,对于史记可来说,昨天的那种感觉让他无比的激动,他是先天性的无神论者,但是已死之人却活了,这种力量深深的吸引着他,他死皮赖脸的想探个究竟。 “是的,你俩怎么来了?”三叔淡淡的问道。 “三爷,我俩想过来帮忙,这是史记可,我朋友,也在医院工作,和杜先生也认识。” “哦?你在哪个部门啊” “嘿嘿,我在太平间” “怪不得” 史记可上前伸出手:“内个,三爷,昨天你那手确实让我感到不可思议,今天我也来帮帮忙!” “嗯!正好缺几个人。”三叔伸手握住史记可的手,眉头却皱了起来,这人身上怎么会有四姨太的气息。 “行了,咱们走吧!”三叔说完,一行人朝城外走去,路过史记可身边时,用小的再不能小的声音淡淡的说了句话,犹如一颗子弹直直的射穿了他的胸膛:“以后掘坟的缺德事再别干了。。。” 看着三叔的背影,史记可感到呼吸紧促,浑身的血脉膨胀着,他是谁,他怎么会知道我掘坟?史记可突然感觉自己这魔鬼在这个叫三爷的人面前好像一张白纸,他感到不安,感到恐惧! “在医院不行么?还能照顾着杜先生”吕阳边走边问。 三叔抬了抬眉毛:“医院?你想想,每次你到医院的时候,是不是会觉得有一些不舒服?” 这句话简直说到吕阳的心坎里面去了,他连忙点头。 三叔继续说道,“医院是阴气很重的地方,说白了,是最接近那些东西的地方,每天不知道有多少鬼魂在那里进进出出,徘徊不断,虽说医院一般都有百姓的气运进行加持,他们不敢乱来,但是杜娟儿的魂魄和身体的联系已断,也就限制不住他们了。在医院那种鬼魂聚集之地给杜娟儿招魂,亏你想得出来哟。” 这番话吕阳听得似懂非懂,尤其是那个百姓气运是什么玩意,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只觉得玄乎乎的。于是便又就这个问题问了一下三叔。 三叔解释道“百姓气运,其实是天地间的一种势吧,很是玄乎,人自身也有运势,而一个地方的生活的人,也有着一个地方的气运,这些气运大多集中在对这个地方很重要的场所或者东西上面,比如医院,担负着所有人的救死扶伤,比如政府,担负着一个地区的民生大计。人乃天地之灵,百姓的念力庞大,古时候一州知府的大印,上面便凝聚着大部分这一州百姓的气运,甚至可以硬生生将鬼魂打散。至于皇帝的玉玺,那更不得了,即使是千年老鬼,也接都不敢接近一下,否则魂飞魄散。” 吕阳表示自己完全听不懂,凌天后来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鬼怪会拼命的夺权造势。 不多时一伙人便来到了杜娟儿的家中,杜红两口子早已经在院子外面等着,一副焦急的表情,看到了三叔,脸上露出喜色,赶紧带进了院子,然后进屋坐下。 三叔也带了前一天的木箱子,进屋之后,杜娟儿的母亲便开始说起了好话,请求三叔务必将女儿救醒,不多时又是哀叹起自家怎么这么倒霉之类的,说到伤心处开始哭哭啼啼。 三叔自然是应承着,不多时便开始说起了正事,“杜家母,我白天的时候已经跟你们说了,杜娟儿的魂魄很是微弱,所以我昨晚没有来叫你们招魂,现在应该是可以进行了。人的魂魄离体之后,时间越长,就会越迷茫,与肉体的感应也会越弱,杜娟儿则不同,他丢的这一魂二魄现在几乎是和肉体完全没有了感应,所以得要人引路,而且必须得是他最亲近的人。” 杜红两口子一听这话,明显表情上有些惊慌,只是一个劲的点头,“三爷,您说吧,要我们怎么做。” 三叔打开了身旁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盏灯,这灯居然是纸做的,然后开口问杜红两口子:“我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杜红答应了一声,然后从屋里拿来了一个口袋,里面装的全是上坟用的元宝纸钱。 三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杜娟儿是个女孩,所以魂魄与杜家母比较亲近,到时候就得麻烦你去给他引路了。” “好的,好的,只要能救醒娟儿,我……我什么都愿意。” 杜娟儿的母亲这时有些害怕,声音都有点颤抖,但片刻之后脸上全是决然之色,显然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回自己的女儿。 凌天听见三叔轻轻的叹了口气,似乎在感慨着什么,然后又从箱子里面拿出了张符纸:“杜家母,招魂的时候你提着这盏纸灯,一个人走到小树林中,有一棵大榕树,树干看起来被砍了一个大口子,杜娟儿的魂魄昨天被绑在了那里,找到那棵树,把这张符纸点燃,洒在树的周围,杜娟儿的魂魄便会过来,到时候你开始叫杜娟儿的名字,小名也行,开始往回走。记住,每走三步,必须要叫一声他的名字,路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特别是听到有人叫你,千万别回头,一回头,不仅杜娟儿的魂魄会被惊走,就连你也会有危险,每当你觉得有些冷或者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就开始撒这口袋里面的纸钱。” 听完三叔的话,吕阳有些恐慌:“三三三爷,难道杜大嫂去给杜娟儿招魂,路上还会遇到危险” 三叔扭过头,猥琐的冲着吕阳笑了一下。这一笑,吕阳的心咯噔一下。三叔从箱子里面拿出一个东西,扔了过去,吕阳下意识的就接住。拿到手里一看,黑不溜秋的一个黑沙包“老吕,这东西你拿着,待会看到杜家母回来的时候,你就把这个贴在自己的眉心,等她进屋了,你在把这个拿下来。保你爽到极点!” “啊!!?”吕阳手里捏着黑沙包,总感觉里面有个硬东西搁着,不过就冲着最后一句话,那绝对也是猛地一塌糊涂的保命东西,一个劲的点起头。 此时杜娟儿正躺在里面一间屋子的木床上,三叔说要看看,杜红赶紧把三叔带到了里屋。 杜娟儿平静的躺在里屋,呼吸平稳,只不过她的额头上始终是暗青暗青的,相比初次来开始有些发黑。 三叔过去摸着她的额头,之后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三叔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她的灵台之火已经很弱了,不过倒是还支撑的住。” 然后又看了看一道一直放在杜娟儿胸口的符纸,也是微微松了口气。 杜红赶紧说道,“三爷,这东西我们可是一直都放在娟儿身上的,一刻也没有拿走过,早上她爸爸请了一个医生过来打点滴,说我们什么年代了这么封建迷信,想把这玩意丢了,我差点跟他拼命。” 三叔点了点头,微微道:“现在阴气不足,等晚上十二点钟的时候杜家母再去吧,到时候让天儿带你。” 三叔让杜红两口子把杜娟儿抬到客厅,(进门第一间最大的屋子),将杜娟儿身上的符纸拿了开来,然后拿出两根红线,绑在杜娟儿的双脚大拇指上,接着从箱子里面拿出一只毛笔,在杜娟儿的眉心点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史记可从始至终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就在三叔将符纸从杜娟儿身上拿走的时候,他感到脖子有点酸,随意的扭了扭,就在抬头的时候,似乎是错觉,就在那么一瞬间,他似乎看见屋子的房梁上面,一个黑影对着他诡异的一笑,然后又消失了。 第九十一章:招魂 史记可心中一慌,随后又暗骂自己疑神疑鬼,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出现鬼。 三叔似乎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杜娟儿依旧呼吸平稳,便在一旁等待着时间的到来。 当天夜里的月亮非常的大,整个道路都看的都比较清楚,等到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三叔在杜家母的背上用手指凭空画了点什么,然后杜家母便拿着那盏纸灯和装着纸钱的带子出了门。 按照三叔的吩咐,凌天在前,杜家母在后提着纸灯和口袋就向着小树林走去,一路上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此时杜家母的心中很是复杂,一方面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另一方面,为了自己的女儿杜娟儿,再心惊也得来啊。都怪自己的命不好,这丫头不知沾上了什么东西,怎么会成这样。 凌天记路还是比较准,不多时便来到了杜娟儿出事的小树林,找到了那棵树的附近,接着也发现了那一棵被三叔的木剑搞出一个大豁口的大榕树。 “到了” 周围静的出奇,杜家母不敢耽搁,赶紧拿出三叔给的符纸,接着划了一根火柴,就在这时,一阵阴风吹过,竟是将火柴吹灭了。 杜家母心里有些慌,突然觉得自己周围似乎多了很多影子,仔细一看却什么都没有,心想即使自己平时大晚上的出来也没有过这种感觉啊,她却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三叔在她的背上画的几下造成的,杜娟儿魂魄已经和身体失去了联系,三叔生怕那一魂二魄不跟着出来,所以在纸灯的基础上又留了一手,在她被背上画上了“引魂符”,此时的杜家母在周围的东西眼里就好像那漆黑中的萤火虫一般醒目。 杜家母虽然恐惧,但心中更担心的却是自己的孩子,赶紧用身子将周围都护住,在自己的怀里把符点燃了,还差点烧到自己衣服。这符遇火就着,杜家母把点着的符纸围着树的根部绕了绕,接着丢在了树下,直到符纸燃尽,才提起纸灯,声音有些颤抖的喊了一声,“娟儿,回家了。” 杜家母开始往回走,每走三步就叫一声自己女儿的名字,此时她心里有种感觉,似乎自己的女儿就在自己身后,但山野间静的出奇,但杜家母却有一种冷的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还在不断的增加着,虽然此时这条山间小路有凌天陪着,但她总觉得自己被很多东西盯着一般,而自己的身后,除了自己熟悉的女儿,似乎还有着别的东西。 突然感到自己的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凌天觉察到了不对劲:“撒钱!” 杜家母如梦惊醒,赶紧抓了一把袋子里面的纸钱向着周围一撒,之后分明感觉到好过了很多,脑袋又完全的清醒过来。 杜家母就这样每走三步喊一声,提着纸灯,慢慢的向着家里走来,谁知就在过一个沟渠的时候,由于是在月光下,看的不是完全的真切,杜家母滑了一下,差点摔进沟里,下意识的就要护住两个手里的东西,谁知那纸灯倒是没事,可是装纸钱的带子却掉进了沟中,一瞬间就全都打湿了。 糟糕!这下杜家母简直是吓的不行,但想起那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杜娟儿,咬了咬牙,提着仅剩的纸灯,又开始往回走,身后的凌天压抑住自己的气息,慢慢的消失在黑夜中,窥视着这些东西。 “娟儿,回家啦。” 声音在田野间回荡着,杜家母每走三步叫一声,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沉,耳边不知何时开始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有很多人在说话一般。杜家母不管不顾,心中只想着家里的女儿,一步一步,虽然缓慢,但却坚定不移的向着家的方向走来。 不知何时,她察觉到自己右边多了一个黑影,杜家母不敢扭头去看,只是一个劲的走着自己的路,冷的越来越厉害,拿纸灯的手也开始发抖,那黑影似乎在和自己一起走路,但自己走的这条田埂子极其的狭窄,刚刚就容的下自己一个人走,往右就是水田了,杜家母心中害怕到了极点,但却丝毫不敢耽搁引魂的事情。 但就在此时,一个嘶哑的声音似乎就在心中响起一样:“不要,不要,不要回头看!!!” 杜家母只觉自己整个脚后跟升起刺骨的冰凉直窜后脑勺,脑袋不由自主的想往后转! “不好!”凌天心里暗骂一声,捡起地上的一个小石头,朝着右边的鬼影打去,瞬间,鬼影消散,杜家母猛地惊了一下,缓过神来继续喊道:“娟儿,回家啦。娟儿,回家啦。” 杜家母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吕阳瑟瑟发抖的站在院子中一动不动,奶奶的,说好的大家在一起的,为什么就剩我一个人? 院子门大开着,吕阳知道杜娟儿的母亲就要回来了,已是将三叔给的黑沙包放在了手里,随时准备贴在眉心。 月光下一个人影出现在远处,已经可以依稀看到杜娟儿的母亲提着纸灯向着这里走来的身影。 “娟儿,回家啦。” 她走的原来越近,似乎可以看到阵阵柔和的白光从她手中的纸灯发出,格外的醒目。 吕阳赶紧将黑沙包贴在自己眉心,一动不动的站在院子中。 杜娟儿的母亲越走越近,吕阳心中一惊,因为这时候,他发现,一群面无表情的人就跟在她母亲身后,一步一步的向着这院子里走来,杜鹃儿就在其中,此时的杜家母面色苍白,好像是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 吕阳不敢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和那一群“人”走进了院子。就在这时,凌天注意到杜家母手里的纸钱袋子已经不见了,瞬间也意识到了什么。 “娟儿,回家了。” 杜娟儿的母亲声音已经是微弱了下来,汗水打湿了她的衣服,那一群人就那样的跟在她的身后,就在这时,杜娟儿的母亲停了下来,低下了头,凌天心中一惊,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就在这时,三叔在屋内透过窗户看到了震惊的一幕,吕阳整个人吓得黑沙包都掉在了地上。 杜娟儿的母亲抬起了头,转身看向了凌天,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杜家母,不,这时已经不能再叫做是杜娟儿的母亲了,因为凌天从她的身体中分明看到,一个黑影对着他阴测测的笑着。这幅脸孔吕阳极其的熟悉,就是那在小树林中被凌天和三叔杀死的小熊!!! 他还在!!! 杜娟儿的母亲两眼发黑,就那样诡异的笑着。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一群“人”也将视线转向了凌天。 那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再加上面前的小熊,吕阳差点吓的尿了出来,也不顾的去捡地上的黑沙包,蹲下身子抱着膝盖开始发抖。 “畜生!”凌天眉头紧皱,身上散出淡淡的紫光。 那一群“人”看到了紫光,似乎想要转身离去,下一刻,一声大喝从屋中响起,随后看到三叔手持木剑的身影。 “桃木在手,鬼魅邪影,吃你李爷爷一剑!” 随后一道青光闪过,三叔将手中的木剑丢了出去,直奔那已经是“小熊”的杜娟儿母亲而去。 “凌天!” “是!” 凌天抓起提前在院角放好的一个罐子,直接扔向了空中,单手一抖,一个石子飞出,直接将空中的罐子打破,那“魂头灰”像是下雨一般的从院子的空中落下。 “啊!!” 一声痛吼,木剑打在杜家母身上的时候,那“小熊”模样的黑影胸口被破了一个大洞,面脸怨毒之色的离开了杜家母身体,杜家母则直直的倒在了院子里面,嘴中喃喃的说到:“娟儿,回家了” 三叔几个跨步来到院中,蹲了下来,一脸凝重的在杜娟儿母亲的眉心处摸了一下。 凌天撒的那满天的魂头灰一出,这院子里的一群“人”像是看到了什么非常恐怖的东西一般,眼睛一眨的功夫,他们便已经不见,只剩下一个杜娟儿的魂魄还站在院子中。那魂头灰似乎对杜娟儿的魂魄没有一丝影响,只不过表情呆滞的站在那里。 三叔看了看“小熊”消失的方向,面色极其的阴沉,又看了看吕阳,破口骂道;“你个孙子玩意儿!我给你的东西呢?赶紧拿来放在眉心。” 吕阳吓得连忙又把黑沙包捡了起来,贴在自己眉心,这一贴,杜鹃儿的魂魄一抹呆滞的表情,看着静静躺在地上的杜家母,嘴中在叨叨着什么。 突然,吕阳看到了一副令他至今都无法忘怀的场景,一个和杜家母一模一样的身影从她的身体中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纸灯,吕阳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个声音,“娟儿,回家啦。” 杜家母身体有些透明,面色苍白的吓人,杜娟儿的魂魄听到声音后,呆滞的脸上似乎露出一丝明悟,随后跟着杜家母走向了屋子。 吕阳单手指着前方,嘴巴张的老大,早已经说不出话来。 三叔也发现了不对劲,抓起凌天就往屋里跑,临走前对吕阳说:“给老子亮堂点!别再掉喽!” 凌天跟着三叔来到了屋中,那杜老爹此时已经是着急的没有了一丝主见,刚才出事的时候三叔声色俱厉的让他别出屋子,他知道自己老婆已经回来了,但也似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头,又不敢违逆三叔的话,只好躲在门缝里看。 看到了全部过程的他已经是彻底的慌了神,凌天和三叔一进屋,他已经是快要哭出来的说道:“三爷,三爷,一定要救救她们娘俩儿啊,我给你做牛做马了。” 三叔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走到了躺在屋子里的杜娟儿身边,此时凌天看到,杜娟儿的母亲和杜娟儿的魂魄正站在杜娟儿的身体旁,杜娟儿母亲似乎有些浑浑噩噩的,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嘴巴便张一下,在说着什么。悠悠的声音响起:“娟儿,回家了。” 三叔快速走到杜娟儿身旁,然后用手一抹,杜娟儿眉心和胸口的红色印记便被抹去,接着三叔拿出一个铃铛,口里念念有词,每摇一下,杜娟儿的魂魄便距离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近,最后陆续走到了昏迷的杜娟儿身旁,然后躺了下去。 三叔拿出一张符纸,放在杜娟儿胸口,来不及松口气,便又看向了她母亲的位置,凌天分明看到,此刻的她脸上依旧是苍白无比。 三叔表情凝重,又拿出一张符纸点燃,绕着杜娟儿母亲烧了一圈,这时杜老爹正要出去将自己老婆从院子中扶进来,三叔一声大吼,“不要动。” 此刻的三叔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院子里的两个人被吓了一跳。 随后三叔似乎也觉得自己语气过重,声音缓和了下来,“杜家母的生辰八字你有么?有的话就给我。” 杜老爹赶紧把杜家母生辰八字告诉了三叔,三叔听了之后,用脚在刚在烧符纸的地方一抹,似乎在将什么抹去,嘴里又开始了默念,然后手中的铃铛再次摇了起来。随着三叔的铃铛声,杜娟儿的母亲呆滞的表情上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步一步的向着院子中自己的身体走去……等她回到自己身体之后,三叔又是一张符纸贴在了昏迷中的妇人眉心。 杜老爹一直在一旁看着,也是知道三叔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这时,三叔看了一眼早已是心急如焚的杜红,“来,和我一起把嫂子抬回屋,她和孩子身上的符纸今晚都不要取下来,明天他们自然会醒的。” 然后转身对凌天和吕阳说道:“我们今晚不回去了,就留在这里” “三三爷,我,我坚持不住了,能不能换个人。。” “你。。。”三叔本想大骂,转念一想,叹了口气,:“哎,你叫那个是么屎来,让他举着。” “史记可!”吕阳朝屋里喊了一声,眼角竟然挤出一滴泪。 “嗯呐!来了”史记可出了门,蹲在吕阳旁边,接过黑沙包顶在了眉心。 三叔起身点根烟叼在嘴里,看着屋内的两个人在想些什么。凌天看着史记可,突然,他看到黑沙包飘出一丝淡淡的黑气。。。 第九十二章:史饥渴 月光明亮,三叔点了根烟,面上再也不复以前的懒散。 杜老爹的脸色好了很多,不过依旧是那副惊魂稳定的样子,任谁看到自己老婆被“鬼上身”之后恐怕都不会很好过。 “三爷,刚刚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看这架势,我老婆刚刚好像是变了个人似地,是鬼?” 三叔眉头紧锁,面色有些阴沉,似乎在极力的思考着什么,而且还有一些怒意。 下面这句话几乎像是从他嘴里面挤出来的一样:“这蛊魂殿竟然扎根到如此地步!” 随后语气更加的低沉,“被老子的桃木剑穿胸而过,还能逃走,接着又来捣乱。老子破掉那凝聚煞气的树体,其根基应该已经被毁,不过这只东西不知道用什么办法逃过一劫,但那养煞的阵眼已经没了,这东西也应该受到一些影响。都怪当年老爷子斩草没除根,只是现在,这群畜生发现到今天的地步,也不知养了多少尸!” 三叔的那句“斩草没除根”让凌天皱起了眉头,这和爷爷有什么关系? “养尸??”史记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煮尸,分尸,奸尸,但却从来不知道养尸这个说法,顿时来了兴趣。 三叔挑挑眉,清了清嗓子,翘起二郎腿:“接下来就给你们几个呆瓜补补课,记得交学费啊!咳,说起养尸,就要提起养尸地,养尸地在《葬经》中有记载,它是丧葬风水中最为恐怖、危险和忌讳的墓地。遗体葬在“养尸地”后,人体肌肉及内脏器官等不仅不会腐烂,而且毛发、牙齿、指甲等还会继续生长。尸体汲阴气精华,部分身体机能恢复生机,有如死魄转活便会幻变成僵尸,四处游荡吸人的精血为生。但是,通常养尸地仅仅是一小片地方,不然,整个世界就真的会成为电影演的那般,到处都是僵尸,丧尸了。曾有道者在《羽落经》中提过,九龙戏珠之吉地,是为了养人,八面黄河之煞气,是为了养尸,当然,在这个山脉形成大面积的养尸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八面黄河凶地中的泉眼。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地势,那么泉眼应该是通往阴间,因为阴气过重,阳间不可能出现。” “阴间!!!”史记可浑身的肉抖动了一下,冷汗浸湿了后背,打此刻起,这两个字如烙印般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心里。。。 “三爷,我是听懂你意思了,也就是有人在附近养尸,如果那狗日的要再来报复,您又不可能天天在这里,这……这可怎么办。” 三叔看了一眼已经彻底慌了的吕阳,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杜家母,语气缓和了不少,“它中我的桃木剑,虽然没死,也不可能那么轻松,而且,它的目的不是你们杜家,放心好了。” 吕阳一个劲的点头。 凌天心中有疑问,要是这“小熊”的目的不是杜娟儿一家,那为什么今晚又会出现在这里呢?还上了杜家母的身,最后被三叔在胸口捅出那么大一个窟窿还能逃走,他明知道今晚三叔坐镇,它应该是不敢来的才对。 “小熊”这一记回马枪可是杀的够呛,凌天越发觉得这再次出现的“小熊”诡异的不行。 “那三爷,为啥就要我站在院子里面啊?”吕阳埋怨的说道 三叔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似乎有些犹豫,不过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将原因说了出来:“让你站在院子里面其实是为了引魂成功,我给你的黑沙包有压制生魂的作用,贴在眉心,便可以盖住你的灵台之火,你虽然胆小,但三火正旺,而且身上没有不干净的东西,这样一来,对于平常的鬼物来说,非常引人注目,你的魂魄气息对他们来说具有巨大的吸引力,极其容易注意到你,天意之下,一饮一啄,你也很容易看到它们。我让你站在院子里,黑沙包压制住你的气息,那些孤魂野鬼便不会注意到了,等杜家母引魂进屋之后,你再将黑沙包拿下来,可以将孤魂野鬼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也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谁知道你个狗日的半路给老子掉链子。” 吕阳一听这话,差点破口大骂,奶奶的原来是把自己当诱饵,玩一招声东击西,不过三叔脸色不好看,不敢当面顶撞,只是撅起了嘴巴,心中不爽的同时又想起刚刚杜家母身后的那群人,应该就是被引来的孤魂野鬼了吧。 三叔叹了口气,安慰道:“我这也是权宜之策,今晚如果不是杜家母,怕杜娟儿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凌天看到了杜娟儿魂魄回体的过程,自然也就明白三叔为什么这么说,开口道:“三叔给你黑沙包,还有一个原因。首先,并不是我不能驱走那些孤魂野鬼,而是如果我出手,灵力太强,很容易将杜娟儿的魂魄惊走,只是后来看到杜家母被上身的时候,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按理说杜娟儿的魂魄已经不能算是生魂,因为和自身的灵台之间的联系已经断了。但杜家母一心想着救自己的女儿,虽然被那玩意强行上了身,但意念中却一刻也没有停止过引魂的事情,无形中和着引魂灯连在了一起,这是我没想到的,杜家母的魂魄是生魂,不怕魂头灰,又借着引魂灯用灵台之火护住了杜娟儿的一魂二魄,所以杜娟儿的魂魄才没事。” 三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杜家母引魂没结束便被中断,心中的执念太强,一直想着自己的女儿,以至于之后竟然魂魄离体,将杜娟儿的一魂二魄引回了屋,走完了这最后几步路,不过她被邪物上身,本身魂魄就已经变得脆弱,之后更是强行离体,已是危险之极,稍有不慎,很可能便会魂魄涣散。虽然我方才发现她魂魄涣散的时候已经用安魂符帮她稳注魂体,不过……诶……就刚才那一场,她起码减寿三年。以后还得好好休养。” 随后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杜老爹。 “杜娟儿的命,是她母亲用自己的命去换来的,刚刚若稍有差池,杜家母可能已经死了,不过到底还是天佑善人。” 此时的杜老爹已经眼眶中都充满了泪水,一个大男人就那样的哭了。他走到杜娟儿母亲旁边,嘟哝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自己哭出来,“你这个傻婆娘,平时嘴巴凶的不得了,有点道理就不饶人,你到底还是最爱我们的娃儿啊!” 凌天看了看屋子外面的院子,也就从那里到屋子里的这几步路,竟然值得这个女人赌上自己的性命,母爱确实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想到这里,自己眼角有些湿了。。。 就在这时,三叔似乎心情极为不佳,又是拿出了一根烟,点着吸了两口,凌天注意到三叔眉头一皱,随后又恢复了常态,看着三叔手中的烟雾升起,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好像是在哪里看过这个场景。似乎是凌天的错觉,或者是刚才眼角有些湿润,好像看到三叔左眼对着他眨了一下。 三叔站起了身,来到躺着杜娟儿和她母亲的木板床旁边,杜老爹赶紧让到一旁,看着三叔,脸上露出紧张的神色,害怕自己老婆孩子又出了什么状况。 三叔又拿出了两道符纸,分别贴在杜娟儿和杜家母肚子上面“刚才忘了这事,母子俩的魂魄刚刚回到身体,极为不稳,还需两道安魂符,才能够让他们的魂魄稳定下来。” 杜老爹一个劲的感谢三叔,三叔连说这是分内之事,不用太计较。然后向凌天几人一挥手,“我们这便回去,孩子和家母应该明日就能醒来,你放宽心一些。” “三爷您辛苦了,您是我们一家子的大恩人啊。” 杜老爹脸上还有着依稀可见的泪痕,看着眼前这个计划中成为自己女婿的人,却舍命救着杜家上下,心中惭愧不已。 吕阳看着三叔,心中很是不解,不是说今晚不走了么?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不过心中倒有些高兴,虽然被吓得不行,在持续的心里起伏过后,也有些困意,能够回家睡觉那自然是更好的了。 也没有问三叔原因,三叔四人在月色之下走出了院子,杜老爹出来将院子门关了,当时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走了大概五十米,三叔突然停下了脚步,极为小声的说道,“老史,赶紧把黑沙包拿出来,放在自己眉心。凌天,吕阳,跟紧我,别说话!” 史记可心中一惊,有些疑惑,但也连忙把三叔的黑沙包从衣兜里拿了出来,贴在了额头上面。 吕阳此刻整张脸比霜打的茄子还难看,走起路来感觉自己的双腿绑了两个大大的沙袋。 三叔表情有些不自然,从箱子里面又拿出了一个小罐子,这货罐子还真多,刚刚才打碎一个现在又掏出一个。从罐子中抓了一把灰在手中,不过这回的灰和那“魂头灰”却不一样,在月光下,灰呈现出一种金黄的颜色。 三叔带着三人悄悄的绕行着,不多时已经在杜家院外转了一圈,他边走边撒手里拿金黄色的灰末,将整个院子都围在了里面。 看着三叔的举动,凌天已经觉察得有些不对经了,难道…… 身后的吕阳拼命的抑制住心中的胡思乱想,一心只想着三叔这样做可能是为了保护杜家,所以在他家周围布下个什么阵势之类的,不过他却不敢说话,只是静静的跟在三叔身后,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弄完,好回家睡觉。 撒完灰之后,四人又回到了杜家院子的前面,杜家院子门口有一棵大树,三叔带着史记可来到树下,指了指上面的树杈。 史记可脖子一伸,已经懂了三叔的意思,这货明显是要他爬上去啊。 凌天看了一眼树,粗倒是满=蛮粗,可惜开叉太多,史记可太壮,估计悬。正想着,史记可已经蹭蹭蹭的爬到了枝干上,对于他来说,偷窥比吃饭还容易。 不过这树枝确实有些细,史记可在上面感到有些不安,三叔示意他将黑沙包放平,否则压不住灵台。史记可无奈的一手抓着树枝一手按着黑沙包,整个人在树枝上摇摇欲坠。三叔示意史记可松手,之后听见他的嘴巴张了几下,史记可以为他要念什么口诀,这黑沙包就会自动的贴在自己的额头上面了。谁知这货下一刻将手伸进了裤兜,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是多了一卷透明胶带,史记可心里稍微的鄙视了一下自己的判断力。 接过透明胶带,史记可将黑沙包固定在了自己的眉心,随后双手固定住,屏住呼吸,静静的窥视着。这时杜家依旧开着灯,屋子的大门也没有关,史记可能够很清楚的看到屋子里面的情况。 史记可顺着灯光往杜家的客厅看了一眼,吓得他差点没有摔下来,杜老爹依旧站在杜娟儿和杜家母身前,不过整个人已经发生了变化。 此时的杜老爹在史记可眼中显得极其阴森恐怖,两眼发黑,面上表情很是诡异,站在杜娟儿和她母亲的身边,不断的阴测测的笑着,但却没有发出任何笑声。 史记可被吓了一大跳,但依旧没有敢说话,他第一反应想到的就是那有着小熊外貌的玩意,于是快速朝三叔汇报:“杜老爹,变成小熊了!!他在阴笑着!” 凌天一听,终于明白了三叔为什么突然说要回家,也明白了三叔此后的一系列动作。原来他已经发现了杜老爹的不对劲,不过他心里纳闷,按照道理来说自己应该是可以看到的,为什么之前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此时他终于想起了三叔点烟之后的神情变化,三叔点烟之后很明显的皱了一下眉头,接着对着他眨眼睛,当时三叔是身体右侧对着杜老爹,眨的却是左眼,这完全是在给自己的暗示。 真该死!自己竟然没反应过来,凌天也终于明白三叔为什么在院子里不停的抽烟,飘起的烟雾就像当初在医院中的黑影一样,屋子里当时没有风,但那烟几乎全往三叔右侧的杜老爹飘去。三叔估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小熊”这玩意的存在。 凌天心中一阵冰凉,这东西居然能够在自己和三叔都在场的情况下上了杜老爹的身,在他所有的经历中,这是第一次,心中感到不可思议。 树枝一阵轻摇,三叔用手扶着树干两下就跳上了树杈,来到了史记可身边,他的眉心也贴了一个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枚老旧的铜钱。 史记可下意识的挪了下身子,手拉着一根小树枝,由于太紧张,直接把小树枝掰断了,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史记可只觉自己重心不稳,不过瞬间便被三叔一把扶住。 就在此时!!屋里阴笑的杜老爹像是发现什么,猛地转头,看向了史记可,说时迟那时快,三叔双腿盘住树杈,另外一只手一晃,一层灰便洒在了两人身上。 杜老爹一双眼睛呈现出阴黑的颜色,嘴角两边大幅度的向上咧着,眼睛似乎都要凸出来了一样,整个脸透出不正常的青黑色,狠狠的瞪着,看到那幅面孔,史记可第一次浑身发抖,只觉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一般。 一会儿,杜老爹将头转了回去,似乎没有看到史记可和三叔,史记可知道定是三叔撒的灰起了作用。 杜老爹将手慢慢的伸向了地上的母子,虽然距离远,但史记可依旧可以看见,杜老爹伸出去的那只手都已经是全部变成了青黑色,整个手臂青筋凸显,指甲全部变成了黑色,五个之后狠狠的向下弯曲,看起来有些像爪子。 看到这一幕,史记可已经紧张到了极点,要是真的被这玩意抓到,那杜娟儿和杜娟儿她妈岂不是危险之极,要知道这东西可是能够吃掉人的魂魄的啊。 史记可浑身紧绷,心中已是万分焦急,双手使劲的捏着树枝,丝毫感觉不到此时他的手已经是被粗糙的树皮搁的生疼。 三叔安慰性的轻轻拍了拍史记可的背:“么慌~” 史记可双眼都不敢眨,在那双鬼手即将碰到杜家母的身体的时候,他心里想着,这下完了,谁知这时,杜家母身上的一道符纸发出微微红光,那只手就好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一下又缩了回来。接着杜老爹一声大叫,极为愤怒的样子,面容变得更加狰狞可怕。 那道符纸正是三叔离开杜家之时贴上去的,史记可心中松了一大口气。 三叔的声音轻轻的在史记可耳边响起:“老史,你就留在这上面,不要出声,老子下去把这狗日的彻底收拾了。” “嗯呐!对了,三爷,能不能别叫我老史了,听着总觉得别扭。。。” “知道了,饥渴” “。。。。” 第九十三章:尸体的诱惑 夏日夜晚屋里面比较炎热,但也有些凉快,史记可待在树上,身上早就被汗水打湿,分不清是因为害怕出的虚汗还是由于天气出的热汗。衣服贴在身上,又夹杂着树上的各种毛扎,如果是平时,他早就难受的不行,但此时,他心思却一点没有在这上面,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三叔的身影,心中忐忑不已。 “史哥!拉我一把!”吕阳小声的在树下喊着 “恩,来!”史记可伸手一把把吕阳拽了上来。 三叔下树后从箱子里再次拿出那把小木剑,然后嘴巴一张,一个东西丢进了自己嘴巴里面含住,由于速度太快,一点都没有看清。 三叔没有走院子的正门,而是用手扒在了围墙顶部,然后脚在墙上蹬了几下,接着一翻,就来去到了院子中,三叔落地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然后绕到了屋子大门旁边,轻轻地进入了门中。 刚一进门,三个东西便从三叔手中飞出,直奔杜红的后背而去。史记可看清了,那是三张黄色的符纸。 三叔的眉心依旧贴着那枚铜钱,杜老爹对这一手几乎是毫无防范,三张符纸便直接贴在他的身上。 像是开水烧开的声音,又像是什么被腐蚀的声音,三张符纸在杜老爹的身上冒起了白烟,杜老爹一声咆哮,声音极为凄厉,一张脸上眼睛鼻子都歪斜到了一个吓人的程度,嘴巴张的老大,两边裂开的更厉害了,两只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却不断有红色的血从中流出。他的身子弯了下来,从腰部开始高高拱起,双手,不,应该是一双爪子抓着地面,指甲全是黑色,然后就像野兽一般四肢一蹬,扑向了三叔。 三叔见此,高高跳起,躲过了这一扑。就在那么一霎那,杜老爹正好处于三叔的身下,三叔手持木剑,意识当中,阵阵青光从那把之后半尺的木剑发出,然后顺势向下一插,一声更为凄厉的吼声响起,但杜老爹的右手竟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到了上方,在三叔的大腿上面抓了一下,三叔身子一震,含着什么东西的嘴痛哼了一声,之后却不管不顾,继续拿着木剑向下更进一步的狠狠插去,接着史记可看见一个黑影从杜红的身体中逃了出来。 “凌天!!” 那个黑影从杜老爹身体中飘出的时候,凌天心中终于有了那种每次看到他的时候的心悸的感觉,而且瞬间一股强烈的冰冷传遍全身,鸡皮疙瘩顿时就起来了。 “来了!”凌天大吼一声,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悄悄的埋伏在了房顶,后脚猛地一蹬,如离弦的箭穿破了黑夜,直直的射向杜老爹,紫光在手掌泛起,稳稳的一掌打在了杜老爹的胸口。 黑影直直的飞出撞在了墙上,此刻,这黑影胸口一个大洞,身上三处冒着白烟,而胸口更是有着一个豁大的口子,邪乎乎的眼睛一直盯着凌天,狰狞无比。 就在这时,令三叔和凌天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这“小熊”一晃,竟再次失去了对他的感应,这玩意就那么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小熊消失之后,凌天心中那股心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冰冷的感觉也不见了,但他却觉得更加的冷,那是一种因为害怕而产生的冷意,凉到了他的心底,为什么,他一次次的出现我却感知不到,又一次次的能在暗中窥视着我。。。 凌天拼命的往屋子和院子里面看,眼睛在每一个能够看到的地方寻找着,但却都一无所获。 三叔转过了身,凌天看到他眉头紧锁,大腿处五条抓痕将裤子都抓破了,血不断的往外冒,凌天心头一颤,这血竟是黑色的。 三叔表情很是凶狠,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大腿上面的伤,随后拿出一根烟,点上之后猛的吸了两口。 腾腾的烟雾升起,居然尽数向着屋子外面飘来。 凌天心顿时就咯噔一下,那阵阵白烟就像是稀薄的云雾一般,轻柔无比,形状不断变化,好像在引诱人猜它此刻像是什么,下一刻又像是什么一般。 史记可看到三叔受伤了,大脑瞬间完全空白,此时眉心的黑沙包一阵发烫,周围静的出奇,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冒了出来,顺着眉角滴进了他的眼睛,疼的厉害,但是他丝毫不敢有什么剧烈动作,脑袋也不敢乱动,只剩眼珠子一边看着那团烟雾,一边瞟着吕阳,嘴巴则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烟雾飘的速度很慢,渐渐地飘到了与史记可所在的树最近的围墙内侧。就在这时,凌天似乎看到烟雾中多了点什么东西,那是一双黝黑的眼睛,此时正直勾勾的看着他的方向。 凌天终于忍不住了,心里大骂,曹你先人,没完没了!正准备动手,却发现三叔依旧站在原地,似乎对这里的情况无动于衷。 凌天看到三叔没有反应,捏紧了双拳,冰冷的看着黑暗中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开始变得细长,似乎是微眯了起来,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向凌天所在的方向飘来,那团烟雾也紧随着这双眼睛飘来,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烟雾中,凌天的身体已经紧绷到了极致,越来越近,就在那双眼睛距离凌天还有一米的距离,突然瞪的老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它注意的东西一般,接着变得阴森诡异,凌天感到阵阵阴气和恶心的味道扑面而来。 “草!”凌天大喝一声! 就在凌天话音刚落的那一刻,只见一道金光从胸前闪过,直接打在了那团烟雾上面,一声凄厉的嚎叫声传入耳朵。 这团烟雾则像是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下一刻向着后面屋子的方向飞去。 “狗日的!李家的东西你也敢惦记!”就在此时,三叔动了。 三叔几个跨步来到院中,嘴巴一吐,伴随着漫天的唾沫,一颗青色的珠子便向着那团烟雾射去,接着狠狠地打在了上面。 烟雾中的黑影显出了身形,正是小熊的模样,狰狞的面孔一会看看三叔,一会看看我,表面痛苦,却显得越发的恐怖,一颗青色珠子死死的嵌进了这玩意的脑壳,它“四肢”不断的在空中乱舞着,似乎很想走,但珠子发出阵阵青光,又像是将其钉在了原处。 三叔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扔在地上,接着大叫一声,“桃木引灵,助老子诛邪,草死这狗日的玩意儿!” 凌天额头一道黑线,这句话绝对不是这么说的。。。。 三叔嘴巴一咬,一口鲜血伴着唾沫吐到了手里的木剑上,向着小熊扑了上来,将他那一根,不,那一把木剑,从“小熊”的头顶一捅而下。接着在近乎垂死挣扎的凄厉惨叫声中,那玩意开始了融化,融化的时候,那双眼睛狠狠地看着凌天的方向,似乎是想把他吃下去一般。。。 就在黑影融化的时候,一个淡淡的人影升起,模样和杜老爹一模一样,三叔见此脸上神态一变,拿出一张符纸就要点燃,随后手却停在了空中。因为那道人影顷刻间已是一阵模糊,接着便消失在了院子中,消失的时候,眼睛还望着屋子的方向,那里,杜娟儿和他母亲静静地躺在木板床上。 三叔叹息一声,凌天意识到什么,一阵悲意也从心里升起。 不多时,一滩黑水出现在院子里边,一股恶臭的气味弥漫开来。 史记可吓的够呛,总算是将这玩意收拾了,下意识的想起了什么,低头一看,三叔之前洒在院子周围的金色的灰末还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条细细的金蛇一般围住了围住了整个院子。 就在这时,一丝黑烟从那滩黑水中升起,凌天连忙说“三叔!” 三叔像是早有准备,用手往裤子里一摸,一个只有一寸的小瓶便出现在了手中,接着嘴巴念了一句什么,还在黑水中的青色珠子发出悠悠的青光,罩住那道黑气,将其拖入了三叔手里的小瓶中。 接着三叔叫了一声饥渴。。 史记可反应了三秒,手忙脚乱的带着一旁瘫软的吕阳下了树,院子门已经被凌天从里面打开,史记可扶着吕阳走进院中,跟着三叔进了屋。 三叔一瘸一拐的找了一根板凳坐下,用手一撕,半边裤腿便被他自己撕了下来,凌天看到他整个右腿已经是变成了黑色,三叔脸上终于露出痛苦的表情,骂了句狗日的。 接着从兜里拿出一张符纸,这张符纸却是与之前的都不同,在屋灯的反射下,淡淡银光从符纸上射出,定睛一看,是一道银符。 三叔表情此时却有些犹豫,似乎内心在做着挣扎,但随后下定了决心,喃喃念道,“日它仙人,老子这张玩意居然就这么用掉了。” 之后将这张符纸贴在了右腿内侧的抓痕上面,符纸一贴在伤口上面,像是看到了电视里那种点火取子弹的镜头一般,伴随着嗤嗤声,阵阵白气从伤口处升起,三叔咬住自己的袖角,但也痛的面色惨白,汗珠一个劲的往下掉。 符纸在伤口处竟开始了融化,接着那些银色的字也融化成了银色的水迹一般,渗入到三叔的伤口处,更多的黑血从其中喷出,一会时间血又回复到正常的红色。 弄好这些之后,三叔似乎是虚脱了过去,坐在板凳上面一动也不动,嘴巴微微的抽动着。 凌天走出院子,摘了几束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草,捏碎放在手里,手中的灵气慢慢的化解,将整个手掌贴在三叔的腿上。温润的气息瞬间进入体内,三叔舒服的*一声,腿上的伤口慢慢的结起了血痂。一旁的史记可已经看的目瞪口呆。 “叔!好了。”凌天站起身拍拍手,看三叔仰着头一副死人相。 “叔?”凌天又叫了一声,三叔还是没有反应。 凌天心里一咯噔,挥起胳膊直接一巴掌扇在三叔脸上。 “卧槽,你个屁娃子!!” 三叔吼了起来,脸上起了一个小巴掌印,此刻正对着凌天怒目而视。 凌天有些尴尬,嘿嘿两声,“叔,我喊你两回了。。。” 三叔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一瘸一拐的走到了躺在屋子里的杜老爹旁边,此时的杜老爹双眼睁开,仰面一动不动的躺着,早就不复之前的恐怖样子,变回了平时的模样。 三叔用手探了探杜老爹的鼻子。 虽说早有预感,但这一幕在凌天看来依旧心酸异常:“他已经死了。” “知道了”凌天转过身走出院子。 “什么!!!死了!!!”吕阳顿时跳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明明半个小时前还高高兴兴的送自己出门,这眨眼间就死了! 想起那透明人影消散前望向屋中母子的最后一眼,凌天只觉得心口堵得慌,三叔叹了口气,缓缓地说了句,“他是个老实人,是个好人,但这就是命。” 杜老爹就在这个晚上死在了自己家中,三叔的手在探完杜老爹的鼻息之后便紧紧的握了起来,由于过于用力,指关节都被捏的发白,他对着杜老爹的尸体鞠了一躬,一字一顿的说道:“不管是谁,我定要亲手宰了他。” 之后三叔又看了看此刻还安静的躺在地上的母子,表情十分复杂,凌天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醒来之后的杜娟儿和杜家母,当她们看到杜老爹已经死去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痛哭,他不敢想象。 早上的时候整个杜家已经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一般的八卦在这镇里都传的飞快,更别说死了人这么大的事情。杜老爹的尸体已经被公安带走,说是要拿去给专业人士检查,好查出死因。 人群中的史记可贪婪的目光看着杜老爹的尸体,兴奋的搓着双手,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第九十四章:鬼胎之眼 走在街上的时候,人们纷纷在议论着,一旦三叔走近就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似乎是怕他听见,不断的对着三叔指指点点。 凌天依稀可以听到些内容:“哎哟,那就是杜先生请的高人,大晚上的到杜红家去,现在杜老爹莫名其妙的死了,杜先生家里连死两人,自己这会在医院生死未卜,你说说人干什么不行,造什么孽啊!” 三叔停下了脚步,对着周围的人群骂了一句“看,看你先人。” 说完带着凌天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杜先生的院内,二姨太忙活着给凌天和三叔做饭,吕阳则是回房子补觉,至于史记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在了。 三叔的大腿缠着绷带,不过脸色已是好了很多,至少他可以把两个腿都翘到桌子上,一副牛逼哄哄的样子。 凌天摘了片叶子,看着上面的纹路半晌,喃喃的问道:“叔,为什么杜老爹被煞上身就死了,杜家母却没死” 三叔听了这话,随口说道,“煞吃鬼,也可以吃魂,这狗日的上杜家母身的时候并没有吞噬杜家母的魂魄,他只是利用杜家母去接近你,最后却被打了出去。在那之后他并没有走,而上了杜老爹身体,那时候杜老爹的魂魄已被它化了,因为他确认了一样东西。不过,从最后的情形来看,应该是还没有完全吞噬,所以杜老爹的魂魄会看屋内一眼,无可奈何,他的魂魄损失的太多,我也是无力回天。这应该说是他们两人的命气不同吧。” 凌天在心中叹了口气,随后又想问,结果被三叔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那东西上了杜老爹的身而你甚至我却没有发现。” 凌天点了点头,心想,知我者,莫过于三叔。 “我之前就已经说过,这是养尸人在背后操控着煞,这些煞分高低,有些厉害的煞不知道吃了多少野鬼,隐匿能力也提升到了骗过我的灵觉得程度,它虽然失去了本身的意识,但一旦被灌输了养煞人的意图,就会变得奸邪无比,自古以来一旦这种煞出世,并且成熟,都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凌天心中一惊,还好那玩意应该还没有成熟,淡淡地说道:“叔,他要确认的东西就是我怀里的东西吧” 三叔眼中略过一丝惊讶,说了一句凌天听不懂的话:“还有你背后的东西” “背后的东西?我的魂?” “魂个p,给老子端饭去!下午开始干活!” 吃过了午饭,凌天和三叔美美的睡了个午觉,凌天做了个梦,自己在院子里陪爷爷画符,爷爷一个劲儿的教他,午后的阳光显得那么温暖,就在这时,他看到爷爷背后的墙角,阴恻恻的站着一个黑影,正诡异的笑着。 凌天一咕噜起身,床单湿了一大片。 按着三叔的指示,吕阳把史记可从医院叫过来帮忙,又叫了院里几个胆大的壮汉,当凌天再次看到史记可的时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发现他身上的气息,愈发的阴冷。 一行人来到了小树林,此时正是下午,太阳很大,吕阳这次学聪明了,加在最中间,之前来的时候,无时不刻被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包围着,不过现在人一多,却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钻进小树林,来到了那颗树面前,一个若大的豁口依然在树上,不过令人吃惊的是,只是短短的几天时间,这棵树此时已经是完全的枯萎掉了。干黄的叶子落了一地,与周围正郁郁葱葱的其他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一群活人中站着一个七孔流血面目苍白的死人一样,格外的明显。 吕阳长大了嘴巴,一点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三爷,这树前几天还好好的咧,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三叔摸着树干,斑驳的树皮衬托着他有些粗糙的手,他似乎是在感觉着什么,接着自言自语道,“看起来已经破尽了,用罡珠破去外体,再用引灵桃木断其根,这个煞眼算是毁了。” 说完从口袋里拿了个小瓶出来,正是那晚拿来装黑气的小瓶,三叔打开瓶口,右手小指勾住中指,接着很是随意的一划。一丝黑气从小瓶中飘了出来,接着进入了树干之中。 就在这时,凌天感觉这棵树似乎起了什么变化,只是他却说不清楚,三叔静静的站在原地,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凌天也没有说话,因为此时他心中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不是心悸,也不是冰冷,而是吸引,对,就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一般。 在凌天眼中,这个已经死去的大榕树变得有些模糊,虽他就站在它面前,大榕树模糊的原因不是他看不清楚,而是此刻他的眼中只剩下那树干处冒出的一丝火苗。那一丝淡紫色的火苗,虽然微小,但却妖艳无比,对于凌天来说是那么的明显,火苗跳跃不已,他的心都似乎在随着它跳动。 凌天一时看呆了,三叔袖子一遮,凌天便再也看不到那紫色的火苗,一瞬间也回过神来,三叔似乎对这火极为的忌惮,小心翼翼的又是拿出了一个瓶子,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根红色的线。 三叔将线的一头放入瓶口,另外一头则伸向了树干处,由于视线被遮住,凌天看的不清楚,但大概也猜得出来那是火苗所在的地方。 三叔嘴里一个劲儿在念叨着,不多时,火苗竟顺着红色的丝线,一点点的向着小瓶移动,凌天透过在那一丝火苗接近小瓶的时候,三叔的左手已经是不能阻挡住他的视线,所以凌天看到了火苗进入瓶口的那一瞬间。 接着三叔快速的将瓶子盖了起来,似乎还不放心,又是贴了一张符纸上去。 而此时,最为奇怪的是,那条红线在被这火燃烧过之后,却没有变成灰烬,而是显出一种漆黑的颜色,与此同时,一股渗人的感觉从那已经变得漆黑的线上面传来。 然后三叔又是拿出一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只青蛙,他将青蛙放到了黑线上,就在这时,一股虽然微弱但是却依旧令他心悸的感觉从那只青蛙身上传来。 就是那么一眨眼的时间,那只青蛙已经是变成了通体漆黑,接着还没等它有所反应,一枚铜钱便已经打到了青蛙的背上,接着就在他的眼中,那只青蛙开始了融化,没催,就是融化,最后化成了一滩黑水。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传来,而那条黑线也终于变成了灰烬。 这一幕让凌天想起了被三叔灭掉的“小熊”,几乎是如出一辙,都是融化,都是气味十分的难闻。 吕阳和众壮汉捂着鼻子却又不敢出声。 凌天开口了:“叔,为什么每次这东西出现的时候,我总会有种心悸的感觉” 三叔拍了拍凌天的脑袋“天儿,这是你的命。” 凌天被三叔这句话深深的震撼到了,如果说之前的事情是恐怖和忌惮,这句话给凌天带来的感觉就是害怕,一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命?我的命是什么? 三叔点了根烟,收起小瓶,“走,到这周围转转。” 凌天跟着三叔,便到小树林周边走了起来,三叔走的很随意,有些漫无目的,凌天心里却一直想着三叔的那句话。 走了好一阵,几乎都将这小树林周围逛了个遍,三叔停下脚步:“坐南朝北,艮位环水,本就是普通的地势,即使煞眼布置的再完美,没有天地帮你聚阴,你成的了这等气候?” 随后又继续在山间逛着,这时却似乎有了目的一般,向着下山坡的东北方向走去。不多时便走到了一条小河沟面前,此时三叔的目光却投向了河沟中的一块大石头上面。 三叔看着那块大石头,一动也不动,吕阳心中奇怪,这不就是一块大石头么?说不定已经在这河沟里不知道摆了多久了,能有什么特别的。 石头方圆一米多,从河沟里露出了小半个身子,此时静静的躺在水中,不断有水从它身上流过,形成一道柔和波纹。 三叔蹲在地上,皱着眉头思考了很久才冒出了一句话:“用横石镇住艮位,倒是可以,但也还差了那么点……” 说到这里,三叔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接着转身看向了身后斜左边另外一个山坡的位置。 顺着他的目光,一棵老大的杏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那个山坡与小树林所在的山坡是紧连在一起的,中间地势低的地方也就隔了几个水田。 三叔带着众人朝着那个山坡走去,经过田坎,总算是来到了那一棵杏树旁边。一来这里,凌天顿时觉得身上有些冷,此时正是大热天,稍微抬头就得眯上眼睛的那种,不然就会被光线刺的生疼,但即使如此,凌天还是感觉到了冷意。 这树倒也平常的很,不过凌天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一回头,发现吕阳正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三叔伸手在树干上摸了摸,接着便四处轻轻的拍着,也不知道在寻找什么东西。终于,三叔的手拍到一个地方,然后对史记可说道,“饥渴兄,去给我找块大些石头来。” 史记可不明白所以,但依旧照做,在不远的地方搬了块有点大的石头,搬回来的时候也是好喘了几口气。 三叔满意的看着石头,给史记可一个眼神,两人抬起大石头在空中晃了两下,向着树身猛砸了过去。 咵的一声,一个巨大的洞出现在这杏树的树干上面。 三叔鼻子发出一声轻哼,面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然后用手掰住洞口两边,一用力,就把两边的树皮给扯了下来,这洞又被扩大了不少。 吕阳心中一惊,这棵树竟然里面是空的?明明外表看不出丝毫异样,而且这棵树也算得上是枝繁叶茂?狗日的,居然空心?耐不住好奇,跑上前往那洞里一看,这一眼差点没有让他吐出来。这洞里,堆着一堆东西,竟是不计其数的死青蛙,各种死状的都有,恐怖异常,一股恶臭的味道从里面传出。 “以杏树填死物,聚阴气震死坎位,直照南边,狗日的这下总算是齐了。” 随后三叔拿出一张符纸,手一摇,这符纸便自己燃了起来,这一手让众人好是吃惊,不自觉的放下了袖子,结果又吸了两口腐臭味道,差点吐了,连忙又是捂住了嘴。 三叔将符纸丢进洞中,一瞬间里面的一堆尸体就像是汽油遇到了火一样,哗一下就燃了起来。 一声巨响传来,杏树轰然倒地。 直到整棵树都烧成了灰烬,三叔带着众人又回到那棵已经干枯了的大榕树前,面无表情的说道:“给老子挖!” 吕阳找的这几个人说干就干,三叔一声令下之后,壮汉锄头铁镐那是一个劲的就招呼了上去,不多时那颗已经枯了的大榕树就已经被连根拔起,见三叔没有叫停,几个大汉也不敢停下来,继续拿着家伙往土里招呼。 凌天看了眼远处,想起三叔之前说的话,也是有些明白他要挖什么玩意,眼睛紧紧的盯着。 逐渐已经挖了很大一个坑,就在深度差不多有一丈的时候,一个大汉咦了一声,“三爷,有骨头。” 三叔早就预料到了,随后说道,“给老子弄起来。” 又过了一阵,一根根的骨头被几个大汉带着手套捡了起来,放在旁边的地上,看见这骨头的时候,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这骨头通体漆黑,上面充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似乎是被什么咬了,又像是被什么腐蚀了一般,看上去诡异而且恶心。 不过几个大汉胆子倒是很大,吕阳倒是找了些狠角色,不多时就把所有骨头包括头颅在内都弄了上来。那个头骨被拿上来的时候,史记可看了浑身都打了个冷颤,他接触骨头几十年,不能够想象到底是什么情况下才能把一个人的骨头弄成这样子,密密麻麻的洞让人看了都觉得浑身发麻。 三叔叫其中一个大汉拿出早就带着的坛子,叹了口气,让几个大汉把骨头都放到坛子里面,“魂飞魄散,就只剩下这么点玩意,老子还是给你找个地埋了。这个狗日的。” 骨头被一块块的扔进坛子,史记可继续在洞里掏着,突然,他在最深处的黑土中发现了一块极小骨头,密密麻麻的黑洞竟然形成了一个字母“g” 史记可瞳孔剧烈的收缩成针尖般大小,第一次见到这个字母的时候,是小熊棺材里的飞镖,上面刻着“g”,他的脑子飞快的运转着,心脏剧烈的跳动,仿佛随时从嗓子眼跳出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开始滴,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里会见到这个标志。 “饥渴!上来!”三叔朝下面喊了一声。史记可身子一震,极快的速度把骨头藏在手中,应了一声,爬了上去,惴惴不安的站在了人堆里。。。 “走,把这货给老子淹喽!” 说完这句,让一个大汉抱起坛子,接着又向着山坡下的那条小河沟走去。 一众人来到河边,三叔用手一指那块大石头,“给我把这石头搬开。” 吕阳心中直叫,我滴勒个乖乖,这石头光露出水面的就那么大,还别说在水下的,这能弄得开么?想归想,嘴上却开始指挥起来:“大家听三爷的!搬石头!” 一群大汉二话不说就下了水。 差不多用了两个钟头,那七八个憨货已经是气喘吁吁,面色通红,不过总算将这石头一点一点的撬开了。 就在石头被撬开的下一刻,一具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翻了上来。 尸体泡在水中已经有一阵子了,生前的衣服全都烂的差不多了,只能看见一两片残渣,身上的皮肤已经是高度腐烂,露出的白骨和烂肉互相搅在一起,烂掉的皮肤组织和脂肪漂在水坑的表面,散发着浓重的味道,尸体的半边脸已经严重腐烂,基本上没了人形,而另一边保存的还很完好,能够清楚得看到,她的眼角,鼻孔,耳孔,还有嘴角全都有淡淡的血迹,眼球睁得很大,瞳孔散开,表情像是很害怕的样子。还有一点非常奇怪,现在正是三伏盛夏,这具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了,泡在烂水沟里,可却看不到任何蝇虫的影子,周围芦苇荡中的蝇虫非常多,可偏偏这个泥沟边上却什么都没有。 “七窍流血”,三叔嘀咕了一声。 几个大汉被吓了一跳,之后也是露出恶心的神色,不过却依然很是“凶猛”的把这已经烂的面目全非的尸体用翘子,铁镐等叉了上来。 一个大汉疑惑的说了一句“狗日的,奇了怪了,这死人好像是没死多久,怎么就到石头下面去了。” 随后又是瞟了一眼三爷,一本正经的说道,“还是三爷神机妙算,居然会知道这大石头下面还有个这玩意。”本来这马屁拍的很是到位,但三爷理都没理他,说了一句“去把她嘴巴掰开,看看里面的情况。” 一时间几个大汉皆是面露难色,三叔一下子就看向了史记可,“饥渴,你去。” 其他几个人差点笑出来,不过却使劲忍住了,史记可抓了抓头“行,我来。” 说罢直接走了上去,就在史记可将要走到尸体旁边的时候,凌天清楚地看到,那半只完好的眼睛之前看到的时候,还是瞳孔发散,呆滞无神,可刚刚却有了眼神,就好像是活人一般,那眼睛冒出的神色恐怖诡异,让人看到的全都是阴森。 凌天正准备说话,史记可都没带手套,一把就将这具尸体的嘴巴掰开。 就在这时,一股黑气从尸体张开的嘴里冒了出来,凌天快速的抓住史记可的后衣领,用力往后面一扯,史记可直接躺在了地上。 “哎哟,搁死我了。” 三叔没有理会史记可,而是一张黄符出现在手中,随后往前一探,那股黑气竟全部被吸进了符纸之中,黄色的符纸也渐渐变成了黑色,手一抖,这符纸就又燃了起来,接着又是一股反胃的气味飘出。 “三爷,这,这什么情况。”史记可揉了揉屁股站起来。 三叔没有回答史记可的话,不过史记可也不介意,估计也猜到了刚才那一下凌天是救了他,脸上堆起了谄笑。 史记可看着尸体,突然小眼睛一亮,赶紧又来到了尸体旁边,将手伸进了尸体的嘴巴,摸了一下,然后拿出了一个东西。 三叔看到史记可手里东西的时候身子一震,接着脸色也变了,之前是面无表情,此刻就是完全“黑”了下来。 史记可从尸体嘴里拿出来的是一颗眼睛,一颗血红的眼睛!正诡异的看着。。。就在那眼睛被拿出嘴巴的一刻,一股阴森的感觉从那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的尸体上面传来。 “狗日的,快把脑壳给我砍掉。” 一众人不明所以,但听到此时三叔的语气极为郑重,甚至是有些怒意,这群大汉反应极快,抄起家伙就围了上来,撬子,铁镐对着尸体脖子一阵猛砍,生怕迟了半分。只是苦了还蹲在尸体一旁的史记可,此时似乎有些发愣,然后就被烂肉溅了一脸。 几乎是十秒钟不到的时间,这玩意的头和身体就被强行的分开了,由于这群憨货行径的粗暴,那断口处几乎是惨不忍睹。 吕阳再也忍不住,一下就吐了出来。 三叔从史记可那里把那眼睛拿了过来,喃喃自语“我以为只是个镇魂引煞的东西,没想到……”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汉子惊呼一声,“卧槽,这女人肚子怎么被划开了!这衣服怎么这么眼熟!这不是四姨太么!!” “什么!!!”史记可猛地站起来!扑通一声跪在了水沟里,扒开腐烂的尸体开始看。他记得很清楚,四姨太的模样,他知道四姨太是中毒死的,这点毋庸置疑!下葬那天,他亲眼看到棺材被埋在地下!这是怎么回事?这眼睛,难道是?那鬼胎的?!! 史记可想到自己在太平间里,一个偌大的福尔马林玻璃钢里,泡着数百颗鬼胎的眼睛,全身猛猛的打了个冷颤,此刻,泡在烂泥中的那张被捣碎的脸,正在对他诡异的笑着。。 第九十五章:死亡呼唤 就在这时,凌天看到那破碎的脸上,女尸的眼中出现一丝异常,是一点光亮,蓝色的光很是微弱,但他却注意到了。 凌天心中一惊,下意识的看向了三叔,三叔给凌天一个眼神,示意不要声张,掏出一根烟点上,一丝白烟飘起,朝着树林深处飘去。 史记可觉得脑袋开始微微发热,心里生出一种很玄乎的感觉,他不断的盯着女人,总觉得有人在呼唤着他。那一丝白烟就那么晃晃悠悠的朝着远处飘去,那一处的尽头全是幽深的树影。 突然间,史记可着了魔一般,跟着那一丝白烟朝着树林走去。他觉得自己的头很重,脑海里朦朦胧胧有个女人的身影,不停的朝他招手。他感到自己的眼皮开始打架,晃了晃脑袋,视线变得清晰起来,虽说比不上白天,但是意识之中,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周边的情形。 走了约莫十几分钟,这一丝白烟似乎就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依旧一直通向树林深处,史记可下意识的又是往周围看了看,整个树林依旧静的出奇。 他也不知道已经是走了多远,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山林中走着,史记可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只觉得前面的白烟一阵晃动,然后脑袋开始有些晕乎,依旧机械式的朝着前面迈着步子。 就在这时,史记可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 “史哥,史哥!” 史记可下意识的回答了一声,“谁?”到处看了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史哥,史哥!” 悠悠的声音再次传来,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又像是在他附近,史记可没有注意到,每次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那一丝白烟都会晃动一下。 突然之间发现,那一丝白烟已经是转弯了,竟然正朝着他身后飘去。史记可只觉得后背开始发麻,因为这时,他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东西。 史记可慢慢的转过了身子,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他下意识的就要松口气,却发现背上那种发麻的感觉依旧没有消失,此时,那一丝白烟依旧朝着他身后飘着。 史记可心中有些害怕,他不能确定背后是不是有东西,他想看到它,却无论如何都看不到。 史记可心中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腰弯了下来,透过两腿之间向后看去,一张脸出现在他面前,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隔的近的不行。 史记可骇的叫了起来,赶紧往前两步,然后转过身来,他终于看清楚了,居然是林巧儿。 林巧儿双眼无神的看着史记可,一动也不动,史记可心中吓的够呛,同时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喊道, “巧儿!是你么!你怎么在这里?” 林巧儿没有回答,突然很是诡异的笑了一下,然后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巧儿!是我啊!你的史哥!!!” 史记可突然回过神来,看了看四周,才发现自己怎么一个人走到了这里,自己刚才看到亲眼看到巧儿了,心中有些激动,却发现这巧儿有问题,看到巧儿的那一刻,突然有种心悸的感觉,他清楚这感觉就是从巧儿身上传过来的,史记可看着那一丝白烟正朝着巧儿跑的方向飘着,犹豫了一下,然后拔起腿就开始追。 虽然刚才被吓的够呛,但此看到了巧儿,一个想法已经瞬间在他脑海中扎根,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夜色下林巧儿在前面跑的飞快,史记可在后面拼命的追着,脑海中断断续续的传来一个声音 “史哥。。。救我。。。救我。。。” 是巧儿的声音!听那声音很是焦急,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一般,不仅断断续续,而且变得越来越小声。 史记可拼命的追着前面的影子,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只觉得越来越累。脚下越来越曲折,而且地上大大小小的石头越来越多,史记可在山林间跳来跳去,避开那些石头,一路下来已经气喘吁吁。 “三爷,他怎么了?”身后追随的吕阳精疲力竭的喘着粗气。 三叔腿受伤让一个壮汉扛着,一步一晃的说到:“这,孙子被,招魂了,跟着就行。” 史记可终于支持不住了,停了下来,弯下了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等稍微缓过来一些,他抬头一看,心中吓了一跳。 此时在他前面是一块空地,空地中间有一个小坡,“林巧儿”此时就站在那个小坡上面,静静的看着他,他刚要往前继续走,然后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同时心里有些抖:“巧儿!到底怎么了!上次在医院是你么?为什么你老躲着我!你是不是还没死!” 夜色下可以看到,林巧儿此时双眼青黑,目光依旧呆滞。突然,裂开嘴巴对着史记可笑了一下,然后一下子跳进了地里。 不错,就是跳进了地中,“林巧儿”跳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就进入了地里面。 史记可瞬间蒙了,瞪大了眼睛:“不,不是,巧儿你。。。” 那一丝白烟朝着林巧儿刚刚消失的地方飘着 史记可一点一点的朝着那个小坡走了过去,这南山平时都是密密麻麻的树子,在这里居然有着这么一块空地,方圆五十米左右,史记可走出了树林,整个空地上全是乱石堆,大大小小的石头堆在地上,他踩着一块块的石头,一点一点的朝着那小坡走着,同时心一直是悬起来的,这个空地出现的很是突然,走在乱石堆之中,可以看到山林的夜空,夜色照在乱石堆上,比树林中亮了一些。 最让人奇怪的是,空地中有三块巨大的石头,静静的躺在小坡的三个方位,每块石头比两个他还高。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摆出的什么阵势,三块大石头就像是三个庞然大物,史记可看了看离他最近的一块,石头底部死死的和地面连在一起,下半部分已经是长满了青苔,倒是没什么特别,只是上半部分漆黑漆黑的,和一般的石头颜色明显不同,而且似乎还有些反光,史记可心中一惊,夜色下他似乎看到那石头的上半部分的黑色在动的样子。 史记可深吸两口气,朝着离他最近的那块走近一些,之后吓的差点叫出声来。 那哪里是什么黑色?!!整块石头的上半部分爬着密密麻麻的虫子,一层又一层,就像是那种被捅了之后的蜜蜂窝,看得让人头皮发麻。那黑色就是那虫子的颜色,史记可觉得的反光就是那些虫子油亮油亮的壳。 他不敢再看这玩意,继续朝前走着,幽深黑冥的夜空,和平时没有月亮的晚上没有区别,那空地正中的小坡正是林巧儿消失的地方。 史记可离那个坡顶越来越近,终于看清楚了,那个坡顶有一个洞,直径两三米的一个大洞,就像是一口大井一般,从坡顶直接深入了下去,白烟正悠悠的向着那洞中飘着。 史记可心中惊疑,正要继续朝前走,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树林突然刮起了风,四面的树子被风吹动,摇个不停,发出哗哗的响声。 与此同时,阵阵阴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耳中再次响起什么声音,是一个人,不,应该是一群人说话的声音,很是杂乱的样子,到最后那些声音几乎变成了嘶吼声,每个声音都凄厉异常,让人听了汗毛直竖。 接下来,史记可看到了极为害怕的一幕,只见密密麻麻的影子从周围的树林中走了出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已经站满了小半个空地。他数不清这些人有多少,这群人有老有少,每个人都是双目呆滞的看着小坡上面的那个洞口,一阵阵阴冷的感觉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他心中已经知道了,这一群东西,就是三爷口中的煞。。。 史记可有些害怕,他开始发抖,不停地拍打自己的脑袋,为什么自己跑到了这个地方,他希望这是一场梦,但是,除了头被打的生疼以外没有任何改变。他哪里见过这么多的这种东西,耳中嘈杂的嘶吼声越来越大,那群人一个个面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朝着小坡走了过来,史记可觉得浑身都开始发麻,突然,这群人动作僵硬,而且声音陆续大了:“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史记可心中一惊,“救我”?什么意思?我怎么救? 他看出来了,这群玩意似乎是身不由己的在走,面上的神色越来越惊恐,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求救声突然一变,变成了狰狞的嘶吼声,然后就看到,周围的鬼煞朝着三块石头围了过去,面上的神色变得疯狂而狰狞。 有几个走在前面的鬼对着石头开始疯狂的抓,甚至是咧开嘴巴朝着那石头的壁上咬了起来,似乎在和什么东西打架。 史记可不由得到吸一口凉气,他看见一只漆黑的手从石头中伸了出来,然后一把抓住一个“老人”的脖子,直接就把那面色惨白的“老头”扯了进去,石头上面的黑色似乎动的更加的厉害了,耳中嘈杂的嘶吼声中一声绝望的叫声响起,那个老头就消失在了石头边上。 这。。。他清楚的听到了那一声绝望狰狞的吼声,一个想法在心头升起,巧儿会不会在这里被害了。。。 史记可只觉得浑身都开始发麻,此时那石头和虫子在他眼中变得无比的可怕和诡异,他心中想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巧儿是不是已经变成了鬼?那个小坡上面的洞口在他眼中变得凶险无比。史记可呆呆的站在原地,无论如何都挪不开步子半步。 空地中的所有东西都变得疯狂起来,一个个朝着三块石头走来,不断的撕咬和挣扎,但最后都会随着那黑色的手的出现而被拉进去。 就在这时,嘈杂的吼声里,他似乎再次听到了巧儿声音:“史。。。史哥。。快走。。。” 快走?什么意思?刚才不是还让我救她么?史记可此时感到心乱如麻,心爱的女人明明死了,却又出现在他面前。四姨太的死本来可以完美的进行一笔敲诈,结果却却变得如此诡异,仿佛自己正踏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风依旧没有停止,陆陆续续有更多面色惨白的“人”从周围的树林中走了出来,不断的朝着三个石头走去,那三块爬满虫子的石头就像是三张渗人无比的大嘴,不断的吃着一个个的“人”,耳中那绝望狰狞吼声让他更加害怕和心乱。 史记可没有注意到,在众多“人”中,一个影子并没有随着这些“人”动,而是静静的站在树林边,低着头,整个头发已经是把脸遮住了。 突然,风停了下来,恐怖的嘶吼声也停止了,周围的“人”脸上露出更加惊恐的神色,却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所有“人”面色惨白的看着小坡顶的那个洞,整个空地一下子弥漫着恐惧诡异的气息。周围的树林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静的出奇。只有一个声音在空地中徘徊着,似乎更加的焦急了, “快。。。快走。。。” 那种心悸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了,史记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离他越来越近,小小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小坡上面的洞口。 就在这一刻,史记可心中那种心悸的感觉上升到了顶点,然后他听到什么东西刨石头的声音,接着就像是很多碎石头掉进很深的枯井里一般,阵阵回声从那小坡顶的洞口传来。 冷汗流了下来,一个想法从他心头升起,那就是有什么玩意正从那洞里爬出来。 接着一只手,不,应该是一只爪子一下子从那洞中伸了出来,然后扒在了洞口边缘的地方,而那只爪子上面,居然全是血淋淋的眼睛! 一瞬间史记可已经是吓呆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要跑,却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弹,浑身像是被什么捆住了一般。 一股阴森的风迎面吹过,史记可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不听使唤起来,正一步一步的朝着那个洞口走去,整个空地和树林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他双脚踩在石堆上面的声音。 史记可心中已经是快要绝望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史哥!。。快。。。快离开。” 耳边的声音变得越发的焦急,似乎前面有什么恐怖的事物一般,这声音要阻止继续往前,但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史记可感到自己的脑壳居然开始了暴痛,就想要裂开一般。就在他距离洞口只有两三米的时候,身子一震,然后停了下来。他的右手似乎被什么东西拉住了,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还在用力的先前走,不过右手被拉住的缘故却一步也走不动, “史哥,别去!” 一个清晰无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有些沙哑,右手手腕被勒的越来越紧,史记可低着头,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吃力无比的转过了身子:“巧。。巧儿。。” 史记可看着巧儿,心里百感交集,正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抓的地方,传出阵阵像是开水淋在烙铁上面的声音。他猛地大叫一声,一把推开了巧儿。 巧儿被推出了三米远摔在了地上,整个脸都纠结在了一起,很是痛苦的样子。 “巧儿!!我不是故意的!”史记可看着被烫坏的胳膊,正渗出黑色的血,又心疼的看着摔在地上的巧儿。正准备上前,一阵嘶吼声从洞中传来,这声音响起,史记可只觉得自己的头一瞬间变的更加的痛了,倒在地上的林巧儿也双手抱着头满脸痛苦的表情。 “你怎么了?” 话刚刚说完,林巧儿突然抬起了头,史记可被吓了一跳,此时巧儿整个嘴巴已经是咧开了,正朝着他笑着,笑的十分诡异,史记可心中一震,一股不好的预感升起。 第九十六章:三石阴阵 接着,巧儿一瞬间又变得痛苦起来,一个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像是在挣扎着什么,已经是说不出话。 两行黑色的东西从巧儿的双眼流了下来,接着史记可惊恐的发现自己身体再次不受控制的朝着洞口走去。 他拼命的想转头去看巧儿到底怎么了?却一点也控制不了,片刻之间终于是走到了洞口,他难受的不行,但还在拼命的挣扎,他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一次次的都是徒劳。然后史记可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右手,一下子就抓在了那嵌满血淋淋眼睛的胳膊上! 史记可万般痛苦的大叫一声,随后听到了久违的声音响起:“狗日的玩意!今天老子就来拔你的根!!!” 声音响起,伴着的是漫天如雪花一般的符纸洒下,那些符纸落到了空地中密密麻麻的“人”身上,那些玩意好像突然就不受束缚了一般,一个个脸上的神情变了,纷纷朝着树林中跑去。 凌天带着汉子已经是将整个空地围了起来,不停的摇着铃铛,吕阳站在两个汉子中间,身上贴满了符。。。 那些“人”似乎特别怕这铃铛声,一个个捂着耳朵,极为惧怕的躲着汉子,一时间又不敢朝着树林中跑去,站在大石头和一群汉子之间,有些进退不得。 突然一声大喝响起:“通命养神罗千齿,思神链液道气长,狗日的邪阵给老子破!!!” 三叔从林中走了出来,看到小坡上面的史记可,眉头深深皱起,下一刻又是看向了小坡边的三块大石头,二话不说就在乱石堆中跑了起来,每经过一块石头,就是一把粉末洒出,嘴里念着什么,接着单手朝着石头壁一拍,停下来的时候,哗哗的声音响起,三个石头上面的黑色玩意像是脱衣服一样纷纷落下,虫子已经是死了一地,三颗青色的珠子牢牢的嵌在三个石头上面。 就在这时,史记可突然发现自己又是能够动弹了,不过此时他依旧保持着朝着洞里面看的姿势,大脑中一片空白。 三叔来到了史记可的旁边,“老史,起来吧。” 史记可没有动,扭头看着巧儿的方向,却发现巧儿已经不在了:“巧儿,巧儿?” 没人回答,一种失落的感觉在他心中升起,巧儿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想不通,同时心里憋的难受,他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叔看着落寞的史记可没有说话,随即瞟了眼史记可被抓的胳膊,整张脸顿时变得阴沉,左手一翻,一张符纸就贴在史记可的胳膊,史记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三叔嘴里念着什么,那张符纸就那么在他的胳膊燃了起来。 胳膊被烧,史记可疼的差点跳了起来,三叔死死的抓住他的手不让动,然后史记可看到三叔两只手抓住他的胳膊,一点一点的往外挤着什么东西。 突然,一个血琳琳的眼珠从胳膊里被一点一点的挤了出来,挤到一半,半个眼珠像长在胳膊上一样,看着渗人。 三叔嘴里不停的念着,面色沉重,史记可感觉到三叔的手都在微微的抖着,似乎正在做一件极其吃力的事情。 终于,眼珠被挤了出来,史记可第一时间看了看自己胳膊,整个一层皮都已经被扯掉了。 三叔喘了几口气,拿着眼珠,在思考着什么。史记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了出来,“三爷,这到底怎么回事?” 三叔没有说话,然后拿出一张布粗鲁的给史记可包扎着,史记可痛的直哆嗦,三叔紧皱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就在这时,阵阵惨叫声又响起,史记可朝着周围一看,只见那一群“人”已经是差不多都被赶到了乱石堆的地方,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有一些还拼命的指着围住空地的汉子,一副惊恐的模样。 三叔哼了一声,“不关这些玩意的事情,放他们走。” 话音刚落,凌天和汉子收起了铃铛,接着几乎是片刻时间,那一群野鬼就已经是走了个干净。 凌天走了过来,看着那一地的虫子尸体,就觉得恶心:“叔,就是这地方?” 三叔点了点头,用手摸了摸那大石头的壁头,放到自己鼻子边闻了闻,轻轻的念叨“好手段,好手段。” 三叔挥了挥手,一群汉子已经是朝着这边走了过来,三叔看了看三块大石头,又看了看坡上的洞口,脸上的神色变得疑惑起来:“狗日的没道理,跟我想的不一样咧。” 凌天在一旁开口了:“叔,这三块石头里面应该有东西” 三叔依旧在思索着,“这看起来像是个阵法,用这山里的玩意来养石头里面的东西,按理来说,这三块石头的目的应该是养那洞里的东西,如果是那样,这石头的污秽气息不会这么重。” 三叔顿了顿,接着念道:“改南山风水,吞鬼自嗜,这阵势我以前听老爷子说过,但这阵势又有些不一样,这玩意好像不是用来单纯的改风水和聚阴,小树林里的榕树是如果是第一个穴,这三青石算是第二个窝,那洞口应该是第三个巢了。” 说完看了看坡上的那个洞口,“老子倒要看看,养这种东西的玩意,到底是什么存在,在李家面前班门弄斧,邪引阵,那老子就破了这个阵,看你狗日的玩意出不出来!” 三叔摸了摸嵌在石头上面的青色珠子,凌天看到他嘴角都开始抽搐,接着一张符纸就是贴在了青色珠子上面,很是肉痛的样子,然后指了指那符纸的地方。 “给老子砸。” 凌天瞟了眼符纸,银色的。。。 “叔,心疼不。。。” 三叔喘着气,又是点了根烟,悠悠的烟雾升起,连带着这货的声音也有些悠悠的感觉,“身外之物罢了,揣了这么多年,只能说我和它们缘分到底了,要破这里面的东西,非得它们不可。” 一个汉子拿着凿子对准贴着符纸的青色珠子的位置,另外一个汉子抡起二锤,对着凿子就打了下去。铛铛的声音响起,在山林间回荡开来,看到三叔夹着烟的手都有些发抖,后来才明白这张银符的珍贵,这货居然让他们用凿子去打。。。 那抡二锤的汉子打了二三十下,终于,一声破碎的声音响起,接着,一股渗人的感觉传来,意识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嘶吼着,正是在那石头里面。 三叔看了过去,按理说这么大一块石头,光一个凿子凿一天也不见得能凿烂,可此时,从那符纸位置开始,整个石头居然已经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阵阵黑气正从那些裂缝中涌出来,那符纸所在的地方,同时也有阵阵青光发出,与那些黑气缠绕在一起,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那石头里面不断的传来凄厉的叫声。 拿凿子和二锤的汉子听到惨叫身子一抖,随即看了眼三叔,又狠下心来继续砸着,只不过此时那凿子似乎是再也打不下去一般,铛铛的声音传来,无论锤子怎么打,都不能像之前那样再进去一点。 “老子日你仙人。” 三叔暴喝一声,然后两步冲了过去,凌天心中惊疑,这货到底要做什么? 两个汉子连忙让开,三叔火气异常的大的样子,嘴里骂着,“狗日的,心子都破了还挣扎,老子弄死你。” 说完三叔一把把那凿子扯了下来,然后单手按在了那张符纸和已经满是裂纹的青色珠子上面,那些青光就那样汇聚到了三叔的手上,接着三叔单手一扯。 一个黑影就那样被他扯了出来,众人心中一震,这是个什么东西? 那黑影不断的挣扎着,整个身子成一种奇异的形状扭曲了,再也看不出来是个人的样子,凄厉声音就是那黑影发出的。 三叔单手捏住那玩意的喉咙,另外一只夹着烟的手一抖,袖子里一把短木剑已经是到了手里,“给老子死。” 然后拿起木剑冲着那黑影的顶头狠狠的插了下去,凄厉的吼声像是最后的挣扎,而后阵阵黑气消散,只剩下三叔站在原地喘着气。三叔松开了手,一堆青色的碎块从这货手里滑落,掉在了地上。 接着,整块大石头一下子就崩碎在了地上,一股恶臭散发出来,众人赶紧捂住了嘴巴,那块大石头碎掉的碎石中间,一根根骨头出现在哪里。 史记可心中已经是惊诧的不行,那当中的一个骨头,明显就是人的头骨,难道这石头中间,被硬生生的藏了一具骸骨?但是那石头分明玩好无损,这尸体到底是怎进去了?他只觉得诡异的不行。 一群汉子也是露出吃惊的神色,三叔看着那副骨头,摇了摇头的吧了一口烟,就在这时,史记可耳中再次听到什么声音,他转过头去,只见另外两块大石头似乎开始了震动,同样的黑气从里面涌了出去,不过阵阵青光裹着,正是嵌在另外两块大石头上面的青色珠子。 凌天心中一震,那两块石头里面应该也是这玩意,似乎正被那青色的珠子死死锁住的样子。 三叔招呼了一声,两个汉子又是拿着锤子和凿子朝着另外一块石头走去。接下来三叔倒是只是在青色珠子上面贴了一张符,没有拿出木剑出手。 剩下的两块石头并没有出现第一块那样的锤不进去的情况,两个汉子十几锤下去,石头就纷纷从符纸处碎开了,和之前一样的两具骸骨出现在眼前,使得整个空地上变得更加的恶臭。 “叔,这三个东西应该就是那天晚上看到的吧” “恩,一个是小熊,一个是四姨太,另一个,目前还不知道。养尸人用他们三个结了个三宫阵,三去其一,本来就已经被老子的东西钉在了心子,死了一个,阵也就破了,剩下的两个自然更加的容易,有截珠也就够了。” 等到所有的石头都碎了之后,三叔跟吕阳说了点什么,吕阳招呼了一声,所有汉子朝着四周的树林走去,吕阳叫一个汉子从乱石堆旁边三叔的箱子里拿出一个小包裹,那汉子提着包裹站在三叔旁边,三叔眼睛则死死的盯着当中的那个小坡。 “天儿,这三个石头已经破了,里面的东西呆不住的。” 看了看那三具骸骨,凌天多少也是知道之前的三个石头和那个洞有些关系:“那些玩意,已经被吃了,连投胎都没了可能,魂飞魄散。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养一个东西,养一个我也没见过的西。” 三叔惊讶的看着凌天,随后走向史记可:“老史,方才怪不得你,你今天来的时候就带了东西,我一路上一直没点破,当水沟里的女尸被翻出来的时候,三青石的阵眼会呼应这东西,也就是你身上的东西就是那水里的女尸,至于是谁我也不清楚。” 听了三叔的话,史记可有些落寞:“三爷,我也不知道自己沾上什么东西,就是感觉有人在叫我,然后我看到了以前自己心爱的姑娘” 就在这时,史记可没看到的是,三叔用手捏了一个指决,嘴里快速的默念了两句,然后笑了起来,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话,“是不是觉得很重?” 史记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底什么意思?什么东西重? 突然,凌天猛地跃起,史记可看到他手里紫光闪过,朝着自己旁边拍了过去,他吓了一跳。 同时三叔也大吼一声,木剑已经是抽了出来,朝着史记可身边的那个汉子就是砍了过去。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史记可连忙转身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汉子,一个身影出现在后方,长长的头发,漆黑的双眼,正是巧儿! 此时巧儿表情变得狰狞无比,整个身子都已经弯了下来,拼命的挣扎着,双手一个劲的朝着后面扯。 史记可一看,是个包裹,此时那个包裹已经是落在了地上,死死的粘住了巧儿的双手,巧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摆脱一般,似乎那个包裹重的不行,已经是将她牢牢的拖住了。 一个声音在史记可脑海中响起,很是痛苦又很是急切一般,“史。。史哥。。。快走。。。刚刚的石头是。。是用来压住它的,快。。。快走。。。” 那个包裹好像一座山一般,巧儿无论如何都扯不动,双手就像是被锁住了一般,更令史记可吃惊的是,此时巧儿的双手已经是长出了长长的指甲,就像是一双爪子,巧儿的背高高的拱起,黑色的东西从她漆黑眼睛里面流了出来,划过苍白的脸庞,而那张嘴一直裂开到了耳朵根部,不断的叫声从她嘴里发出。 看着巧儿此时的这幅模样,史记可只觉得心里面难受的不行,巧儿到底是怎么了,她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史。。。史哥。快走。。。” 那凄厉的叫声充满着痛苦,似乎那个包袱给她很大压力一般,在叫声中史记可依旧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巧儿很是焦急的样子,一个劲的叫他走。 三叔静静的看着巧儿,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缓缓的说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绝对不是煞!” 史记可心里有些发麻,隐隐觉得巧儿像是害怕极了什么东西,所以即使她成了那样都在叫自己走,那包裹里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只是一个包裹就让巧儿痛苦成了那样, 巧儿依旧在叫着,不断的挣扎,三叔看着她,哼了一声,“敢盯上天儿,老子让你死。” 说着三叔右手一翻,那包裹开始散发出阵阵青气,巧儿的叫声更加的凄厉了,史记可再也受不了,大声了吼了出来, “三爷!不要。” 三叔有些凝重的看了看史记可,“老史,她已经死了!她被人利用着!老子找的就是她!今天她必须死!” 说着三叔拿出了一个罗盘,上面的一根黑色指针正跳动不已,明白无误的指着巧儿。就在这时,哗哗的声音响起,伴着无数的回声,整个乱石堆都在抖动着,而那声音发出的源头,正是小坡上面的那个洞口。 “史。。。史哥。。。快走。。。它就要。。出来了,压。。。不住了。” 史记可心中一惊,巧儿此时已经连人形都没有了,压住它?压住什么东西?为什么她会那么紧张?不过他来不及起在意那些,因为就在此时,突然觉得一股极度渗人的感觉从心底升起,然后整个地面似乎都开始了微微的震动。 第九十七章:阳间巡逻 那股感觉让史记可似乎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觉得整个身子冷到了极点。 三叔的脸色变得有些吃惊,接着变得阴沉无比,看着那小坡上面洞口的位置,凝重的喊了一声,“凌天!” 凌天此时也是发现了不对劲,露出冰冷的眼神,点了点头,然后朝着树林边上就跑了过去。 三叔双眼死死的盯着小坡上面的位置,此时巧儿像是怕急了的样子,对着自己双手的位置甚至是开始了疯狂的撕咬,更加拼命的想要挣脱,似乎想极力的逃离这个地方。 凌天回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三叔双手都有些战抖,他从来没有见过三叔这种脸色。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连三叔都是这副神色?凌天隐隐觉得这似乎将是他这么多年遇到的最凶险的一晚上。 三叔慢慢的拿出一根烟,清脆的打火机声音传来,就是三叔的火机把烟头点燃的那一刻,似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整个树林和空地没有一丝声音,连巧儿也停止了挣扎,惊恐的看着小坡上面的洞口,嘴巴长的极大,恐怖的脸上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黑气已经不能算是涌,而是冲出了那个洞口,一声狰狞无比的野兽般的吼声响起,整个树林一瞬间又是刮起了风,比之前的风要大得多,此时应该是狂风,周围的树子顿时被吹得猛烈的摇着,不时有咔咔的声音传来,竟是很多树枝都已经在狂风下被吹断。 三叔手里的火机掉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那洞口冲出的黑气,整个乱石堆的石头似乎都在哗哗作响,树林中的落叶被吹起,飞到了乱石堆上空。 周围的树林中响起了急促的铃铛声,一群汉子的阵阵大吼声响起,“阳间巡逻,诸邪避让。。。阴间审判,鬼煞尽灭。。。” 接着漫天的符纸洒了出来,和空中的落叶混在一起,在乱石堆上空纷纷翻飞。那股黑气已经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圆柱,翻飞的符纸竟然在黑气四周旋转起来。 此时史记可只觉得浑身冰冷,已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他骇的不行,因为此时他隐隐看到,那股黑气冲上天空,隐隐在空中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脸,一张狰狞无比的脸,而最令他吃惊的是,那张脸他。。。他似乎在在哪里见过,他忘记是什么时候,但他可以肯定,绝对是现实中存在过的,也许是这几年他在太平间处理的某一具尸体。。。 周围的符纸似乎在空中形成了一个风卷一般,把那张脸围在中间。整个黑气突然因为什么原因一般聚集了起来,聚集在整个洞口,洞口处变的漆黑无比,意识之中又是一声吼声起来,史记可似乎觉得耳朵都被震的生痛。 黑气翻滚着,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般, 三叔骂了一句,“狗日的,改风水的,就是这个玩意了吧。” 接着拿出罗盘,罗盘上面的指针疯狂的旋转着。 三叔深吸了两口气,朝着那洞口处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三宫借钉,给老子镇。” 话一说完,三叔单手向下一翻,史记可看到像是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打在了那股黑气上面一般,三叔的手虚握着,似乎有些吃力的样子,黑气中又是怒吼声传来,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打了之后很是愤怒的样子。 “阳间巡逻,诸邪避让。。。阴间审判,鬼煞尽灭。。。” 周围的铃铛声和一群汉子的吼声更加的大了,无数围绕着黑气飞舞的符纸突然之间转动的更加厉害,密密麻麻的符纸就像是无数根绳索一般,围着黑气越勒越紧,转的越来越快。 三叔冷哼一声,翻过来的手掌又是狠狠的向下一压,一声暴怒的吼声从黑气中传来,里面的玩意似乎更加的愤怒,接着史记可看到,一双长满眼睛的血手从黑气中伸了出来,一旁的巧儿似乎更加的害怕了,一个劲的朝着后面躲着,只是那包裹稳稳的拖住了她,巧儿佝偻着身子拼命的挣扎。 那双手长满了眼睛,但是指甲确是漆黑的颜色,史记可浑身冷到了冰点,已经是彻底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那双手出现的时候,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头。 那双血手又是一扯,似乎有什么东西爆开了一般,围着黑气的符纸一瞬间就散了开来,朝着四处乱飞,三叔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 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再一看,三叔手里的罗盘已经是断成了两截,史记可看到,三叔那只伸出去的单手,手背上竟然已经是多了三个血淋淋的洞。 “三爷!!!” 史记可顾不得头痛,急的叫了出来。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三叔手上莫名其妙的出现三个血洞的时候,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头天下午,三叔和凌天埋的那三根和小腿差不多粗的钉子,已经是硬生生的在某种力道的作用下,被炸出了土坑。 三叔的样子很是疲倦,额头都开始冒汗,咳嗽了两声,“狗日的,三宫格局都镇不死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史记可心中一惊,那种心悸的感觉更加的强烈了,之间一个影子从黑气中一点一点的走了出来,不断的嘶吼声从它口中发出。 三叔手里的半根烟已经是弯了,皱皱巴巴的。三叔拿着那半根皱巴巴的烟猛吸了一口烟,然后扔到地上狠狠的跺了两脚。 接着一把短木剑从袖子里滑到了三叔手中。三叔面色凝重,从兜里拿出了一串东西,定睛一看,是许多穿在一起的铜钱,三叔嘴里念着什么,然后三张符纸向着上空一丢,符纸在空中快速的燃了起来,等到符纸燃尽,那一串铜钱已经是稳稳的贴在了木剑上面。 此时那东西已经完全走了出来,史记可大脑一片空白,这到底是什么玩意?浑身漆黑,只有双手手臂部分是血红色,看到那张脸孔的时候,史记可下意识的看了看巧儿,他惊呆了,因为那张脸孔,居然和巧儿长的差不多,同样的咧开的嘴巴,只是那玩意没有头发,而且双眼紧紧的闭着,丝丝黑气正从这东西的嘴巴里面涌进去。它似乎在吸着那空中翻滚的黑气。 史记可浑身发麻,发现自己居然又是不能动了,这玩意出来之后,他居然再一次的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三叔用受伤的手背向着整个木剑的身子一抹,那木剑顿时就变得血淋淋的,脸上一副狠色,然后朝着那黑气前面的东西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风越来越大,三叔拿着沾满鲜血的木剑,并没有走直线,而是好像在踏着什么方位一般,同时口中还在念着什么。风继续吹着,无数复制伴着树叶满空乱飞,大风把三叔的头发和衣角吹起,每走一步,史记可似乎就看到他的双手和手里那把姑且叫做铜钱木剑的玩意上面就发出一点青光,到最后青光越来越亮。 三叔走完七步,突然大吼一声:“七罡桃花剑!” 就在这时,周围的树林中传来响亮的吼声,“噬邪魂,截北斗!” 史记可根本不会注意到,那风中飞舞的符纸有几张和其余的根本不同,树林中的吼声落下,几道银光直接落在了三叔的木剑上面,一共是七张银色的符纸。 直接就被三叔的木剑穿过。 三叔动作突然变的极快,脸上的神色已经是暴怒,几步就朝着那正在吸黑气的东西冲了过去。 “给老子死。” 三叔身上青光更加的亮了,高高跳起,然后双手拿着木剑,直接朝着那玩意的头顶就插了下去。 一声嘶吼声响起,聚集的黑气翻滚的更加厉害。 三叔身子一顿,那木剑已经是被两只长眼睛的手抓住,木剑顶端抵着那东西的脑壳,再也不能前进一点。三叔面露狠色,腾出一只手,然后手上也是青光亮起,直接就朝着那玩意的胸口打了过去。与此同时,七道银光亮起,从木剑上面飞出,朝着那玩意的脑壳就打了过去。 意识之中“砰”的一声响起,接着一声暴虐的怒吼声传入耳朵。只见三叔穿着中山装的身影从那玩意的地方倒飞而出,摔出了两三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史记可彻底的慌了,拼命的想喊出声,却发现自己此时无论如何都喊不出来。 三叔又站了起来,史记可下意识的就松了口气,不过片刻之后又是紧张起来,三叔此时面色惨白,摔在乱石堆中间,只能是用灰头土脸来形容。 这货手里的那把木剑此时在没有任何青光发出,包括上面的铜钱,此时都已经是变成了黑色。三叔把木剑一丢,那木剑在地上一下就摔成了两截,上面的铜钱也散了开来,三叔手一抖,一张符纸已经是丢在了散开的木剑上面,符纸瞬间燃了起来,整个木剑和铜钱都烧了起来,发出阵阵恶臭。 此时,那长得如巧儿般的怪物,整个脸都已经被划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加上那咧开的嘴巴,那狰狞的脸上已经是有了一横一竖两条大口子,口中不断的嘶吼,黑气翻滚不停,让人觉得比刚才更加恐怖。 三叔应该是伤了它,但这玩意此时给人的感觉一点也没有减弱,史记可发现自己依旧不能动。 突然,三叔一个踉跄,有些站不稳的样子,用手捂住胸口,一口血就吐了出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衣襟被那口血给染红了。 两口气后,三叔脸色一沉,两三步朝着巧儿冲了过去。 巧儿此时已经是卷缩在了地上,整个身子都在瑟瑟发抖,三叔样子很是疲倦,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丢了一张符纸在巧儿的手抓着包裹的地方,巧儿的手和那包裹下子就分开了,三叔看了一眼摆脱包裹之后远远躲开的巧儿,眉头深深皱起,叹了口气,接着拿着包裹转过了身。 巧儿朝着树林跑了过去,就在跑到乱石堆边缘的时候,那黑气前的怪物突然又是叫了一声,双眼紧闭的朝着巧儿离开的方向,这东西在出来后就一直没有动作,只是一个劲的吸着那黑气,包括之前三叔和它硬拼的时候这玩意都没有追出来,此时居然迈开步子朝着巧儿消失的地方走了过去,同时两个爪子伸向那边似乎在凭空抓着什么。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正是巧儿。此时巧儿,竟然还没来得及跑进树林就开始在地上打着滚,痛苦异常的样子。 史记可心痛不已,正准备大喊,他听到一声“砰”的声音,三叔又是一把短木剑朝着那玩意丢了过去,黑影像是被什么打了一下,停了下来,木剑断成了两半。 三叔又是咳嗽了几声,惨白的脸上居然露出了“贱笑”,随后掏出一个烟,一边咳嗽一边“贱笑”的说着:“你他娘的除了死,哪里也去不了。凌天!” 话音刚落,一块灵牌从天而降,稳稳的立在地上,一声稚嫩的大吼传了过来,正是凌天的声音,“天地玄中,万无本根,广修意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处,惟祖独尊!秘法!令起!” 一时间,一直没有断过的铃铛声停了下来,接着四周脚步声响起,吕阳和一群汉子已经是走出了树林,然后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吕阳他们跪的方向正是三叔所在的位置,确切的说,是三叔面前那地上的那块灵牌。 灵牌一出现,那黑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虽然依旧双眼紧闭,但已经是没有再朝着巧儿的方向走去,反而好像是下意识的退了两步。 接着,小坡上面的黑气一阵翻滚,那黑影整个嘴巴已经是咧开了,一股股黑气更加凶猛的朝着那玩意的嘴巴涌进去。 一股更加渗人的感觉从黑影身上传来,两个爪子上面的黑色指甲在一瞬间居然又是伸长了不少。这怪物已经是将整个身子都朝向了三叔所站的地方。一声更加狰狞的吼声传来,风一瞬间似乎变的更加大了。周围的树林开始了更为猛烈的摇摆,已经是有树枝在如此猛的风中被刮断,然后被远远抛起。整个夜色下的乱石堆一瞬间变得更加的暗了,空中开始弥漫着丝丝黑气,在大风的作用下,已经是将整个乱石堆都完全的笼罩了进去,眼里看到的景象变得有一丝丝的扭曲,就像是在一个充满黑色蒸汽的地方一般。 吕阳等人跪在周围的树林边,风越来越大,不断有树枝树叶打在他们身上,但这群汉子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处,任凭那些东西打在身上。 怪物再也顾不上乱石堆边的巧儿,整个注意力已经是完全的放在了三叔的位置,不断的朝着灵牌吼着,似乎极为忌惮此时的三叔,或者说是静静的立在地上的那个灵牌。 就在这时,三叔理都没理那不断吼叫的玩意,反而是在地上跪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了一把小刀,整个刀身也都密密麻麻的刻着花纹。 三叔握着小刀的手背上面有三个血洞,看起来很是恐怖,整个手掌都已经是被染红了,这货一点也不痛的样子,像猪前的动作,把手臂的袖子卷了起来,然后一张银色的符纸就已经是贴在了自己手臂上面。符纸贴好之后,又是三根香瞬间插在了灵牌面前,双手拿着刀的两端,跪在地上。 怪物吼的更加的厉害,紧闭的双眼朝着三叔的方向,接着迈开了步子,就要朝着三叔走来,史记可的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三叔像是没有看到这东西的动作一般,一点也不在乎那玩意正朝着他走过去。依旧面色不变的静静的跪在牌位面前,举着那小刀念着。 怪物朝着三叔走了几步,接着居然又是停了下来,脸朝着灵牌的方向,嘴巴咧的老大,但是似乎有些害怕,灵牌静静的立在地上,看不出任何异常,就像是很普通的一块东西,但在如此大的风中硬是一点事也没有,自从插在地上,它就一直稳稳的立在地上,狂风不能吹动丝毫。 怪物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伴随着一声凶恶的吼叫冲了上来,史记可整个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看着还有几米的距离,史记可只觉得眼前紫光一闪,沉闷的撞击声响起,怪物被硬生生的击退到十米开外,留下两道深深的沟壑。 史记可一时没看清,随着紫光看去,一个消瘦的男孩蹲在地上,手掌已经渗出了丝丝鲜血“凌天!!” 史记可差异的吼道:“你没事吧!” 凌天甩了甩震的发麻的手掌,冰冷的眼睛充斥这浓浓的杀意。远处的怪物看到凌天,顿时身上的黑气更加浓郁,黑气中掺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兴奋不已。 “哼,畜生!”凌天后脚一蹬,方要跃起,突然黑气中的怪物发出一震诡异的阴笑。 “不好!”凌天心里一沉!脚下破土而出两个血红的黑爪,紧紧的抓住他的双脚!黑气中的怪物发出更加肆意的鬼笑,开始一步一步的朝凌天走去。 该死!凌天拼命的挣扎,但却诶有任何用,两只脚仿佛扎根一般,长在了地上,心中顿时着急万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沙哑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子孙李三,今贸请祖爷灵位诛邪,污犯祖上尊牌,扰冥先清静,李三诚罪。望列祖垂诫公允,秘法阴魂。” 话音刚落,灵牌前的那根香居然一下子就燃了起来,那香头亮起的火星十分的明显,发出点点的白光。紧接着,三叔手里的小刀和手臂上贴的那张银色符纸也都开始发出一丝光亮。 三叔埋头一拜,接着站了起来,脸上再次露出贱笑,一把朝着自己手臂上面贴着银色符纸的位置刺了下去,殷红的鲜血顺着手臂就流了下来。 史记可心中惊的不行,这货就这么给了自己一刀。 三叔直接把手放在了灵牌上,手里的血一点一点的流到了牌位上面,就在这时,整个牌位开始发出淡淡的青光,随着点点青光发出,整个乱石堆中的氛围开始起了变化,漫空的黑气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 一声恐怖怒吼声传来,那怪物这一刻变的更加的狰狞,但整个身子却是在向后退着,一步一步的离那灵牌更加的远。 三叔一声大喝,“请祖附灵,火急如律令。”接着脚往地上一蹬,就朝着那黑影冲了过去,三叔整个人似乎都变成了一把刀,漫空的黑气被划出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三叔脸色苍白凶狠,整只手臂都已经被染红, “老子弄死你。”这货居然又硬了起来。。。 伴随着吼声,三叔一刀直接插在了怪物的胸口,整把刀都没入了进去,怪物的整个脸都已经是变形了,似乎痛的不行,嘴巴已经咧开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然后对着三叔一口就咬了下来,凌天心中一惊,一声大叫就发了出来, “叔,小心。” 三叔速度极快的又是把刀抽了出来,然后直接用那一只鲜红的手臂挡在了面前,那玩意的嘴巴直接咬在了三叔的手臂上面,凌天心中一惊,谁知道接着却是那怪物一声狂叫,飞快的朝着后面退了两步,之前大咧着的嘴巴此时就像是爆开了一般,更加凄厉的吼叫着,不断的黑气在嘴中翻滚着。 三叔拿着刀,整条手臂都发出淡淡的青光,“你敢咬老子。”说罢一步冲了上去,这一次正对着那怪物的脑壳。 “给我死。” 势大力沉的一刀下去,一声凄厉的吼声响起,那怪物被这一刀直接插在了头顶,然后整个声音加上身影都变得模糊起来,抓在凌天脚上的黑爪也随之散去,与此同时,一声惨吼声从乱石堆的另外一个地方传来,巧儿居然又开始了在地上打滚,挣扎的非常厉害,一副痛苦的样子。 听到巧儿的声音,史记可心中有些乱。 怪物在中了三叔当头一刀之后开始变得越来越淡,风渐渐小了,三叔弯下了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苍白的吓人。 此时吕阳等人朝着灵牌的方向拜了一下,接着也跟着就站了起来,铃铛声再次响起,一群汉子又是开始朝着空中撒起了符纸,此时没有了那怪物,弥漫在空中的黑气也渐渐消散,史记可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心中那股心悸的感觉也越来越淡。 三叔弯着腰,剧烈的喘着气,凌天也好不了多少。 史记可感到浑身不仅发麻,还有一种极度疲倦的感觉,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打湿,蹲在地上使劲的喘气。 三叔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一步一步朝灵牌走去,牌位静静的立着,似乎还依旧在散发着淡淡的青光,三叔走到了牌位面前,将手里的小刀慢慢的放在了地上,身上整个手臂都是鲜血,身上恐怖极了,但还是依旧点了根烟。 凌天走了过去,拿出一块布,然后说了一声,“叔” 三叔只顾着抽烟,脸色惨白,嘴唇都在打抖,凌天没有说话,而是蹲了下来,一用力把那布扯成了两半,开始给三叔手臂上那道恐怖的伤口包扎。 史记可累得不行,只觉得自己已经是走不动了,刚刚那种感觉已经是让他脱力了一般。就在这时,他想起了什么,然后一下子就朝着侧面的乱石堆远处看了过去,心中一震,那里哪里还有巧儿的影子?他又是朝着那附近看了看,依旧没有看到巧儿。。。 凌天帮三叔包着手臂,三叔坐在地上抽着烟,眉头微皱的念了一句,“怎么还在亮着?” 突然,凌天觉得那股有冥冥之中被窥视的感觉一下涌了出来,凌天感到浑身一冷, 只见此时,近在咫尺的灵牌散发出强烈的青光。 三叔惨白的脸上显出大惊的神色,“怎么会这样?” 三叔眼睛一瞪,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同时第一时间下意识的就把目光看向了凌天的方向,脸上显出极度愤怒的神色, “屁娃子!快给老子跑!!!” 听到三叔的声音,凌天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就要起身。 一瞬间,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抓住。 第九十八章:精神病院 凌天感到那漆黑的洞口对自己有着巨大的吸引力,朦胧中那妖娆的女人不断的朝他招着手。。。 三叔绝望的看着凌天的魂儿正一点点朝洞口飘去,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唾了口血水,指着灵牌破口大骂:“这他娘的是李家的后代!!!还给老子睡个球啊!!!” 话音刚落,整个树林刮起了巨大的狂风,夹杂着凄厉的鬼啸,整个小山笼罩在一片恐惧中。 三叔吓了一跳,这他娘的啥意思?赶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吕阳和众人一见,赶忙跪在一旁,嘴里学着三叔,喃喃念叨:“李家办事,诛邪避让。。。。李家办事,诛邪避让。。。。” 顷刻间,倒在地上的凌天猛地站起,树林间,乱石中,漫天的黑气被吸引过来,钻进了凌天的身体,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的吸收着阴冷的黑气。 “啊!!!”凌天整个人青筋暴起,双瞳漆黑,一瞬间将空中的魂收进了体内,接着,巨树上的黑气也源源不断的开始被吸收。 “不好!!”南山屋里,黑暗角落中的一个女人满脸惊恐,拿起一个纸人飞快的扎了过去。 军区医院内,曹医生瞬间起身,双目刹那间无神,飞快的跑到杜先生的病房内,从怀中掏出一个人偶一巴掌拍在了杜先生的胸口。 看到惊慌失措的曹医生,杜先生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只觉得一瞬间天昏地暗,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耳边传来。 “啊!!!”凌天死死的盯着黑树,又一声大吼!双拳一握! “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巨树连着山洞被炸的粉碎,一个尸体从空中飞了出来,直直的摔在了凌天的脚跟前,满脸的惊讶。 杜先生,死了。 “杜,杜先生!??”跪在地上的吕阳扑了过去,看到杜先生的死状,拼命的抓着自己的脑袋:“这??这是怎么啦!!!” “他死了。。”凌天扭了扭脖子,没有多看,走到三叔面前,扶起三叔:“叔。。。。骂得好。” 三叔看到平安无事的凌天,心中砸了五味瓶般,点了根烟:“先回家。” “哦”凌天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灵牌,一丝淡淡的光芒一闪而过,凌天仿佛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李正国。 “爹啊,你早就来过这里,为什么不处理干净呢!”三叔看着被乱石堆埋没的洞口,一时间满脸的沧桑。 “为了你们好,今晚的事给老子烂肚子里”三叔留下这最后一句话,被凌天扶着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了黑夜中。。。 “叔,那胖子怎么办?” “哎,咱们又不是圣人,看他造化吧。。。” 杜老板死了,葬礼很简单,甚至不如大姨太和四姨太的葬礼隆重。办完葬礼后,吕阳离开了杜家,他一个月来做过的梦全都随杜老板的死而消散。 吕阳离开杜家那天,特意拿着一瓶白酒来标本室看望史记可,他俩坐在实验台旁边喝酒边闲聊。 “杜家大院现在怎么样了?”史记可问道。 “杜老板死后,厨师和仆人走了,三姨太回老家了,二姨太领着五个女儿住在杜家大院。工厂停工了,工人天天到杜家讨工资,债主来讨债,法院扣押了杜老板的房子和车子。没想到仅几天的功夫杜家破产了,家破人亡,太惨了。” “是啊!我也被吓坏了,没想到这杜家惹上那种东西,对了,钱的事,警察破案有消息吗?” “没有消息。二姨太每天去一趟警察局打探消息,林雨飞警长说他们顺着国道一直追到山西,再不敢追了。吴管家很狡猾,他知道只要进入偏远的地方,警察就没有办法追踪他。林正儒处长气得牙痒痒却没有任何行动” “哎,看来钱的事也泡汤了,算了,还是老老实实找个人过日子吧,那你以后怎么打算?我可记得你答应给我找个女人的啊” “还能怎么办,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醒了我只好回到妓院继续当我的打手,混碗饭吃吧。找女人的事,你还是自己找吧,我是帮不上你忙了。” “嘿嘿,我说对了吧,等你帮助我找女人真的要等到七老八十。” “不过,等我上班后,我帮你留意下茉莉的消息。” “哎,算了,兄弟,我想通了,我没赚钱的命,即使找到茉莉了他也不会真心跟我过日子,还是不去找她好。如果春红病好了,她会真心实意跟我。” “春红是谁?我从来没听你提过她。” “嗯哪,我从没对你提过她,她原来是小柳的女朋友。” “就是刚子认识的那个小柳吗?” “嗯哪,有天半夜小柳在这间屋子里偷东西,被小老鼠咬伤了手。呶,就是那边那个木箱子里的实验小鼠。结果,得了破伤风,最后死了。” “没想到史哥你还有这么多艳遇呢。那你怎么认识他的女朋友春红的?”史记可自豪地把他在三俞县的历险经历吹嘘一番,吕阳听得津津有味。 “嘿嘿,史哥,你真应该再去看看春红,说不定她现在病好了,恢复记忆,认识你了。” “嘿嘿,要真是这样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要么,明天我陪你去趟精神病院吧?” “不行,你可不能去,她见到陌生人会犯病,还是我自己去吧。” 酒喝光了,吕阳走了,带走了他发财的梦想。 史记可傻呆呆地坐在那里没动,三爷走了,吴管家下落不明,他是再不敢去掘坟了,杜老板的钱是找不回来了,就是找回来与自己也没任何关系。经历了那么多诡异的事情,突然间他开始现实起来,开始着实的想自己的事,春红的病终究会好的,他一定会再次得到她。春红可爱的笑容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陷入新的幻想中,他和春红手拉手走出医院大门,他骑着自行车带着她回到三俞。他心里开启了一扇窗,感觉到有阳光散落进来,他傻笑着,表情灿烂。他不能放弃希望,还要继续努力,第二天再去一趟精神病院探望春红。 第二天,史记可买了一些营养品和水果,骑着自行车来到南郊精神病院。史记可对这一带地形地貌和路线已经很熟悉了,翻过南山公墓后面的山就是精神病院。为了早点看到春红,他特意走了一条小路。 医院大门口负责探视登记的老护士一眼就认出史记可,没等他开口就说:“你是春红的表哥,侯哥吧?” “嗯哪。” “你叫侯什么?对不起,我一下子忘记了。” “嗯,就叫我侯哥吧。” “哦,不好意思,我要登记姓名。”史记可差一点儿都忘了在三俞时用过的假名,想了半天才说:“嗯哪,对,对,我叫侯浦。” 老护士显得很兴奋,站起来握着史记可手说:“你总算来了。自从上次你来探视春红后我们一直在找你。我按照你登记的地址,也没有找到你,你住的地方也没有人认识你。” “找我有事吗?” “当然有事,是关于请你协助治疗春红疾病的事。” “请我协助治疗春红?好啊,只要能治好她的病,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吧,我现在就领你到朱医生办公室。朱医生是春红的主治医,协助治疗的事情,朱医生会对你详细说。”史记可跟在老护士的后面问道:“春红她现在病情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 “没见好吗?” “没见坏就不错了。你不知道,这种精神病要么治愈,要么会逐渐加重。” “加重会有哪些表现呢?” “记忆力越来越差,严重时人格也会发生退变,最严重时一些脏器功能也会减退。” “哦,这个病这么厉害呀!” “是啊,所以要抓紧时间治疗。”老护士带着史记可穿过长廊来到后楼。一楼墙壁上的病人一览表依然如故,春红一栏中照片是空的。这张照片被史记可偷偷撕了下来,现在就在他口袋里。不过由于在贺兰被扔进湖里,照片被水浸泡有些皱褶和模糊。 老护士对二楼医生办公室一位四十左右岁的女医生说:“朱医生,春红的表哥侯浦来了。” “哦,太好了,侯先生请坐。能找到你真不容易呀!”朱医生很热情地站起来与史记可握握手,然后,端上来一杯开水,“侯先生请喝水。” “谢谢!”史记可接过水杯放到桌子上。 朱医生拿出来春红的病历,认真地翻阅着,显得很严肃,沉稳,干练。史记可有点儿莫名其妙,为什么她们都在找自己呢?难道春红病情有什么变化了吗?或许她恢复了记忆想见到他,想到这里他心里闪现一丝快慰。 朱医生说:“你一定想知道她现在的病情吧。” “嗯哪。” “她的病情和上次你见到她时差不多,没什么变化。她的治疗处于一个平台阶段,如果能产生一些有利的外部刺激,她可能会恢复原来的记忆。如果长期处于目前的平台期,时间长了原有的记忆就无法恢复了。所以我们急于找到一个好的治疗方法,再尝试一下。” 史记可听得似懂非懂,直率地问:“需要我做什么?” “你先别着急,侯先生。你需要先了解她现在的情况,再协助我们做治疗。” “嗯哪,你说的我全同意。我能先见她一面吗?” “不能!她现在不认识你,完全认为你是陌生人,如果你去见她,有可能会使她受到惊吓。但是,我们意外发现她能识别出你的声音,我们想利用你的声音与她交流,促进她恢复从前的记忆。” “你们怎么知道她能识别出我的声音呢?” “她自己说的。开始我没太在意,你探视离开后,她一连几天十分开心,逢人便说她听到侯哥的声音了。据说,你在医院的附近喊过她的名字,她听出你的声音。后来,我们对她进行声音测试,发现她对声音的分辨力和记忆力还存在。”史记可想起来了,他上次来看春红时,春红认不出他,他在医院外面失落地面对群山高喊她的名字。听了朱医生的介绍,他感到不可思议,她现在记得他的名字,能识别出他的声音,但不认识他人。 “有这种病状吗?”他不解地问道。 “从前有过这种病人,但很少见。” “怎么治疗呢?” “我们需要你的配合。你通过电话与她交谈,她会听出你的声音,你尽量谈一些对她印象深刻的但刺激性小的,愉快的事情。通过一系列谈话唤起她的记忆。” “哦,这简单。” “并不简单。在你与她通话时,我们同时观察她的表情,情绪和心理反应。如果她的反应是积极的,我给你一个竖立大拇指的手势,你可以继续谈下去。如果她的反应是消极的,我会给你一个竖立小指的手势,你要立即终止谈话,或改变话题。” “明白。什么时候开始?” “今天就可以开始,但需要两天的时间,明天你还要来。” “嗯哪,没问题,明天是礼拜天,我正好不上班。” “好,为了保证治疗的安全有效,我们现在演练一下。我扮演春红,你通过电话与我说话,注意要选择自然,轻松的话题。” “嘿嘿,把你当成春红,我有点儿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为了提高治疗成功率吗!好,现在开始吧!” “等等,让我想想说什么呢?” “好吧,你先想一想,我们过一会儿再演练。”为了让史记可放松好好思考,朱医生离开办公室。史记可坐在办公室里想着他与春红在一起的情景,他最想对春红说的是他动情的那三个夜晚,他们在一起做过的事情。 第九十九章:功亏一篑 史记可闭着眼睛浮想联翩,他想起那个痴情的夜晚,他第一次的动情,春红第一次的付出。他的眼前浮现出那个被他紧紧搂在怀里拼命挣扎的春红,他感到刺激,兴奋,快乐和幸福,他想重温旧梦。朱医生回来时,史记可还坐在那里重温旧梦自我陶醉呢。 “侯先生,想好没有,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史记可睁开眼睛,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我刚想起来应该说些什么。” “那好,我们现在开始吧。给你电话。” 史记可拿起电话,显得有些紧张和激动,在电话里喊起来。“春红!” “停!侯先生,你不能这么直接的喊她的名字,要用引导和启发的方式,否则,太突然,直截了当会引起她内心的拒绝。你可以说:‘请问你是春红吗?’,或者说:‘春红在吗?’语气委婉一些。” “嗯哪,重来吧。”史记可再次拿起电话,长吐出一口气,说:“请问春红在吗?” “在,我就是春红。你是哪位?” “春红,我是史哥……不,不,我是……” “哪个史哥呀?我想不起来了。” “哦,不,不,我是侯哥呀!”史记可闭上眼睛沉浸在往事的回忆里。 “侯哥!你是侯哥吗?” “嗯哪,我是侯哥。你还记得吗?柳浪得了破伤风危在在旦夕,为了救他,我们一起在你们家里制作破伤风抗毒血清,在月光下坐在你家小院里一起照料着生病的白马。还记得吗?我在从医院到你们村子途径的山林里抓住一个打黑把子的恶魔,原来是你家的邻居牛疆,他曾经打伤了你爸爸,让你们家濒临困境。还记得吗?我喜欢你,爱你,我原本不想强迫你,我只想在床上紧紧地与你拥抱,可是……” “停!”朱医生突然打断他的话。“请你理解,我不是有意要打探你们的隐私,而是想制定出一个完美的治疗方案。所以,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嗯哪。”史记可的脑子和思维还停留在三俞的春红家里。 “柳浪是谁?” “她的男朋友。” “是他的未婚夫,对吗?” “嗯哪。”“这个人的名字她已经不记得了,你不能再提他了。” “哦,知道了。” “你与春红是什么关系?真是她的表哥吗?” “不是,是朋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 “柳浪偷了我的东西,带着不知情的春红跑到三俞县。在偷东西过程中,被一只试验用的小白鼠咬伤了手指,结果到了三俞出现发烧抽搐,生命垂危。我追到三俞协助医生弄清楚他的破伤风诊断,但医院买不到破伤风抗毒血清。我曾专门研制过破伤风抗毒血清,所以,为了救他,我和春红利用她家的白马制作破伤风血清。” “你们之间产生感情了吗?” “嗯哪。” “你的故事还挺传奇的,能写篇小说了。我想知道她对你的感情怎样,是爱,还是同情?是感动,还是报恩?” “嘿嘿,这个与治疗没关系吧。”史记可有点儿不好意思回答,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春红对他的感情怎样。 “不,这个问题对治疗很重要。表面上看是你们之间的隐私,但实际上,正是这种弄不太清楚的情感导致她生病。” “是吗?我说不好她对我如何。” “那你对她的感情呢?” “我开始时喜欢她,后来爱上她。” “你对她表白过吗?” “没有。” “为什么?” “她说她有柳浪了,可是柳浪对她并不好。” “是啊,她爱她的男朋友!否则不会一听到他的死讯立刻精神错乱。她是你仇人的女朋友啊!你接近她是不是有报仇的念头?” “嗯哪。开始时是想利用她接近柳浪,拿回我被盗的东西。后来,我发现她很朴实善良,单纯可爱,我就喜欢上她了。她不知道我的意图。” “随便问问,柳浪怎么对她不好?” “主要是不信任她。重要的事情不对她说,也不交给她办。” “柳浪对她的情感并不重要,我们现在关注的是她对柳浪和你的情感。” “她很爱柳浪,只是把我当成哥哥。” “你在三俞用的是假名,对吗?” “嗯哪,我真名叫史记可。” “我知道了,你刚才已经说出来了。一会儿与春红谈话,千万别再说错了。” “嗯哪。我记住了。” “我还有一个重要问题要问你。你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你有没有做过强迫她或违背她意愿的事情。” “你指哪方面,我有些不懂。”史记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故作糊涂。 朱医生直截了当说:“当然是指男女之间的身体接触了。” “嗯哪。”史记可红着脸低下头。 朱医生沉思了一会儿,说:“我懂了。她爱柳浪,但也喜欢你,敬重你,她的内心矛盾,内疚,自责。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曾经发生了什么,但在心理上和情感上她曾经背叛过她深爱的柳浪,所以,在她的潜意识中产生了犯罪感,在矛盾和自责的潜意识中产生了回避,因此,导致了记忆错位。她记住了你的名字和声音,但忘记了你的相貌,记得柳浪的相貌,忘记了他的名字。她内心中重新塑造了一个完美的人,回避了原来与柳浪和你之间复杂的情感。” 史记可不懂心理学,也不感兴趣,他关心的是怎么解决春红的心理障碍,早日医好她的心理疾病。 “朱医生,那你觉得我应该对她说什么呢?” “春红是一个很传统的姑娘。首先不要提那些可能刺激她的事,比如你曾经强行拥抱她或其它违背她意志的行为,因为那些事情和你的相貌已经被她的潜意识压抑住了,如果你强行提醒,会导致她疾病的恶化。她之所以记住你的名字,一定是你光明的一面或某件事让她想到这个记忆就感觉自豪。我估计你为救柳浪制作抗病毒血清和擒获打黑把子恶魔的举动令她感动,对她有积极的影响。可以启发她通过这些事情回忆起你,把你的名字和相貌联系在一起,最终促使她的精神和情感恢复正常。” “你觉得治疗能成功吗?” “我觉得成功的几率很大,但是你要听从我们的安排,一定要耐心,慢慢引导,循序渐进,不可操之过急。 “嗯哪,只要能成功,我会按你们要求做。”春红是他最想得到也是最应该得到的女人,他感觉有把握重新得到春红,他开心极了,暂时忘掉了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切厄运。为了治疗的需要,春红被临时安排在一间有电话的单人间居住,房间号码是206。这是一间陈设简单,整洁,温馨,安静的房间,百叶窗微开着,遮住了室外的光线,据说昏暗的光线可以使人放松,产生催眠的作用。房间中央摆放一张木制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桌,床头桌上放着一台电话机,旁边摆放着一张舒适的单人沙发。这是一间专门用于心理治疗的房间。春红转移到这个房间后,朱医生没有马上开始心理治疗,她用将近一小时的时间让春红适应新的环境。 春红开始对新房间显得不太适应,在屋子里东张西望,走来走去,不知所措。半小时后,她似乎安静下来,坐靠在沙发上休息。史记可与朱医生在隔壁的房间里通过单向透明窗户观察着春红的一举一动,春红比他上次来时憔悴了,也显得沉闷,但依然漂亮,清纯。史记可看到她很激动,嘴里默默念着她的名字。 “侯浦先生,你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语气自然平静,按我们刚才演练的方法做。你拨999就接通春红房间里的电话,为了保证通话的真实自然,你在通话时不能同时看她。你坐在那个角落里,打电话时看着我的手势,听我的指令。” 史记可不情愿地离开窗户,坐到角落里。“你准备好了吗?” “嗯哪!”史记可有点儿迫不及待了。 “好,开始吧。”史记可拿起电话拨了999,电话那一端响了好久,春红没有接电话。 “撂下吧。”朱医生做了一个放下电话的手势。史记可放下手里的电话。 “对不起,是我没想周全。春红可能从没来接过电话,也没打过电话。不过,我培训她一次就可以了。”朱医生告诉一个护士进入春红的房间,教她怎么接电话。 几分钟后朱医生拨通了春红房间的电话,在护士的指导下春红拿起电话,与朱医生说了几句。春红惊奇地看着电话机,产生了兴趣。几分钟后,史记可再次拨通电话,春红犹豫着拿起电话,问道:“朱医生吗?” “春红,我不是朱医生。我是侯哥。” “侯哥!你是侯哥吗?”春红的眼睛闪闪发亮,从沙发的靠背上坐起来。 “是啊,我是侯哥。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啊!” “当然记得。你在哪?怎么不来看我。” “我在很远的地方,暂时还不能来看你,只能与你在电话里交谈。” “侯哥,听到你的声音我太高兴了,你的病好了吗?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伤心死了,我不相信你会死。因为有一种抗毒血清可以治疗你的病。” “我没生病啊!”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生病了。” “你现在是柳浪的角色,慢慢启发她的记忆。”朱医生在旁边提示着。 史记可点点头。“嗯哪,我生病了,很重的病,是破伤风抗毒血清把我救活了。”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破伤风抗毒血清可以治疗你的病。” “听说破伤风抗毒血清是你的朋友和你一起研制的,是吗?” “嘿嘿,记不住了。” “你想一想,哪个人与你一起在你家里制作的。”史记可有点儿着急了。 “不记得了。” “是我,你想一想。我是侯哥。” “哈哈,你生病了,怎么能跑到我家去制作抗毒血清呢。”春红开心地笑了。 “那你还记得那个打黑把子恶魔是怎么被抓住的吗?”史记可马上换了一个话题。 “打黑把子?什么叫打黑把子?” “就是一个劫道的恶匪专门躲在暗处,拿着一根木棒,如果有人从路旁经过,他会突然跳出来,举起杠子把路人打倒,然后抢劫钱财。” “太可怕了!”春红做了个害怕的表情,“不会是你抓住的吧?” “是我抓住的,我记得我对你说过,我抓住一个打黑把子的恶魔,叫牛疆。”史记可感觉到希望,他看了朱医生一眼,朱医生竖起大拇指让他继续。 “哦,我想起来了,你一脚把他踹倒在墙角。你说他叫牛疆吗?牛疆是谁?” “牛疆是你们家邻居,他打伤了你爸爸。” “你是说我爸爸被他打黑把子了,受了伤。那我爸爸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 “病重吗?”春红突然哭了起来,“哦,我想起来了,侯哥,我爸爸被打伤了头部,瘫痪在床上。我要回家看我爸爸。” “问问她还想起了什么?”朱医生提醒史记可。 “你还想起什么了?” “我家的小院里当时有牛疆,白马,妈妈。” “还有呢?你想起我了吗?” “我当然记得你,可是我记得好像是另外一个比你健壮的男人抓住了牛疆。” “问问那个人的相貌。”朱医生提示史记可。 “你记得那个人的相貌吗?”春红摇摇头,沉默着。 “再好好想想吧。” “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你还记得吗?” “好像姓侯,叫侯哥。不,不是,侯哥是你。我记错了。” “不,你没记错。他就是侯哥,是侯哥抓住打黑把子的恶魔,是侯哥帮你制作了破伤风抗毒血清。你好好想想他长得什么样子。” “想不起来了。我搞错了,不可能出现两个侯哥。我脑子有点儿乱了。”朱医生示意他停止谈话。 史记可马上说:“你累了,先休息,我不和你多说了,我过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第一次心理治疗谈话结束了。 朱医生很高兴地走过来说:“第一次谈话,效果很好,你表现得也比较专业。”史记可开心地笑了,“我怎么没感觉到什么效果呢?她还没想起来我呢。” “别着急,一次谈话不可能有太理想的结果,至少她现在想起来她家里的人。除了你和柳浪,其他人她都能回想起来,估计下一次谈话有可能会有突破性进展。” “下次谈话如果她想起我了,我就可以与她见面了吧?” “不能马上见面,还要再等等,我还要与她谈一次话,再巩固一下疗效。” “这么麻烦哪!” “是啊,这种病不容易治疗,一定要有耐心。下午第二次谈话时,你多谈谈自己,还有你身边的人。”中午春红在心理治疗室睡了个午觉。等她睡醒了,下午的谈话治疗才开始。 “侯哥,太好了,又接到你的电话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过几天我去看你,现在工作忙。你还记得三俞县医院的小孙护士吗?” “记得,他爱人是检验科崔主任,他们人很好。” “你记得内科那个男护理员吗?” “你是说那个帮我做抗毒血清的护理员吗?” “是的,就是他。” “想起来了,他是一个好人。是他帮医生弄清楚你的诊断,是他抓住了牛疆。” “你终于想起来了,春红,他才是真正的侯哥。”春红沉默了,她一下子还转不过来弯,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侯哥呀!就是那个护理员。你好好想一想。” “不对,你骗我!那个护理员不是侯哥。”春红激动地喊起来。 史记可刚想劝解她,电话挂了。 春红爬在床上呜呜地哭起来,史记可呆呆地坐在沙发里,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也许是哪一句话不小心伤害了她。他有点儿失望,本来已经谈得很好了,她已经想起了护士小孙和护理员,很快就要全部恢复记忆了,突然发生了意外。 “没关系。这是心理治疗过程中的正常现象。”朱医生安慰他,并解释说:“当她想起护理员时,她的意识和潜意识发生了激烈的矛盾,这时候她要么回避,要么面对,发泄也是一种解决矛盾的办法。通过发泄也许她会正视这种心理矛盾,减轻压抑,有利于她恢复正常情感和记忆。” “哦,那我就放心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让她在这间屋子里好好休息,明天的谈话效果可能会更好。我今晚值夜班,晚上再与春红谈谈。你可以回去了,明天早晨你再来。”史记可不情愿地离开了心理治疗室,临走时他想再看春红一眼,但是,朱医生不同意,窗帘已经拉上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乐还是该愁,闷闷地骑着自行车回到市内。他来到hy北市区找到吕阳,到附近的俞山小吃喝酒。 酒过三巡,吕阳话开始多了,两人聊了起来。 “史哥,你好像有点儿心思重重,有什么难事吗?” “今天去看春红,在精神病院被医生留下,与医生一起给春红做心理治疗。” “是吗!你会做心理治疗吗?” “原先不会,但今天学会一点儿。” “怎么做心理治疗?” “唉,没意思,所谓心理治疗就是谈话,这个可以说,那个不能说,规矩特别多。婆婆妈妈的,一点儿不痛快,烦死了!” “有效果吗?” “好像挺有效,谈着谈着,她好像心里的门窗打开了,开始时记不得我这个人,最后她终于想起我了。” “那好哇,恭喜你呀!” “嘿嘿,现在恭喜还早,明天我还要继续谈话,直到她完全想起来我,接受我为止。” “如果春红病好了,你可以把她从医院里接出来,成家过日子。” “我当然求之不得。不过,医院说还要交钱办理出院。我现在没钱交住院费呀!” “需要多少钱?我口袋里多了没有,二十块。” “我估计要千八百块吧。” “上哪里搞这么多钱哪?杜老板在的话就好了,至少可以向他借点儿钱。” “是啊,这年头弄点钱真难哪!人人都没钱,就是上大街抢钱都难抢到。” “是啊!抢钱劫道的人都穷死了。得想点儿别的办法。”吕阳动了脑筋,“对了,史哥,抢不到钱,我们可以抢人哪!” “抢人,到医院里抢春红吗?亏你想得出来!她病还没好呢,还需要治疗。” “抢回来再治疗呗,反正治疗也就是聊天,你俩生活在一起天天聊天,她很快不就恢复记忆了吗。” “对呀,还真有道理。现在只有我与她谈话能起到治疗的作用,把她偷偷带出来,一样可以治疗哇!” “史哥,今晚行动,怎么样?” “嗯哪,你的主意太好了!今晚行动更合适,她今天夜里一个人住,我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里。” “那就更好了,我们直奔她房间,把她嘴堵住,头蒙住,抱出来。” “嗯哪,就这么定了。”史记可笑了,“嘿嘿,吕阳,你真够朋友。来,喝酒!”范老板看到史记可开心笑了,他才大胆地走过来,与史记可打招呼。 “吕阳,范老板是春红的姑父。” “姑父,我敬你一杯!” “史记可,有空跟我回我老家看看,村里人都想见见你这个大英雄。” “等到春红病好了,我带她一起回去。”史记可没对范老板透漏他和吕阳今晚的计划,他担心范老板不同意。 夜深了,史记可和吕阳来到南山脚下远远向漆黑的半山腰望去,精神病院的楼房亮着一排排灯光。史记可领着吕阳顺着长长的石阶向上爬去,一百八十阶石梯让吕阳感到气喘吁吁,而史记可没有丝毫疲倦和气急。精神病院的大铁门已经锁得严严实实,门房的灯亮着,但是看不到守夜人。史记可和吕阳轻松地爬过铁门,躲在门房的窗下向屋子里窥视,屋子里空无一人,大门钥匙放在桌子上。史记可轻轻推开门,走进屋子从桌子上拿走钥匙。 通往后面病房楼的长廊灯光明亮,史记可没有领着吕阳通过长廊,而是穿过黑暗的花园来到后楼的门前。他俩躲在大门口的树丛后向大楼里望去,正门大厅明亮的灯光透过玻璃门照亮门外的台阶,红砖的地面上印出门框的倒影。大厅里面空荡荡,没有值班人员。 史记可轻轻拉门,门开了,他和吕阳迅速溜进大楼。史记可做了个上楼的手势,两人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二楼病房的大门关着,透过玻璃看到一条灰暗的走廊。史记可轻轻推了一下二楼病房门,没推开门,门从里面锁了。 史记可看了一眼吕阳,吕阳从怀里掏出铁钩顺门缝插进去,轻轻一拨门开了,史记可和吕阳推开门溜了进去。病房门发出“吱嘎”的声音,走廊远处的护士站灯亮了,史记可拉了吕阳一把,两个人躲进旁边的男厕所里。值班护士拿着手电筒顺着走廊向大门走过来,她用手电照着大门,发现大门没锁,顺手把门锁上,转身回护士站了。史记可探出头向走廊里张望,护士站的灯熄灭了,走廊里鸦雀无声。 带着吕阳悄声来到206房间门前,史记可轻轻一推房门,门开了。他冲着吕阳点点头,笑了笑,吕阳也会意地点点头,两人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吕阳用手电照了照房间,屋子里有两张沙发,一个茶几,空无一人。 “史哥,这不是病房。” “这是心理治疗室,是个套间,春红住在隔壁里间。今天白天就是在这里谈话治疗的。 “史哥,你小声点儿说话,隔壁能听到。“吕阳用手电筒顺墙边一照,果然看到一扇门。 “放心吧,这间房子非常隔音。一会儿我俩进去,别开手电筒,悄悄摸到床边,我用手巾塞住她的嘴,蒙住她的眼睛,防止她喊叫,你用棉被把她裹住,用绳子捆好。我扛着她,你前面带路。” “好的。”史记可推开门,站在漆黑的房间里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他奇怪这么冷的房间怎么住人呢?他和吕阳悄悄摸到床边,张开双臂一下子扑到床上,双手一摸,什么都没摸着。吕阳打开手电筒一看床上空的,被子叠得整齐放在床头。 “怪不得屋子里这么冷,原来窗户开着,屋里没住人。”史记可自言自语。 吕阳问道:“你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吗?” “不知道。” “那可不好办了,我们总不能挨个房间找吧。再说每间病房里都住着几个病人,容易惊醒其他人。” “这样吧,你在屋子里等我,我到护士站查看墙上的患者一览表。” “好的,我在这里等你。”史记可顺着走廊墙边摸到护士站,打开手电筒看着患者一览表。207房间,春红。原来春红住在隔壁房间。 史记可回到206房间,带着吕阳悄悄潜入207房间。他们用手电照在地上通过散射光看到207房间里有四张病床,住了三个病人,春红住在中间。史记可站在床前看着熟睡的春红心里充满了喜悦,一时忘记了这是病房,自己要干什么。 “史哥,动手呀!”吕阳把嘴附在他耳边悄悄说。 “哦!”史记可突然醒悟过来。他弯下腰把毛巾塞进春红嘴里,吕阳马上用绳子连棉被带人一起捆起来。春红被惊醒,睁大眼睛惊恐地瞪着他俩,她喊不出声来,她的四肢用力挣扎。史记可一只手夹起春红就往外走,春红的一只手终于挣脱出来,她拉出塞在嘴里的毛巾,大声尖叫:“救命!救命!”寂静的病房中,春红的尖叫声仿佛一颗巨型*爆炸,惊动了全楼的医护人员和病人。 二楼护理站的医生护士最先跑到走廊,堵住了史记可和吕阳的去路。后面病房里的病人也都跑了出来,一些病情不稳定的病人也跟着尖叫和哭喊起来。春红仍在不停地挣扎,喊着救命。 “你们是什么人?快把病人放下!”一个年轻的男医生从医生值班室跑出来,上前阻拦。 “史哥,冲过去吧。” “别动手!”史记可有点儿犹豫,他不想动手伤人,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与男医生僵持着。这时他看到走廊大门外有人进来,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朱医生。他突然感到心虚、理亏、内疚,他怕被朱医生认出来,于是,把春红轻轻放到地板上,拉了吕阳一下,两个人钻进旁边的206房间把门反锁。 走廊里,春红受到惊吓不停地哭叫,显然病情加重了,她甚至连朱医生都不认识了。朱医生和护士把她搀扶到处置室打了支镇静剂,护士们又不停地安慰她。 接着,朱医生拿出钥匙打开206房间房门,打开电灯,向屋子里望去,屋子里空无一人,窗户大开。她把头探出窗外,喊道:“我知道你是谁!你的鲁莽让我功亏一篑!” 医院又重新安静下来了。朱医生看见春红蜷缩着身体躺在病床上心疼得流出泪水,她本以为明天会取得突破性的治疗结果,没想到出现了这种意外,前功尽弃。 第一百章:计中计 他是一个机智狡诈的人,但经常干一些鲁莽愚蠢的事。他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却时而胆小懦弱。夜闹精神病院的事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凡事只想好的不想坏的,只想自己不想别人。他的情商总是这么低,低到了让他的智商变得狡猾到愚蠢的程度。 从精神病院逃回来后,他没有感到犯罪感,也没有以往犯罪的心惊肉跳,但是他内心十分不安,对自己的鲁莽行为后悔不已,如果他能再克制一两天,也许春红的病就会治愈。 这可是他最渴求的事情啊! 他所有的机智狡诈和阴谋智慧都毫无例外地带给他失败和挫折,盗窃来的巨款飞了,赎来的妓女没了,本来有希望的敲诈差点儿丧失自己的小命,就连春红的事也被他搞砸了。接二连三的失败让他感觉到垂头丧气,对自己丧失了信心。 他觉得自己运道差,没有福气,他恨自己不争气,像个玉米地里掰玉米的狗熊,干尽坏事却一无所获。失去了希望的他心里彻底黯淡了,他的内心对快乐产生怨气,对幸福产生愤怒,他要发泄怨气换取快乐,在愤怒中得到满足。 他的心理再一次发生了严重扭曲,他要报复那些快乐幸福的人们。 史记可白天像平常一样井井有条的工作,夜里他用酒精麻醉自己,酒后骑着自行车,牵着狼狗在马路上闲逛。 一连三天,他深夜不断地放狗咬路边的恋人,这种恶作剧让他一时忘掉了自己的烦恼。渐渐地他感觉不满足,还不过瘾,他还需要更强的刺激。他内心产生了一种更强烈的犯罪感,他要掠夺别人的幸福作为自己的快乐。 一个漆黑的深夜,他实施了他的第一次犯罪,他选择了南湖公园。漆黑的街道、寂静的城市、黑暗的星空和幽静的公园增加了他犯罪的欲望和动力。他牵着狼狗像幽灵一般钻进了南湖公园。 寒冷的冬天来临,公园里的游人稀少,但仍有一些热恋中的情人没有畏惧冬季的寒冷,半夜时分仍缠绵在公园的长椅上。史记可耐心地游荡在树林里,等待着游人散去。 夜深了,游人陆续离去,公园里静悄悄。这时,他突然发现在湖边长椅上有一对恋人还在聊天。他们的动作虽然并不亲昵,但他们很开心,男人好像在集中精力的追求着女人,几乎忘记了时间,忽略了周围的寂静,没有一点儿深夜的恐惧。 突然,他感觉到那女人的笑声特别熟悉,他透过树丛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赵甜。又是她,真是冤家路窄。旁边的那个男人不是白医生,他一条胳膊楼着赵甜的腰,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史记可最近听孙护士长说过骨科的白医生与赵甜相处快两年了,最近突然分手了,据赵甜妈妈说是因为白医生另结新欢抛弃了赵甜,而白医生却说赵甜又看上了别人甩了他。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搞不清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说,反正史记可一听到赵甜的名字心里就窝火。他的心里涌动着强烈的嫉火,耳边响起赵甜那天夜里的尖叫声。他一直难忍她所给的长期的羞辱感和自卑感,他要发泄,不仅仅是一种野兽的欲望,更多的是一种变态的心理。 他拍拍狼狗的后背,指了指长椅上的恋人,松开了皮带。狼狗一阵风似的冲了过去,似乎比以往更大胆、更凶猛,一下子把毫无戒备的恋人扑倒,男的一下子滚落到湖里,女人尖叫一声,被狼狗压在椅子上。狼狗用力撕着她的棉衣,发出恐怖的吼叫。男人从水里爬起来,战兢兢地逃走了。 史记可仿佛鬼影一般把自行车往草丛里一扔,跑了过来。赵甜被吓得昏了过去,上衣被狼狗撕开。 看到半裸着上身被吓昏过去的赵甜,再望着拼命逃向远处的胆小的男人,史记可的身体涌动着一股无法抑制的亢奋,他的内心迸发出一股强烈的强奸意识,他不再满足于精神和心理上的刺激和兴奋,他要发泄出野兽的本能欲望,他要通过强奸来满足他肉体、心理、精神甚至他那黑暗灵魂的需要。 在这一瞬间,他忘掉了法律底线,他坚信他拥有能够逃避法律制裁的智慧和能力,他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史记可用赵甜的衣服蒙住她的脸,几乎都没有去注意她的身体用力扒下她的裤子,像狼狗一样恶狠狠地扑了上去。 椅子勉强承受住他粗暴的力量,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赵甜突然醒来,冻得浑身抖动,手脚发紫,惊恐地用手抓着蒙脸上的衣服,刚想大呼:救命!就被两只大手粗暴的抓住了脖子,用力一捏,她疼痛地尖叫一声,再次昏了过去。 旁边的狼狗似乎也受到了刺激,肚子靠近凳子腿,学着他的样子不停地摩擦着。这是一条和他一样好色亢奋的公狗。史记可发泄完*急忙提上裤子,牵着狼狗,骑着自行车跑掉了。 他没有走远,而是躲在湖边树丛里暗中观察着赵甜的举动。赵甜苏醒后一边提着裤子,一边哭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郭文!郭文!”不长时间,那个胆小的男人战战兢兢回来了,他帮着赵甜穿好衣服,搀扶着她缓缓地离开公园。 两个人一路在不停地争吵着。那个叫郭文的男人胆怯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甜的低声哭泣着:“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担心地问道:“你是不是被坏人强奸了,我们报警去吧。” “我被狗强奸了,你去报警吧。” “哦,我也是被一条野狗扑到湖里了,我以为碰到了什么怪兽,所以……” 赵甜哭啼着打断他的话说:“所以,你就不顾我的死活,拼命地逃走。胆小鬼!” 郭文被说得哑口无言。 树丛里的狼狗突然叫了一声,这对恋人吓得跑了起来,一瞬间,消失在公园大门外。史记可呆在漆黑的公园里突然感觉到十分的后悔和后怕,赵甜醒过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他的脸,他的液体还留在她的体内,如果她报案的话,警察很快就会来抓他。他已经是强奸犯了! 他吓出一身冷汗,急急忙忙地翻过公园的后墙逃走了。他绕了很大个圈子,才回医院。他把狗送回狗圈,把自行车放到太平间里,然后,回到集体宿舍睡觉。 强奸是犯罪呀! 他干了一件最令人惊悚的罪恶。他后悔了,他怎么也不应该强奸。他觉得奸尸只是一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是犯罪,他可以通过奸尸来满足自己的*呀。 连续几天,他提心吊胆,总觉得警察会随时把他抓走,他后悔不该做这种违法的事情,他不敢再在夜里牵着狗出去,也不敢再去南湖公园。 一个星期过去了,风平浪静。 一个月过去了,平安无事。 三个月过去了,连他自己也忘掉了他曾经干过的事情。赵甜没有报案,她被强奸了,但没有看清那个强奸犯的脸,可是她不愿报案,这种事情太丢人了,一旦传出去,不仅没有男人再愿意要她,她自己也没有脸面活下去。 她也没有跟男朋友郭文讲,只是不停地哭泣和埋怨着这个胆小的男人,默默地忍受着这个耻辱。郭文也为自己的胆小而感到羞愧。他们得到了一个深刻的教训,深夜不能呆在公园里。 一场大祸躲过去了,史记可感到庆幸。他心里想如果他戴上安全套,如果他不暴露他的面目,如果女人不报案,可怕的强奸犯罪也不过如此。 他放心了,胆子更大了。不道德的人不一定都会做违法的事,但做违法事的人都是不道德的,法律是道德的底线。史记可这种没有任何道德观念的人,触犯法律是早晚的事,关键是他在违法的道路上到底能走多远。 任何一个罪犯,当他疯狂的时候,意味着他在犯罪的道路上即将走到尽头。 1995年的春天,整个城市开始大力的发展,不光是医院,连同警察局也是如此,林正儒带着林雨飞和一些骨干刑警主动留了下来,继续维持着社会的治安和稳定,当地派出所成立了刑侦快破组,林正儒任组长。 这几天刑侦组接二连三地接到报案,夜里在公园发生强奸案。根据受害人描述,罪犯三十多岁,方脸,长相凶悍,身体中等身材,健壮,穿着解放军的服装,骑着一辆自行车,牵着一条狼狗。 因为作案手法相同,警察怀疑罪犯是同一个人。但这个罪犯每次作案都有所准备,除了暴露了相貌,没有遗留任何其它痕迹。这几起案件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刑侦快破组刚成立竟然发生这种事情,人们开始恐慌,议论纷纷,社会上谣言四起,给派出所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 临近hy市的两个省的媒体也趁机大肆报道了这一系列案件。林正儒接手这个案子时压力很大,他心知肚明却一直没有行动,一年前的姐姐受伤到现在还没痊愈,不抓住罪犯社会舆论难以平息,他需要一个机会,让他一步登天的时机。 林正儒喝了杯茶,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他正冥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好,我是林正儒” “可以第二步了” 电话里只说了一句话便挂了,林正儒一屁股坐下,平息着激动的胸口,来了,终于来了。 林雨飞看到罪犯的画像,她也想到了史记可,觉得史记可与罪犯的特征很相像,如果再加上一副络腮胡就更像了,可是她不相信史记可会干这种事,在她印象中史记可是个聪明机智的人,有技术有知识,不会干这种愚蠢、胆大妄为的犯罪,她很快就把史记可排除掉了。 林正儒劝了劝林雨飞,决定在市内几个主要公园周围加强监视和布控,力争直接抓住罪犯。他现在不能过早的暴露自己,他摸清了史记可的性格,他知道这个恶魔会继续作案。 可是,连续三天过去了,罪犯没有任何动静,罪犯仿佛知道了他们的行动计划,躲了起来。林正儒不得不把监控的人撤了回来,结果,当天夜里又发生了一起强奸未遂的案件。林正儒感觉很恼火,这家伙好像有意与他作对,在与他斗智。 恶魔的新闻铺天盖地,传遍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闹得人心惶惶,不得安宁。到了夜里,居民甚至都不敢出门。媒体的描述越来越夸张和离奇,把这个罪犯描写成恶魔一般,身材高大、力大无穷、凶狠手辣,藏在黑暗的地方出其不意把下班女工抱住,用毛巾塞进她嘴里,用麻袋套住她头部,然后,一只手把她夹在腰间一口气跑出几里地,飞一般地跑到河边的树林里。 城里的居民加强了戒备,天色一黑如临大敌,女人都关好窗门呆在家里,女工夜里出行也都有男工陪伴。由于居民提高了警惕,连续一段时间没有发生强奸事件。 hy市指挥部嘱咐他要尽快破案,维护社会的安定。 林正儒郑重点头,接下来,他需要亲手编一张网,把这个狡猾的恶魔死死抓住。回到所里他第一时间成立了小组,在会上,他根据上述情况分析认为这个罪犯应该是本市居民,不是流窜犯,他观察城里形势的变化,天衣无缝的安排着。 此时,躲在太平间里的恶魔史记可正在策划着下一次行动。他的目的没有林正儒分析的那么复杂,他没有什么政治目的和意图,他只是干着恶魔要干的事情,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地道的恶魔。 看到报纸上铺天盖地渲染着他干过的罪行,他不但没感到紧张和恐惧,反而感觉刺激和兴奋。他觉得这是一场他与警察、与社会斗智斗勇的游戏,他要继续玩儿下去。 自从在精神病院里抢劫春红失败后,史记可就完全绝望了,他放弃了对生活的希望和追求,他黑暗的心理再次发生扭曲,他把自己的所有的不幸和不公都归罪于社会,对社会产生了强烈的不满。他曾经从恶魔变回人,现在又从人变回到恶魔,他开始报复社会,报复女人。 这种报复社会的犯罪行为带给他一种心里刺激和满足,能够让他忘记过去屡次失败和挫折所带给他的失落和恼怒。他内心的犯罪欲望在无限膨胀,他自认为可以成为一个高智商的野兽,一个永远不为人知的恶魔。 他轻视警察的破案能力,他认为他的智商远远高于警察,他可以把这种强奸的罪行作为一种游戏,与警察比试高低。 史记可已经走向犯罪的深渊,他心里清楚这是一条不归之路,但他无法克制自己犯罪的欲望,既然已经做了他索性一干到底,他不打算善罢甘休。 他观察了几个晚上,发现市内居民戒备森严,公园内外布控严密,已无从下手,于是决定选择火车南站作为当天作案的地点,挑选没有任何防备的外地女人下手。火车站大多是外地人,不了解这个城市所发生的事,缺少警觉性。 南站地处闹市区,是西北地区的交通枢纽,每天客流动量很大,有候车的、有中转的、有商贩、有扒手、有流窜犯,站前广场人潮涌动,次序混乱。 这天夜里,史记可没有牵着狼狗,而是一个人骑着自行车来到火车南站。到了火车站附近,他拿出一个红袖标带在自己的左臂上,袖标上写着“执勤”两个字。 他骑着自行车沿着站前广场转了两圈,寻找着合适的猎物。广场苏军纪念碑下的台阶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引起他的注意。 他暗中观察了十几分钟,发现这个女人只身一人,没有同伴,他暗自高兴,决定对她下手。史记可推着自行车来到这位妇女的面前,故作严肃地对这个女人说:“喂,你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坐在广场?”女人正在打盹,被史记可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是个执勤的警察,面色慌张地说:“我的火车晚点了三个多小时,我坐在这里候车,我要乘火车回家” “有证件吗?” “没有。” “你到省城干什么来了?” “找我丈夫,他也是个当兵的,但是我不知道他在哪个部队,这里我也不熟悉,正好警察同志,你可以帮我打听打听么?” “没有证件,不知道地方,我看你就是骗子,还敢冒充军婚,最近严打你这样的人!走,跟我到警察局去一趟。”他伸手拉住女人的衣服,把她拽起来。 女人胆怯地站起来,嘴里嘟哝说:“同志啊,我是个农民,不是骗子!” “你是农民?”史记可仔细打量女人,三十岁左右,眉眼既不清秀也不漂亮,面孔红润,眼光清盈,显露着纯朴、老实的目光。她的头上戴着一条白色的头巾,穿着一件蓝色的上衣,一条花色棉布长裤有几块补丁。确实是一束农村妇女的装扮。 “警察同志,我确实是农民,你看我的火车票。”她从怀里掏出火车票递给史记可。史记可接过火车票一看,是当晚去三俞县的,火车确实已经晚点了。 他把火车票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推着自行车说:“跟在我后面,到警察局去!”史记可骑着自行车走了,女人站在原地犹豫着,她不想跟他走,可是火车票拿走了,她不得不跟他走。 她焦急地跟在史记可后面喊道:“同志,你别走哇!你别拿我的火车票呀!你把火车票还给我!” 史记可回头喊道:“我不会要你的火车票,到了警察局审查结束后我会还给你的。”史记可不紧不慢地向市体育场的方向骑去,女人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同志,你慢点儿骑呀,我跑不动了!” “跑不动你就别要火车票了!”史记可仍然没有减速,回过头对女人厉声威胁道。 女人在后面气喘吁吁说:“没有火车票我怎么回家呢!我没有钱再买火车票了,你千万要还给我火车票啊。” 史记可用手指着前方的一大片树林说:“警察局就在树林里,你要想要火车票就跟我进去。” 漆黑的树林里似乎可以看到一点灯光,那是体育场守夜人的灯光。史记可下车推着自行车顺着树林中的人行道往里走。女人跑到树林入口处,望着寂静幽黑的树林觉得很奇怪,市中心的闹市区怎么突然出现这么一大片森林?她心里十分恐惧,不敢再向前挪步。 “走哇!你还想不想要火车票了?想不想回家了?”史记可回头威胁道,接着他欺骗说:“前面有灯光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办公室。”女人看看史记可的军装,又看看他胳膊上带的袖标,回头看看不远处灯火辉煌的站前广场,她似乎相信他真是在执行公务,放心地跟在他后面走进树林里。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人没找到,还被当骗子,等会再晚点,直接让我死了算了”那个妇女边走边自言自语嘟哝着。 史记可走在前面没有说话,心里暗中乐了,这回他可抓到一个愚蠢的猎物了。 女人跟在她后面浑然不知灾难即将来临,不停地哀求说:“同志,你就把火车票还给我,放我走吧,我真的是穷苦人哪!” “好哇,既然你是穷苦人,那我就把火车票还给你。”史记可站在树林中一棵很粗的松树旁,等她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火车票,递给她, “给你!” “谢谢同志!”女人毫无防备,高兴地走过来取火车票。 没等她的手碰到火车票,史记可一把将她搂住,把她的两只手扭到背后,将毛巾塞到她嘴里。女人连一声救命都没喊出来就被撂倒在草丛中,被史记可强行压在身下。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地看着她,她的眼睛和脸部显露出无比的惊恐、痛苦、愤怒和无奈。此时女人才明白,她碰到了一个恶魔,遭遇了不幸。可是,她喊不出来,也无法反抗。她不敢激怒这个恶魔,她怕他会杀害她。她无助地望着星空,放弃了反抗,任凭他蹂躏。 他满足了,得意了,他像一头吃饱肚子的野兽,甚至不愿再多看自己的猎物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提上裤子,骑着自行车跑了。他一口气骑出去有一里多地,此时,远处响起女人的呼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他突然意识到女人的火车票还在自己的口袋里,他停下来,犹豫了一下,他想把火车票送回去,可是,后面断续传来了警笛声迫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他摘下袖标,骑着自行车惊慌地逃掉了。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 第一百零一章:雨夜追凶 中山公园与市体育场仅一路之隔,这天夜里林正儒在中山公园四周布满了警察,虽然市体育场外面的一片树林周围没有任何监控,但这一切恰恰在这些警察的眼皮底下发生。 女人的呼喊声惊动了一路之隔的警察,他们迅速从公园那边跑来,循着女人的喊声跑进树林。警察在树林中间发现受害的女人,她正蹲在树林中间的人行道上哭泣着,罪犯早已逃之夭夭。 林正儒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现场,简单询问了受害人案件经过,马上确定又是那个恶魔所为。这个家伙太猖狂了,简直让他们防不胜防。 “他是一个警察,穿着一身军大衣,带着执勤的袖标,骑着一辆自行车。他没收了我回三俞的火车票。”女人哭诉着。 “他往哪个方向跑了?” “不知道。” “不要紧,他离开的时间不长,还没跑远,我们兵分四路追击。记住,一边追击罪犯,一边寻找目击者。他骑着自行车穿着军装,很显眼,一定会有人注意到的。” 林正儒站在树林外的马路上向四周望去,这里向西是火车站,罪犯是从火车站那边过来的,作案后不大可能再回到火车站;向北是中山公园,那里有他布控的警察,没人发现有骑自行车的人过去;向东和向南可能性大,那里有一些部队驻扎。 林正儒让两名警察把受害者带回派出所,他自己带着林雨飞和两名警察骑着两辆摩托车向东追踪,其余四名警察骑着两辆摩托车向南追击。 林正儒的摩托车绕着市体育场开了一圈,停在体育场的大门口。林正儒来到门卫值班室,他本打算询问一下值夜班人,可是值班室内的灯光已经熄灭,屋里传出阵阵鼾声。 林正儒没有敲门,转身离开。 摩托车继续向东行驶,来到一个五叉路口停了下来。开车的警察问林正儒:“组长,我们走哪条路?” “等等,我下车问问。”林正儒看到路口的东北角有一个三角楼,楼下有个解放军士兵站岗。他下车向哨兵的方向走去。 “哨兵同志,我是派出所的,正在追捕一个罪犯。请问,你半小时前有没有看到一个军人骑着自行车从这里经过?” “抱歉,我刚上岗5分钟,没看到有人骑自行车从这里经过。” “那你前一班的岗哨呢?” “他下岗回宿舍睡觉去了。” “我是hy北市区派出所刑侦组组长林正儒,这是我的证件,能否让我见见他。” 哨兵查看了他的证件后对他说:“你稍等。”转身进入收发室,打了个电话,接着,对林正儒说:“林组长,他马上就出来了。” “谢谢!”几分钟后,一个年轻战士披着军装从院子里走出来,问道:“谁找我?” 哨兵说:“喏,这位派出所领导找你。”没等年轻战士开口,林正儒说:“我们在追一个逃犯。半小时前你是否见到一个军人打扮的人带个红袖标骑着一辆自行车从这里经过?” 年轻战士思考一下说:“嗯,半小时前是有个戴红袖标的人骑着自行车从这里过去。” “是吗?太好了!你看到他长相了吗?” “没注意。” “他往哪个方向走了?” “向东。”战士肯定地回答。 “非常感谢你们!”林正儒兴奋地跳上摩托车,“开车,向东走!”摩托车开出不到一百米,又是一个两叉路口。 “头,走那条路?” “走右手边,到红霞路,那里部队多,岗哨也多。”摩托车在红霞路来回转了几趟,问了几个岗哨都没有见过有人骑自行车经过。他们又原路绕回来,顺左手边的路向东开去。这边有几个门面店,他们一个一个的询问,仍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 “头,也许他早已经从哪个小路逃走了。”一个警察分析道。 “嗯,有可能。不过既然他是穿着军装作案,我们首先要从部队里查找。” “头,那边有一家陆军医院还没查呢。” 一旁的林雨飞听到“陆军医院”几个字,眼睛一亮,她马上想到了史记可,说:“对呀,到陆军医院查查看,任何一点线索也不能放过。”天继续下着蒙蒙细雨。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陆军医院大门口。医院的大铁门已经上了锁,连旁边的小门也锁着,收发室里的守夜人已经爬在桌子上睡着了。 “咚咚咚!”林正儒用力砸着铁门。 守夜人醒了,他披着上衣从收发室出来。“谁呀?大半夜的敲门!”他走到铁门前,拿着手电筒向外照着。 “呦,这不是林正儒警长吗?你这么晚了到医院里有何贵干呢?”看大门的老何是老柳的同事,林正儒一年半前在医院里办案时,老何见过他。 “我们在追一个罪犯。两个小时前,你是否见过一个军人骑着自行车进来或从这里经过?”老何摇摇头。 “你是不是睡着了?” “嘿嘿,不好意思,我确实打了一个盹。不过,这两扇门,大门和小门确实没开过。” “你确定这几个小时没人进来过吗?” “这个我不敢确定。有时候有人半夜回来晚了,不愿意敲门,就翻墙进来。” “什么人夜里翻墙进来?” “我们医院病理科技术员史记可,他经常半夜里骑着自行车回来。这小子真能耐,他扛着自行车还能翻墙过来。” “他一般是从哪里翻过来?” “喏,小门旁边那垛矮墙。”林正儒打开手电筒在墙脚仔细查看,地上有几个深深的脚印和自行车的印迹。于是,他断定有人不久前扛着自行车从这里跳下来。他顺着柏油马路上留下的自行车印迹,向医院后面走去。 天刚下过小雨,留在路上的自行车圈的泥土印迹很清晰,一直通向太平间的院子。林正儒站在天平间大门口向院子里面望去,旁边的狗笼子里响起狼狗此起彼伏的吼叫声。太平间的大门没有锁,他推开大门,顺着地上清晰的自行车印迹来到了停尸房前。停尸房的大门锁着一把大铁锁。林正儒盯着大铁锁仔细看着,伸出手用力向下一拉,大铁锁开了。嘿,这是把坏锁,虚锁着,居然被他发现了。他推开停尸房的大门,漆黑的房间里一股消毒药水湿冷的臭气道扑鼻而来,他伸手打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一眼看到一辆自行车靠墙停放着。 自行车周围有几个泥鞋印,与刚刚他在大门口墙脚下看到的脚印相同。林正儒围着自行车转了半圈,上下仔细观察着,自行车圈的胶皮上粘着一些泥沙,他用力敲打了几下自行车的车座,“啪嗒”一声一张火车票从车座下面落到地上。林正儒从地上捡起火车票,正是一张当天去三俞的硬座火车票。 太平间里三张床上躺着两具尸体,一具是男尸,二十几岁的受伤的战士,另一具是一个患血液病死亡的女尸。林雨飞发现女尸的床边有几个泥鞋印,她揭开女尸身体上的白单仔细观察女尸,女尸化了一层淡妆,头发梳得整齐,衣裤穿戴平整,似乎没有任何异常。 当她准备盖上白单时,突然发现女尸的裤腿处有个淡淡的鞋印。他仔细看了看,这个鞋印与地上的鞋印相同,鞋印怎么跑到女尸的床上了呢?林雨飞来到中间的房间,屋子里空荡荡,被子散落在床上,一个红袖标被扔在枕头旁。 难道这个房间成了他的宿舍?难道他住在太平间里?林雨飞心里顿悟,这个与他打了几年交道,外表显得纯朴简单,却很机智的史记可,实际上是个地道的恶魔。 “查封太平间!派技术人员来取证、验尸、拍照。”林正儒带着一个警察来到医院的总值班室,叫醒了正在睡觉的总值班。 正巧这天是保卫科干事高科长值班。“林警长,你怎么来了?”高科长打开门吃惊地看着林正儒和他身后的警察。 “高科长,真巧哇,你值夜班。我早就不是警长了,我是hy市北城区派出所刑侦组组长。” “哦,对对对,我也不是科长了,我是保卫科的干事。哎,屋里请!大清早来我院,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吧?” “当然有重要事情。抓一个罪犯。” “罪犯是谁,在哪里?” “你们医院的病理科技术员,史记可。” “史记可?他犯什么罪了?” “强奸。报纸上说的那个黑夜里的恶魔就是他。” “是吗?你们有证据么?”高科长瞪大了眼睛。 “当然有,昨晚他又强奸了一个妇女,我们追踪了他半个晚上,总算把他找到了。” “你们抓住他了吗?” “还没有。” “他住在太平间里。” “我们刚才去过太平间,他今晚没住在太平间。” “那他住在楼上的独身宿舍里,我上楼把他叫下来。” “不行,老高,这小子健壮,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制服不了他。不能打扰他,防止他跑掉。你先悄悄到独身宿舍里看一眼,看看他现在是不是在独身宿舍里。” “好的,我上楼去看看。”高科长边穿军装边说,“其实,我早就察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好人谁会住在太平间里。我觉得他天天夜里鬼鬼祟祟的,好像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就是没有证据。” “如果他在房间里,千万别惊扰他!”林正儒叮嘱道。 “嗯,我知道。”高科长走了。 天已经蒙蒙亮了,一夜没合眼的林正儒和警察兴奋地坐在医院总值班室里一点儿困意都没有。恶魔是一个潜伏在军区医院的军官,这个结果让林正儒感到满意,估计省里对这个案子的结局也会满意,明天一旦报纸把这条新闻报道出来,社会、政府、老百姓皆大欢喜。 林正儒的心里总算松了一大口气,一杯热茶下肚,却又微微的皱起了眉,只有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一百零二章:绳之以法 自从跟着史记可逛妓院,高科长可算损失惨重,少校军衔没了,科长的位子没了,又得了性病,老婆整天对他没有好脸,孩子也瞧不起他。 后来,他总算弄明白了,是史记可为了报复凤姐,有意安排他找凤姐。这半年多来,他肚子里一直憋了一股气,没地方出,他忌恨史记可的狡诈,他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俗话说,人不报天报!没想到他史记可也有这一天。高科长心里突然感觉很痛快,他盼望着史记可得到应有的惩罚。 独身宿舍在高科长办公室的楼上,高科长刚上到二楼,就听到史记可特有的鼾声。他悄悄推开史记可宿舍的门,隔着门缝向屋子里望去,屋子里住六个人,史记可的床靠近左手的窗户,他正蒙着头呼呼大睡。 高科长轻轻地关上门,下楼回到总值班室。 “怎么样,他在宿舍里吗?” “在,他正在呼呼大睡呢!” “太好了!我们立刻上楼抓他!” “不妥。我们三个制服不了他。他那么健壮,恐怕再加上几个人也很难制服他。你们其他的人什么时候到?” “估计还要等很久。不过我们还有一个人守在太平间,等待着技术科的人员取证和验尸。”“ 验尸干什么?” “我怀疑他奸尸。” “奸尸?你怀疑他奸尸吗?” “是的,我怀疑他在体育场强奸后,回到太平间,把自行车放在停尸房里,然后又在停尸房里奸尸,之后他才回宿舍里睡觉。”高科长听了林正儒的讲述,突然想起来两年前的一桩事情。他马上向林正儒汇报说:“几年前,有一天有个护校的学生去太平间取人体教学标本,无意间闯进了他的宿舍,结果看到他搂着一个因患细菌性痢疾死亡的女兵的尸体。但是,等到我得到消息带人过去时,看到他正躺在床上呼呼睡觉,床上根本没有女尸,只有一条大狼狗的模型。女尸安静地躺在停尸房里,衣服平整,没有被动过的迹象。后来,我把那个谎报的学生臭骂了一通。就为这件事,我几次向陶主任道歉。” “你当时验尸了吗?” “没有。说实在的,我根本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是啊,这种事情善良的人想都想不到,更无法相信。所以,他的罪行会很隐蔽,一直没露馅。不过,再狡猾的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他这次总算露馅了。” “对了,出纳室金柜失窃的案件,也有人曾经举报他,我当时没相信。会不会也是他干的呢?” “其实我也一直在怀疑,可是没有证据。后来巨款找到了,也就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看来这家伙的狡诈,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但是,这回他可跑不掉了。” “那现在怎么办?等到他醒了不是更不好办了吗?”高科长有点儿着急,“这样吧,我到旁边宿舍里找几个年轻人帮你们。” “嗯,太好了!”高科长带着林正儒和那个警察来到独身宿舍走廊,他们推开第一个房间的宿舍门,轻轻走了进去。 “同志们,大家都醒醒!有任务。”高科长和林正儒站在一个宿舍中间,把宿舍里的六个年轻人全都叫醒。 “高科长,有什么重要任务啊?”六个年轻人坐在床上看着他们三个人。 “这位是hy市北城区派出所刑侦组的林正儒组长。今晚他们发现病理科的技术员史记可犯罪了,刑侦组请你们配合抓捕他。”高科长向他们交代了任务。 “抓史记可呀,我们几个恐怕对付不了他呀!他太壮实了,还是再多找几个人吧。” 高科长说:“没有人了,就我们九个人了,应该没问题。” 林正儒说:“这样吧,你们趁他睡觉时,悄悄进入他的房间,用行李绳把他连人带床一起捆起来,然后我再用手铐把他双手铐住。” “对,多带几条行李绳,把他捆得牢牢的。”高科长补充一句。 “对头,这家伙睡觉死得厉害,趁他睡觉时抓他是个好办法。”一个四川学生赞同道。 高科长带着六个年轻人拿着三条行李绳悄悄来到史记可的床边,他们把行李绳一圈一圈从床下绕到史记可身上,六个人同时用力,一下子把绳子勒紧。 史记可被惊醒了,他用力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无奈三条绳子从他的脖子一直缠到脚,让他动弹不得。他瞪大眼睛看着周围的年轻人,又看看高科长,吼叫:“高科长,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你先说说你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吧!你看看这位是谁呀?”高科长向旁边挪了一步,史记可看到站在他后面的林正儒,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他没想到一觉醒来又被捆了起来。 不过这次睡眠中被捆可不同于在贺兰那次,他心里明明白白,这一次他是在劫难逃。 他一下子老实了,躺在床上不再挣扎了。 史记可两只手腕和脚腕被手铐、脚铐锁住,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接受了审讯。夜里受害妇女被带到医院里指认了他,还有一些受害者也被警察带到这里指认他。 接着,他被警察带走了。 医院给受害的女人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刑侦组派人送她上了火车。女人临走时对送她的警察说:“那天半夜,他如果没有拿走我的火车票,我可能就不报警了,我会悄悄离开那片树林,回火车站去。这件事情传出去很不光彩,希望你们替我保密。” 警察说:“你应该报警。如果你不报警,我们抓不到他,还会有更多的人受害。不过,你放心,我们会替你保密。” 陶主任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觉得非常惋惜,失去了一个好帮手,他再也找不到像史记可这样又能看太平房,又会整容化妆,又能做标本的全能人才了。他后悔没全力为他找个女人成个家,也许他有女人了就不会去犯罪了。 陶主任对身边的孙护士长说:“唉,我们也有责任呢!”孙护士长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说:“我们有什么责任?难道他干的坏事都是你教唆的?” “你这说的叫什么话?我能教他干这种是吗!你们要是早点儿帮助他找个女人,成个家,不就没这些事情了吗?”陶主任善良地认为史记可的本质还是好的。 “哼,多亏没帮助他介绍女人,否则不是害人吗?”一周后,史记可全都主动招供,从奸尸到盗窃医院金柜,从敲诈到强奸,他知道反正他是活不成了,不如痛快地说出来。 听着史记可的交代,林正儒羞愧地低下他那一直骄傲和自信的头。他发自肺腑地对林雨飞说:“如果他的情商也像他的智商这么高,他一定能当一个比你我都合格的刑警。” 赵甜已经结婚了,没想到警察找到她核实半年前她在公园里被强奸的事情。她哭着告诉警察,那是一条狗*了她。 又过了一个星期过,迎来了公审宣判。 公审会在医院的大礼堂召开。史记可穿着一身被撕去领章的军装。史记可低着头,仔细听着最后的宣判结果。法官宣读了长长的宣判书,最后读到:“判处盗窃强奸犯史记可,死刑……”,台下响起掌声和哄笑,淹没了法官的下一句话:缓期执行。 史记可也只听到了“死刑”两个字。 这似乎是他早已预料的结果,他很镇静,很坦然,没有任何表情。 他觉得他该死了,他的恶魔生涯该终结了。他交代了所有的罪行,但是,他没有交代巧儿摔死后他登上五楼把矮子打昏抛到楼下摔死的事情。 这是唯一一件只有他自己知道的事,他打算把它带进棺材里。他的心里还有一丝遗憾,他没有抓住刚子,没有完全替巧儿报仇,他想知道茉莉现在怎么样了。他将带着这些遗憾走进坟墓。 法官最后宣布:“把死刑犯史记可押下去!”几个法警押着史记可从人群中穿过,离开会场。 他低着头斜眼看着周围的同事,他看到了陶主任,看到了孙护士长,看到了吴亮,他们几乎用着为他送行的目光望着他。 他从高科长身边经过时,高科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既然已经要死了,他已经不在乎周围不绝于耳的嘲笑和谩骂,更不在乎人群向他投来的仇恨、厌恶和鄙视的目光。 他仍在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突然,他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梳着长发、瓜子脸、大眼睛的女人,怀里抱着一个刚满月的婴儿。 他瞪大眼睛看着那女人,他的嘴里安放了一个固定器说不出话,他放慢脚步,不停地回头望着那女人。那女人抱着孩子挤开人群向他走来。 接着,史记可被推进警车,他透过车窗向外张望,寻找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警车开走了,史记可听到那女人的呼喊声:“史哥,这是你的儿子呀!” 那是春红,他最爱的女人。 史记可“哇哇”地叫起来,眼泪喷射出来。 警车的警笛声淹没了他的哭声。一瞬间警车驶出医院,开往通向城北监狱的大路,最后消失在一片茫茫尘土中。 (第二卷,黑暗之都,完。) 当一个集齐所有犯罪资质的人,在恶魔的指引下,走上了地狱的道路,那么,他终将成为一个真正的魔鬼,这座脆弱的城市,将如何被黑暗笼罩。 欢迎继续收看,掌舵人之城市暗涌,第三卷:‘地狱之门’。 第一百零三章:南山监狱 暗夜,阴云密布了一整天,终于爆发了。 霹雳闪电,狂风骤起,暴雨倾盆而泻。硕大的雨滴由天幕上滚滚砸落,使得原本静谧的夜晚顷刻间变得异常嘈杂凌乱。路边摇曳的街灯在狂风的肆虐下,发出影影绰绰的光亮,犹如飘浮在空中的幽冥鬼火。这仿若恐怖电影中的序幕,而随之而来的情节总是让人心神战栗。雨越下越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hy市大多数小区里的住户也都提前进入了梦乡。此时,一道闪电由小区的人工湖湖面闪过,耀眼的光亮在碧波上显得尤为绚烂。那光亮同时也扫过了湖畔边一栋两层别墅的窗户,窗户上竟显出一个人影。 那人身着黑衣黑裤,头罩黑色兜帽,一双眸子也是黑亮黑亮的。他置身别墅屋内,透过窗户注视着远处,眼神中充满了渴求和期盼。他不时抬腕看着时间,好像与某人在某个时间有什么约定。 终于,远处有两束灯光显现,灯光越来越近直至熄灭。 在“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之后,是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响起。高跟鞋在别墅门前停住,哗啦啦掏出钥匙……屋内的黑影深吸了一口气,或许是因为紧张,又或许是因为兴奋,身子有些微微颤动。他快步闪到门口将身子贴在门边,双手紧紧扯着一根皮带,在黑暗中静待大门开启。 房门开启的一刹那,地狱之门也随之打开……不知老天爷是被罪恶激怒了,还是要将罪恶无声无息地淹没掉,这一刻,夜更黑,风更狂,雨更急,天地间一片肃穆。 片刻之后,别墅内灯光亮起,黑衣人双手托着一个女人在屋内梭巡。女人的舌头微微吐露在外面,脑袋和双手都无力地瘫软着,看样子已经死了。黑衣人的视线定格在墙上巨大的平板电视上,他将女人放在电视与茶几中间,卸下背包,从包里取出一根绳子、一把寒气凛凛的短刀、一个类似实验室中保存标本用的玻璃容器,把它们并排摆好。他开始脱女人的衣服,从外到内,到袜子、鞋子一件件地除去。同时他又极为耐心地将之一件件整齐地叠好,摆放到身旁的茶几上。很快,一个成熟丰腴的女人胴体呈现出来。 女人看面孔应该有四十多岁,但身材保持良好,只是腰部稍微有些宽松,小腹平坦,肌肤雪白,胸部异常丰满。从感官角度说,这样的身体对任何男人都极具诱惑力。但是,香艳的画面在黑衣人怪异的举动之下却显得十分诡异。 黑衣人的目光并未在女人身体上多作停留。 他扶起女人,将女人的头冲着电视屏幕摆成跪着的姿势,接着拿起地上的绳子在女人身体上绕了两道,在背后打了个简单的结,之后手握短刀站在女人身前凝视,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他捏住女人微露的舌尖,用力向外拽,舌头几乎被整个抻到外面,女人的头也随之无力地仰起。 黑衣人轻蔑地笑了笑,手起刀落。 女人的头猛地又垂了下去,鲜血由口中涌出……黑衣人放下刀,腾出一只手将玻璃容器的盖子拧开,将舌头放进去,又拧上盖子。他小心翼翼地将盛着舌头的玻璃容器捧到眼前,眼睛里顿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身体也再次因兴奋而颤抖起来,仿佛一个伟大的杰作刚刚在他手中诞生了。 一切都是那么从容、有序,甚至还带有几分神圣。也许,这样的结局对死去的女人是早已注定的,而对怪异的黑衣人来说,却只是刚刚开始! 史记可进南山监狱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瞎子。 当然,事实上那时候史记可还并不认识瞎子,所以即使看见了也不知道。史记可记得很清楚,那天下着雨。两个南山监狱的看守一前一后把他夹在中间,一个带路,一个在后面监视他。在去南山监狱的路上,雨水在泥浆中毫无规律地聚成一滩又一滩的可以看见的小池塘和不可以看见的沼泽,以至于让史记可和两个押送他的看守不得不一步一跳,期望能避过让人心烦意乱的微型陷阱。 但事实上这样的方式并不奏效,所以在这条通往南山监狱的羊肠小道上,三人都是走得拖泥带水。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两个看守应该都是当地人,对这片荒凉恐怖耳熟能详。如果只是史记可一个人走的话,早就被活埋在大陷坑里了。 大陷坑,当地人叫做坑窝子。它们象一群群冬眠的怪兽,蛰伏在这片大地深处。小的坑窝子可以让一个人的腿陷进去,大的则可以一口气吞掉一个连的武警。最令人恐惧的是,这种陷坑仿佛有生命一样,可以四处缓慢游走,时时刻刻准备着择人而噬。而且奇异的是,每个坑窝子都有一个特殊的着力点,不走到那块地上,屁事没有,开坦克也能随便来回。可是一旦走了上去,那就只好听天由命,如果只是小的,只会吞陷一只脚,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想办法把自己的脚锯了爬出去,反正有的是时间。 坑窝子吞人看心情,如果心情好,也许慢慢吞陷上三五个小时还不过腰,就算心情不好,也得半个小时。但是万万不能做的事情,是看见同伴陷了伸手去拉,天知道这个坑窝子有多大。一使劲,兴许方圆几十米都会开始往下陷。到那时侯就不要锯腿,直接锯头锯喉还方便些。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坑窝子这种东西存在,这个有待地质学家来考证。但是很明显的是,押送两个史记可的看守都没有什么心情去研究讨论的。 两个看守看似骂骂咧咧,其实都是小心翼翼警觉万分,沿着一条祖祖辈辈走下来的路慢慢地着,而且不时停下来辨别方向。就算没有坑窝子,迷路也是要命的事情。 走之前史记可就被告之:“娘的!跟着老子脚印走!明白不?傻球?!踩老子踩过的脚印!”所以每次史记可胡乱走了,都会被背后押送的看守猛抓一把,骂一句“傻球”“娘逼”之类,然后前面带路的那个会回头给他脑袋上来记猛的,好让他头昏眼花,走得更歪。 歪了再敲,以此循环。 雨越下越大,两个看守越发不耐烦,后面的骂声越来越恶,前面的敲打越来越狠,总而言之让史记可越来越昏。如果说天气会对人的心情造成一定的影响,那么说这天的天气对暴露在荒山背后的泥泞中的三人造成了伤害也是说得过去的。 当然,程度因人而已。 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对某些人有某种效果的东西,旁人看来可能无动于衷,甚至不屑一顾。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天气的话题里面,史记可正好是那么不受影响的一类,而一前一后两个看守正好是另一类人。头被敲晕当然是一回事,但是如果你正好明白什么叫无期徒刑的话,你就能更加彻底地了解这个问题了。 不乘车,并不是因为没有车,而是因为根本就没有路可以开。南山监狱不同于hy市监狱,它在远离hy市区的一片大戈壁中央。一望无际的戈壁由退化的大草原形成。史记可记得,在很多年前,这里是水丰草美,牛肥羊壮,就像是一个草原英雄的王国,是一个伟大可汗的后宫。但是现在留下的现实是无尽的泥浆,灰色阴沉的天空,不时出现的划破整个天际的闪电,可以把一个车队都埋葬的陷坑,以及在不可预测的危险中努力挣扎的三个人影。 然后史记可也不记得走了多久多远,也不记得被两个看守轮番敲打了几回,反正就在他第四次想拉泡尿、准备开口请两位押送他的看守稍示休息等他马上解决的时候,他就看见了瞎子。 那是监狱的大门口,锈红得发亮、长满倒刺的铁丝网在雨水中闪闪发亮,整整一队看守押着一个满脸皱纹但是没有任何表情的老头正往外面走。老头穿着和史记可不一样的囚衣,而且要破旧许多。他的眼睛不停的翻着,脸上没有一点胡渣,让人看不出年龄,反正是很老吧。总而言之,老头身上看不出什么特殊的东西,他站在一群人当中,没有人会、至少没有人会最先注意到他。 但是史记可还是看见他了,因为他一出现,前后两个看守马上戒备起来,并且和史记可一起停下让到一边。史记可明显地感到两个看守在紧张,这和押送他的时候一路骂骂咧咧,不时还聊聊天解闷的他们是两回事。 所以史记可看着那个老头走出来。一看,就再也收不住。因为他发现老头也在看他,那两只白瞳让他感到瘆得慌。走出大门时,本来拉耸着脑袋的老头忽然抬起眼皮,看着史记可裂嘴笑了一下,让史记可心里一阵不舒服。说不上为什么,可是就是不舒服。虽然人早就已经湿透了,可是史记可还是感到一丝寒意,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能如果有人看见坑窝子裂嘴笑的话,就会理解史记可的感觉了。 然后老头抬起被铐在一起的手,举起右手食指,朝站在一旁让路的史记可点了点,接着又回手指了指自己,用食指和中指直插向自己的眼睛,然后又将手掌平放在喉头上来回磨,来回磨……在忽然之间,史记可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一股从冥冥中来的恐惧贯穿了他的心。这是什么意思? 史记可当时想不通,他也无法知道,当他后来想通的时候,想不想通、知不知道这个手势的意思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是他?他也换监狱了?”站在自己后面的看守开口小声说道,没有人知道他是问前面的看守,还是在自言自语。 前面的看守回头看了看,又瞟了史记可一眼,没有说话。 史记可忍不住问了一个必然没有人会回答的问题:“什么是他?谁?” 如果这时候史记可知道瞎子在一年前hy市做的那些事,如果他知道这个人对自己会有什么的影响,他就不会问这个愚蠢问题了。 但是他还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瞎子,也不知道他再也无缘看到这个毫不起眼的老头。 对于监狱的外面,史记可并没有时间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象。如果要他说的话,黯淡生锈的铁丝网,挂在外面晒的洗了的随风飘荡的看守制服,如同招魂的幡。再有,就是一些粮食随便堆放成一个小丘。走进监狱建筑,南山监狱的内部面貌第一次呈现在史记可面前。 如果以一个字来形容这个监狱的话,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黑”字,但是史记可的第一印象却是“老”。土木结构的房子,天知道用过多少朝代的木镣铐,还有布满灰尘和裂缝的木质地板,以及让史记可最惊异的,每个墙角以及走廊旁边时常出现的油灯。 也许这里经常停电吧,史记可这样想道,但是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因为他没有看到一盏灯,没有一盏电灯也没有哪怕一米电线。验收的门卫很快就让在其他地方烦琐的程序简单化了。一个看守领着史记可打开一扇门,一扇后来史记可几乎完全忘却的门,然后带着史记可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史记可就彻底推翻自己对南山监狱的第一印象。这里不是简陋,简陋的只是外面那个做为装饰或者门面用的大木房子。出现在史记可面前的,是一个似乎从山里面挖出来的山洞,一条不知道通到那里的甬道。 继续往前走,暗长的甬道,在黑暗中盘延,似乎永无尽头。甬道并不平整,而是或上或下,下多上少。看守无声地带着史记可在黑暗中默默潜行,每隔十来米出现一个趴在墙角的油灯。油灯将两个人的影子照得飘飘忽忽,黑暗的甬道将他们拉得老大。 于是远远望去,仿佛是两个足不沾地的魔鬼跟在后面。。。 史记可为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别乱想!他偏偏脑袋提醒自己。于是将注意力集中在利用仅有的微弱光线观察四周上。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越看越让自己心惊,并不是因为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随时出现。事实上,如果单单就表面来看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玩意儿。 甬道根本就是粗粗打造成的,墙壁、天花板很多地方都不平整。唯有地板还过得去,除了少许尘土以外,倒也没什么坑坑洼洼。那也许是因为走的人多了踩得平的原因。黑暗的甬道上不时出现的油灯,看年代起码应该追述到半个世纪以前,如果拿出去卖的话兴许也会骗些自诩风流,其实饭桶之徒。 黑暗中弥漫着一种潮湿的霉味,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没有窗户,没有房间,只有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甬道本身。一个拐接一个拐,或左或右,偶尔也会出现交叉路口,一条横着或者斜着的甬道出现,宛如迷宫。 路过一个岔口的时候,史记可偷眼四望,没有看到任何新奇的东西,依然是甬道、油灯和消失在尽头的黑暗。只有不断往下,偶尔往上的坡度暗示着自己是否已经到达地心深处。漫无边际的黑暗,消磨了时间观念,永无尽头的甬道,扭曲空间的定义。 压力,一点一点的增大在心头,宛如同时出现的一种也在黑暗中渐渐蔓延恐惧。相信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人走到这里,都会不禁问自己:“我会不会永远都出不去了?” 但是凡事终有尽头,永远走不完的路是没有的。在史记可无法自己走了多久或者多远之后,时间和空间的概念终于被重新修正了。一个一如甬道那端的一样的硕大的土木屋子出现在眼前。 有了窗,有了门,以及从外面吹来的,刺骨却对史记可来说清新甚至可以说是温馨的新鲜空气。 开镣铐是一道必要的程序,洗澡也是,但对史记可来说则非常的享受。热水是奢侈的事情,但满身泥浆混杂雨水和汗水的史记可还是很乐意的接受了两个看守轮番用冰冷刺骨的井水从自己头上浇下来,一桶又一桶,冰冷的井水带来一阵又一阵泥土的腥味,伙同一片又一片的寒栗,但也着实冲去了身上的污垢,和各种复杂的情绪诸如压力恐惧之类。 史记可突然理解了漫长黑暗的甬道的含义。 末了,看守递过来一个乌黑而且硬邦邦的毛巾,然后等他把自己弄干,穿戴整齐之后把他带到一侧的一个甬道里,这回走出不远就进了一个宽大的没有任何标牌的房间。 一个甬道最外面的房间。 史记可四下打量,房间靠着甬道外侧建立。一道门开向里面的甬道,另一道紧闭着的门,想必通往外面。房间的摆设和甬道的单调匹配,有一个土搭的炕,上面有还算干净的被子。 另一旁居然有个木头桌子和凳子,桌子上还有一盏油灯。这以至于让史记可开始幻想自己能用这张桌子和凳子干些什么事情。 但是他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很快就来了个胖壮的穿着看守衣服的中年人进来,他大不咧咧地一屁股坐在那张唯一的凳子上,直坐得凳子吱嘎怪叫。 “史记可?”壮汉翻着自己带来的文件,又抬起头看着史记可。 “对。” “嗯……”壮汉点点头,“我是这里的狱长。你知道你犯的事是判的死刑吧?强奸加盗窃……嗯……”狱长又埋下头看他的文件,似乎在思考措辞,最后他仿佛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说道:“我给你一个单人间,嗯?你看怎么样?毕竟你还是个军人,不能太委屈了,嗯……” 史记可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其妙,好象自己不是来蹲大牢而是来住宾馆的一样,或者自己是什么重要人物一样,需要一个狱长以近似谦卑的口气商量着说话。不过他很快忙不迭的点头称是,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礼遇实在是不能浪费的机会而应该紧紧地把握在手里。 “嗯……我们这里是这样。每天下午活动三个小时,然后吃饭由我们给你端到房里,嗯?”狱长似乎很喜欢发嗯这个单音节,“房里有便盆,另外,有什么事情或者需要就对我说吧?” 史记可耸耸肩膀,自己才来不到几分钟,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够说的。 于是狱长象松了口气一样放软身体,疲惫地挥挥手,“画押吧。”于是史记可将两个拇指沾了印泥,盖在了那份文书上面,又拿起笔签了字,完成了交接仪式的最后步骤。然后两个看守扶着脑袋里面多少有点雾水的史记可走出房去。 黑暗之中,一个若隐若现的火苗飘忽不定。 史记可睡在冰冷的硬炕上,四下打量,毫无目的地思索着。我什么时候被执行呢? 牢房纯粹是在山里挖掘的甬道旁开的窑洞,门是一扇仅容人侧身而入的木门,上面有一个透气孔。门锁是最老式的那种,锁孔一眼望穿,可以内外用一把钥匙打开。 这是一个没有窗户也没有任何卫生设备的房间,目所能及所有物品是一张硬炕,和一个不知道什么朝代传下来的油灯。监狱里面甚至没有电,也就不指望还有什么先进的通讯工具可以和外界联系。也许唯一有联系的是风。 风呼啸而过,时而低沉,时而咆哮,时而断断续续,象一个时时刻刻在恻恻冷笑的怪兽,从未知中走来,掠过外面的山脉和树梢,发出呜呜的怪叫,然后又向冥冥中飞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当然,应该不能再多抱怨什么。今天进狱长的办公室里,里面也未见得比自己的这个房间强多少。一样的油灯,一样的冷炕,仅有的狱长地位的体现,就是狱长的房间面积大些,和一套可以用来办公的桌子凳子。 油灯如豆,在没有任何空气的流动下,在一切都静止下来的时候,时间漫长得不可思议。和狱长的房间一样,他的单人房间也是在山里面挖出来的甬道旁边开的一个窑洞,但是小了很多。看来也许南山监狱所有的犯人都在窑洞之中生活?这样的监狱,倒是古怪。犯人的监仓,看守的宿舍,狱长的办公室,食堂和厕所,都在一条又一条纵横交错的甬道两旁。更确切地说,是在这座大山的腹腔内。 史记可漫无边际地想象着甬道的情景。一条漆黑的甬道,两旁是不同的房间,他沿着甬道往前走,两旁不时有犯人的咆哮声,疯狂的眼神,或者看守地打骂声,冰冷的眼神,那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区别。一片恍惚中,他推开甬道尽头的门,他似乎又回到了太平间…… 第二天一早,吃过面饼做的早饭,一个看守将还在恍恍惚惚的史记可再次提到了狱长室里。一个瘦长而有尖锐鼻子的马脸男人坐在昨天那个唯唯诺诺的胖壮狱长的凳子上。也许是他还嫌自己的下巴没有鼻子尖锐,所以用两只手指不断的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到史记可来,他似乎很高兴。他挥挥手,让看守出去。 “史记可?”男人问了昨天狱长同样的问题,甚至措辞都一样。只不过,声音更加尖锐,而目光也更加锐利。 “是。”史记可老老实实地点点头。 “欢迎来南山监狱,我是这里的狱长。”男人似乎得意地冲他眨眨眼睛。史记可多少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男人接着道: “我知道你一定很奇怪,在你的脑海里狱长一顶还是昨天那个肥头大耳、说话低声下气的不成材的糟老头子?我昨天晚一些的时候把那个阴测测的家伙赶跑了。”男人自顾自道,“所以了,昨天你是他看到的最后一个,至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囚犯。我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不过我还是想先见见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史记可茫然地摇摇头,心里琢磨着“把他赶跑了”这句话是什么含义。不过男人很快就解答了这个问题:“我天没黑就来。老天,这里的路可不好走,还有那个甬道……不过还好,至少不用担心有人会越狱。我刚刚看了所有的囚犯档案,结果发现这里真是个地狱。什么人都有,杀人越货的,纵火烧房的,强奸女人或者男人的,啧啧……”狱长埋头翻了翻手里的档案,好象一副很欣赏的摸样,“唯一缺乏的,是那种高智商的技术罪犯——直到我看到最后一个,也就是你的档案。你是这里唯一一个高智商囚徒。怎样?自豪吗?嘿嘿嘿。”狱长得意地阴笑起来。 史记可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他发现狱长的目光不断地在自己身体和四肢上下滚动,似乎想将他看穿一样,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再苯,或者再迷糊,也知道自己万万不可做出些让对方不爽的事情,于是只好一动不动。 果然,狱长似乎很满意地哼了一声,“我想你也多半不会自豪的,失手被逮的人都不会怎么得意,”他伸手拿起一个杯子喝了一口:“茶,真是好东西啊。不过也是真奢侈的。你喝茶吗?要不要来一口。”狱长很没有诚意的举起杯子晃动一下,又送到自己嘴边,“铁观音,热乎的呢。我很欣赏茶这种东西,并不是附庸风雅,而是实实在在地喜欢。这是文明的体现,是不是?我压根看不起什么矿泉水纯净水之类的东西,我们祖先在山洞里就喝那种玩意儿,进化是往前的,而不是什么狗屁轮回对不对?咦?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狱长似乎对史记可对茶不感兴趣而沮丧,而不得不打断问道。但他马上就想起来了刚才的话题。 “哦,文明,对。文明可是个好东西,我想任何人都不能否认这一点。这也是我为什么对你特别感兴趣的原因——因为文明。在这个监狱总共的一百来号人——一百二十一个犯人和二十个看守中,唯一两个军人就是你我。有趣吗?” 狱长又喝了一口茶,目光闪烁。 第一百零四章:诡异的笑容 对于没有蹲过大牢的人来说,放风也许是件新鲜事儿。但是对于老犯人来说,这只是一道必要的程序。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交易,都在这个时间进行。所以了,除非有疾病或者其他什么理由,放风活动是神圣不可侵犯、不容动摇修改也不容不参加的。当然,如果没有招惹麻烦的话,这样的时间倒也不妨用于消遣——如果的确能找到有效的消遣方式的话。 史记可跟着一群同病相怜的囚犯排成长蛇而出,猛烈的西北的阳光顿时扎扎实实地刺得他泪盈眼眶。然后,等他眼睛红过之后,他就清楚地看见了南山监狱的全貌。 南山监狱坐落在四个大山之谷。也许是天然的,四面的山谷都呈不同程度的悬崖,即使是最低的南面的悬崖也是有近百米高度的断壁,这就杜绝了任何囚犯可能逃窜越狱的希望。考虑到外面巨大无比的大戈壁和大戈壁上面择人而噬的坑窝子,这种悬崖大约不会是人为的。如果在空中看来,整个监狱其实是一处在大山之中突然出现的地陷构成。 这就解释了通往外界的甬道的来历。监狱的建筑都坐落在紧贴北面,也是最高最陡峭的悬崖旁边。建筑与山壁相通,里面暗接甬道通往外界——那也是唯一的与外界联系的途径。其实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建筑都不是监狱的主体。犯人居住的监仓,包括史记可自己的单间都是在山体内部的甬道两侧开掘出的房间里。望着这些灰蒙蒙的房子,史记可心里估摸着昨天黑暗之中自己进去的狱长的居室到底是哪一间。 看了一会儿,这些外表上一模一样的建筑实在不能给史记可道出更多的信息,于是史记可放弃了这种猜测的无聊游戏。 除开这些连着山壁的房子,剩下的就是一个很大的操场了。操场并不平整,四周朝中央倾斜,似乎在预示着有一天会在现有地陷基础上来的再一次某种程度的地陷。操场中心是一处积水而成的,昏黄颜色的小湖泊以及紧挨着水源的十来亩田地。 这里也许是这个地球上离文明世界最遥远的地方之一。 没有什么建筑,没有别处监狱流行的钢筋混凝土,而是古老遥远的甬道和窑洞。最不可思议的是这里没有电网,因为根本就没有电线。最近的一条公路离这里尚有近百公里的路程,而且是穿越死亡戈壁。再没有经济头脑的人也不会把电线铺到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 甚至也没有了其他地方非常风靡时尚的了望哨塔,可能高高的悬崖长长的甬道以及外面方圆上百平方公里的戈壁已经很好的彻底地断绝了这里的囚犯逃出升天的任何期望,所以实在没有必要再脱了裤子放屁,修建监视囚犯的什么了望塔一类的东西。 和其他囚犯一样,史记可慢慢地在操场上镀步,四下打量四周的悬崖峭壁。悬崖犹如刀削,寸草不生,唯有悬崖顶上有一棵枯树长开四肢,坦然地或者绝望地拥抱着死亡。一群囚犯阻着他的去路:“嘿,新来的?”领头的人身子硕长,皮包骨头。 史记可点头称是。领头的人骂道:“是个*!叫什么名字?” “史记可。” “我是钱老大,是这里的大哥。你要叫我钱老大,或者钱大哥。听见没有?”钱老大阴恻恻地冷笑。 史记可愣了一下,旁边人推了一把:“装什么孙子?还不叫钱老大好!”史记可压了压心中的火,忙道:“钱老大好。”顺便瞟了一眼推他的那人,惊异的发现居然也是一张皮包骨头的脸。 “嗯,看你还老实。以后我的衣服就你洗了!乌鸦那小子手脚不干不净,衣服都洗球不好!老子早就看不顺眼了。”周围一帮兄弟在一旁起哄:“对,老子早就想干乌鸦了。” “干乌鸦他妈去!”清一色的,皮包骨头的脸。 史记可心里嘀咕难道这里伙食不良吗?可是从早上的早饭看来不错啊,虽然不会很好,但是分量绝对够填饱肚子。 钱老大阻止了众人的吵闹,回头对史记可说:“记得要洗干净!”钱老大随即挥挥手,带着一干兄弟去找那只倒霉的乌鸦的麻烦去了。 但是他们高昂的兴致很快就被破坏了,因为一个狱警走到操场中间一块空地上,拼命地吹着响哨。尽管史记可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大家都往那边聚集的情形很容易猜出是集合的哨响。于是他也跟着众人朝一个方向跑去。忽然一个人从背后冲上来,不小心踩到了史记可的脚。史记可身子一歪眼看就是个跟头,旁边一个人伸出手扶住了他。 “多谢!”史记可感激地点点头,旁边那人没有在意道:“新来的吧?” “嗯呐。我叫史记可。哎——”史记可脚下一痛,低头卷起裤脚一看,皮被擦破了。 “我叫周刚。你别在意,这里,好多人的眼神都不大好。”周刚笑笑,既而皱眉道:“今天这通哨子,可不大寻常啊。” “平常不吹哨子吗?吹哨子是什么意思?” “那自然是集合的意思,不过没有道理放风放到一半的时候吹。” “平时集合都是什么内容?” “没什么好,当官的要训话之类。但都是放风之前集合,这时候集合倒真少见。” 两人边走边说,一大帮子人都到了空地上,一个狱警随即吼道:“吵什么吵?都给我站好了!不许说话!老钱,你再不把你的人看好点,老子就把你送禁闭去。”于是大家纷纷安静下来,钱老大旁边的人也停止了鼓噪站定。狱警满意地看了看,然后叫道:“大家欢迎我们的新狱长!”随即退到一边。 狱长向前跨了一步,他冷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开始之前,我先自我介绍。我姓陈,以后,都叫我陈狱长吧。今天是我上任的第一天,相信你们绝大多数人都还没有见过我。”说着将目光移向史记可,很明显他锐利的眼睛早就发现了史记可,“不过,这没有关系。从今天起,我就是这里的总管。你们绝大多数人,都是犯下了杀人,强奸,抢劫,盗窃等等严重犯罪行为或者已经是死刑的重犯,不然也不会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来。我听说过,由于前任狱长的宽松政策,以至于在监狱里面仍然有人做着和监狱外面相同的事情。我甚至听说,这里还有类似的黑社会性质的团伙存在。我要说的是,这个团伙的存在,是对我们南山监狱的侮辱。在此我要说一句,这些团伙分子们,你们搞错了。这里不是外面,可以凭力气将称王称霸,如果硬要说是团伙,那么只有一个团伙——南山监狱,这个监狱只有一个老大,就是我!所以,为了保持我们南山监狱的安定,我决定从今天起,加大劳动强度,缩短放风时间。除了劳动时间以外,每个人在外面待的时间由每天的三小时改为一小时——”说着一顿,满意地看着他面前的众人象他预料地那样小声喧哗起来,接着又道:“并且,对违规行为加大加重惩罚力度!听明白了?如果有谁不识相招惹上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你们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你们逃脱了死刑,并不意味着你们逃脱了惩罚,已经死刑的你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就给我老实点!在这里,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要受到相当程度的处罚!有谁不满意的?” 没人吭气,尽管史记可知道大多数人对这个新到的狱长如此飞扬跋扈心怀不满,但是毕竟知道自己是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于是狱长两只手轮流抚摩着电棒的两头,满意道:“很好,今天放风结束!各人回房间,现在!” “怎样?”狱长将水注入杯中,很快,在杯子小小的空间里荡起了一个旋涡,旋涡上面漂浮着一颗颗茶叶顺时针转动着,一股茶的香味在小室中弥散开来。“什么怎样?”史记可耸耸肩膀。 “我今天的新政策怎么样?”狱长将茶杯盖子盖好,“有够严厉?” “你想听听我的意见吗?”史记可抬头道。 “当然,不然叫你来做什么?” “叫我来是因为你无聊你需要一个和你谈得来,至少听得懂你在说什么的人谈话打发时间”当然史记可不敢把这样的话说出口,于是他说:“好象没有什么必要。” “如果你是觉得你需要更多的放风时间……”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实际上我无所谓,至少现在还无所谓。” “嗯?唔,想知道我那样做的原因吗?” 史记可抬起头看着狱长,狱长尖锐的眼睛正盯着他,却透出探索的神情,两人对看了几秒钟,很快就很有默契地笑了出来。狱长笑道:“你猜到了?” “对,不然我想不出什么原因。” “不错,不错……”狱长语气低了下去,无意识地翻看面前的文件,“……任职期间接受犯人四十五个,非正常死亡四十个!啧啧,这就是我亲爱的前任干的好事。不过,又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在乎他妈这帮杀人犯、强奸犯是死还是活,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子已经被流放到这个地方来,就没有指望要在升迁!” “我能想象,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史记可感叹道。 “那关我屁事?你猜想得没有错,我就是无聊,我会充分使用手中的权力来陪我解闷!刚才他们的表情你可看见了?在我宣布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分成四种。一种是忿忿的表情,也有很多是想你一样无所谓的表情;这两种都很好理解,但是还有很多人,他们居然有种窃喜的表情!最后一种甚至还有恐慌不安的神情!你能想到什么?” “当然那,忿忿的说明还心存幻想,还有想到反抗;无所谓的要不就是我这样还不知道好歹,要不就是已经麻木了;至于窃喜……恐慌?……不知道。” “也许说明他们害怕见到光,情愿躲在暗处?” “那又是什么意思?” “嗯……刚才你说,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自己能再出去了,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还没有想过。” “你没有说实话。不过,这个无妨。要喝茶?” 史记可礼貌且理智地拒绝了,于是狱长道:“今天走了一圈,可有什么收获?” “有个叫钱老大的要我给他洗衣服。” “哦?看起来不是什么良善的收获……钱老大,全名叫钱森,我的前任告诉过我,这里犯人中的老大。他对钱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真可惜,他遇上我了。你不用给他洗衣服,你高兴了可以叫他给你搓背,或者别的什么事情都可以。你也不用担心报复,你是在条件最好的单人房里,没人能惹到你,平时放风只要在看守视线之内就行了。” “那么,我要做什么?” “很好,军人就是明事理,”狱长高兴地拍拍史记可的肩膀,“很简单,你的身份决定了你可以很快的靠近那些有着我们猜不透表情的囚犯。你帮我调查,他们到底在恐慌什么?或者在窃喜什么?我们可以试试以合作解决这个问题为目标来打发漫长的无止境的时间。” 对于一个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狱长这个词在南山监狱有着类似皇帝一样的权威。不管是犯人还是看守,不管是杀人越货亡命的歹徒还是勤恳忠诚老实的看守——至少在史记可眼里看来是如此——都对狱长的话有着天生就该服从的思维惯性。所以从一开始,史记可就没有把狱长的吩咐当做耳边风,而是在内心深处决定认真地按照他的命令执行。尽管狱长吩咐他的事情多少有点无聊,“在这样的地方有聊的事情也不多,至少也可以让自己打发时间”,就是史记可给自己找的说辞。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做为一个出来咋到的囚犯,要进入老犯人的圈子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每天在放风时间,犯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活动。于是史记可都去接近不同的犯人,试图和犯人们套上近乎。可惜不是被臭骂一顿,就是挨上不少白眼。碌碌无为几天,除了学会抽烟,一无所获。 唯一值得乐观的是,和狱长特殊而融洽的关系使得史记可进出狱长的房间无碍。虽然不能报告些有价值的情报,但狱长似乎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做天大的事情。毕竟是在百无聊赖的情况下自己给自己找点工作,没有多大的动力。 于是史记可也乐得每天从狱长那里进出,扯些闲话,要几支烟来抽。相处时间长了之后,史记可发现狱长思维极端敏锐,眼光独到,有时候说话一针见血,但有时候又漫无边际东拉西扯。也许是出于尊重或者忌讳,狱长从来没有问过史记可犯事的事情,史记可也从来不问狱长从前。两人相对,更多的是闲扯些庄子或者卡夫卡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虽然这也无形中形成一道隔膜,但史记可还是很乐意和狱长继续保持这样友善的关系。 忽然有一天,看守们形影不离的配枪都不见了。史记可明显地感受到了看守们的不满。史记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想来,也许是狱长又在搞什么玩意儿。狱长自然是不会把这些看守们的想法放在心上的。进出时间一长,史记可逐渐和狱长身边几个看守看眼熟起来。押送他穿过戈壁来到南山监狱的两个看守也是狱长的贴身跟班,一个叫马东,一个叫张鹏。马东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平时十分机警的样子,而张鹏年已经年近四十,平时阴沉沉的不大说话。平时白天都是由马东将史记可领进来,再把他送——也可以说是押——回他自己的单人牢房。既然他是狱长身边的红人,看守们自然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又推又打娘球傻逼的乱骂。不过平时也绝少说话,毕竟在看守们看来,自己的地位自然要大大高过这些囚犯的。 不过有一次和狱长聊得高兴,一路聊到晚上。从狱长房间出来,史记可正好遇见马东和张鹏换班。 “今天说这么久?”马东看见史记可出来,不高兴嘀咕了一句。在史记可看来,这纯属嫉妒。史记可看得出这个年轻的马东服侍狱长十分殷勤,很有想往上爬的味道。虽然史记可觉得这都是可笑的努力。在南山监狱这种地方,你挤破头往上爬又能爬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算让你当狱长又如何?还不是象现在的狱长这样每天无事可做,找一个囚犯来聊天骂娘发牢骚。于是史记可颔首。马东接着道:“我下班了。这是张鹏大哥,你见过,你进来的时候咱们三一块儿走的。你要小心了,他可凶得很。嘿嘿。”马东皮笑肉不笑。 张鹏目光呆滞,瞧着一边,既不瞧史记可,也不瞧马东,只是冷着脸哼了一声。史记可偷眼瞥去,马东脸上变了变,就不再说话。 那天史记可便跟着张鹏回自己的单人间。 张鹏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凶”的事情,就象马东说的那样。以后几次又有这种情况,史记可慢慢发现这个张鹏行踪异常诡秘,总是在晚上出没,而且从来一副死气活样的神色。史记可见过不少死人,但张鹏那副样子,确实也够让他感到难受。史记可记得马东脸色的那一变中,并品出了不少味道。 也许,那个马东很怕张鹏?年轻人对同行的长辈有所敬畏是正常的吧?还是这个一张死人脸的张鹏本身让人害怕? 又是一个阴沉的雨天。 雨水依然淅沥,屠刀一般的寒风掠过戈壁上空,仿佛一刀又一刀地捅来,要把南山监狱*彻底,好露出下面大地的森森骨架。然而不管屠刀如何锋利,当伟大的放风时刻到来,当监狱的木门打开之后,在风雨中摇摆着地崖顶枯树的冷冷注视下,一股人流从门中涌出,灰色的囚衣宛如僧袍,清一色的光头则让人怀疑是否走进了哪家寺庙。众人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戈壁尘土气味的空气,享受雨点落在头上脸上的美好,释放自己压抑了一夜的心中的郁结之气。 史记可和周刚最后从门中跨出来,他们没有合同众人在雨水里狂欢,而是闲庭信步地沿着山壁慢慢镀步,慢慢走到另一个角落里。 “知道吗?这里有很多事情不为外人所知。”周刚接过史记可手中的半截烟屁股。香烟,也是狱长提供给史记可的有力的沟通工具,并且很快见效,至少赢得了周刚不少的好感。 “是吗?”史记可竭力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却竖着耳朵,抱着膀子,没有看周刚,而是看着不远处一群人在争夺一个破旧的勉强可以称做足球的皮球。 “是啊……”周刚没有去看众人的足球联赛,自顾自地仰着头叹了口气,看着乌云密布的阴沉天空。乌云压得很矮,似乎压得山谷四周的众山都抬不起脑袋。 “你来这里多久了?” “有差不多五年了,这五年的滋味,实在不好过。” “为什么?因为钱森他们?” “那没什么。哪个监狱里面不是这样?再说钱森他们嘴里闹腾得凶,其实也不敢怎么样。只不过是明知道自己活着出去的希望渺茫,找个发泄的地方而已。而且真正……”说到这里周刚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忽然住了嘴。 史记可好奇道:“怎么了?真正什么?” 周刚笑着摇摇头,在史记可看来,怎么看怎么象是在惨笑。周刚接着道:“对了,狱长听说和你关系很近?” “也没什么,就是平时偶尔叫我去陪他聊聊天而已。” “聊天?聊了什么?” “也没什么啊,都是闲聊些科学或者艺术,怎么?” “科学,艺术……”周刚皱眉看着面前一块石头。 “怎么了?” “没什么,听有些看守们放出的消息,有时候……” “什么?” 周刚相四周看了一下,压低声音:“这话你千万别跟别人说起。有时候,狱长晚上并不在他的房间内。” 那说明什么?史记可无力去想,天知道,也许狱长只是有晚上出恭的习惯。相比之下他对刚才的那个话题更感兴趣:“五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好过?”他仔细地看着周刚,周刚似乎许久都不曾洗澡,头发上尽是灰尘。 “没有什么。不要了解太多对你只有好处。” “我是死刑,没有机会再出去说给别人听了。但是总会有机会听到你所说的不要了解的东西。”史记可露出一丝狡诈的眼神。 “哦,死刑,死刑……”周刚忽然嘿嘿冷笑一声,道:“好吧,既然是这样,那么说给你听我想也不算坏了规矩。你才进来,恐怕没有听说过瞎子吧?” “瞎子?”史记可疑惑地摇摇头。 “瞎子,是这里真正的老大,真正的!”周刚加重语气,表示对钱森的不屑一顾,“钱森之流,如果见了瞎子,绝对都是点头哈腰怕得要死。别看钱森在放风的时候那么嚣张,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 “他害怕瞎子。只要有瞎子在,他马上就会变成孙子。” “谁是瞎子?我是说,瞎子在哪里?” 周刚看了史记可一眼:“瞎子不在了……恩,在差不多前天你进来的时候,正好是瞎子出狱的时候。” “他坐满了?” 周刚摇摇头:“老天爷让他满了。肝癌晚期,所以放了他出去。这里的规定就是,如果你得了绝症,那么你就会在一个天气非常恶劣的时候被放出去。不是放你走,是放你死!这鬼地方一年到头下雨绝不超过十天,但只要下雨,绝对都是下个不停。你运气不好,赶上趟了,这两天接着下大雨。一下雨,外面满地陷坑就都出来了,他们说那叫坑窝子,专门吞人吃的。没有人能逃出坑窝子的嘴,活着走出外面的戈壁。就算运气极好,没有陷进去,也会被饿死累死。就算既没有掉进坑窝子的嘴里,也没有被饿死累死,那也差不多累得七七八八,得了绝症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机会?” “那他还出去?还不如就待在这里好了,还可以少受些罪。” “你不知道的,在这里关了几十年之后,就算明知道是送死,还是要出去看看,哪怕是看看戈壁也是好的。这里,不是什么好待的地方。” “没有那么严重吧?”听到周刚加重了语气,史记可心里一愣,道:“我倒没有看出有什么特别恶劣的地方。没有私刑,也没有虐待犯人的事情啊。”话虽然这样说,但他记起了狱长提到的非正常死亡。四十五人,死了四十人,史记可心里打了个突。 “慢慢你自己就会明白,慢慢……”周刚低声叹了口气,又道:“这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不是人是什么?”史记可哈哈一笑,“你不是人?” 周刚摇着头苦笑:“慢慢你就知道了,不用我说,你也会见到。尤其是现在,瞎子走了之后……” “等等!”史记可忽然想起了那个在铁丝网后面冲自己诡秘一笑的老头,“瞎子是不是双眼翻白,没有胡子?” “你见过他?”周刚一惊,“你什么时候见过他的?” “我进来的时候,刚好看着一队看守押着他出去。” “他对你是不是有什么动作?对你说话了?” “你怎么知道?”史记可奇怪道。 “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做了个手势。” “他做了什么手势!”周刚大声喊道,脸上豆大的汗珠顿时迸现。史记可吓了一跳,后退半步,也许是声音太大了,不远处的看守都回头盯着他们。周刚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说:“我太激动了,你说说他对你做了什么手势?” 史记可道:“他指了指他自己,又指了指我,然后把手指插向自己的眼睛,又把手掌放在喉头来回磨,当时真的是吓了我一大跳……他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你干吗那么激动?” 看着史记可学着瞎子的样子,把手掌平放在喉头上磨来磨去,周刚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翻了翻白眼,然后喃喃道:“不,我不知道,你不要来问我。” “怎么了?” “没有什么,放风时间快完了,我要回去了。”说着头也不回地跑了,留下史记可一个人站在阴霾的天空下,脑子里都是瞎子那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零五章:重现希望 牢狱的生活枯燥而单调,更显得时间的漫长。然而时间并不因为人的心理而有所改变,也不搭理生活是否枯燥或者丰富,依然以它固有的速度向前推移。如果没有狱长的话,史记可想必现在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然而,他没有。上一回狱长召见自己时两人展开了一场激烈持久的辩论,辩论话题是抗生素对尸体菌类的免疫以及人体标本的制作。但在此之后,史记可就再也没有见过狱长。不,准确的说,是狱长再也没有召见过他。但是史记可依然常常看见狱长,每天都见。不管是放风时间,还是劳动时间,史记可都能看见狱长独自一人背负着双手,或者端着他心爱的茶杯在监狱开阔的操场里缓缓踱着步子,有时候来回地走,有时候饶着操场边缘走,有时候埋着头急走,有时候左顾右盼,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狱长尖锐的目光似乎由于迷茫失措而黯淡不少,偶尔看见史记可,甚至和史记可的目光对接,狱长都会把目光转移开去。然而,就在两人目光对接的一瞬间,史记可立即明白其实狱长并没有忘记自己。狱长这样做,其实是另有目的。 在更深沉的潜意识中,史记可体会到了狱长心里的一中情绪。那是一种难以形容、不可名状的恐惧。但是史记可很快将这个想法否定,然后抛在脑后。一个像狱长这样尖锐的人怎么可能恐惧呢? 对狱长这个奇怪的行为,比见到周刚在听到瞎子最后时刻的动作而惊吓过度更加让史记可莫名其妙。按常理说,狱长既然吩咐过自己去探听其他囚犯的动静,肯定非常想知道结果。然而狱长却从此之后再也不单独召见史记可,甚至装做毫无印象,以至于让史记可一肚皮都充满困惑。 史记可是个生性多疑的人,心里曾经无数次猜测,也许狱长是想再给自己一些时间,也许狱长其实想探听的人是他史记可自己,也许狱长有健忘症……各种借口都替狱长想到了,史记可甚至可以打赌,狱长一定是心里有什么事情,或者说出了什么事情。然而这样的猜测和赌博式的总结对史记可肚皮里的困惑依然没有多少建设性的作用。 日子一长,史记可慢慢地也看出了南山监狱似乎也有点不对劲。其实,这个感觉在进监狱的时候,就已经有所感觉,只不过史记可没有察觉到而已。 粗粗一看,除了地理位置比较特殊,以及由此导致的条件不太乐观以外,南山监狱与其他监狱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尽管史记可对监狱了解不多,慢慢的也发现了南山监狱与别处有很多的不同。这里没有其他监狱那种惯例的学习班,这里的劳动就是耕种那块地以获得必要的粮食蔬菜,以及洗自己的衣服;在墙壁那种其他监狱司空见惯的标语也没有。 但是这些,都可以解释得过去,没有思想学习改造班,用没有阅读条件的话也说得过去;劳动很少,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很难想得出有什么其他劳动可以让人做;没有标语,自然也没有那个必要。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犯人甚至没有编号!这怎么解释呢?而且,没有其他监狱的那种氛围,那种森严的氛围。取而代之的是,众人似乎都在逃避什么东西。 也许是瞎子吧?回忆起周刚最后惊恐得几乎扭曲的面容,史记可的心里往往都要打一个颤。那是什么很可怕的事情吗? 然而,这些话题都不能,或者说没有机会给讲给狱长。狱长尽管表面上把自己遗忘了,但是史记可知道这只是假象。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钱老大一伙人直到现在都不敢来招惹自己,即便是见面,都是远远避开。所以史记可自然也不会去把狱长找自己的事情给任何人说及,那无疑于自伐头上的大树,着实不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在南山监狱,劳动被分成几个时段,每个时段负责不同的工作。比如早晨有照顾庄稼,有拔草,有给庄稼浇水;下午则是洗衣服,或者打扫操场等等。这天早晨,史记可就按照前一天晚上看守给自己的抽签的安排分在了浇水这一组。 大家都集合在操场上。随着看守把人分配好,一声哨声长响,大家一骨碌忙起来。巧的是史记可和钱老大钱森分成一组,两人一根扁担中间跳一桶水。习惯了一人一根扁担挑两桶水的别处的庄稼汉可能会奇怪,其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南山监狱饮用水奇缺,囚犯又多到无事可做,于是只好这样便宜行事了。 史记可和钱森一撞面,钱森脸上颇有些尴尬。最近钱森一伙人老实了许多,不仅不敢欺负史记可,也不找别人的麻烦。史记可也不知道到底是狱长上任的讲话有了作用,还是确实敲打了他一回的,不过在他看来,不管哪样都是很正确的事情。 两人从负责从井中取水的囚犯那里接过一桶,挑起来往田走去。钱森回头嘻开嘴露出满嘴的黄牙冲史记可一笑:“你小子,不错啊,跟狱长套近乎套得很不错嘛。” 史记可无言以对,半天才道:“没有的事情……” 钱森道:“少他妈装傻充愣,老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告诉你,不要以为跟狱长走得近就好使了。狱长?狱长是个球!你以为这里是狱长说了的算么?” 史记可奇怪道:“那谁说了算?” 钱森似乎觉得自己失言,转过头去不再说话。史记可追问道:“谁说了算?瞎子吗?” 钱森回头瞪了史记可一眼:“别瞎说话,谁是瞎子,啊?” 史记可问道:“你见过瞎子吗?” 钱森低头不回答,史记可追问道:“你见过瞎子吗?你不可能没有见过,连我都见过瞎子。” 钱森一惊:“你说什么?你见过瞎子?” “怎么?” “那不可能!没有人见过瞎子!”钱森眼神中有一丝慌乱,他回头忐忑不安地看着史记可,史记可道:“那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怎么可能没有见过他?瞎子又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们都很怕他一样。” 钱森抓起史记可的领子:“你个混球,啥事不懂就会放屁!要不是看着狱长的面子,老子早就做了你!少废话,挑水!” 埋头将水挑到田地,将水交给负责浇水的一组囚犯,两人又提着空桶往回走。在史记可看来这样的工作仅仅是形式而已,这样两人挑上一桶水,走上几步,毫无劳动强度可言。当然,如果考虑到这样的劳动是为了大家都有的吃的话,倒不能完全说是形式。以史记可的意思,似乎完全可以将这块田地扩大更多,让大家都能够将力气用在上面,免得众人精力过剩躁动不安而出现不必要的麻烦。 低头忙了一会儿,史记可又开始琢磨怎么打开钱森这个缺口。忽然灵机一动,装模做样叹气道:“哎,这两天狱长又要把放风时间再减少了,可把我闷死了。” 钱森回头嘿嘿冷笑:“那狱长有没有给你说有一天要取消放风?” “那没有,不过,狱长说这回大家意见很大,似乎也可以考虑把放风时间放长些。”史记可想反正钱森知道自己和狱长有关系,那不如直接公开,遮遮掩掩,反而要坏事情。 果然听史记可如此坦白,钱森脸上好看了许多。看来钱森虽然凶狠强横,但是怎么也是江湖道上的,最看不起鬼祟之事。钱森点头道:“那是好事,我几个弟兄都要憋出个鸟蛋来了,如果……嗯?” 史记可摸出一支烟点上,看着钱森眼睛发直,不由好笑。装做很慷慨的样子道:“要来一口?” 钱森接过来一口猛吸,脚步不稳,想来是有些头晕。他拿起烟看看:“楼兰,好烟!他奶奶的好久不抽了!你哪里来的?”见史记可似笑非笑,一副“你说呢”的样子,恍然大悟:“哦,哼!他对你不错啊。” 史记可避而不答,又淡淡道:“狱长那里还多着呢。” “有这种好处?他奶奶的!老子也去要两支!”钱森说完就知道自己错了,“哼!那还不先帮他舔卵子!” 史记可一笑:“没有那么严重,不要以为人家都是你一个样的。” “好吧!”钱森一顿,“要我做什么?” 史记可一脸诧异,脸上写满了不解和委屈:“什么做什么?我是看你是条汉子,交你一个朋友。” “球!”钱森毕竟不是傻子,一口痰喷出老远,“呸!他娘的,有路子不给老子说,有你好果子吃。”口中不住骂骂咧咧,让史记可不禁莞尔。 等到放风的时候,在狱长装备给史记可的威力强大的楼兰烟的帮助下,史记可很快跟钱森一伙熟悉起来。钱森一伙人也不踢球了,大家拉这史记可在操场上绕圈子,嘴里叼这让其他犯人羡慕的白色烟卷。两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叫阿丁,一个一脸胡子的是老罗,这两个家伙原来是搭档。 “搭档干什么的?”史记可有点好奇。 “关你屁事!”阿丁和老罗颇有些恼怒,多少有不好意思的成分。失手被抓住,那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钱森道:“那是他们点儿背,要是早点遇上我,也没那么容易进来。” “这是小崔,外号催命。保镖出身。”钱森拍拍旁边一个人的肩膀,看得出钱森非常欣赏这个小崔,拍拍他的肩膀仿佛在拍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小崔双眼放着精光,看得出来虽然饿得黄皮寡瘦,但是一身的好底子仍然在。着实的危险人物。史记可吞了口口水,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不敢再多问。不过钱森自己介绍道:“这家伙分赃不均跟同伙干上了,完了杀人后自首,又把东西还了回去,算是被宽大处理到这里来。” 既然老大钱森都接纳了史记可,一干危险分子也默认了这个事实。只不过他们还是对史记可不大理睬,表示以自己的身份,对史记可这种跟狱长拉关系的家伙不屑一顾。当然,都不是傻子,对老大钱森的这种举动大家还是能够理解的。 钱森道:“咱们人不多,不过个个都是条汉子。在这里都是我说了算,从来只有咱们欺负别人,没有人敢在老子头上拉屎的。” “就这些人?”史记可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一共才四个人,要在一百多号人中称王称霸,似乎有点少了。也不知道到底是这些人都个个能干,还是老大钱森确实有几分魄力。 “怎么?”钱森不满道,“嫌少?老实告诉你,咱们几个是五年前一起进来的。在路上大家就都说好了,进来肯定要被欺负。唯一的出路就是大家背靠背站在一起。就算这样,还也就只能将就混着,天天勉强吃点东西把命吊着……” 史记可奇道:“怎么?你们吃得不好?我怎么觉得伙食还算可以,至少能吃饱肚子。” 钱森恼道:“那是他妈的狱长在照顾你知不知道?这里粮食运进来那么困难,能有什么好的?你看看这些人,哪个是敞开肚皮吃喝?” 老罗呸了一口:“老子进来五年就他妈没有吃过饱饭!” 史记可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五年前……五年前是不是集中进来了一批人?就是你们?” 大家都看着他,史记可多少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把话说完:“听说五年前进来了五十个?哦,不,是四十五个?你们是四个,还有四十一个人呢?你们不是都在路上说好了要结成一伙吗?” 众人都愣着不啃声,钱森的脸上尤其阴沉。小崔忽然对钱森道:“他知道的钱老大,他在装傻!” “什么?”史记可口干舌躁。 “过来!”钱森一把抓住史记可的领子,将他拖到一个背风的峭壁,狠狠地按在上面:“说!还知道什么你?” “什么知道什么?” “妈的!敢耍老子!”钱森叉住史记可的脖子,一偏头,“老罗你去看着看守的动静!” “我说我说。”对于这种直接肉体碰撞,史记可应付起来明显没有与狱长对话那么流畅。狱长说得不错,这是文明程度差异带来的结果。史记可压抑住心中的愤怒,以他的身躯可以分分钟把这个钱老大打趴下,但是死刑这两个字犹如一颗提前射入的子弹,让他还没缓过来,他需要适应。 “说啊!”钱老大吼道 “我也是听道狱长偶尔提到的,”史记可说到,“他说他的前任曾经在五年前接收了四十五个,但是非正常死亡四十个。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其实是想问你们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还有你们这里一共只有四个,还有一个人在哪里去了?” “够了!”钱森头上青筋暴露。但小崔在旁提醒道:“老大,让他说下去。”钱森瞪着史记可看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还有呢?” “没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屁话!你知道个球!”钱森恼怒道,“谁关心你知道什么鸟了?狱长还知道什么?” 史记可不解道:“我怎么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 “你这些话都是他要你来问的?” “不是,是我自己问的。狱长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他宣布缩短放风时间,会有人感到高兴,而又有人感到恐惧。” “高兴?”钱森一裂开嘴,“那多半是见了咱们兄弟就吓得尿裤子的家伙们。高兴?谁他妈会高兴放风时间减了?”他一扭头,“喂,你们高兴放风时间短了吗?” 小崔等人连连摇头。钱森回头道:“告诉那个家伙,这里没有人高兴,让他把放风时间加长些免得大伙儿有劲没处使就给他捣乱!” 阿丁道:“老大,他没什么用,只有他听狱长吩咐的没有狱长听他的。” “有道理。”钱森颔首肯定。小崔又道:“他不是咱们的人。” 大家一致点头表决通过了这句话,于是钱森双手一扔:“小子,算你走狗娘养的运,老子暂时把你的小命寄在这里。以后没事不要乱问这问那的。”说罢一摆手,一干兄弟跟随着他威风凛凛地走了。 史记可暗叫一声可惜,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破坏了,满腔努力全部付诸东流,实在是得不偿失。不过他心中的疑问不仅没有减少,而是大大的增加了。钱森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任何疑问,四十人是怎么消失的?怎么“非正常死亡”的?他故意问活下来的还有一个人是谁,其实他当然知道,还有一个人,应该是周刚。按照周刚的说法,他也是进来了五年,那么也肯定是和钱森他们同时进来的人。钱森明明说过他们在路上就约定好要结成一伙,而又死得只剩下五个,那么肯定彼此都很熟悉。周刚不跟钱森一伙在一起,自然是有些事情发生过。可是钱森在放风时间里明明看到过很多回周刚跟自己在一起,绝对没有道理提都不提。也就是说,钱森他们要么装做不认识周刚,要么根本就不认识周刚。这是怎么回事呢?史记可独自靠在峭壁上,默默地寻思这里面的秘密。 一阵阵的风吹来,吹得崖顶上的那棵枯树吱嘎做响。枯树的枝干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这样的风,也许是长年累月的抵抗使得枯树在这样的风中——尽管摇摇欲坠——始终矗立屹然。每一次风掠过,它的枝条都挣扎*,但每一次它又承受住了痛苦,靠着自己独有的韧性挺了过来,恢复原状。也只有这样有韧性的树,才经得上每天呼啸着袭过山崖的狂风吧。如果这棵树不能承受,那么它早就已经断裂开了。存在的必然性,这是个哲学问题。史记可抬头,看着摇摆不定的枯树。这棵树看来死了很久了。从枝条上看,已经看不出生前到底是什么树。这里传说有一种树能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了千年不烂,也许这棵树就是这样。那种树叫什么来着?胡杨?史记可记不清楚了。他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五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不知道这棵树死了没有。也许问问它可以知道真相?或者问问它的亡灵? 一阵风袭进史记可的领口,让他打了个哆嗦。于是他蹲在地上,用一块小石头在地上乱划。瞎子——非正常死亡——周刚,其中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人人都象避开瘟疫一样忌讳谈论瞎子?瞎子的疑团还没有揭开,新的问题又跟着来了。非正常死亡的四十人也许狱长那里有前任留下的资料可以回答,可是周刚的事情实在琢磨不透。现在的问题不在于那四十个,而在于这剩下的一个。史记可将石子在周刚这个名字上划了个大圈,以表示重视。问题的关键在周刚,看来需要问一问周刚这里究竟有什么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钱森一伙人会将他排除在圈子之外,并对他视而不见。史记可忽然想起,好象有很多天不见周刚了。自从自己告诉他的瞎子最后的动作,他就一直没有看见周刚。 一道阴影忽然盖住了史记可面前地上刻画的字样,“谁是周刚?”背后一人问道。 史记可霍然回头,看见一个面容猥琐一身邋遢的老头正站在他后面。 “谁是周刚?”那老头又问。 史记可问道:“你是谁?” 那老头道:“我是谁?你又是谁?你在这里划什么?” 史记可无言以对,那老头看了看地上的字样,忽然瞪大眼睛又道:“瞎子?你把瞎子刻在这里干什么?一个人瞎琢磨瞎子的事情,新来的吧?” 史记可点点头,不抱希望地道:“你认识瞎子吗?” 那老头怪异地一笑,并不回答:“听说新来的是个军人,名字叫史记可,想必就是你吧?听说你跟狱长的关系不错?” 才丢掉钱森几个的关系,不能凭白放掉这个老头,况且这个老头看上去神神秘秘,也许更有用处。于是史记可道:“我是史记可,你是谁?” “刚才看见钱森带着你过来,我就偷偷跟了过来。看看他又在折腾些什么。刚才我还在想钱森一伙真是一群蠢货,有你这样和狱长关系不一般的人都不巴结,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么。现在我倒是觉得他还算是明智。” 史记可奇怪道:“为什么?” “因为看你在地上划的东西,就知道你在想弄明白一些问题。一些最好还是不要弄明白的问题。” 史记可更加奇怪:“那又是为什么?” 那老头道:“为什么?问题就出在为什么上。少问两个为什么,都象钱森那个白痴一样,也许大家都能活得更好。” 听着这样的奇谈怪论,史记可忍不住大声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就是因为你和狱长关系不一般,弄得我直到现在还要帮钱森洗他的臭袜子!” 史记可脑海里一道闪电划过,忽然想起来了:“你是乌鸦!” 乌鸦一笑,默认了史记可的判断。史记可忍不住要跳起来了,看来自己运气还没有坏到家,竟然碰上了这个关键人物。他几乎喊着问道:“你就是乌鸦!你认识瞎子吗?” “好奇心!”乌鸦一顿,“又是一个该死的好奇的人。我凭什么要回答你?” 史记可急了,不能又让这条线索中断在自己手里,他定了定心神,压抑着自己冬冬乱跳的心脏,尽量以平静口气问道:“你不觉得,这个监狱里有太多奇怪的事情?太多太多蹊跷?” 乌鸦摇摇头:“你用词不当,不是奇怪的事情,是怪异的事情,也不是太多蹊跷……”忽然停住了。史记可道:“不是蹊跷是什么?你知道是不是?是不是?” 乌鸦道:“这样吧,我也有问题,咱们不妨来交换,你问一句,我问一句,怎么样?” “好!我先问,你认不认识瞎子?为什么大家都不提瞎子?我问任何人,大家都象避开瘟疫一样避开这个问题。” “我认识瞎子,瞎子是个可怕的人,非常非常的——”乌鸦在非常两个字上面着重语气,“邪恶!” “邪恶?” 乌鸦沉重地点点头:“不错,是邪恶。该我问了。谁是周刚?” “是我的一个朋友,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一直没有看到他,连放风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也许是病了吧。” 乌鸦点点头,道:“该你了。” “为什么说瞎子是邪恶的?他做过什么?” “瞎子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是他却可以预见很多事情。很多凶险的事情。以至于大家都不知道到底是他预见的,还是他操纵的。所以大家都非常害怕他。你为什么要在地上刻画这些东西?你是自己穷极无聊想要调查这些事情,还是有人指示的?” 这个问题倒是不好回答,史记可想了一下,决定说实话:“开始是狱长让我调查的,但是他只是要我调查大家对放风时间缩减的反应。后来我开始发觉这个监狱里面似乎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东西,比如瞎子,比如非正常死亡的那四十五人,于是自己就不自觉地开始……”史记可忽然想到一事,“你来这里多久了?你知道那四十五人是怎么死的?” 乌鸦笑道:“你问对人了。我是五年前来这里的,和钱森一起来的。除了钱森和刚才他那三个兄弟,我们是五年前来的那批人中幸存下来的。我当然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乌鸦忽然上前一步,他阴森地压低声音:“他们被鬼杀掉了!” “啊!”史记可大叫一声,“为什么?你……你……”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由吓得说不出话来。 乌鸦不为所动,又问道:“你为什么把这个叫周刚的家伙和瞎子,和五年前死的那批人在地上联在一起?我在这里五年,可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周刚,这个叫周刚的人长什么样子?” 史记可打了个冷颤:“你是乌鸦,你是五年前来的,又活下来的五个人之一,可是周刚也告诉我他是五年前来的!五十个犯人,非正常死亡四十五,应该还留下五个!除开钱森他们四个人,应该只剩下一个!你们到底谁才是真正五年前留下来的?” “你在说什么?”乌鸦皱了皱眉头,“谁他妈是周刚?如果不是钱森和我闹翻了,现在我们还是一伙,而不会让我给他洗衣服。你这小子他妈疯了不是?你发什么抖?” “可是……”史记可心里一回想,马上明白这个乌鸦说的是真话。这就是为什么钱森一伙人对周刚视而不见的原因!因为他们也根本就不认识这个周刚!这个周刚所说的什么五年前来的话全是假的!史记可马上想道,这个周刚也许就是问题的关键,他为什么要骗自己?他一定是在掩盖什么事情,他一定知道得很多!可是自从他和钱森接触之后,周刚就不见了!他一定是在逃避,害怕他的谎话被钱森等人揭穿。也许他就是凶手之一,乔装成五年前的那批犯人以混淆视听。 “嘿嘿,你想出狱么?”乌鸦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让史记可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出狱??我可是死刑犯啊!” “你如果能破解这监狱的秘密,或许未尝不可!” 史记可的心再次被震撼了,出狱,自由,春红,儿子!!!原来,狱长是选择了我,是因为我的高智商犯罪,他要我帮他,这么一来,我就有可能。。。。史记可不敢继续往下想,他激动的身子已经开始颤抖,他要出去,他要破解这秘密! 史记可顾不得再问乌鸦犯人到底是为什么被杀害了,也没有心情去管乌鸦到底是什么事情和钱森闹翻。只要找到周刚,就能找到犯人被害的真相。至于这个乌鸦,反正他不可能跑出监狱,有疑问再找他也不迟。他一跃而起,朝看守跑去。现在周刚一定在装病,只有找狱长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狱长斜靠在椅子上,握着他的茶杯耐心地听着史记可的叙述。在此过程中他除了皱紧眉头以外,没有任何的表情。 “……然后我就想到你大概能够找出周刚来,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史记可一口气说完,不由象完成某个任务一样长吐一口气。 狱长拿出笔和纸,一边飞快地在上面写着什么,一边以一种冷漠地腔调说道:“完了?”史记可注意到,狱长写字是用左手。 “完了。” “就这些?” “就这些。你不觉得这些东西都很奇怪吗?” “我让你去看看这帮家伙们到底在对我上任以来的第一个行政命令有什么看法,你却东拉西扯,扯出一大堆事情来。”狱长刷地一声将手中的纸举起来,继续说道:“你以为你这样做可以体现自己能力吗?你不要搞错了,这里是监狱,不是医院!我是狱长,不是老板。你不需要做额外工作来讨我的欢心以增加薪水或者谋求职位升迁,你唯一需要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情是完成我交代给你的事情,执行我给你的命令,不管我以多么婉转的方式表达的!” 狱长冷酷尖锐的话语纷扰了史记可的心神,以至于让他忽略了狱长手中的纸。直到狱长说完,他才看清纸上写的是什么。 纸上赫然写着:“史记可,有人在听我们说话!尽量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尽量给我交谈。” 狱长的笔迹恰如其人,潦草而又瘦骨伶仃,谈不上什么美感。可是他纸上的话却让史记可一身发冷。史记可接过笔,说道:“可是……你不觉得……你不觉得这些事情都太……不可思议?”他在纸上写道:“谁?在门外?他们要干什么?”尽管只有短短几个字,但是却写了好久,而且说话也是吞吞吐吐。这似乎足以证明他史记可完全没有狱长的分心二用的才干。 狱长在纸上写道:“你相信世上有鬼吗?”他忽然一摇头似乎自嘲一般,而后用笔将这句话抹掉,接着写道: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周围的人都不可靠,包括所有的看守。我说完之后在纸上写你想说的,嘴上敷衍。” 黑色的墨水凝成的黑色“鬼”字,史记可心里一跳,但狱长一边写一边说道:“你刚才说的都有很大的疑问。瞎子是我第一次听说,五年前那件事情前任狱长也没有提及,档案里也什么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东拉西扯,想方设法,是不是要证明他们有什么关系?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他写道:“现在我确实不能确定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你说得对,这里有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你探听到周刚,这个我来解决,你去想办法从乌鸦那里套更多的东西出来。” 狱长看得出史记可不能象他一样一心两用,于是将笔递给史记可,自己接着说道:“我认为你根本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我交代给你的事情。你道听途说,东打听西打听,打听的结果是浪费了我大量的烟草,把时间花在被那帮子老囚犯愚弄上,并且也没有打听出我真正想要知道的东西。就你这样的无能,我很怀疑你的学历的真实性。我再说一遍,去打听打听那帮人对缩减放风时间的看法……” 在狱长罗里罗嗦说话的当儿,史记可写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瞎子又是怎么回事?” 狱长接过笔飞快地写着:“五年前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告诉你,但不是现在。瞎子的事情我知道得不见得有你多,我会一并告诉你的。” 狱长接着道:“……我不清楚你到底是真的天生好奇心重,还是已经和那帮狗卵子接成一伙了?如果是前者的话,还有商量余地。不过如果是后者,那你就等着倒霉吧。不管你明白不明白,我都要重申一遍,我,是狱长,你是囚犯,你的饮食,你的起居,你的空气,你的自由或者不自由,你的快乐你的痛苦你的肉体你的灵魂,都捏在我手心上……” 史记可写道:“怎么联系你?” 狱长写道:“我会塞给你香烟,烟盒子里。进一步的行动也会在里面。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写完他又说道:“……而我对于你的这些,并不能够因为我们一起闻了闻茶叶的香味就能够有所改变。这样说不知道能不能够提醒你,让你明白我对于你的重要性呢?” “当然能够。” “你知道要怎么做了?”狱长深有含义地问道。 “明白!”回答完之后,史记可在纸上寥寥草草的写到“我能出狱么?”。 “你先去吧”狱长一只手拿起茶杯,另一只手抓起笔写到“这个监狱,还一个名字,叫拯救”最后特意在拯救两个字下面划了道着重符。 史记可感到被浇灭的内心重新燃烧起了火苗,会意地点点头,狱长将纸拿起在油灯上点燃,对史记可摆摆手,“快去快去!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史记可站起身来,一瞥之间,看见狱长正专注地盯着手中燃烧的纸片。纸片燃烧得很快,转眼之间就只深下一角,史记可分明看见,那是那个黑色的“鬼”,上面划着黑色的叉。火焰蔓延过来,吞噬掉了黑色的“鬼”。 刹那间,一股寒意从头顶直贯而下,几乎让史记可瘫倒。他注意到狱长的脸上,似乎有一颗冷汗。 第一百零六章:杀人理论 史记可忐忑不安地出了门,门外的看守已经从马东换成了张鹏。史记可仔细地看了一眼他的脸,并没有发觉有任何的不妥。谁会在偷听狱长和他的谈话呢?狱长居住在一条甬道的尽头的房间,除了狱长自己和看守以外,一般犯人不太可能走到这条甬道来。唯一可能偷听的,就是这些甬道里的看守了。 长备给狱长的贴身看守就两个,一个就是现在在给自己带路的瘦瘦高高一脸死气的张鹏,另一个则是已经被张鹏换下的马东。难道是他?史记可看着张鹏的背影,昏暗的甬道里,油灯微弱的光将张鹏衬托成一个缓缓前进的阴影。 “干什么?”似乎察觉到了史记可在不知觉间停下了脚步,张鹏一脸不耐烦地回头训斥。 史记可连连掩饰:“没,没什么。”换上张笑脸:“张大哥你早来啦?” 张鹏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回过身继续往前走。无奈史记可只好亦步亦趋,心里暗暗纳闷他冷冷的一哼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试探的一问并没有问出任何东西来,只是心里张鹏阴暗的色彩又加了一层。 狱长房间到史记可的单人间并不近,史记可默默无语的跟着张鹏走完黑暗中狭窄的甬道。回到自己的房间,史记可乖乖地站在原地。于是张鹏将门锁好,正待转身离去,史记可忽然透过厚重木门上的栅栏——也是通气口——没头没脑叫道:“张大哥。” 张鹏没好气地回头,仍然是一张死人脸:“又干什么?” 史记可笑笑:“没什么。那么晚了,多谢。” 张鹏一呆,僵硬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知道意味什么的表情,眼睛盯了史记可一眼,继而走开。 南山监狱的看守一律穿那种老解放鞋。史记可便躺在床上,努力分辨张鹏轻微的脚步声远去,最后如同他的人一样消失在黑暗的甬道中。 这到底是一所什么样的监狱?自己竟然可以出去,狱长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史记可开始漫无边际的寻思。有人偷听狱长和自己的谈话,怎么想,怎么不对。但不管怎样,狱长倒是给了自己一个非常有效打发时间的问题来思考。在南山监狱,有可能什么都缺,惟独不缺时间。史记可庆幸自己足够聪明,有相当的智商来分析和思考问题。这是他找到的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有可能偷听的人,马东是一个,然后就是死气活样的张鹏。会是他们两中的一个?还是他们两都有问题?张鹏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这种事情多半有他,尽管刚才没有问出漏子也没有找出证据。那么马东有关系吗?史记可回想起马东那张面对狱长讪笑的脸,说不出的讨厌。自从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囚犯和新上任的狱长关系好了以后,马东就不再象一路押送他的时候那样粗声恶气随意打骂了。这种做法让史记可颇有不快,因为这说明看守对囚犯的打骂是常有的事情。史记可自己曾经分析马东似乎跟狱长套近乎,可是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呢? 但不管怎样,马东怎么看都象一个正常的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幻想,也许他是想让狱长以后调回城市的时候带他一起出去吧?这两个看守认识戈壁上的路,自然应该是当地人。人往高处走似乎也很正常。 慢来,史记可忽然想到,到底是他们中的谁在偷听并不重要。关键是为什么他或者他们要偷听。他们为什么要偷听呢?狱长为什么采取那样的方式和自己交谈?是不是狱长说的事情不利于他们,于是他们要不利于狱长?他们既然要不利于狱长,那么会不会不利于自己?狱长说了什么? 鬼!黑色墨水在黑色的“鬼”字上面打了几个叉。鲜艳的黑色,充满了怪诞而邪恶的诱惑。狱长在那张纸上留下的笔迹在史记可的脑海里一划而过,他的心脏顿时间似乎停住了。 难道是,南山监狱,在闹鬼? 一阵寒意从史记可胸口涌出,像一只看不见的冰冷的手抚遍史记可全身。他一瞬间又想到了巧儿,想到了那一晚的灵异惊悚,让他浑身惊颤。 狱长说的是五年前的那桩事情。钱森他们的事情。对,就是这样。五年前来了四十五个人,死了四十个,非正常死亡,还有五个,但是有六人声称是五年前来的,周刚多半有问题,他有什么企图?乌鸦和钱森是怎么回事?谁杀了他们?瞎子?有鬼!监狱里有鬼!它们来了!它们在面前了!它们在注视自己…… 黑夜并不黑,至少在城市是如此。城市的夜空,在远处混成一片的喧嚣声中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猩红色。史记可坐在地板上,心灰意冷地叼着烟卷。烟卷上的烟灰已经比未燃烧的部分还长了,一个红环套在烟已经燃烧和未燃烧的交接处,还在不断的后移。 史记可睁开眼睛,他再一次梦到了自己从睡梦中起来看到了林正儒的那张脸,浑身被绑着。。。在梦里被抓一次并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只不过,自己好象在最后关头意识到了是个梦。史记可记得似乎在一篇什么报刊上看到过,人在梦中不可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看来这个理论已经被自己打破了。 才睡醒,脑袋混混沌沌的不大好用,眼睛也不大睁得开。于是史记可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耳边偶尔传来甬道外面呼啸而过的模糊风声,隔着厚厚的土层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威力,听上去遥远得象是在另一个世界。这里的晚上一定不会有城市里的猩红色吧?刚才想到哪里了?瞎子?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中间夹杂着叫骂声。是马东的声音,似乎他在押送什么人过来。史记可侧耳听去,听见他叫骂道:“……娘球!那么*晚了还要做事!杀千刀的快些走!拖拖拉拉,瞧,有什么*好瞧的?”这几句词听上去颇为耳熟,仿佛当初自己进南山监狱的时候马东也是这么骂骂咧咧地押送自己的。 旁边一间房门打开,史记可听见马东把犯人押进门里,解了手铐的手铐清脆的叮当作响。马东对来人道:“别他妈捣蛋!老实点处着对大家都有好处。也别他妈想些什么鬼花样!今儿个晚了,明儿见狱长。看你那操行!”说完镀到史记可门上的窗口来张望。 史记可奇道:“怎么了?押谁来了?” 马东嘿嘿一笑:“新来的,狱长吩咐给个单间给你做邻居。听说是杀过人的,你帮我看着他点儿,别弄处什么岔子来了。” 史记可点头称是,于是马东又回隔壁,只听他说:“别乱动啊,来的时候你也见了,咱这南山监狱,不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就算你自己出得去,外面的戈壁你也见了,自己掂量掂量。有什么规矩不懂问隔壁的,老子看你贱样就有气,懒得给你罗嗦。”说完一步一摆地自管去了。 在来到南山监狱之后,除了狱长以外就没有再有别人可以和史记可说话。如果说南山监狱对史记可来说什么最难挨的话,他一定不会选粗劣的伙食或者简陋的住宿,而是极端的孤寂。难得来了个邻居,史记可趴在门上,眼睛拼命地往外瞅,希望能看见隔壁的人说说话,却根本看不见隔壁。这条甬道是在主甬道旁开的短岔路,而且是死路,一共四个房间分列两旁。而马东刚好把新来的犯人管在自己的隔壁。所以史记可再怎么拼命瞧,也只能瞧见对面两个空房间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一直待马东走远到听不见脚步声,史记可终于开口问道:“兄弟哪里人?怎么称呼啊?” “哈哈哈哈……”隔壁传来一阵大笑,笑声高昂激烈,颇为爽朗畅快。史记可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隔壁那人不理他,自管自地笑了一顿,只听得空旷的笑声不断撞击着土墙又弹回来,震耳欲聋。他一直笑得没气了,才算作罢。史记可叹了口气,心想这八成是个疯子,来了南山监狱这种鸟不下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好高兴的么?正想回头再睡一觉,隔壁那人忽然道:“隔壁的,你什么人?你问我犯什么事?你又怎么进来的?” 史记可反问道:“我叫史记可。你笑什么?” 隔壁那人哈哈一笑:“老子笑那个看守。他妈的,好了不起,人五人六的也不过是个狱卒,居然那么嚣张。可见哪,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有了最小的权力也会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来满足自己。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瑞洁,对了,你叫史记可,你犯什么事了?” 对这个问题史记可实在不远多谈,草草说道:“盗窃。你呢?” 李瑞洁淡淡哼了一声,又道:“那你盗了多少?总有个几百万才会被弄进这里来吧?” 史记可不啃声,于是李瑞洁继续道:“看得出你还是个雏儿,教你个乖,进来了就不要没事乱问个东南西北的。又不是天王老子谁他妈没有失手的时候,还兄弟我跟你很熟啊。我问你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也不见高兴给我说了?有什么好多问的?进南山监狱这种地方的人,谁他妈不是背了几条人命的?” 尽管史记可很有心思和这个新来的李瑞洁说说话,但没来由被抢白一顿,让他心里十分不快,于是他决定默不作声。不过李瑞洁似乎很有说话的兴致,他不理会史记可的心理感受,自顾自的讲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嗯?权力,将最小的权力最大化的使用。谁说中国人没效率了?嘿嘿。不过话说回来,权力的满足感是每个人都向往的东西,从这点上说那也无可厚非。可惜不是每个人都会用。史记可你杀过人吗?” 史记可一愣:“没有。” 李瑞洁嘿嘿笑道:“没有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这个监狱可不是为纯粹的盗窃犯准备的。这么个荒僻的地方都该是危险分子的家才对。不过没有关系,你不愿意说也罢。杀人,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钱?” “呸!”李瑞洁义愤填膺地啐了一口,“这种事情也有说的?我不是说那种败坏风气的行为,为了钱啊房子啊汽车啊女人啊去杀一个人,这样做实在有损形象,实在……下作!” “那该为什么而杀人呢?” “问得好!该为什么杀人?这句话你问出来,由此可见,你也觉得人都该杀,只不过要为什么目的罢了。钱能做什么?无非买吃的穿的用的,这点和动物之间的杀戮也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人应该有更高的精神追求才对,不应该停留在简单的感官享受上,应该有更高尚的道德,更纯粹的艺术,更远大的理想……而杀人。” 史记可听着这奇谈怪论,实在无话可说,只听李瑞洁洪亮的声音继续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所以了,为了精神需要而杀人,是应该被允许的,为了物质需要而杀人,则应该严格禁止,或者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免得坏了规矩有乖人心。史记可你在听吗?” “扯淡!” 李瑞洁不怒反笑:“你没有杀过人,自然没办法了解我的感受。何况如果只杀一个两个,那也多半没有什么很大的改观。不过现在我手里倒没有什么东西说服你。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杀人有没有罪,而关键在于目的是什么。就好比有一天我们去作案,然后我出卖了你,于是我就不义,千夫所指。而如果两个国家接成联盟,然后一个出卖另一个,于是大家都会理解说,这就是政治。出卖别国的国家会有很多人认为自己国家政府韬略成熟,而被出卖国家的领导人则会被自己国家的人民诉为政治幼稚。杀人也一样,你去杀敌国士兵,杀多了是英雄杀少了是懦夫,你去为亲人报仇,报得了是好汉子报不了是不中用,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这没有多大的联系。” “看来你已经赞同杀人目的论了,只是觉得和现实不能联系?联系大大的有。好,刚才我说到了,为了崇高的理想和纯洁的艺术,也是目的的一种,而且我认为也是非常值得赞同的杀人目的。” “我没有赞同你的什么什么杀人目的论!”史记可觉得自己头都大了。 李瑞洁道:“你这是强辩,我才不理会。回到我们最先的话题,权力!什么是权力?什么是权力的满足感?那是一种精神感觉,和物质扯不上什么干系。为了满足自己的权力欲望,杀一个人,说穿了就是满足自己的精神需要,在我看来这就是高尚的目的。不过遗憾的是现在不入流不争气的家伙们太多了,有人提把枪也去对着别人来满足自己。枪自然是权力有力的工具,不过这也未免太过分了,我把这些持枪杀人的家伙统统归为不入流又想附庸风雅一类。如果把他的枪一下,他就屁权力都没有。中古时期不管东西方都有一种决斗文化,双方武器相当且规则公平,得胜的自然是杀人者而失败的就该死了。这种杀人就非常非常的艺术化,杀人者的精神得到相当大的满足。但是这种杀人体制太过僵化,时代总是要进步的,我们要向前看。现在的杀人者和前辈比起来,实在差得太远了。但是还是有少数坚持真理的人在孜孜不倦地追求更艺术化的杀人。你没有杀过人就不能理解,当你走到你的猎物面前时候,他的眼神惊恐,瞳孔收缩,嘴唇抖动,鼻孔张大,面色苍白,手足无措,一身冷汗,这时你就能体会权力的所在。前提是——你手里没有什么太强大的武器。杀人不应该依赖于武器,而应该依赖于自己的意识。依赖于物质是虚无的,当你拿着把装有十发子弹的手枪沾沾自喜说我拥有十条人命,那把你的枪下了你还拥有什么?要做到什么武器也不拿也能说我拥有人命若干,那才是起步。要做到艺术的升华,就要想办法努力钻研,场面如何更血腥?对方心里如何更恐惧?怎样控制场面?怎样控制对方的反抗?怎样才能创新出更残酷更美好的杀人方式?这就要求杀人者自身的修为和智慧的提高。这都是非常值得研究的艺术话题。” “这都是非常变态的无稽之谈。”史记可小声说了一句,心里暗暗叫苦,怎么狱长弄了个变态杀人狂在自己旁边? “变态不变态只是外行人的评价,无关紧要。所谓隔行如隔山,你看来是不会懂的。当你把智慧作为你的武器的时候,你就会体会更大的权力感了。所以这就是我刚才大笑的原因,我认为权力的追求和享受并没有什么不当,可是刚刚我却被那个看守当成权力满足的对象了。虽然我敢打赌他肯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那样做。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史记可道:“问你个问题。你杀了多少人?你就没有一点良心的过不去?” 李瑞洁冷笑两声:“奇怪,你凭什么说我杀了人?又凭什么说我有良心了?你看我的手,觉得象杀人的手吗?”说罢把手伸出房门上的窗口,来回晃动。史记可拼命把脸贴着自己房门窗口上的栅栏,隐隐可以看见油灯下几个手指指尖来回晃动。于是他说道: “看不清。不过——你没杀过人,那你怎么进来的?” 李瑞洁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没杀过人就不能进来?原来如此,原来这里是专门为杀人犯设立的监狱,那么,史记可原来你也是我的同行啊。你杀过多少?” 史记可一时语塞,换个话题:“那么,就你那个什么目的理论而言,就象你说的,如果把你换成对方,又怎么想呢?” “我换成对方?你的意思是我被别人杀了?被别人杀了还想什么?我说了,杀人是权力的满足,重要的精神的愉悦和享受,如果你来杀我,你知道我是谁,你还会有精神的享受么?你吓得跑都来不及呢。谁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来享受老子?再说了,如果我硬要死,毕竟人只能活一次,意味着也只能死一次,既然这样还不如好好享受死亡前的恐惧的好,到底机会难得。要说到良心,良心过不去的人是不存在的。只是掩饰得好与不好的区别罢了。那是杀人的副作用。” “副作用?那你见过和你一样的人没有?” “当然!名字我不记得了,不过道上人都叫他疯子!” “疯子?确实很适合。。。” “嘿嘿,兄弟,给你分享一下,女孩子住进酒店,通常都会洗澡。洗澡的时候,女孩最没安全感,站着淋浴,洗头时是最害怕的时刻。脸上全是泡沫,眼睛无法睁开,心理活动就会很复杂,想象力丰富的女孩觉得会有坏人突然出现。越想快点冲掉头发上的泡沫,却觉得泡沫越多,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心跳加速,万分紧张,开始有诡异的感觉出现。潜意识里认为有个人已经出现在身边,他靠近了,悄悄地走近。女孩心里喊着不要啊,不要过来,我不想死。终于手忙脚乱冲洗完毕,睁开眼睛,周围什么都没有,每次洗完头都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杀死一个女孩,最佳的时机就是在她洗头的时候!” “那你知道煮尸分尸是什么滋味么?” “哦?你还有这嗜好!赶紧给我说说!” “你这个变态。。。” “靠!你才是变态!” 史记可扑通一声栽在床上,决定蒙头睡一觉,不理会这个新来的疯子。 第一百零七章:甬道暗影 刺耳的晨哨声刺破了游荡在甬道黑暗中的寂静。史记可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整备,以待早晨的劳动时间。隔壁传来一阵洪亮的鼾声,显示这个隔壁新来的那个叫李瑞洁的变态居然胆敢还在起床哨后还睡觉,要史记可说,如此刺耳的哨声死人也能吵醒,还能睡那实在是不能不令人佩服。想想昨晚临睡前与李瑞洁的对话,史记可心里隐隐有些好笑。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与人之间潜移默化的作用不可低估。自从进了南山监狱之后,什么千奇百怪的凶狂之徒史记可见得少了?隔壁新来李瑞洁的言论虽然变态,但却很难吓倒史记可,倒是着实给他解了一回闷。不但如此,史记可心里更泛起一丝好奇,希望看看这个李瑞洁到底长什么样子。 南山监狱缺水,要洗澡那是每十天才轮换一次的事情,平时只能将就了。狱长格外优待史记可,在他房间里备了一盆水供其洗漱。而一般囚犯要洗脸,则需要排队并在看守的监督下,到狱长房间隔壁的伙房轮换。单身监狱里自另有便盆。史记可正解决个人卫生,听见马东来到隔壁门口。 “起来起来!”马东嚷了两句,接着开门冲进去拿着警棍使劲敲打起来,听上去似乎敲在什么破布上。一边打,马东一边口中兀自叫道:“操你个不识好的!给你单间还敢睡懒觉!你他妈的以为你在住饭店哪……” 李瑞洁呜呜地支吾乱叫,活象一头要出圈的猪,显然是没有睡醒了。这时候一个冷俊的声音忽然响起:“住手!”是狱长亲自来了。狱长居然亲自来了,这个实在是很令人意外的事情,史记可记得即使狱长对自己青眼有加,却也从来没有亲自来叫自己起床的时候。而且就是放在随便哪个监狱,这种可能性都不太大。 马东停止了继续叫李瑞洁起床的肢体语言,李瑞洁似乎还嘟囔着什么“……屋檐、头”之类。狱长不去理他,来到史记可的门口。 史记可一个立正:“报告,单身监仓一号房间史记可洗漱准备完毕。”这是按规定必须要叫的,虽然狱长与自己关系不一样,但规矩必然还是规矩,没事情还是不要随意破坏的好。按照规定,史记可这一说,看守就应该打开门让他出去,排在长串囚犯里出去,然后继续去挑两人挑一桶的水。只不过今天是狱长亲自来了,不知道有什么玄机? 狱长点点头,道:“一会儿等着出来重新分配,以前分配的活儿不做算。”说完扔进一盒烟,仍旧是楼兰牌。史记可不动声色,狱长也不再理会。他来到李瑞洁门口道:“把这个家伙给我弄到我房间里去关着!今天不要他劳动,一会儿我分配完了再说。” 于是马东伙同两个看守一同将李瑞洁夹起来。史记可贴在门上,隐隐看见看守中有一个魁梧的身影,朝甬道那头走去。狱长背着手站在一旁,忽然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朝史记可递了个眼色。 史记可会意地点点头,看着狱长自顾而去。 史记可打开烟盒,烟盒里面除了香烟以外还有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狱长潦草的字迹:“这个李瑞洁也许可靠,我要证实。你假装一无所知,只管听他给你说的话,不要给他说任何事情。马东有问题。你想办法再和乌鸦联系。” 狱长穿着整齐的绿色制服,迈着一个人能想象出的威武而不失庄重的、标准狱长式的步伐。走到排好队的囚犯面前,他冷冷的朝最左边看去,慢慢用目光扫过众囚犯,一直到最右边的史记可。然后他轻轻地说:“报数!” “一……二……三……十七……十八……” 史记可心里涌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当狱长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他的目光,没有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那么冰冷而锋利了。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九……” 趁众人报数的当儿,史记可仔细地观察着狱长。狱长夹着电棒,微微抿着嘴唇,眉头微缩,如同一个军人一样笔直地站着,不怒自威。 “……七十三……七十四……” 如果只是第一次见到狱长的人,一定会为他的精神面貌赞叹不已。但史记可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他的目光空洞地朝着前方看去,好象在注视着面前的囚犯们,好象要把目光穿透囚犯的身体,又象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思索自己的事情。 “……九十……九十一……” 慢慢的,史记可看见狱长的目光聚焦了,狱长微微抬起头,看着斜对面的崖顶。他将双手背在后面,手中的电棒上下摆动宛如他在晃悠自己尾巴一样可笑。 “……一百零九……一百一十……” 要到自己了。史记可不再胡思乱想,开口说道:“一百一十二。” 张鹏一直站在史记可身旁,待史记可报完后,小步到狱长面前。这是报数的标准程序。他说:“报告狱长,犯人报数完毕。应到一百二十二人,实到一百一十二人。” 这是例行的对话,狱长对这样的例行结果早有预料,但他还是问道:“还有十个人是生病了吗?”这是废话,这十个人中有七个是手指甲盖都老得掉光了的老犯人了,只怕一阵风吹来都能收了他们的老命。他们从来没有参与过放风和劳动,只是关在窑洞里面,随时等待被看守们放到监狱外面去和坑窝子会面。 张鹏道:“是,其中七个健康状况不好,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放风了。还有两个是昨天晚上发烧,应该是伤风了。还有一个是新来的,你……” 狱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哼,七个老东西,我看也该让他们出来晒晒太阳,不然连太阳月亮是圆是方都快忘了。” 犯人一阵哄笑。张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对白不在程序以内。但狱长很快向前一步,接着对众犯人说:“今天之所以要集合,是要向大家宣布我们南山监狱管理制度改革的决定。鉴于现在的南山监狱内部管理不合理,已经不适合新的监狱管理章程,我决定对监狱内部管理进行改革。首先,我认为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劳动制度的问题。现有的劳动制度有以下几个弊端。第一……” 狱长就是狱长,史记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随时随地都能说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来。从这一点上看,狱长和那个变态杀人狂李瑞洁颇为相似。当然,不同的是李瑞洁的话让人一听就知道是明明白白的歪理邪说,而狱长却是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如果自己没有和狱长那种特殊的关系话,肯定会和身旁的囚犯一样,以为这是个兢兢业业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的好狱长。这回没事又要搞什么改革,天知道是不是他又无聊了要突发奇想再折腾犯人一把。 犯人?史记可忽然一个激灵。周刚不是生病了吗?可是刚才报数,一共来了一百一十二人。除开李瑞洁和七个老家伙,剩下就两个。从数字上来看,没有任何问题。张鹏说是两个犯人昨天刚刚发烧的,那么,周刚到哪里去了?张鹏在说谎,或者,周刚压根就没有生病? 史记可疑惑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狱长,又看了看狱长身旁的张鹏。张鹏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自己给狱长提过周刚,狱长在纸上回应说周刚的事情他来解决。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那么的陌生,可疑,要怎么解决呢? 狱长还在滔滔不绝:“……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能力。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每个工作,都能将每个工作干好。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将你们的工作重新分配。此次分配之后,除非另外通知,就一直执行下去。我仔细看了你们每个人的档案材料,我相信这样的分配是绝对合理的……” 独裁者的口气,史记可想道。狱长冷酷专横的语调再套上他机器一般的外表,让史记可想起纳粹的希姆莱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应该会有水泵一样的强有力的心脏和钢丝一般坚强的神经吧? 狱长刷地一声抽出一张纸,念道:“现在我开始宣布洗衣服工作人员名单,名单生效日期是明天。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都要遵照今天的这个名单进行劳动。洗衣服的犯人是,史记可!” 史记可一愣,大声道:“有!” 狱长微微颔首,嘴角不为人察觉的淡淡翘起:“周刚!” 周刚! 没人回答! 犯人们交头接耳起来,张鹏脸上抽了抽,更加笔挺地站着。看守们不知所措地互相张望,似乎在意外狱长念出的这个名字。史记可愣愣地木然站着。他听到了旁边犯人的议论。犯人们的议论逐渐汇聚成一个疑问句:“谁是周刚?你见过吗?” 狱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刚!” 马东悄悄走到狱长身旁:“狱长。我们这里……没有周刚这个人……” 狱长皱眉道:“你确定吗?” 马东点头:“我确定!” 狱长毫不在意地掏出笔,将纸上周刚的名字划掉,既不做任何解释,也不压制下面议论纷纷的犯人。他继续念着下一个名字:“钱森!” “有!” …… 犯人分配完毕,钱森、乌鸦以及钱森手下的小崔、阿丁、老罗和史记可分配在一组,负责单日浆洗衣服被单的工作。史记可完全明白狱长的意图,这些人全是史记可的熟人,这样有更多的机会了解情况,解答周刚、瞎子以及五年前留下的疑问。 狱长分配完犯人,独自一人转身回他的办公室兼卧室。史记可知道,他急于会会李瑞洁这个怪人。毫无疑问的是,狱长这样尖刻的人和李瑞洁的见面会非常有意思。可惜自己见不到了,史记可吞了口唾沫。他伸了个懒腰,现在是放风时刻,可以放松一下。可是……周刚,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史记可不是没有考虑过周刚是个假名字,但刚才他注意了所有人的面孔,没有一张脸象自己认识的那个周刚。周刚到哪里去了呢?他为什么要骗自己说他是五年前进来的呢? 史记可仰着头,活动活动脖子。一瞥之下,看见崖顶的那棵枯树。今天没有风,枯树的枝干插进了阳光之中,恰象一只巨大的骷髅的手骨一样,向蓝天抓去。又象是一个被活埋了的尸体留在地表上的唯一证据。经过日照雨淋,最后一只手化成了骷髅,史记可心里一震,这棵树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嘿!”一人拍了拍史记可的肩膀。史记可回头,是钱森带着他的几个兄弟。钱森皮笑肉不笑道:“有烟吗?瞅啥哩?” 史记可摸出烟:“没什么,看看崖顶那棵树。那是胡杨树吗?” 钱森一愣,仰头看了一眼,奇怪道:“什么树?在哪里?” 史记可指着枯树的方向:“那边,你,没看到?” 钱森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开什么*玩笑?哪有什么树?难道是我眼睛不好使?你们看看?”回头吩咐对着手下几个弟兄。小崔几个都看向那个方向,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表情,眼珠不断的改变方向。 “什么都没有啊?” “哪里有什么树?” 钱森抢过史记可手中的烟,骂道:“装神弄鬼!我吐!真*不是东西!跟那乌鸦一个德行!” 史记可迷惑地看着钱森一行远去,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惶恐。为什么,那么明显一棵树,为什么居然他们都没有看到?钱森的神情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再说拿这种小事跟他过不去,那绝对不可能是钱森干的事情。可是,他们为什么都看不见?史记可再次抬起头,树还在原来的地方。起了一丝风,枯枝在风中发出吱嘎的声音,仿佛是咯咯的狞笑。 这树,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对劲。 城市的上空密布的乌云被怪异地套上了红色的外皮。也许,那并没有任何的特别,只是因为红色光的波长特别的缘故。不管是否怪异或者特别,史记可都没有心情理会。 分配结束,史记可呆呆的坐在牢房内,汗水从额头的毛孔中不断涔出来,凝聚成一个个水珠。他全身上下被自己的汗水湿了个透。 脚步声逐渐响起,坐牢时间长了,史记可凭听也知道,这回送李瑞洁回来的是张鹏而不是马东。张鹏脚步声稳重,塌实,而不象马东的脚步声轻轻飘飘,又快又浮。 “呼——”隔壁的李瑞洁吐出一口长气,似乎坐了下来。史记可有些好奇地想知道李瑞洁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整整一天的时间,也不知道他和狱长谈了些什么。 就在史记可孕量着辞藻想开口探问的时候,隔壁李瑞洁的声音传来:“史记可?” “在。” “还没睡呢?” “没哪。你去哪里了?” 李瑞洁笑道:“狱长没有告诉你,你今天早上也该自己听到了。别*装傻,那样别人会因为你是弱智而让你饱受歧视。” 史记可脸上一红,不过反正倒也没有人看见。他决定不再自取其辱没话找话,于是他站起来,走向门口。这个木门,似乎年代倒不久远。史记可记得以前电视里看过的古代牢房,似乎并不是这样封闭式样的。他透过厚重的木门上的透气窗口,朝外看去。对面是一个一模一样的牢房,但是只能靠拐角处的油灯来欣赏门面而已。门上的透气孔漆黑一片。 见史记可久久没有说话,李瑞洁问道:“史记可,你来这里多久了?” 史记可道:“没来多久,怎么?” 李瑞洁道:“你来了之后,有没有发觉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史记可心里咯噔一下,李瑞洁知道了?狱长都告诉李瑞洁了?史记可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狱长绝对不会信任李瑞洁这样一个变态杀人犯的。但是,他们在一起待了整整一天,他们都说些什么呢?史记可原本认为自己就是一个恶魔,但来到这里才发现,所有人都是恶魔。 “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觉得?” 李瑞洁道:“该死的,我怎么可能问你?你这个变态当然不会知道有什么不同了。算了,算我*没说过。” 史记可有些不乐意:“比起我你也好不到哪去,你是问这里有奇怪的地方吗?” “奇怪?要说这南山监狱,实在是老子这辈子见过的最奇怪的地方。反正我一进来,不,我还没有进来,走了一阵戈壁,已经很是不爽了,对这个监狱也没有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只不过一见之后却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史记可你以为怎么样?” 史记可道:“你是指,偏僻?” “不是,”李瑞洁道,“哪个监狱地方不偏?总不成在天安门广场修个看守所?我来一看没把我吓一跳,操!连油灯木枷木镣铐都有,要是出来一群拖着辫子拿着鬼头大刀的的狱卒恐怕我也不会吃惊了。那个通往外面的的甬道你还记得不?” “记得,很长,而且似乎方向很乱,绕来绕去的。”对于那条长长的甬道史记可是印象深刻。 “这就是了,走在里面,你有没有时空错乱的感觉?” “对,走了也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多长。” “这个监狱实在年代太久远了,也不知道是清朝还是明朝留下来的。我实在要赞美这个修监狱的古人,居然能挖空心思想出这么一个绝好的点子来。我问你,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出去之后怎么办?” “出去?没有。”史记可紧张的说道,这是他第三次听到出去这个字眼。 李瑞洁哈哈一笑:“这就对了!修这个监狱的家伙实在不得了,居然还懂心理学。弄那么长个甬道,挖出那么大个山洞来。外面是一片戈壁,里面是走不知道多久多长的甬道。进了里面,不要说别的,就算是没有看守带路恐怕也很难再出去。所以就断了人的念头。我敢打赌,进来的人没有几个是想越狱出去的。连你自己也进来了也没有想过对不对?不过之后我又想这个工程那么浩大,我很怀疑是不是有些甬道是本来就是天然的,只不过在本来就有的基础上稍微加工一下,一直沿用到现在。” 史记可一激灵:“那你想出去吗?” “孺子可教!”李瑞洁道,“说来说去说了半天,不就是说这个么。” “但是……” “不可能是不是?”李瑞洁哈哈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史记可脑袋里飞快地盘算着,李瑞洁是什么意思?他要越狱?但是他为什么要给自己说?狱长给他说过什么?狱长说的跟他要越狱有什么联系吗?李瑞洁怎么能越狱呢?如果李瑞洁越狱带上自己,自己跟不跟他去?要不要喊人?去告诉狱长? 就在史记可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隔壁传来喘气的声音,李瑞洁喘气很急促,似乎很用力。 李瑞洁有病?史记可连连喊道:“李瑞洁!你在干什么?李瑞洁!” 闷哼了一声:“哼!”接着就是“咣”的一声,似乎床板掉到了地上。马上紧跟着一声“卡卡”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破裂的声音。李瑞洁在跟人搏斗?谁能进锁死了的牢房?史记可脸死死贴着透气孔,不及他脸大的透气孔上的硬木条几乎都嵌进了他的肉里。他大叫:“李瑞洁!” 一张圆圆胖胖的脸忽然凑到他的脸面前,脸诡异地阴笑着,眼睛透露出邪恶的光芒。史记可吓得往后一缩,尖声大叫。但是很快胖脸人和蔼地笑了:“鬼叫什么?存心想把看守引来?” 史记可:“你?” 李瑞洁笑了,他一边打开史记可牢房的锁,一边说:“不错,是我。怎么样?是不是老子长得很有迷惑性?” 门开了,史记可目瞪口呆地看着门外的李瑞洁。李瑞洁又高又壮,笑起来似乎很有点和蔼可亲。但是史记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和这样的人隔着墙壁说话是一回事,面对他——尤其是当他打开自己的房门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有厚厚的墙壁与木门的保护,史记可可以肆无忌惮地挥霍自己的好奇心,而现在他心里却已经完全被恐惧占领。他下意识地举起手挡在前面:“你、你要干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李瑞洁笑嘻嘻地举起手中的钥匙晃了一下,接着举起一张纸,纸上是狱长的笔迹:“史记可,李瑞洁可以信任。按他的话做。” 史记可惊道:“你!” 李瑞洁一皱眉头,举起手指竖在嘴边:“嘘——别*废话。跟我来!”他挥动着手里的一根长棍。史记可仔细一看,发现他竟然空手把一盏油灯扭曲成尖锐的匕首状! 他要越狱?!!! 史记可心中一直激动,随即平静下来。越狱首先要知道监狱的构造,尽管两人进来的时候都没有被蒙眼,但李瑞洁仍然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记住了甬道的方向。李瑞洁都如此,史记可自然也不够指望。史记可来这里那么长的时间,除了去过狱长的房间,就只沿着最宽、最大、油灯最多的主干甬道进出操场。其他看守平时的住所,其他犯人的监仓,史记可只知道一个大概。犯人们的厕所和厨房靠近操场边,倒是非常容易找的。 只要走过甬道的人都知道,这些甬道旁还有很多更深更黑的岔道。没有可能第一次探路就了解所有甬道,也不能指望运气好到极点,第一次夜探就走出去了。史记可心里暗暗纳闷,如果这是狱长交代的,为什么狱长没有给李瑞洁全监狱的地图? 走了一程,史记可越发觉得,要记住甬道的走向,需要超人的记忆力和空间想象力。没有一条甬道是平整的,它们无一例外的或上,或下,或转弯抹角,或曲直兼备。而且更让人丧气的是,在甬道里似乎任何地方都一模一样。光凭这一点,已经足够让史记可毛骨悚然。 甬道里的空气污秽浑浊,没有人曾经考虑要在这个偏僻阴森的地方修通风排气管道。史记可以为,这样的想法纯属徒劳。因为没有人可能在盘延的山洞里修通风管。然而现在,他却急促地呼吸着带着泥土味的空气,干涩的空气撕扯着他的喉咙,让他以为自己的唾液腺停止了工作。他跟在李瑞洁后面,腿脚发软的一步步挪着身体。这一段走过的甬道还算是稍微熟悉的,但前面这个三岔甬道口,却是史记可从未曾到过的地方。李瑞洁高大的背影在油灯下飘忽晃动,他似乎没有受到监狱里怪异气氛的影响,小心的在甬道的一侧停下脚步,侧耳倾听是否有看守那种步鞋轻微的脚步声。 李瑞洁胖圆的脸,远远没有狱长面部表情来得生动。这样一张欠缺活力的脸,有可能出现在任何人的脖子上面。他们可能是小职员,是工人,是农民,是一个不得意但仍然为生活而努力奔波的平凡人。如果李瑞洁的脸出现在街上,史记可也许根本就不会注意,根本就不会看一眼。 但是,这样一张死气沉沉的脸出现在李瑞洁头上,史记可却胆战心惊。因为平凡和呆板,现在变成一股杀气,一股凉意。史记可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他虽然每天和尸体打交道,但是却从没杀过人,强奸对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他一次次的触碰法律的底线,却知道杀人是禁忌,但是眼前的这个人却视杀人为儿戏,还自己研究出一套谬论,史记可想到这有点恐慌。 李瑞洁慢慢转过脸来,毛骨悚然地裂嘴笑笑,耳语道:“你抖什么?” 史记可不敢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样的问题。如果说当初被捕的时候是绝望和沮丧,那么现在他心里是渴望和紧张。他甚至可以听见自己心脏嘭嘭地跳动,和每一次呼吸空气扯动自己鼻翼的声音。他不敢对视李瑞洁的目光,将眼睛的焦点毫无目地的散乱在周围甬道泥土的墙壁上。 李瑞洁冷笑着压低声音,将他胖胖的圆头压了过来:“你在害怕。” 史记可想尽量保持和他的距离,但是背已经抵在了墙壁上。阴气十足的墙壁传来股股凉意,让他稍微安稳了些。李瑞洁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跟自己过不去,毕竟,还有狱长。这时候狱长高挺尖锐的鼻子,和地平线一样薄的嘴唇,冷酷的语调,握着茶杯时轻蔑的神态,独裁的铁腕,一一以救世主的形象划过史记可的脑海。 李瑞洁冷笑一声,似乎在表示自己的不屑。他从地上扣了一团石土,朝三岔路口的一侧扔去。史记可可以听到泥土落地的声音,但是没人回应。李瑞洁再次扔出一团石土,等候良久,仍然没有人声。看守们想必现在也该去休息了。李瑞洁皱紧眉头,小心地探出半边头去,用一侧的眼睛观望。没有人。于是史记可跟着李瑞洁走到了另一条甬道里。 这是一条史记可从来没有来过的甬道。虽然所有的甬道都一模一样,如果硬要说这条甬道有什么不同的话,那么这条甬道更长,更黑,油灯更少。很明显,李瑞洁也不知道这条甬道是做什么用的,他每到一个路口都停下来,扣下壁上的石土试探,再窥视,再用手中的匕首——其实是油灯——在甬道侧口标上只有他自己认识的符号。在最先看见李瑞洁扣下石土的时候,史记可曾经咋舌不已,但他很快发现原来每次李瑞洁这样做的时候都是选对了地方,选择在那些土质特别松软的地方。看来李瑞洁还对土质也有不少的了解。 李瑞洁带着史记可,再次走进一条岔路,又走进一条岔路的岔路……最后他瞥紧眉头,停住脚步,似乎在思索什么。良久,他回头对史记可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史记可道:“什么怎么样?” 李瑞洁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最后,他说:“你认识这条路吗?” 史记可摇头,远处的油灯映在李瑞洁的眼球上,瞳孔正在收缩,史记可连忙解释:“我,这,似乎是去囚犯们监仓的路。” 李瑞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消失在黑暗中的甬道尽头,恼怒地问道:“既然是去监仓,怎么会那么远?而且没有油灯了?” 史记可这时才稍微收起对李瑞洁的畏惧,他才注意到,两人的前面,似乎是最后一盏油灯挂在甬道壁上。死寂的甬道里没有空气流动,油灯宛如黑暗中的一个发光的豆子一样漂浮在甬道的黑暗中。 李瑞洁道:“你去过监仓,是不是?” 史记可惶恐地摇头,无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李瑞洁怒道:“那你凭什么说是去监仓的路?” 史记可道:“感觉,方向上,也许……” 在史记可惊讶的眼神中,李瑞洁猛地一跨步,单手叉住史记可的脖子,硬生生的将他健壮的身躯一把提离地面。史记可大脑嗡嗡作响,根本做不出任何反应,他挥动四肢根本就不能算是挣扎,只不过是本能的反应。他想喊,喉咙却被死死的扣住,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能看着面前李瑞洁的脸,以及周围的景物越来越黑。最后,在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的时候,他被“扑通”一声扔到了地上。 李瑞洁冷哼一声,狠狠地一脚踢在史记可的小腹,一股气流将似乎已经坏死的封闭喉咙冲开。史记可倦着身子,大声的咳嗽。一股巨大的疼痛同时从小腹和咽喉部传来,让他几乎昏了过去。但是,心里却又隐隐感到这样的疼痛来得是那样的畅快,比被抓住咽喉给提离地面好上百倍。眼泪和鼻涕不断地涌出,当他再次睁开眼睛能看清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李瑞洁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妈的!”史记可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孙子,他窝着一肚子火,邪恶的眼睛看着李瑞洁的身影,如果不是忌惮这里,他一定会拼了命也要收拾这个变态狂。 不过这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李瑞洁的离开意味着他暂时还对史记可的命没有兴趣,或者是因为狱长的制约因素。至少,李瑞洁还没有用他的油灯来显示史记可的不堪一击,但这也让他够受的了。不管怎样史记可已经逃过一劫,并充分认识到李瑞洁的力量,以及自己在面对这种力量的时候是多么的可怜和无助,他突然觉得杀人犯比他还要恐怖,他只是太平间里的魔鬼,但这里的人,都是现实中的屠夫。 靠着甬道内壁,史记可慢慢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剧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远处的最后一盏油灯依然孤独地挺立在墙壁上,注视着暴行的发生和结束。他回过头来,自己的影子被油灯拉得老长,一直到另一侧另一盏油灯的前面才淡去消失。 在不知道多少次的停留弯腰咳嗽后,史记可慢慢地往回走,每一步,都能牵扯自己的腰部隐隐作痛。喉头上被李瑞洁猛抓过的部分红肿发烫,以至于在史记可心里以为李瑞洁的手中有毒药的成分。他一只手按着腰部,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喉头,眼睛注视着墙壁的下脚。每隔不远的拐角上,墙壁的下脚都有李瑞洁留下的痕迹,按这样走下去,应该不会迷失方向。回去之后,应该给狱长说些什么呢?让狱长保护自己不再次被李瑞洁侵害甚至杀害,是绝对必要的事情。李瑞洁还住在自己身边,这是一件让人一想就头皮发麻的事情。狱长绝对是监狱里唯一能保护自己的人,可狱长却绝对相信李瑞洁,因为他给了他钥匙。 也许,是狱长相信错了?他错误地估计了李瑞洁暴躁的性格? 在此之前,李瑞洁的性格让他觉得非常的怪异。一个类似精神病患者的变态杀人狂,为什么会有那么爽朗的笑声?史记可曾经把水浒传里武松一类杀人不眨眼的好汉套在李瑞洁身上,自以为非常得当。李瑞洁爽朗的笑声,豪迈的语言,粗中带细的作风,貌似凶悍歪曲其实细致逻辑的思维,无一不证实这点。可是当李瑞洁将他的英雄气概宣泄到史记可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并不象想象中那么有资格评判这事。 李瑞洁的性格中,确实有一种病态的成分。 史记可不知道自己分析得对不对,他不敢再定义一回李瑞洁。他只能选择继续往前走。有好几次他都想就此停步不前,一想到回去面对自己绝没有能力面对的李瑞洁,史记可的大脑就产生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一种保护自己不被伤害的反应。 但是他还是就往前走。如果说李瑞洁给自己的是对暴力的厌恶和惧怕,在昏暗阴森的甬道里却带来另一种情绪,它逐渐侵蚀惧怕的领地,占据到史记可的心里。 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 在这个昏暗油灯模糊下的甬道,史记可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让人战栗的邪异氛围。它从未知的黑暗中飘晃出来,然后象捕食一样扑在史记可身上,紧紧地缠着他,一层又一层。 史记可不知道自己在惧怕什么,也许,恐惧的只是恐惧本身吧。史记可用这样缺乏逻辑的话安慰自己。他加快了脚步。 走过一个路口,墙角上有李瑞洁留下的痕迹。痕迹是个十字叉,史记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李瑞洁每次用的符号都不一样。但凭借记忆,他知道来的时候是右拐,那么现在应该左拐走回去。 史记可拐了过去,在拐过去的一瞬间,他无意地瞥见了自己的影子。影子黑色而阴暗,仿佛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股毛茸茸的感觉猛然从他心里钻了出来。 影子似乎动了一下。 史记可全身所有的毛孔都收缩在一起。他停住脚步,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影子。 影子在这里很接近光源,被压缩短了许多,更接近一个正常人——他自己的体型。影子是应该动的,因为自己在动。可是,影子动的地方,似乎不符合光学的原理。史记可清楚地记得自己左手按着腰腹被李瑞洁踢过的、每走一步都颤得发痛的部位,右手扶着肿热的脖子,他的两只手都没有空闲。现在的影子,正好非常合理的反射出手的分布,一如他自己的动作。 但在刚才转身拐弯的一刹那,史记可觉得看见自己影子的左手脱离了腰腹,晃动了一个手势。 这是怎么回事?史记可想不通,也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他觉得他能做的事情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死死地看着自己的影子。影子没有动,史记可甚至可以看见,因为自己的呼吸而使影子腹部位置微微的颤动。影子旁边还有一小块散落的泥土,那是李瑞洁来的时候扔过来探风声用的。一切都很往常一样,一切都和常识一样。 最后,史记可在和自己的影子对峙了自己也不知道多久之后,终于决定还是继续前进。是看错了吧,史记可想道。毕竟,在这样恍惚的灯光下,加上刚才被李瑞洁痛打,看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史记可继续往前走,不同的是,脖子似乎没有那么肿了,腰腹似乎也痛得不那么厉害了。但他还是用双手死死地贴住这两个部位,仿佛在这里,他不知道手该怎么放,走路该用什么样的姿势。他不时回头盯着自己的影子,影子并没有任何的异动,忠实地遵循着光沿直线传播这个基本物理道理。再次肯定自己看错了。环境的诡异,李瑞洁的病态,几个月来枯燥呆板的牢狱生活,当这一切加在一起的时候,自己的视觉神经出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差错似乎不是件很过分的事情。 至少,不会象李瑞洁那样给自己那么直接有力的伤害吧? 史记可一边走,一边回想起刚才的经历,从李瑞洁打开自己牢门的那一刻开始,整个事情都不太正常。不,是李瑞洁见了狱长之后,事情开始变得不对。狱长为什么会相信一个才入狱一天没有了解的变态杀人狂并把钥匙交给他?是为了好玩吗?他们在房子里一起待了一天,不可能什么话都没有说,他们谈了些什么?李瑞洁要越狱带上自己是为什么?是为了自己在这里几个月来对环境的熟悉?从李瑞洁的表现来看,他有大可自己去干这事的才干。李瑞洁踢打自己,是情绪失控?他明显地控制了情绪,没有杀害自己啊。李瑞洁一个人回去,又怎么给狱长交代呢?或者李瑞洁根本就没有打算回去,想一个人越狱?那么他又带上自己,并把自己扔在一个老远的地方是为了什么? 史记可停住了脚步。他忽然觉得自己走得有些累。这是一个明显的上坡,史记可记得,来的时候没有走过这么长这么明显的下坡路。 难道是自己迷路了?他的心里咯噔一下。他回头看看来时的甬道,甬道依然在盏盏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射下发出压抑的气氛。这条甬道属于比较宽比较直的那种,头顶的甬壁被打造成并不平整的圆拱型,似乎要么是工匠的不用心,要么是年代的久远而变形。 史记可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走过这条甬道,但来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李瑞洁身上,没有这样注意甬道的形状。这条甬道两旁,不时开有岔路,有的有灯,有的没灯,有时还是十字路口。尽管史记可不断告戒自己刚才影子的事情是视觉神经错乱,但是他还是不敢多看。不为什么,就是不敢多看那些没灯的甬道。黑糊糊的甬道里,充满了未知的邪异气氛,让他毛骨悚然。恐惧的念头,在他拼命的压抑下不时飞速划过他的脑海:这个监狱有不为人知的地方。 史记可拒绝去想这样的事情。他告诉自己这些事情适合给狱长做汇报,而不是自己胡乱猜测。现在要做的事情则是尽快回去。史记可可不想看守们一大早起来发现他的牢房空空如也,一个越狱迷路的囚犯,相信在任何监狱都不会有安逸自在的好处。所以他加快步伐,在有灯的岔路口,他则仔细地观察甬道侧壁下脚的地方有无李瑞洁留下的标记。他一直严格按照李瑞洁的标记相反前进的,怎么迷路呢? 史记可左思右想良久,最后决定继续前进赌一把兴趣。他很快就高兴地发现自己赌对了,前面一个岔路口的右下脚,有李瑞洁留下的标记。也许是自己来的时候没有太注意路吧。史记可这样想道。李瑞洁留标记毫无规律,有时是十字,有时是方块,象这里的是个圆形。而且李瑞洁在留标记的位置也没有规律,有时候在墙角左边下脚,有时候在右边下脚,有时候左转在左边,有时候左转也在右边,有时候特别靠近路口边缘,有时候又特别的高,有时候干脆刻在地上。史记可不知道李瑞洁用什么方法来辨认,但史记可相信李瑞洁不会莫名其妙的想让自己糊涂,他一定有他自己的方法可以轻易的认识这些路标。但对旁人来说,这跟密码好不了哪去。好在,史记可认为,他跟着李瑞洁一路走来,有记忆做凭证。 走了那么久,感觉应该快回到自己熟悉的甬道了。南山监狱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巨大,而且,这么多这么长的甬道,应该连接的是一个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有什么用的巨大腹腔,否则只修建那么多甬道为了防止犯人越狱,似乎太费工夫了。转了一个弯,史记可再次停住脚步。他突然发现自己觉得什么地方有点熟悉。尽管看上去甬道到处都一个样,他还是隐隐感到,大事不妙,自己做凭证的记忆似乎也出了差错,就象自己的视觉神经一样。 因为他感到自己似乎在刚才自己视觉神经出差错的地方。 史记可清楚的记得,在进这条岔路前,李瑞洁扔出了一块石土试探风声。李瑞洁并不是每到一处岔路就扣墙壁,那就根本用不着留什么痕迹了。他是在一个地方扣下一大团,然后一小块一小块地扔在各处。在这里,李瑞洁并没有去墙壁上取泥土来用。史记可摸了摸墙壁试了一试,发现只是在用自己的指甲刮下些粉末来。这里的土质很坚固,很难弄下来。 史记可一转目光,就看见了李瑞洁曾经扔下的用来探听风声的石土小块。李瑞洁和自己是走过这里的,他再次确定。他能清楚的记得,在自己的影子错乱的时候,影子旁边石土的形状。那和现在的情景几乎一模一样。 史记可拐了进去,看见下脚李瑞洁曾经留下的痕迹,一个十字叉。前面的甬道,油灯只持续了几盏,然后是昏黄变成赫色,然后是一片黑暗。 忍不住的恐慌不断击打他的心脏,他快步走上前去,然后清楚的看见这是他刚才被李瑞洁殴打的地方。他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他第一次确定,自己迷路了。 怎么可能呢?史记可飞快的跑回路口李瑞洁留下标记的地方,试图分析自己迷路的可能性,他都是沿着李瑞洁的标记反向走的。除非——他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除非李瑞洁故意做了手脚!李瑞洁是不希望他回去,所以在回去的时候添加了不少标记以混淆他!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有什么目的? 不管怎样,自己既然回到这里,那么还没有完全迷路,还有一丝希望。看来南山监狱内部的甬道有重复和循环的路径,似乎在故意让人迷路。史记可决定将这些抛在脑后,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回去。 他转身准备再走一次,然而,也许是第一次的经历让他留了个心眼,也许是自己的恐惧在心理暗示,他的眼光不可救药的掠过自己的影子。 影子又动了! 史记可木然地站在原地,恐惧让他战抖不停。这一次,他清楚地看见了!腰腹的疼痛早就减轻到不需要将手按在上面的程度,恐慌也让他的手不需要按在脖子上,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手不在刚才那一瞬间影子所反射的位子。 影子的手伸得笔直,手掌握拳,一根手指对准一个方向:那条黑暗的,油灯忽然中断的道路。 那不可能是自己的动作,也不可能是一个正常人转身待迈步前行的动作! 史记可猛地一转身,地下的影子同时转身,狠狠地瞪着他,一如他死死地盯着影子。 没有再异常情况。 如果说第一次,是自己看错了,是因为种种原因导致视觉神经暂时麻痹而引起幻象,那么第二次再次出现这样的事情说明了什么? 史记可一哆嗦,他脑海里浮现出狱长曾经在纸上写过,又被自己划掉的字样。 “你相信世上有鬼吗?” 这是狱长曾经想问他的话。 第一百零八章:狱长的抉择 鬼!监狱里有鬼!狱长早就发现了这件事! 史记可一身冰凉,先前慌乱时的汗水瞬间变得透心的冰冷。紧接着一股寒流从丹田涌出,一路扫上来直至发梢。 影子没有变化,也没有异常的不符合逻辑的怪异动作。 史记可腾得跳了起来,朝第一次走的方向冲去。 这里太可怕了!要离开这里! 这是他脑海里不断翻转念头。他飞快地搜寻墙角的标记,热切地期望见到李瑞洁亲切的不知所云的笔迹。然而,一次又一次,他被绝望冲击着。李瑞洁留下的标记在第一次的位置,没有丝毫的改变。史记可非常清楚,这样走下去的结果,是又回到那个可怕的地方,那条隐没在黑暗中的甬道。史记可不断的搜寻着每一个可能出现标记的地方,以及每一个拐角下可能被李瑞洁抹去的标记,最后,当他再一次看到那个他绝对不愿意面对的地方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一切终究是徒劳。 又来了! 他再一次走到拐角的位置,在拐过去的时候闭紧眼睛。他已经在找路的时候把自己的勇气消磨了干净,此刻没有再面对任何挑战他自己的事情。跨过去之后,甬道黑暗的尽头出现在他眼前。 他记得自己的影子——或者是别的其他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指的方向。那是在最深处的黑暗。在最初,他理解为这个方向,是一条让他走向毁灭的路,是一条让他永远回不来的路。但是他在找路的时候,在绝望下,突然有另一种想法。 这条路也许才是正确的方向,这条路也许才是最近的路。至于另一头的路,尽管还有其他岔路,尽管其他岔路也许还有岔路,但它们都是在一个循环里转圈。 一个名副其实的死循环。 那么李瑞洁带自己来的时候,又做什么解释呢?他从什么地方带自己进来的? 那么,也许李瑞洁带自己走的路,是条绕得很远的路。那么另一头的路,就不再是死循环了? 那个影子,是什么? 史记可知道自己无力去解答这个问题。他必须在看守发现他不在监牢里之前回去。与其一条条岔路的找,不如到这里碰碰运气。至少,这里只有一个方向。他蹲在地上,大口地喘气,足足过了五分钟后,用尽自己所能想象到的一切办法让那个该死的影子不再出现在脑海里,才慢慢地站起来。他紧紧地靠在甬道壁,一步一步的往前挪动。上一回这样挪动脚步,是在李瑞洁的后面。这一次,却是在跨进黑暗。渐渐的,他跨过了自己躺地大咳的地方;渐渐的,他跨过了最后一盏油灯;渐渐的,他的眼睛看见越来越多的东西,是适应黑暗之后瞳孔放大的反应。 黑暗的甬道并没有开初自己想象的可怕,甬道还是甬道,并没有别的不同。但是,前面的景色越来越暗,已经让史记可即使拼命睁大双眼,还是看不清楚。到最后,史记可不得不再一次停住脚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他自嘲地想道。但这一回,他必须往后退却。因为前面的黑暗阻碍了他的继续前进。 他退回到离最后一盏油灯不远的位置,苦恼地扰着自己的头。怎么办呢?怎么回去呢?怎么离开这个可怕——不,别多想! 啪!他的脚踩到了什么东西!史记可的眼睛闭得死死的,想抬退迈过去。但是他的脚却被那东西勾住了。 啪、哒哒、哒哒哒。 那个被他踩住的东西被他脚的移动带走了。听上去,似乎是滚走了。史记可张开眼,极目望去。 那是盏油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扔在地上。 谁把他扔在地上的?史记可不愿意再多想下去,他回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再一次,他的鸡皮疙瘩泛了起来,影子的手在它的头顶,举着现实中的那盏油灯。 影子又在提醒他!但这回影子的提醒竟然不是一瞬间的事情! 史记可猛地后退一步,影子也随着做了相同的动作。他这才忽然发现自己是多心了,自己的影子的头刚好投在油灯的下面,自己的手因为在扰头,所以看起来就象影子在举起油灯一样。 史记可想通这一节,不由笑出声来。看来自己太胆小太疑神疑鬼了,影子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投影,所有的异常不过是巧合罢了。他笑着走到灯前,将油灯取下,小心地捧在手里,以自己刚才绝对没有的,绝对可以称之为愉快的心情走进了黑暗中。 很快,史记可就发现自己确实是被愚弄了。黑暗中的甬道自己确实来过,油灯里还盛满了油,不可能是长期不用的,倒象是被人故意弄灭的。最为显眼的,是一个个李瑞洁留下的标记?那么如何解释另一头的甬道里也有李瑞洁的标记呢?史记可自己在心里分析道,甬道是四处连通的。所谓的什么死循环,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不是还有那么多甬道的岔路自己没有进去看过吗?很明显,李瑞洁把自己带到这里,然后将自己殴打,然后乘这个机会去另一头乱刻些标记好让史记可迷糊,然后再退回去。反正他就是不愿意自己再回去,或者回去被看守们发现企图越狱。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目的,让狱长去对付他好了。 但是,史记可忽然停住脚步,这套理论的最大漏洞,就是那些油灯是怎么灭的?谁弄灭的?李瑞洁带着自己走的时候,不可能去弄灭一整条甬道的油灯而不让自己知道啊。 史记可捧着油灯,小心的继续往前走。所有的疑问,还是交给狱长吧。狱长应该能够对付李瑞洁,史记可想起狱长冰冷锐利如刀的眼神,突然信心百倍。这里已经能够辨认出是自己比较熟悉的甬道了。这时候听上去没有动静,似乎还没有到时间,看守们还在休息。史记可从来没有晚上出过自己的牢房,不知道会不会有巡夜存在。但依照常例推断,还是小心为好。只是,手里的油灯怎么办? 史记可注视着这个陪伴他几乎经历大难的油灯,油灯晃着他自己的影子在面前。 不对,油灯在面前,影子为什么也在面前?如果影子在面前,为什么不会挡住油灯? 史记可象触电一样,猛地一摔,灯摔在地上跳跃几下,影子应声而灭。远处油灯的光芒及时补充上来,影子出现在他身后。 灯在前面,影子在后面;影子在前面,必然是后面有灯。多么浅显的常识,可史记可一路上不是找路焦急,就是推测分析李瑞洁的举动,以至于让他手捧这盏灯走那么远,还没有注意到影子竟然一直出现在自己前面! 不,这影子不对!这不是自己的影子!从开始它指路的时候就不对,后来出现在面前更不可能!它还举起油灯示意!这不可能,因为当时自己前面没有光源,是一片黑暗,影子只该投在黑暗里,而不是投到相反方向触到油灯! 史记可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扯开嗓子大喊:“狱长!救命啊!狱长!狱长……” 看守们急促的脚步声纷涌而至,他们衣冠不整地冲了出来,多少有些可笑地喊着“站住!”“不准动!”“不许逃!”之类的话语,全然不顾史记可站在原地期盼他们到来。史记可看到,冲到最前面的就是马东。按照史记可的意愿,他几乎要张开双臂拥抱可爱的马东。但很快他就发现他弄错了,马东带着众看守们一拥而上,将他推倒在地。最出乎他意料的事情是他们没有老练地把他的手反捆起来,而是拳打脚踢,兴奋的嗷嗷直叫。 这是史记可这天晚上第二次被别人拳脚相向。如果说看守们和李瑞洁有什么不同的话,就是李瑞洁似乎并没有全力而为,看守们却似乎乐在其中。他们疯狂地挥动手脚,刺激史记可的神经簇更加疯狂地将信息通过神经电流送到他的大脑,那信息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就在史记可以为自己快被打死的时候,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声以几乎刺穿所有在场人的耳膜的威力响起: “砰!” 土渣飞溅四射,看守们停下手脚,惶恐地回头看着狱长手中还擎着的手枪。谁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动作或者言语刺激他射出第二颗子弹。 “放开他,你们这些杂碎!”狱长铁青的脸映着手枪的颜色。 跟随狱长走进他牢房一般的所谓办公室里,史记可惊讶地发现李瑞洁大不咧咧地翘着脚坐在狱长的座位上。看到史记可进来,他半张脸浮起一丝让人心寒的笑意,另外半张脸却一动不动。 “那么慢?真让人失望啊。”他说。 史记可不知所措地看着狱长,狱长却对李瑞洁翘起来东摇西晃的脚大皱眉头。李瑞洁很审时度势地起来换了个座位。史记可本能地把一张多出来的、明显是为了等他到来而专门额外设置的椅子挪动一下,企图离李瑞洁远一些,离狱长近一些。 三人安坐待定,一时间谁都没有先说话。狱长和李瑞洁交换了两个眼神,李瑞洁——让人诧异地不是狱长——开口道:“就着刚才的话题,刚才我们说到茶的问题。很明显的是,你没有注意到事物螺旋前进发展的路线。这条路线是普遍的存在的规律。就拿人类的饮水来说,不错,很久之前,先人们确实都饮山泉,后来发明了各种饮料,到现在山泉大行其道。这是事实,但不是事实的全部,而只是一个表象。” 史记可莫名其妙地看着李瑞洁夸夸其谈,要不是狱长拿出纸和笔开始刷刷书写,他将丝毫不能领会李瑞洁的用意。桌上还有一大堆这样布满了问题与答案,分析和讲述的纸。看样子,这样的谈话已经在狱长和李瑞洁之间进行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狱长写道:“这次让你们出去是我的意思,目的是初次探察监狱里的内部构造与我手中的监狱地图是否不同。李瑞洁把你抛弃在路上,他会给你解释,当然,他用了他最喜欢的方式。不要在意他,尽量简洁清楚地把你看到的、听到的、经历到的一切写下来。从李瑞洁与你分开开始,到你看到我为止。尽量让所有问题都在这里,在只有我们三个人的情况下讲述。” 李瑞洁还在持续不断地罗嗦:“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忽略这样一个事实,即千万年前我们的先人在饮山泉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山泉里确实存在的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而千万年后我们注意到了这个事实,并加以应用。” 见史记可拿起笔疾书,狱长放心地回头,对李瑞洁毫不客气地说:“你根本就是在跟我诡辩。你跟我提事实,那么我们来看看事实是什么?事实就是事实,不容置疑。山泉重新被人们饮用是事实,前面所有被淘汰的饮料的发明都已经被扔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证明了人类的可笑和愚蠢。我们注意或者不注意山泉里有没有矿物质,都不能改变我们在历史的一头一尾将它吞进肚子的事实。告诉我,在这样的事实上,你所谓的螺旋发展在哪里?” 李瑞洁反击道:“千万年前的祖先饮用山泉,难道知道山泉里的矿物质吗?这和我们今天饮用包装良好按价格出售的山泉的出发点是一样的吗?祖先饮用山泉,动机是偶然性的干渴;我们饮用山泉,是科学的发展物质的繁荣到一定程度之后人类必然的保卫自己的健康企图以更加长的身体状况享受这样繁荣的结果。” 狱长冷笑道:“祖先饮用山泉是偶然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在森林中,在草原上,什么东西能够持续稳定的提供人体必需的水分?只能是山泉。他们饮用山泉,根本不是偶然的,而是必然的。你自己刚才说了,我们现在饮用山泉,也是必然的。既然都是必然的,我们不过是倒退了千万年而已。” 李瑞洁道:“山泉并不是必然的。如果另有什么固定的水源,同样也会被选择成为饮水对象。比如湖泊大河,比如地下水。出发点,我再说一遍,或者用你们这些套制服的人爱挂在嘴边的词语,动机。饮水动机完全不一样。你还是只看见了表象,就牵强附会的以此为论点企图证明你的文明是在倒退的观点。” 狱长道:“所谓的山泉,只不过是所有天然淡水的代称。不要给我扣字眼,它们之所以现在不一样是因为工业污染。事实!我再说一遍,你仍然在什么出发点上做可笑的牵扯纠缠。出发点不一样,仍然不能改变事实上的终点返回了起点。不管人们怎么想的,知道什么,他们在饮用同一种东西。” 李瑞洁笑道:“哈哈。你自己也承认了,山泉的定义变了。取水范围变了,你所谓的事实也变化了。” 狱长冷笑道:“恰恰相反,如果你能摆脱你可笑的抠字眼的毛病,用一个正常人的平均智商来理解天然淡水这么一个概念的话,你就会发现事实如铁一般,没有任何变化。” …… 毫无疑问,这种话题的诡辩既没有意义,也不会有结果。事实决定动机还是动机改变事实,这是哲学家们千百年来争论不休的话题。任何一个正常人都知道,不管狱长和李瑞洁的智商有多高,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无数先哲研讨过的问题上发掘出任何有意义的成果。这样缺乏营养的辩论史记可也曾经经历过不少次,当然,他的思想远远没有李瑞洁锐利,无法抵挡狱长强有力的攻势,所以每次都是以他史记可的失败而告终。在初来监狱的头几个星期里,这样的辩论确实消磨了不少原本无聊的时间。 但是,就象李瑞洁说的,目的不一样,动机不一样。如果确实有人偷听的话,三个人关在门里一声不啃,明显会引起偷听者的怀疑和警觉,这样一来,要找出偷听者肯定会更加的困难。非常好推断,狱长这样行事的原因是放松对方的警觉,以便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对方致命一击。史记可毫不怀疑,这样的策略是自己绝对想不出来的,即使想出来,也没有才能能象面前这二位一样娴熟的应用。尤其是这二位在舌头不停息的激烈辩论的时候,居然也开始笔谈起来。史记可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一定在商量着什么,狱长说李瑞洁的越狱是假的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 他一边飞快地书写,一边疑问一个从一开始就想不明白,现在同样也更加困惑着他的问题:狱长对胆敢违反他意志的人,即使是看守,也可以拔枪相向。那么谁那么大胆子,胆敢来偷听狱长的谈话? 有了狱长和李瑞洁同时在自己身边,史记可忽然觉得自己心里无比的塌实。安全感由说不出的原因带来,即使他知道狱长极可能是个冷血的侩子手,而李瑞洁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也许,这是两人身上与生俱来的,无法掩盖的阳气吧?所有的阴影,都被两人无聊的貌似认真的辩论驱散,即使在回忆黑暗的甬道中可怕的一幕幕,即使是李瑞洁曾经有过的攻击自己的行为,现在都变成温柔飘渺的天边白云一样显得甚至有些须可爱。 史记可将写得满满的一张纸交给狱长。狱长一边扫视着史记可的经历,一边兀自在滔滔不绝。但是这一次,他高估了自己一心两用的才能。很快的,他的注意力就被史记可的经历完全牵扯吸引进去,以至于他的话莫名其妙断断续续:“……我再反复强调一次,不管出发点如何,动机如何,事实就是事实……嗯……比如说,茶。作为一种饮料,作为一种明显的人为加工痕迹的饮料……嗯?唔……陆羽在茶经中说过……唔唔……嗯?……这不可能!” 狱长猛地站了起来,在一旁眉头越皱越紧的李瑞洁吓了一跳。同样傻眼的还有史记可,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经历竟然可以让冷酷的狱长这样激动。 李瑞洁问道:“什么?”他回头瞪了史记可一眼。 狱长举起纸,示意李瑞洁来看那张史记可写满字的纸,纸张在空中划动出一丝声音。这是个错误。史记可忽然想到,门外如果有人的偷听的话,狱长的“这不可能”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无疑将会让他们猜疑些什么。而且他们将听到纸张的声音,知道自己三人也许在纸上做些什么手脚。纸上能做什么手脚呢?毫无疑问是在写些什么。这张纸发出的声音也许会提醒门外的人他们已经被发现了,这毁了狱长亲手制定的引蛇出洞的计划。 在狱长和李瑞洁看来,象史记可这样的人比白痴好不了哪里去。既然史记可也想得到,狱长和李瑞洁当然也想到了。但是这个错误已经来不及修正。 门外一阵细微而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狱长以史记可几乎不能看清的动作掏出枪,一脚踢开门冲了出去,李瑞洁也恰如其名一样跟了出去。两人行动之迅速和协调,如果不是史记可知道他们的身份的话,一定以为他们曾在一起接受过长期的训练。 史记可傻傻地站在桌边看着门发愣。他终于明白狱长对他关于才干的评价并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大有根据。在这样的情况下,史记可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即使有反应,也恐怕没有狱长那样的勇气和果断。狱长和李瑞洁的脚步声也远去,还可以听见狱长“站住!”的喝声在甬道中回荡。史记可无奈地摇摇头,看着狱长桌上那个破旧的发条闹钟,闹钟的指针快指向六点,这一夜算是完了。 是谁在外面偷听?狱长说过,马东有问题,是他吗?狱长和李瑞洁能追上他吗?桌上几张纸吸引了史记可的注意。纸上密密麻麻的是狱长潦草消瘦的字,和另一种同样潦草但更加凌乱更加难以辨认的字体。毫无疑问,这是狱长和李瑞洁在等待他回来的时候所交谈的。甚至更有可能是李瑞洁在和狱长长达一天的相处的时候留下的交谈笔录——准确的说,是交谈本身。纸张还算整齐的堆砌着,最开始的地方,应该是最下面的那张。史记可压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最抽出下面那张纸,开始仔细辨认两个人的对话。 狱长:“有人在偷听我们的说话,装作不知道,继续给我谈话。” 李瑞洁:“谁?为什么?” 狱长:“应该是一个看守。我猜测是那个打你打得最凶的。原因不知道。” 李瑞洁:“你怎么知道?” 狱长:“我和你的邻居谈话的时候,有迹象表明有几个看守知道我们的谈话内容。有一回我私下在这个房间里给他说起了我喜欢喝茶,第二天就有人将早就发了霉不知道什么陈年老茶叶放在我的桌上。” 李瑞洁:“你不是狱长吗?他们讨好你是正常的。” 狱长:“不要说废话。这个监狱有些问题,现在我能确定没有问题是你的小邻居,以及我自己。” 李瑞洁:“你凭什么相信我?” 狱长:“你什么时候学会说废话了?在刚才的谈话中,很明显你对这里一无所知。何况我是看着你来到这里。” 李瑞洁:“我也许是装的。时间先后有关系?” 狱长:“你不是,我看得出。知道得越多越不可靠。” 李瑞洁:“监狱有什么问题?” 狱长:“象你这种监狱的常客,会看不出这里有问题?犯人们不编号,看守们不休假,没有标语宣传没有思想改造甚至没有电网,这是什么监狱?五年前有四十五个囚犯来到这里,资料显示四十人非正常死亡;监狱里有个叫瞎子的人,每个人都听说过他并且对他很害怕,每个人都不愿意谈起这个人。据史记可说他在入狱的时候看见了这个瞎子正被放出去,但我询问的看守都与以否认;有一个叫周刚的人,除了史记可没有人见过或者听说过;这个周刚和另外五人声称自己是五年前存活下来的那五个人。” 李瑞洁:“并不困难,可以很轻易地查出。” 狱长:“恰恰相反,没人合作,从看守到囚犯。这个监狱其实大得超乎想象,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情。你和史记可去越狱,假装说给可能的偷听者听,你们其实要做的是探路,看看监狱到底有多大。” 李瑞洁:“我会真的越狱的。” 狱长:“如果你有这么能干的话,我不反对。这里是地图,和你们的钥匙。地图不全面而且漏洞百出。我认为需要警告你,这个监狱有不为人知的事情,同时也有非常隐秘的地方。我认为,这些隐秘的地方,也许会找到一些秘密。地图上凡是红线的地段,是我已经勘察过的,你们需要做的是勘察没有红线的地段。” 李瑞洁:“为什么你自己不去继续你的勘察?” 狱长:“我需要帮手,因为我在被监视。我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已经发觉了这个监狱有阴暗的存在,所以我需要找一个我信得过的人。史记可虽然符合这个条件,但是他没有独自完成这个事情的才能。我的计划是,你们走前面,我走在后面,看看有没有人盯梢或者盯梢的人是谁。别急着拒绝,在此之前,我需要你了解一下这些情况。” 李瑞洁:“我明白了,我会去的。这太可怕了,如果这是真的话。” 狱长:“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李瑞洁:“我不知道。你呢?” 谈话在这里结束了。史记可无不遗憾,两人在纸上的谈话并没有什么值得回避他的,也许这是为什么这些纸会大摇大摆得躺在桌上等他曾某人来读吧。狱长和李瑞洁见面,两人在口头上应该是针锋相对寸步不让。天知道他们互相讥刺了些什么,但当狱长开始在纸上告诉李瑞洁监狱的问题的时候,狱长无疑已经开始信任李瑞洁,两人之间精彩的试探已经结束。史记可想象得出,这时候两人应该都把口水浪费在某个无聊的、模凌两可的话题——就象两人刚才谈的关于瓶装矿泉水是否代表文明的退步——而把精力集中在纸上。 那叠纸下忽然掉出一张照片。史记可拾起来,照片照得并不好。照片上有一个略微失焦的男人,他侧面对着镜头,正准备过马路。史记可很快就看出,这是狱长。史记可从认识狱长开始他就穿着绿色的制服,猛然看到便装,很不适应。将照片翻过来,上面还有一个“陈”字。 这是一张狱长穿便装的照片。不是在监狱里,而是在某个城市。只不过,看上去照相的时候狱长并不知情,照片失焦是照相的人在晃动,说明拍得极为匆促。也许是偷拍?算了吧,考虑到狱长从来不提及过去,狱长当然也不会拿出自己从前的样子让史记可欣赏。 史记可放回那张照片。拿着那叠纸,呆呆地望着门口出神。狱长在最后要李瑞洁了解一下“这些”情况,但是纸上的谈话却没有说明。很明显,狱长是让李瑞洁看某个东西。一份让李瑞洁这样的变态杀人狂也会说“太可怕”也会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的东西,无疑这对史记可的诱惑也是很大的。很可惜,也很可疑的是,狱长为什么不让自己看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很可怕,会不会和自己在昏暗的甬道里看过的那些东西…… 史记可一个激灵。他猛然想起,上一回狱长在纸上曾经写过又抹去的字眼:“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南山监狱里,真的有恶灵的存在! 一股恶寒从史记可的心底里涌出,沿着血管一路侵袭到他的四肢,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就在他这心里希望狱长和李瑞洁早点归来的刹那间,一个人影从门外一晃而过。 咯噔! 这是史记可自己心脏不堪重负猛然收缩的声音。 尽管门外的人影晃动得非常快,但是史记可还是清楚地看见了,那是一个穿着囚犯服装的男人,手持一盏油灯。他绝对不是李瑞洁,他的邪异地眼睛莫名地空洞着,流露出死亡的气息。以至于史记可没有留意到他的脸长什么样子。 他走路没有一丁点声音。这在这条掉根针都能听到的甬道,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更让人心寒的是,他的影子。史记可敏感地注意到了影子的问题,这个犯人手里拿着油灯,快步走过门口,那么在这条昏暗的甬道里,无论如何都该有他的影子在他的背后的地上。但是现在,史记可注视着门外的地面,那里空无一物。他记得,这个人走过门口的时候,地面也如现在一般。 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在这里做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它是不是人?它的影子呢? 史记可手里捏着的几张纸在颤抖地发出唏唆的*,他大颗大颗的汗水从已经湿透的袖口滚落下来,浸润着那几张纸。于是他胡乱把那几张纸塞进怀里。慌乱中也没留意其中几张纸划落到地上。此时此刻,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在那条黑暗的甬道里的迷路,在迷路时看到的,自己的影子。 他慢慢地回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影子的一只手伸得笔直,指向门口。 “救命啊——”“来人——啊” 甬道里响起史记可的嚎叫声。凄厉的呼救声响回荡在甬道里,这晚已经是第二次,如同他被人殴打一样。 尽管很少有人能看见狱长的脸上有任何的表情,但是奇怪的是在每个人的印象里,狱长的脸都让人印象深刻,过目不忘。也许,是因为他敏锐的眼神。此刻,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没有表情的表情,他的眼光凌厉地看着被反绑着双手,蹲在角落的李瑞洁和史记可。他的眼光停留在史记可的时间明显多于注视李瑞洁,因为史记可奇怪的脸色惨白,一直不停的颤抖着。 大声呼救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是狱长和李瑞洁。很显然地,他们没有追到那个在门外偷听的人。而史记可在这边莫名其妙地呼救则引来了大批看守,打乱了狱长本来按时回来送二人回牢房的计划。为此,史记可可以看出,狱长对他极端不满,即使史记可抖着嘴唇的坦白。 狱长道:“今天晚上的事情,大家也都看见了。这两个人,很明显的,企图越狱逃走。我已经审问过他们,他们也承认了是串通一气,自己弄开了锁。我要说,这是我的工作的失职,这是我们工作的失职。在这里,我建议,不要将今晚的事情告诉任何囚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而使某些事情失去控制。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我认为有必要对这两人进行处罚。大家有什么意见?” 在一旁的,是小心翼翼的值班看守们。所有人都聚集在狱长小小的屋子里,以至于让人觉得氧气缺乏而喘不过气来。他们毫不知情地听着狱长将李瑞洁和史记可押进禁闭室的命令,丝毫不知道这是狱长为了掩盖他指使李瑞洁和史记可行动而放的烟幕。所谓的问讯意见,不过是面子上的功夫。任何一个稍微用大脑思考问题的看守,回想起狱长用枪指着自己解救史记可的一幕,都能明白狱长的立场在哪一边。在狱长来到这里之后,每个人都逐渐熟悉并遵守了他的行事习惯,即所有人,所有的看守和囚犯,都无条件遵守他的每一个命令。 见没有人提出,或者说敢提出反对意见,狱长满意地咂咂嘴,喝道:“马东,带这两个人去禁闭室。” 没人响应。看守们面面相觑,马东瞪大了眼睛,欲言又止。 狱长奇怪道:“怎么?” 马东道:“报告!我们这里……禁闭室,我们这里没有。” 狱长怒道:“没有?不可能!我看过资料的,禁闭室在操场另一侧一个单独的窑洞里,叫做西洞……” 马东道:“报告!西洞本来是有的,但是后来一次山体滑坡,把西洞埋了。到现在为止,我们都还没有新的禁闭室,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情需要用上。” 李瑞洁忍不住“咯咯”冷笑了两声,这正合他意。狱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虽然是这样,那么也需要对他们两人进行处罚!把他们押回他们的牢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让他们离开哪里!不许他们放风或者劳动,也不许他们和任何其他犯人接触,让他们在自己的牢房里蹲监禁!对了,还不许他们互相交谈!马东,张鹏!” 马东和张鹏齐声应道:“有!” “你们两人轮班值勤,守住他们牢房的甬道口,除了送食物和清洗便盆的,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史记可哆嗦地走在李瑞洁后面,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阳气厚重的众人,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空守恐怖邪异的怪诞,他就忍不住地发抖。狱长没有给他任何辩解的机会,尽管他清楚狱长自己曾经质疑过监狱里是否有鬼的问题。当然,史记可没有想到的是,当着那么多看守的面儿,狱长即使相信,也不会让史记可讲述自己遇见的经历,那只会导致混乱而使得狱长自己的权威受到影响。至于李瑞洁,则对此完全嗤之以鼻。李瑞洁正冷笑地跟着马东的步伐。 史记可和李瑞洁一前一后,心态神情毫无相同之处,但他们的口袋里则同样装有一叠纸和一只铅笔,以及各自牢房的钥匙。这当然是出自狱长精心的准备。 两人回到,或者说被押到自己曾经的牢房,现在的禁闭室。史记可爬进被窝,期望捂在里面可以让自己不在哆嗦。同时可以听见李瑞洁在隔壁吵闹:“他妈的!谁把老子的床弄坏了!我要求换床!” “吵个*!什么床不床的?”似乎是马东的声音,“操!你睡的明明是土炕,哪里来的床?” “我日!什么*狗屁土炕,你爷爷不爱睡!还不给老子换一张,老子要睡床,你有个屁好笑?” “嘿——您倒是装起大爷来了,来来……”一阵开门的声音,然后猛然是类似棍棒敲打破布的声音:“我叫你装逼!我叫你装大爷!操你妈的活得不耐烦了来招惹你大爷我!我打死你这孙子!还想*换床,我换你的卵蛋——” 只有马东嚣张的叫骂声,和不断的棍棒敲打破布声。李瑞洁一声不啃,默默的让一个其实远远不如自己的搏斗对手发泄肾上腺素。史记可忽然为马东感到害怕,天知道,李瑞洁这样根本不必要地挑逗马东是为什么?难道是给狱长一个借口,一个让马东死的借口?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李瑞洁要报复马东,不知道要使出什么样耸人听闻的手段来。何况——李瑞洁兜里既有自己牢房的钥匙,狱长还给他看过地图! 史记可自己不知道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站在了李瑞洁这边。尽管李瑞洁曾经同样的毒打过他。 “算了。”一个干涩的声音。史记可想了一下,辨认出是极少开口的张鹏。 “行了,”马东似乎是打累了,“你这孙子皮还挺厚,以后大爷烦了就常找你练拳啊。嘿嘿。越狱就个关禁闭,那是你赶上时候遇上咱们狱长是个大好人发善心。” 马东嘀咕着关上门,和张鹏走远了。狱长吩咐过,让他们轮流守在甬道口。这条甬道只有四个单间,却仍然有些长,还拐了个弯。站在甬道口,连李瑞洁那间的门口都看不见。听见马东和张鹏远去,史记可常出一口气。不是为了同情李瑞洁,而是害怕李瑞洁突然暴起杀掉这两个看守——史记可可以肯定,这两个人即使拔出枪也不是李瑞洁的对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肯定,也许是因为李瑞洁身上一种说不出的杀气。 马东嚣张的声音从甬道口沿着甬道壁反射过来,似乎在跟张鹏吹嘘什么。史记可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厌恶。要分析马东这样一个简单的小人物,史记可也能胜任。自己刚来监狱的时候,也被他欺负毒打过。但是随着和狱长关系的深入,马东逐渐也对他客气起来。后来李瑞洁来了,肯定路上没有少吃他的苦头。这回他和李瑞洁被狱长毫不客气地反绑双手,声称越狱被擒,马东自然也就不客气了。对史记可他尚留几分情面,对李瑞洁这个和狱长不那么近的,自然痛下毒手。想起马东嚣张的面目和在狱长面前狗一般的嘴脸,史记可忽然觉得在某种程度上,李瑞洁是对的。这样的人实在该杀。在旁人看来罪不至死,那是因为这些旁观者没从中吃过苦头。 隔壁的李瑞洁沉寂下来,很快史记可就听见均匀的呼气声,呼气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鼾声。这个李瑞洁,在被人毒打并侮辱两分钟之后,竟然坦然入睡! 他确实是个可怕的人。 史记可合上眼睛,翻了个身,怀里传来细细的摩擦声。他伸手一摸,摸出几张纸来。这是刚才看完的的纸上面是狱长和李瑞洁的谈话——真实的谈话,不是口头上的敷衍。也许狱长会随即发现这几张事关重要的纸张不见了,也许他现在在大发雷霆,或者焦躁不安?不,他那么冷静的人,一定不会的。 史记可笑着举起纸,无意间的一个差错,有恶作剧的效果呢。但他的笑容马上凝固了。 昏黄的灯光从甬道口的侧壁上反射过来,狱长的字迹模糊不清。确切的说,是有另外的字出现。史记可马上反应过来,是纸张的背面。狱长和李瑞洁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狱长:“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我倾向于,相信。” 这是什么意思?史记可飞快地翻转过来,他们前面的对话是: 狱长:“……我需要你了解一下这些情况。” 李瑞洁:“我明白了,我会去的。这太可怕了,如果这是真的话。” 狱长:“你相信这是真的吗?” 李瑞洁:“我不知道。你呢?” 毫无疑问,狱长给李瑞洁看了什么东西。否则李瑞洁那句“我明白了,我会去的。这太可怕了,如果这是真的话”明显不符合对话逻辑的突兀。 那么,狱长给李瑞洁看了什么东西呢?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李瑞洁这样一个变态杀人狂说“这太可怕了”这样的话? 史记可不知道,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推理能力。于是他接着看下去: 狱长:“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是事实上,我倾向于,相信。” 李瑞洁:“不可思议。你怎么能相信?我拒绝相信。字是人写的,如果这个人有什么企图或者阴谋呢?” 狱长:“那不是问题。不错,你说的是有可能的。但这不能排除他写的是事实,这也是可能性的一种。” 李瑞洁:“很有挑战性的事情,不是吗?” 狱长:“看来你动心了。” 李瑞洁:“你知道为什么?你看起来不象一个狱长。” 狱长:“你什么意思?” 李瑞洁:“一个狱长,怎么可能不信任他的同僚,而和他手下最危险的囚犯商量这样的事情?” 狱长:“别自我标榜。你看起来也不象资料上说的那样。但事实就是事实,你必须接受,你,是囚犯,我,是狱长。如果你不接受,你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李瑞洁:“我没有挑战你的权威。但你必须给我权限,如果你没有忘记什么是我的拿手好戏的话。” 狱长:“你、我、史记可。” 李瑞洁:“为什么有他?他有什么用?凭什么相信他?” 狱长:“有什么用你会明白的。如果要在你和他挑一个的话,我肯定相信他而不相信你。” 李瑞洁:“很好,讨论计划吧,开始怎么办?” 狱长:“第一步,必须知道这个监狱的构造。我手里的地图不完整而且错误百出,我曾经悄悄夜探过,很多地方都和地图明显不同。而且,有好几次我都察觉到,我被人发现了,有人在后面跟踪我。不知道其人的身份和数量,但我以我的名誉保证这是真的。我们必须探知到整个监狱的构造,否则无法行动;同时,我们也需要查出跟在我后面的人是谁。” 李瑞洁:“同意。具体呢?” 狱长:“你有时间先默记一下地图。我给你们钥匙。不要给史记可说实情。你们装成越狱的样子。我们的目标首先是从这里到最西边,这一段地图上没有的,但是现实中存在的甬道。你带史记可探察地形,你需要默记一下地形,然后想办法甩开他,然后你跟在他后面。我会跟在你们后面,在你甩掉史记可之后,我跟在史记可后面,你跟在我后面。史记可肯定会瞎撞,你需要将他适时的引导到正确的路线。回来之后,我们再对照我们各自记忆的路线。” 李瑞洁:“同时我还需要观察是否有人跟着你?” 狱长:“不错,我以为你能对付,怎样?” 李瑞洁:“如果是用钥匙的话,越狱就说不过去。” 狱长:“如果哪个看守真的忠于职守的话,会给我提出来。否则的话,就是怀疑对象。” 李瑞洁:“好!” 似乎是为了节约纸张,两人的字越写越小,也越来越具体实际。看到狱长的计划,史记可终于明白为什么李瑞洁会越狱的时候带着自己,自己为什么会被李瑞洁殴打抛弃,为什么会在甬道里迷路,在被看守们殴打的时候,为什么狱长能第一时间内赶到。 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自己会迷路。也许,是李瑞洁做了手脚吧。 这一切,原来如同狱长承认的那样,都是狱长操纵的。李瑞洁所谓的越狱,不过是探路的烟幕而已。 字到这里是真的没有了,史记可奇怪的注意到,没有狱长和李瑞洁在这次夜探完之后的讨论。他清楚地记得两人在辩论茶与文明这个话题的时候,还不停的笔谈。而现在看到的所有字迹,似乎都是出发之前的。 也许是不小心丢到哪个地方了吧? 仅仅在这几张纸上,也有不少不好理解的地方。比如狱长写的,“你、我、史记可”是什么意思?李瑞洁前面说的是“如果你没有忘记什么是我的拿手好戏的话”。李瑞洁的拿手好戏是什么? 该是杀人? 史记可打了个哆嗦,狱长允许他杀自己?不会,那样的话前面的“你、我”就没法解释。前面李瑞洁向狱长要某些权限,是什么权限?杀人的权限?为什么要杀人? 当然,不可排除在危险的时候自卫。对于李瑞洁这样的人来说,平白也认为人人都可杀,何况有正当目的的时候,那还不大杀特杀的? 那么,这段话的意思其实是,狱长给李瑞洁的权限,除了狱长本人,就只有史记可和李瑞洁是一伙的。除此之外,人人不可信任,也就是说,人人都可杀。 狱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史记可想不通。他只是隐约觉得,狱长虽然与李瑞洁是看上去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可是在笔谈的时候,除了字迹以外,口气和思维方式几乎是同一个人。史记可看起来要想半天才能看明白的话,比如说什么拿手好戏,狱长似乎一下子就能明白。是不是他们在骨子里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呢? 好在,史记可知道,至少暂时李瑞洁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于是他也合上眼睛。 史记可不知道的是,他一直刻意回避去想地上在穿过昏暗的甬道的时候,地上邪异的阴影,在狱长屋里看到的,晃过狱长门口的怪异的身影。 他还不知道的是,隔壁的李瑞洁一直在和他做同样的事情。他一边不停的假装着鼾声,一边反复仔细地看完史记可写给狱长的这晚的经历。他终于看完了,将纸收起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与此同时,狱长走进自己的房间,小心地将史记可不小心丢落在地上的几张纸拾起来。狱长心里对史记可如此的不小心、以及不懂他刻意让他看这些内容的用心而感到有些气馁,尤其是当狱长发现这几张史记可遗漏的而不可能看见的纸上的内容才是最最重要的时候。当然了,在他和李瑞洁单独待了一整天的时间里,他们的谈话远远不止史记可能够看到的这些。 与此同时,张鹏走向狱长住的那条甬道,想了想,又走回来;马东则靠着甬道壁,一耷一耷地打盹。 夜即将结束,钱森、乌鸦等所有囚犯们,在看守们的哨音和监视下纷纷起床,开始按照狱长新的工作安排生活。由于看守和囚犯都不适应,不免有些纷乱。 南山监狱一惯的平静冷寂,在这个黎明,似乎稍微有些不同。 第一百零九章:借枪杀人 狱长进南山监狱之后,有幸见到了可以让他相信的人物史记可。 很早以来,狱长就一直对自己是否有被监听甚至监视这个问题充满了疑虑。从一开始,狱长就将嫌疑的目标定在了身边的手下——那帮看守身上。从表面的身份上看,这样的疑虑既没有道理,也不符合逻辑。一个身处荒漠的监狱狱长,怎么会被自己的手下监视或者监听?除非这个狱长有神经质般的焦虑症。而一个像狱长那样冷静到几乎冷酷地步的人,怎么可能会有精神上的疾病呢?就现有的人类医学水平来说,还没有发现冷静也可以是一种病态,或者发明一种过度冷静症。 在某些时候,在某些程度上,狱长的疑虑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他的怀疑,有可以充分说服自己的理由。只不过,这个理由在南山监狱里鲜有人知晓。甚至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知道有狱长在怀疑有人监视自己这么一回事。 当然,这个绝大多数人,不包括史记可。 狱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史记可,不,是第一次听说史记可这个犯人的时候,就对他有莫名的好感。狱长对自己解释为军人出身,而事实上,狱长忽略掉的是,他之所以对史记可有好感,是因为他信任史记可。他信任史记可,是因为史记可和他差不多同一时间到达南山监狱。在狱长的眼睛里,在南山监狱这个阴谋和恐惧如同秋后的杂草般疯长的诡异地方,在这个似乎人人都在隐瞒和策划着什么如同噩梦里的怪诞监狱,史记可知道得和狱长自己一样多——甚至还没有狱长知道得多——意味着史记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隐瞒他,只能对他言听计从。控制权意味着安全的地位,这不是大都市里小妞们对安全感的病态迷恋,而是一个有丰富的在地狱上方走钢丝索的阅历的男人在听到危险之风的邪恶呼啸声之前的本能反应。事实上,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他早已将所有看守枪里的子弹,所有电棒里的电池都收缴了起来,放在一个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史记可虽然在做事的时候谨慎小心显得优柔寡断,带总归来说还是值得信任,还是基本在他的掌握之下;监狱里面也确实存在在某种程度的危险。这种危险的表现对史记可来说是孤独的甬道中穿行时的黑色的邪异影子,但在最初开始听说瞎子的时候,狱长就认为史记可的心理承受能力决定了史记可在这件事情上的不可靠。在他看来,可能钱森的危险性也要比那个什么莫名其妙的瞎子或者周刚大得多。 也许就可以由此推论他在刻意欺骗他自己,如同史记可的一相情愿一样,其实第一次他心底深处的潜意识就带着莫大的恐惧相信了。也许,在开始的时候,狱长是不肯接受自己也会恐惧这一事实。尤其是在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 但是这样的推理虽然合乎逻辑,却不是正确的。狱长并不是一个欺骗自己的人,那样的话,如同给自己树立了一个非常强有力的、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他自己。但是,当心里被惊恐充满的时候,恐惧也将会是一个强有力的敌人。在事实的证据证明了监狱的诡异和怪诞之后,狱长强压住自己心底的恐惧,在最快时间内做出了判断,将事情一分为二,将这一居然令他感到恐怖的问题暂时抛开。这样,抛开虚幻影子般的瞎子,处理监狱本身的问题,就可以得心应手。 现在监狱里的形势虽然不能乐观地说很好,但基本的次序还是在狱长能够操纵的范围内。钱森一伙以及乌鸦的小花招,在他眼睛里不值一提;马东一伙看守鬼鬼祟祟的小动作也都在他的手指之间。虽然暂时都还不十分明朗,但总归不过是和五年前那件事情有关系。狱长认为在必要的时候,自己可以将这些犯人和看守牢牢地攥在手里。 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狱长从一开始并不着急,到现在也是如此,他甚至都不急着思考和推理。与其急着将他们揭穿,将事情迅速的彻底解决,还不如将计就计,让他们继续作为注定会被彻底击垮的对手陪他多玩一会儿。每次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里都会不禁露出一丝非常非常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这些老鼠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和一只并不太饿但很调皮的猫捉迷藏。 狱长有信心相信,他会让这个游戏越来越精彩的。李瑞洁和史记可受他之命前去夜探,探出了不少有趣的也有利用价值的东西。这在以后与未知的势力较量的时候会大有用处。一切如同他的计划——一个只有他自己才完整知道的计划。并且最有意思的是巧不巧的已经将马东这边这锅水搅浑了。将清水搅浑,再将浑水烧开,让那些可怜老鼠们目瞪口呆吧,哈哈。他打了个哈欠,这是主要的行动方向,他将会把自己的主要精力放在瞎子的一系列问题上,挑战未知的黑暗,挑战自己心理的承受能力,有了李瑞洁的加入,那会非常的有趣——尽管他不否认自己也会感到一丝害怕。至于钱森或者马东,随便玩一玩,也能玩死他们。如果有必要,甚至可以拿他们来找找信心。 狱长端着茶杯在屋里镀着步子,忽然他想到什么,于是他打开门,叫住一个路过的看守吩咐道:“去和马东或者张鹏说,如果李瑞洁或者史记可有悔改的意思,想来见我,我随时欢迎。”说着他宽容地笑笑,拍拍那个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看守的肩膀,缓缓地回头进屋,漫不经心地重新泡了一杯茶,又脱下制服外衣,随意扔在地上,跳到土胚炕上。他将自己的枕头竖起来,靠在上面假寐。一夜的无眠并不能真正影响他的精力,然而太多的事情和太多的疑问,却足够让他感到自己需要闭目养神,以积蓄更多的精力来面对可能会,不,必然会发生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都是需要大量的时间,以平静的心情和冷静的情绪来面对的。 门外一个看守敲门:“狱长!狱长!” 狱长听得出,这个看守叫做余海,是看守们的中队长。但狱长并不着急,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镇定而不缓慢地跳下床来,将外衣拾起来穿好,带上帽子,别好枪套,小心地弹去肩头上的灰尘。他可是一个非常注重仪表的人,尽管门外的余海几乎把嗓子喊哑,也丝毫不能让他心里产生任何同情和怜悯让他加快自己的着装速度。在狱长心里,已经给这个一脸横肉的余海下了暴力冲动倾向的诊断。 就在余海准备将门撞开的时候,狱长开门而出。“什么事?余中队。”他问。 “狱长!出事了!犯人自己打起来了。”余海眼里有一丝慌乱,不知道是为犯人打架的事情而苦恼,还是为了狱长穿戴整齐却迟迟不开门而困惑。 “哦?谁跟谁打了?” 余海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要知道这个狱长一来,就以铁腕统治着整个南山监狱的一切。整个监狱,都以他为纲领,都绝对不能出现和他的意志相抗的事情。在这里,他就是次序,就是法律。以前曾经如同体育活动一样经常出现的打架斗殴,因为违反了他的次序原则而被严厉禁止相当长一段时间了。而现在狱长听到犯人斗殴这样严重违反他的规则行为,不仅没有勃然大怒,反而笑盈盈的兴致勃勃。他看到了狱长眼里的有不快的闪光,连忙停止自己的胡思乱想,道:“是钱森一伙人自己打了起来。今天他们一起洗被单和衣服的。” 狱长点点头:“哦?又是这群麻烦的家伙……走吧。”他走出房间两步,又伸手示意后面的余海:“嗯?” 余海连忙把自己的电棒奉上,狱长皱眉一挥手,将电棒打落在地。 “茶杯。”他不带任何感*彩地伸手指了指屋里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缸子。待余海端着茶杯出来的时候,狱长已经走远了。 “呸!”余海似乎本来想向茶杯里吐口唾液,终于又不敢,一口唾在地上,“总有一天,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他喃喃着。于是也端着杯子快步去了。 正是早晨,凛冽的阳光不带一丝暖意的刺在操场里每一个人的头上。似乎为了凑趣,北风也来赶趟子,朝每个人的脖颈里吹着一把一把的冰凉。南山监狱的夏天,终于在人们不经意间草草的结束了。 夏天难得地下了几场雨,让操场——确切得说,应该是一个坝子——多少多了点可怜的绿意。几乎可以断定的是,这丁点绿意已经时日有限了,一个星期的雨水,无法和一年时间的完全干旱相抗衡,不能将生命带到这个极端的生存环境里。几场雨的好处还有让坝子中心的小湖泊扩张了不少。这个池塘也只有夏天才会出现,浑浊的水不能饮用,稍微粗粗过滤后却可以当作很好的洗衣或者种地的水源。 犯人们都抱头蹲在地上,一大群看守和他们手中的电棒——尽管由于电池的缺乏,电棒大都只有警棍的作用——已经很好的震慑了闹事的犯人们。 狱长走上前去,看守们让开一条道。“怎么回事?”狱长问道。 一个看守道:“报告!他们,打架闹事!” 狱长道:“哦?谁那么皮痒了啊?”他的眼光扫过地上的犯人,犯人们纷纷低下因为听见他语气里的轻松而抬起的头,因为他的眼光太过凌厉。他凌厉的眼光让他马上就看见几个犯人口带血丝,鼻青脸肿。 那看守道:“是钱森他们几个。” 狱长指着钱森:“你,说说吧,怎么回事?” 钱森嘟嚷着嘴,眼光四处乱转,喃喃又说不出话来。狱长心里有些好笑,钱森这样的老大绝对是个幌子,老大能是这个样子么?也只有史记可这样的白痴相信钱森这样不成材的家伙会是南山监狱犯人的大佬。可是,钱森为什么要欺骗史记可,这倒是个问题。另外,谁是真正幕后的老大呢? 钱森久久地说不出话来,狱长一个跨步,一脚踢在钱森的脸上。钱森一栽倒在地上,与此同时,狱长的眼睛飞快地扫向四周,却并没有发现谁的表情值得怀疑。 “我在问你!”狱长吼道。 钱森依然不说话,一抹嘴角的血渍,又爬起来蹲下。 这是狱长最不能容忍的事情——挑战他的权威!虽然狱长知道其中定有蹊跷,但他还是飞快地、装做暴怒状地抽下旁边一个看守的电棒,开始疯狂地抽打钱森。 鲜血飞溅,钱森闷声不啃,狱长也一言不发,只用没开电源的电棒说话。旁边的看守和犯人们当然更加不敢啃声。现场唯一的声音,是电棒击打在钱森身上如同击打败絮的“扑、扑”声。每个人的视线焦点都落在了狱长的肢体语言上,却忽略了狱长的眼光正飞快地来回在他们身上扫动。逐渐地,有血渍飞溅到看守的裤脚上,犯人的脸上。犯人们的脸上有种不忍的神色。 钱森终于抗不住了,他道:“别——别打了!我说……我说……” 狱长停下手,将鲜红的电棒扔还给看守,接过余海捧着的热茶喝了一口,道:“这不就对了么?快说罢。”狱长已经没有耐烦心来听钱森的胡编乱造,他可以肯定,这是场目的自己还不明确的阴谋。策划者就是那个幕后的老大,南山监狱囚犯中真正的老大。而且,这个阴谋已经持续很久,从欺骗史记可就开始了。 钱森揩了一下眼角的血,指着一个人道:“我……我们在洗衣服。他——他先动手的。他没有肥皂了,就来用我的。” “哦?”肥皂的借口几乎让狱长笑出声来,但钱森没有自己承认而又牵扯出一个人来,这倒有点出乎狱长的意料。钱森指着的犯人狱长不认识,但是如果史记可在场的话,会知道这个老头正是那个神秘的乌鸦。 “是这样么?是你先动手的?”狱长盯着这个乌鸦。乌鸦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说:“不是这样的,也不是我先动手的。” 狱长又喝了一口茶,因为他看见钱森在说完之后就将眼光看向身旁的一个犯人。事情越发有趣起来,而且这个乌鸦,似乎也不大寻常。狱长道:“那么事情是怎样的呢?” 乌鸦道:“他们叫我一个人洗该他们洗的所有衣服,我不同意,然后他们让我跪下,然后他们动手,就这样打了起来。” 狱长冷笑一声,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乌鸦身上没有多少伤痕?倒是旁边几个犯人脸上全挂了彩,难不成这家伙还是个高手不成?“是这样吗?”他问旁边的犯人。众犯人一起摇头。 “那是怎样的?”狱长问道:“你说。” 一个犯人说道:“确实是乌鸦抢人家的肥皂,大家都看见了的。”旁边犯人都点头。 狱长指着那个不时用眼光示意钱森的犯人:“你说,事情是怎样的?” 那犯人道:“就是钱老大所说的。” 狱长一挑眉毛,钱老大?自从自己警告过钱森不要找史记可麻烦之后,还没有人公然这样称呼钱森。狱长冷冷地看着这个犯人,他有厚厚的嘴唇和薄得可憎的眼睛,一身宽大的囚衣随风摇摆似乎在暗示这个犯人的消瘦,而他眼睛里的凶光却居然直接面对狱长的眼光,让狱长多少有点明白这个犯人的身份。狱长点点头,回头问周围的看守们:“是这样吧?不必否认了。” 没有一个看守敢于接口,却也可以理解为没有人站出来否认。狱长冷笑着捧着茶杯,道:“把这个犯人,你,”示意乌鸦,“带到我的房间来,我要亲自审问。其他人,继续今天的工作。”他转过身离去,不再停留。 狱长离去良久,看守们纷纷散去,那个消瘦的囚犯走到几个犯人抬着的钱森跟前。犯人们纷纷道:“崔哥。” “钱老大,怎样了?”小崔木然着脸。 钱森尽量直起身来:“没……没事,操,太*狠了。你……这主意也太不怎样了。他怎么……” 小崔道:“他太厉害了,钱老大,他看穿了。” 钱森点点头:“我也知道……你们去吧。” 小崔点点头,转身吩咐道:“钱老大吩咐了,都他妈好好给我洗衣服!” 狱长扬起眉毛:“这么说,你就是我们的史记可小朋友认识的那个乌鸦了?”狱长依然坐得端正,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但闪烁的眼睛和象昆虫的触须一样灵活弹动桌面的手指却泄露出他的兴奋。 乌鸦点头:“他们确实这样叫我的。” 狱长一仰背,随意地翘起一只脚放在桌上,问道:“你这样的人,绰号不是什么吉祥如意,我也丝毫没有意外。不过乌鸦本身有什么含义么?” 乌鸦阴沉着脸不说话,但是看着狱长若无其事地玩弄起他自己的那根电棒——要知道,里面是有电池的——乌鸦马上道:“是……不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在外面是那样叫的,进来了也这样叫。” 狱长点点头:“不管它,名字也没有太大的可以挖掘的价值。来来,坐下。”他一边示意乌鸦那张曾经被李瑞洁的体重折磨得吱嘎怪叫的板凳,一边走过去将门关上。 乌鸦有点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狱长到底有什么居心和用意。尽管乌鸦未必就是善与之辈,但面对狱长,他心里却有自己也说不出的畏惧。据说,这个狱长是冷血到极点的人物,可以随意朝着自己的属下举枪射击。而刚才他在谈笑间忽然毫无迹象的突然疯狂毒打钱森,更是极大地威慑了乌鸦的心理。毫无疑问,任何一个旁观者都有足够理由相信这个狱长应该天生就是这群有着集体暴力倾向的男人们——包括看守和囚犯——的领袖。 狱长回过身来,见乌鸦苍白地看着自己。这个乌鸦在强自镇定他的脆弱的神经,似乎面对的不是狱长而是魔鬼的化身。狱长冷笑一声:“要不要我请你坐下,在给你老人家泡一杯茶?” 乌鸦战战兢兢地坐下。狱长也坐下来,继续将脚翘在桌上,然后把手枪摸出来,打开*,将子弹一颗一颗地取出来玩弄。他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枪,一边说:“知道为什么要叫你来么?” 乌鸦摇头。 狱长笑道:“我说我想请你来喝杯茶,你开心么?” 乌鸦继续摇头不答。 狱长点头道:“不错。很有自知之明,你不算是个傻子。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乌鸦茫然道:“开始什么?” 狱长冷冷地刺了他一眼,飞快地说:“第一,瞎子;第二,五年前;第三,周刚;第四,钱森。” 乌鸦道:“什么?” 狱长狠狠地将手枪拍在桌上,桌上的子弹四处乱滚。“别他妈给我装傻了!”他道,“他们处心积虑地让你到我这里来是为什么?想见见史记可不用这样,想要香烟就直说。” 乌鸦道:“是……” 狱长道:“是什么?” 乌鸦吐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他们……就是……就是想让我去见史记可,去拿香烟……” 狱长抓起手枪对准乌鸦的脑门,乌鸦瞥了一眼桌上的子弹,狱长冷笑道:“我赌枪是上了膛,膛里还有一颗子弹。你呢?” 冷汗从乌鸦的鬓角划落下来:“我说。就象你知道的,打架什么的都是假的。他们做了个把戏,好让我去关禁闭。我与他们一向不和,这是表面原因,本来指望瞒过你的。”乌鸦看着狱长,生怕这句话会触犯他。但狱长却毫不在意:“然后呢?” 乌鸦:“然后……然后……” 狱长皱眉道:“又怎么了?” 乌鸦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这里说话安全吗?” 狱长想了想,道:“安全。我保证。你接着说。” 乌鸦压低了声音:“钱森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知道李瑞洁也在这个监狱里,他们想让人去见见他。你也许不知道这个李瑞洁,他在甘肃武威和酒泉连着杀了半个月的人,仅仅是自己的爱好。其实这是为了让别人以为他是变态而放的烟幕,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是卖家。” 狱长点头:“就是说,别人出钱,他杀人。然后做成变态的样子,让警察误会?” 乌鸦道:“对。当然,也许侯先生确实有那种爱好而我们不知道,不过也没有关系。他在行内声望很高的。钱森他们通过某个途径知道他来了……” 狱长一愣,马上打断他:“什么途径?” 乌鸦道:“不知道啊。” 狱长飞快地抓起电棒,电棒的顶端兰色的火花劈啪作响。乌鸦连忙道:“我说,我说。是……是通过看守。钱森他们,似乎跟有几个看守的关系不错。” 狱长点头同意,这种说法符合他知道的事实:“那么,按照这样的说法,他知道李瑞洁来了,于是制造事端……嗯,他们自然是知道现在没有禁闭室,只有单身牢房。既然都知道李瑞洁来了,也不奇怪知道李瑞洁在单身牢房里……为什么他不亲自来,而让你来?你又为什么听他的话?” 乌鸦苦笑道:“我确实跟他关系不好。他让我来,我可以不来,但他闹出打架的事情,我来不来也不由我自己做主了。闹打架,其实是两件事情一块儿办,反正他看我不顺眼,就正好踢我一顿。并不是他不想自己来,只不过历来打架闹事,不管谁对谁错,都是双方都关禁闭的。他没有料到……” 狱长道:“没有料到我只把他踢了一顿,单独让你来了?哼。” 钱森这样的把戏,也只能骗骗史记可这样的菜鸟,遇到狱长这样功于心计的角色,自然马上被揭穿。对揭穿钱森这个低劣的把戏,狱长毫无自豪之情。同样的,狱长也清楚地明白面前这个乌鸦正在他面前掉花枪。钱森一伙人怎么可能连这个乌鸦的衣角边儿都没摸到而被打个鼻青脸肿呢。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他说:“那么,他想见李瑞洁干什么?给他请安?” 乌鸦道:“不是。钱森其实一直算不上是真正的老大,他就能打能干,道上的风声响。真正的出主意是他身边的军师,那个小崔。他们想干什么,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这和狱长的推测有点出入,但基本还是一致。至于他们想干什么,乌鸦是否知道,狱长颇有点拿不定主意。反正,如果是打架的话,没有道理乌鸦身上没多少伤,倒是钱森一伙人人挂彩。狱长决定暂时把这事儿放一边,他问:“第四个钱森已经说完了。前面三个呢?那个周刚?” 乌鸦瞪大眼睛:“我想,那是史记可那小子说的吧?那小子不知道听到了些什么,周刚这个人,压根儿就没有过啊。不知道史记可有什么心思。” 狱长想了一下,又道:“史记可说的,周刚的事情能够解决让五年前那桩事情。五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乌鸦看了一眼狱长,又回头看看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狱长不动声色,内心却多少有点明白了乌鸦在他面前耍心眼的用意。乌鸦令人诧异地端起狱长的杯子,洒了些水在桌上。他用指甲沾着水在桌上写道:“这里有人会偷听我们的谈话。” 在忽然的沉寂中,门口突然响起的轻微脚步声马上明显起来。也许是门外监听的人发觉屋内两人忽然不是说话,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监听,于是想马上撤离。狱长飞快地抓起枪,在乌鸦的目瞪口呆中,毫不迟疑地扣动扳机,枪膛里剩下的一颗子弹“砰”地轰向门口。 紧接着,他闪电般冲向前飞起一脚,“咣”地踢开门。 门外,一个看守躺在血泊中不住抽搐,胸口开着的洞不断有鲜血射出来。 狱长伏身摸了摸看守的脖子,确定已经没有脉搏。于是他站起来得意地手一甩,将手枪在自己的食指上套了两个圈,然后回头微笑着以一个决斗胜利的牛仔口气对呆若木鸡的乌鸦说:“十环!怎样?” 不远处看守们大声叫嚷着飞奔前来的动静越来越大,狱长皱眉道:“这帮狗卵子又来了。怎么这么喜欢打搅人家呢?嗯?你觉得,我们拿地上这堆六十公斤的肉怎么办呢?”在一瞬间,他就有了绝妙的主意。于是他走到乌鸦面前:“来吧,我给你压压惊。”他将没有子弹的手枪塞进乌鸦的手里,然后马上用他的手握紧乌鸦拿枪的手。乌鸦猛地警觉过来,他本能地想松手放掉手中的枪,却被狱长牢牢地按住。乌鸦不停地挣扎,这让乌鸦更深地落入狱长的陷阱里,两人开始犹如搏斗一般纠缠在一起。听见看守们已经冲到了门口,狱长毫不客气地将乌鸦按翻在地上。他冲乌鸦歉意地笑笑,然后*地回头对赶上来的以余海为首的看守们吼道:“快!还不快帮我一把制服这个企图夺枪越狱的匪徒!” 看守们一涌而上,七手八脚将乌鸦反剪在地上。看守们的脸上和眼睛或多或少地呈现出一种震惊夹杂着困惑不解,但是地上看守的尸体却似乎证明了狱长的话。只是,狱长怎么能够让乌鸦拿到自己的配枪,并在他杀死一名看守后又将他制服呢? 乌鸦嘶哑着喊道:“我!我没有夺枪越狱!我没有,是你!” 狱长轻松地利用了乌鸦对突发事件反应不如自己灵敏的优势,他一脚踢在乌鸦的脑袋上:“哦?是吗?是我?原来是我夺你的枪并企图越狱?滚你妈的!乌鸦,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老子要你的好看。他怎么样了?”最后一句话是对趴在门外看守身上检查的另一个看守说的。 那看守站起来,黯然摇摇头:“他是不行了。” 狱长转头对余海说道:“余中队,犯人企图夺枪、越狱并在越狱过程中杀害狱警的行为,监狱应该怎么处置?”不等回答,马上补充道:“我是说按照正常的司法程序。” 余海茫然地发怔,目光在周围看守的脸上游走,似乎是想寻求帮助。所有的看守都将头埋下,企图以向地上的死尸行注目礼的方式逃脱被狱长的随机突击发问。狱长冷笑道:“你不知道是不是?余中队?还是你忘记了?” 余海道:“是……忘了。” 狱长以一种猫看待自己爪子中老鼠的眼光看着余海,直到他也埋下头去。 “很好,”狱长宣布道,“暂时先把这个企图越狱的犯人扔进单人间,规则和那两个昨天晚上闹事的家伙一样,不许说话,不许出来,直到我认为需要的时候。至于这个因功殉职的看守同志,你们会很高兴听到我决定先暂时不要通报,将尸体处理好,研究一下对策再说。” 他摆摆头,示意看守们带走乌鸦和余海。他的脸上神气十足,充分显示了在这种情况下他高人一等的地位赋予他的权力。然后他示意众人散去,自己打着哈欠进了房间。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乌鸦的问题,可以留给好奇的史记可以及险恶的李瑞洁慢慢询问,他们也许是比自己更合适的询问者——至少史记可比自己更有耐心听乌鸦胡编乱造的故事。另外门外偷听的苍蝇被拍下来一只——并且最妙不过的是栽赃给了乌鸦——想必已经让那帮狗卵子方寸大乱。狱长轻松地躺下身来,有三十个小时不曾合眼,睡眠是不应该被一个明智的人拒绝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章:超强推理 好像森蚺监视自己栖息的那片雨林领地一样,在这接下来的一周里,狱长把时间全部耗费在检视巡查南山监狱的每根枝叶末梢上。按照他的性格,这项工作必然会被完成得一丝不苟,不放这个雨林中一丝一毫的细节。 狱长默默地走在甬道里,继续着在监狱里的巡视,他的步伐看上去似乎非常轻松,速度并不十分快。但事实上并非这样,这一点一个星期以来照例跟在他屁股后面极不情愿看守队长余海有充分的发言资格。也许狱长真的走的不快,但如果默不作声地在昏暗的甬道里这样一走就是一周七天、一天八个小时,反复地视察曾经视察过无数遍的地方,任何一个心理正常的人都应该有枯燥的感觉。 当然,狱长从来不会认为自己的心理不正常。如果说有解释的话,比起跟班余海来,他更有目的性,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借着狱长的外衣,巡查工作的借口象戈壁上的日落一样完美无暇。在钱森和他的同伴看来,狱长的巡查似乎正是对自己而来,而打架的事件也确实为狱长自己的活动在看守们面前提供了某种程度的掩护或者借口,但事实上,狱长到底在巡视什么,或者狱长每天在南山监狱里走来走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有狱长自己知道。 明显地,狱长感到了监狱里的气氛慢慢地悄悄地发生着微妙的变化,看守们说话的语调和动作,走路的姿态,囚犯们工作时动作的频率,看着他到来时候的眼神,都渐渐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对他来说,看到身边的人对自己越来越畏惧的目光未必不是好事,但事实上即使在夜里他悄悄查看——在跟班余海和被观察者不知道的情况下——气氛依然不同。狱长发现自己很难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改变,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勉强可以算成是一种怪异的、增添了许多惊怖成分的恐慌。 狱长非常清楚自己是气氛改变的一个因素,但他不知道也非常想知道,自己这个因素在整个原因中占多大的百分比。 南山监狱的厨房坐落在最靠近监狱操场的一条甬道上。厨房里有为数不多的可以和外界交换空气的通风口,以防止做饭的人员因为火炉而窒息。 这是今天第几次来到厨房?余海自己也数不清楚,也不想数清楚。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躺回自己温暖的炕上,狠狠地睡上他妈的一睡,让自己抽筋的双腿和发涨的双脚好好休息一下。他从背侧面恶狠狠地瞪着狱长。狱长依然木然着脸,惟有眼睛四下活动。这一个星期以来,每天巡视的时候他都是这样的表情——如果这样也能被称为表情的话。有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很佩服狱长的耐力和坚韧的精神。无数次的观察巡视既毫无发现也没有结论,狱长根本不对他解释任何事情。他无数次试图询问狱长巡视的结果或者停止这项天杀的工作,回答不是冷冰冰的几个奚落自己的字,就是冷嘲热讽地大段言语嘲笑自己的无能。这以至于让他告假请退的借口也不敢说出口了。 而他自己心里清楚,告假请退是不可能的,他必须——不管狱长是否这样要求,虽然狱长确实这样做了——跟着狱长。 正是做饭时间。几个挑选出的犯人慢吞吞的在厨房里分头行事。即使狱长前来,也似乎没有改变他们的效率。在一旁监视的看守见到狱长来了,如同两个小时前一样,向狱长点头致意。狱长缓慢地点点头表示回应,他的目光盯在了正在往炉子里添煤球的囚犯身上。 “你,”他指着那囚犯,食指稍稍往后勾了勾,“过来。” 那囚犯看了看狱长,又看了看监视他的看守,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走了过来。 狱长注视着这个囚犯好一会儿,这个囚犯个子很小,两只手却很长。弯得象被人砍了一刀的丑脸上和别人一样的黄皮寡瘦。狱长并不急于说话,一直到对方的局促不安到将和他刚才放下的东西一样黑的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他才开口问道:“昨天没有看见你,你叫什么名字?” “凌超。” “昨天那个烧煤的人呢?” 一旁的看守说道:“报告狱长,昨天烧煤的那个家伙病了。” 余海连连向这个冒失的看守使眼色,但已经来不及了。 狱长转过头来:“你最好记住下面两点。第一,我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出声。如果我认为有必要考虑你的意见,我会告诉你什么时候说话;第二,如果你的表达能力有你自己想象的强,我可以考虑推荐你去参加演讲比赛,但遗憾的是你没有。”说完他回头来,继续对凌超问道:“昨天那个人呢?” 凌超尽量让自己不注意狱长背后给那个冒失的庞军打手势的余海,勉强说道:“昨天那个人病了。” “病得重么?” “还行。” 狱长的眉毛竖了起来:“还行怎么会起不来?难道就因为他一点点毛病就要让我们大家都饿死或者吃生面团么?” 凌超勉强道:“还,有点严重。” 狱长点点头:“有点严重,好得了么?还能活多久?” “这……也许几天就好了。” 狱长道:“如果他好了,让他来见我。知道为什么?” 凌超连连摇头。 狱长嘿嘿一笑:“也许我想请教他添煤球的工夫,然后再传授给你,你的手再这样连续烫伤下去也许一个星期之后你就能欣赏自己的手骨架了。这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机会,好好珍惜,努力干吧。” 凌超看了一眼自己被烫伤的手,不敢再说什么。不料狱长忽然和颜悦色道:“第一次干这活儿吧?” “是。” “一次能背动多少煤球呢你?” “没,没背过,不知道。” “谁有背过呢?” 凌超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于是狱长回头对刚才那个冒失打断他说话的看守道:“该你了。告诉我,你一次能背动多少煤球?一百斤?两百斤?” 那看守摇摇头:“我也没背过。” “那么,”狱长提高音量,对厨房里所有的囚犯和看守说,“你们谁能告诉我,谁背过煤球了?”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狱长脸上挂着春风般微笑,惟有火炉的闪光在他的眼睛里如同针尖一般一闪一闪:“也许你们都不喜欢背煤球认为黑色不吉利?那么选个白色的,你们谁能告诉我,谁背过面粉?” 依然没有人回答。 狱长愉快地笑了,他转身欲走,忽然想起什么,又拍拍那看守的肩膀:“你不错。以后你要天天烧煤球,直到你的手变成骷髅为止。” 余海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背东西的是在外面看大门的人。就是,甬道另外一边的人。” 狱长笑道:“你想起来了?” “是的。”余海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是吗?”狱长丢下这两个字,扬长而去。他没有看到,在他的背后余海对着厨房里所有的人怒目而视。 狱长非常满意自己发现了这个问题。经过前段时间的策划,南山监狱的所有犯人都被他严格按照其个人能力——这是经过严格的档案研究决定的——划分成各个不同的劳动小组,这个生病的添炉犯人怎么会有如此一个非常不称职的替补? 并不仅仅如此,更为重要的问题是,在厨房里干活的人,竟然没有人见过有谁背进来煤球和面粉。尽管隔壁储藏室墙角的煤球堆积如山,尽管成百个装满面粉的大口袋堆到了天花板,可是,如果没有人运进来的话,难道它们是地上长出来的? 食物还能维持多久?什么时候才有另外的食物以及其他象煤球一样的必需品被运送进来?谁去运送?这些问题让即便是他这个南山监狱的最高权力长官都不知道。 狱长相信,是让李瑞洁和史记可出动的时候了。 然而,那天晚上,狱长却没有睡好。 不知怎么的,脑袋里反复出现着监狱的路线图。狱长不停的回想着监狱甬道的方向,回忆自己来时的路线,却发现自己怎么想怎么不对。上回出去探路的时候,狱长本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察看察看到外面的距离有多远,以备不时之需。这个想法,当然不能和李瑞洁或者史记可提及,他只有隐秘地在黑暗中悄悄地找寻。他发现怎么也找不到那条路,或者,那条路的方向和他之前的记忆并不符合。 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妈的,该怎么办呢?怎么出去呢?”狱长喃喃道。 炕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感觉极端不舒服。很冷的感觉,但一摸上去,却又是热呼呼的,是自己的体温带来的。这段时间气温在南山监狱迅速的下降,尤其是在夜间,但那只是在甬道外面,还没有波及到甬道里来。在甬道里一年四季不分黑夜白昼的昏暗油灯照射下,由于空气并不通畅,所以还很好的保持了热度。 他伸手摸了摸,炕没有异状。但睡上去,总是有股透心的冰冷。似乎除了自己的手,身体的其它部分对炕的热度没有了正常的感觉。这真是怪事。 他在炕上辗转翻侧,忽醒忽眠,睡得极不塌实。总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说不出是什么。这不是他的作风。睡不着的时候,他总是起床,做点事情,比如看看书或者想想事情,但他又确实很想睡。到最后,他干脆难受得将枕头狠狠地扔在地上,将人埋进被子里,头贴在炕上,紧闭着眼睛,指望自己能好好的入睡。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有人在说话。他知道,是看守们在甬道里走过的声音。天亮了,他们起来了。一夜就这样过去,让人实在不甘心。 不,不是看守们的声音,天还没亮。他睁开双眼,是梦而已。他什么时候会如此焦躁不安了? 门外并没有任何动静,一切都如同世界死亡之后那样静谧。南山监狱里,一点点异常的动静,都会被四周的甬道壁反射到非常大声的长度,并被反射得无限远。由于没有任何背景噪音,所以一个人如果走过来,很难将那微弱的脚步声掩盖住。那个在门外偷听的看守就是这样被狱长发现的。那是他运气不好,在乌鸦来到他的房间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会来偷听。史记可来的第一次他就察觉了。 乌鸦?乌鸦似乎说过这里说话不安全,他怎么知道有人在监听? 狱长想翻身坐了起来,思索这个问题,更大原因是炕的冰冷实在让人难以容忍。但更大的倦意阻止了我这样做。他依然躺在床上。 门外仍然没有什么动静。虚开眼睛,门上子弹穿的孔已经让余海他们补好了,看不见外面。屋角的油灯似乎快没油了,在发出噼啵的声音,火光一跳一跳,让自己的影子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似乎有自己的生命了一样。 在半梦半醒的时候,狱长的意志似乎也薄弱起来,他将被子裹在身上,以抵抗炕的冰冷。对分析事物,他似乎不那么在行,也不那么有信心了。 乌鸦……乌鸦会是跟偷听我的看守一伙的人么?也许有可能……这能解释为什么在所谓的打架事件中乌鸦为什么身上没有伤痕……那根本就是看守们干的,他们将钱森一伙踢了一顿,然后送乌鸦来见我……可是,为什么乌鸦要来见我?还有,乌鸦为什么要告诉我有人在偷听? 这似乎又说明乌鸦和看守不是一伙的,他妈的…… 油灯还在跳,“噼……噼……噼……噼……”,跳得让人心烦意乱。昨天是谁给加的灯油?居然不给我加!我要弄死这狗崽子。 房间里没有灯油,灯油在厨房里。我总不可能现在跑到厨房去找灯油吧。 厨房……粮食居然没有人运进来,真是奇怪……这样的消耗品……按每天一人一斤面粉计算,一天要消耗一袋多一点,储物间里有多少袋?……储物间很大,也很少有人进去,我似乎只去过一次……如果没有一千袋,不,即使一千袋,也应该只能支持两年多一点,而这些人最近来的也有五年,但依然没有人知道粮食是怎么来的…… 油灯也许接近枯竭了,连油灯跳动的声音也变了调,变成“噼丝……噼丝……噼丝……噼丝……” 即将枯竭熄灭的油灯发出的响声,如同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在地狱的悬崖边上拼命挣扎着反复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狱长努力地听着,分辨着,尽量让自己听清楚这两个字。有时候这两个字微弱得不可思议,断断续续,仿佛被很远很远的风吹来;有时候又洪亮得强壮,迅速而尖锐,仿佛是火光中的巫师在全身燃烧时说出的最后一句诅咒。二者之间毫无规律可循,唯一相同的是它们确实是同两个字,两个活生生的,似乎有自己生命的字眼……还有,它们带来的一种毛茸茸的蠕动的感觉。 噼丝? 也许是,壁丝? 壁死? 这有什么意思呢? 或者是,必死? 必死! 那沙哑的声音时断时续,忽高忽低,飘荡在房间里,仿佛是噩梦里用耳语呢喃最恶毒的诅咒:“必死……必死……必死……必死……” 在一瞬间他的呼吸几乎窒息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耳膜上忽然传来鼓点般跳动的心跳,伴随着这两个让人不敢动弹的字眼。 油灯啵的一声,又恢复了正常,不再跳动。 狱长腾地跳下炕,在这一瞬间,他发现也许油灯从来没有跳动过。他很快就验证了自己这个想法的正确,他冲过去一看,灯油还烧了不到五分之一。 如果不是灯油,那么会是灯芯吗?狱长仔细地观察着灯芯,灯芯是白麻线搓的,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油灯?油灯里的恶魔似乎是阿拉丁神话。这样的事情如果告诉李瑞洁,定然会被他大大讥讽一番,他早就想有这个机会了。 可是,如果是史记可呢?史记可说过的,油灯,还有,油灯下的影子。他回头看了下自己的影子,似乎并没有什么怪异的现象。 睡意被彻底地赶跑了。狱长重新回到炕上,他半躺着,用手支着下巴,陷入深深的思维的迷宫里。 必死,这两个字,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的出现过?或者,根本就不是油灯,而是其它什么东西发出的? 在黑暗中迷路的时候,在遇到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史记可有听见过油灯发出的声音吗? 没有人知道狱长的大脑里在盘算着什么,但如果有人看到他的话,会发现这个眼睛不断闪烁,却窝在角落里一动也不动的男人身上渐渐发出一股怪异的气息。一股透露出杀戮的气息。慢慢地,狱长带着杀气渐渐笑了。模式成立了,所有的情节都合拢了,他想道,这个游戏差不多是*的时候了。 第二天,狱长正在吃早饭的时候,李瑞洁与史记可就来了。他们来得比狱长料想中早了许多,这时候大多数看守和犯人都还在眼巴巴地盼望着下午的放风。狱长一夜未曾合眼,他在一个本子上刷刷地写着什么,直到轮班的看守将他们带了进来才合上本子。 “狱长,这两个人说是想通了,说想要见你,请你给他们一次机会。” 狱长点点头,让两人进来。狱长尚未坐稳,那看守又道:“还有那个乌鸦,他说他也想通了……” 狱长瞄了一眼史记可和李瑞洁,发现两人竟然同时对他微微摇头。咦?这两人怎么会同时这么默契?难道乌鸦说了什么得罪他们的话不成?狱长板着脸道:“你回去将他看好。我现在没空听他胡说八道,让他再多反省反省。” 看守退出去将门掩好,李瑞洁马上一屁股坐了下来,史记可也有样学样,似乎两人都认为自己有这样的权力。狱长左右打量李瑞洁和史记可,两人的眼睛又肿又黑,仿佛彻夜未眠,狱长知道自己未必好得到哪里去,于是他说:“怎样?你们反省好了么?谁先说?” 李瑞洁责无旁贷地开口道:“我先说。在我开始反省我的企图越狱的罪行之前,狱长,我要向您反应一下监狱里的一些违反人权的情况。众所周知,监狱做为国家执法机构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最需要做到对法律的遵守以及对……” “省省吧你。”狱长一边接过史记可递过来的记录两人谈话的纸,一边不耐烦地打断李瑞洁看起来刚刚开了个头、下面跟着明显又是长篇大论的废话。他一挥手拍拍腰间的老枪:“没人会再有那么大的胆子。直接用说的。乌鸦怎么说?” 李瑞洁哈哈一笑:“乌鸦?他现在肯定一万个不情愿我们抛下他不管了,也许他正在想办法自杀。” “哦?”狱长抬抬眉毛,他敏锐地察觉到一旁的史记可脸上晃过一丝不安。 “那么,我从头说起。不过,在这个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更正我原来对跟踪我们的人的观点。” 史记可忍不住插话:“什么观点?” 狱长瞟了李瑞洁一眼,他道:“那天我们夜探之后,我刻意将我们的谈话内容放在桌上,好让你带回去看,但你遗漏了两张最重要的、上面包含了我们对于事情的分析的对话的纸。简单点说,那天的计划是我让你和李瑞洁以越狱的名义去探路,我跟随在你们后面。而后李瑞洁离开你,其实是绕个圈子跟在我后面。一直以来我都察觉有人在盯我的梢,这样刻意让我们查出是谁在跟踪我。那天发生的事情说明,在甬道里前进的不止我们三人,你在最前面,我跟在你后面,李瑞洁在我后面。” 史记可直听得寒毛倒竖:“可是,后来呢?” “后来李瑞洁抛下你,去把迷宫地道里的标记弄混。然后你和我之间,也就是你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我一开始以为那是你,结果跟着他走叉了路。他没有办法辨识李瑞洁故意弄混的标记,胡乱走着,结果他最终也没有能跟踪到你,就自己回来了。后来李瑞洁从后面追上我告诉我情况不对,我才意识到那不是你。再后来他似乎发觉了我们的存在,但是我们也没有能追上他。” 史记可面色惨白地听着,看得出来他不愿意回想起那天在甬道里的一幕幕让人心里发毛的事件。狱长毫不理会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接着说道:“所以了,那天在甬道里的顺序是这样的:你——跟踪者——我——李瑞洁。这个x先生自己认识回来的路。从这一点上判断,他是个很熟悉监狱内部构造的人,我和李瑞洁的分析是,那是个看守。后来我们回来之后,他又来偷听,但是被我们发觉了。我们出去也没能追上他,很可能他是后来偷听我和乌鸦被我打死的那个,叫刘什么来着?本来我以为会是马东,这证明他们不止一个人——这事儿你们都听说了吧?嗯?” 李瑞洁点头道:“对,这个该死的*监狱看起来密不透风,其实什么鸟动静都能马上传遍每个人的耳朵。那个看守被你打死了——顺便说一句,我操,我也不他妈在乎或者很乐意拧断随便哪个看守的脖子——但是这跟我们的推论有出入了。这就是我想更正我的观点的原因之一。那天跟着史记可的那个神秘先生不是看守,更不会是你亲手了结的那个幸运的叫什么的家伙。” 狱长一扬眉毛:“说说看。” “我们的推论,有一个严重的漏洞。你说过,是有人盯梢,但那是跟踪你。但是事实上我他妈的跟了你半天,屁影子也没一个,倒是有人在盯史记可的梢。为什么他不跟踪你,而是跟踪史记可?或者,他有没有发觉跟踪的人不是你?” 狱长颔首道:“我在听。” “在给你一个明确的、我推论出的答案之前,我认为我需要告诉你我的证据的由来,证据来源于这一周以来发生的事情。事实上,正是这些事情,当然也包括你枪毙了一个看守,让我发现我们想错了。我想当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之后,你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狱长双手合拢,向后一仰,将两只腿抬起来放在桌上:“听起来是个相当长的故事,讲吧。”他微微眯着眼睛。 “从那天我们关禁闭开始。那天我们进去之后,我故意撩拨那个马东……” 马东在李瑞洁身上发泄了聚积已久的郁闷。在他看来,充分利用手中的没有电池的电棒是件南山监狱里稀有的能将没有本质区别的看守和囚犯区别开来的事情。说不上有多开心,只不过让自己活动活动筋骨而已。 那回偶然听到狱长喜欢喝茶。自从自己从仓库里翻腾出一包茶叶之后,狱长果然对自己改颜相向,总是让自己做最重要的工作,总是把最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处理。比方说,这回看管这两个不知好歹企图越狱的犯人。尽管他得到过消息,这个李瑞洁是非常了不起不能得罪的角色,但他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是狱长对李瑞洁表现出的那种隐隐约约的反感。至于史记可,那大不相同。马东相信自己眼睛并不太坏,至少狱长对史记可有不少好感是绝对不会看错的。所以对待史记可,他不由得谨小慎微起来。 他以为,狱长将他们交给他看管,这是狱长对他的信任的表示。至于张鹏,那是顺带捎上的,以便让他好轮换休息。 那个李瑞洁被自己狠狠地教训了一回,恐怕没有什么胆子闹事了。哼,其实这是救了他。越狱?谁能真的越过外面的大戈壁了? 马东这样想了一回,就靠在墙边,开始打盹。他不知道,他教训的李瑞洁正潜伏在后面油灯照不到的死角,距他只有几步之遥。 李瑞洁观察了一会儿马东,确定他已经睡着。他回身走到史记可的门口,看见史记可也躺在炕上没有声息,不由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是厌恶史记可实在缺乏应对事情的能力,还是称赞他良好的睡眠。不管怎样,他拿出狱长安排给的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史记可依然在床上毫无动静,这个小子,就算现在自己一掌斩断他的脖子,他也糊里糊涂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李瑞洁将史记可摇晃两下,待他醒来。 史记可迷糊中睁开眼睛,看见李瑞洁正矗立在面前对着自己冷笑。很快他就想起是怎么回事。“怎么?”他轻声问。 “这是你看到的?”李瑞洁压低声音到耳语的程度,他摇晃着史记可写着自己在甬道里迷路经历的纸。纸张在昏暗中轻轻地哗啦做响。 “是我写的。” “屁话!难不成是老子写的?”李瑞洁觉得自己的耐心在一点一点的消逝,“我问你!是不是你看到的?” “是。” 李瑞洁叹了口气,尽管没有太大的希望,他还是觉得值得一试。他跳上炕盘腿坐下,说:“现在去把那盏油灯拿过来。我们在这里复原今天走过的路。”他拿出纸和笔。 史记可惊讶于在自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而李瑞洁却似乎还有无限的精力。要知道,他和李瑞洁这天晚上干着同样的事情。他不知道的是,狱长此时也同样没有入睡,而在大脑里飞快地盘算着他的计划。 今天走过的路?他尽量想象自己忽然升起,漂浮在空中,眼睛穿透光秃的山和悬崖,一直看到甬道里昼夜不分一直长明的油灯点点连成的线。在刚开始,似乎是那么回事。但那是因为这些都是平常自己走过的、也是所有犯人看守熟悉的甬道。很快,进了岔路…… 李瑞洁也在做同样的事情。估算方向是一回事,精确地回忆起走过的距离又完全是另一回事。即便是精力旺盛记忆强大的李瑞洁,要准确地回忆起每一个岔路,每一条走过的路的距离,也是非常困难的。 和史记可的情况几乎一样,走进岔路之后,记忆开始模糊而捉摸不定。即便是一条短短的、几十米长的甬道,也够让他回想半天。这是件非常不容易做到精确的工作,而偏偏这个工作最需要做到精确。一个岔路的遗漏,可能导致之后的整个回忆成为一堆废纸。而现在,却又不可能重新回去一一对应。 终于李瑞洁率先完成了回忆,他拿出狱长的地图对照。由于自己只走过一些路,所以自己画出的是一条线,而地图上面则是一片蛛网。嗯,刚开始的时候,一条小而短的甬道,这是自己住的地方。通过去是一条交通甬道,往北走是有去外面操场的出口,在往西一条通道通往主干甬道。这里是一间很大的空房间,据说可以开会,往南有一条小甬道朝西,再朝西是另一条通道通往厨房,他们没有走厨房,而是朝里走…… 这些肯定是平常犯人和看守经常走动出没的地带。自己虽然才来一天,画得几乎跟狱长的地图一模一样,他得意地笑笑,脑袋里对自己的记忆力大大赞赏一番。纸张不够大,他拿出自己画的第二张纸:然后再朝里走,那里有一条岔路,是小小的上坡,他记得在这里他和史记可曾经停顿了一下,因为需要等到狱长从后面赶来。史记可当然不会注意到狱长的曾在这里潜伏到他们的背后阴影里。然后再朝里走,拐了一个弯,是三个岔路…… 看着看着,李瑞洁慢慢地笑不出来了。之后的路,自己的回忆开始和地图慢慢变得不一致。刚开始的时候还是小小的误差,李瑞洁尽量做着修正。但很快他连这个工作都放弃了,因为后面的偏差越来越大,最后根本几乎完全不一样。 狱长说过,地图似乎不完整,而且有差错。可是,怎么会错成这样?自己如果出错,还有记忆出错的借口。只要是一个智商正常的人,画出的地图应该就非常相近。李瑞洁急于验证自己的记忆,他看看史记可。 史记可正苦恼地咬着笔发愣。他画到了自己迷路的地方。 也就是说,他在自己的记忆里,再一次走到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甬道里。恐怖的阴影,为他指路的影子,不符合光学原理的影子投射,迷宫里反复出现的李瑞洁留下的符号……他一身冰冷,汗水不断从他全身没有体温的毛孔里涔出,脸上湿漉漉的如同被恶魔的舌头舔过一样。他颤抖着用笔画到了李瑞洁丢下他的地方,然后一路往前——那是自己的阴影给自己指的方向——那是一路油灯熄灭的黑暗之路。 李瑞洁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皱着眉将史记可手里的纸张拿过来,将史记可回忆的甬道和自己的对照。除开没有考虑距离因素,在刚开始的时候,基本上两人一致。史记可能画对当然有他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的因素。但到了后来,就越发乱起来,不仅和地图不一致,和他李瑞洁的回忆也完全不一致。 李瑞洁觉得今天自己忽然有自从十八岁以来再也没有过的难得的好耐心。他仔细地看着史记可的地图,对这样的情况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不奢望史记可的回忆能有多少准确的成分,他只是想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可以值得他参考、激发并让他回忆起更多东西的线索。但慢慢的他失望了。这个史记可不仅仅是对距离缺乏足够的直观印象,而是绝对一个没有什么方向感的家伙。到后来,甚至连东南西北、甚至连简单的左拐右拐都不清楚。比如说这样一个地方,明明是自己一个右拐、然后扔下他的地方,他没有回转,却一路往里走!真是废物!他记得很清楚,那里的油灯熄灭了,不可能在往里走。他想起史记可在纸上描述的东西,不由恼怒起来。但史记可绝对看不出这一点,因为这时候李瑞洁的脸上挂着微笑。 李瑞洁微笑道:“这里,就是你宣称自己迷路的地方?就是你说的你的什么*影子给你指路的地方?” 史记可点点头,李瑞洁出奇的好态度让他感到有点惶恐。 “你确定你没有产生幻觉?” “没有,”史记可点点头,又慢慢摇摇头,“不,不知道。” 李瑞洁越发笑得开朗起来:“不知道是指你有产生过幻觉?还是没有?你真地从那条黑路里走过来的?那里真的有我画的标记?” “对!”这一点,史记可很肯定,他不会把这一点记错。 “那么,你在我抛下你之后,往原路退回的时候是迷路了?你真的是按照我留下的标记走的?” “我不知道你的标记是左是右,有时候,你……” “废话!”李瑞洁狠狠一拳头砸在史记可头上,史记可没有任何抵抗就倒了下去,但很快就又支了起来。李瑞洁没有用力,那也没有这个必要。“我记得我不曾在甬道里砸过你的头,你是用头撞过墙还是怎么?我们一路往西走,你再往西居然也能走回来?难不成你操他老娘的是从地球那边绕回来的?” “那是……往西?” “算了,”李瑞洁挥挥手,他认为要教会史记可东南西北这四个方向的概念是太复杂了些。他继续埋头看着史记可乱七八糟的地图,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居然绕了一圈又自己跑回来,一个死循环。更可笑的是有的十字路口是走了两遍,一遍走的是东西方向,一遍走的是南北方向。李瑞洁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也糊涂起来。这真他妈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竟然被这个白痴影响了,也不知道弱智会不会传染。 “李……瑞……洁。”又被李瑞洁揍了,史记可渐渐恢复起了当初第一次与李瑞洁这么近距离时的畏惧。 “什么?有*屁快放。”李瑞洁没好气的。 “可不可以问你个问题?” “不可以。”李瑞洁放下笔,两人的路线完全对不上。这算什么呢?这个史记可也许很苯,但是如果路线完全不相同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比如说……还有另外一条路回来?李瑞洁重新将目光投向史记可。这是个新的思路,完全有这个可能——也许南山监狱里的路是四通八达的,或者至少有一小部分是相通的,那么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呢? 史记可看着李瑞洁炯炯的目光瞪着自己,以为他又要发难,可是等待良久却始终不见他动静,他开口问:“你那标记,到底是左是右……” 李瑞洁一边让自己思考,一边信口回答说道:“什么标记是左是右,那骗的就是你这样的白痴。标记就是标记,越是简单的东西就越容易让人迷糊。我故意将标记做得好象有指示方向的意味,一会儿在左,一会在右,其实那不过是幌子。标记唯一的用途就是在我们前进的时候,如果又看到了标记,那说明我们迷路了。如果我们往回走,那没看到是迷路了。每走一百步,我就画一个。你说往回走的时候看到了我的标记,那很正常。” “可那条路——没有油灯?” “没有油灯?我知道。那条死路里当然没有油灯。”这里那么荒僻,谁那么*有好心情修那么大一个工程?不,不,工程量来看,其实也不算大。如果有称手的工具的话,一百来号人也能修成…… “不,是有油灯,灯里也有足够的灯油。是被人故意熄灭的。” “哼,那又怎样。”甬道绝大多数地方都不平整,意味着修建得很粗糙。也许本来修的时候就没有考虑修得有多平整。那么修这个东西,目的何在?也许这里本身不是监狱。那么这么复杂的甬道是为了什么呢?采矿?战备基地?也都不象…… “那里虽然很黑,但其实也不过是甬道。里面也有你留下的标记。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迷路的后面有你留下的标记,前面也有你留下的标记?而且前面的油灯被人为的弄熄了。” “奇怪?”李瑞洁回过头来,“你说什么奇怪?什么前面后面油灯的?” 史记可将话重复一遍,李瑞洁大吃一惊。 “你说什么?前面也有我做的标记!我可从来没有去过那里。” 史记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李瑞洁忽然道:“等等,你记得的都是些什么标记?” 史记可尽量回想,用笔在纸上涂抹着:“就是简单的图画,一个圈啊,一个叉啊,一个十字,一个箭头,三角形,还有汉字,不过,都是些我不认识的字,似乎是小篆……” “小篆?”李瑞洁大惊失色,“我从来没有写个这玩意儿,我压根就不会。你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那条被弄熄的甬道。” 李瑞洁一拍脑袋,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喃喃道。 “什么?” “你还不明白?我们被人玩儿了!” “什么被人玩儿了?”史记可更加困惑起来。 “我从来没有画这个螺旋线,而这个螺旋线出现了。我问你,你以前看见过吗?没注意?哼,我就知道。跟你说也是白说。”李瑞洁懒得理会史记可了。他在心里盘算着,狱长的计划是个典型的反跟踪计划:自己跟踪别人,让一个同伙来跟踪自己。事实上他们也确实发现了有人在跟踪他们,只不过是在跟踪史记可,而不是狱长和自己。狱长和自己的结论是这个跟踪史记可的x发现了自己被狱长和自己反跟踪,于是逃了回来。既然如此,那么这个多余的螺旋符号,必然是x先生画的了。他一定一早就开始跟踪狱长,然后狱长跟着史记可和自己,自己扔下史记可,绕到狱长背后。而那个x一定也看见了李瑞洁做的标记,于是也有样学样,企图混淆方向——那确实混淆了史记可的方向,因为那时侯史记可还不知道标记的含义。 李瑞洁在纸上做着笔记: 殴打史记可之前甬道里众人的顺序是: 自己和史记可——狱长——x 之后自己躲了起来,直到狱长超越自己,所以顺序是: 史记可——x——狱长——自己 可是,这个理论的漏洞是,这个x是什么时候超越了狱长,直接跟随史记可的?李瑞洁记得很清楚,自己一直在一条没有油灯的黑暗甬道口隐蔽着,等待看到狱长走过许久才跟了出来,并没有看到有其他人的存在。 看着李瑞洁在纸上的图画,史记可也若有所悟,他说:“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你也迷路了?” “放屁!”李瑞洁想按住这个白痴的脑袋狠狠地撞向墙壁,“就算我也迷路了,狱长能他妈的迷路么?就算狱长也迷路了,我们俩一直在一起的,岂能不知道?我操,拜托你不要以为你有接近于零的智商就以此断定全世界都跟你一样!” “那……那……” “那说明,盯梢的人不止一个!不仅有x,还有y,甚至还有z什么的也说不一定。”李瑞洁道,“我在想,为什么在我和狱长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跟在最后的x可以超越狱长和老子自己,去跟踪你。这是他妈的不可能的事情!因为我一直跟在狱长后面。所以这个x根本就没有超越狱长和我,这个x一直在我们后面!当我们跟踪这个我们以为的x,并错把他当作你的时候,他其实是y!他发觉了我们的跟踪,于是逃了回来。”他在纸上重新画了一遍顺序: 史记可——y——狱长和李瑞洁——x 李瑞洁心里忽然涌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在甬道深处,自己跟踪监视别人那就罢了。但如果当自己孤独一人走在黑暗中,背后却有一个不知名的x的时候,那确实不是什么良善的感觉。 史记可道:“你们什么时候跟丢我的?我是说,那个y,怎么可能突然之间冒出来?” 李瑞洁点点头,觉得这个史记可还没有蠢到家。这确实是个问题:“我将你丢下之后,按原路返回,走了不到两百米就躲了起来,直到狱长从我面前经过。我等了许久,发现并没有人跟踪狱长,才自己出来接着跟踪狱长。问题就出在这里。这时候你想必已经开始往回走了,这是你迷路的开始。狱长就在这时候跟丢你的。后来他越走越近,我也越走越近,我们俩会合后,他跟的这个人——这个y,被我们发现分明不是你。也许是我们走得太靠近了,也许是我们太心急于看看他到底是谁,反正被他发现了。那家伙撒腿就跑,他熟悉道路,我们一路跑回来也没有追上。至于狱长怎么跟丢的你,那要问他自己。” …… “等等!”狱长打断李瑞洁的回忆,“按照你的理论,那么其实你没有发现那个我们后面的x?我们后面为什么一定要有一个x?为什么不能只有一个y或者x?” “这样的话就没法解释他怎么会在史记可迷路的时候突然出现。没有道理这个人一直潜藏在甬道深处专门好心等着为迷路的囚犯或者狱长带路。”李瑞洁略带讽刺的说。毫无疑问,狱长跟丢了史记可让他颇为不屑。 “那么按照你的理论,这个y是怎么出来的?我是说,在x存在的前提下?” “x和y是一伙的,虽然我们不会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这个事情,但我想这一点大家都能达成共识。”见狱长点头,李瑞洁接着说道,“你不是从史记可迷路的时候才跟丢了,是最先开始就跟错了人。这是我后来才想到的。在我和史记可出来的时候,x和y跟上了我们,你在约定地点后面发现并跟踪的并不是我们,而是x和y。当我扔下史记可之后,x和y也分头行动,他们一人盯我,一人跟着史记可。当我潜伏起来之后,y也潜伏起来,直到你出现,你向前走跟着的是史记可后面的x,我跟着你,y仍然跟着我。所以那天甬道里众人的顺序应该是这样。” 李瑞洁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画出众人的顺序: 之前: 史记可和李瑞洁——x和y——狱长 之后: 史记可——x——狱长——李瑞洁——y 李瑞洁接着道:“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史记可的一句话提醒了我。螺旋线!他说他看见过有人在我从来没有到过的甬道墙角画的螺旋线。我非常清楚我用过的标记,没有螺旋线。这说明他们在企图混淆我们的视线,企图让我们,最主要的是让史记可迷路——因为我当然知道我的笔迹。这个人不大可能是x,他一直在史记可后面;也不大可能是y,他必须要避免被我发现,何况也没有理由放弃我们。所以,更有可能的是,那天在监狱里不仅有x和y,还有一个z。正是这个z在混淆视线。这个z,我们一直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但他留下的标记却让史记可发现了。” 狱长扰扰头:“他混淆什么视线?事实上史记可刚开始迷路,但最后确实是回来了。你怎么解释这个事情?另外,你的意思是说,我跟错了人,而你也没有发现跟踪的人。你这套理论在逻辑上说得过去,但是有一个问题。你把那帮狗卵子看得太高,他们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精明强干。别说正因为如此所以你断定他们不是看守,这是一个假设证明另一个假设的愚蠢行为。他们跟踪我们却没有做出任何实质性的行动,反而,他们其中一个还好心给史记可指路。那么,他们这样做的理由何在呢?同样的,就算是这样,这三个神秘的x,y和z确实存在,你也没有说出他们不是看守的理由。” “我还没有把这个星期的事情说完。” “还没完?” 李瑞洁看向史记可,史记可也看向李瑞洁,两人对视一眼。李瑞洁说:“没完。不,是事情还没有真正开始……” 第一百一十一章:三人夜话 “毫无收获!”终于李瑞洁放下手中的纸,下了这么一个结论。史记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就在上一分钟,李瑞洁才分析出在甬道里跟踪他们的可疑人物的情况,怎么转瞬间又说是毫无收获?史记可想不明白,他只明白了一件事情:凭借武力自己是干不过这个李瑞洁的,但是自己有超高的智慧,还有充裕的时间,自己可以将这些所有的线索一一分析,但是自己不能过早的暴露,也许暴露的越多,自己会越危险,与其这样,自己继续可以装傻。 李瑞洁注视着史记可,见他沉思着,不由笑了出来:“瞅啥?不是毫无收获是什么?” “可是你刚刚……” “我问你,今天我们晚上出去,首要目的是什么?” “是……狱长说的,他被人监视……” 李瑞洁打断了他的话:“你他妈长点脑子好不好?我们今天的首要目的是出来探路的!什么叫探路?不知道?我*怎么遇到你这种蠢材了?熟悉环境,摸清路线,好在需要的时候加以利用。明白不?我们今天在探路这件事情上根本毫无收获!我们回忆的路线根本就驴头不对马嘴,没有一丁点参考价值。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吗?” 史记可摇摇头,李瑞洁取出记载史记可这天晚上经历的纸:“现在,我认为是解决你的精神疾病的时候——” “沙……” 一种奇怪的声音同时传进两人的耳朵,两人同时抬起头看着对方。那声音仿佛是从遥远的黑暗之中传来,充分引诱出一个人心底深处能有的最邪恶的联想。史记可只觉自己的心里仿佛有一口废弃百年的荒井,井黑色的大口狰狞地长开着,一股巨大的如同井水一般充沛的冰凉透过他的全身每一寸皮肤。 在凭空的想象中,那似乎是一种极缓极缓极缓的脚步声。但是,如果是对照人走路的声音的话,会马上发觉两者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良久,没有更多的声音。李瑞洁缓缓拿起笔,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写道:“别出声,你刚才听到了?” “是。” “以前听到过没有?” “没有。” “有其他人提起过吗?” “没有。” 李瑞洁点点头,他慢慢站起身来,从侧面走向门上的透气孔。在他的视野里,透气孔慢慢地变大,自己的阴影挡住了屋内油灯的光线,他站住了,好让自己的瞳孔略微收缩以适应外面甬道的黑暗。渐渐的他看清楚了外面的甬道,以及对面那个黑暗的,没有人居住的空房间。 李瑞洁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既然自己和史记可同时听到,那么说明都没有听错,那声音确实存在。史记可以前没有听到过,而且也没有人提起过,那说明不是什么动物或者自然现象。另一方面,这说明这声音是针对自己,特别是针对自己一行今天晚上的行动而来的。 他拿出钥匙,但并没有第一时间开门,而是俯下身去,从钥匙孔里窥探。但仍然没有看到什么令人怀疑的。钥匙空里并没有他预想的人的身影。于是他轻轻地将钥匙插进门里,轻轻地转动,锁“咯”地一声开了。 “沙……” 又是一声! 李瑞洁猛地推开门,门外空无一人。 如果是史记可在这种情况下,想必会困惑地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才好。更准确的假设是,史记可在这种情况下早已吓得不敢动弹。但李瑞洁不是史记可。他的目光迅速地扫向周围各个方向,连头顶也不放过。在没有目标之后,他慢慢地朝甬道另一侧,也就是自己的房间走去。 屋里仍然没有人,似乎甬道里已经排除了监听者的存在。他继续往前走,在拐弯处听了下来。因为在甬道和另一条交通甬道交接处站岗的马东均匀地鼾声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他探出头,仔细地观察马东。脚是容易暴露行踪的地方,衣服背面也许有靠在墙上而带下的沙土……马东一切都正常。 “沙……” 又来了。那人没有离开!李瑞洁掂起脚尖快速地跑了回来,但除了脸色苍白的史记可以外,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史记可竖起手,直直地指向对面。 李瑞洁的眼睛跟随着史记可的手,慢慢聚焦在对面理论上应该是空无一人的房间门上的透气孔上。他摸了摸腰间,将被他捏成尖锐匕首的油灯拿了出来。在一瞬间他已经断定,这是个看守。也许他是x,他是y或者z,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将他捉住,而又不惊动门口偷懒的马东。这倒是个难题。在这么短短一瞬间,李瑞洁至少可以想出一打悄无声息将对方杀掉的方法,但要活追,那还是个新课题。甚至连强悍如同李瑞洁也不能打百分之百的包票。 狱长交给李瑞洁的钥匙是狱长自己的,可以打开监狱里所有的门。而史记可那里的是开史记可门的备份钥匙。李瑞洁不知道,在同一时刻,狱长已经决定用一种他自己的方法——也只有以狱长的身份用起来才妥当的方法——解决监听者,而在一段时间内狱长应该不会需 要什么钥匙。 突然李瑞洁停住了用钥匙打开门的尝试。因为他忽然发现,对面的这扇门根本就没有锁上!暗赫色的锁上绣迹斑斑,布满了灰尘。锁齿合进在锁体里,根本就没有——以后也不大指望——弹出来。但那锁分明已经失去作用很久了。 “吱呀~~”,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声,李瑞洁轻轻地将门推开了。屋内仍然没有任何异常得值得注意的东西。李瑞洁恼怒地回头瞪了史记可一眼,但他很快又来到另一个空房间,也就是自己牢房的对面。这一回,锁却是完好的,象征狱长身份能够打开所有门的狱长钥匙派上了用场。 依然没有人。 史记可跟了出来,见没有人,他长松了一口气。他指指门口,耳语道:“马东?” 李瑞洁恼怒地回身摇头,表示没事,他压低声音:“你不是说在对面吗?” “那里没有?” “那里只有你的*!” 史记可走进这个他天天起床就能看到的、也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门。门里的牢房除了和他的牢房因为需要位置对称而将炕移了位置以外,并没有更多的不同。炕上没有棉被枕头,露出黄色的土胚,一盏布满灰尘和沙土的油灯歪歪斜斜地吊在墙角,里面也不可能有什么灯油。看得出,这里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在李瑞洁对面的房间里,想必也是同样的情况。 看上去,有看守在监听的怀疑已经解除了。可是,明明两人都听到的声音,又做何解释呢?尤其是,当李瑞洁在甬道口的时候,史记可分明听到的、从对面空屋里传来的声音。 李瑞洁皱着眉头用油灯将虚掩的门拉回来关好。他问:“你一共听到了几次?那声音?” “三次。” “嗯?嗯……”李瑞洁似乎对这个问题有点琢磨不清。这声音是什么?或者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史记可并不是胆子吓破了昏了头,如果他写的他的经历是真的话…… 李瑞洁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在脑后。监听者到哪里去了这个问题现在暂时抛在一边,他仔细地回想着那声音,那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他试着用自己的鞋底摩擦地面,不对;衣服摩擦墙壁,也不对;慢慢地走动,这更不可能,穿着布鞋慢慢地走动,连个屁声音都不会有。 那么,如果这是那个监听者的声音,如果是存心要监听他们的话,完全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来。 “沙……” 粗粗听起来,象是布摩擦在地上的声音,但自己做起来,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李瑞洁看了看同样一脸困惑的史记可。他问:“那声音,你听上去象什么?” 史记可道:“似乎象是衣服或者鞋摩擦地面,但是又不象……” 要是在以前,听到这样的话,李瑞洁会毫不犹豫一巴掌打过去,但是现在他却打心底里同意史记可的说法:“我也认为是这样,那声音象……”他用自己的鞋模拟了一下,并不太成功,史记可也点头,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一致。史记可说:“也像是那种有人走动的声音,像——” “砰——”一声闷响传开了,凭李瑞洁的经验,那是把口径不大的手枪开火发出的声音。在一瞬间他就笑了:“不知道是谁遭殃了。快,各回各屋。” …… 李瑞洁点燃一支烟,暂时休息一下。史记可也点上一支。狱长宽容地看着。如果说狱长的脸在绝大部分时候都如同雕像一般冰冷而没有生气的话,他敏锐灵活的眼神则多多少少暴露了他的心理活动。与此绝对对立面站着李瑞洁。李瑞洁的表情相当丰富,嬉笑怒骂皆在其中。但是,李瑞洁的眼睛却时刻都如同死鱼一般空洞。如果走到停尸房,随便翻开任何一个身披遮头白布躺在冰冷硬板的人的眼睑,就会看到李瑞洁的眼神。 看到史记可好奇询问的眼光,狱长将手摸向茶杯:“我从来不抽烟。烟不是我的。这与你们无关。”他喝了一口茶,又道:“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既然如果是看守们在盯梢,那完全可以不发出声音。那么以此推断,发出声音的监听者就不是看守?” “不是这样,”李瑞洁回答道,“任何人都可以不发出声音。不管是看守还是犯人,大家都穿平底的布鞋。当然不排除也许有没有经验的人存在。我刚才已经说了,那声音不是鞋或者衣服发出的。你是凭空朝门外开枪吗?” “当然不是。我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记得那天我把史记可找回来之后的事情吗?我是说,我们听到了动静,出门看到一个看守的背影,当然最后我们没有追到他。” 李瑞洁断然否定:“不是这种声音。那声音很奇怪,很古怪,怎么说呢?就象……就象……” 狱长一摆头:“说话一样。耳语那种?” “对!”李瑞洁一拍大腿,“就是那样!对、对,对极了,我一直想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声音,对极了,他妈的,就是那样!” 屋内烟雾缭绕,狱长厌恶地一摆手,似乎对这样污染空气并毒害他人的做法非常不满。对于一个不吸烟的人来说,这是正常的,尤其是南山监狱所有房间都缺乏对流空气的情况下。但是史记可觉得狱长并不是真的对他和李瑞洁的二手烟厌恶。在以前无数次和狱长闲聊的时候,狱长总是端着茶杯看着史记可一支接一支的吸烟,毫无介意之色。史记可觉得,狱长不会因为多出一个人就如此的敏感,他是在借此掩盖什么东西。 史记可问道:“狱长,你以前听见过这种声音吗?” 狱长并不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你们俩,注意过油灯有什么古怪吗?” 史记可和李瑞洁一齐摇头,狱长道:“我听过类似的声音,只不过,不是那种沙沙声,而是油灯的声音。似乎是没有灯油了,发出的声音。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刚才说到枪声,乌鸦该来了吧?” “不错,是乌鸦来了……” 史记可垫着脚尖,将脸贴在透气孔的木栅栏上,看着乌鸦被两个看守押送进来。他们将乌鸦关进了李瑞洁对面的牢房。史记可感叹自己没有李瑞洁那样魁梧的身材,这样艰难地观察实在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 李瑞洁冷笑着看着乌鸦牢房的透气孔。两个看守照例是一顿踢,不过和马东不同的是,他们选择的是闷踢,“啪啪”声如同在打一个没有生命的沙袋。李瑞洁摇摇头,他虽然知道看守拿囚犯活动活动筋骨锻炼锻炼身体是天经地义,但是乌鸦这么瘦弱一个人,似乎应该有更好的对付手段才对。乌鸦比他想象中的有种,没有啃一声。 待两个看守走后,规规矩矩倦缩在炕上的乌鸦站起来,他对对面的李瑞洁道:“李先生,我来了。”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个他妈的熟人,”李瑞洁看着乌鸦肿得半边高的脸说,“这个世界真*小——是狱长安排你来的吧?” “对。李先生,可不可以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哦?”李瑞洁眉毛一扬,“凭什么断定我不会失手?夜路走多了,总也得遇上三两只鬼,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乌鸦无奈地摇摇头:“抱歉。外面的看守,不要紧?” “没事,老子担保他现在睡得比埋在地下还塌实。好吧,给你说了也无妨。我是进来做一只的。” “谁?” “你。” 仿佛有一只强力血泵从乌鸦脚下抽去了他所有的血液,乌鸦红肿发胀的脸突然变得惨白,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李先生还是那么爱说笑。上次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 “没关系,我只收钱,不用谢我。该谢谢我的是那个让我服侍上路的人,他也确实非常领我的情,脖子断了还瞪着双死鱼眼睛笑迷迷地看着我。对了,上回忘了告诉你,那人死像还不错,断了的脊椎直接从后背插出来,相信会让他养成不仰卧的好习惯。另外他死得也挺快的,差不多有三个小时吧。” 史记可忍不住问道:“你杀了谁?” 李瑞洁冷哼一声:“你这么关心干什么?反正不是你老娘。” 乌鸦道:“你是史记可吧?好奇心挺重的那个?” “对,是我。” “没什么,那回是我们请李先生清理一个吃里爬外的败类,”乌鸦道,“是清理门户。你们是真的想越狱吗?” 不等史记可回答,李瑞洁道:“你不想?” 乌鸦惨笑道:“我这辈子活到现在四十多年,进过的监狱和看守所我自己也数不过来。但我从来没有想象过有象南山监狱这样的监狱存在。你们来的时候,总经过那些大戈壁和甬道吧?” 李瑞洁冷笑道:“看起来,南山监狱对犯罪分子的威慑力还不小,可以让一个从几岁街头小偷干起的老资格惯犯产生悔不当初的心理。看来南山监狱是该领一个金字招牌才对。” 史记可打断道:“李瑞洁,你杀人都是……那样吗?” “什么那样?哪样?” “就是,什么脊柱……什么脖子……” 乌鸦和李瑞洁同时笑了起来。李瑞洁道:“你想说什么?我很残忍是不是?废话,如果你是只猪,去屠宰场看看那里有没有仁慈?那里血淋淋的器官对你瘦身倒是大有帮助,说不定你会就此吃素,然后得到成仙,素食不是会让人长寿不是?不过,不,你错了,我很仁慈。” “你很仁慈?” “我当然很仁慈。看看那些被我杀的人,比方说,上回乌鸦他们那伙人的败类,”李瑞洁看向乌鸦,乌鸦点点头,“那家伙卷走了他们所有的钱,我给他留了个便条,于是他从东北一路跑到海南岛,又跑到新疆,整整三个月!想想看,三个月!一百天!想想看,整整一百个焦虑、不安和恐惧,一百个战栗、悲观和绝望。他知道是我在他的后面,他知道我不急于杀他,这是我的风格,我要追到他筋疲力尽没有任何能力反抗的时候,要追到他对命运投降的时候,要追到他求生的本能消磨干净的时候,才会满足他心里涌起的让我快点杀掉他的愿望。你不知道那三个月他是怎样熬出来的,但是我知道,我天天都看着他,他起码掉了二十斤肉。到最后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他是怀着欣慰的心情离开的。” “听你的口气,你很喜欢杀人吗?” “不,我一点不喜欢。我有那样的能力,也有那样的向往,但我不喜欢。那样的工作让人非常陷入思考的泥潭。思考是件好事情,对,哲学家都是这样。我不能从杀人中体会到乐趣,我甚至也不能从操纵他人生命的过程中体会到权力的成就感。但从中我却能亲身经历并感慨人生如同白驹过隙,苦短而无常。” “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为什么不把我们全部杀光,然后一个人逃出去呢?” 李瑞洁停了一下,然后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不能那样快,让人在惊惧中死亡是连条没有打过狂犬疫苗的狗都能做的事情,我老人家怎么能这样自降身份?当然哪,如果你有这样强烈的愿望的话,我也没有理由拒绝的,有道是恭敬不如从命——好了史记可,我已经没兴趣和你鬼扯了。老子现在的眼皮已经重得快掉到地上。乌鸦,你他妈那么处心积虑来见我,想必不是来跟老子套交情听老子闲聊狗屁的。说吧,什么?” “是,是这样。”乌鸦吞了口唾沫,才道:“李先生的身手本事,或者脑力,那都是没得说的,嗯,李先生既然来了,我们也当然没有理由不为李先生洗尘,另外,我们也听到了风声,大概是李先生嫌弃这里,如果李先生想出去的话,嗯……” “什么?捎带上你们?” 乌鸦谄笑道:“对,就这个意思。” “那放那么多屁干什么?直接说老李什么时候出去老子们也去来来大家一起走一起走,不就完事了?” 乌鸦笑道:“我哪里敢,李先生说笑了。” “客气,客气,”李瑞洁道,“情况怎样?” 乌鸦摇头道:“不好。非常非常不好。对了,钱森也在这里。” 李瑞洁点头道:“我识字,也有看看报纸新闻关心国家大事的良好习惯,你们是五年前赶上严打,一起失手的。他还是跟你不对付?怎么,要我帮你处理他?你现在看上去不像有什么我感兴趣的东西。” 乌鸦道:“不是。现在的问题是,大家都出不去。在这里动手没有意义。” 李瑞洁打了个哈欠:“有屁就放,老子要困觉了。老子起码有三十个钟头没合过眼你知不知道?” “是,这里……这里……” “这里什么?” “这里有些东西,您才来,也许还不知道。” “什么东西?” “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仿佛是一只看不见的手同时捂住了所有人的嘴,突然三人之间出现了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沉默。除了呼吸声和自己的心跳以外,史记可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良久,乌鸦低声道:“看来你们是知道了?” 史记可心里一突,张嘴欲答,但李瑞洁抢先道:“不,不知道。我只是好奇世界的随机性,一向头脑很好用的你,居然会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耽搁上五年,并把自己潜心修炼弄成神经病。” 乌鸦苦笑道:“我早就料到你不会相信。从这点基础出发,你的讽刺很有道理。” 李瑞洁道:“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为我接风洗尘么?” “如果你认为我疯了的话,这些就毫无意义。” 史记可再也忍不住了:“乌鸦,我知道。我知道这里有很多不对的东西!” 这是一句憋了很久的话。从第一次看见地上的影子开始,到刚刚和李瑞洁一起听到怪异的“沙沙”声,史记可持续不断地同自己内心的魔鬼做着艰苦的战斗。无时不刻,他都处在难忍的煎熬中。然而,狱长根本不耐烦听他说话,在李瑞洁面前他更是提都不敢提,所以他只能将自己内心的战栗和额头的冷汗尽数交给自己的孤独予以应付。 而现在,终于有一个人和他有一样的观点!终于有人和他一样认为,这个监狱里有“不干净的东西”存在。他只觉心头如释重负,就象在战壕里孤独一人挨了几天的时候突然看到面前出现一个盟友。尽管乌鸦未必能有多大的能力,但至少在这一时刻,乌鸦一句话将他心里的恐惧分担了许多。 李瑞洁出人意料的没有出言讥讽,乌鸦道:“不错史记可,这个监狱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从第一次看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知道了。记得吗?第一次,你在地上划下瞎子的字样。你还记得,第一次,你问我瞎子是谁的时候,我怎么回答的?” “你说瞎子是邪恶的,可以预料许多可怕的事情。” “不错,正是这样!他一件一件地说着恐怖的事情,然后事情就一件一件的,按照他说的顺序发生了。” “是什么事情?” “许多许多,许多许多……最后,他说,除了他瞎子以外,没有人能活着走出南山监狱……” 史记可觉得透气孔的木条快嵌进自己的脸里,但他全然不顾这些,因为他知道自己快接近一个迷团的谜底。他看着斜对面那扇门里的乌鸦,眼球拼命地往右看,直到眼球后面的视觉神经被他自己拉扯到疼痛不已。乌鸦的声音忽然低沉起来,喃喃地似乎忘记了两个听众,转而向自己叙述。 确切地说,只有一个听众。李瑞洁门上的透气孔里传来李瑞洁标志性的呼噜声。 “你睡着了?”狱长打断史记可的叙述,转过头看着李瑞洁,眼睛里全是好奇。 李瑞洁耸耸肩:“面对这样胡编乱造得如此拙劣的荒唐梦话,你指望我有什么其他反应?” 狱长用食指敲敲自己的太阳穴:“很有意思的推断。你凭什么相信乌鸦的话不是真的?或者说,你凭什么以为他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李瑞洁道:“很简单,他来见我,因为出于某些原因他无法越狱成功而他认为我能。如果确实如同那个狗屁瞎子大禹什么说的只有死人能出去,而乌鸦又确实相信这一套的话,他为什么来找我?来请我杀了他,好让他的灵魂出壳越狱么?” “那么你对这个很邪恶的黑暗预言家瞎子有什么评价?” “乱屁一通。” 狱长点点头:“从某些程度来说,我很高兴你这样说。这说明你思维敏捷精神正常意识冷静。” 李瑞洁裂开嘴:“哪里哪里,谬赞,谬赞。” 狱长又道:“那么,如果我说,我不只是从乌鸦一个人那里听来的关于瞎子的事情呢?” 李瑞洁收起笑容:“那说明乌鸦用心险恶,乔装成一个被孤立的囚犯意图取得我们的信任,其实却是有相当多的同伙,更有可能是有相当多的手下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而说着他编造出来的废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外面他曾经是个老大。” “目的何在呢?” “制造恐慌,乘机越狱。” 狱长道:“如果我说有人真的见过瞎子呢?” “谁?” 狱长伸出手,食指只差一点就戳到史记可的眼睫毛。 “他?”李瑞洁一愣,既而笑颜逐开:“一提到这事他就快疯掉了,别理会他。” “怎么?” …… 梦中的木门被人疯狂地拍打着,门外的人似乎非常想进来,史记可枯坐在地上,打着火机,将一张张报表点着,然后万念俱灰地看着它们变成灰烬。史记可知道这是没用的,因为他知道有备份存在。他只不过是在等待着门外的警察冲进来将他提起按进警车的这段时间里找个事情打发时间。 但是很快的,门外的人更加用力地拍打起来,他撕扯着嗓子叫道:“来人啊——救命啊——” 史记可扭过头,看见门上有一个透气孔,里面是乌鸦被恐惧蹂躏变形的脸。 史记可坐起来走到门边,刚好看见马东和另外两个个看守冲过来。他们对于乌鸦的性命是否需要被拯救毫不热心,并对乌鸦在夜半时分装神弄鬼地怪叫打断他们靠在墙上打盹的行为十分的不认同。那还有什么好说的?照例是一顿好打。 李瑞洁幸灾乐祸地欣赏完对面的午夜暴力,他同样对于这件事情和看守们抱有相同的认知,因为乌鸦也惊扰了他的好梦。 “鬼叫什么?你实在无法激荡起人们的同情心。”待到马东等人离去,李瑞洁道。 乌鸦不回答。 “喂,乌鸦?你没被打死吧?不然是你狗日的皮很厚,刚才被挠痒痒挠睡着了?” 乌鸦仍然没有任何声息。 “说话!他妈的!不然你大爷会过来完成看守们未竟的事业。” 还是没有动静。 李瑞洁皱着眉头听了一会儿,甬道那头的马东没有声息,史记可明显是醒了并且靠在窗边,在这里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等了一小会儿,考虑到马东的睡眠习惯,于是他轻轻地挖开墙壁上一快泥土,拿出藏在里面的钥匙打开牢房门,走到乌鸦的门口。 乌鸦倦缩在墙角,将自己的头埋进膝盖里嗦嗦发抖。李瑞洁摸进去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膀。 “哇——” 李瑞洁及时地捂住乌鸦的嘴,让这声惨叫只回荡在乌鸦的腹腔内。“还没有叫够是不是?”他恼怒地问道。 看清是李瑞洁,乌鸦冷静下来,逐渐也不发抖了:“是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你爷爷要是连锁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对付人?真是没脸见阎王了——你鬼叫什么?” 乌鸦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也许他是看见了什么?” 李瑞洁回头,看见史记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出来。他不理会史记可,接着问:“你看见了什么?” 乌鸦一抹尚还未断的鼻血,喘息道:“你,你来这里多久了?” 李瑞洁皱紧眉头:“你的语言表达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堪?我问你看见什么了?” 乌鸦将头移向史记可,“六个月。”史记可答道。 乌鸦道:“你一直住在这里?” “对。” “你住在这里半年,有没有发觉,这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是说,就这条甬道。” 史记可疑惑的和李瑞洁交换了一下目光,摇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的……”乌鸦埋下头,喃喃自语起来。 李瑞洁提起乌鸦的衣领:“听着,不管你看到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你最好现在告诉我。” 乌鸦望向史记可:“你在这里半年时间,就没有发觉,你的对面那个牢房,其实一直都有人?” 李瑞洁将三人的门虚掩上,这样可以在看守们前来检查巡视的时候可以有足够的时间准备,甚至还可以出其不意地应用他的技巧来解决不必要的麻烦。在这一短短的时间内,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在有看守前来巡视的情况下自己用什么样的动作才最有效率地让他们不发出声音。 他凝听了一会儿马东的鼾声,然后回到乌鸦的房间。只见史记可急切地扶着乌鸦的肩膀问道:“你看到那个人了?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快说啊——” “不得要领,”李瑞洁评价道,“别让他激动起来,看起来他似乎有点不大正常。乌鸦,你听好了。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欣赏你,但至少到目前为止,我不是你的敌人。你应该能了解到,将你刚才所看到听到感觉到的一切告诉我,对于不管是你还是我,都大有裨益。” “是声音。”乌鸦道。 “什么声音?” 史记可接口道:“是那种怪异的‘沙沙’的声响对不?” “对,”乌鸦道,“是‘沙……沙……’的声音。” 史记可和李瑞洁对看一眼,史记可道:“你接着说。我们也听到过那种声音。那是隔壁那个人的声音吗?” 乌鸦脸色惨白地蠕动着嘴唇:“不是……不,不是!” “那是什么?” 乌鸦定了定神:“那不是人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了!” “看见了!”李瑞洁和史记可异口同声,声音之大让李瑞洁也吓了一跳。李瑞洁道:“你看见了什么?一个人?在隔壁?” “不,我看见,我先听见一个人的脚步声,不,是那种‘沙沙’声,从甬道那头走来,然后,我就奇怪是什么人会在这里。最先我以为是你(他看向李瑞洁),然后,我就在窗口上望去,我什么人也没有看到……” 李瑞洁恼怒道:“可你刚刚说了你看到了一个人在隔壁!” “不,听我说完,我没有看到有人,然后……然后……我看到一个人,从史记可那边,爬了过来……” 史记可只觉全身的毛孔开始收缩起来,一股说不上是寒流还是热流的感觉迅速地从小腹升起。李瑞洁接着道:“然后呢?” “然后,我被吓得说不出话来。然后,那人,一路向我爬来,在我面前站了起来,他、他……” “你认识他,对不对?” 李瑞洁敏锐地感觉到乌鸦的神情迟疑了一下,一秒钟之后,乌鸦断然摇头否认道:“不,我不认识他,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那人长什么样子?” “他……没有眼睛。” “你是说,他的眼球被挖出来了?他的眼球是白色的,象白内障那样?” “不,他没有眼睛——在眼睛的地方,只有一片皮肤。一开始,我以为,他的眉毛是眼睛,所以我以为他在笑。然后,然后——” “然后你发现了他没有眼睛,然后开始大叫救命是不是?” “是。” 乌鸦埋下头去,谁都看得出来,他还没有从惊惧中恢复过来。李瑞洁转过头对史记可道:“趴下。” “什么?” “趴下!” 史记可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李瑞洁是想干什么。李瑞洁毫不犹豫地伸手抓住史记可的衣领,伸脚一绊,将史记可放倒在地。“现在,往前爬。”李瑞洁命令道。 史记可开始有点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双手一撑,膝盖往前一挪,开始往前爬。但马上他的脸开始变白,白得几乎和面前看得目不转睛的乌鸦一样。 那怪异的“沙沙”声又出现了,正是从他自己身上传出。 李瑞洁转头出去,窥探隔壁的那间应该是空的牢房。那里依然空无一物。他回身走进乌鸦的房间,乌鸦仍然将头埋在膝盖里,史记可却默不作声地依靠在一边墙上。这种时候,史记可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李瑞洁笑道:“问个问题,史记可。毫无疑问,你是个普通人。我很好奇普通人的心里在遇到这样的情况下会是怎样。为此,我曾经无数次尝试让自己表现得象个普通人。我是个普通人,这是个非常好的假设,可惜也只是假设而已。大量的事实证明,我不是普通人。” “啊?” “我是说,你想到什么了是不是?” “对。” “说说看。” “乌鸦看到的,是和我们听到的那个,是同一个人。” “你是说,在地上爬?”李瑞洁竖起手,模仿着一个人爬行的动作。“这不好,”他摇头道,“那天我们彻底检查过,没有人。站着的或者爬着的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回头看着乌鸦,乌鸦正将头从双腿间抬起,眼光闪烁。 李瑞洁道:“行了乌鸦,别再盯着自己的*,再瞅也不会发芽。知道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吗?” 史记可和乌鸦一齐摇头。 “睡觉。正常的健康的睡眠,有助于你们不再胡思乱想。想想看,一年四季白天黑夜不分的甬道,一尘不变的生活,与世隔绝。在这样幽闭的监狱环境里,幻觉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罕见和遥不可及。” “难道你是在说,一切都是幻觉?包括跟踪你我的人?”狱长喝了口茶。 李瑞洁连连摇头:“当然不是。跟踪你我的确有其人,除非我们两人在同一时间产生幻觉。至于史记可看到的什么,天知道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极限在什么地方,也许他已经疯掉了也说不一定。” 狱长用食指弹弹杯子,伸了伸脖子,长时间的静坐让人浑身肌肉都不舒服。他试探着看向史记可。 史记可知道狱长的意思,他说道:“我认为我没有疯,不然,不可能我和乌鸦看到同样的事情。” “这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李瑞洁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你所看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你的神经脉冲电流在你大脑里的反射活动,如果你的脑子坏掉了,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史记可有点听不大懂,他望着狱长,狱长解释道:“他是说如果你疯了的话,乌鸦看到过什么有什么行为也许都是你幻想出来的以符合你自己的幻觉。一个人不可能知道自己是否疯掉,因为没有绝对客观可靠的参照物。” 史记可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狱长看了看手表:“这个该死的故事在什么时候结束?我认为如果我们还希望赶得上午饭的话,就需要拿出效率长话短说……” 乌鸦的到来让甬道里的气氛活跃了不少,更重要的是,让人气聚集不少。半年以来,史记可无时不刻诅咒建造这座监狱的人。除开每天三两个小时的放风时间和偶尔在狱长兴致高时被招去让他开涮,绝大多数时候史记可都是独自一人枯坐在昏暗的油灯下。禁闭这样的词语在这里是不合适的,因为没有哪天不象是在被关禁闭。在这样的时刻,史记可暗自庆幸有李瑞洁陪伴。而乌鸦的到来,似乎在一瞬间让这条甬道拥挤了不少。 虽然每当回想起甬道里诡异的影子,或者莫名的“沙沙”声,亦或乌鸦描述的恐怖的没有眼睛在地上爬行的人,史记可都会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但隔壁李瑞洁的鼾声总是提醒着他,他不是一个人。而另一方面,乌鸦却总是可以补充李瑞洁对他所有恐怖经历的不屑一顾,让他在心里多少可以安慰自己并不是疯掉了。 事情似乎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那是他和李瑞洁被关狱长所谓的禁闭的第三天晚上,奇怪的“沙沙”声又来了。 李瑞洁一如既往地睡着了。他总是睡得很早,起得很晚,除了吃饭以外,他总是喜欢赖在他那张可怜得几乎容不下他魁梧身躯的炕上。偶尔他也发表一些诸如“人都该死”“人生苦短”之类的谈话,乌鸦无一不满脸崇敬的洗耳恭听,而史记可却虽然对此毫不感冒也不出言驳斥。毕竟,多一个人说话,不管说的是什么,总比没有的好上太多。和李瑞洁相处得长了,加上明知道有狱长这样的大靠山在,渐渐的和李瑞洁相处已经找不到当初那种惶恐紧张的感觉。 这天值班的是张鹏。张鹏阴沉着脸,将三人的碗取了,检查一遍牢门就顾自去了。史记可曾经想过向马东或者张鹏询问爬行的人的事情,但被李瑞洁制止了。李瑞洁也不说明理由,但毫无疑问的是,在这三个人的小团体当中他说的话有绝对的权威。所以更多的时候,是史记可和乌鸦两人闲聊。经过两天无所事事的聊天,两人似乎有默契地认为李瑞洁关于幻觉的分析很有道理,绝口不提监狱中的怪事,而自欺欺人地谈一些在入狱之前的生活。闲聊中史记可发现,乌鸦并不象他在李瑞洁面前表现的猥琐,恰恰相反,当谈到某些得意事情的时候,乌鸦的面容会冷峻而桀然,眼神阴鸷犀利。同时,史记可也得知狱长直接透过门枪毙了一个企图偷听他说话的看守,并栽给乌鸦。这事情让李瑞洁听得不断击节称赞,让乌鸦脸上红一阵又白一阵。在另一方面,乌鸦也了解到,史记可和狱长的关系非同寻常。而李瑞洁也确实恰如其名的疯狂。 待听不到张鹏的动静,史记可打开自己的牢门,窜到乌鸦的门前。史记可那里有狱长派发的可以抽到足够让*凝固的香烟,两人点上一支,隔着门说话。谁也不去,也不敢去吵醒睡梦中的李瑞洁去拿他那把可以打开所有门的钥匙。 “操!”乌鸦喷出一口烟,“我说你小子怎么满脸油光水滑的,来了半年到越发细皮嫩肉起来,倒是把你给养胖了。敢情关禁闭吃得那么好!足两的馒头一顿五个,还有汤。我操,还有烟。” 史记可道:“外面吃得很糟么?” “操,糟?你知道我们吃饭是怎么吃的?用手一块一块掰着吃!还生怕一口吞下去就没味道了。幸好活儿还不重,不然怕是没什么活头了。五年多了,”乌鸦拍着肚皮感叹,“五年多了,老子还是第一次吃上饱饭。” “乌鸦?” “嗯?” “听说,”史记可酝酿一下词汇,“听说你跟钱森的关系不好?” 乌鸦瞪着眼睛,看得史记可浑身上下不自在。 “算了。当我没有问过。”史记可退缩了。 乌鸦瞪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我来第一天就知道。我来第一天就碰见钱森,他让我给他洗衣服……”史记可将第一次看见钱森的情形说了一遍。 “哼,好威风。这个老大很是不赖啊。”乌鸦冷笑道。 “可是,乌鸦,”史记可问道,“我一直想不明白,钱森一伙人只有五个,他们凭什么在南山监狱里称王称霸?” 乌鸦笑道:“什么五个?他给你说他是只有五个人?那大家还不把他皮给扒了。他糊弄你的。别信他,他有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么?” “你们是一起进来的?” “我才是老大。”乌鸦压低声音道,“听着,我才是老大。” “什么?” “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五年前我们刚到这里,我,钱森,还有其他几个人。我们手脚干净,大事都遮盖得严严实实,想最多歇上几年,吃上几顿官饭就能出去。谁知道,突然出了岔子,一锅端上去,就被弄到这里来了。一路上钱森他们就怨声载道,谁都没听说过什么南山监狱,加上路又远,又不好走。我操,其实钱森那逼没什么脑子,关键是一个叫小崔的,你认识么?” 史记可努力回想小崔的样子,点点头:“见过几次,后来呢?” “我呸——还什么后来?后来那小崔让钱森坐了老大的位子。他们在这里威风八面,那又怎样?饭都吃不饱,一天到晚瞎*吆喝什么?” “可是,你们来的时候不是四十五个人么?” “上回你告诉我,非正常死亡四十个,还剩下有五个,就是你们了?你们凭什么让原来的犯人听你们的?” “什么你们?是他们!钱森他们。”乌鸦忿忿不平。 “对,是钱森他们,为什么?就凭他们四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共一百二十二个犯人啊。除开你、我和李瑞洁,还剩下一百一十九人,他们四人对一百一十五人吗?” “当然不是,嘿嘿,那怎么能啊。” “那是怎样?”史记可问道,看乌鸦笑而不答,他连忙将剩下的半包楼兰塞了进去。 乌鸦接过烟,点上一支道:“是个傻子也该明白,事情肯定不是那样简单的。谁告诉你那四十个非正常死亡的就一定是五年前进来的人?” “你是说,其实是包括了原来的犯人是不是?” “什么叫包括?根本就是原来的犯人!” “啊?” 乌鸦吐出一口烟:“小崔脑袋不错,这点他办得漂亮,也办得够狠。他知道到了这个监狱,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他们先下手为强,带着夹带进来的刀具削制好家伙,一个晚上的时间,冲进监仓里一口气宰了四十个。整整四十个!剩下的人,都是些老弱病残,哪里还是对手?” 史记可倒抽一口冷气:“那后来呢?当时的狱长就不管?还有看守呢?” “屁话,他们有枪,谁敢惹他们了?他们乐得看笑话。后来听说是见杀人太多,才开枪制止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反正,他们没丢几个人手。” “你们……他们杀那么多人,想干什么?” “呸!”乌鸦将弹喷出来,不幸的是喷在透气窗口的木栅栏上,“你是白痴啊?你想在这个鸟不下蛋兔子不拉屎的狗屁地方耗上一辈子?这个计划本来是我定的,制造混乱,然后趁机出去!当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出去,肯定会有人没那么好运,那也只有听天由命。” 史记可后退了一步:“计划……没成功,是不是?” 乌鸦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不错,没成功。一个人都没能跑出去。”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史记可忽然想起另一个问题:“乌鸦,瞎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已经说过了,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为什么我刚进监狱的时候,每个人都不愿意提他?” “因为他很可怕,是个要人命的人。” “可是,我看到过他。” “什么?”乌鸦瞪大眼睛。 “我看到过他。” 乌鸦定定地看了史记可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别他妈蒙老子了,你小子还嫩了点儿。” “我真的看到过。” 乌鸦摇摇头,示意这个问题没法谈。于是史记可换了个问题:“钱森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只有四个人?” “你是真的这么傻还是装出来的?”乌鸦疑惑地看着史记可,“你跟狱长关系那么近,要是让狱长知道有这等事情,钱森还那么嚣张,狱长能不把钱森收拾掉么?滚吧滚吧,等那天老子我出去了,你爱问什么问什么?” “你真的准备出去?你有把握吗?” 乌鸦不再搭理他。怀着一肚皮的疑问,史记可讪讪回到自己的牢房。他一头倒在炕上,合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乌鸦的解释逻辑上说得过去,但总有什么地方不对。是哪里呢?也许是证据?那么大规模的斗殴,不,是直接的火拼,前任狱长不可能坐视不管。在任上那么多人一次丢了性命,前任狱长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史记可回想起那天自己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泥浆来到南山监狱,见到前任狱长的情景。也难怪那中年狱长唉声叹气,一脸颓态。和现在的狱长相比,他确实根本就什么都不算。现任的狱长虽然独断专横,但铁腕有力地约束了囚犯们不再闹事。何况,这是监狱,不独裁,难道还让犯人们投票民主选举自己的狱长不成?那成什么话? 慢着,如果是死过那么多人的话,看守们为什么不说?就算看守们不必给自己说,可狱长这样一个精力旺盛无事也要找人来辩论的人,一定会很有兴趣研究。 可很明显,狱长对此一无所知。 难道看守们也参与其中,所以要隐瞒狱长?如果是那样的话……另外,四十具尸体,他们怎么处理的? 很明显,乌鸦有什么隐瞒着他。可是为什么呢?乌鸦是想出去的,这一点可以肯定…… 史记可躺在炕上,在他的大脑渐渐慢了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皮也渐渐重了起来。朦胧中似乎听见李瑞洁的声息一顿,似乎翻了个身,鼾声跟着又跟着响起。 似乎中间还有什么声音?又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死亡笔记 不错,是又来了。是“沙沙”的声音。“沙……沙……沙……” 是门外那人,是那个监视他们的人,是他和李瑞洁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人。 他只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是李瑞洁的声音,是李瑞洁么?他为什么要叹息? 不是,是门外那人,他已经爬到了自己的门边?他们拿着绳子?为什么他们要拿着绳子?他是什么? 史记可一咕噜坐了起来。原来是个噩梦。 汗水粘着他的头发紧贴着头皮,湿漉漉的,很不舒服。他用还在迟钝状态的大脑想着,汗水是梦里出的,却被带到了现实中来。 还有其他东西可以也被带到梦里来吗? “砰!”一声轻响,似乎什么东西碰到了史记可的牢房木门。 思维似乎如同倒放电影中被抛出云层的水珠,它们瞬间又回到了史记可的脑海。和它们一起的还有神经的痉挛和肌肉的抽搐,还有心脏骤然的收缩带来的刺痛和仿佛是满身汗水倒灌全身的热流,还有乌鸦口中没有眼睛的爬行的“不干净”的人,还有狱长那张被火焰吞噬掉的黑色“鬼”字! 就在门外! “啪!”又是一声轻响。仿佛是那爬行的幽灵将它的两只手都放在了门上。 难道,它想进来? 史记可拼命地张合着嘴唇,搅动着舌头,直到他的嘴唇发麻舌头发痛,他还是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来。他拼命地拍打着抗,用手胡乱扔掉了枕头,他想站起来跑,来躲藏,虽然不可能有这样的空间,但是他却无力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气。 一双白得异常的手缓缓升起,紧紧地抓住透气窗上的木栅栏。与此同时,一声大喊从外面传来:“史记可!他在你门外!史记可!快起来!他就在外面!” 是乌鸦的声音!乌鸦看到了。 如同要符合史记可心里如释重负的获救心理一样,那双手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放开木条,消失不见了。隔壁的房门被打开,李瑞洁的脸在窗口出现。 史记可颤抖着干裂的嘴唇,望着狱长。狱长皱着眉头,仔细打量了史记可好一会儿。史记可不知道狱长是否相信自己的话,他甚至不知道狱长是否在听他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狱长才说:“有一点我不大明白。你说什么你在睡觉,被捆起来?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是梦,”李瑞洁插话道,“那是他的一个梦。他给我说过他做这个梦无数次。不过,我认为,他每次做梦都是在发神经。我以为大可不必较真。” “你的意思是,他只是在做噩梦?那么乌鸦为什么声称看到了?他们串通一气么?”狱长摇头否定了李瑞洁的这个想法。 “首先,我不认为我可能比这个家伙,”李瑞洁指指史记可,“更不小心,睡觉更不警醒。但事实上,如果乌鸦那厮不又鬼叫的话,我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听见。” “也许你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警醒?继续说。” “其次,整个事情的关键不是史记可。他有几斤几两你掂量不出来么?整个事情的关键是乌鸦!一切都是他弄出来的,什么鬼啊爬啊眼睛啊,将这些话一股脑塞进史记可的脑袋,他不梦游就该赞美老天爷了。乌鸦只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喊了出来而已,这样的时候,是谁都可以估摸得到。” 狱长眨眨眼睛:“李瑞洁,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存在吗?” 李瑞洁愣了半晌,猛地喷笑出来:“哈哈,真是个好笑话,你问我世界上有没有鬼?哈哈……” 李瑞洁洪亮的笑声在狱长的房间荡漾开来,狱长没有任何表情地盯着他,直到他笑不动为止。 “哈哈……哈……老子的肚子快被你逗破了……一个象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相信这样的话?那样的话,分明就是蒙混史记可这种蠢货的……” “相信吗?”狱长看着他的眼睛,但李瑞洁不为所动,他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因此而任何减少:“相信?哈哈,相信有鬼?老子宰过那么多只鸭子,他们是不是都要变成鬼来找我啊?哈哈!鸭子鬼?嘎嘎嘎嘎,摇摇摆摆冲过来找我算帐?哈哈哈哈……” 狱长摇摇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很不满意,他问道:“后来呢?乌鸦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他被吓得尿裤子了,哈哈,他奶奶的,真是装得够象。朝自己唯一的一条裤子撒尿,还不能撒太多,恐怕爷爷我还做不到呢。” “也就是说,你完全不相信那一套说法?” “完全不信!”李瑞洁收起笑容,“我已经说过了,整个事情都是乌鸦越狱计划的一部分!也许史记可的浅薄让他放松了警惕,他不由地给史记可说过一部分实话,我相信他现在肯定后悔得不得了,尤其是今天,我和史记可来见你而将他留在那里,他肯定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和对他的关系是多么的不同。所以我说了,现在他在害怕我们回去收拾他,在上吊也说不一定。” “乌鸦告诉我,他知道有人监视或者监听我们,能解释吗?” “当然,”李瑞洁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他当然知道。整个事情都是他策划的。他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曾经有过待在房间里闷声不啃的时候,那时候我们都在纸上写写画画。考虑到你不大可能请我或者史记可来睡午觉,所以一定是监听者被发现了。他知道被发现了,给你说这个你已经知道的事实是让你觉得他又忠实又诚恳值得他妈的信任,何况,如果万一你确实没有察觉,他能透过你听到这话的表情推断出来,并进一步推断出你的能力。” 史记可插嘴道:“也可能——他的害怕,是害怕一个人留在那里?” 李瑞洁恼怒地瞪了他一眼,这小子什么时候敢接自己的话了?看来他是活得太久了忘了自己是什么人,也许该给他补习一下?李瑞洁摇摇头,拍拍史记可的肩膀:“告诉我你进来之前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幼稚园么?你的头脑还没有让你挂掉,真他妈让我惊叹这个险恶的世界原来还有这么慈悲的地方。”他不再理会史记可,转头对着狱长:“他说过五年前的事情,那基本上就那么回事。只不过主角转换,他把角色让给了钱森——这老小子一惯喜欢栽赃,这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乌鸦才是幕后老大,我压根不信什么小崔撺掇钱森翻天的事情。乌鸦安排了监视我们的人,他和一部分看守勾结起来了!但是他不能现在就跑路,因为他的弟兄比如钱森他们不会放他一个人跑的。而他们一共好几十人,如果他们跑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地方隐蔽起来!而这么大的越狱事件,是即使和他勾结起来的看守们也绝对不允许的!知道为什么我知道是他主谋吗?就在你枪毙那个偷听的杂碎之后,乌鸦在和我们的交谈中,再也没有提到有人偷听的事情!因为他知道,根本就没有了!这也是为什么钱森假装和乌鸦打架,一头是包而乌鸦却毫发无伤。” 狱长点点头:“那么,殴*鸦的看守,要么不是和他一伙的,要么是做给你们看的。”他又看向史记可“为什么当那个看守说乌鸦也想来所谓反省的时候,你也和李瑞洁一样摇头呢?他已经说明了他的理由。现在轮到你了。” 史记可迟疑道:“我觉得,他的确有事情瞒着我们,但是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李瑞洁说的那个。” 在史记可说话的同时,狱长飞快站起身来踹开门。 门外空无一人,如同刚才的结论。 狱长回头:“反省得不错,通过。” 李瑞洁的嘴角往后掠了掠,得意地摇头晃脑,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复杂了。至少当时他自己是这么认为。 狱长慢慢地在操场上镀着步子。不是犯人们的放风时间,却是他自己活动身体的时间。上回打架事件之后,狱长就做出了冠冕堂皇地加强看管、减少放风时间的理由。因为比起和囚犯们的噪音一同漫步来说,他更有兴致一个人在空旷中呼吸新鲜的空气。他抬起头看看天空,天一片碧蓝如同洗过一样,没有一丝云彩。阳光直晒在脸上带来的些须温度也马上被呼啸而来的风掠夺干净。这正是南山长达几乎一年的旱季。 其实在狱长心底里并不同意李瑞洁的分析。李瑞洁整套看似严密的理论中有一个漏洞,即那个找不出来源的“沙沙”声。如果真象李瑞洁所谓的乌鸦操纵了一切的话,那么是他找来一个看守弄出的声音吗?狱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没有人能在甬道里弄出动静之后全身而退,甚至不让李瑞洁看见。 另一个问题,李瑞洁认为当初第一次夜探的时候他没有跟上史记可和李瑞洁,而是什么莫名其妙的x和y。从逻辑上说,这很好的解释了后来在一长串远距离的跟踪和反跟踪里发生的事情,但是,狱长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确信自己是跟在,至少最开始,是跟在李瑞洁和史记可后面。 犯人们的放风时间快到了,他几乎已经听见犯人们嘈杂的声音从山壁内的甬道里隐隐传来。与外界异常隔绝而显得严酷的自然环境和生存条件,似乎让南山监狱内部争取到了某些比其他监狱多得多的东西,比方说,次序和纪律。在其他监狱,放风之前这样吵吵嚷嚷是绝对不敢想象的。 想到外面,狱长的心思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在监狱甬道外面,通往外界的那条甬道尽头,有一座靠山体的小木头房子。那里寻常有四个看守轮流守卫。如果他们和乌鸦他们串通一气的话,乌鸦他们就该很容易脱逃出去才对。可是,难道这就意味着那四个看守是可靠的吗?狱长抬起头,看着操场四周的悬崖。毫无疑问,乌鸦并没有掌握多少看守或者囚犯,否则,就算用挖山的方式,或者填土斜坡的方式通过悬崖……随便怎么样都有一万种方法脱逃。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有多少看守是可靠的呢?中队长余海?不,他连基本的监狱守则都不懂。那么马东?如果马东不可靠,那么讨好自己是干什么?可是马东从头到尾都表现出极力巴结的样子,那似乎不该对自己不利才对。 忽然之间,一道闪电刺破了狱长脑海上方迷朦一团的黑雾,狱长被一个想法钉在了地上:如果余海不可靠,那他肯定知道谁是可靠的。可是如果不可靠的看守够多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把不是他们的人包括自己干掉?如果他们的人少的话,余海这种既与囚犯同流合污又不称职的人怎么可能当上队长?有没有可能所有看守都不可靠,可他们也和囚犯们不是一伙的呢?证据?自从进了监狱之后,狱长就从来没有见过——虽然他毫不在乎——任何一个哪怕是一个看守对自己敬礼。就如同余海是不够格的看守队长一样,他的下属…… 史记可和李瑞洁走出甬道。就象自己预料中的一样,李瑞洁的到来被某种地下的途径传播开来,以至于当他们在甬道里排队的时候,没有任何一个囚犯胆敢站在他们前面一排。熟悉李瑞洁历史的人们纷纷用某种畏惧的眼光注视着他,而不知道所以的人则纷纷交头接耳,打听这是何方神圣。史记可心里多少有些奇怪,理论上说,在南山监狱里的囚犯都是亡命之徒,应该不会互相买帐服气。可是,他们却在对李瑞洁出现这件事情上表现了惊人的一致性。也许,这是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的古训的体现?妈的,李瑞洁算什么状元? 史记可是唯一和李瑞洁并肩走出甬道的人。看守们也默许了这样的情况。从地下消息的传播和看守们对李瑞洁的态度来看,南山监狱的看守和囚犯们似乎有某些微妙的关系。考虑到看守和囚犯并没有本质的不同,这样的微妙关系并不是乍看上去那么不正常。两人走出甬道,为突然而来的阳光眯了一会儿眼睛,风带来透心凉的新鲜空气,清洗掉肺叶里的污秽连同长时间处在黑暗中带来的怪异气息。这自由是来得如此的欢畅,以至于让两人多少都有点不适应,脚步也放踌躇起来。 当史记可和李瑞洁重新适应了美好的阳光和新鲜空气,在两人眼睛视野里的是一片黄色沙土地中一个瘦高的身影,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却并没有阻止别人的感官觉察到他的思维和肌肉是同样的敏捷、高效。这,会是一个如同厚重坚实如同大地般值得信赖的伙伴,或者也可能是一个最可怕的敌人,当阳光洒在他的肩头,一层金边在他的周围若隐若现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认知。 后面的囚犯们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他们一涌而出,混乱又嘈杂,带着身体上的恶臭和洞穴里的肮脏,仿佛是一群被洪水赶出洞穴的耗子。史记可看到了钱森,看到了小崔以及其他熟识的人。钱森的脸上仍然惨不忍睹,他看了看史记可身边的李瑞洁,没敢和史记可打招呼,就咬牙切齿地狠狠地瞪了狱长好一会儿,然后带着几个人躲得远远的。 狱长的思考被非常不愉快地打断,他轻蔑地扫视着那些耗子们,然后看了一眼史记可和李瑞洁,转身朝操场的另一边去了。 史记可询问道:“去那边?”他示意狱长的方向。 李瑞洁毫不客气地侮辱他,这是他最近发现在不能用物理攻击的情况下发泄的好方式:“你最好再朝那边靠近些,好让大家都以为狱长非常中意你的*。之后,就永远不要再让我见到你,以免让大家产生桃花三瓣之类既不健康又不正确的联想。” 史记可说不出话来,李瑞洁又道:“现在你带着我周围逛一下。”语气轻松得如同是来交游参观的远方客人。于是史记可带着他走东逛西,来这里半年多以来的种种被回忆并传进李瑞洁的大脑:东南西北山的高度,操场中间已经缩小得不成样子的混沌湖泊,洗衣工地,挑水工作,蔬菜种植,劳动时间人手分配作息制度一二三四。李瑞洁一边听,一边眼睛不停地扫向那些遇见他们就让路,这辈子打从娘胎下就没这么礼貌过的囚犯。 待到史记可说得差不多了,李瑞洁背着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突击发问:一棵树上有二十只鸟,你打了个喷嚏吓走了一只,再看时树上还有几只?” 史记可愣了一下:“没,没有了。”他怀疑这又是李瑞洁嘲弄他的圈套。近来他发觉李瑞洁的言辞之锋利话语之犀利,只在狱长之上。他可不想又触了什么霉头。 “如果树上有一百只鸟呢?” “还是……没有了?” “真的吗?你确定你的喷嚏有那么响?” “那……” 李瑞洁出奇地没有嘲讽他:“我已经给足了条件,树上被吓走了一只鸟。如果这样说你不明白的话,那么如果树上有一百二十二只鸟,已经吓走了四十只,那么没有吓走之前呢?” 史记可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李瑞洁是在怀疑囚犯的人数?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狱长不是说过吗?一百二十二人,那是五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的人数了。那么以前,应该是一百六十二人?不,除开自己,李瑞洁,应该是一百六十人。 李瑞洁道:“别他妈白费力气了,老子今天心情好,教你个乖,没事要多想多看。树上有二十只鸟,如果吓走了一只鸟,应该还有十九只。但是如果你不去一只一只的仔细数,你还是会以为是二十只。因为,你既没有见到那只鸟飞走,也没有可能一瞬间看出那些躲躲藏藏的家伙们到底有多少。” “你是说?” “数目不对!我们都不是站惯队列的人,对一百多号人应该有多少这样的印象是非常模糊主观而不准确的。这个监狱的人数比我们想象中少得多。我已经数过三遍了,囚犯的数量怎么算也不到一百人。” “可是,”史记可想起了什么,“有时候狱长会让他们报数。” “你听到过?你也参与过报数?” “对啊。”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为什么他们自己口中报数会是一个数字,而事实上我们自己数又会是一个缩水很多的数字。”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李瑞洁道,“那是因为你头壳坏掉了想不出来。谁他妈告诉你只有囚犯才有资格报数的?”李瑞洁转身不再理会他。 史记可的心里有些不安,一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起来像个白痴,他突然想到狱长写的那句话,不想相信任何人。自己思维的触须似乎已经触碰到了一个什么东西的边缘,却又抓不住这样滑溜溜又毛茸茸的东西。 报数的人,不一定是囚犯。不是囚犯,就是看守,那么为什么看守们要帮助囚犯们遮掩? 当如同岩石一般厚重的夜到来的时候,狱长端坐在桌子旁,手边是一杯茶,一把手枪,一只本子,一只手表和一张综合了李瑞洁、史记可以及自己的地图。地图的杂乱纷乱到没有可以让人产生任何的方向感觉,但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其中依然存在有价值的东西。 基本上来说,李瑞洁和自己的草图没有太大的出入,而史记可,似乎走完全是另一条线。最让人感觉荒谬的是,曾通在据称自己迷路的时候,曾经两次走过一条十字路口,一次是东西方向,一次是南北方向。虽然史记可不管智力还是方向感都让狱长感到不放心,但他还是注意到这一点。 如果用迷路的说法,史记可这样走也可以成立,但他最后又是如何走出来的呢?是真的因为他所说的,阴森的影子的指点? 也许那不是影子,而是另外的什么东西? 地图的旁边,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簿,那是一个惊人的秘密。除了狱长知道以外,就只有李瑞洁知道一些片段。光是这些片段,就足够说服李瑞洁参加狱长的计划了。他已经在这本笔记簿上添加了不少东西,现在,他相信自己已经完全的写完了所有的内容。 狱长瞟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今天晚上的行动应该会揭开这些疑问的谜底。 他站起身来,将一些纸稿和那本笔记簿塞到皮带下面,将外衣放下来弄仔细,走到门边,将手放当门把上,准备开门出去。他的动作很轻很慢。 然后,一声微微的声音刺进了他的耳朵,他觉得自己的影子晃动了一下。 狱长顿了片刻,目不转睛地看着门板上自己的影子,影子的右手握着他的左手,在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摸到了自己影子的手的粗糙。但他很快意识到那是门把而已。他等待着影子的动向,史记可说过的,在那一瞬间,影子会自己动! 影子没有异常地动,背后的油灯又跳了一下。 他霍然转身,盯想那油灯。油灯的火苗在没有风的静寂房间里飘忽着,似乎是被恶魔的手捏在掌心一样,被挤压成长长的一条。 “哔丝——”它跳动了一下。 狱长心里跟着一跳,他没有动弹,油灯的跳动越发频繁,每跳一下,狱长的瞳孔就收缩一下。 “哔丝——哔丝——哔丝——哔丝——” “哔丝、哔丝、哔丝、哔丝……” 必死必死必死必死…… 狱长的鼻翼扇动了一下,他忽然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一掌将油灯扇倒在地上,一脚踏灭了火苗。 然后,他走出门去。在那一瞬间,即使强悍如同森蚺,他其实也对自己的领地困惑了起来。在猫捉老鼠这个游戏中,狱长第一次怀疑自己扮演的角色。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强大。自己的计划,是否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严密而可实。 走了一程,狱长忽然想起什么,他一摸腰间,发现将配枪忘在了桌上。现在回去吗?已经太远了,何况,迟到不符合他的作风。但是,自从进了南山监狱之后,这把枪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 狱长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摇头自嘲,竟然会被油灯弄得心神不宁,方寸尽失。那声音,应该是油灯的灯心不对而造成的正常跳动吧? 或者,那是一种警告,一种凶兆。 狱长走到了约定的地点,史记可正在那里等着他。史记可的脸色苍白,冷汗连连。 “怎么?李瑞洁呢?” “李瑞洁,他来不了了。” “来不了了?你的意思是,他不按我们计划的时间,先走一步?” “不是,”史记可道,“他走了。他带着乌鸦,用你的钥匙,出去了。” “你是说他越狱了?” 史记可无声的点点头,狱长又问道:“你怎么不去?”但马上他就知道这是废话,李瑞洁有一万个理由不带史记可出去。他道:“他说了些什么吗?” 史记可道:“他说了乱七八糟的什么监狱什么杀人的事情,然后对乌鸦说他饿了,让乌鸦带他去厨房找点吃的,然后去外面散散步开开心找找乐子,估计三年五载回来不了,十年八载一定能回来。” 狱长皱着眉头,然后很快就释然。“走吧,别理会他。”狱长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别担心李瑞洁,他不是你,”狱长道,“你怎么逃过马东的视线的?他又在开小差打瞌睡?” “不是,是李瑞洁将他绑了起来。他吩咐我来找你,不让我跟着他免得坏了他的兴致。” 狱长已经完全明白李瑞洁的意思,他会心的一笑,这个李瑞洁,他什么都可能干得出来,但是不会这样就离去。狱长放心地往前走去,满肚子纳闷的史记可连忙跟上。两人走了一程,狱长命史记可拿着一个甬道边取下的油灯为他照明,他则一边读着地图,一边辨识着方向。史记可做这样的工作倒非常称职,每当他举起地图的时候,便举着灯过到身前,而当他看向一条甬道的时候,则举灯朝前照亮。他看着史记可的身影,一次次的陷入了思考,为什么,半年了,史记可给他的感觉如脱胎换骨。 “狱长,”史记可打断了他的思考“今天放风的时候,李瑞洁发觉了一件事情。” “嗯?什么事?” “李瑞洁发觉,似乎囚犯的人数不大对头。按理说,现在应该一共有一百二十二个囚犯,但是李瑞洁却数了不到一百个。” “嗯?那又怎样?” “你不认为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史记可问道。狱长毕竟不是李瑞洁,史记可大可不必担心李瑞洁的暴力冲动会在什么时候出现,胆子大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狱长点点头:“监狱的人在减少,这是个事实。”他懒得跟史记可多解释,上回那个在厨房里烧火将手烧伤的家伙叫什么名字?凌超,还有那个冒失的叫庞军的看守。那么不熟练的新手怎么可能被安排来烧火?这已经很能说明人手不够以及那个监管厨房的庞军是个白痴的事实。 “可是,你不担心吗?那些少了的人到哪里去了?” 狱长笑了笑:“听着史记可,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比侦察不见了的囚犯们重要得多。李瑞洁将太多的心思放在那些白痴饭桶身上,你跟他待在一起久了,恐怕受了他的影响。你要记住,在这个监狱里,囚犯的问题并不是首要的。” “那么,什么才是首要的?” 狱长皱着眉头翻看着地图,没有回答。史记可又问:“我们这是去哪里?去干什么?去那天我们走的那个地方吗?” “不是,”狱长简短地回答道,顿了一下,又道,“史记可,不要东问西问了。你的头脑决定了你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不管是对你、对我,还是对整个事情。你不知道的东西越多就越有好处。” 两人边走边轻声交谈,狱长不时停下来看看地图,拿出笔修正。史记可不知道狱长能从一团乱麻一样的地图线路上能看出什么。狱长手里的地图是狱长李瑞洁和史记可三人地图的叠加透视图,再加上原本的地图。 狱长忽然道:“史记可,你对李瑞洁的推断怎么看?你也不相信是不是?” 史记可点头道:“对。”他永远无法忘记甬道里的影子,还有找不到来源的沙沙声。 狱长回头注视着史记可的眼睛不语。史记可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半晌,狱长道:“我也不相信。因为,我相信这个监狱里有些事情是人力所不能及的。” 狱长接下来的话让史记可瞠目结舌,他道:“我相信,这里有鬼。” 他接着到:“虽然我知道,对于一个象我这样的人来说,这样的结论是荒谬透顶的。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奇怪的偏执,也许这是人类的天性——我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记得我们上一次回合的地方吗?” 史记可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太清楚了。这鬼甬道看起来到处都一个样子。哦,对了,上回我还并不知道你跟在我和李瑞洁后面呢。” “这对于你来说,的确挺不容易。但是我记得,如果李瑞洁在的话,相信他也能。”狱长朝旁边的甬道壁一指:“就是这里。” 甬道壁上有一盏油灯,油灯旁有被人扣下了一大团泥土的痕迹。史记可想起来了,上回李瑞洁和他走到这里的时候,曾经抓下一块泥土探听风声,并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停留了很长一段时间。狱长回头一指:“看见那个拐角了吗?油灯旁边那个。当时我就在那里,距离这里不到三十米的距离。当时你和李瑞洁就站在我们现在站的地方,你认为,距离这么近的情况下,我能看错吗?” 史记可眺望过去,那盏油灯清晰可见。很显然,既然自己能看清楚,狱长也没有道理看不清楚。 狱长道:“所以,李瑞洁那套什么xyz的代数理论根本就不能成立。我确实跟在了你们的后面,后来李瑞洁躲了起来,等待我好超越过去,再跟在我身后。这些都是按照计划实行的,没有任何纰漏。” “那么?”史记可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么,为什么突然之间你身后会出现一个人,并将我以及李瑞洁引到另一个方向呢?为什么我会把他错看成你并一直跟着呢?李瑞洁的理论已经破产了,我们只有找出新的。” 狱长回头看着史记可,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认为,那不是人。” 随着狱长的一句话,仿佛一股黑暗中来的阴风灌进了这个从来没有空气流动的甬道深处,史记可的汗毛又竖立了起来,他从心底深处认同了狱长的判断。狱长不知道,也许是他待史记可颇好而李瑞洁却十分凶恶可怕的缘故,狱长的话在史记可的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了李瑞洁。 “有一点李瑞洁说得很对,”狱长道,“没有办法解释一个人会专门等候在甬道的深处,并跟在企图越狱的囚犯后面。如果那样的话,这个人必然要经年累月地蛰伏在黑暗之中,这是没有道理的。但是李瑞洁将这个角色局限在了人的范围。人是不可以,但是不是人,却是可以的。如果他不是,也只有他不是人,那天的事情才能够被解释。” 狱长看着史记可,史记可地冷汗从他额头上的毛孔爬了出来,从鬓角的发梢滑落了下来。他不清楚史记可可以承受这样的事情多久,但是,狱长想道,但愿他能坚持得久些。 “而在这个问题之上更加荒谬的问题是,你相信鬼有逻辑吗?” “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没有人能百分之百肯定,除非他们自己变成鬼。可是,我却看到了一条线索。”狱长忽然想道,李瑞洁的缺席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史记可可以做一个守口如瓶的人。他道:“你记得吗?你来这里半年多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发觉事情不对的?” “事情不对?”史记可回忆道,“似乎……来的第一天,进南山监狱之前,事情就不大对劲。第一天,我看见了瞎子,瞎子被放出去的时候对我做了奇怪的手势,”他用手指对自己的眼睛比画一下,又将手掌横放在喉头来回磨,“而后,我遇见了一个叫周刚的人,他告诉我从来没有人见过瞎子;再然后,是钱森他们几个人说不认识周刚,而周刚却说他跟他们是一伙的……而之后,周刚失踪了,所有人说没有这个人;然后我报告给你,你说有人监听你,然后李瑞洁来了,我们去探路……” 狱长打断他的回忆:“而真正可怕的怪事,是你那次迷路的时候是吧?” “不错,”史记可赞同道,“是这样。虽然前面的事情,也能感到有什么不对劲,但是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直到——” “直到你开始以为你要出去的时候。” “对,是这样。当时是你们瞒着我……” “当时是李瑞洁不屑于对你说事情的真相,我当初是要他转告你的,但是他却想戏弄你一番,让你满腔的自由热望成为泡影,而这一个无形中的凑巧给了我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第二次呢?你听的沙沙声是什么时候?” “是我和李瑞洁在研究地图的时候。” “第三次呢?你和乌鸦聊天,然后你们谈到了什么?” “很多,我每天都和他聊天打发时间,他不象李瑞洁……那样,也很愿意闲聊,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我问你们谈到了什么?” 史记可皱着眉头回忆:“似乎说了一下伙食,他抱怨了一下,然后他说他才是老大,然后说到五年前的事情……” “他有没有提到过,想出南山监狱,或者让李瑞洁帮助他出去之类类似的话?” “好像……有?” “到底有没有?!” “有的,”史记可想起来了,“对,有的!他说出去之后随便我问什么都行,我问他有没有把握,他就不回答了。” 模式合拢了,狱长点点头:“你,想出去吗?” 史记可迟疑了一下,他看着狱长的绿色制服,忽然想起了对方还是一个狱长,这样的话是不是真的很合适?但是在狱长的凌厉目光逼迫下,他无法不说实话,“想。”他低头道。 “对了,”狱长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曾经有本书里说过一句话:讲真话是释放我们心灵自由的唯一途径。你讲了真话,你渴望自由。所以你会得到,今天。” “什么?” “今天,现在,我们出去,去呼吸自由的空气,”狱长道,“你不是问我们今天到底去哪里干什么吗?出去!我们现在就出南山监狱这个鬼地方,然后永远不再回来。” 狱长满意地看着史记可惊呆了的模样,他忽然笑了:“由一个狱长亲自为你带路越狱,这样的机会并不太多,好好珍惜吧。” 狱长相信自己的判断,史记可内心的恐惧促使他接受自己的安排,并情不自禁地相信他关于越狱的话。经过一段分析之后,史记可应该会迫不及待地跟随他离开南山监狱,而不会仔细考虑他后面的话,而那却偏偏才是重点。尽管他刚刚还象模象样地宣称说真话让人身心自由,但很可惜的是,那本身就是一句谎言。 两人继续往前走,熟悉地恐惧感又回到了史记可的心里。一个又一个的油灯被抛在了脑后,继续向前面下一个昏暗地油灯照亮的前方进发。走过它,再向前,又是一盏油灯。油灯越来越稀少,看得出,这是布置的人在人迹罕至的地方节省材料。于是两盏油灯之间,是近乎于完全的黑暗。史记可从来不曾记得自己来的时候走过那么长的路,也许,是对甬道的恐惧,以及对自由的热切渴望延长了时间的感觉。油灯仿佛有无限多,甬道仿佛有无限长,一会儿爬坡,一会儿下坡,一会儿直线,一会弯曲。无数次,狱长是否迷路的怀疑,象到来的时候一样的是否永远不能走出去的焦虑,浮上史记可的心头。每一次拐弯,他都期待着通往甬道外面的那道门就在眼前,但每一次,他都失望。幸好有狱长在他身边。狱长嘴角边的微笑让他又无数次打消了走不出去的想法。史记可知道,他是狱长,他是这里的主宰,他是这个阴森充满邪恶和阴谋的监狱里的上帝,如果他要干什么,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就算是他要带着自己一起逃跑,那也是必然会成功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史记可在他心里在自己都不察觉间用了一个“逃”字。 与此同时,狱长却焦躁起来,他期待中的事情,却总也不发生。他甚至开始验算自己的推理是否正确。甬道并不平整,是粗粗凿通,勉强可以容两人并肩前行的山洞。每次有影子的变化,狱长就将视线的焦点转移上去。但阴影太多了,甬道壁上的突起都有一个影子,而它们都会随着史记可和自己的行走而改变长度和形状。走着走着,狱长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个甬道是活的。但是他又很快地摇头,与自己的推论相比,这其实也是极其类似的想法,并不怎么荒谬。 两人越走越远,狱长不时地回头望望,以至于史记可也不时和他做同一动作。狱长不愿意跟史记可多解释什么,如果他认为有人跟着,将让他这样认为好了。狱长想道,即使自己跟他解释了,他也不见得就会安心多少。慢慢的,狱长的脚步放慢了,他心底的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快来了,快来了……” 拐了个弯,混沌的黑暗扑面而来。那黑暗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厚重,以至于狱长和史记可同时嗅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伸出它的枯爪,环绕在他们二人的颈上。狱长看着伸手可及的黑暗,无法压抑的寒气从心底里升起,流动,最后汇聚在他全身裸露在空气中的所有部分,和在邪恶气氛里的阴冷汇合成一股,慢慢再从衣领里滑下去,从袖口流上去。不用看也知道,史记可的手也在颤抖,因为他举着的油灯照射不过些须的地方在不断晃动。 前面的路,没有壁上的油灯了。或者,有油灯,但是没有点亮。 狱长道:“我们走了多久?” “不到,不到半个小时。” “我们走了多远?” “……” “有上回远吗?” “感觉上,远远没有。” 狱长不再说话,他看着史记可,史记可也看着狱长。两人在沉默中对视了良久。寂静的甬道里只有两人呼吸越来越急促的气息声和跳动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然后,他们一齐转头看向背后的地面。 地面上,是他们的影子。由于史记可举着的光源距离他们很近,他们的影子仿佛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捏扁,挤压得又矮又胖。 狱长注视着自己的影子,他奇怪地发现,尽管史记可距离光源比自己还要近些,但史记可的影子却比自己的长。 不,不仅仅是如此。那影子还在变化,在变长。 史记可的影子慢慢地拉长,仿佛一个蹲在地上的人慢慢地站立起来。忽然,它举起了手一晃! 光在一瞬间变化了,是史记可已经被恐惧夺走了所有的力气和镇定,他扭曲地张大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来。他快拿捏不稳油灯了,他的手一松,狼狈地朝甬道壁靠去。油灯如同慢镜头一般向地上落下。就在这一瞬间,狱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一把抓起快要落地的油灯,满手的灯油。但灯心还在燃烧,光源还在。他举起了油灯。 怪异的影子不见了,狱长的影子还是矮矮一团,史记可靠在甬道壁上,他的影子斜斜地拉扯在了甬道壁上。狱长以李瑞洁似的粗鲁提着快要瘫痪的史记可站到甬道中央,再次仔细的观察。 影子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狱长看向史记可,史记可的鼻翼可笑地张合着,嘴巴大张开,呼吸着这甬道深处本来就浑浊不堪的空气。狱长并不着急,他举着油灯,开始一种让史记可心里发毛的方式走动起来,眼睛却一直盯在地面上,观察自己的影子。以及绕着史记可打圈儿的影子。他在绕着史记可走,史记可的影子也绕着史记可走,他发现自己永远也追不上史记可的影子,和史记可的影子之间,始终隔着一个史记可。这让狱长心中一动。他抬起头看着史记可,史记可的呼吸已经逐渐平息了不少。在狱长绕着他走的最初,他只觉得狱长是疯了,但随着狱长观察地面的目光让他很快明白狱长的目的。他也开始观察绕着自己打圈的影子来。狱长走到右边,他就将头扭向左边,一直跟着移动的影子到右边,然后又扭着脖子看向左边,周而复始,直到他酸痛脖子上的脑袋开始发晕。 狱长停了下来,他将油灯交到史记可手里。“刚才你看见了?”他问。 史记可点点头,他几乎被自己的冷汗湿了个透。 狱长道:“你看到什么了?” 史记可艰难地慢慢举起右手,地上,他的影子也缓缓伸出右手,指向一个方向。 狱长顺着那只手的方向抬起头,看着那条没有油灯也看不见尽头的黑暗甬道。然后,他回过头,看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史记可。他笑了。 “继续往前走,会是哪里?”他笑着问道。 史记可无语地摇摇头。 狱长道:“往前走,回到原来的地方,这就是我们需要被告知的。另外,很抱歉地通知你,今天我们大概是不用想出去了。” “很多时候,人们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事情,而更多的时候,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让自己看见的事情。所以,其实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而对自己不愿意发生的事情,不管怎么有事实根据,也有一种本能的排斥。”狱长举着油灯在前面带路,而史记可却与他并排前行。他脆弱的神经使他根本没有胆子孤独走在狱长的背后,生怕狱长身后的那片黑暗随时——趁狱长不注意的时候——将他拖进黑暗的深处。其实就算走在狱长身旁,他也不时地回头看看,观察自己的影子。 狱长并不知道路,他只是随意地走着,因为他知道,如果有迷路的话,他知道甬道臂会有记号提醒,而那绝不是李瑞洁留下的。他知道史记可的心里一定奇怪为什么他不会感到害怕,因为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将事情一股脑塞进史记可的脑海里。自从李瑞洁进来之后,他的紧迫感就以加速度的方式叠加。而今天李瑞洁拒绝和自己一起行动,更是证明了这一点。他一边说一边整理着思路,尽量以史记可能够听懂的详尽叙述方式。 “……看看我们背后,”狱长停下脚步,转身指着背后的那片黑暗,既而又转身指着前面,“再看看前面,你能看到什么?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和无穷无尽的未知。而我们,托这个油灯的福,”狱长把玩着手里的油灯,刚才那盏油灯的灯油不够了,他又取了另外一只,“我们是这个黑暗恐怖世界中心里的一个小小的温暖光明的小中心。然而,就算如此,我们所在的地方也不是黑暗的,比方说——”狱长伸出脚点了点地上,他的影子也做着同样的动作。仿佛是两个人在用脚尖相互触碰致意,“这个影子。阴影是黑暗的,它和将我们包围的黑暗没有区别。你害怕影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所有的黑暗,有没有可能是由无数个影子构成?而我们的影子,不过是它们分离出来的一个小小的部分,并最终将回归到它该在的地方?” 看着史记可一脸的茫然,狱长知道自己讲得太深了,于是他说:“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你不明白。鬼,知不知道?鬼!这个他妈的天杀的监狱里是有鬼的!” “什……什么?” 狱长满意地看着史记可眼睛里的惊惶,他知道他已经在史记可的心里埋下了自己趋于疯狂的种子,现在要做的事情,是给这个种子浇浇水、施施肥:“是的,这个监狱有鬼的存在!记得刚才我问过你,鬼是讲逻辑的吗?或者用另一种通俗的说法,鬼的出现有规律吗?鬼的迹象可以被事先推测和判断吗?现在我们已经得出了答案,有的!记得刚才我让你回忆的是什么?是每次发生怪事是在什么时候?有白天?有晚上?这个狗日的终年不见日月的山洞有什么白天晚上好分辨的?每次发生怪事,都有一个前提,就是谈论出去!谈论越狱,或者逍遥自在地走出去!每次我们想出去,或者谈论出去,或者研究怎么样出去,怪事就发生了!那是什么?影子?它给你指路?它看起来似乎对你颇有好感,不忍心扔下你一人在迷宫一样的甬道里迷路最后被累死渴死饿死?” 史记可盯着狱长的脸,他忽然发现,平日里说话虽然偶尔刻薄,但是大多数时候平淡和蔼的狱长不见了!此刻的狱长和李瑞洁的神态竟然是如此的相象,他们的本质竟然是如此的疯狂!他发现,此刻的狱长不是狱长,他难道是李瑞洁装扮的吗? 狱长接着道:“不!不是,那是警告,史记可。那是警告!那是警告我们不要再想什么出去的事情!就象刚才一样,它给我们指路了?它只是想把我们送到原来的地方而已。那天李瑞洁想捉弄你,不料让你真的相信了会越狱,所以它出现了!今天,我又成功的让你相信了我们将出去,所以它又出现了!” “你是说,我们出不去……” “不错,是它不要我们出去!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想想我们走过的甬道,谁会把监狱修成这个样子?今天我们走到这里,走了少数有三五里路,可是我们还在甬道里绕圈,而根据我们上回探路的路线图,我们每个人画出的不尽相同!今天我刻意去带着去找那些我们曾经走过的路,但是我找不到!原本标出的路根本就不存在,也许它们从来就不存在过!你知道了吧?如果甬道真有那么多,我干脆撞墙死了得了!我们根本就没有迷路,也不曾迷路,是这个监狱里存在着的某种邪恶让我们无法走出去!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在山的腹腔里兜着圈子!那天我看了你画的图,更加使我相信了这一点。”狱长说着掏出一张纸,那是史记可和李瑞洁上一回探路的路线回忆。 “看见这里没有?”狱长指着一条路线,是一个交叉:“你在这里画上了一个交叉,好象这个路口的四个方向你都走了个遍是不是?当时你迷路了是不是?你记得你走过一个路口四个方向吗?” “不……我当时很迷糊……” “不,史记可!如果你走过一个十字路口,你穿越经过了这垂直的两个方向,比方说,这是南和北,可是你发觉你又在东方的位置出现了,这时候你会做什么?你会去走那个西方的路口吗?不,你不会,你会从哪里来就打哪里回去,这是每一个迷路的人的想法!我们都会想,是中间的从南到北的方向没有错,是从北莫名其妙走到东的中间哪个地方出了什么问题。在你没有验证这个问题之前,你万万不会去碰那条西方的方向,因为你知道那会更增加事情的复杂性,更使问题变得难以解决!当你回来的时候,尽管你很惊恐地说你遇见了鬼,可是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你并没有丧失你的理智,你没有那样走过!” “那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不是原路返回的!你从下方或者上方重新穿过了!你明白了吧?这些甬道并不是一个平面上,他们是三维的!这些甬道也不只一个出口,它也许有无数个出口,无数个循环,无数条死路和活路,但更有可能是,它一个出口也没有!告诉我,修这样的甬道,符合建造监狱的逻辑吗?” “不,不符合。” “不错,它不符合建造监狱的逻辑,不符合一个监狱建造时候应有的财力和物力,李瑞洁也说过,不管是开矿还是战备,都有不成立的充分理由。就算是帝王陵墓,也绝对没有这么复杂的、防止盗墓的设计。所以,所有的一切指向一个结论——它不是人造的。” 寒意一阵又一阵地往史记可脸上袭来,一部分是狱长的分析,一部分是狱长的表情。史记可已经习惯了狱长没有表情的脸,忽然之间,狱长的脸上的各种表情:激动、热切,都变得狰狞而扭曲。他继续说道:“所以,我的结论是,不管我朝哪个方向走,最终我会绕回原来的地方,绕回我们出发的地方,走回我们的牢房!那,是我们的坟墓!记得吗?你说过的,你曾经看见过瞎子?来监狱的第一天?” 史记可点头,狱长忽然咆哮道:“那根本就不是瞎子,那天只有一个出狱的人,那天是前任狱长退休的日子!那个人是前任狱长!” “什……么?” “后来你看到的那个所谓的狱长不过是个看守,代理狱长事务,我来了之后说明了情况,他就卸任了。然后,他就奇迹般地蒸发在了南山监狱里;还有,你认识的那个什么周刚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所有的人都拒绝承认他的存在;再有李瑞洁观察到的囚犯的数目,这说明南山监狱的人一直在莫名其妙的失踪。他们到哪里去了?难道他们能走出去吗?” “……为什么,没有人承认他们见过瞎子?” 狱长拍拍史记可的肩膀:“这是问题的焦点,他们有很多理由不承认这个人。看,我们一直在走,走的距离恐怕已经超过了上回我们探路的距离,可是我既没有发现一条路跟上回重复,也没有发现这条路的方向。你看我是多么的正确,哈哈,”狱长打了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哈哈,“我来告诉你他们去哪里了。他们被埋在了地下!他们死在了那些永远都走不出去的甬道里!他们想要离开这里!所以,他们必须死!这个监狱的恶灵吞噬了他们,他们被吞噬在大地的腹中!” “是……吗?” “如果大地不会说谎的话,我们不会再见到他们。” “可是,如果他们又出现了……”史记可忽然想起瞎子,想起令人奇怪到惊悚的周刚。 狱长意味深长地看了史记可一眼,又道:“有一样东西,你想必很好奇。那天我第一次和李瑞洁谈话的时候,我给他看过一样东西,说服了他让他参与进来,想知道是什么吗?” 狱长从皮带下面抽出那本笔记簿:“那是我的这位前任在百无聊赖中写的日记,你也许非常想知道里面的内容。即便是李瑞洁,也只不过看到过一些片段而已。不过,在我交给你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管你看见了什么,甚至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能将这个笔记簿交给任何其他一个你认为可以信任的人。你能做到吗?” 史记可无语地点头,他接过那本笔记簿,狱长忽然又道:“其实这是让你安全些,因为这本笔记簿,”他顿了一下,脸色忽然变得非常的诡异,“这本笔记簿里有一个恶毒的诅咒!” “啊?!” 第一百一十三章:胆大包天 “啊——”一声尖锐得让人心脏收缩的惨叫声穿透了厚厚的甬道壁,从不未知的空间里传来。 紧接着,是“砰”的一声枪响。 狱长与史记可对视一眼,狱长道:“记住我说的话,快将笔记簿收起来,有些问题我现在来不及和你说了,不过李瑞洁应该能探查出来——看起来,我们快到家了呢。”说着一纵而出,史记可也跑步跟上。 狱长不知道的是,枪声并不是从他预料到的那把手枪里发出的。在他的计算里,李瑞洁是个极大的变数。 他还不知道的是,他身边的史记可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愚蠢。事实上,史记可在跟着狱长奔跑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为什么大家都不逃走? 与此同时,余海走在监狱的另一个方向。 他隐隐感到,这天晚上似乎有事情将要发生。惨叫声和枪声证实了他的想法。他朝那声惨叫和枪响的方向奔跑起来。 在那个方向上,李瑞洁正狞笑着对面无人色的马东说:“狱长不是狱长!狱长是假冒的!” 与此同时,在钱森的监仓里,钱森的三个弟兄围住了他,等待着他回答一个问题。 良久,钱森对小崔问道:“你觉得呢?” “干!”小崔抿着嘴唇缝隙透出一个字,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光。 看守们的吼叫声慢慢地从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监仓里的犯人们纷纷跳下床来,拥挤着将自己的脑袋塞向小小的透气窗口,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于大家的脑袋都很硬,不免在互相用头拥挤的过程中有些混乱。 黑暗之中,一股骚动的气氛流动着穿过南山监狱的每一条甬道,仿佛在唤醒着沉睡已久的邪恶。 那,是罪恶的甬动。 李瑞洁进南山监狱之前,有幸见到过他无法到手的“货物”狱长。 作为一个职业卖家,除了一个叫东城疯子的人外,李瑞洁在这一行的声誉无人能及。和那种从勤恳上进的愣头青混到老江湖的传统职业模式不同,李瑞洁是天才型的那一类。他与生俱来的头脑和体力,让经验的积累成为多余的事情。所有圈内人士都很难想象李瑞洁这种人做其他任何普通人的工作,他天生就是个职业杀手的料。就象在这个世界的每一种行业一样,天才总是比勤奋更能让人崇拜。李瑞洁想象力丰富的大脑决定了他办事的手段高效而多样,花样繁复,让所有的买家,尤其是希望他承办复仇业务的买家们都心旷神怡,在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恐惧时连叹物超所值。同时,这样的做法却可以轻易地让每一个企图捕捉他的警察误入歧途,去寻找一个他们怎么也找不出行踪的变态的杀人狂。当然,他的本事并不仅仅如此,在他看来,逃脱追捕和追捕猎物,业内称呼为“货”,并不很困难。 李瑞洁善于自我总结。他认为这是好事,所以他的言行越来越和大家的想象符合。以至于到后来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他故意装成那样,还是他本来就那么变态。 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李瑞洁名声鹊起,开价越来越高,但却总也不愁人找上门来。而他也总能让对方如愿以偿,并心甘情愿地将钱交给他,以至于让他想过的无数种对付企图赖帐的人的手段无法实施,让他颇为懊恼。有闲暇的时候,他也曾经怀疑过,那些人那么顺利痛快地交钱,也许与他极端残暴的行为和极端诡异的行踪很有关系。他自己也承认,那是很有威慑力的,但是这样做的时候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他闲暇的时间很少,他总是接一个又一个的订单,让他没有时间去证实自己的这个怀疑的对错。 一次,他接到一个定单,定单的货物资料极少,除了一张远远的侧面照片,便是一个“陈”字的姓写在照片背后——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没有行踪,没有住址,没有年龄,没有周围人的资料,甚至没有清晰的正面五官,除了知道他是在国内,李瑞洁一无所知。定单下的是这个人的喉关节,这在其他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完成的定单,李瑞洁接了。他找到了那个人,他跟上了那个人,他几乎得手。 但是他毕竟没有。 他不仅没有得手,而且还被对方察觉。他反被他跟上,他几乎反被他得手。对方的手法熟练,行为诡秘,分明是个行家。李瑞洁很快明白,对方也是一个卖家,和他一样的卖家。只不过不同的是,对方并不出名,并不象他那样泽被四方,威名赫赫。李瑞洁从来不知道,业内还有这样和他不相上下的高手。在西北的荒凉的戈壁上,跟踪与被跟踪,杀与被杀,惊险与悬念,在无人知晓除了日月星辰冷冷的注视下连连上演。 开始,李瑞洁觉得很刺激,是对方将他引入了戈壁。通常情况下,被追杀的货会选择人口稠密的地方,比如大城市,这样容易隐藏自己。但是对方没有,因为对方也想杀他。在这种情况下,人口稠密反而会提高自己发现目标的难度。于是对方选择了荒野。目标只有一个,要么活,要么死,简单得多。对方的主动选择让李瑞洁知道,尽管对方也很强,但事实上不如他。 无数次,李瑞洁眼看都要得手,但对方每次都能化险为夷,并给自己造成相当的威胁,让自己也差点丢了性命。逐渐的,李瑞洁厌倦了这个游戏。有好几次,他都想一走了之,让这个该死的戈壁生存课程见鬼去,回去一刀宰了那个下单的混蛋,封住他的口。这样他的名声还在,他还是最强的,他还能风光无限的辉煌下去。 但是他知道,这不过是想想罢了。对方是不会轻易善罢的。对方只差自己毫厘之间,一旦自己退缩,就没有再有足够的气势压倒对方,自己就只能逃命,最后任人宰割。 所以他得坚持下去。 慢慢的,李瑞洁得知这片戈壁的深处有一所监狱的存在,因为他无数次发现有看守押着背负着食物、饮水和补给的囚犯经过。补给当然变成了他的,而且他很快发现,那个只比他差一点,却怎么也打不败的对手也在干同样的事情。他从一个临死的看守嘴里得知,那所监狱叫:南山监狱。 但是后来情况发生了变化,忽然之间,在接连几次补给自己之后,再也没有看守押着囚犯去外面采纳补给,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李瑞洁知道,对手也面临同样的问题。他等这对方先动。后发制人,是他一贯的原则。 然后,那对手就不见了。李瑞洁当然知道对方该去了什么地方。他在戈壁外面那个小镇整整守株待兔半年,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想出来的愿望。李瑞洁知道对手不一般,于是决定前往一探究竟。 但是出呼他意料的是,对手仿佛是在监狱里等待着他的出现,并欢迎他的到来。他毫不防备的对自己推心置腹。李瑞洁记得当时自己完全可以干掉他,并割下他的喉头回去,但他没有。因为对方那身绿色的制服。 那是狱长。 李瑞洁不知道他凭什么弄到狱长的身份并让所有的看守和囚犯都接受,李瑞洁只知道他绝对是个冒牌货。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绿色的制服可以调集大量的人手对付自己,就只将自己堵在监狱外面,自己也毫无办法。 所以他相信了狱长,他很快就确定这事确实是如同狱长所说的,很有趣很让人兴奋,尤其是对他或者狱长这样的人。这件事情能带来的成就感和满足感远远大于取下个别人的个别器官。相信狱长也正是这个原因认为他会接受,所以毫不防备地欢迎他的到来。 但是现在,他厌倦了。就象当初在戈壁上风餐露宿提心吊胆一样,监狱里的生活远远不能满足他的感官享受,尤其是几个月来一个女人都没有看到过,让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了这个监狱或者这个片戈壁的囚徒。他是一个追求享受生活的人,否则仅仅是兴趣爱好的话,也不必去开那么高的价格。现在,他认为自己已经触碰到了谜底,他认为狱长的计划已经毫无价值,他打算自己揭开所有的秘密,然后带着狱长的喉头——也许附带上别的什么人的——回去拿他的那剩下的部分货款。 于是他走出房门,大摇大摆地朝着蹲在地上的马东就是一脚。 “干什么?!”马东一惊之下醒来,乍然看见那个被风传成神话、平日里却他打得毫无脾气的人站在面前,惊出一声冷汗。惯性思维让他忽略了李瑞洁怎么走出牢房的问题,他大吼道:“操你奶奶个雄!老子一天不打你,你就皮痒不是?居然又敢越狱,你奶奶的反了你?”马东轻松地一个耳光挥出,他万万想不到这个囚犯还有能力反抗。 李瑞洁有点懊恼,本来他想留着马东问点什么,但是这个马东的愚蠢正在让他不断与自己肚皮里一阵阵翻涌的杀意对抗。于是他轻松的一掌击出,在马东的巴掌还没有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的掌缘轻轻地在马东的后脑勺上硌了一下。 马东应身而倒。 “行了,都出来罢。”李瑞洁打开乌鸦的牢房,逮着他的衣领将他牵了出来,回头对自己打开牢房门的史记可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你的狱长?” 史记可迟疑到:“可是……他?”他指着茫然的乌鸦。 “他什么他?他总知道厨房怎么走吧?你奶奶的,爷爷肚子饿了,你又猴急着要去跟你的狱长干些莫名其妙的勾当,爷爷找谁带路去厨房吃食?他妈的,吃饱了好做事。乌鸦,你爷爷要做什么事?” 乌鸦诚惶诚恐,连连摇头,李瑞洁哈哈一笑:“爷爷还能干什么?这他妈鸟不拉屎的地方,老子待腻味了!操,吃饭全是馒头,早上馒头,中午馒头,晚上馒头,馒头馒头,操你姥姥的馒头,爷爷的嘴里淡得出个鸟来,你家爷爷想吃肉了!嗯?对!乌鸦,厨房哪里走?” “那倒不远,两分钟就走到了。不过,肉有没有,倒是不知道。” “唔?”李瑞洁横目一瞪,肚皮里暗暗好笑。 “啊……啊,想起来了,上回在那里干活的一个弟兄说,还有些腊肉,不过不多了,还是上年的,现在就做给狱长一个人吃。” “我操,他倒享受!嗯,你这老小子怎么今天忽然天良发现倒乖觉得紧哪?爷爷考考你,吃饱了要干什么哪?” “这……” “这什么?吃饱了,当然是要活动身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吃完了你再带老子逛上一逛,走上一走,要是一不小心走出去了,那也不打紧。要是走出去不想再回来,就玩上个三年五载,随便找个人寻点乐子找些开心,三年五载回不来,十年八载一定回来。不错,就这样,乌鸦,知道怎么散步吧?” “这个……那些看守怎么办?” “废什么*话?要出去,当然就要遮人耳目,什么看守,你不会一刀把他们宰了?爷爷带你去杀人!你会杀人么?老子可记得你是老大来着,用不着脏手吧?” 乌鸦道:“那倒没有,事情还是要做的。” “兴许你很久没有杀过人了,需要找个人练习练习?你先来杀杀我热热手?” 乌鸦吓了一跳:“李先生开玩笑。” 史记可道:“你……不跟我们去了?” “去你个屁!赶紧赶紧赶紧滚!乌鸦,把这家伙抗上,咱们先去厨房看看,要是没有腊肉,好宰了他合些面粉做人肉羹。人肉其实味道不坏,你一定也想吃得吞口水了吧?咦?你爷爷要吃肉,你莫非也想跟老子抢?告诉你,你想吃,就只能吃人肉!想吃人肉,就自己去杀。爷爷的手要吃饭,被弄脏了你怎么负得了这个责?” 乌鸦哪里敢答话。他抗起晕倒的马东,一肚皮不乐意地带路。正走了一会儿,李瑞洁忽然道:“慢着,我忽然想起来了,我还有些物事放在狱长那里,现在我们去取出来。” 乌鸦无奈之下,只好跟着他到狱长的房间。狱长的门重新换过了一把锁,李瑞洁也懒得再用他的*,他懒心无常地晃到门口,“咣”的一脚踢开门走了进去。 “好运气!”李瑞洁眼睛一亮,他发现狱长的配枪被遗忘在了桌上,于是连忙抓起塞进裤腰带上,又翻着狱长办公桌上堆积的纸张。 “李先生,这,我们这是干什么?” 李瑞洁不理他,他翻动着狱长的纸张,将一张照片取了出来,然后将所有有自己笔迹的纸张全部取出来,就着油灯点着,想了想,又将其中一张取出来塞进怀里。然后将剩下的点着扔在狱长的炕上:“哈哈,咱们要出去散步了,狱长这老小子一定会来个装聋作哑,偷懒睡大觉,咱们将他的炕烧了,让他少睡些觉,努力勤奋工作。”说完想了一下,将剩下的纸张全部扔在点着的枕头和棉被上,又将手里的照片扔到了火苗之上。 “现在,”李瑞洁看了看烈炎腾腾的火炕,得意地回头道,“激励狱长的事情做完了,咱们也该照顾照顾自己了。快带路,去厨房。” “可是,狱长要是回来了怎么办?” “放心,他没有一两个小时是回不来的。别他妈关心火灾了,你以为你是他妈的消防队员不成?抗好咱们的肉食,把你的亲亲狱长交给你爷爷来操心。” 两人来到厨房,李瑞洁将门关好并从里锁上。 乌鸦大惑不解,他实在不知道这个李瑞洁要干什么。莫名其妙地说什么吃饭,他想当然的以为是越狱的另一种说法——象李瑞洁这样的变态,当然会为了表示自己的不同而说话拐弯抹角。更何况,变态之所以变态就是因为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并努力在行为上表现出来以期待他人的认同。可是如果越狱,为什么真的来厨房?难道要带上干粮么?今天越狱,并不是在乌鸦的计划当中,但是有李瑞洁探一探路线并不是坏事。乌鸦知道这个李瑞洁非常善于找人。善于找人的人自然善于跟踪与反跟踪,那么也就善于寻找路线。另一方面,尽管和李瑞洁单独相处的时候乌鸦承认自己很害怕,单挑一对一,再来五六个乌鸦也不是李瑞洁的对手,更别说他现在手里有枪,但是乌鸦表现出的谦恭更多的是不得不装出来的,因为他认为他可以利用李瑞洁而完成一些事情。而一旦让他准备好了,李瑞洁的生死不过在自己的股掌之间。李瑞洁给过他的屈辱和难看,他将加倍偿还。 李瑞洁道:“吃饭时间到了。现在先去找找口粮都在什么地方?你他妈愣着干什么?库房呢?” 乌鸦指了指一道门,于是两人抛下马东,走进库房。库房很大,和外面的厨房相比,库房就如同一个豪华客厅。只见一袋又一袋的面粉整齐地排成一排,从地板一路堆到天花板,几乎堆满了整整一面墙,颇为壮观。看得出来这面袋装面粉墙的后面还有不知道多少袋面粉。库房的其他地方倒是非常空旷,只有几个木桶。李瑞洁揭起来一闻,发现是油。“唔,灯油也是用这个油吗?”他问。 “对。” “想必是看守们每天去加灯油吧?犯人做这事可不大妥当,说不定一路添油添下去,添到外面去了也说不一定。” “外面还有五六个看守,不过,他们可不管添油这等事情。” “哼,这么多面粉,也不知道再吃个五十年,吃到大家都死光光了吃得完不。” “李先生,”乌鸦忽然看起来有点紧张,他掩饰道:“这里都是面粉,腊肉我刚才瞧见了,就挂在灶台上。” 李瑞洁看着乌鸦不住冷笑,这个白痴并不比史记可聪明多少,他竟然真的以为自己三更半夜跑到厨房来偷食。李瑞洁走到那面袋装面粉墙的面前。他摸出他的匕首,狠狠地扎进一只鼓鼓的袋子,然后猛的一划。 想象中,匕首划破装得鼓鼓的面粉袋子,应该有洁白的面粉如同瀑布一般倾泻下来。但是这个袋子没有。李瑞洁的匕首一扎进这个袋子,就知道自己是对的,里面绝对不是面粉。 一些黄糊糊的东西随着麻袋被扎破滑落在地上。那是沙土。 乌鸦瞪着眼睛看着地上的沙土,李瑞洁又随机一连扎破几个袋子,里面无一例外是沙土,没有面粉。直到他扎破第八个袋子,才找到了面粉。 李瑞洁冷冷地转身看着乌鸦:“你真的不知道这个?”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哼!你不知道,又怎么知道厨房里的这间门隔壁是库房来着?” “我以前在厨房里干过?”乌鸦强自镇定。 “既然在厨房干过,会不知道粮食已经不够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三年前在这里干过。后来一直没干这事。现在狱长安排我洗衣服和被单。”乌鸦分辨道。 李瑞洁道:“操!这么多麻袋,让人以为还有大把的口粮,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耗。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半年多以前,去外面取粮的弟兄和看守就莫名其妙的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专门有人出去找过他们,回来的人都说,那些人肯定是迷路了,被外面的坑窝子吞掉了。还有人说……还有人说,是那些恶灵……后来,后来就没有人愿意出去了。” “哼!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么?怎么又知道了?还什么恶灵?你是说,你们情愿都被饿死在这里?” “这个,知道的人很少。” “那你他妈怎么可能知道?你是个囚犯,你知道了所有的犯人都知道了!看守们会放心告诉你?你他妈一告诉其他人这个,这个监狱不暴动才怪!” 李瑞洁狠狠地将匕首扎进第九只麻袋里。 “叮!”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瑞洁和乌鸦同时一惊。李瑞洁连忙划开这只麻袋,只见里面是些沙土,沙土下却有些黑糊糊的东西露出了头,在油灯的照耀下发出乌黑得发亮的金属光泽。李瑞洁将那东西取了出来,不由呆住了。 是枪! 第一百一十四章:杀人游戏 正是一把制式步枪。李瑞洁连忙划开他能划得到的所有袋子,吩咐乌鸦将里面的东西都掏出来。答案出来了,在西面,是差不多一百多袋面粉,剩下的绝大部分麻袋是沙土,而东面的角落里有整整十只袋子,里面的沙土里埋着二十把步枪和一把手枪。另外有十只袋子里,沙土下是黄澄澄的子弹。 就在刚才无意间偷到狱长的手枪而洋洋得意的李瑞洁,看到这样的情况也不由有点发愣。怎么办?自己绝对没法同时用二十把枪。可如果这些枪落在别人的手里,那他侯某人的处境就大大不算妥当了。他和乌鸦面面相觑,只能呆呆地看着这些枪。同时,两人的脑海里都在飞快的盘算着。 李瑞洁从乌鸦的表情看出了乌鸦对枪的出现感到的诧异不是装出来的,这和他看到面粉口袋里的沙土的时候硬装出来的惊讶根本就是两回事。那么,是谁将这些枪藏在这里的?拿这些枪怎么办呢?枪都藏在这里,也难怪南山监狱里从来没有见过有人配枪,除了狱长。 想到狱长,李瑞洁忽然笑了。他再仔细的看着那些枪。枪身乌黑,但是长时间沙土的覆盖使得其本来乌黑的表面暗淡了不少,仿佛是被去了势,失去了武器与生俱来的杀气。看着看着,李瑞洁脸上的笑容更加爽朗了。这个姓陈的!还真他妈有一套。毫无疑问,这样的事情只能是他干的。李瑞洁问乌鸦道:“狱长是不是下令不许人拥有枪械?” “好象有这么回事,他上任之后就没有看守持枪了。” “为什么呢?” “不太清楚,不过有传言说他到来之后就要求所有的枪械都由他保管。” “那些看守们也心甘情愿?” “其实也没有什么,看守门不配枪出来犯人们也不敢怎样。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枪到底在哪里。何况狱长自己是配枪的,所以就算有人想冒险也不敢轻举妄动。” 李瑞洁一笑:“听起来,你跟看守们可熟得不得了啊。” 乌鸦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掩饰道:“不不,是有些交情而已……” “不错,有些将他们没有枪都告诉你的交情,看来交情不浅。可是为什么他们打你打得那样狠呢?做给谁看?我么?” 乌鸦的汗珠出现在他的额头,他说不出话来。李瑞洁却嘿嘿一笑,仿佛根本没事一样:“嗯,狱长怎么会把枪藏在这个地方?他是什么意思?啊?装什么老实?你他妈说话啊?别他妈再装了,乌鸦,你的演技让我很恶心。老子知道你跟看守是一伙的,现在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把枪藏起来?你最好回答我的话,不要忘记了!”他拍了一拍腰间。 乌鸦瞄了一眼地上的枪,李瑞洁笑吟吟地看着他。终于,乌鸦估算完距离,认为自己绝对没有把握在李瑞洁掏出枪之前跳过去拿上枪在上好子弹干掉对方,于是开口道:“是……本来枪就放在这里。可是忽然有一天,枪全部不见了,大家怎么找也找不到。后来大家都是以为狱长把它们拿进自己的房间了。却想不到,想不到被狱长藏在了这里。” 李瑞洁笑道:“这些事情必须一晚上干完,工作量够大,他的勤奋真让人佩服啊,呵呵呵呵。不过,真是奇怪了,为什么要把这些袋子排成一面墙的摸样?空地方还有那么多为什么——哼!后面是什么?” “不……知道。” 李瑞洁用力一拉,一片麻袋垮了下来,露出一个黑糊糊的洞口。 “这个算什么玩意儿?”李瑞洁注视着乌鸦,乌鸦颤抖着嘴唇,答不出话来。两人之间,一股杀气弥散开来。到底杀不杀乌鸦?这条洞自己也可以钻进去探察?乌鸦还有价值活着吗?在良久的沉默中,李瑞洁颇有点拿不定主意。乌鸦的目光呆滞,充满了惶恐和绝望,脸上布满的汗水一滴一滴地滑落下来滴在地上,想必是知道自己命不长久吧? “啊——” 就在这时候,外面厨房的马东忽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李瑞洁霍然转身,迈出了门。马东撕着嗓子道:“是你……快叫狱长——” “什么狱长?谁是狱长?这里根本就没有狱长。” “什么?” “那个狱长是假冒的。” 乌鸦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飞快的抄起地上那把手枪。多年的经验让他从枪的重量知道,弹匣竟然是满的。他没有犹豫,对着李瑞洁的后脑勺扣下了扳机。 “砰——” 乌鸦双手的鲜血从他裂开的右手飞溅而出,染红了他的半个身体。他号叫着滚在地上。 “你的智商真让我失望,”李瑞洁头也不回地说,“那些枪所有的枪管和枪身的连接部分都被人不轻不重的砸过。砸的人非常小心,乍看上去并没有破坏什么,可是这些刚好堵住了子弹的枪如果开火的话,唯一的结果就是炸膛并顺便将拿枪人的手炸掉。本来我是想干掉你了事,但是看起来你非常英勇的验证了狱长和我对枪械的熟悉程度,也省掉了我的麻烦。可别恨我,那都是狱长干的,我可最怕别人恨我了。别人一恨我,我就只有干掉他。现在,”他不再理会在地上滚来滚去嚎叫的乌鸦,转头对抱着头惨白着脸坐在地上的马东道:“你他妈又在鬼吼些什么?怎么每个人离我近了都要乱吼乱叫?老子的面相不够善良么?你他妈到底看见了什么?” “鬼!有鬼——” “你说什么?” “鬼!鬼来了,它们来了!”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瑞洁盯着门,将手放在了腰间。 “是我。”狱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看起来,他似乎知道自己在里面,李瑞洁想道。 和李瑞洁一样,狱长一脚踢开门,和史记可前后而入。狱长一边看着李瑞洁手指间翻滚的手枪,一边道:“哦呵!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一个一身是血半死不活的人,一个被阎王遣送回来面无人色的人,还有一个洋洋得意的家伙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狱长——狱长,救命——”马东看见狱长的到来,忽然象看见救星一样大声嚷叫起来。 “鬼叫什么?”李瑞洁顺势踢了他一脚,冷笑着举起枪,闭上一只眼睛瞄准狱长:“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狱长道。 “一切都结束了。” “你都知道了?” “是。” “夸!”的一声,李瑞洁打开了保险。 狱长毫不在意地走到一张桌子旁,将桌子推到门边,刚好堵住了被踢坏了的门。桌子的另一端抵着厚实的甬壁,除非将门敲碎,否则外面的人根本无法进入。 “那么,现在我想我们还有些须时间,我洗耳恭听。” “开玩笑,”李瑞洁笑着摆摆手,将枪塞回腰间,“我还没完全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我们先来听听他们的故事。”他一指地上的马东和乌鸦。 “谁先来?”狱长道。 乌鸦停止了*,和马东对望一眼。 “乌鸦,别他妈挺尸了,”李瑞洁喝道,“你的伤不过是破了点皮,又不是伤筋动骨,老趴在地上想证明你的恋地情节?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别再耍花样,嗯?” 狱长道:“现在让我们回到事情最初,回到那个焦点人物身上。”他看向李瑞洁,李瑞洁点点头:“瞎子。别再笼统地说什么这个可怕那个恐怖,说具体的。” 李瑞洁一边听着乌鸦的叙述,一边冷冷地上下打量狱长。狱长今天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的怪异,白净的脸上泛着红光,仿佛是三天三夜未曾睡觉一样兴奋地急促地呼吸着。他的衣领也和他侯某人一样脏,这可是非常非常特别的事情。是什么原因让狱长这样一向对自己仪表非常重视的人也忘记了换干净衬衣了?他和史记可今天到底看见了什么?李瑞洁斜眼朝史记可望去,这是一个正常的人的表情,李瑞洁想道。史记可的脸上或多或少的和马东有点相似,但他的眼睛里却透露出好奇和探索,他正紧紧地盯着乌鸦。 乌鸦道:“五年前我们来的时候,我从号子里的其他兄弟那里听到一个秘密,一个关于瞎子的秘密。最初,大家都没有在意,但是接下来,大家开始发现这里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似乎每个人都不愿意谈论这个事情,或者说每个人都在逃避。我们不知道他们在逃避什么。后来有一天,我被分配到照顾那些快要死了的病人。那个病人是个傻子,不,是大家都以为他是傻子,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我们叫他袁痴。平时,他要不就是胡言乱语,要不就是一天一天的一声不啃,但是在他临死的前一天,他忽然清醒了……” “……知道,咳咳,知道瞎子么你?”袁痴躺在床上,他的每一声呼吸都带着类似金属碰撞的尖锐声音。乌鸦知道,他命不久矣。 “听人说过。” “哦……我敢打赌,没人,没人愿意跟你说瞎子究竟是什么?” “是啊。”乌鸦惊讶这个袁痴似乎神志正常了,他将脸盆放下,走到袁痴的床边。袁痴的脸上布满污垢,成年累月没有洗脸的结果,乌鸦想道。 “想……知道么?我,我可以告诉你,”袁痴挣扎着举起右手,“反正,反正我已经活不了几天了。在南山监狱,我这样剩下最后几天的人,咳咳,都会被放到外面去……外面的戈壁上去等死。” “谁是瞎子?”乌鸦问道。 “我不知道。”袁痴用调侃般的眼神望着乌鸦,满脸满眼的嘲弄。 “你真是疯了。”乌鸦不耐烦地将袁痴的右手甩开。 “不,你听我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瞎子,是因为瞎子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什么?” “瞎子不是一个人,你来南山监狱多久了?” “刚来,就两月。” “你来的这些天里,有没有发现一些怪事?” “……” “你有,是吧?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从脚底传来,或者一些奇怪的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一晃而过?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些奇怪的,咳咳,和常识不符合的事情?” “你看见过什么?”乌鸦不愿意回答,他反问道。 袁痴摇摇手:“瞎子。瞎子是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咳咳,在南山监狱,也许从南山监狱开始的时候就有瞎子,一直到南山监狱被地陷吞掉为止,都会有一个瞎子,”他举起手,压住乌鸦的询问,“我也不知道瞎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现在的瞎子是谁。操,反正不会是我。咳咳,但是,现在肯定会有一个瞎子。一个瞎子死了,另一个瞎子接着。” 乌鸦侧坐在床边:“你是说,瞎子并不是一个人的名字,并不是特别指向一个单独的人,而是一个类似职务一样的代号?比方说,象狱长这个称呼?” “对,咳咳,就是这个意思。我问你,你认真地回答我,你,你相信有鬼吗?” “……”乌鸦吞了口口水,这个问题如果要认真的话,他没法简单回答一句相信或者不相信。 袁痴看出了他的迟疑:“你回答不了,对不对?你原本是不相信的,但是进来之后,发现有些事情,没有鬼就没法解释了是不是?” 乌鸦迟疑着,最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告诉你,咳咳,我相信有鬼的,我亲眼见过。开始我以为是我的幻觉,我以为我是被关疯了,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你知道为什么吗?” 乌鸦摇摇头,袁痴继续道:“我曾经看过一本书,书上说一个人是不是疯了他自己永远都不知道。但是我想我没有疯,因为,当我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我并没有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正常的,并且也认为自己是正常的,而是很焦虑地思考着,怀疑着自己是否正常。我猜想,一个疯子不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疯子,而一个正常的人则会有这样的思考,你说是不是?” 乌鸦听不大懂,他问道:“你说的瞎子……” “对,瞎子。”袁痴加重语气,“现在的瞎子是谁?前任的瞎子是谁?我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瞎子是怎么来的?咳咳,我知道!” “怎么来的?” “在南山监狱,总会有些人失踪,他们莫名其妙地失踪,就那样,就不见了。你知道吗?你才来,还没注意到。反正,他们就那样失踪了,也不是逃了。” “死了?” “对,被,人,杀了。”袁痴挣扎着想坐起来,乌鸦连忙扶着他。 “被谁杀了?” 袁痴看着乌鸦:“可能是被任何人。任何看守,任何犯人。这是,咳咳,一个曾经想要杀死我,结果反而死在我手里的人在咽气儿前说的。古老相传,这个监狱,被一种恶鬼控制着。人们不知道它在哪里,却知道它要干什么。” “那恶鬼就是瞎子?” “不是,瞎子不是,瞎子是代言人。” “代言人?” “对,有一个游戏,叫做找出瞎子。这个游戏你玩过吧?”袁痴忽然笑了笑。乌鸦连连摇头,袁痴道:“你现在就在玩这个游戏了,哈,咳咳,不是吗?找出瞎子,然后干什么?没有人知道,谁是瞎子也没有人知道,但是大家都知道,瞎子是邪恶的代言人,他告诉大家的那些事情,都会实现。” “什么事情?” “比如说,谁会死。” “你会死吗?” “没人告诉我我也知道我会。我也想过,会不会我是瞎子?我可以预言自己死。但是,我却不能预言你会不会死,虽然说,人人都会死,但是我却不知道你会不会死在这个号子里。所以,我知道我不是。” “那么怎么找出瞎子?” “找出你要怎样?” “……” “杀了他,对不对?咳咳,”袁痴道,“很正常的想法。我还可以告诉你一条线索,瞎子是不可能被人杀死的。因为,咳咳,因为……” “保护他,那些鬼?” “对,”袁痴点点头,“所以,找出他,也没什么用处,最多问一问,自己会不会死。但是,如果能出去的话……不,没有人能再出去,当瞎子出现之后,没有人再能出去!” “什么?”李瑞洁皱眉问道,他对乌鸦在关键时候打住非常不满。 乌鸦正用一只手压住另一只手止血:“没了,他忽然又不说话。我一问他,他就又胡说八道起来。我觉得那算是回光返照。” “后来呢?”狱长问。 “后来他就不行了,第二天我和另一个弟兄去把他抬出去,还没走到一半就咽气了。” “这算什么?”李瑞洁怒道,他和狱长对望一眼。狱长摇摇头:“这倒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囚犯一个接一个的失踪。可是,如果是被人杀死的话,总会有尸体留下来。” 乌鸦道:“我揣摩他的话,最后想到,瞎子就是一个杀人的游戏。杀死别人,也提防被别人杀死。最后那一个,就是瞎子。这个监狱太大了,失踪的尸体总可以有不可能被发觉的地方藏起来。” 狱长点点头道:“这也是一种模式。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既然你相信这种鬼话,你为什么不逃出去?”他扭过头对马东:“你相信瞎子吗?你为什么不逃出去?如果你想出去,可是有大把大把的机会。” 马东看了乌鸦一眼,正待回答,门外遥遥传来看守们蜂拥而至的嘈杂声。李瑞洁道:“我看他暂时不需要回答这个,先让他满足我对那间房里的地道的小小的好奇心。”不能让看守们看见这个乱七八糟的混乱场景,在一瞬间,李瑞洁和狱长达成了公识。狱长点头道:“库房的地道是通向哪里?乌鸦?马东?你们谁告诉我们,谁活下去的机会更大。” 乌鸦和马东再次对望一眼,乌鸦道:“是通向另一侧的一条甬道。” “有多远?” “不好说,不到一千米吧。” “你们想通过这个越狱出去?” “失败了,我们以为能另开一条通道,但是监狱里有太多的甬道不为人知道,结果一路挖到另一条非常罕至的甬道上去。” 李瑞洁道:“怎么不接着挖了?你们不是想越狱吗?” 乌鸦道:“在甬道里挖,太不安全。” 李瑞洁了解地点点头,虽然这里离外面很远,但是如果在外侧的甬道开挖的话,很难保证不被别人发现。可是如果乌鸦的人掌握了所有在厨房工作的看守,这件事情就好办了。虽然远了很多,但是在南山监狱,什么都缺,惟独不缺的就是漫长难以打发的时间。 狱长道:“开挖的时候,有不少怪事吧?” 乌鸦无声地点点头,李瑞洁愣了一下,马上就明白过来,失踪的囚犯就是从此而来。狱长接着忽然冷冷地笑道:“如果我提议大家现在就着这里出去,有人反对吗?”他锐利到接近凶残的目光扫过史记可。 地道非常狭窄,仅仅能容下一个人半蹲着前行。五人排成一长串,乌鸦在前面带路。李瑞洁跟着乌鸦,马东在李瑞洁后面,史记可在马东后面,狱长断后。 “这样的安排似乎不大对劲。”在安排顺序的时候,李瑞洁忽然阴阴地反对。 狱长道:“这里的事情还有很多还没解决。在解决完那些事情之前,我们的事情暂时放下。” “你凭什么相信我也这样认为?”李瑞洁笑着拿出枪套在食指上摆弄几下,又从墙角取下一盏油灯,跟着乌鸦进入地道。他不愿意让狱长认为他害怕同时对付一前一后两个大有问题的囚犯和看守。另一方面,狱长安排自己在他在前面,无形中是承认了自己比他强。他乐于听见这样的承认。 马东也跟了进去,史记可看着狱长,狱长看出了他的不安,冲他一笑:“别担心,有我在后面。咱们走吧,我断后。”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响,就在狱长准备跨进黑暗的地道的时候,有看守猛烈地推动拍打着厨房的门。他们不知道,那扇门已经被封死了。在厨房里,一张厚重木桌的一端抵着门,一端抵着更加厚重的南山监狱特有的岩石墙壁。 “谁?谁在里面?”“失火了!先去救火!是狱长的房间!” 看守们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狱长的嘴角不为人知的向后掠了掠,跨进地道。 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但是从心底里,李瑞洁还是愿意相信狱长的安排。尽管前面有乌鸦,后面有马东,尽管除了自己手里的油灯所能照射到的几尺地之外地洞里一片漆黑,但是李瑞洁却丝毫不放在心上。乌鸦根本手无缚鸡之力,而马东虽然孔武有力,却仍然不是他李瑞洁的对手。相比之下,其实乌鸦还要威胁得多。当然,马东不会这么看,他李瑞洁一连串在马东面前的表演,已经让这个没事就毒打他的看守认定李瑞洁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 李瑞洁静静地跟着前面的乌鸦,事实上,所有的五个人都在这一时刻选择了一声不啃,没有人愿意说话。压抑的气氛从众人的心中流出,渐渐扩散开来,逐渐充满了整个黑暗的地洞。走了一程,前面忽然出现一条岔路。 李瑞洁一把抓住乌鸦:“这算什么?”他指着岔路。 “死路。”乌鸦回头道,他越过李瑞洁的肩膀,看见跟上来的马东,马东后面的史记可也露了个头。“开地洞的弟兄选错了方向,结果开挖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发现,只好在这里重新挖过。我们没有指南针。”他继续解释道。 李瑞洁点点头,放开乌鸦,众人继续前行。逐渐的,李瑞洁开始焦躁起来。体格魁梧的他半蹲着在黑暗的地洞里前行要比其余的四人辛苦得多。李瑞洁虽然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但是现在在这里,能做的事情却非常之少。他的思维运转起来,究竟什么时候解决和狱长之间的问题呢?狱长说的解决完这里的一切之后的安排很有道理,但是李瑞洁不喜欢被别人安排时间,毕竟,从来都是他安排别人的。何况他们还是不死不休的对手。 现在动手吗?那不可能,中间隔着马东和史记可,狱长随时都有可能让这两个家伙做肉盾,然后返身回到厨房里打开门让看守们冲进来。李瑞洁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焦虑,在这个人站不直腰的地洞里,他的行动速度其实是不如狱长的。他开始有点后悔让自己走在前面而狱长断后。 另一方面,现在暂时和狱长是同盟关系,因为有第三股势力这个共同的敌人。可是,这个敌人什么时候消失?或者说,他李瑞洁要在什么时候戳穿整个阴谋的同时最有杀掉狱长的把握?即便是李瑞洁,也颇拿不定主意。现在的关键问题有几个,可是这些似乎不是马上就能得出答案的。 李瑞洁忽然想到,有没有可能狱长已经知道了答案,现在要做的一切只不过是在为干掉他侯某人而演的一出戏?毕竟,狱长比自己早来这里半年,既然自己第一次看见乌鸦也知道乌鸦满嘴放屁,没道理狱长不知道。 但李瑞洁很快否定掉这个假设,因为他相信,他比狱长强。 第一百一十五章:乌鸦阴谋 油灯跳动了一下,渐渐黯淡了下来,李瑞洁骂了句娘。 乌鸦回过身来:“怎么?” “快没油了,还有多远?” “还……没走到一半。”乌鸦无法压抑自己心里对李瑞洁的畏惧,他忐忑不安地说出这句话,就捂着手观察着李瑞洁的表情。但是他很快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李瑞洁正瞪着他。 “瞅个*,那还不快走!”李瑞洁顺势用手里的枪敲了乌鸦的头一下,乌鸦一个琅跄,已经止血的手似乎又开始痛起来。 油灯越来越暗,李瑞洁焦躁地看着油灯,里面的油已经见了底,火苗已经是纯粹在燃烧灯心,随时都可能熄灭。李瑞洁将油灯朝前面扔了出去,一把抓住前面的乌鸦。 “叮、叮、叮、叮……”油灯滚动几下,应声而灭。 众人眼前一黑,乌鸦停住脚步,后面的马东跌撞在李瑞洁的背上。就在此时,史记可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李瑞洁吼道。 “没、没怎么。” “继续走!”李瑞洁的喉咙里嘶哑出这样一句命令。 进入地洞之后,史记可就被不安的气氛笼罩着。这条黑洞比他走过的任何一条甬道更加阴森黑暗,更加适合邪恶的居住。很快史记可就发现,并不是他一个人这样想,因为所有人不说话,都不发出任何声音来,除了偶尔李瑞洁时不时的小声叱喝盘问前面带路的乌鸦。整个地洞里荡漾着五人的脚步声,呼吸声,和衣服不时磨在狭窄的洞壁上的声音。这不仅没有打破原有的寂静与阴森,反而更增添了一种让人心跳的紧张气氛。 最让史记可心有余悸的是,狱长最后问的一句话。 “如果我提议大家现在就着这里出去,有人反对吗?” 和狱长相处半年以来,史记可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逐渐学习到了狱长的思考和行事方式。也许只是一点皮毛,但也足够让他知道许多寻常不可能注意到的细节。 狱长的这句话是个圈套,史记可想道,看似漫不经心近似玩笑的一句设问句,提议大家现在出去。他准确地掌握了所有人的心理,即没有人会真的反对。发生的事实也证明,没有人在面对这句话是吭声。也就是说,所有人都在心里投了赞成票。 而狱长曾经告诉过自己,南山监狱没有人能出去,一旦当人们心中存在逃出去的时候,黑暗的甬道深处蛰伏的邪恶就会出现,没有人能够在面对其时仍能侥幸。 那句话,是在招灵?或者,是引出黑暗中的邪恶出现的诅咒! 史记可打了个寒战。他走得并不快,他一直与前面的马东保持了两米的距离。与马东相比,后面的狱长其实更加让他心里安稳些。所以他宁愿听着狱长平稳的呼吸,也不愿意贴着马东的背。 走过岔路的时候,前面的乌鸦和李瑞洁停了一下,讨论了两句,史记可对此毫不关心。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前面李瑞洁手里的油灯似乎越来越黯淡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在这个阴森的地洞,五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唯一的一盏越来越黯淡的油灯,狱长的诅咒。 为什么,狱长要这样做呢?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前面忽然一暗,被那盏油灯逼退、一直围绕在众人周围的黑暗如同伺机而动的猛兽一跃而出,瞬间将众人吞噬。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的史记可发出一声惊叫。 一只手迅速有力地抓住自己的脖子,是狱长。因为狱长的左手抓住他的脖子,右手在他的背后写字。 他写道:“别慌,史记可,是我。” 史记可费劲地辩识出这六个字,前面的李瑞洁喝道:“怎么了?” “没、没怎么!” “继续走!” 狱长仍然在他背上写字:“别出声。” 史记可点了点头,他的这个动作被扶着他的脖子的狱长很快感知道:“你相信我吗?” 史记可再次点点头,狱长又写道:“别想着出去,你不可能出去的。但是你如果你想获救的话,想办法去西洞。” 这一段话太长了,狱长写得很快,史记可非常困难地辨认着。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和人对话的经历,这时候史记可才发现,不用视觉而用触觉来感知一个个的字是多么的困难。而且,狱长在他背上的书写和他在纸上的笔记同样的潦草。他慢慢地点点头,试着理解这句话。狱长很快解释道:“我这里有一张到西洞的地图,别理会其他的岔路,也别理会通往那里的路上是否还有油灯,也别理会路上会有什么怪事,按照地图走。” 史记可想张嘴询问,但狱长发现了他的这个极端不明智的企图,飞快地用手捂住他的嘴,继续用手在他背上写道:“别告诉任何人,记住,不管是谁,就算是任何救你的命的人都不行,否则你们会一起死。这是获救的唯一机会。” 史记可点点头,狱长忽然写道:“告诉他们,我在你背上写到李瑞洁想杀我。另外,很荣幸认识你,史记可。” 在那一瞬间,史记可几乎可以从背上的触觉感受到狱长在微笑。狱长的手离开他的脸,摸索出一张纸塞进他怀里,和那本笔记塞在一起,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背,然后绕到前面来,拿住他的手握了握。 这算是道别吗?史记可不详地想道。他想抓住狱长的手如法炮制地写上几个让他想不明白的问题,但是他抓了个空。 这时候,前面的乌鸦道:“我们到了。” 史记可飞快地转身,极力伸长手臂想抓住狱长,却只能收获满把虚无的黑暗。他拼命地睁大眼睛,张开耳朵,希望捕捉哪怕一丝狱长的影子。在一切都徒劳无共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大叫:“狱长——” “什么?”已经跨出地洞,头因为不慎而被地洞顶擦得痛得厉害的李瑞洁喝道。 “是狱长!狱长……” “狱长怎么了?” “狱长不见了!” 该死!李瑞洁狠狠地想道。狱长一定是回去找那帮白痴看守们帮忙去了,随便一个劫持狱长企图越狱的借口,也可以让他李瑞洁头痛半天。 这是条没有油灯,或者油灯里没有灯油灯心也没有点燃的甬道,可是就在前面不远就能看见光明透过甬道口传了进来,沿着甬道壁反射到众人的眼睛里。李瑞洁看着那甬道口,脑袋里飞快地运转着。狱长这时候离开意味着什么呢?他难道已经能够解答所有的问题,所以这时候与自己分开,好准备和自己的那次生死约会?这倒颇为歹毒,因为自己身边还跟着这么一大帮碍手碍脚的家伙,还有那些已经接近谜底的事情缠绕着自己。而狱长现在则可以蛰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出,自己稍有疏忽,就有可能受到致命一击。想到这里,李瑞洁对已经钻出地洞的史记可喝道:“别告诉我他什么都没说!你们在后面落下这么远,鬼鬼祟祟干了些什么。” “他在我背后写字。”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史记可吞了下口水,这个事情让他大惑不解,“你,想杀他。” 李瑞洁哈哈一笑,看来自己所料不错,狱长准备和自己开战了。乌鸦道:“我们要回去找他吗?” 李瑞洁笑笑道:“不必多事,一伙囚犯回去找带了一帮看守的狱长那叫他妈的自投罗网。他还想找咱们呢。还有呢?说详细点。”后面却是对史记可说的。 史记可将刚才狱长的举动描述一遍,只是小心地将狱长说话的内容避开。一直沉默不语的马东忽然跳了起来:“你说什么?他左手扶着你的脖子右手在你背上写字!你确定吗?” “怎么了?”史记可心里也泛起一丝不安。 马东叫道:“他……他是左撇子!” 一股凉意从史记可的头顶一贯而入,直抵脚底。是啊,史记可也记得很清楚,狱长是个惯用左手的人!那么,刚才……难道不是狱长?难道……那是谁? 马东叫了出来:“那是鬼!那不是人!那是鬼……” 李瑞洁却对此毫不惊讶,他笑吟吟地看着史记可、乌鸦和马东,直到马东的叫声超过了他的容忍底线:“别*吼了,吼了也没你的好处。很荣幸地,我认识你们的狱长,在进南山监狱之前。” 马东还在叫嚷:“那是鬼!有鬼!我看见了的,我亲眼见了的,就在门外……” “住嘴!”李瑞洁喝道。但是只是让马东停顿了一秒钟,他眼睛里滚动的惊惶让他继续吼叫道:“你给我走开,你这个欺世盗名的孬种别以为我怕你。”他对李瑞洁叫道,又转向乌鸦:“大哥,真的有鬼啊——你们,你们真的不知道?相信我,我看见过,张鹏就是鬼!刚才我在厨房又看见了!真的,我刚才在厨房就看见一个!鬼!鬼就跟在我们身后……” 大哥?史记可奇怪地看向乌鸦,发现乌鸦的脸上在不住的颤抖,仿佛大势已去的样子。 “别他妈放屁了!”李瑞洁终于按耐不住了,在马东面前的表演所产生的马东对自己轻蔑的副作用让他觉得这出戏该完了。他招牌似的一把抓住正在乱叫的马东的咽喉,将他提离地面,一如当初对待史记可一样,转头用非常温和亲切的声音说:“我认识你们的狱长,他左右手都惯用的。他在你们面前只用左手只是想留下一个误导你们的伏笔,就象我情愿让这个小子毒打一样。可惜的是他不是我,这个预留的伏笔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而我,”他举起马东的手晃了晃,“却可以充分享受这一刻。”马东口吐白沫,发出“呀、呀”的嘶哑惨叫,双脚不停地在空中蹬腾着,双手拼命想搬开李瑞洁铁窟般卡在他脖子上的手。 “顺便说一句,他不是狱长,他是个冒牌货。”李瑞洁继续道。 “什么?”史记可惊道。 “白痴,一个不抽烟的人,背那么多烟到监狱来干什么?没有哪个不抽烟的正牌狱长会这样干,他可不必讨好谁。现在,乌鸦,嘿嘿,或者我应该说,是乌老大?你的同伙在神智不清的时候不经意地出卖了你,你该用什么样的故事来满足我小小的好奇心呢?” 乌鸦慢慢往后退却,直到自己的脊背抵到甬道坚实阴冷的洞壁。他脸上的颜色一片死灰,映着洞口光亮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这个李瑞洁的对手,就算现在拔腿就跑,到甬道口的那一段距离也不可能将他从李瑞洁扔下马东拔出枪对着自己射来的子弹拯救出来。 李瑞洁笑道:“为什么呢?一个囚犯却可以知道看守们秘密地在一个隐秘的地方挖掘?一个囚犯可以让一个看守尊称为大哥?史记可,这是为什么?”他转头看向史记可。 史记可脑袋里一片乱麻:“不,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你叫史记可?你通个屁。你怎么不叫曾桶?饭桶的桶!”李瑞洁轻蔑地将马东扔向洞壁,马东砰地撞在洞壁上又跌落在地。“我来告诉你,”李瑞洁道,“要么,这个囚犯不是囚犯,要么这个看守不是看守。考虑到老大这个称呼不大可能出自一个正经的看守,我们有充分理由认为,他,”他一脚踢在马东的肚子上,“不是看守,而是个囚犯。他是这个乌鸦的手下。是不是这样,乌大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乌鸦小声地做着最后的抵抗。 “我在说什么?五年前!我在说五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李瑞洁道,“你曾经给史记可说过一小段关于五年前的事情,你在不经意的时候说了部分的实话,想必你现在已经后悔得很了?你说是钱森抛弃了你,策划的暴动?这真他妈的是可笑的掩饰。”他看向史记可,“他们成功了,暴动。他们杀掉了所有的看守,然后自己的人穿上看守的衣服,你这位,就是我们的狱长,”他一指乌鸦,“至于钱森,恰恰相反,是他们抛弃了钱森,将钱森一行排除在圈子外面。” 乌鸦嘶声道:“如果是这样,我们还穿什么看守的衣服,一股脑跑了就是。” 李瑞洁道:“不错,这样的理由应付想史记可这样大脑皮层神经元严重缺乏的家伙非常有效,但是你忘记了老子是什么人。我是谁?一个惯犯,一个职业卖家,一个和你用同样思维方式思维问题的人。你们为什么要装扮看守而不跑路?在理论上有他妈一万个理由,也许你们有扮装癖,但更合理的是,大家都是命案在身,从监狱杀掉看守越狱暴动而出之后,你们这些人要是再次失手就会直接枪毙,所以到那时候,每个失手的人会在第一时间供出这里的事情期待宽大处理。而你们这些惯犯,出去之后能靠什么讨生活?你们有多少人会走上正途而放弃你们热中的犯罪事业?你们又有谁才能保证自己绝对不失手?所以了,为了大家的安全,在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放心的解决方法之前,没有人可以离开,否则他们每一个人都会被身边的同伴第一时间干掉。乌鸦,你想到解决办法没有?” 乌鸦瞠目不答,李瑞洁继续道:“你有的!我来帮你回答,你从老犯人那里听来了瞎子的故事,你开始觉得这一切都能为你所用。不错,甬道深处的邪恶,任何人都不能逃脱,邪恶的代言人瞎子,杀人的游戏,地上爬行的没有眼睛的人,多么有趣的故事!配合南山监狱阴森的环境,真他妈是一出恐怖大戏。统统都是扯淡,统统都是放他娘的屁!很可惜,乌鸦,你实在没有编造故事的天分,那个没有眼睛的人我曾经在一本很有名的武侠小说里看到过,也不知道你给人家版权费没有?任何人都不能逃脱,因为任何逃脱的人都不能确信自己不被自己往日越狱的同伴出卖,至于瞎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从来没有存在过,我甚至相信连你说的什么袁痴都不曾存在,这都是你编造出来的谎言,为了你最后的目的,那个杀人游戏!这就是为什么南山监狱的囚犯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他们都被你一个个杀掉了,到最后你杀完所有的人,就可以和五六个心腹一起出去!这就是你想出的解决方法!” “可是……”史记可插话道,“他,马东,一直和另一个看守出去采购补给,我来的时候就是被他们押送进来的,他们完全都可以逃走。” “是么?那么那个另一个看守肯定不是他们的人,他大概是个老囚犯,让他和马东在一起,可以互相监督。巧妙的力量平衡,最后大家都不敢动。” 乌鸦道:“不是。张鹏不是囚犯,他是个看守。这样也只有他才可以带着人去采购补给。” 躺在地上的马东渐渐苏醒,他张合着嘴发出“哑哑”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你说什么?”史记可蹲下身子。 “张鹏……” “什么?” “张鹏……不是人……” “什么?不是人?” “我……暴动的时候……我追着他……一直追到监狱外面……我亲眼……看见他被坑窝子吞下了……” 史记可疑惑地抬起头,看着李瑞洁,李瑞洁正皱眉看向马东。 马东继续道:“刚才……我真的看见了……是鬼……是……” 史记可道:“是谁?” “是周刚……他拿着灯,从门外……经过……笑着看……看着我……” 周刚! 终于,第一次,有另一个人承认有周刚这个人的存在!但是和第一次听到乌鸦承认瞎子的存在不同的是,在这一次这一瞬间,史记可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按照李瑞洁的说法,瞎子是乌鸦编造出来的,可是在李瑞洁否定掉狱长推论的一切之后,周刚,他们承认有这个人了!可是,马东却说周刚是鬼! 他死了? “周刚?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李瑞洁皱眉问史记可道。史记可无语地点点头。 “毫无疑问,他是个囚犯!而且他不是这个乌鸦的人!”李瑞洁道,“他死在了他们的手里!死在了那个杀人游戏里。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承认有这个人存在!乌鸦,你什么时候动手的?你不回答?还是你压根儿忘记了这个毫不重要的小人物?” 乌鸦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李瑞洁嘿嘿一笑:“杀人游戏,也真亏你想得出来。这倒是很符合老子的口味。现在让我们来试试看,”李瑞洁和蔼可亲地转过头对乌鸦道:“怎样?你认为,我和狱长,谁的枪法更好?”乌鸦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血色,于是李瑞洁道:“那就让咱们开始吧。马东,你相信你大哥的话是不是?瞎子?”李瑞洁狠很地一脚踢在马东的肋部,伴随着马东肋骨的破碎和他的惨叫,马东飞出了三四米之远。他痛册心扉的惨叫声响起,贯穿众人的鼓膜,弥漫在整个甬道。 “啊——” 但是李瑞洁并没有而因此减少对马东的攻击,史记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体会到了李瑞洁的力量,每一次他的出手,都快得能带来一阵拂面而过的阴风。另外,他从来不连续打击,而是小心地控制着动作的节奏,让马东的神经能够及时将所有的疼痛穿到他的大脑里。于是,马东的惨叫和骨头碎裂的声音交替着起伏在史记可的耳边。 史记可终于忍不住了,他小声道:“李瑞洁,小声点,这样会把看守引来的。”虽然话是这么说,更多的,是他不愿意马东这样受苦,情愿李瑞洁给他来个痛快。 “小声?为什么要小声?我不会那样安静的杀死一个人。我会杀得惊天动地,杀得鬼哭狼嚎,杀得全世界都知道,杀得他地下的祖宗十八代都为之胆寒。当最后时刻来临,他走完我为他布置的痛苦之路而看见地狱大门的时候,他会对我由衷地赞美并怀着感恩的心情舒心地微笑。史记可,不要充滥好人,滥好人的特征是忘掉别人做过的事情。他犯了个大错,他毒打我的时候,真的相信了我在他面前软弱无力的表演。人犯了错,就该付出代价。他没有毒打你,那是因为有你的狱长的存在。象他这样的人,这辈子不知道干过多少那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将来还会干多少,所以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在此中断他罪恶的一生,让他了解人生的意义。让他明白,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是老天爷不开眼,是个极端的错误。” 李瑞洁一遍滔滔不绝长篇大论,一遍继续干着他的工作。乌鸦悄悄地向史记可移过来:“史记可,别让他快把他杀了,他杀完了,下一个不是你就是我。” 史记可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倒完全不同意乌鸦的这种判断。和狱长以及李瑞洁相处的时间长了,耳熏目染之下他也学到了一点他们看问题的方法。很明显,乌鸦是想拖延时间让马东的大喊大叫把看守们引过来。但是李瑞洁很快停止了对马东地打击,他伏下身去,摸了摸马东的脖子,然后大摇其头:“我将他全身主要关节全部弄碎了,好让他从此不再迷恋体育活动而转向哲学的学习,他居然就这样辜负了老子一片栽培他的苦心,真让人失望,”他回头,看向乌鸦和史记可,“热身准备结束了,谁是下一个?” 乌鸦和史记可同时后退一步,但是他们又同时停住了。逃跑是不可能的,因为李瑞洁已经把那把狱长的佩枪掏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杀戮开始 枪响了。史记可看见枪口随着一声剧烈的响声冒出的火花。他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意识分散到身体的每一处,却发现自己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与此同时,乌鸦倒在了地上。 李瑞洁将枪插回腰间。他走了上来,乌鸦的右腿被击中,他倒在地上死死地抱着自己被击伤的腿,额头上瞬间冒出无数的冷汗,他的嘴唇被巨大的疼痛扭曲地不住的颤抖。他嘶声道:“李瑞洁!我操你妈!你他妈不要得意,你……你很快就得意不起来了!没有我,你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去!告诉你,我就是瞎子!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你……还有你!”他转头看向史记可,“你们他妈都得死!” 李瑞洁不理会他,只是皱眉看着乌鸦的伤腿,又看了看远处的光源。他问史记可道:“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没有击中膝盖……史记可,你有没有发觉这里的人眼睛都不好用?” 史记可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对,崖顶,崖顶有棵树!那棵枯树!没有人看见,除了我,我问了许多人,他们都看不见。” “什么树?我可没注意。” 史记可将树形容了一遍,李瑞洁点点头:“长期生活在幽暗的环境下,又缺乏维生素a,必然的。我猜想这里没有人会有机会尝到胡箩卜吧?” “可是,可是我告诉过狱长,他也看不见。” 李瑞洁耸耸肩膀,史记可又急道:“可是连你也没看见!” 李瑞洁不耐烦道:“我他妈是没注意!这可是完全节外生枝的事情,你的眼睛到底有没有焦点?你以为这是什么?忘掉你那些该死的什么树,回到现实中来。你他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转移话题不是?”他一把抓住乌鸦的伤腿,将他倒提起来。 乌鸦兀自叫嚷道:“我操你姥姥的!李瑞洁,我变成鬼也不会放过你!告诉你,我就是瞎子,我预言你他妈的死得很难看!” 李瑞洁冷笑道:“不错,你当然可以以为你就是瞎子。你一次次谋杀那些囚犯们,除了你又有谁能预言他们谁跟谁是下一个死的?如果我没有想错,这是你在那些白痴面前建立威信的把戏!” 史记可将脸埋向一边。混合着乌鸦的惨叫,李瑞洁一边做着某些动作,一边喝道:“史记可,你为什么不看?你不敢看?我还以为你跟那些人有什么不一样,其实你不过是妇人之仁而已。你就没有想过,在南山监狱,我杀掉谁都是合理的,我怎么杀都是天经地义。这个乌鸦,谋杀掉本来的看守和狱长,谋杀掉他们自己的同伴,制造了这个恐惧构成的监狱。在这里我们每经历的事情,都会越来越诡异,事情就会慢慢变得象疯了的噩梦一样,让人心惊肉跳。作为我,这段小说的终结者,你该怎样定义呢?当这个世界只剩下邪恶的时候,当这个邪恶终结另一个邪恶的时候,在这个邪恶的世界里,在善与恶已经无法定义的情况下,正义应该怎样理解呢?” “扑呲——”一阵史记可闻所未闻的怪异声音从乌鸦的身体发出。 “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杀的人从来就是该千刀万剐禽兽不如该被枪毙一千遍的东西,否则如果我胡乱杀好人的话,早就被警察捉去枪毙无数遍了。你也不想想,老子那么大的名头,为什么全国成千上万的警察都不会跟我过不去?对我来说,这只是生存的策略而已;但是对你来说,在客观上老子压根儿就是正义的代表,还节约了警察的子弹为国家做出己所能及的经济贡献,哈哈哈!” “我是瞎子!啊——”乌鸦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看看面前这个人。他疯狂地胡言乱语,他以为他就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人物!你是瞎子?不错,你可以说你曾经是,但是从现在开始,瞎子是我!瞎子,是力量的代表!瞎子是控制一切的强大邪恶。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选。史记可,你来看看,当人们快要死的时候,他们会疯狂,他们疯狂的*不断地沸腾,不断地回忆起这一生的历程。这样的回忆不仅徒劳而于事无补,更增添他们的痛苦。比如说,这个乌鸦,他回忆到他创造出来的那个人物,就以为自己就是自己想象中的人物!所以我,他们的人生导师会在最后关头再给他们上最后一课,在他们回忆自以为丰富多彩的可怜的人生的时候给予最为合适当头棒喝,让他们能够面对现实,增加他们的人生经历丰富他们的生活阅历陶冶他们的坚强品质培养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他们为什么要回忆?因为他们还想徒劳地伸出手去抓住些什么。瞧瞧,就象这个乌鸦一样,我操,把你的爪子拿开!当人们在被死亡征服的时候,应该有足够的理智认识到死亡的强大和不可战胜。所以,我斩断他们伸出的小爪子,他们想要人生,我给他们一个概述。人生——充满痛苦的不幸经历。” “卡嚓!”乌鸦停止了叫喊。 史记可闭着眼睛大喊:“不要再杀人了!”他的脚一瘫,坐在地上。 “你的意思是,你来?”李瑞洁喳喳眼睛,满手是血的来到史记可面前。他摊开着满是鲜血热气腾腾的双手,几乎要触碰到史记可的脸。鲜血一滴又一滴的滴落着点点艳红,在史记可的脸上,衣服上,鞋上。 史记可睁开眼睛,看见那一片鲜艳。透过那片鲜艳,他看见自己坐在那空旷的屋子里。鲜艳的红色怎么也挥抹不去,他努力地睁大眼睛。他看见一滴又一滴的鲜红滴在了停尸间的尸体上,窗户外面,是林正儒的脚步声,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要逃!他不能坐以待毙。他拼命地爬向窗户,却发现窗户根本就打不开。因为窗户外面有一棵大树,大树的枝干挡住了窗户。那树干是黄黑色,那树没有叶子,那树早已枯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他拼命地推着,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他回头,看见自己站在崖顶上,身旁那棵枯树包围了他,那些枯死的枝干忽然又想有了生命一样,将他包围,缠紧,再举起来。无数细小的枝条不断的在他身上摩挲着,扭动着,仿佛要钻进他的身体里,将他占为己有。他拼命地扭动身体挣扎。忽然,枝条们刺破了他的皮肤,一涌而入,将他占为己有。他一声惨叫,回头一看,是李瑞洁。李瑞洁将他举了起来,抛向空中,他向悬崖落了下去。下面,就是南山监狱,充满了黑暗和阴险的地方。他第一次看见了南山监狱的全貌,但是他却没有多少时间细看,他落了下去,坠向地面,他已经看见操场上的人群,那是乌鸦!他满脸是血,怪异地歪着脖子,狞笑着,不,那是周刚!他那双死人才有的空洞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不行,绝不,他不能到那里去,于是他选择坠向那个小小的因为雨季积水而成的小湖,那黑色的水张开吞噬的大口,越来越近…… “哗啦——”水泼在史记可的脸上,他睁开双眼,看见李瑞洁提着个空了的水桶在他面前。 “什……么?”史记可抹抹脸上的水,已近冬季,冰得刺骨的水减缓了他狂乱的心跳和血压,心脏仍然余悸般颤动着。 “什么什么?”李瑞洁摇头晃脑道,“百密一疏啊,人总是有心理承受底线的,啧啧,真是百密一疏。” “我们……乌鸦呢?”问完这句话史记可就知道自己是在说废话了。 李瑞洁冷笑道:“他?他被我送到另一个时空里寻求宇宙的真理去了。那老小子要是知道还有人这么惦记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动得热泪盈眶。” “我们……”史记可环顾四周,“我们这是在哪里?” “水房。” “我,刚才,好象做了个梦,做了个噩梦。” 李瑞洁将桶倒扣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从怀里摸出烟点上:“你不是发梦,你是他妈的差点疯了。看着一个人从清醒变成疯子再变回正常可是不大多得的经历,值得纪念。你也许想吃点东西了?来支烟?当过一回神经病,似乎需要来点食物好让你不断痉挛的胃安静下来,或者来点尼古丁让你抽搐的肺沉默下来。” 史记可接过李瑞洁抛来的烟,点上一支。 李瑞洁道:“你刚才大喊大叫,横竖不听老子的,老子开始可是很是不爽。最让人厌烦的是打都打不晕,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疯子的特性?” “……”史记可这时才发觉自己头痛得厉害,他一摸后脑,发现老大一块肿了起来。 李瑞洁道:“不过我后来听出名堂来了,这么说,你是被人陷害的?” 史记可无声地点点头。 李瑞洁哈哈一笑:“象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当然只有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你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你虽然一直在太平间那种地方待着,但是你没经历过真正的死亡,换句话说,你的内心深处还忌惮着法律,你不敢触碰这个高压线,你到这里来的原因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有句话,我可以现在告诉你”他将手放在史记可的肩膀上,“你运气不太好,因为从今以后,你的人生将会在此被改变。” 史记可惊讶地看着李瑞洁,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过去?他看了我的档案?他究竟知道多少秘密? 李瑞洁拍了拍史记可的后背,继续道:“其实这并不怪你,每个人的命不同罢了,就好比我,如果生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李瑞洁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一丝迷茫。他想起了他的少年,想起了他走过的路,少年时代在街头饥一顿饱一顿,靠打架的技巧吃遍整条街,第一次杀人之后在惶恐中的逃亡,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李瑞洁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他斜眼望向史记可,发现史记可正好奇地注视着他。他怒道:“看什么?不要忘记了咱们的游戏还没有结束,你现在最好老实点,否则你还是去见你妈的乌鸦或者马东的好。” “李瑞洁,”史记可鼓起勇气道,“你为什么要杀狱长?” “这是生意,有人买,自然有人卖,你那么好奇干什么?” “那你为什么刚才不杀我?” 李瑞洁冷冷地看着史记可:“你以为你还和我有什么交情或者友谊存在?我没有杀你还把你弄清醒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现在告诉我今天晚上狱长和你看见了什么,他告诉了你什么,确切地。” 在一瞬间史记可无法让自己否认自己心里涌起的失望和泄气。他慢慢将晚上和狱长外出的经过复述一遍,只是小心地避开了那本笔记簿。他一边复述,一边脑筋里飞快地转动着。 “等等,”李瑞洁打断了史记可的回忆,“你们看到了什么?影子自己又动了?”李瑞洁里的眼睛里满是嘲弄的不信任。 “狱长也看见了,这回。” “狱长?”李瑞洁将身体后仰,他认为史记可在说谎,就象乌鸦和马东一样。他压根儿就不相信所谓什么瞎子或者邪恶的恶灵之类的一套。在这个世界上,李瑞洁唯一相信的就是他自己。有没有可能狱长和史记可串通起来对付自己呢?李瑞洁有点拿不定主意,按常理说,史记可如果刻意说谎的话,绝没有可能逃过他侯某人的眼睛。难道史记可是个很好的演员?也许是……也许连他被人陷害进监狱的事情都是编造的,毕竟,南山监狱里的犯人不该是因为经济类这样温柔的罪名被送进来……不对,自己得知他被人陷害是刚才史记可精神错乱的时候的胡言乱语,而这,他可以肯定,史记可绝对不是演出来的。 第一次,李瑞洁觉得史记可非常难以对付。他决定看看再说,于是他问:“后来呢?” “后来,狱长给我分析说,南山监狱里有鬼,无论是谁都无法逃出去。想办法逃出去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他说这个监狱建造得不合乎逻辑,没有人有任何理由在这里建造这样一个东西,所以他的结论是,这个监狱不是人造的。他通过我们第一次夜探的时候我的一张回忆图说明这个监狱大得出奇。另外,还有,我给你说过的,我见到过瞎子。狱长说那天我见到的其实是前任狱长,那天正是他退休的日子。他还说,这个监狱里在闹鬼,有鬼在的情况下,没有人能出去。而只要有人想到这个念头,或者有类似的举动尝试,就会有鬼来给予警告。” 李瑞洁终于不耐烦了:“我操,这都是什么漏洞百出的东西。没有人能出去?那为什么那个前任狱长就能出去?如果真有什么鬼封锁了所有出去的路,我们又为什么能进来?我们的存在,就是所谓瞎子那一套鬼话的反例。你也不想想,监狱这么大也许不合乎逻辑,可他妈的如果这里真的闹鬼,我是说,如果有鬼的话,那帮家伙不一哄而散又合乎逻辑?谁他妈会在闹鬼的时候考虑什么日后会不会被什么人出卖这类狗屁大的事情?别的不说,如果闹鬼的话,马东还有其他在外面的、有机会跑路的看守早就逃了,何必还等着被我或者狱长一个个挨个收拾掉?这都是什么屁话!我问你,狱长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是什么?” 史记可心里一惊,接着对李瑞洁的预见能力大为钦佩:他竟然能象亲眼看见似的料到当时狱长说话的表情不对劲!“不错,我也发觉了,”他高声道,“狱长今天很不正常!他在跟我说话的时候根本就跟平常不一样。” “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 “这个,很不好说,”史记可努力回想狱长的表情,揣摩着词汇,“似乎……似乎有一点……” 李瑞洁探出身子,说出一个字:“疯!” “对!难道——当时你在我们后面?” 李瑞洁哈哈大笑着耸耸肩膀:“你愿意这样想就这样想好了,哈哈。”他对自己的推理能力很满意。 史记可也知道李瑞洁当然没有跟在自己和狱长的后面:“那你,怎么知道的?” 李瑞洁道:“来,我来告诉你,他疯了。每个人都有心里承受底线,我应该早想到的。” “什么?”狱长疯了?史记可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自己意志薄弱也不说了,象狱长这样的人怎么会疯掉? “你没听错,我说,他疯掉了。我操,他居然被乌鸦的谎言打败了,真让我失望。来,我来告诉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李瑞洁重新点上一支烟,“半年以前,我正在和你的狱长在这里,在监狱的外面兜着圈子。我接到过一个定单,是要取狱长的喉关节。你也许不知道,他是和我一样的人。虽然是这样,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想办法杀掉他。这是行规,一单接下了,就得下手,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一旦退货的话,名声就毁了,再也没有办法在圈子里混下去。总而言之,我和他在外面那片戈壁上你来我往的来回了几个回合,他很强,我几次都差点得手,也几次差点死在他手里。但不管怎样,他都比我差上一点点——现在看来,当然不止一点点——我们当然没有那么多食物和补给,于是从监狱里外出去外面采纳生活品的看守就是我们共同的下手目标。我想,也许这就是没有人能出去的由来。” “后来呢?” “后来?后来忽然有一天狱长不见了,我操,他是什么狱长?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罢了!后来再没有看守出来采纳补给,我们的补给线也跟着断了,于是他进了这里来,刚好比你晚上那么几个小时。而我则在外面又等了他近半年的时间。” “可是……”史记可的大脑飞快地盘算着,他不愿意接受狱长疯了的说法,他要驳斥李瑞洁!他说道:“可是狱长怎么会成为狱长的?这里的看守和犯人怎么可能接受他的?” 李瑞洁没有马上回答,史记可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他可以被信任。如果他和狱长串通的话,这时候就应该符合自己对狱长的轻蔑而不是出声反对。但他没有马上回答更多的原因是他突然间发现史记可慢慢的有了变化,也许是在史记可自己都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他学会了思考!李瑞洁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和满意,他的脑袋里闪过一个绝妙的想法,比杀一个人绝妙得多:“问得好!他怎么能让这里接受?这要从另一条线说。这个监狱,现在你也知道,曾经发生过暴动。看守和以前的狱长被人杀害了。五年前进来的凶悍的乌鸦和他的手下们接管了看守的角色,我说过的,他们没有一个保险的办法出去之后能让自己不被全国通缉,所以他们在这里滞留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乌鸦,毫无疑问,他扮演了整个南山监狱的狱长角色。我们在外面杀看守取补给让他想出了一个点子,利用闹鬼的借口杀掉所有自己不信任的人——也就是被他们监管起来的,原来的囚犯。我想,他一定帮我们把我们做掉的看守栽赃在虚无的幽灵的头上,顺便说一下如果真的有鬼的话,乌鸦的这种不够恭敬的举动恐怕早就被鬼报复了。我说了,这个监狱,不是正常的监狱,没有人知道外面派来一个新的狱长该怎么处理。所以我想,假冒的看守和假冒的狱长在交接过程中一定非常有趣,他们都不知道规则,所以反而没有察觉对方的真实身份。” “可乌鸦怎么不干脆干掉狱长呢?” 李瑞洁赞赏地看了史记可一眼:“干掉,当然省事。可不要忘了,乌鸦在玩一个危险的游戏,他需要一个人站在最前面顶着,一旦他的游戏失败了,有一个人可以来接受那些发现事实真相的原来的囚犯们的疯狂报复。狱长的出现一定让他大大的惊喜,他觉得他可以利用。我推测,本来假冒的狱长是他的一个手下,而后来新的这个狱长的到来,这个手下当然就不用站在这么危险的位置了。不过,这个人知道得太多,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史记可想了一下,点点头:“对,我来的时候,见过一个狱长。可后来我再也没看见过他。” “这就是了!他要么被乌鸦做掉灭口,要么是被狱长干掉了——乌鸦是不仅绝对不会反对反而乐于见到的。我说过的,这个游戏非常危险,所以知道真相的人越少越好。在这个杀人游戏里不断的有人被杀,不断的有人失踪,可是,你什么时候见到失踪的是那些看守了?不会!失踪的只能是犯人,那些乌鸦的下手对象。等他们都死光光之后,乌鸦才会对自己这边不够信任的人下手,在之前,也一并用瞎子的鬼话来哄骗着。马东,就是这样一个例子。假冒的看守和囚犯不能出去,因为他们互相监视着,那些到外面采纳补给的也一样。狱长的到来并没有在本质上改变这一切,虽然他高高在上,自以为能控制一切,可是他一个身边的人都没有,所以他才会和你这种鸟事不懂的菜鸟打得火热。” “可是,那沙沙的声音呢?” “那是乌鸦弄出来的!我操,不然就是乌鸦让手下比方说马东弄出来的。你自己也知道,当时我叫你自己爬在地上,也是一模一样的声音。” “还有影子?” “什么*影子?你自己疯了你知道么?刚才我不救你,你知道你会一直那样疯多久么?同样,狱长产生了幻觉也非常正常。你不知道精神疾病里有一种叫群体幻觉么?在同一环境下很多人做同一个梦!你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所以第一次我将你扔在黑暗的甬道里时你最早开始产生幻觉,由于你绘声绘色的描述给了狱长心理暗示,他并不见得比你好多少。虽然他肯定心理承受能力比你高出老大一截,可是他面对的人是我!不要忘记了,我就守在外面,随时准备取他的性命。他和我都心里清楚,咱们一直这样耗下去,死的肯定是他而不是我,不管脑力还是体力,我都比他强!在这样的压力下,加上乌鸦时不时的刻意安排,让他也产生了幻觉。” “幻觉?”史记可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自己也许产生了幻觉,但冷静一如狱长也产生了幻觉并还和自己一样,他觉得那根本就不可能。 “幻觉!”李瑞洁用结论的语气。他看得出,狱长在史记可的心里有着偶像般的崇高地位,他很乐意地看着在自己一锤一锤地敲打下这个偶像正在逐渐支离破碎,逐渐崩溃。 “可你又怎么进来的?” “我?”李瑞洁嘿嘿一笑,“我看见外面挂了五六只人干,就知道是狱长干的好事。我当然就不请而入了。” “你是自己进来的?直接进来的?” “有什么不对吗?当然,在有鬼当道的前提下,这样有点不合逻辑。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是不是鬼?你怎么知道你自己是不是鬼?我操,你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死了?你是不是被枪毙掉才到这里来的而不是被看守押送?” 史记可拼命地思索着,他觉得李瑞洁的推论不对,可他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树?李瑞洁解释的缺乏维生素似乎很有道理……失踪的犯人?瞎子?周刚?马东也看到了!周刚! 一张脸闪过史记可的脑海,他抬起头叫道:“周刚!我想起来了,那个人就是周刚!” 第一百一十七章:狱长之死 “什么周刚?早被乌鸦干掉了。” “不,我看见了周刚!马东也看见了!” “马东看见个屁,也许是马东干掉的周刚,他心理崩溃得口无遮拦将乌鸦称呼为大哥是你亲耳听到的,他的话也能听么?” “不,我是说,”史记可淹了口唾沫,润润干得冒烟的嗓子,“我看见了周刚!记得那天我们去夜探吗?后来我们在狱长的房间,有人在外面,你们出去追,我一个人留在那里,然后我看见一个人托着油灯从门口一晃而过!” “那是周刚?” “那是周刚!我记起来了,当时我只注意看他的眼睛,可现在我想起来了!他是周刚!” 李瑞洁耸耸肩膀:“也许是你的幻觉,也许是周刚压根儿没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个小囚犯而已。” “可周刚对我说过,瞎子就是那天我进来的时候被同时放出去的!瞎子是前任狱长!” “压根儿就没有瞎子!我还要说多少遍!”李瑞洁开始怀疑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看来史记可心里对狱长的崇拜压过了他的理性,以至于相信狱长相信的一切,“我再说一次,没有瞎子,也没有鬼!狱长在我给予他的巨大的压力下思考偏离了他本来应有的理性的方向,他没有去研究那些暴动的囚犯的阴谋,却专注在乌鸦编造的一套漏洞百出的谎话上!” 史记可站起来道:“那你说呀,你说我们现在出去啊?你说啊?” “什么意思?” “每次有人说这话的时候,就会有鬼来给予警告!这是句招灵的诅咒!你说啊!” 李瑞洁开始觉得有股杀意从小腹冒出,但另一方面,他却越来越赞赏地看着史记可的表情,他强压着性子:“今天我们在进那个乌鸦他们挖的洞之前,狱长说过类似的话,有鬼出来吗?” “那是因为后来我们没有人真的那样做了!你说呀!现在,我们,出去!” “现在我们出去?”李瑞洁无奈地摊开双手说道。 史记可定了定神:“光说不行,还得有行动。” 李瑞洁冷笑一声,一指门:“这样的情况下请你告诉我怎么出去?” 史记可这才发现刚才自己一直没有注意到的门已经被封死了。似乎是厨房一样,门被一张桌子抵住,桌子的另一端抵住墙壁。恍惚间史记可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他们听到了动静,追上来了,”李瑞洁将枪取出,摆弄着弹匣,“还剩九颗子弹,除开必要时候必须预留给我自己的那颗,还有八颗,抗着你我可没办法面对几十个人用八颗子弹扮演上帝。” “什么?” “暴动,小崽子们象上瘾了一样,又玩儿起暴动来了。” 史记可无语地坐了下来:“他们,就在外面?” “谁知道?”李瑞洁不屑地一笑,“老子可不在乎。时候不到,他们自然在。时候一到,他们就不在了。”他也不理会史记可是否听得懂,自顾自地问道:“狱长在你背后写字,还说了些什么?” “他说你要杀他,我说过的。” “不可能只有这一点。还有呢?” “他说他有个计划。”史记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李瑞洁百般诋毁狱长让他非常非常想反击。 “什么计划?针对谁?我?还有什么?”李瑞洁抬起头。 史记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看着李瑞洁。“他写得太快,我分辨不出是什么字。”他慢慢说道。 李瑞洁貌似无所谓地耸耸肩膀,他没有从史记可的眼睛里看到说谎的痕迹,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是自己刻意引导他成这样的,还是他确实没有说谎?李瑞洁不知道,不过现在更应该考虑的是,狱长的计划?李瑞洁相信狱长的神经已经不大正常,可是疯子常常干出些惊人的事情来,这点不可不防。天知道狱长这样的人发起疯来会什么样,尽管他李瑞洁一贯标榜也表演得很疯狂,可他自己清楚自己是否正常。 “赞美老天爷,”李瑞洁抬起头,“人人都疯了,我到底在什么地方?南山监狱?我看干脆叫南山疯人院好了。”他打了个哈欠:“老子要困觉了。警告你,别学乌鸦打搅你大爷的好梦,不然后果非常严重。” 他躺在地上,合上眼,不一会儿,呼吸就开始沉重起来。 受李瑞洁的影响,史记可也开始觉得眼皮重了起来。刚刚的紧张、惊惧和亢奋现在被李瑞洁的鼾声赶走了,带来的是一夜未曾入眠的疲惫。于是他也找了一处看起来稍微舒适一点的地方,躺下来合上眼。 可是史记可睡不着,尽管他的身体已经疲倦到了极点,可是他的大脑还在依照刚才的思维速度的惯性活动着。也许是这晚上经历太多的缘故吧,狱长的脸不停地在眼前晃动。李瑞洁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是为什么自己就偏偏想不到呢?不,应该说是,自己能感到李瑞洁的话不对,却不能想到是什么地方不对。 是因为狱长吗?自己真的很早以来就精神失常了吗?可是为什么自己现在又清醒了?也许自己还没有清醒?就象乌鸦描述的那个袁痴说的一样,人不知道自己是否疯了……袁痴是乌鸦捏造出来的任务吗? 带着满脑袋的疑问,史记可注视着乌鸦和狱长不断盘旋的脸孔,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沙……” 这是什么声音?很耳熟的。史记可想道,但是体力透支的他懒得动弹一下。 “沙……” 严重疲惫的身体阻止了史记可起来看一看的想法,他光凭着自己半睡眠状态下的模糊浅层意识思考着。这声音似乎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算了,睡吧…… “沙……” 越来越近了,想干什么?实在太想睡了,这时候起来,吵醒李瑞洁难保不会被他暴打一顿,象第一次那样。……他说过的,外面有暴动的囚犯或者看守守着呢,也许是他们打瞌睡发出的声音吧……李瑞洁今天怎么没有打呼噜? “沙……” 尽管声音中间的间歇很长,但是下一次依然顽强的响起,持续不断。那声音古怪至极,仿佛一个人的耳语一样。 “沙……” 沙? 杀! 是鬼!来了!李瑞洁说了那句话,不,自己也说了的!史记可一睁眼,心脏勃勃地跳动不断冲击着他的鼓膜。那是鬼!那是真的!乌鸦也许真的看到了什么?那是在地上爬行的声音! “沙……” 就在门边! 史记可张大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室内污浊的空气。他死死地盯着门,室内唯一的一盏油灯将门照成一个长方形的空洞黑暗,仿佛是地狱的入口。 “哒!” 一声轻微的声音从门上传来,接着就是一阵摩挲的声音,仿佛是门外的那东西在门上磨擦着。那是什么?它想怎样?史记可吓得不敢动弹。他求救般地看向睡着的李瑞洁,却发现李瑞洁正让人惊讶地皱着双眼看向门口。他没有睡! 李瑞洁本意确实是想小憩片刻。但是他根本就没有睡着,门外的动静在第一时刻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声音竟然又来了!乌鸦已经被自己做掉了,按理说,现在门外那帮小耗子们闹腾了那么久,也该一哄而散了,那么门外的是谁? 他冷冷地摸出枪,对准门口。门上的摩挲声却让人意外的停止了。他看向史记可,却发现史记可正象看着天使的罪人一样用等待救赎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他慢慢地站起来,轻轻地向门走去。 水房不是牢房,没有透气窗口可以窥视外面。但是水房的门锁依然如同南山监狱所有的房门一样,都是那种老式的锁。李瑞洁埋下头去,从锁孔向外窥探。 史记可的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不知道那一瞬间李瑞洁从锁孔里看到了什么。但是之后的事情他一辈子的忘不了。 他看见李瑞洁以超出他一贯的印象和想象中最不可能的表情跳了起来,那是极端的战栗和恐惧! 透过锁孔,李瑞洁看见了一个人的眼睛正在锁孔外面看着他!那是双充满诅咒和怨恨却没有一丝生命色彩的眼睛! 李瑞洁的身体反应超过了他的大脑,他猛地一后跃,手中的枪接连朝门锁处咆哮了两声剧响。紧接着他一脚踢开阻挡门的桌子,一把拉开门。 门外,一个人仰面躺在地上,他的额头上两个小孔只有很细的两丝鲜血挂了下来,但这只是假象。在他仰着的脑袋后方,让人作呕的惨白*喷出了很远。 但他并不是自己打死的,李瑞洁对自己道,因为他的喉头已经被嵌入了一块半只巴掌大的碎瓷片,可以看出曾经有大量的鲜血从那里宣泄而出。从他爬过来的地上一直到门边,有一道鲜艳的红色。那瓷片看起来有点眼熟,李瑞洁蹲下,将那瓷片取下来,那是破碎的茶杯的一部分。 他被人用锋利的茶杯碎片插进了咽喉,然后他一路爬了过来。他是想干什么呢?还没有容李瑞洁多想,他背后慢慢走出来的史记可大叫道:“狱长!” 李瑞洁冷冷地回头:“是狱长。” 狱长……死了? 史记可的双腿再一次无法支撑他的体重,他再次蹲了下来,瘫坐在地上。 “狱长,怎么会……死?”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也是人,为什么他不能死?”李瑞洁冷笑道,“他能杀掉别人,别人也一样能杀掉他。本来这是我的工作,只是不知道是被他妈谁代劳了。” 史记可没有理会李瑞洁,他愣愣地看着地上躺着的狱长,狱长死不瞑目,他的眼睛里写满了让人不寒而栗的仇恨。为什么是这样的眼神?狱长非常丰富的眼神一次次浮现在史记可的脑海,有嘲讽,有疑惑,有轻蔑,有赞赏,有锋利,有困顿,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狰狞。狰狞,而没有生命。 他死了。 就这样死了,就这样扔下了他。 两行无可抑制的热流从史记可的眼睛滑落而出,灼热着他的脸。 ……“欢迎来南山监狱,我是这里的狱长。”狱长似乎得意地冲史记可眨眨眼睛…… 史记可伸出手,他颤抖地张开手指,压在狱长的眼睛之上。 ……“很好,军人就是明事理,”狱长高兴地拍拍史记可的肩膀…… 他轻轻地将狱长的眼合上。 ……狱长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杯:“抽烟吗?这里有你抽不完的烟,不,我不要,我不会。”…… 眼泪,滴在狱长的脸上,史记可连忙用手将它擦去。肮脏的手反而把狱长的脸弄花了。 ……“给你个单间应该是明智的,你似乎不大会跟那些老油条打交道。以后,有空的时候多来聊聊,不必拘束,你想来的时候,通知那些看守一声就是了。”…… 史记可慢慢地拖下外衣。 ……“由此可见你人体骨骼标本和尸体解刨学的解释完全不一样,而且更合理……” 他轻轻地用衣服擦去狱长脸上的污垢。 ……狱长威严地站在囚犯面前,“报数!”他说…… 他轻轻地将衣服盖在狱长的脸上,仿佛害怕惊醒睡着的狱长一样。 ……狱长托着茶杯,金色的阳光将他的背影勾画出一道眩目的轮廓…… 狱长的手满是血污,史记可尽量地将狱长的手擦干。 ……背上,狱长写道:“很高兴认识你,史记可。”…… 李瑞洁冷笑着看着史记可的举动。他不知道史记可是在什么时候内心产生了对狱长这样的感情,但是,他知道这离他的计划又近了一步。 只需要做一点点小小的调整,一切如常。 李瑞洁自己心里不愿意面对的是,在面对狱长惨死的尸体,他的心里却也翻腾着各种滋味。有爽快的一面,毕竟,不用再担心这个可怕的对手。自己毕竟是坚持到了他死之后,以后,他再也不能威胁自己。但是又多少有点惋惜和遗憾,不管怎样,这样的对手不可多得,能和这样旗鼓相当的对手交手也是值得怀念的经历。李瑞洁非常清楚,今后要再遇见这样的对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然而,在李瑞洁的内心深处,也有一点点淡淡的哀伤,毕竟,曾经一起生死与共,一起面对共同的困局……李瑞洁一摇头,甩开这种愚蠢的想法。至少,在共同对付某个敌人的时候,这个人是自己可以信赖的同伴,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将手放在背后腰间,那里插着他用手捏扁的锋利的铜质油灯匕首。但是史记可已经将狱长的上半身盖住了,连同他想要的喉咙。 算了吧,李瑞洁笑了笑,将手放了回来。是谁杀了狱长?李瑞洁不关心,他知道一个人精神失常之后也许可能强大到可怕,也许虚弱到不可想象。如果是后者的话,监狱里任何一个人都能这样做。现在看起来,恐怕那些平时被他打压惯了的囚犯更有可能性。乌鸦那伙假冒看守需要狱长来顶项,但是在老大已经挂了的情况下肯定面对那些暴动中的囚犯们毫无办法。李瑞洁忽然想到,乌鸦容忍狱长的原因还有一点,尽管他听说了狱长对全体人都打压得厉害,包括了囚犯和看守,但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乌鸦一伙得利更多。他回头看看史记可,史记可还在恍惚中瞪着狱长的尸体发愣。这是进行自己计划的时候了。 “外面只应该有那些假冒的看守,”李瑞洁淡淡道,“我早说过,时候一到,那些看守们自然就会不在门外……狱长,如果他不是被乌鸦的话迷惑的话,他不应该失手的……” 钱森一行来到水房外面的时候,正看到李瑞洁正长篇大论地对蹲在地上的史记可说着些什么。钱森很奇怪为什么每个他惹不起的人都对史记可青眼有嘉,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题外话的时候。他们一行四人现在人人挂伤,阿丁被人在背上接连用菜刀砍了三刀,老罗的脚跛了,小崔最惨,整只左手怕以后都别想用了,至于他自己,倒是只受了些皮外伤而已。当然,做这些事情的人也付出相应更大的代价。到目前为止,钱森还是认为自己一行人是赚了。 他连忙道:“李先生,可把你找到了。” 李瑞洁眨眨眼睛,才认出他来:“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钱哥啊,怎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钱森一边走近一边说道:“李先生还是那么爱说笑。”他咽了口唾沫,因为他瞥见塞在李瑞洁腰间的枪。虽然他看不清,但是他知道李瑞洁绝对不会随便在自己腰间插上什么东西。他道:“李先生,大事不好了。” “怎么?你又犯了什么事?” 钱森叫道:“出事了你不知道?暴动!又暴动了!你们也是趁乱出来的?咦?这是……”他大声喊道,“狱长!” 钱森一行下意识地站住了脚步。李瑞洁正站在狱长的尸体旁嘲弄地看着自己,钱森不知道这时候该怎样判断李瑞洁的立场,但是现在外面大乱,狱长又已经挂了,自己一行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这个曾经有过交情的李瑞洁。他求助地看向小崔。 小崔道:“李先生,狱长,是你做的吗?” 李瑞洁耸耸肩膀,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他不认为自己有必要给这帮人解释什么。 小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他道:“李先生,现在外面已经乱了起来,咱们来找你,是想让你给咱们指一条明路出来。您看,这个……” 李瑞洁摆摆手:“等等等等,什么暴动什么乱了?我怎么不知道?”他皱着眉头,按他之前的想法,那些看守们看到自己抗着史记可把他们关在水房外面,留下几个看守那是做做样子。其他人想必是去探路去了,没有了乌鸦和狱长,这些没有大脑的家伙唯一能想做的一定是把所有囚犯都关起来,然后全体逃亡。 “暴动!”小崔道,“是我们弄出来的。” “是你们弄出来的就你们去收拾吧,和我侯某人又有什么关系?史记可,咱们该走了。” “李先生,”小崔急道,“现在的情况,你们要走也走不了,监狱里到处都在乱,也许每条甬道里都有看守和囚犯在互相砍人。” “他们怎么出来的?那些犯人?” 钱森道:“是我们,我们把他们放出来的。” “什么?钱森,不清不楚可不是你的风格,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爽直得多。是不是这几年在号子里被人把球下了?话说不透象个娘门儿。从头说!” “是这样的。我们早就对乌鸦不满了。乌鸦,您知道的,他是咱们的大哥,他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咱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五年前他说咱们逃不掉了,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我们照做了。结果被弄到这个地方来,咱们也没抱怨什么。进了监狱,哥几个说想办法出去,他也不让。后来他跟看守们关系搞好了,就撇下咱们兄弟们不管,跟那帮狗卵子打得火热,于是我们弄了一截铁丝……” “行了行了,别他妈满嘴跑屁了,”李瑞洁不耐烦地打断,其实他只需要听几个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他道,“什么跟看守打得火热,你真他妈没有出息,这么没有想象力的说法也能说出来。我来告诉你是怎样的。五年前你们来到监狱里,你们暴动过一回,杀掉了所有的看守,也许还捎带了一部分本来这里的犯人。然后乌鸦成为了这里实际上的狱长。但是你们不能就此出去,因为你们害怕出去之后有人失手就供出所有的事情来争取宽大处理,于是你们想出个什么瞎子的点子,说这里闹鬼,让这里的人一个个被你们做掉,当所有人都被你们做掉之后,你们就可以出去。于是你们一部分人穿上了看守的衣服,一部分人继续当做犯人,混在那些老犯人中间,两边下手。老犯人们不敢反抗,因为你们手里有枪。可是你们人少,不敢大肆屠杀,否则如果走漏一个人的话也是致命的。另一方面,你自己是个最好的明证,你们一伙也不是铁板一块,不过是前往监狱的路上临时的同盟,每个人都需要防备自己身边的人,而如果大家杀得性起的话,难免会有些自相残杀的事情发生。于是你们都采用这条计策,那些老犯人们果然被你们干得差不多了,但是同时,你钱森却发现乌鸦不仅想干掉原来的犯人,他还想干掉你们!那个瞎子的谎言,更多是对他自己的同伴用的!因为你们跟乌鸦最早时间最长知道他底细最多,所以乌鸦不时用看守那些人打压你们。你们气不过,同时,你们发现看守们很久都没有配枪了,于是弄了一截铁丝,将所有的老犯人放了出来。制造第二场混乱,你们好乘机脱逃。可是那些老犯人当然认为你们和那些看守是一伙的,他们在对看守们报复的时候当然不回放过你们,于是你们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你认为,我这样的说法如何?” 第一百一十八章:邪恶统治 钱森谄笑道:“原来您早就知道了啊。” “同时,我还可以告诉你,正是监管那么多人的乌鸦产生了对权力的迷恋。这是乌鸦不愿意轻易离开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另一方面,象你们这帮亡命之徒当然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了,而更重要的是,你们因为了解乌鸦的底细而知道乌鸦将会对付你们,不是么?” 钱森道:“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料事如神!” “别他妈拿这些肉麻的话来折磨老子的皮肤,去找你们的老大乌鸦吧。”李瑞洁阴阴地笑道。 “他失踪了。他早已经不是我们的老大。他不够格。” “谁够?” 钱森一行互相对望一眼,钱森上前一步:“是您。我们认为,只有你可以。” 李瑞洁注视钱森的眼睛良久,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洪亮的笑声不断地撞击着甬壁又传回众人的耳朵,刺激得众人的耳鼓膜嗡嗡作响。 钱森也跟着不自然地笑了起来,他不知道小崔的计策是否可行。小崔的意思本来是投靠狱长的,可是李瑞洁,也不失为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他斜眼望向小崔,小崔轻轻地以旁人难以察觉的缓慢向他缓缓地点了点头,眼睛里写满了的赞同,于是他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笑了一回,李瑞洁敛容道:“你不知道,我一向独来独往么?” “可是,侯哥,现在的情况下,独自一人没有好处。何况,您也是想出去不是?”小崔插话道,“就算您觉得咱们几个入不了您的眼,可是在出去这条路上,您也和我们是一起的。” 李瑞洁笑了笑,看得出来,这个小崔要比钱森会处事得多,他马上就明白钱森只不过是个空心老大的幌子,这一行人中真正的头脑是这个小崔。很明显,钱森一行人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所有才会有投靠这种如此下作的招数。而他李瑞洁,则绝对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点了点头,这和他的计划不谋而合。“那么,”他说,“从现在起到出监狱之前,你们都应该听我的,按我的吩咐行事。我想这一点你们不会反对吧?”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小崔脸上。小崔点了点头。 “首先,谁告诉我你们遇到什么麻烦了?”李瑞洁问道。 小崔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到:“李先生,你知不知道这里的粮食已经不够了?另外,在那个库房里有个密洞?” “什么密洞?不知道。” “是这样的,既然李先生你知道暴动的事情,那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半年以前,我们外出的弟兄们一个个都接连失踪,冒险出去查看的弟兄发现,他们大多是采购好补给之后在回来的途中被人杀死了。到后来,没有人再胆敢出去了,监狱里流传着一个可怕的传说,据说这里有个叫瞎子的人,瞎子一出现,就会有人死,就没有人能够出去。很多人都相信这样的说法。当然,我们几个是不信的,因为我们很了解乌鸦,他肯定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将所有的人杀死,然后自己脱身。暴动是我们干的,而我们的麻烦也在于那次暴动。我们的人太多了,鱼龙混杂,很难保证谁出去之后不被出卖。而且,我们杀的人也太多了,罪太大了,在这个问题不被解决之前,没有人愿意冒险。刚开始的时候,乌鸦说过的话上算,我们成了所有犯人的老大,在监狱里横着走路。但是后来的保证全部没有兑现,他让我们几个继续做犯人,混在那些人中,偷偷做掉了不少囚犯,可是,我们渐渐发现他越来越疏远我们,在那些流言传出来之后,我们曾经去询问过,可他竟然有声有色地说那是真的。后来狱长进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接受了这个狱长,不让我们碰他。我们本以为他跟狱长谈了什么条件——不管怎样,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们很有可能被他最后灭口,后来您进来的时候,我想出一个法子,假装打架,按照我们对新来的狱长的观察,我们肯定会被关禁闭。由于禁闭室已经没有了,只有单间比较合适,而我们知道你是在单间的,我们是想来见你。可是狱长似乎看出了我们另有图谋,他只让乌鸦进去了。” 李瑞洁点点头:“那时候你们还没有和乌鸦破脸,所以将这个计划说给乌鸦,和乌鸦演了一出戏?这个说法有点不大对头,乌鸦想见我,随时都可以见到,用不着费那么大的劲。不是所有看守都是你们的人么?” “不是,暴动的时候,这里原来的犯人也参与了的,他们人比我们多,本来大家没想到这一点,后来因为乌鸦说害怕万一外面派人来,又给跑了出去,走漏了风声,所以大家决定有一部分人来冒充看守。在分配上,并不是所有看守都是我们的人,有些人是他们的。他们也有枪。后来狱长收缴了所有看守的枪,但是大家还是半斤八两,还是都不敢动。我们双方的关系,不大好,基本上来说,是互相监视,去外面采纳补给的时候,也是一半我们的人一半他们的人。枪被缴了,反而乌鸦是乐于看到这样的情况,毕竟他们不能让人放心,大家都没了枪,事实上反而大家都安全了很多,所以大家都同意了。当然,偷偷做掉犯人的事情,是我们这边的人干的。我们也不敢做得太明显了,失踪的犯人太多,又一个都没有我们的人,那样很容易让人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么为什么那些囚犯会心甘情愿地让这些本来和他们一样但是找了身绿皮就神气起来的人管教?” “李先生,你想,谁有资格当看守啊?当然是暴动时候那些领头的,下手最狠的,现在他们又有了枪,当然更让人害怕的了。你没去监仓看过,看看就知道了,看守犯人们大家在一起打牌聊天,根本就象过年一样热闹。再说了,平时也没有事情,无非做饭洗衣而已,都是必须的。要在外面,做小弟的还不给老大端茶送水?所以也没有什么关系。后来狱长来了,把规矩弄得很严,大家心里都不乐意,都说干脆做掉他算了。可乌鸦一力保他,说必须这样。而那边领头的也说这样也好。” “那边领头的是谁?” “余海,看守队长。我看,他多半也是做了一辈子贼,忽然一天变成看贼的,越做越上瘾。” “哈哈哈!权力,不错,对权力的迷恋是人类卑鄙灵魂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李瑞洁听得哈哈大笑,“乌鸦也是如此,甚至狱长也未必能够幸免!他为什么要管那么严?关他屁事!可他就是乐意这样。他们都想成为乌鸦编出的人物:那个瞎子。多么可悲的人性啊,一群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老鼠洞里挣扎的人,居然也要想争夺权力,争夺对他人的控制,争夺成为那个虚无缥缈的人物,争夺那种似乎可以满足他们的、饿了不能吃冷了不能穿的东西,他们凭什么不去死?我操,都他妈该死。” 小崔的眼睛里透露出迷惑的神色:“你,之前就认识狱长吗?” “那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不要多问。”小崔脸上露出了解的释然。李瑞洁接着道:“刚才说到哪里了?因为乌鸦没有控制住所有的看守,所以乌鸦才说,这里在闹鬼?” “对,所以他才这样说。我猜测,他对我们这边的人说实话,对他们那边的看守说闹鬼这个借口,可是,我们问他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承认。所以我们认为他是想把我们一起做掉。可是后来,情况又有些变动。” “什么变动?” “你知道的,我们这些人,除了我们四个,其他人都是在来的时候临时认识的,有些没有头脑的人认为出去就好,根本不考虑以后。所以他们有些人一直都在想出去,也一直都在这样做。” “他们没有能出去?” “没有!刚开始有些人失踪的时候,我们以为他们逃了出去,很是紧张了一会儿,天知道他们出去会乱说些什么。可是后来,有人偷偷对我说过,他们晚上偷偷摸出去的时候,居然全部迷路了。有些迷路的人发现了之前失踪的人的尸体。” “怎么死的?”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没有伤痕,就那样死了。据他们说,那些人脸上被扭曲得不象样子,几乎认不出来,似乎是临死的时候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还有些人说……” “什么?” “他们看到那些本来应该死了的人在监狱里走动!那些看守们!” 李瑞洁微微沉吟,道:“那是那边的人?我是说那些失踪又死掉的?” “两边都有。” “不是你们做掉的?” “不是,肯定不是!” “如果是他们做掉的话,你们怎么知道是不是?” “这……” “发现全部失踪的尸体了吗?” “也没有,不过这个监狱其实非常的大,有许多地方大家都没有去过……” 李瑞洁打断道:“如果他们失踪了,你们又没有发现尸体,那你们凭什么认为他们没有出去?” “外面的监狱门口一般有五六个人,这些人一半是我们的人,一半是那边的人,他们都说没有看到有人出去。再后来,这些人不见了。我们不相信他们一起串通跑掉了,因为有几个人是我们的拜把子。” 李瑞洁当然知道,那几个人都被狱长进来的时候做掉了,他潜伏进来的时候可还看见了这些人的尸体。这样那些失踪的犯人依然有可能是脱逃了。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半年前。” “瞎子的流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差不多同一时间。也就是狱长——还有他,”小崔一指史记可,“他们两人进来的时候。” “也就是说,半年以来,没有人再能出去过了。” “根本就没有人能再找到路。弟兄们都迷路了。就象乌鸦说的那样。” 李瑞洁笑道:“你们不是告诉我你们也相信那什么瞎子的屁话吧?” “当然不,可是我们不明白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你们还发现什么?” “后来,乌鸦开始秘密地安排我们的人占据了厨房的工作,弟兄们都开始控制口粮,因为口粮没有补充,已经快不够了。有人还尝试种些粮食,这鸟不下蛋的地方能种得上什么粮食啊?再说就算种上了,还没等发芽大家就都饿死了。只是因为在厨房里做事的都是我们这边的人,而且是很小一部分,大家都把这风声盯紧了,才没有引发骚动,不然还不乱起来。后来开始挖掘一条地道。这让我们很不明白,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大家都知道怎么出去。所以,这让我们很困惑,乌鸦不快想办法弄些粮食,或者解决掉出去之后不保险的问题,反而挖什么地道?后来狱长下令调换工作,于是地道也没法挖了,但据挖地道的兄弟说,本来是想挖地道出去的,但是并没有成功,因为挖到了另一条甬道上去。所以我有点怀疑,也许乌鸦说的是真的。今天晚上,我们听到了枪声,知道有些乱子。于是我们冒险把所有的犯人都放了出来,告诉他们乌鸦的阴谋。可是,我们怎么想,怎么也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李先生,”小崔拼命压抑自己的声音,仿佛不这样做从心里冒起升到咽喉的恐惧就要夺口涌出来,“我们迷路了!我们走不出去!我们怎么绕来绕去,都是回到这里来。我们知道狱长手里肯定有一本地图,于是想来找他。” 李瑞洁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你们想来找他?”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想让他交出地图来。” “他可是有枪的,唯一有枪的。” 一旁的钱森眼睛里放出精光:“我们找到他藏的枪了。在库房里。在他们堵住地洞入口的土袋里。” “你们拿到枪了?我怎么没有看到?” “不,”钱森的眼睛黯淡下去,“不过,他们有人拿到了,” 李瑞洁笑而不言,在地上蹲着的史记可忽然抬起头:“狱长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些本来的看守们,你们把他们埋到哪里去了?” 小崔有点拿不定史记可的角色,他看了看李瑞洁,李瑞洁耸耸肩膀。于是小崔答道:“在西洞。本来的禁闭室,他们被活埋在里面。” 果然,狱长竟然什么都知道!史记可想起狱长临别的赠言,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狱长,可惜脸被盖住了。他道:“那么,那个前任狱长呢?你们为什么不把他一起埋在那里,而是等到我入狱的时候把他放出去?” “乌鸦说要留着他,因为有些事情我们不大懂,留着他可以知道很多东西,比如维持大家的生活。他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后来乌鸦禁止大家去看他,据说他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乌鸦说他大概疯了。于是大家一致同意把他放到外面去。你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的。” “你们不怕?” 小崔的嘴角挑了起来:“怕?怕一个疯子?他被大家弄死了。大家想拿他开开心,哄他说要放他走,到外面再埋了他,也算是找了回乐子。对了,你要早一天来,应该还能看见他。他平常就被关在你那里,单间,你是靠里左边那间房是不?他就在你对面。” 对面!那间空房! 乌鸦说过的,他隔壁的那间空房一直有人! 没有人留意史记可,李瑞洁对一干新的手下道:“那么,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是找路出去。你们怎么迷路的,咱们边走边说。看守和囚犯,我是说,那两边的人,开干了么?” “都是小打小闹。刚开始有看守发现狱长的房间莫名其妙的着火了,狱长以及你们三个在单间里的人不知所踪。后来乱起来之后,那些犯人们一窝蜂的象没头的苍蝇一样,成群结队的想找路出去。结果他们大多数人都迷路了,又绕了回来。剩下的人,要么是还在甬道里绕圈子,要么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两边的看守们刚开始想阻止,后来见阻止不了,于是也跟着自己那边的弟兄想走出去再说。我们把乌鸦的真相告诉了他们那边的人,结果当然会引起一点骚动,但大家更想出去。也许相互间有点摩擦,有的人的弟兄被人害了,当然有人想报复,但是大的仗还没见。” “真是失败的计划啊,”李瑞洁摇头道,“错误估计了人的心理。当有机会脱逃而又不能脱逃的时候,当这种被压抑的心理一旦得到机会释放的时候,没有人会有心思关心曾经弟兄的死活。多么可敬的义气!” “现在我们走吗?” “当然,”李瑞洁道,“不过,如果遇见那些人的话,我们——我们不必说废话,因为他们已经来了。” 大队人的脚步声从前面的甬道传来,中间夹杂着囚犯们被压抑太久而突然释放的兴奋的呼喊。“走!”李瑞洁道。他一把拖起史记可,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但是才走出两步,他就退了回来。钱森等人也停住刚挪动的脚步。 余海和另一拨看守和囚犯从另一个方向出现,两帮人无巧不巧,刚好在水房外面的甬道相遇。李瑞洁回头看看,背后的那帮人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一行,也看到了李瑞洁另一侧的余海等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我杀人了 “嚓!”双方排头的人都拿着枪,见到对方在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出现,同时端起枪打开了保险。丝毫不顾被夹在中间的李瑞洁一行六人。双方的人都出奇地沉默,似乎只等一声令下,就朝对方开火,然后背后的弟兄再蜂拥而上将对方撕成碎片。 “这可不是什么好情况。”李瑞洁咕隆一句,笑颜忽开的对前面的余海道:“余队长,兴致不错啊,怎么,迷路了么?” 余海冷冷地“哼”了一声,高声道:“李先生,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你们到底是哪边的?” 李瑞洁尚未来得及答话,背后一个同样端着枪的看守模样的人道:“李先生,如果你不参与的话,请你让到一边去。虽然你很强,到底你不会比子弹更硬朗。至于你们,”他用枪口指着面无人色的钱森四人,“你们这四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今天咱们来做个了结。” 余海哈哈笑道:“我看你未必能够随心所欲。”却是对那看守说的。 那看守道:“大家彼此彼此。” 余海冷笑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老子彼此彼此?你们的老大乌鸦呢?我只和他说话。” “你端着枪叫我老大出来,好威风啊,只是不知道我手里的枪做何感想了。” 余海稍微压低枪口,上前几步:“这样吧,现在不是火拼的时候,看得出你们也迷路了。大家都拿出诚意来,我数一二三,大家把家伙收起来,有什么话,出了监狱再说。怎样?” 那看守和身旁一个看守交换了一下眼色,似乎准备同意。这可不是李瑞洁愿意看到的,他连忙道:“我说,我说,余队长,或者余哥,余老大,你到底把事情做了没有?” 余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他知道这个李瑞洁绝对不是好相与的角色,他又将枪端平了,对面那边的人也相应地做了同样的事情。 “什么?你忘了么?你跟我的计划?现在我搞定了我的事情,东西也交给了你,你搞定你的事情没有?” “什么计划?什么事情东西?” “我操,你怎么现在越来越不说人话了!”李瑞洁愤怒道,“你说让我偷偷做掉狱长,象你偷偷摸摸做掉些犯人那样,我照做了!狱长,狱长就在这里!”李瑞洁掀开罩在狱长头上的史记可的外衣,一时间,狱长狰狞的死状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李瑞洁继续道:“地图也他妈交给你了,你说你来搞定他们剩下的人,看起来你是没又搞定是不?你真他妈让人失望,你有地图怎么会迷路?你是他妈想做掉所有的人是吧?你他妈一直就这样干的!” “你他妈说些什么?” “别管我妈妈说过什么,”李瑞洁愤怒地拔出枪指着余海的脑袋,“你想干什么要我说么?瞎子!你和乌鸦串通编造出了瞎子的事情,让你们暗中偷偷一个一个做掉囚犯找到一个非常合适的借口!现在你明明有地图,为什么不走?还有你!”李瑞洁回头用枪指着那边那个看守的脑袋,“你们明明串通的,你们为什么不走?你们想让出去的路线无限延长,在迷路这个借口中做掉所有的犯人,然后你们这些拿枪的老大们才好高枕无忧不是?你们已经各自背叛了自己的弟兄,不错,老子也是犯人,自然也在你们的铲除计划之列了,是不是?” 钱森一行人露出困惑的神色,李瑞洁的这些话似是而非,又似乎都和他们所了解的情况近似。只有史记可忽然明白了李瑞洁的意思,由于他们已经告诉了余海那边相当数量的犯人关于乌鸦和瞎子的事情,而这边本来自己乌鸦的一方又有很多人知道乌鸦的谎言,所以双方都开始怀疑。不仅怀疑对方有杀人灭口之嫌,更怀疑前面那些拿枪的老大们和对方结成的同谋。借刀杀人,在茫茫词海的上方的阴霾中,这个词忽然如同闪电一样划过史记可的脑海。 李瑞洁再次回头用枪指着余海,他根本就无须废话了。“砰!”余海应身而倒,栽在狱长的身旁。 仿佛是*被点燃了,所有拿枪的人同时扣动手中的扳机。 “砰、砰、砰、砰——” “上啊!杀!” “拼了!” “杀了他们!” “干掉他们!杀光他们!” “啊,啊——” 配合着惨叫声和喊杀声,所有的枪都炸膛了。但是没有人注意这种小细节。伴随着冲杀的呼喊,被李瑞洁调动起来的人类嗜血的本性从无数个压抑已久的喉咙里喷发而出,他们疯狂地冲倒了前面的穿着看守制服的同伙,两股灰色的潮流碰撞在了一起。他们狰狞地面孔布满了杀戮的气味,呼喊着冲向认识或者不认识,自己这边或者另一边的看守或者囚犯。他们用菜刀,用从各种物事上卸下来的棍棒,用炸了膛的枪的*,更多的人用拳头,用脚,用牙齿,朝最近的对手发动攻击。由于地方太小,空间的狭窄让他们不能放开手脚,于是他们更多的搂抱在一起,滚落在地,扭打,纠缠,掐住对方脖子的人往往被对方扣出眼睛,一个人被击倒了往往另一个人马上补上,并将本来受伤的同伴踩成得奄奄一息。逐渐地,鲜血在杀戮与惨呼声中蔓延开来,双方更多的一波又一波的人涌进这片鲜血杀伐阵中,让这片鲜血的面积越来越大。在这片鲜血的混乱中,所有人都被卷如其间,包括钱森,小崔,也包括李瑞洁和史记可。 李瑞洁高声叫道:“弟兄们,拼了!他们串通了的!”他一脚踢开一个冲过来的囚犯,再次开枪,伴随着枪声的响起,另一个捂着手朝自己扑过来的看守倒在了地上。他回头对如同菩萨一般一脸凝重默然看着面前杀戮的史记可喝道:“动手!还他妈等别人来杀了你?!” 史记可木然地看着李瑞洁,李瑞洁愤怒地一耳光将史记可扇倒在地:“你想死,就去死吧!没人能救你!” 史记可跌落在地,他感到似乎有无数只脚踩在自己的背上,有更多的脚在面前晃动。在这片活着的腿脚森林的深处,他看见狱长正躺在那里。他的表情安详而解脱,几乎带着满足的微笑。 狱长,他不再狰狞了。 史记可想往前爬过去,但是他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狱长的脸上忽然盖住了一个人的脚。是谁?谁踩在狱长的脸上了?一个人倒了下来,盖在狱长的身上,仿佛是将狱长当做肉垫一样,那人又撑着狱长站了起来。 你该死! 史记可感到沸腾的血液将血管炸开了。他站了起来,猛地朝那人扑过去。那囚犯的脸上如同看到死神狰狞扭曲的面孔一样写满了不可思议到极致的恐惧。 昏暗的甬道,墙壁上忽明忽暗的油灯,狱长躺在他自己的*和血泊之中。史记可跪在狱长的尸体面前,想要安静片刻,可是李瑞洁却在一旁絮絮叨叨:“不错,狱长是死了。你很伤心,很难过,为什么?你和狱长素味平生,你们的交情只限于喝茶聊天,他又不是你亲爹,他死了你为什么要落泪?你是为他落泪吗?你真的为他伤心为他难过吗?” 在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猛然加速到几乎不可辨认的的程度,他的呼吸急促到他必须要大张开嘴来适应。史记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的动作竟然也可以这么迅捷而有力。当他把手叉到对方的脖子的时候,他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力。他没有犹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李瑞洁塞到自己手里的尖锐油灯匕首瞬间刺进了对方的左胸。油灯匕首并不适合长穿刺,但从要害部位喷出的鲜血已经足以让对方倒下去了。 “不,你不是!”李瑞洁道,“你伤心难过的是你自己!你是什么?你什么都不是,你安于现状,玩弄小聪明,并以为自己多么了不起,当你被人陷害的时候,你才知道,你,什么,都,不,是!但是你进了南山监狱,你遇见了狱长!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你有好感,他让你在南山监狱里的地位超然,你住在单间,你的伙食吃得和他一样好,你可以随时见他,你知道他高兴和你聊天消磨时间,你知道如果你愿意他会和你分享他最喜欢的茶,你知道他对你的态度让看守们也对你非常友善,你需要什么他都尽量满足,你可以尽情地在别人羡慕的眼光里享受狱长提供的香烟。这些不管是其他任何看守或者犯人都无法享受到的特权!这是什么?这是高人一等!这是你梦寐以求的!终于,你发现在外面什么都不是的你,在这个阴森得不同寻常的监狱里高人一等!你忘记了春红么!你忘记了杀害林巧儿的刚子么!!!” 一旁两个囚犯模样的人正互相掐着脖子。 史记可怒吼一声,狠狠地一拳击在了其中一人朝他亮开的后脑勺上,在另一个人惊诧的目光中,匕首刺进了他的咽喉。 “史记可,你真的想离开这里吗?不,你不想!你不愿意,尽管这个监狱阴森可怕,尽管这个监狱恐怖至极,尽管你是蒙冤被陷害进来的,你都不想离开!你告诉了我一个谎言,你说狱长告诉你我要杀他,你说狱长有个计划要来对付我!这是真的但是狱长不可能告诉你他还有什么计划,因为我比他强所以我他妈知道,狱长如果有计划的话会告诉你他要逃跑好让我松懈下来失掉防备之心!你告诉我狱长有计划做掉我,因为你希望这样!你希望一切都恢复到当初你和狱长单独相处的日子里。那段日子是你可怜的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光!这是你的谎言,你想留在这里,你想一切如常!你害怕我真的赢了你害怕真地回到那个你失败了的世界!” 一个满头是血的囚犯高声号叫着扑了过来,史记可更加大声的咆哮,他闪开了对方的扑击,狠狠一脚踢在了对方两腿之间的裆部。一股快感从脚背的撞击直传到了他的心里。但他还没有来得及享受,另一个人将他扑倒在地。他的身体的反应速度超过了他的思维,他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了对方的脖子侧面,在对方松开他之前,他的匕首连续从对方的小腹扯出了几道血线。 “你为什么失败?你邪恶,你自大,你狂妄!你太自己为是了!你和法律打擦边球,你以为林正儒不知道么!你个懦夫!!!在外面那个世界,你已经死了!!!因为你根本就不能适应那里的游戏规则!你玩不过人家!!!在这里,你是在几乎和狱长平起平坐的地位,在众人之上!为什么?因为狱长主宰了这里,这是他的监狱!也许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狱长,可他是你的狱长,是你的主宰!他愿意做的任何事情都可以实现,他要你好,于是你就好过。现在,你他妈的象条死了主人的狗一样倒在这里埋头哭泣,为什么?因为你知道,狱长死了,你再也回不去那段辉煌的时光了!!!你忘记了你的过去!你个懦夫!!!” 他不知道是第几个了,他浑身上下沾满了鲜艳的红,他的右手被人咬了一口,他现在只能用左手拿捏匕首。他渐渐明白李瑞洁为什么那么喜欢抓捏别人的咽喉——那确实是个非常致命而又非常容易得手的要害。他再次将匕首拔出,欣赏带出的那一丝鲜艳的红。 “你为什么玩不过人家?为什么狱长和我就可以这样强,强大到随意主宰别人的生死而得到别人的尊敬,而你却会被林大队长玩于鼓掌???你陷害老柳就能沾沾自喜?老子告诉你!那是因为从一开始!那游戏规则是别人制定的!你他妈当年陷害别人,那500块钱还是老子帮你扔进洞里的!你玩的一切都是别人玩过的,都是在别人的控制之下。你是一个普通人,你拥有别人无法比拟的犯罪天赋,但一切的一切都是沿着别人为你制定的规则。当你遇到一个比你更适应这个规则的人的时候,你注定将要失败。你失败了什么都不能埋怨因为你已经从心底里接受了那样的规则,你会偶尔小有成就,你会更加嘲笑和看不起那些比你更不适应这种规则的人,如果你想知道真相,就他妈的给老子醒过来!!!” 史记可的心被一颗颗无声的子弹穿透着,他疯了,他咆哮着,他开始用撕这个动作去犯罪。 李瑞洁的枪很久才响一声,但是枪枪弹无虚发,都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响起。而一旦囚犯们稍微退后,或者忙于互相撕杀的时候,李瑞洁就开始往弹匣里压子弹。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弹药,但史记可很快明白,那个藏弹药的库房李瑞洁既然进去过,没有理由不带一些在身上。 李瑞洁欣慰的看着战果,继续骂着:“谁让你接受那样的规则的?狱长或者我会接受吗?当人人对你头上撒尿,并对你说这就是雨天的时候,你认为你没有办法抗拒吗?错了,你想要回到那段猥琐的时光,你想要凌驾于法律之上,那你要明白!你不需要接受那套你并不适应的游戏规则。聪明人都知道,规则人人都可以定!这就是狱长到来之前乌鸦用一个瞎子的游戏操纵了这个监狱五年之久的原因!这就是我到来之前狱长掌握了一切的原因!这就是我打破了狱长所维持的稳定局面的原因!现在狱长死了,你还有一个希望,我!看看我怎么做的,照着学吧,用你的手,结束阻挡你脚步的人的生命,结束他那种该死的人生。让他和他善于应用的那些规则下地狱去!从现在起,你的世界,由你自己主宰,你不再是条人见人欺的可怜虫,因为你的游戏,由你自己制定的规则来玩。在这个游戏里,没有人能玩得过你!站起来,你这个孬种!如果你真的为狱长的死伤心的话,你要做的是为他报仇而不是在这里哭哭啼啼,外面只有那些假看守和囚犯,杀了他们!杀光他们!为了狱长,为了你自己!这个世界有一项规则是共同的,即便你要建立自己的规则也一样,那就是人要往上走,必须踩在别人的脑袋上。你不明白,我告诉你,你的规则第一条是,人要往上走,必须踩在别人的尸体上!踩在别人的鲜血和*上!” 终于,周围除了李瑞洁以外,再也没有一个站立的人。史记可疲倦地弯下腰,头上的鲜血一滴又一滴地顺着他的脸滑下来,再滴落在地上。他大口的喘着气,污浊的空气中弥漫着的杀气已经被充斥死亡的血腥味取代。他斜眼看向李瑞洁,李瑞洁看样子也累得够呛。 “做得好!”李瑞洁竖起大拇指,他非常满意自己的计划按照自己的预想一步一步地实现了。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不断给予心理暗示引诱培养出来的血人,如果不是实在太累的话,他几乎要忍不住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多么爽的一件事情啊,除了杀人之外,这个世界上居然有这么美好的工作。他不由又开始佩服自己起来,培养一个杀人的人,比杀一个人来的快感多了太多。他看看自己的手,一只手被枪的后坐力震得泛红,另一只手却象被血水中捞出来一样。“宰断过多少人的手,也不知道哪天会被谁来宰断呢?”他感慨道,又转而看向史记可,“前途无量,我没看走眼,我操,我老人家怎么会看走眼——你真他妈是前途无量!” 史记可道:“还有其他的人……” “看到我手里的枪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子弹,谁他妈敢找死了?”李瑞洁哈哈一笑,“别管他们,祝贺你,你成为了一个坏人。你已经知道你的游戏规则该怎么写了,首先,要纠正所谓的善与恶的概念,杀人是不是对的?人是不是都是该死的?在这个南山监狱里,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希望你出去之后,能更上一层楼。现在我们走吧。” “走?上哪里?” “当然是出去。你奶奶的,才说你几句,你就他妈乐得什么都忘了?当然是出去了。”李瑞洁不满道。 “刚才……我杀人了么?我杀了多少?” 李瑞洁大笑道:“我操,你杀个屁。你不过是干了干替我抵挡那些耗子们让我有时间给枪上老鼠药的普通工作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还问杀了多少?想在老子面前炫耀,你他妈还早得很。” 史记可四下望了望,他沸腾的血液渐渐平息下来,心跳和呼吸逐渐平缓起来,他看见许多人躺在地上默不作声,更多的人正扭曲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和号叫。他看见了许多熟悉但不知道名字的面孔,他也看到了他认识的人,余海,钱森,小崔……忽然之间,他心里涌上一股不可抗拒的恶心,在浓郁血腥味的诱导下,他痛苦地弯下腰,哇的一口将那股恶心呕吐了出来。 “我杀人了!”他想道。 李瑞洁耸耸肩,这是必要的过程,走过了这一步,史记可就再也不可能回头。他熟知这过程的每一步骤,因为他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他看了看四周,忽然有一声叫喊:“李……先生……救救……救救我……” 李瑞洁走近一看,是小崔正挣扎着想从压着他的一个人下面爬出来。李瑞洁温柔地蹲下身去:“怎么,伤在哪里?” “背……还有肩膀……被菜刀砍的……” “痛吧?”李瑞洁笑道,他站起来对史记可道,“你知道怎么止痛么?” 史记可默然,李瑞洁抄起地上一只被抛弃的棍棒,对准小崔的脑袋狠狠地戳了下去。李瑞洁挥舞着棍棒笑道:“这家伙倒是承手了许多。”他将枪扔给史记可,史记可接着,和带血的匕首一起插到腰间。 “史记可,”李瑞洁看向史记可,“知道我为什么放心把枪给你吗?” 史记可摇头,李瑞洁道:“你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能够代表权力?” 史记可没有跟上他跳跃式的思维,李瑞洁哈哈一笑,晃动着手中的枪:“有人说,这是。你相信吗?你不知道?可是你崇拜的狱长却相信这一点,我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他偷走了所有的枪,却给自己留下一把,然后就以为自己能控制一切了。他控制一切了吗?他没有,他这样错误的观点让他付出生命的代价。他迟早得死,不是死在这里,就是死在我手里。如果要我说,这个世界上最能代表权力的是人的谎言。不是吗?权力不来自于枪,而来自于计划,操纵自己的言行,就可以操纵别人的思想,让他们一步一步按照你安排的路径前行,让他们一幕一幕按照你导演的剧本演出,这,不是权力是什么?你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你不善言谈,你不善于动脑筋,因为你从来不希望,你的地位也决定你从来不需要。你就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来到这里,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证明谎言的力量!” 李瑞洁从墙上取下一盏油灯,两人慢慢越过地上的众人,朝监狱深处走去。史记可只觉得自己的头很沉,脚下轻云一片,李瑞洁的话伙同各种乱七八糟的感觉在他心里不断地翻滚着。他回头一看:“他们……”他示意那些还在血泊中挣扎的人们。 李瑞洁摇头道:“让他们在那里吧。其实他们没几个是真正挂了的,大家手里都没有什么家伙,不过他们在那里躺着,也就死定了。也好,算是给狱长陪葬,这老小子倒命好,居然有那么多人陪葬,哈哈哈哈……” 史记可道:“你确定,你确定是他们杀害狱长的吗?” 李瑞洁摇头道:“我当然不知道,我也正奇怪这事儿。就算他信那个什么瞎子的屁话,也不该这样不堪一击。刚才你自己也体会到了的,那些狗卵子们恐怕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饭了,哪里有什么力气。如果他是被偷袭那还罢了,可是他的正面咽喉被人切开,却让我感到很不理解。如果是要折磨他的话,为什么又让他爬了出来?想不通,真是想不通,监狱里有那么强悍的人,可以轻易切开他的喉咙,岂不是也可以轻易做掉我老侯?”李瑞洁皱着眉头摇头晃脑。 史记可打了个寒战,李瑞洁刚才分明斩钉截铁地说是那些人杀害了狱长,可是,现在他却不承认了,为什么?他知道李瑞洁现在的分析才是真话,难道他是……他是引诱自己杀人!但是他引诱的话,却对自己了如指掌! 他到底是谁? 第一百二十章:狱长的信 “怎么?”李瑞洁看出了史记可的异样。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是谁?哈哈,我是李瑞洁啊,为什么这么做?哈哈,问得好,你问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想到了!”李瑞洁笑道,“现在,你已经体会到了人黑暗面的强大,你已经知道自己不是任人玩弄的可怜虫了。同时,也没有人再能轻易地骗你。你看,人黑暗面是多么的强大啊。你应该为你现在的蜕变感到欢欣鼓舞才对。为什么?因为我要拯救你,我告诉过你,我很仁慈,我看不下去了,所以我要拯救你。在我的帮助下,你终于将你的懦弱塞进你的内裤重新站了起来。我对你说了一个谎言,因为我要塑造你。你根本就还是块白板,你的言行充分说明你不明世事,同时,你愿意思考,你有思考的能力,这都是你的潜质。这就是狱长真正喜欢你的原因。可惜他浪费你的这块良才美质,他只将你做个传话筒而已,哼,史记可,倒和你的名字匹配。现在他抛弃了你,将你送到我的手里。现在,我满意地看到我的努力接近尾声,你,史记可,是我这个天才艺术家的作品,从今以后,无论你走到哪里,你身上都有我的烙印,你都永远无法忘记今天的事情。” 史记可一边听着李瑞洁标志性的长篇大论,一边跟着他在甬道里前行。他当然不舒服原来李瑞洁一直在象设计一块物事一样设计自己,可是他心里却隐隐地感到一丝兴奋和解脱,他知道李瑞洁在某些程度上是对的,他改变了自己,自己跟过去再也不一样了。 拐过一个弯,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由于一直心乱如麻,李瑞洁又健步如飞让几乎脱力的史记可不得不拼命地跨动双腿才能跟上,史记可一直没有注意方向的问题。而事实上李瑞洁却说得兴起,也没有注意行走的路线。这时候两人才发现,面前是一条似曾相似的甬道。 黯淡的油灯,昏黑的甬臂,以及最让史记可心悸的,以及甬道尽头通往未知的黑暗。 在这一刻两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注视着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黑暗甬道。良久,李瑞洁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是这里。” “是这里。是我们上一回来过的地方。” 史记可记得很清楚,这是上一回和李瑞洁夜探的时候,被李瑞洁抛下的甬道,也是自己迷路的开始。 是看见那恐怖的影子指示方向的地方。 史记可下意识的埋下头,自己的影子并没有任何异常。他道:“你是,有意来到这里的?我记得,进来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这条路。” 李瑞洁皱着眉头:“你确定吗?” “你看这里。”史记可指着甬壁角李瑞洁刻画的痕迹。 李瑞洁没有吭声,他慢慢地往前走去。史记可不得不跟上,渐渐地,他再一次越过了曾经被李瑞洁殴打过的地方,渐渐地,那片黑暗越来越近。 “叮……”李瑞洁的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他停住脚步,将那物事拾了起来。那是一盏油灯。 史记可心里确信无疑:“这是我们到过的地方。” “我们迷路了。”李瑞洁郑重其事的点点头。 “李瑞洁,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 “什么?说。” “我一直在想,这么多的甬道,这么多的油灯,这些油灯常年燃烧着,那么,肯定有人在不停地给这些油灯加灯油,换灯心。” 李瑞洁点点头:“你的意思是,既然这个人,或者这些人要给所有的灯添灯油,那么这个人必定知道所有的甬道,也就必然不会迷路,必然知道出去的那条路。” 史记可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的问题是,那个人是谁呢?李瑞洁和史记可都在脑海里回忆着监狱里所有认识的人,狱长是不可能的,会是乌鸦一伙吗?不会,如果是乌鸦一伙,他们就不会那么大费周章煞有其事地在库房里开掘那条地洞。那么,是一个囚犯? “不能断定那个人是谁,但是有一点可以断定,这个人必然乌鸦认识。”李瑞洁道。 “为什么?” “因为添灯油的油肯定不是库房里就在厨房里,而乌鸦的人控制了整个厨房。” “可是为什么乌鸦不会利用这个人找到出去的道路?” “那需要问问这个人,”李瑞洁耸耸肩膀,忽然猛地惊觉的将棍棒竖在身前喝道,“谁?” 史记可这才发觉竟然面前的黑暗之中有一个朦胧的人影。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人影不断地晃动着,越来越近,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渐渐地,史记可看出那人手里还提着一个物事。 史记可叫道:“是谁?” “添灯油的人。” 张鹏的脸出现在两人眼前。史记可倒抽一口冷气,马东说过的,他不是人!他在这里干什么?在黑暗之中添灯油? 相反的,李瑞洁明显地松了口气,也放心不少,他都知道,张鹏似乎对他并不能构成威胁。只不过,这人怎么会忽然出现在黑暗里?李瑞洁瞥了一眼张鹏,看见他正提着一只桶子,想必里面必定是灯油。 史记可颤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鹏诡异地笑笑:“添灯油的人,自然是在这里添灯油。” 李瑞洁问道:“你是哪边的?” “什么那边?” “你是乌鸦那一伙的,还是原来那帮犯人?” “我都不是。” “那你是什么人?” 张鹏放下手中的油桶,指了指自己的绿色制服,阴恻恻地笑道:“难道你们看不出来,我是个看守。” 李瑞洁沉吟道:“就我们现在知道的,所有的看守都已经在乌鸦策划的那次暴动中死掉了。你不是说他们剩下你一个吧?” “不错,是这样。” 李瑞洁冷笑道:“那么他们为什么天良发现,让你继续你的工作,而不做掉你灭口呢?难道是他们杀的人杀得太多,手软了不成?” “不是手软,是必须这样做,否则他们都得死。” 在一瞬间李瑞洁几乎要以为这个张鹏是个和乌鸦一样装神弄鬼的家伙,但是他看到张鹏眼睛里一丝冷光闪过。他知道,这个人非常清醒。他问:“怎么个死法?” “饿死。” “饿死?” “饿死。” “就凭你?” “就凭我,因为我是个看守。” 史记可看了出来,也许马东真的如同李瑞洁说的那样疯了,因为这个张鹏怎么看怎么不象个鬼而是个人。而且他还听出,这个张鹏似乎是个极端关键的他和李瑞洁都想找出来的问题人物。只不过这样的话不得要领,张鹏对李瑞洁似乎有相当浓重的敌意。没有了鬼的恐惧,史记可镇定了下来,他圆场道:“张大哥,你瞧,今天晚上出了大事,想必刚才你也听到枪声?五年前的暴动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恐怕你是知道的,今天恐怕比那次还乱。那些两边的犯人们相互砍杀了起来。我们现在趁乱逃了出来,可是又迷路了,也不明白你怎么是个看守而没有被他们杀害。这是怎么回事,能给我们说说吗?” 张鹏注视着他,半晌,他点点头,道:“史记可你是个好人。你是整个南山监狱里我见到过的唯一的好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弄到这里来,不过,我想,错不在你吧?”张鹏叹了口气,“我是个看守,五年前乌鸦暴动之前我是看守,之后我还是看守。他们没有杀我是因为我运气实在太好。” “运气?” “是运气。史记可,你知道外面的戈壁上,有流沙陷阱吗?” 史记可和李瑞洁一起点头,史记可道:“不错,马东说亲眼看见你被坑窝子吞了下去。”他放心地看着张鹏,因为张鹏身上有充分的阳气让他安心。他已经肯定这个张鹏不是鬼而是人,马东说的肯定有什么纰漏。 张鹏点头道:“对,当地人称为坑窝子,当作一种神怪。马东告诉过你,我来解释。据说,被坑窝子吞下去的人,都是被挑选好了的。因为坑窝子吞人,从来不留活口,也从来不留尸体,仿佛象从来没有这回事一样。所以,坑窝子吞的人,都是挑选好必须死的。” 李瑞洁皱着眉头,半年前,他和狱长在戈壁上相互刺杀的时候见过这样的玩意儿,他还记得自己是从一个被陷进去大半个身体的看守嘴里得知南山监狱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张鹏这时候说起来却不着边际不知所谓,和他侯某人关心的话题一点不沾边。他耐着性子听下去,只听张鹏继续道:“并不是乌鸦他们不想杀我,而是那天,真是讽刺啊,就象今天一样,我也在给油灯添油。暴动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直到听到第一声枪声。” “我从来不是一个胆子大的人,我也不想当英雄,当听到枪声之后,我也试着说服自己不要慌乱,赶快回去。监狱是有章程的,看守开枪,意味着局面已经完全失控了。我想赶快回去支援弟兄们,但是事实上我做的确实朝监狱外面跑去。我给自己的理由是,我去找守在外面的弟兄们回来支援。” “我低估了那些犯人,他们那次暴动组织得太严密了,所以他们最后成功了。后来我才知道,乌鸦让一部分人互相假装斗殴,做出仿佛相互不共戴天的样子——说是假装,可是为了要让看守们相信这一点,所有人其实都是真的开干。就在看守们冲过去想从中间分开众人的时候,他们突然一起朝看守动手,抢枪,接着马上杀掉看守。同时,另一拨早就准备好了的人偷偷潜伏在通往外面的那条甬道上,就在那道门里面。外面的弟兄听到了里面开枪,想赶快进来支援,一开门,他们就一涌而出。最后,他们杀掉了所有的看守,当然,我们的弟兄也不是白给的,至少一个换他们三五个吧。” “趁他们和外面的弟兄在监狱外面那个小房子里相互抢夺枪械,相互争夺打杀的时候,我刚好来到那里。一个弟兄冲我喊,要我不要再管他们,赶快出去,走出戈壁去求救,调集外面的武警。我现在还记得,他当时已经受伤了,可是为了让我能冲出去,他拼死拉住向我扑过来的两个人,那两个人不知道在他的胸口刺了多少刀,最后我冲出门外,回头看了一眼,看见他们在割他的手指。他死也不松手!” “我冲出了监狱外面那道铁丝围墙,但是他们也冲了出来。他们当然不会让我有机会活着出去,否则的话,几个团的武警带着机枪一来,他们就算有十来只步枪也没有任何机会。我拼命的跑,他们也跟得很紧。但是我是这里附近的人,我比他们熟悉地形,最后我几乎甩掉了所有的人。就在我以为我成功的时候,我发现还有一个人跟在我后面。很明显,他也是这里的人。” “那是马东。” “马东?”史记可道。 张鹏点点头:“马东。他一直跟着我,我不敢朝外面那个小镇走,因为一路都是平地,一望无际的戈壁,而我不知道他手里有没有枪。于是我朝戈壁深处走。虽然这样做我很害怕,但我知道他也一定同样害怕。我希望他没有胆子跟我来,但他一直跟着。也许他也知道不能让我脱逃,我们都以为,他追上了我,我死,他活;他追不上我,我活,他死。” “结果呢?” “他追上了。” “什么?他饶了你一命?”史记可一声惊叫,李瑞洁则发出轻蔑地笑声:“那么你是不是五年前就已经被他杀了呢?” 张鹏摇摇头:“都不是。最后我们都到了体力的极限,在戈壁里走了很久,整整一天一夜,白天烈日当头,晚上冷得人骨头发痛,最重要的是,我们都知道对方要杀死自己,而自己却没有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 李瑞洁深有感触,这他是和狱长充分体会过的经历,只不过,张鹏和马东不过这样过了一天一夜,他和狱长在那里待了好几个星期。当张鹏所说的这一切还要再添加无法安然入睡休息一项同样可怕的条件的时候,已经足够让即便强悍如同李瑞洁也发自心里的抗拒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噩梦。 张鹏继续道:“最后我们都没有力气了,但是他比我年轻不少,体力比我好很多。眼看他越来越近,我慌了神。因为我已经看见,他有枪。” 张鹏奇怪地停顿了下来。 史记可追问到:“然后呢?” “我踩进了流沙了。我被坑窝子咬住了。” 史记可瞪大眼睛,连李瑞洁也收起嘲讽的笑容,留神听着。张鹏又道:“很难想象是不是,慌乱中,我糊里糊涂只顾注意后面越来越近的马东,结果没有仔细看地面的情况。我一脚踩进一个软软的温暖的沙洞里,那一瞬间我就知道,我完了。那坑窝子吞得很慢,仿佛是无数只小牙齿一样,那流沙就在我的腿上慢慢啃噬着往上爬,就象蛇吞食东西一样,下面有一股大得惊人的力量在将我吸下去。尽管知道徒劳,我还是拼命地想拔出那条腿。于是我换了个姿势。结果更糟,我的另一条腿也陷了下去。” “我被吞食的速度被加快了,因为我努力地挣扎。最后,马东来到我的面前。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他看着我笑了。他说,要不是一天没喝水没有尿了,要不肯定会在我头上尿一包,他还说如果我求他喊他大爷的话,他就赏我一颗子弹给我个痛快。我说操你姥姥肯定很痛快,他也不说什么,光是笑。他一来害怕也踏进来,二来也没有力气再来折磨我,毕竟他还有节约体力走回去。于是后来看着我被吞下去,我想他就走了。” “鼻孔被埋之前,我努力地反复深呼吸了几次,好扩大胸腔,让肺尽可能多地装满空气。最后,我猛地吸了一大口气,然后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动,等着最后的时刻来临。” “渐渐地,我感到全身都被沙包围了,越来越热,里面的那股吸力还在不断增大,我动得越来越快。而且我感到身体不再是垂直往下,而是渐渐倾斜起来,最后几乎是横着的。但我还是在动,被吸到一个不知道的地方。后来我肺里的那最后一口气用完了,我开始挣扎,因为肺象被点燃了一样难受,没有用。不过很快这种难受就过去了,我开始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懒洋洋地看见前面一片亮光。我最后想到,这样也好,不难受了……” “后来我时常回想,当我醒来的时候,就算看到牛头马面,或者什么血池啊地狱啊修罗场啊什么的,都不会有我看到南山监狱惊讶。在有一段时间里我就那样躺着,看着南山监狱外面的铁丝网。我想,也许南山监狱就是地狱吧?也许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地狱。我就那样肯定地以为自己死了,直到我伸手,摸到身边的沙子和另一侧的温度不一样,我才隐隐感到也许我没有死。” “太阳已经落山了,戈壁表面的温度应该都一样才对,可是我身下的沙子明显要烫得多,而且,颜色也要深得多。我想起了失去知觉前,身边的沙子越来越烫,最后想到,我也许是又被那条坑窝子给吐了出来。那个流沙陷阱,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吞下我,而是在另一端有另一个排泄口,将我给排了出来。” “我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了,还没有等我高兴自己得救了,我就被乌鸦的手下发现了。他们要杀了我,但是我却居然是被乌鸦救了。” “被乌鸦救了?” “是,他要他的那些人不要动我,因为他说我也许有用。后来,马东一天之后才回来,是被人抬着进来的,他几乎断气了。他很得意地对他的老大说,他杀了我。结果当他看到我的那副表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害怕了,他以为,嘿嘿,他以为我不是人。再后来,果然他们没有对越狱之后的事情商量好,决定在这里暂时住下去。这一住就住了好多年。他们拔了我的弟兄们的衣服,一些孔武有力平时又有势力的老大们做起了看守。粮食和一些必须品必须要从外面取回来,这一点上,只有我能够胜任,因为我以前也去过,外面的人认识我,而他们全是些新面孔,言谈中难保不会露出马脚来。于是他们两边的人,每次各派几个,相互监视,也监视着我,去外面取补给。我后来发现,马东非常怕我,他其实不知道,我也害怕他。我怕他哪天如果受不了了,忽然给我一梭子,那我就完了。除开这个不说,这小子其实很机灵,装看守就他装得最象,有时候连我也甚至怀疑是不是他本来就是个看守,只不过犯了些事情被送到这里来的。虽然他害怕我,但也因为如此,他也监视我监视得最严,每次他看到我时,都似乎将眼睛盯在我身上。我好多次写了纸条,但每次都因为马东寸步不离而没有机会递给外面的那些武警。平时,我还是干些我以前的工作,添灯油,因为我有用,他们也没有为难我,只是看我看得严,不让我有机会脱逃……” “等等,”史记可道,“半年前那次是你和马东两人将我押到这里来的。那次你为什么不趁机跑掉?” 李瑞洁道:“我倒想知道,瞎子的传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鹏将脸朝向一边,对史记可苦笑道:“那次你以为我手里的枪有用么?我手里的枪根本就没有子弹,只是个摆设,后面马东的枪才是真能打死人的。就算我装成是鬼,可他一害怕,难保不开枪,那我还不死?” 史记可看了一眼一脸铁青的李瑞洁,道:“那么瞎子呢?瞎子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张鹏看着史记可的眼睛:“你也知道瞎子,瞎子的事情是真的。这个传说很早就有,我来之前就有,也在告诉我这事情的弟兄来到这里之前。也许这个监狱建成那一天就有了。” “不可能!” “是真的。你知道瞎子是谁?” “是谁?” “是狱长!不,不是后来那个陈狱长,是原来那个狱长。乌鸦没有杀他,因为我的原因,他说也许留下个狱长以后更有用。他们将他关在了单间,就是后来你住的房间对面。” 史记可心中一跳,第二次,一个知道事情原委的人坦白,确实有瞎子的存在。乌鸦也许是临死前的疯狂,可这个张鹏,却怎么看怎么不象有精神错乱的迹象。他感到一丝寒意慢慢渗出自己的毛孔。他颤声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瞎子?” “刚开始的时候,我根本不相信,直到暴乱之后也没有相信。他们先将我和狱长隔离开来,不让我去见他。时间久了,管得也就松了。我慢慢也有机会接触到他。我们开始讨论该怎么办,他告诉我,别害怕,他们所有人都逃脱不了。他告诉我,这个监狱里有鬼。” 李瑞洁扑哧一笑:“我明白,原来你*也疯了。” 张鹏不理他,接着道:“我根本不相信,可狱长反复再三地说,他确实知道,因为他能看见鬼。刚开始我确实觉得他疯了,可是后来我却发现,除开这件事情,狱长说的每一句话都非常理智。” 史记可点点头,乌鸦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告诉了我,他被选中了,他就是被选中的瞎子,他告诉我,没有人能够从这里活着逃出去。他告诉我,不必冒险,因为我本来就胆小,胆小的人往往死得更快。那天押送你来这里,本来是我最好的机会。我只要能避开马东的第一枪,招呼你一句,我们肯定都能逃得出去。可是,狱长的话,一直让我不敢冒险。” 李瑞洁冷笑道:“所以你就一直用一个疯子的话来掩饰自己看到自己怯懦软弱的痛苦?你无法面对自己了不是?” 史记可道:“后来呢?” “后来,狱长越来越趋于疯狂,我有时候去看他,常常看到他自言自语,不,不是自言自语,而是对我看不到的什么东西说话。他的话很奇特,常常是他问,那什么东西回答。后来有一天,他告诉我,有几个人今晚想偷偷逃出去,他们全都得死在路上,”张鹏的脸上浮现出恐怖的神情,“你知道的,我是负责添灯油的,我得走很多平时没有人到的甬道。所有的甬道我都很熟悉,可是从那天开始,我发现,甬道不对了。” “什么不对了?” “那些甬道的位置变了!它们不在原来的地方,它们象有生命一样,自己变动了位置!有些地方开出了新的甬道来,好象自己长出来的一样。” 史记可倒抽一口冷气,张鹏继续道:“后来,我发现有些甬道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的灯油仿佛是永远烧不完一样,油灯一直都亮着。就在狱长预言的第二天,我第一个在甬道深处看见那些人的尸体。那些人,身上什么伤痕都没有,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他们,他们全是给吓死的!” 史记可接着道:“那后来呢?你也不能出去吗?那个狱长——瞎子也不能出去吗?” “我问过他,他说,我们是狱长和看守,监视这些囚犯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我们不能擅离职守。当需要我们出去的时候,自然会通知我们。后来,瞎子越来越疯狂,他快要死了。犯人里有一个以前是医生的,他来看了看,说瞎子是肝癌,没救,我想,就是能救他们也不会救他的。后来就是你和陈狱长来了。我曾经很多次想告诉陈狱长这里发生的事情,可是他似乎有点不大对头——他不大象个狱长,倒是很象个囚犯,象那些杀人犯。开始我以为他认识乌鸦,他和乌鸦是一伙的,因为乌鸦没有原因不做掉他,因为他打压他们打压得非常厉害。后来我才渐渐明白,也许乌鸦是希望他这么做。这样对乌鸦有好处。瞎子死了,这个狱长又不令我放心,于是有一天晚上,我想到了也许我能自己逃出去。” “你没能,对不对?” 张鹏恐惧地点点头:“对,我没能出去。我假装给油灯添油,来到这条甬道,”他一指前面,“我开始想从这里应该怎么走,应该怎么避开那些守在外面的人——他们是对乌鸦和余海最忠心最铁杆的犯人。就在我回头的一瞬间,我看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史记可叫道:“影子!影子自己动了!影子在给你指方向!” 张鹏脸上露出不可思议地表情:“你也看到过!对!是影子!瞎子说过的,只有清白的人那些鬼才会出来给他们指路,好不让他们最后迷路死在甬道里!看来你确实是清白的!我当时吓得将油灯一扔,没头没脑地跑……” 早已不耐烦的李瑞洁终于忍不住了,他大喝道:“够了,闭上你们的鸟嘴,张鹏,你看什么看,瞪着我以为你还是个清白的看守?你有无数次机会逃出去完成你的职责可是你却贪生怕死!那个什么狗屁坑窝子更是可笑,先不说流沙吞人还吐出来还比人的行走速度更快这一切合理不合理,它既然要帮忙为什么不帮到底把你拉在外面那个小镇,把你送回来岂不是让你送死?清白的?既然你是清白的为什么你也出不去?当然,也许你的贪生怕死让许多同事含冤九泉所以他们不让你出去?至于史记可,你以为他很清白么?你知道他刚刚杀了多少个人么?还有什么瞎子,你真是吃条拉筐真他妈能编,你看着我干什么?你还看?” 李瑞洁狠狠地一棍将张鹏打翻在地,他竖起棍棒准备插进张鹏不屈的眼睛里,但在这时史记可拦住了他。 “怎么,好你个小子,这么快就叛变了。好在爷爷也没想过跟你同生共死。” 史记可摇摇头:“他认识路。” 李瑞洁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张鹏,终于举起棍子的手放了下来:“我卖他一个人情,记得,你的命可是他救的,他的命是我救的,他是个传话筒而已,所以你应该非常感谢我才是。” 史记可回头拉起张鹏:“张大哥,你还记得路吗?我们出去再说。” 张鹏迟疑着,终于点了点头。 张鹏走在前面引路,李瑞洁和史记可在后面跟着。史记可越是走,越是心里发毛。因为张鹏领的路是向那尽头的黑暗甬道深处走去。他看到一切似乎都似曾相识,路口,转弯,上下,斜坡,可是,监狱里的甬道实在太多太复杂了,有许多地方看上去一模一样。他不知道上回莫名其妙地走回去是不是这样走的,他留意地看着甬壁脚是否有自己曾经看到过的篆字,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他想起狱长的一句话:“监狱造成这样,不合乎逻辑。”确实,除非是特意造一个迷宫,否则不管是建造什么,都不符合人的逻辑。 可是如果不是人呢? 三人越走越远,李瑞洁手中的油灯再次发处“哔丝”地跳动,油又不多了。如同在库房里那个黑暗的地洞里一样,他一把抓住前面的张鹏。 “怎么?”张鹏微微侧过头。 “你他妈到底在往哪里走?”李瑞洁怒道,“走了那么久都没有能走回去,我们来的时候可没有走那么久。”在漆黑的甬道里走得久了,就算李瑞洁也焦躁起来。这漆黑的甬道壁上确实是有油灯的,可是不知道这个张鹏多久没有来这里添灯油了,这里没有一盏油灯是亮的。而自己手里的唯一光源马上就要熄灭,这实在是很难让人安心。 “谁说往回走的?你想回去?” “……” “我们是在往外面走。”张鹏想摆脱肩膀被李瑞洁的控制,但李瑞洁强有力的手抓得牢牢的,于是他只好放弃。 李瑞洁冷哼一声,将剩下那只手上的油灯递给史记可:“你拿着这个,把你的另一只手给我。” 史记可伸手接过油灯,另一只手朝李瑞洁的手伸过去。 就在那一瞬间,史记可又看到了一个让他非常熟悉也非常毛骨悚然的事情。 他的影子动了一下。 在地上的投影上,他伸向李瑞洁的手忽然在空中转了个弯,向另个方向指去。 他的手一松,油灯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火苗闪动几下,灭了。黑暗扑面而来,张鹏发出一声惊叫,而李瑞洁则发出一声怒喝:“史记可,你他妈想干什么?” 史记可的手在空中胡乱抓舞,但很快抓到一只手。只听李瑞洁骂道:“我日你老娘的,好好的油灯都抓不住,抓老子的手抓那么紧打什么屁用?”他一只手抓着一个人,这样大大的限制了他的行动自由,让他非常不安,“你能看见路么?”他问前面的张鹏。 “看不见,不过不远了,就一条路,不用转弯。” “那好,咱们接着走。” 李瑞洁不知道的是,前面的张鹏对他的敌意超过了他的想象。由于长时间和乌鸦等人接触,使他疏忽了一个真正看守对暴动并杀害自己弟兄的仇恨超过逃脱这个地方所带来恐惧的希望。 他还不知道的是,他身边的史记可已经偏离到了另一个方向,他以为他独自培养的史记可的怀里,有狱长生前给予的一个极大的秘密。 与此同时,张鹏的脸上露出一丝谁也看不见的诡异笑容。 与此同时,打翻油灯的内疚心情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史记可的心里,他脑袋里唯一想着的事情就是在油灯落地熄灭的一瞬间,那个再次出现的影子。 他们继续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去。除开三人的脚步声,呼吸声,以及每人耳鼓膜边上自己心脏的锤打声,没有一丝的声音。在这一时刻三人的沉默,似乎意味着事情的尾声正逐渐走近。 那是他们各自早已被编排的命运。 前面的李瑞洁忽然之间加速了,史记可下意识地抓紧李瑞洁的手,也加快了脚步。李瑞洁的手冰凉得几乎没有一丝温度。李瑞洁的手什么时候会这样?是不是李瑞洁也看见了刚才地上出现的影子?李瑞洁也会恐惧吗?那影子意味着什么?是指示着回去的方向?自己不能走出去?为什么李瑞洁突然加速?是前面的张鹏在加速吗?在周围一点光亮都没有的黑暗中,在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里,张鹏怎么会忽然辨识到了方向?史记可的脑海里翻腾着无数的问题,这个问题尚未有任何可能被解答的迹象,马上就被另一个问题所取代。想到前面的李瑞洁,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强烈的恐惧。毕竟,李瑞洁是个强有力的人,有他在前面,自己并不感到那种孤立无援的恐惧。 但是越往前走,史记可的心里翻滚的一种不祥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似乎已经走了很长的时间,但是甬道里仍然没有一丝光线。张鹏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加灯油的?就在刚才,张鹏手里还提着一只油桶。可是这甬道似乎从来就没有过有油灯存在一样黑暗,没有一盏哪怕一盏油灯是亮的。史记可心里想到另一种可能,会不会张鹏在骗自己?会不会他引领他们走向那些黑暗的、从来没有人到过的监狱深处?史记可忽然警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前面的李瑞洁以及李瑞洁前面的张鹏没有发出一声脚步声。走得这么快,甬道里这么安静,怎么会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呢?既然自己想得到,李瑞洁也应该想得到才对,可是李瑞洁为什么一声不吭? 史记可想到了狱长的方法,于是他伸出另一只手象前抓去,想如法炮制在李瑞洁的背上写字。他的手沿着自己抓着李瑞洁的那只手,向着自己想象中李瑞洁的后背抓去。 他抓了个空! “李瑞洁?”他下意识地拉住那只抓着他的手拖着他前进的手,另一只手向应该存在的手臂的地方抓去。 他什么都没有抓到! 鬼! “啊——”他大叫一声,丢开那冰凉的手。在那一瞬间狱长的话忽然响起在他耳边:“没有人能够出去!这个监狱里有鬼!一旦有心思离开,那鬼就会出现!” 那是鬼的手! 他拼命地向后退去,他语无伦次地大声叫嚷着:“李瑞洁!李瑞洁——” 那是鬼的手,一直都是那鬼的手牵引着自己!就在刚才那油灯熄灭的一瞬间,那只手从冥冥中伸了过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抓的李瑞洁的手,其实从那时候起李瑞洁就已经不在自己前面了! 他嘶哑着嗓子拼命地往后退去,他拼命地瞪大眼睛直到眼角有被撕裂的痛楚,但是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该从哪个方向才能逃避开那只诡异的手,他甚至不知道那只手还在不在自己前面,或者是在自己身边的任何一个方向。他只能拼命地大喊,拼命地无意识地挥舞着双手挡在自己前面。 “噗!”什么东西绊住了他后退的脚,他一交跌倒在地。他明白喊叫是徒劳的,那从腿上传来的感觉,似乎那东西很硬。颤抖着双手,他硬着头皮摸上去,那是个硬硬圆圆的东西,一碰,里面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在摇晃。伴随着那股摇晃,一股他熟悉的味道窜进他的鼻子。 那是灯油,这是刚才张鹏抛下灯油为他们引领出路的地方,这是他们出发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被李瑞洁殴打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迷路并看到可怕的影子的地方,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南山监狱有鬼的地方!他又回到了起点,他是被那只在空中牵引着他的手带回到原来的地方! 史记可打了个哆嗦,他的心跳狂乱起来,他的肺在抽搐,仿佛被电击过一样,他感到自己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隐隐作痛。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浑浊黑暗的空气已经不能满足他对氧气的超量需要。他拼命地挣扎着站起来,背上一靠,靠上了甬壁。那只手还会来找上自己吗?不,不要!甬壁抵着什么硬东西硌着他的腰,枪!不错,他还有枪!李瑞洁把枪交给了自己的! 他拔出了枪,他无意识地扣动扳机,手臂朝着面前包围并准备时刻吞噬掉他的黑暗无意识地左右晃动,丝毫不考虑在这么窄小的甬道里子弹被甬壁反弹回来伤及自己的可能性是多么的大。巨大的响声贯穿着他的耳膜,连续开枪的后坐力让他的虎口发麻,肩膀被一股大力抵在甬壁上硌得生痛。借着短暂的,开枪时那一瞬间跳动的火花,他看见了四周的景象。 这确实是刚才和李瑞洁遇见张鹏的甬道。地上的那盏油灯还在,那油桶还在,只是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人,以及无止境的黑暗。史记可记得很清楚,当自己和李瑞洁来到这里的时候,后面的甬道一路的油灯都是亮的。现在,他明白了第一次他不明白的问题:是谁将那些油灯弄灭的。 史记可无力地垂下手臂,他手里的枪仿佛有千斤之重,让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在举起射击。对于人,枪是一件非常有威慑力的东西;可是对于在黑暗中未知的恶魔,枪绝对没有办法对付——要是有用的话,乌鸦他们恐怕早就出去了。 狱长是对的,他出不去的,即使跟着李瑞洁这样的强人,即使跟着张鹏这样知道真相的人也一样。不可否认,刚才自己之所以没有再坚持狱长的预言,而是符合并跟着李瑞洁朝自己以为的外面走去,是因为自己心里终究难免的侥幸。 自己会死到这里么?那只手会来再次找到自己的?它想干什么?还有办法么?狱长的预言? 史记可忽然想起了狱长,同样是在象这样的一片黑暗之中,狱长温暖的手握住他的手微笑地写道:“史记可,很荣幸认识你。” 等等,狱长温和的表情和坚定犀利的目光出现在史记可的脑海,让他镇定了不少。他忽然想到,狱长在他怀里塞的一张纸,那是西洞的地图!他瞬间记起了狱长还告诉过他的话:“别想着出去,你不可能出去的。但是你如果你想获救的话,想办法去西洞。” 西洞!小崔说过的,他们把那些本来的看守埋进了西洞,那个原来的监禁室!以前马东说的什么关于西洞坍塌的了话是谎言,那是掩盖他们暴动的证据! 那里,一定埋着很多的死人。也许有很多的怨灵。那里也许就是事情的根源,是南山监狱黑暗和恐怖的根源吧。 西洞!狱长说过的,到了西洞就能得救!史记可心里忽然燃起一丝希望的火花,可是去了西洞怎么样?象那些死去看守的亡灵解释自己和这事无关?狱长并没有交代。但是狱长总是对的这个念头却一直潜伏在史记可的心里深处,即使是在李瑞洁从疯狂中救了自己、和最亲近的时候,即使是狱长惨死之后,他也从来没有怀疑李瑞洁或者别的什么人比狱长更能让自己依靠。狱长说这样,一定就是这样。他深信这一点,尽管他从来不去仔细想,但他心里早就深深烙下狱长不可战胜的印象。 但现在的问题是,一片黑暗,狱长绘制地去西洞的地图救在怀里,自己却偏偏无法看见。怎么办呢?史记可想扰扰脑袋,却发现自己手里却还拿着那把狱长的配枪。 枪里应该还有子弹……史记可探下身去,摸向那桶灯油。 从油灯熄灭的一刹那,李瑞洁就意识到情况似乎开始朝着超出他控制的范围发展。他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恐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来越意识到自己的意识是正确的,那是无数次在死亡边缘的悬崖走过的直觉。 他忽然发现,后面的史记可似乎完全没有脚步声!他松开那只以为是史记可的手,向后一捞。 他什么都没有碰到。 “史记可!你又搞什么鬼?”李瑞洁大喝道。 他下意识地抓紧前面的张鹏,让他停住脚步,伸手向后一抓,还是什么也没有抓到。史记可不见了? “怎么?”前面的张鹏阴阴地问道。 李瑞洁拼命压抑住自己心中那丝疯狂增长的慌乱,那不是史记可,又是谁?他用有生以来最平静的声音说道:“他不见了,不要多事,关好你的事情。继续走!” 张鹏尖声笑道:“他不见了!哈哈哈哈……他不见了……” “笑什么?领路!” “领路?领什么路?” “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谁能在一片漆黑里辨别得了方向。” 李瑞洁知道自己已经落在了下风,他伸手捏住了张鹏的脖子,张鹏的声音开始走样,变得怪异地尖锐起来:“你以为我会带你们出去!你别他妈做梦了!你跟乌鸦那伙人是一路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史记可不见了?你遇见鬼了!那些鬼已经来了!你说的,史记可也杀了人的,不错,那么他也得死!它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企图越狱的人的!” “看来你是已经不想活了。” “你说对了,我是不想活了!我受够了,在瞎子死了之后,我就再也不能忍受你们这些混帐!你们这些杀人凶手!不要忘记了,我是个看守,你是个囚犯!你想威胁我来越狱?来呀,来呀,杀了我呀,杀了我你以为你就能走得出去吗?你以为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嘿嘿嘿,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 李瑞洁绝对不能容忍一个象张鹏这样的人的任意奚落,他的另一只手加了上来,抱住张鹏的头,双手一扭,张鹏的颈关节两节骨头“卡喇”一声错位,头耷拉下去,再也不能发出一声声音来。 李瑞洁松开张鹏的尸体,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样。唯一有认识路的人已经死在了自己手里。他继续向黑暗深处走去。到现在这样的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忽然,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是谁?张鹏还没死?是狱长?史记可?乌鸦?马东?钱森?无数人的脸浮现在他眼前。他感到自己的头皮发麻,似乎头皮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了起来,他挥手一斩,他自信自己一斩的力量,没有人的手臂骨能承受这一斩的力量。但是他却斩了个空。本来应该出现手臂的地方是一片空无的黑暗。 是那只手!那只手一直跟着他!现在还停留在他肩膀! 就在刚才,他还感叹宰断过多少人的手,也不知道哪天会被谁来宰断。 他猛地转身。 借着子弹里的*和子弹碰撞子弹的高温,史记可成功的将自己衣服上撕下的布条点燃。一大桶油意味着他暂时不需要考虑灯油枯竭的问题。再一次,他感受到了光明的力量。那力量驱走了黑暗,照亮了他前行的方向,也多少赶走了些他心中的恐惧。他捧着这个硕大的油灯,慢慢往前走,丝毫不在意所有的油灯在一瞬间被扑灭掉的事情。 由于第一次夜探他曾经走过这条路,他很轻易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甬道。厨房,水房,监仓……他走过自己曾经住过的那条甬道口,阴森昏暗,甬壁凹凸不平,四扇打开的门,想着自己曾经在这里住了半年之久,他离开了。主干甬道,看守们的寝室,一切都如他初次看见的时候一样。 当然还有不一样的地方,没有一盏油灯亮着,即使里面还有灯油。也没有一个人,或者说,没有一个人还活着。 他来到狱长的房间。狱长的地图是从这里画的。他开始按照地图向目标进发。目标是西洞。 渐渐的,史记可看出狱长的地图似乎不太对劲。狱长告诉自己前往西洞,可是这个方向却是一路朝北,径直走下去,和西不沾边。不过史记可马上抛掉对狱长的怀疑,他相信狱长没有错。西洞一定在这条路的尽头。再说,从来没有人给自己指示过西洞的具体位置,西洞为什么叫西就一定在西边呢。 一路上,他的头皮开始发麻,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到处都是尸体,有看守的,有囚犯的,有的人可以看出伤很重,淌了一地的血还没有干;有的人却一点伤痕都没有,面目狰狞扭曲得可怕。史记可又想起了刚刚狱长的地图和面前的自制油灯的光亮驱走的、他不愿意想起的黑暗。 黑暗中的影子,爬行的人,怎么也走不完的迷宫,抓住他的冰冷刺骨的手……忽然,他想起了狱长的惨死。他的冷汗开始不停的淌下,手潮湿而冰冷,他拼命地抓住手中的油桶,希望那小小的火苗能够带给他一点温暖。 甬道还在他面前延伸,他的思维又开始飘渺起来……西洞里面会有什么?自己应当怎样处理?会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吗?谁杀的狱长?李瑞洁和张鹏走到哪里了?那影子还跟着自己吗?还有那只手…… 恍惚间,似乎有什么跳动了一下,史记可停住脚步,他的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那是自己的影子。 自己怀中抱着的是唯一的光源,自己的影子却在前面晃动了一下。 他加快脚步,走得更快了。 忽然之间,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谁?李瑞洁?张鹏?没有死的囚犯?不,他感到全身所有的毛发全部都竖立了起来,他小步跑了起来。他叫喊道:“别多想,别回头,狱长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管……只去西洞,只去西洞,只去西洞,只去西洞……” 他越过了张鹏的尸体,他没有敢多看一眼。李瑞洁躺在前面,他仅仅只瞥了一眼,李瑞洁的脸如同狱长和所有那些莫名其妙死了的囚犯一样,狰狞,扭曲,恐怖,仿佛随时要站立起来一样……他飞快地跨过李瑞洁。 油灯不断地飘动着,桶里的油晃来晃去,几乎要被摇晃出桶,好在自己撕下的衣服够长够大,足够做一个可以燃烧很久的灯心了……忽然,前面似乎有一处光源!那是一个人拿着油灯在缓缓行走!怎么办?那是谁?史记可不知道,但他感到那身影有点熟悉。 那人似乎感到了史记可在他后面,他缓缓地停下来,慢慢地转过脸。 那是乌鸦! “别管他,他死了,”史记可对自己说道,“我只去西洞,狱长说的去西洞就有救,去西洞就有救……” 他闭着眼睛,闭上眼的一瞬间,他看见乌鸦阴恻恻地笑了。但他还是越过了乌鸦。他的嘴里兀自还在念叨:“狱长说的去西洞就有救,去西洞就有救……” 忽然,他的脚步乱了一下,他几乎跌倒在地。 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狱长知道去西洞有救,为什么他自己不去? 不,狱长一定有他的理由。狱长是狱长,狱长不可能犯错的。狱长说过的,不要理会发生什么事情,去西洞,也许狱长有绝症,也许狱长不想活了,但是狱长想救自己。他不断如同念咒般念叨着,希望能够给自己心理催眠以忘记自己的理智对狱长的怀疑。 “史记可。”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背后喊道,那是狱长温和的声音。他停住了,他几乎忍不住要回头了。狱长没有死!那个坚强的背影还在……这个想法是多么的诱人啊——不,不能回头!他的脖子扭动了一下,终于又摆了回去,他更加快速地奔跑起来。他想起了狱长临别时候温暖的笑容,尽管他从来没有真正看到过,狱长说:“很荣幸认识你,史记可。” 史记可忽然感到自己的眼睛在发热,狱长死了,自己亲眼看见他死的。他被人切断了喉管,爬来想警告自己,结果被李瑞洁用狱长的配枪打得*四射……狱长是被人杀死的?可是狱长为什么脸上一样是那么狰狞扭曲?如果不是人杀还他的话,为什么狱长身上又有那么致命的伤痕? 不,狱长救自己的想法是不可置疑的……李瑞洁说他也是个杀手,和他李瑞洁一样的冷血杀手——可那又怎样?在面对监狱里更加冷血更加邪恶的黑暗的时候,在这个李瑞洁所说的善与恶被扭曲,或者没有善只有恶的世界里,狱长这个职业杀手却是在正义的一方……那温暖的笑意,甚至带着点恶作剧的狡猾作弄的语气,“很荣幸认识你”,那不是一个邪恶可以冒充的! 史记可猛然抬头,然后猛地停住脚步。 油桶“咚”的一声跌落在地上,里面的油全流了出来。被点燃的衣服的一角还在倔强地燃烧着。 那是一扇门! 西洞到了!里面是什么?史记可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已经虚脱到了身体的极限,他快站不稳了。 不管是什么,让我来看看吧。就算是我的结局。 史记可将手放在门把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因为他已经想到了狱长的话里的很多疑点。但到现在,他已经不能回头了。 西洞,我来了。“吱噶——”他拉开了门。 一道让人窒息的刺眼的光明让史记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一阵透人脾肺的凉风直贯进史记可的脖子里。那是清新的空气。他的眼睛因为不能适应阳光而充满泪水。 等他逐渐能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不能思考了。 所有窗户和门都大开着,阳光如同光明的剑一样从这些缺口穿刺进来。史记可机械地拖动着双腿,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木屋外面。外面,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黯淡生着红锈的铁丝网,是一些被吹烂的挂着随风飘荡的看守制服,还有一些粮食随便堆放在外面,只不过上面蒙着厚厚的沙土,肯定早已经坏掉。 铁丝网中间,是一道铁丝网的大门,大门开着。门外是一道小径,远处是戈壁一望无际的荒凉空旷的黄色,几处石山在更远的天边。蔚蓝色的天空上轻轻地漂浮着几朵温柔的白云。日正当中,发出的光明和温暖,是自己在黑暗中梦寐以求的…… 自己,竟然出来了? 自己,竟然走出南山监狱了! 史记可慢慢地挪动脚步,却被什么绊了一下,那是一只骷髅! 人的骷髅,有五六具分布在房子外面。那应该是乌鸦一伙在外面的几个人手,他们无一例外的是被狱长进来的时候做掉的。应该,从那时候起,就没有人能够再走出南山监狱了吧?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走了出来呢?自己不是一直按照狱长指示的方向去西洞吗? 史记可忽然想起一事,他从怀里摸出那本狱长留给他的笔记簿。笔记簿湿漉漉的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飞快地翻开,但是却看到满眼的失望。笔记簿的字迹已经完全模糊得不可辨认了。自己一夜的汗水,自己错乱时候李瑞洁泼在自己身上的凉水,以及在和那些囚犯的杀戮挣扎中的鲜血,已经冲洗掉了所有可以辨认的踪迹。他一页一页地往下翻动,丝毫没有看到任何可以阅读的迹象。忽然他感到另一面贴近身体的部分似乎不那么潮湿,他飞快地翻开最后几页。 他欣喜若狂地看到,那是他熟悉的狱长潦草的笔迹,笔迹尽管模糊,但还可以辨认:“史记可,看到前面我这位前任的笔迹,想必你已经对事情有了所有的了解了吧?哈哈,我知道你是个军人,军人有个习惯,拿到一个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一定会从第一个字看起,按顺序一路看下去。所以现在才看到我,你的狱长给你的留言,不知道你做何感想呢?” 史记可苦笑一下,狱长毕竟不是神仙,这一点还是料错了。不过如果没有李瑞洁的话,自己恐怕早早就走出了监狱,笔记簿也不会被弄湿得看不清前面了。按照狱长的意思,前面应该是瞎子也就是那个正宗狱长的日记,那里应该有事情的全部内容。那没有关系,乌鸦,马东,小崔和张鹏已经告诉了差不多全部的事情,现在在笔记簿记载事情原委的地方,充满的是恐惧之后的凉水,自己的冷汗,和杀戮的鲜血。这,何尝不是形象的叙述笔法呢?他继续往下看:“不敢确定你按照我的话做了没有。不过我宁愿相信你是这样做了。很抱歉,我说了谎,骗了你。不过我想既然这一点上能救你的命,那么你也应该会心甘情愿?现在你看到我这些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当然,你肯定没死,否则你也不能看到这些话了。哈。让自己处在死了之后的语气,写一封自己不可能看见的信,实在是个非常新奇的游戏。可惜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口水上,否则我们大可尝试尝试。 现在你想必已经知道了,我其实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不知道李瑞洁是否会告诉你,我不是狱长,而是个杀手。我和李瑞洁,是不死不休的对手。我们曾经在外面这片戈壁上互相追杀着。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但想必也是接了别人的定单。他的体力和智力都比我强,我知道我不可能获胜。但是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却发现了瞎子。 我看见瞎子的时候,他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流沙里。他告诉我离他远点,不要救他,因为害怕我也被陷进去。他真他妈是个好人。尽管我早就知道了这片戈壁深处有一处监狱,并从那些到采购补给的看守身上取得自己和李瑞洁对抗的补给,但从他的嘴里,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并第一次知道南山监狱的确切位置。他告诉我,监狱里被乌鸦领头的囚犯控制住了。他让我快到外面去通知那里的地方武警部队。 但是我不能够,因为李瑞洁还窥视着我,随时准备给予我致命一击。当然,我不会给他明言这一点。但是后来,他却又开始语无伦次起来,说什么他是瞎子,叫我不用去叫地方部队了,说那些人反正也逃不出去。他还从怀里掏出他偷偷保存了很久的日记交给我。那一刻,我发现我并不是完全没有退路。 我偷偷进了南山监狱,我找到了狱长穿的制服。幸运的是,他的身材和我相近,正合我身。我成了狱长。我冒险杀掉了门口的守卫和那个冒充狱长的冒牌货,但是他的同伙却没有半点行动。这让我很疑惑。我本来是想制造混乱,让这些人都越狱出来,然后我好乘机躲过李瑞洁的视线,但是这些囚犯的所作所为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感到这里有不寻常的事情。我开始认真地读瞎子的日记。 直到我开始写这些的时候,我才完全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监狱确实在闹鬼。每当监狱,或者这个地方——你也看见了,这里从很早以前的古代就有人,并不一直是监狱——失去控制的时候,就会有一个瞎子。辨别瞎子的最好方式就是,瞎子能够预言别人的生死,瞎子能够和那些鬼通话。当这里失控的时候,就会有一个瞎子出来控制局面。当然,事实上,是他背后的那些祖先的亡灵。最初我意味这是无稽之谈,但现在我已经完全相信这一点。我知道我不是瞎子,因为我不能看见那棵树。亡灵会给瞎子一个暗示,提醒他自己是瞎子,除了瞎子,谁也不能看见那棵树。 “什么?瞎子能看见那棵树!”史记可睁大眼睛,那自己——他瞬间明白了瞎子在看到他进入监狱的那刻的手势是什么意思。瞎子能够预言,就应该知道他是下一任瞎子。那意思是说,张开你的眼睛吧,看看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恶魔诞生 史记可平复了一下内心的不安,继续看着。 “瞎子的出现,意味着混乱中次序的重新建立。最初,在我想不通为什么乌鸦他们不对付我的时候,我尽量逃跑。可是,如同瞎子日记里写的一样,我根本跑不出去。我无数次在夜里偷偷逃跑,又无数次的迷路,最后莫名其妙地绕了回来。在那时候,我就明白,我是出不去了。那些甬道,这一次和上一次的具体位置竟然完全不一样!它们竟然象是有生命的!那是那些亡灵在作祟。 后来我想既然我出不去,不如来之则安,看看乌鸦那伙人在搞什么鬼。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了。乌鸦并不是控制着监狱的一切,五年前他们和原来这里的囚犯暴动,暴动虽然成功了,但是他们双方并不互相信任。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出去之后不会因为对方的失手而被供出来,所以他们并不出去,而是想找个解决办法。我发现了粮食的问题,也发现了根本就没有人能够再出去更加证实了我的想法。我推测,乌鸦听说了这个瞎子的传说,他本来想利用这个传说,杀掉所有的人。可是后来,他却发现这个传说是真的。 后来,李瑞洁终于找上门来。我将监狱暴动的部分内容给他看了,又给他说明了一点情况,他果然上钩了。象他那样好胜心重的人,自然不会甘于承认自己的能力不如我,当我在挑战这个其实我已经明白的问题的时候,他也参与了进来。 他确实很强,我想,最后他一定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但是,正因为他太强,他太迷信自己的体力和智力,他太刚愎自用。对于自己不习惯的事情,他不接受。他拒绝接受有鬼这样的事情,也许是因为他不能承受有人比他更强大吧。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先天条件太好,太聪明的人往往不是最成功的人,因为他们太聪明,太顺利,就不再喜欢思考,而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必须经过长时间思考的谋划才能最后取得成功的。 我知道他不相信有鬼,我故意引导他往那条路上走。我越说有鬼,他就越不相信,更加坚定相信自己的信念。因为他始终以为他比我强。他一定能说出合乎逻辑的说法向你解释这一切以显示他的强大吧?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们是一类人,只不过,因为我不够强,所以我可以虚心接受。 我设计了他,你看到我写这断话的时候,他现在肯定已经死了。因为我是自杀的。” 史记可瞪大眼睛,尽管狱长的字迹很潦草,他还是能认出来。可是现在,他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狱长是自杀的?! “是的,不要怀疑,我是自杀的。我的自杀,似是而非,既符合闹鬼的情况,又稍微有所不同。我将跟踪你们,然后故意表情狰狞的死去,将故意爬行,这都符合传说中的闹鬼。但我的死却是因为自己割断了喉管。李瑞洁在这样的情况下,肯定会对他自己的想法死硬到底。因为,我告诉你,即使象我们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害怕比自己更强的。他害怕我是对的,他害怕真的有恐怖的未知,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李瑞洁将彻底抛弃掉心里那点对有鬼的怀疑,彻底地为他的棺材钉上钉子。 至于你,刚才你也看到了,我们也曾经分析过,任何企图越狱都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骗了你。我让你心里不存任何哪怕一丝出去的想法,然后给你一张路线图。这图不可能准确,但是大概的方向却是通往外面的方向。我想,既然你心里一点出去的想法都没有,那些甬道也就没有必要被那些鬼作祟改变让你迷路。至于西洞,天才知道那在哪里。 是的,我利用了你。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绝对的信任,是我打破了没有人能在次序混乱的时候逃脱而出的传说的基石。我战胜了那些鬼,我也战胜了李瑞洁,他的刚愎自用最后必然让他不相信想出去就不能想也不能说出去的说法,最后他必定会死在甬道里。 但李瑞洁还是在一点上赢了。矿泉水瓶里的水和我们原始的祖先所饮用的山泉,毕竟还是有本质的不同。所以你,可以在我和李瑞洁之后站起来,走出去。事物确实是螺旋发展的,而不是轮回。 最后罗嗦一下,我很好奇的是,你出去之后又干什么呢?你一旦出去,显露身份,立刻就会被人发觉是越狱。你不可能成为一个正常人了。你靠什么生活呢?隐姓埋名?或者,走上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我斗胆说一句,其实在某些方面,你有我和李瑞洁共同拥有的天赋。只是你的环境限制了你。像我,如果在你那样的环境长下,未必能比你做得更好。可是,如果环境变了,生存的游戏规则变了,你的有些才能能够显现出来。如果你做我或者李瑞洁那样的职业,我想你会做得很称职吧。哈哈。当然,李瑞洁你是做不到的,他的天赋太强——虽然这一点也害死了他——但如果你走我曾经走过的老路的话,逐步累计经验,恐怕前途非常远大。当你经历过这一切之后,也许你应该会同意和接受我的建议。当你再一次看见那个陷害你入狱的人或者类似的人,我想,李瑞洁和我这两个老师已经教给了你足够的东西让你知道该如何应对。你甚至会有一个响亮的绰号。你自己好好想想,会是什么。 好了,要出发了,我马上就会和你见面。这样时空错乱的感觉实在真的很有意思。当你看到这里的时候,记得问候一下那些我再也看不到的蓝天白云,那些我都快忘记的日月星辰,看看他们还是圆是方。” 史记可泪流满面地看完了最后一个字,他的心里也许有悲伤,也许有解脱,也许有获救的激动,也许感到破茧的痛楚,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于是他脚下一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号啕大哭。 然后,他累了。来自大地另一端的风让他慢慢地起身,那风是如此清新,似乎是来自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李瑞洁说得不错,谎言是最有力的武器,是最大的权力象征,可以操纵一个人生,也可以操纵一个人死。尽管李瑞洁知道谎言的力量,却终于不如狱长更善于利用。他回头看了看,在他身后的,是一扇空洞的房门。房门外,是几具体狰狞的骷髅,房门张大了黑暗的嘴,仿佛要吞噬掉一切。他知道,他也不必再回去。他跟进来的时候不再是同一个人。狱长的耳熏目染,李瑞洁的耳提面命,他的双手也沾满了鲜血,他的心里也充斥流动着黑暗。 那个传说里,有个人怎么也不会死,他的名字叫瞎子,因为他的背后,总有强大的力量在默默地注视着他保护着他也支配着他。他带着狱长的配枪,和李瑞洁的油灯匕首,慢慢地向大地的另一端走去。 史记可睁开浑浊的双眼看着天空,澈蓝的天空倒映着大地,仿佛那颗巨大的黑树再一次向他伸来。 史记可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望着那一望无际的戈壁,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妈了个巴子!就这么点出息啊?!”身后的一声操骂把他吓了一跳,史记可快速的回头,漆黑的洞口走出五个人。 瞎子!林正儒!李瑞洁!张鹏!还有一个女人。 这是什么情况?!! 史记可大脑飞快的运转,却毫无办法将这几个人关联到一起,他怔怔的站在那里,犹如一个囚刑,等待着死神的宣判。 “怎么,还想你的狱长呢?”李瑞洁点了根烟,蹲下身子看着史记可痴呆的样子感到可笑。 一阵风吹过,史记可感到大脑剧烈的疼痛,揉了揉眼睛:“这是怎么回事?” “恭喜你,进入了蛊魂殿”林正儒淡淡的说到。 史记可万万没想到在这个黄沙戈壁中会再一次看到这个刑警大队长,而且说了这样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婀娜的女人迈着优美的步伐,慢慢的走上前:“史记可,我叫林青竹,对你来说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对你,却非常的熟悉,因为你,是我养的最好的一个种” “熟悉?养种?什么意思?!”史记可有些急躁,他隐约着能感到这背后还有着巨大的阴谋。 “呵呵,你别急,不光是你,我身旁的这三位,也是蛊魂殿的一部分,你从在太平间j尸的那一刻,就被锁定了,煮尸,分尸,盗窃,贪婪的你过着狡诈阴暗的生活,你从一开始就在我的棋盘中,你自以为聪明,但是却不知道被人利用着走向犯罪。 吴亮带你去妓院,我知道你会因为钱而犯罪,你果真做了,天衣无缝的陷害了他人,但是你却不知道,吴亮是南山吴家的人,你一次次j尸,甚至露出马脚,我安排曹医生替你解围。林巧儿从一开始就在计划之中,她的死本能勾起你杀人的欲望,但是你却没有冲动,你在寻找机会,这一等,却等来了南宁李家,林巧儿被杀了,茉莉从一开始就和刚子串通好演一场戏,目的就是你的钱,但是重感情的你却一直没有发现,甚至此刻都在想着有机会去找刚子报仇。这里并不是什么南山监狱,而是我蛊魂殿的育种基地,每年我都会在这里撒一匹和你一样的种子,然后利用一个谎言,一个游戏,去激发你们最邪恶的一面,正如瑞洁做的那样,如果不是他的话语,你也许这一生都不会杀人,但是你做了,我一直在等,在黑暗中窥视着你,就等着这一天,你成为一个真正的恶魔。。。” 说完话,朝林正儒点了点头,林正儒掏出一个遥控器,食指一按,光秃的沙漠里升起一个防空洞,一群黑压压的人被蒙着双眼,低着头走向了南山监狱,这,是新的一批种子。。。 这一刻,史记可反而平静了,他笑了,开始狂笑,最后跪在地上大笑。法律?谎言?爱情?哈哈,解脱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仿佛这一刻自己可以轻松的面对死亡,也可以毫无忌惮的杀人。 “哟,瑞洁,他比你当年笑的还夸张”林正儒抹了抹嘴。 “哈哈,当时我还小” 史记可足足笑了五分钟,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安排的谎言,我只是在你们的计划之中,那你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林青竹盯着史记可,缓缓地吐出四个字:“南宁,李家” “李家?” “就是杀死林巧儿的那个人” 史记可大脑飞快的搜索着,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冷漠的少年还有嘴巴上一直叼着烟的三爷:“你是说三爷?!” “哼!要不是他们,我怎么可能在裂阴坟苦苦受一年的罪!巧儿死的那一晚,我也受了重伤。那杜先生只不过是我引诱李家的一枚棋子而已,本想着可以将一军,却没料到李家后人阴阳魂魄成形,不但没杀成,反而自己受了重伤,后来再一想,林巧儿的死也许会激怒你心中的怒,但你却销声匿迹,在黑暗里做着苟且犯罪的事,这步棋让我前功尽弃,损失惨重,一怒之下把你支配到这里来” 曹医生,吴亮,巧儿,杜先生,凌天,三爷,无数的人影在史记可脑中穿梭,他需要仔细的捋一捋,他需要。。。 “还想你姥姥个腿啊!你的春红和你儿子两个月前就被杀了!!!”李瑞洁一声臭骂打断了史记可的沉思。 “什么!!!”史记可猛地站起来!“你再说一遍!!!”对于他来说,女人和儿子是她最后的火苗。 “哼!虽然这杜先生是棋子,但是杜鹃儿和四姨太可不是,也不知道那两人染了什么玩意儿,要死不活的样子,索性林家主将计就计,借相亲名义让李家过来除害,好做渔翁之利,谁知巧儿死了不说,那两个煞也死了,背后的养尸人似乎也不心疼,没打算继续找李家的麻烦,可李家倒好,两个月前来到南山,去太平间毁了你的那缸眼球,接着说你身上的邪气带到了女人和孩子身上,活活的杀死了春红和孩子,死的时候,孩子还没断奶,春红满脸的期望,就希望她的史哥能来救她,就像巧儿死的时候一样,结果呢。。。”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史记可咆哮道。 “史记可!他们确实是死了!我亲自收的尸体!”林正儒怒喝“在这里,我们就是法律。他李家可以杀人,你呢?” 我?我是谁? 巨大的谎言被黄沙淹没,嘶啸的风从耳边刮过,深陷的指甲渗出丝丝鲜血,狂沙仿佛在肆意的挥舞着魔爪,唱着一首来自天边的神秘歌谣。 我是谁? 古老的棋盘上一颗漆黑的棋子,从天而落, 一个恶魔,诞生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黑暗终曲 秋天的清晨依旧是那么寒冷,小城里仍被干燥和沉闷笼罩着,凉风夹杂着尘土飞扬扑面,让人觉得呼吸格外难受,皮肤也如被针扎似的火辣辣地疼。街道上灰暗萧条,两边的花草树木,不停地飘着落叶,熙攘的行人大都扣着帽子、捂着口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唯露出暮气沉沉的一双眼睛。 街边,早班的第一轮一辆公交车刚刚卸下乘客驶出公交站点。还没到上班与出行高峰时间,下车的乘客并不多,只有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和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妇女,而此时一双充盈着极度渴望和兴奋的眼睛,正在她们之间来回打量。 那是一个男人,几番审视,他惊喜地把视线定格在中年妇女身上——他终于等到她了。那中年妇女面色凄白,满眼倦意,摇晃着软塌塌的身子穿过马路,向街对面一片住宅小区走去,整个人显得特别疲惫。男人知道这是因为她刚刚下了夜班,也不禁让他想起印象中1990年那个刚下夜班的护士长。 男人不徐不疾冲着中年妇女的背影跟了上去。当然,他需要特别警惕和小心,不过好在这样的鬼天气路人如在什么情况下适合闪电突袭,什么情况下采取敲门策略;再比如动手之后却发现家中还有其他人该如何应对……那么如何判断目标家中再无其他人呢?这需要一些观察、总结和经验,也需要一定的运气!比如从时间点上:通常工作日的白天,家里的男人和孩子都要上班上学,目标人物独自在家的概率最高,就算有人也多半是老人,应付起来难度不大,大不了都做掉罢了。再比如从行为上:大多数人工作一天身心疲惫,到家门前都懒得再费力气去掏钥匙,会选择敲门让家人来开,如果一个人毫不犹豫地从包里掏出钥匙自行开门,那多半意味着家中无人;如果一个人手里拎着很多东西,又特意将东西放下,再取出钥匙开门,那便更加可以确认了。而如果耐心点,多进行几次跟踪,完全确认情况后再下手,那势必更稳妥!总之,男人要谨记那一条——最终的成功永远跟谨慎、耐心和运气分不开,不必苛求每一次猎取都有收获,重要的是全身而退不留后患!当然这一次,可以说所有的条件都是他喜欢的。 中年妇女住在老旧的居民楼内,防盗门年久毁损形同虚设;此刻楼道内空无一人,中年妇女对他的紧随也并无警惕,和预料中的一样,她毫不迟疑从包里取出钥匙打开房门……就在中年妇女开启房门的一刹那,男人伸手入包,紧握住利器,快走几步,赶上中年妇女……她感觉到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却丝毫没有料到,眼前的男人竟是恶魔的门徒! 男人将尸体切成整齐的小块放进黑色塑料袋里,凭着他对人体的了解,能将尸体分割的一丝不苟,完美的杰作!他兴奋的说到,接着掏出一个黑色小笔记本,在某个名字上重重的划了一道线:“第八个。” 史记可等这一天等了五年,林正儒的死对他来说没有一丝影响,因为他终于可以杀人了。在他看来,林正儒简直是愚蠢至极,怎么会在公安局杀人!他简直笨的和猪一样!相比这头猪,让他觉得恐惧的确是那个瞎子。 五年前从南山监狱出来后,他开始慢慢了解蛊魂殿,了解身边这些恶魔,让他最为诧异的就是这个瞎子,从李瑞洁的口中得知,这个瞎子曾经被关在监狱里,老柳的一切也都在他意料之中。后来他凭借着超常的观察能力和心理分析,先杀死了老柳,接着竟然让狱警相互猜疑,互相残杀,最后自己平安无事的出狱。。。 史记可知道了这个人叫曹政。 史记可对于比他聪明的人感到不安,但是这都不重要了,五年的黑暗,他早已忘记了过去,现在的他,要杀死这个本子上的所有人。 史记可住在南山的屠宰场,每隔几天就会收到新鲜的人皮,他把人皮植在猪身上,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邪恶,刺激,欲望!但是这都不能满足他,他要报仇,他要杀死刚子,杀死李凌天,杀死所有在他回忆里的人,但是那个神秘的女主林青竹却一直不让自己动手,史记可一度陷入焦虑,以至于当他知道林正儒死的消息,内心中竟然有那么一丝丝开心,甚至是激动! 1992年,全国落户口,刚子和茉莉改名换姓,一个叫王发财,一个叫刘美婷。史记可在养猪场杀了他们,他看到两个人车上狂野的一幕,全身喷涌出罪恶的血,他得意的数着刚子身上的刀口,一共38刀。 他杀死了刘助杰的爸妈,刘助杰是谁?就是那个曾经无意间闯入太平间看到他搂着尸体睡觉,接着在他盗窃那晚擦肩而过的那个人,他是个记仇的人,刘助杰必须杀,但是史记可没算到这小子混进了部队,没办法,只能用他的父母来祭奠,两个养老院的老人对他来说如同捏蚂蚁,他还特意给老人摆了个自己认为最完美的姿势,拿着彼此的头颅,他用手在尸体脸上捏出了一个笑容。 他杀死了赵甜,把她的尸体煮的腐烂不堪,他躲在暗处,因为他的同伙韩光正在楼上分尸,这个叫丁毅的警察真是自讨苦吃,他抛出了赵甜的尸体,在黑暗中杀死了丁毅。 至于韩光,用林青竹的话来说,警察永远想不到一个死人会杀人。 史记可不知道为什么韩光死了又活了,但是他能感受到,死的那个人,也许就不是韩光,只是一层皮。 韩光执意要杀一个叫袁雨菲的人,他说他要玩一个游戏,史记可高兴的答应了。 然而两个人的一切行动,都在一个叫黄半仙的协助下完成,当史记可知道黄半仙的能力时感到差异万分!他终于想起那个能降妖伏魔的凌天和三爷,他开始相信鬼神,开始明白这个世界原来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简单,他渴求这种力量,但五年来,林青竹对他的答案就一句话:你本身就是个恶魔。 陶主任死了。 史记可点了点头,提着两个漆黑的塑料袋,满意的离开了。 清晨6点,空旷的大街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环卫清扫工推着四轮保洁小车,走在她负责清扫的路段上。她在一个巷口的大垃圾箱旁停下。深深吸了口气,清晨的空气,终于将她残留的困意彻底驱散掉,她从保洁车上拿起扫帚,抖了两下,开始清扫马路。 此时,巷口刮起一阵旋风,扬了她一身落叶,垃圾箱前面原本堆着的落叶也被风吹散了,露出一个漆黑的袋子,在一片寂静之中,漆黑的袋子显得尤为扎眼。 “这些人也真是的,多一步都懒得走,非要扔到外面!”她摇摇头嘟囔一句,随手拎起黑袋子,正要往垃圾箱里扔的时候,突然转念,想看看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她赶紧住手,把袋子放到地上,慢慢的打开。 天刚蒙蒙亮,光线昏暗。她隐约看到包里好像是一些血色模糊、外表裹着细冰碴儿的猪肉。她凑近闻了闻,没什么异味,心想,可能是哪个批发猪肉的早上送货时不小心掉落的,或者是哪个大户人家嫌肉肥不愿意吃便扔了。 “唉,真是糟蹋东西。也就是现在生活好了,要是再早几年,家家户户做菜用的油,可都是这肥猪肉炼出来的。”她发了一句感叹,将拉链拉好,重新拎起旅行包,放到保洁车上,她准备将这包肉带回家给“小黄”吃。“小黄”是她在清扫马路时捡到的一只流浪狗。当时,小狗浑身黑不溜秋,脏兮兮地趴在街边,前面两只小爪子正流着血,看起来像受伤了。小狗哼哼唧唧地,用痛苦无助的眼神盯着她,善良的她心便一下子软了。她把它抱回家,和女儿一起给它洗了个澡,包扎好伤口。洗过澡的小狗,现出它本来的毛色——黄色,于是女儿便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小黄。 小黄自此成为家庭中的一员。她的女儿特别喜欢它,每天除了睡觉和上学,几乎和小狗形影不离,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这只可爱的小狗。一大早刚开工,就捡到一包肉,她觉得自己这天的运气真不错,干活的劲头也不免高涨起来,两个多小时便干净利落地完成了路段的除雪工作。她麻利地收拾了一下工具,推着小车往家返。她住的地方距离她清扫的路段不远,步行一个来回也就半个多小时,所以她经常在早班结束后,偷偷地溜回家去,给丈夫和女儿做一顿热乎乎的早饭。 她一边喜滋滋地和楼道里来往的邻居打着招呼,一边掏出钥匙打开自家的房门。果不其然,女儿起床之后顾不上洗脸,便和小狗在客厅里玩耍起来,丈夫还没起床。 “丫头,别玩了,赶紧洗脸刷牙!”她换上拖鞋,走到厨房门口将袋子放下,边往洗手间走边催促女儿。她换下工作服挂在洗手间的墙上,听到女儿在客厅里问:“妈,你拿回来的那个袋子里装的什么呀?” “在路上捡了一包肉,带回来给小黄吃的。” “妈,我喂小黄一块好不好?” “行啊,你当心点儿,别把睡衣弄脏了。” “嗯,知道了。”她走到洗手盆前,往手上和脸上涂香皂,听到女儿拖鞋嗒嗒的声响到了厨房边,接着是窸窸窣窣拉开拉链的声音,然后静默了一小会儿,估计女儿正在挑选肉片,但是很快,一声凄厉的惊叫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从没听过女儿如此惨烈的声音,顾不上多想,香皂还糊在脸上便冲出了洗手间,同时被女儿尖叫声惊醒的丈夫也从卧室里飞奔出来。 两个大人,此时都惊呆了! 女儿瞪着一双眼睛,张着小嘴,呆呆地坐在厨房门口,整个人仿佛被冻住了。 她伸在半空中的小手里,紧紧攥着一根血淋淋的“手指”! 男人惊呼……女人惨叫……小黄狗“汪汪”地狂吠…… 小女孩一双惊愕的眼睛死死盯在血手指上…… 漆黑的袋子里自然的滚出一颗新鲜的头颅…… 第一百二十三章:打破沉静 和史记可分开后,韩光又回到了他最爱的地方,枫林湾酒店。 “扑通,扑通,扑通。” 这是自己的心跳,躺在冰冷的床上,韩光一动不动,他喜欢这个声音。 “嗡~嗡”手机震了,一条简短的信息:“打破沉静” 韩光抿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换了一张卡,拨通了电话... 她是个妓女,男人花四百块钱可以干她一炮,花两千块钱可以包她一宿,说的通俗一些,她是个卖肉的。 这一天的夜晚,天空有些阴沉。蒙蒙细雨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肩上。她走进了枫林晚酒店的大门,她穿的花枝招展,扭着屁股,脸上挂着浮夸而又卑微的笑。 可表面上的光鲜并不能掩盖她内心对于自己行为的厌恶。她缺钱,这是她所有自甘堕落的理由和借口,她没有老公,却有一个傻儿子,傻儿子十二岁半了,除了妈妈之外,什么都不会喊。她不坐电梯,做她们这一行的,对于宾馆电梯有一种特别的抗拒,走楼梯,让她们更有安全感。 她走上了四楼,敲响了404的房门。就在刚刚,404的一个客人打响了她的电话,打的是她的私人电话。 这多少有点奇怪,因为她的私人电话一般不会告诉客人。不过她转念一想也就释怀了,如今这种信息时代里,还哪有什么私人不私人的。现在是凌晨6点钟,她寻思着肯定是哪个酒鬼半夜睡醒了精虫上脑,她准备做完这最后一单今晚就收摊。 房门没有开,她又敲了一次,这一次比之前更重一些。 隐约之间,她好像听见里面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动物的低声鸣叫。她忽然有点犹豫,当她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再次敲门的时候,房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子从门缝中露出了半张脸,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长得很清秀,一看就是有知识的人。她露出了职业性的笑容,下意识地提了一下胸膛,若隐若现。 男人盯了她一会,眼神有些复杂,不像是单纯的欲望。 她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觉得自己不该来的,她想要走。有两种客人,是她们最不愿意接触的,一种是邋遢的老头,一种是看似文质彬彬的书生。前者让人恶心,后者让人害怕,这两者,永远都猜不到他们到底想怎么玩。 这个男人像一个教书的,她这样想着,忽然,门打开了,男人靠边而立,让出了一个身位。 她犹豫了一下之后,走了进去。 窗帘拉得很紧,屋内光线昏暗。 她坐在了床上,翘起一条黑丝包裹的长腿,笑道:“一瓢,还是一碗?” “什么是一瓢,什么是一碗?” 男人的吐字很清晰,语气很柔和,像是广播里经常听见的午夜节目的主持人。 她的心里多少踏实了一些。 “一瓢就是一次,一碗就是一夜。” “都什么价格?” “400,2500.”她故意提高了一碗的价格,她不想被包夜,至少今晚不想。 “那我来两瓢。” “两瓢一千。” 他忽然笑了一下,她没有看懂这抹笑容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懂。 她只是觉得这笑容看起来有点恐怖。 当他将十张百元大钞塞进她短裤里的时候,她很麻利地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她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望着他:“快点吧。” 他趴在了她的身上,一如所有男人趴在女人身上的动作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出奇的地方。 这时候,房间内有什么东西响了一下,很轻微,好像是笑声,又好像是哭声,声音一闪即逝,她并没有捕捉到声音的来源在哪。 她在房间内看了一会,把目光收回来,从包里取出一个套子,说:“戴上吧。”她可不想生出第二个没有爹的傻儿子,男人将她的套子拿在了手里,看了看,似乎不大满意,他说:“用我的。” 他站起身子,走向了衣架,衣架上挂着一件墨黑色的风衣。当男人掀开风衣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了几道亮闪闪的白光,她瞪大了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但风衣很快就重新遮了起来。 男人再次趴在了她的身上,发出哼哧哼哧的声响。 她毫无感觉,静静地躺着,像是一具干尸。 男人的眼镜片后面闪着如同狼一样的光芒,亮晶晶的,像是刀片一样,她有几次触碰到了那种眼神,又迅速移开,那种眼神让人害怕。有一个想法钻入了她的脑海,她忽然不想干了,最多再干一年,赚够了给傻儿子去大医院治疗的费用,她就金盆洗手。 她轻吁了一口气,配合着做了几个提臀的动作,她只希望这个男人尽快结束,越快越好。 忽然间,枕头旁边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响。 “咯咯咯咯!” 她吓了一跳,要不是被男人压着,估计都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 “什么声音?”她下意识地抱住了男人,颤抖着声音问道。 “你听错了。”男人将她抱起来,背对着他。 他从后面开始,声势惊人。 她依旧没有任何的感觉,她还在回想着刚才那阵奇怪的声响,就在枕头旁边,那个粉红色的毛毯里面。 她发誓这一次自己绝对没有听错。 她悄悄伸出一只手,摸向了那个毛毯,毛毯里面射出一道红色的光线,正好射进她的瞳仁里面。。 “咯咯咯咯!” 毛毯里面再次传来了诡异的声响。 这一次,她听清了,那是一个婴儿的笑声。 那笑声,像是催命的。 她的头皮忽然一阵发麻,她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她觉得今晚要栽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凉的东西支在了她的脖颈上。 凉飕飕的,冒着寒光,那是一把雪亮的刀。 冰冷的刀忽然往下一压,然后重重一滑。 “噗呲!” 鲜血喷射而出,像是坏掉的水管一样。 “哗啦啦!哗啦啦!” 她甚至听见了鲜血冒出来的声响!她想要尖叫,可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响。 男人还在不停地动作,越来越快,即将*。鲜血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的后背上,她的臀部。 最后一下,伴随着男人的热流涌进——她死了! “这个狗日的男人没有戴措施……” 这是她最后的想法,这个想法跟随着她最后一口呼吸,陷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 黑色的眼镜成了红色的眼镜,戴着红色眼镜的韩光从床上下来,走进了洗手间,洗干净身体,然后走了出来。 他的手中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手术刀,他再次走到床前,小心翼翼地用手术刀割着女人的脸皮。 他的动作很熟练,这是蛊魂殿必备的科目,一下又一下,很慢,很仔细,很小心,发出‘吱吱吱吱’的轻响。 如果他的手抖一下,那么这张脸皮可能就坏掉了,可是,自始至终,他的手没有抖一下。 韩光将女人的脸皮从她的脸上摘了下来,像是剥下一根香蕉皮一样轻松容易,他拿着这张完整的人皮脸再次走进了洗手间,很快,他就走了出来,不过这一次,他的脸变了。 韩光成了那个女人,他戴着死去的女人的脸,那张脸上重新涂了红嘴唇,重新铺了*,甚至还画了睫毛,戴了眼影。 韩光拿起了女人的黑色丝袜,套在了腿上,他拥有了一双黑丝大长腿。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个假发,戴在了头上,他拥有了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他戴上了女人的胸罩,在里面塞了两团棉花,他拥有了d杯的双胸,他穿上了女人的包臀短裙,原地转了两圈,他跳的是黑天鹅。 最后,他走到了衣架前,掀开了黑色风衣,黑色风衣里面有着各种各样明晃晃的道具,手术刀,镊子,注射器……他将手术刀插回了刀鞘里面,将风衣取下来,平放在了床上。 韩光登上高跟鞋,站在床头,盯着枕头旁边的那个毛毯,盯了几秒钟之后,他缓缓趴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抱起了毛毯。 毛毯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一张笑脸,以及一个打开着的微型录像机。 “咯咯咯咯!”婴儿对着男人笑,张牙舞爪。 “第九个了。” 韩光在婴儿的脸蛋上温柔地亲了一下,把微型录像机拿出来,关上,然后将毛毯放在了大衣上,将大衣卷起来,放在了手臂上,提起了女人的挎包,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之后,韩光停住了,他歪了一下脑袋,从挎包里面取出那十张本来属于他的百元人民币。他走到了床边上,将那十张人民币塞到了女人的双胸之间。 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没有叹息,也没有微笑。 他很平静,平静的像是刚刚炒了一盘番茄炒蛋。 他抚了抚眼睛,打开房门,信步走了出去。 走出这道门,他就是一个女人了。有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从404的房间内走了出来。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坐电梯。 自从石油新村小区1602连死两人后,警察就顺着袁雨菲当晚的轨迹一路追踪到了枫林晚酒店,安排了重案组的刑警监控着,但就在两个小时前,他们收到了1602房间袁雨菲惨死的消息。 刑警樊奇达瞪大了眼睛,蹭了蹭旁边的杨建:“别睡了,来人了。。” 局长王伟轩专门和樊奇达通话,让他严盯死守,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人。 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女子走进了404的房间。 杨建本来要制止的,却被樊奇达拦住了。 樊奇达说:“我们不要打草惊蛇。” 杨建说:“万一她是老鼠呢。” 樊奇达想了想:“凶残的蛇才不会吃这样的老鼠,只会把玩。” 杨建敬佩地点了点头:“老樊,你真厉害!” 两人就把手在楼梯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404的房门。 十八分钟之后,那个女人从404的房门里面走了出来。 杨建蹭了蹭樊奇达的胳膊,说:“老樊,可以啊!她出来了!” 樊奇达没有说话,待女人走近之时,他的眼睛瞪得比杨建还要大了。从女人的身上,他闻到了一种奇特的味道。这个女人跟之前那个女人长的一模一样,但樊奇达却感觉似乎一点都不一样。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樊奇达恍惚间并没有想清楚,或许是因为神经绷得太紧.... 女人走过他们两人旁边的时候,还朝着杨建抛了一个媚眼。黑丝性感的女人对年纪轻轻血气方刚的杨建暗送秋波,杨建的防御心理一下子就松弛了下去。 但樊奇达却感觉这女人的脸好像有些不大正常,没有一丝的表情,像是戴着一张面具。 这感觉有点恐怖。 樊奇达急忙将眼睛移开,望向了404的房门,但余光却看着女人的屁股一扭一扭地走下了楼梯。高跟鞋踩在阶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在杨建的心里荡起了一阵涟漪。 杨建忽然想到,自己是时候找一个女朋友了,他喜欢这种成熟又性感的女人。 樊奇达忽然低声说:“我们应该将她抓起来。” 杨建说:“理由是什么啊。” 樊奇达说:“她肯定是个妓女。” 杨建撇了撇嘴,似乎不大高兴:“我们没有证据。” 樊奇达是个老油条,他说:“半夜的出现在酒店的房间内,十多分钟之后就走了,你说她不是妓女是啥。” 杨建一脸不高兴:“就算是,我们也不是扫黄组的。” 樊奇达似乎看穿了杨建的心思,苦笑了一声不再说话,他看着414的房门,忽然感觉有些奇怪,那房门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流淌了出来。 红红的,黑黑的…… 像是一条条蜿蜒盘旋的蛇。 那些蛇正在蠕动,一条条从房间里面钻出来。 樊奇达使劲挤了一下眼睛,头皮瞬间就炸了,他惊吼了一声:“血……血!” 伴随着这声惊吼,樊奇达的身子一下子就弹了出来,杨建硬拉都没有拉住。 樊奇达一手握着警棍,一手握着对讲机,语气慌慌张张地叫喊着:“出现了意外……出现了意外……” 对讲机里面迅速传来了回应:“什么意外?!不要轻举妄动,我们迅速赶往枫林晚酒店!!” 鲜血流动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就流到了脚边。 樊奇达拿着对讲机冲向了404的房门——杨建在后面叫喊着,但樊奇达却根本就没有听见。 樊奇达的脚揣向了房门,因为用力过猛,差点直接跌进屋子里。 房门竟然没关! 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房间内的窗帘拉得很紧,屋内光线阴暗。 床上躺着一个赤红的裸体女人,鲜血像是坏掉的水管一样从颈部往外流淌,一只惨白的大眼珠子半挂在脸上,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樊奇达,另外一只空洞洞,像是无底深渊。 “砰!“地一声,对讲机掉在了地上。 樊奇达哆哆嗦嗦地尖叫了一声:“死人了……” “什么!!!”对讲机传出惊恐的吼叫。 杨建搀扶住了不停在发抖的樊奇达,搞砸了。。。 10分钟后,局长王伟轩,法医王鸥,专案组韩云带着刑警队来到案发现场。 听完了杨建的叙述,侦查员第一时间调取了监控录像。 王伟轩气的脸色铁青,他用怒吼的方式下达了命令。 命令一共三条。 “1、调动市内能调动的所有警力,守住方圆五里的所有路口,抓住所有戴着眼镜,长相清秀,身高一米七五,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以及——穿着包臀裙,黑丝,紫色露背短衫,留着黑色长发,手中拿大衣的女人,只要满足两条及以上,就抓起来。” “2、以枫林晚酒店为圆心,方圆五里进行走访排查。” “3、即刻调出酒店的监控录像,以及酒店门外附近的监控录像,查出犯罪嫌疑人是什么时候入住酒店的,是从哪里来的,现在又到了哪里去。” 三条命令下达之后,王伟轩点上了一颗烟。 他站在门外,望着床上赤红的女人,手指忽然哆嗦了一下。 仿佛触动了心中的某根神经,让他感到不安,惊慌到几秒钟之后才发现烟头和烟蒂拿反了,刚才点着了烟蒂。就在这时,法医王鸥走了过来:“局长,一刀割喉,用的是手术刀……脸皮也被割掉了……眼睛被挖了一只……” “什么!!!”王伟轩诧异的扔掉手中的烟,刚准备开口,手机震了。 “怎么了王所长?都这个点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王伟轩语气很烦躁。 “不不是,局长!死人了!!!” “什么!!!” “死人了!局长!在南山公墓,发现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全身的皮都被剥了,眼珠也没了!” “他妈的!!!保护好现场!我派人立马过去!” 这他娘的是怎么了!王伟轩破口大骂。 “嗡嗡~”手机又震了。 王伟轩拿起来一看,北城区,李所长,嘴角开始不停的抽动,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身边的空气都越来越冷。 “李所长,怎么了?” “报告王局,我辖区5分钟前接到hy市养老院报案,案发现场发现两名老人尸体,头部被...” “别说了!!!”王伟轩一声喝斥挂掉了电话。 他明白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王伟轩此时如同一个木桩被定在了大厅里,一动不动,浑身不停的在打着哆嗦,手机在此时如同一部死亡热线,随时向他汇报下一个去阎王那报道的名单。 他感到全身神经都在紧绷,每一个细胞收缩到了极致,不能再死人了,千万不能再.... “嗡嗡~” 又一次的震动让他整个人被惊雷劈中一般,剧烈颤抖了一下,他把手机拿的老远,仿佛要离开自己的视线,眯着眼看着,还是李所长,一瞬间感到一块石头落到了地上,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刚才自己确实有些。。。 “李所长,刚才有点忙,我已经知道了,稍后我派人过去!” “不!不是,局长!就在两分钟前,接案中心汇报,石油新村小区,连死两人!其中还有一个警察!” “不!!!” 王伟轩一声怒吼,抡圆了胳膊将手机重重的摔在地上,哐啷一声,四分五裂。 他绝望的抬起头,看着奢华的顶灯,谁来救救这座城市。 黑暗夹杂着死亡笼罩在衡阳的上空。 王伟轩跪在地上,双手合拢。 只求明天的太阳,能照常升起。 第一百二十四章:三足鼎立 今天的太阳依旧升起,唯独与众不同的是夹杂在空气中那压抑的气氛,犹如入冬前的雾霾,笼罩着整座城市,挥之不去。 hy市公安局,从凌晨7点就召集了一场紧急会议,直到现在,会议持续了足足四个小时。作为局长的王伟轩此时早已面如死灰,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是个已死之人,只不过是或早或晚的问题。 随后一直到中午,hy市又有多处发现碎尸残骸,经法医对骨骼、毛发特征,以及肌肉组织的鉴证,当日晚所发现的碎尸残骸来自九名不同的人员。遇害时间以及死亡原因简单明确:分尸剥皮,毒理检测显示,无中毒迹象,促性腺检测显示,无怀孕迹象。尸体碎块达数百块之多,被弃于本市的四个地点,切割相对整齐。内脏无缺失;骨骼四肢部分,尚无缺少。头颅以及内脏和皮肉均有利器切割痕迹。 凶手抛尸时,将死者衣物去除,所有证物中,未发现指纹、毛发、血液、*等与凶手有关的信息,加上1602房间死去的老人和自杀的男子,死亡人数确认为11人。 hy市市委书记周军听完报告,当场开口:此案被a省公安厅列为一号重案,要求限期破案,hy市警方集精英警员成立名为“9?26碎尸案”的专案组,全市所有警力均参与此案侦办,另外,召集全国所有刑侦精英,要求全力侦破此案。 公安局门口被记者围堵的水泄不通,“9?26碎尸案”已经在hy市瘟疫般传播开来,整个hy市一时间人心惶惶,仿佛随时自己就是下一个刀下徒。 韩云揉了揉发痛的脑袋,作为从事刑侦工作多年、经验丰富的她心里很清楚,这个案子的作案手段和特点在某种角度上来看,和之前的无脸杀人案有着某些相似之处。她冥冥之中又想起林正儒脱掉皮的那一刻。不同的是该起案件少数被害人被剥皮外还被分尸,尸体碎块也达数百块,刀工精细,手段残忍。 茫然间,她想起了那个手持红线铜剑的男孩,以及那个夕阳下抱着爱人离去的警察。 “咳咳!我来说两句”王伟轩打破了韩云的沉思,开口说道:“此次案件行为恶劣,凶手作案手段极其残忍,无疑是在像我们hy市公安民警挑衅示威!方才周书记已对我们下了军令状!在全国刑侦精英还没到达之际,我们不能放松警惕,即日起全线戒备,加强防范,力争最佳破案时机!我先暂时任命,北城区派出所所长李强,暂定为hy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接管此案!” 埋头的李强听到这突如起来的消息,浑身一震,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是个烫手的山药,谁接谁麻烦,自己当警察这么多年,从没站过队,现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提拔上来,简直是完美的挡箭牌,重重的叹了口气。 韩云发现王伟轩是个相当精明的人,当初林正儒的案子在一片浑水中结束,林正儒死后落了个为国捐躯的称号,然而全局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提出疑点,她暗暗感慨,这王伟轩的根扎的不是一般的深。 下午,韩云带着樊奇达来到了抛尸现场,站在车边,冲四周打量。 根据案发情况,这条路叫卫星路,属城中闹市。但实地勘察,才发现比韩云想象的繁华得多。街道两边高楼林立,商铺密集,经营各种特色小吃的商贩几乎将街边空闲的位置占满。差不多下午七点了,人流和车流仍然很密,头顶上高楼和商铺的霓虹灯,将黑压压的夜空照得宛如白昼。垃圾箱对面是一家肯德基,肯德基左右两边分别是咖啡店和烤肉店;垃圾箱背面是紧挨着的两家拉面馆,旁边也都是一些小饭店,隔着窗户,看得到小店里是宾客满座,生意很不错。 “从环境上看,此处聚集的多为人气较旺、关店较晚的饭店,甚至肯德基还是24小时营业的,这种地方恐怕整夜都不会间断人流,对抛尸来说实属高风险区域。凶手为什么要冒着如此高的风险将尸块抛掷于此呢?” 韩云在垃圾箱旁来回踱着步子。突然,她感觉到一种关注,准确点说是一种逼视,好像有一双眼睛隐藏在某个地方,正紧紧地盯在她身上,眼神凄怨哀婉,诡谲异常。她下意识地走开一点,离开原来站的位置,但那双眼睛的感觉还在。很压抑,汗毛战栗。她转着身子向四周张望,带着一丝慌乱冲到马路中央,急切地向来往人群的脸上逡巡,但人群中并未出现那双眼睛。 怎么回事?太邪门了!是幻觉吗?还是直觉?那会是谁的眼睛?为什么要盯在我身上?难道……难道? “怎么?发现什么了?”见韩云睁着眼睛在人群中张望,樊奇达紧张地跑过来。 韩云看着樊奇达愣了一会儿,缓过神来,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只好掩饰着说:“没什么,好像看到一个熟人,算了,可能是看错了。” “那我们到下一个抛尸地点去看看?”樊奇达试探着问。 “好。”韩云迟疑着走到车边,拉开车门,眼睛还在不住地冲人群张望。 车子启动,穿过一个岔道口,向北行驶,垃圾箱被远远甩在身后,渐渐地在韩云不住回望的视线中变得模糊,那双眼睛的感觉也好像随之消失了。它到底存在过吗?韩云也说不清楚。 第二个抛尸地点在一家大型百货商场的正门口。 商场对着一条大街,大街比卫星路更为宽阔,周围多是商业性质的大厦,车流来往更繁忙,显然这是一条城市主干道。 “这里距离卫星路能有多远?”韩云望着来时的方向问。 樊奇达指着街道回答:“这条路叫中枢路,距卫星路应该不到一公里,有七八百米的距离吧。” 韩云点点头,对着大街凝神片刻,又左右看了看,说:“走吧,去下一个地点。” 车子再次启动,继续向北,这次用的时间要稍微长一点。 第三个抛尸地,是在一个陈旧的住宅小区旁边,确切地点是小区和马路之间的行人道上一棵大梧桐树下。住宅小区靠近十字路口,街边路牌指示,这里是左水路。从安全角度说,这个地点也不是抛尸的好选择,十字路口,视野开阔,容易被目击,不过,杀人之夜就另当别论。 “凶手将死者的大部分内脏抛掷在这儿,尸块也规整在一个塑料袋中,这些东西都是用黑色的塑料袋包裹着。与前两个抛尸现场不同的是,这个塑料袋抛掷的角度很随意,凶手显得很自信,甚至没有回头看,案发第一到达现场的人看到这个袋口甚至还打开着。” 樊奇达确实对案子非常熟悉,看来小伙子不仅机灵,也很敬业,王伟轩安排他协助韩云绝对是煞费苦心。 他刚刚说,凶手在作案中,并没有竭力的保持一致,这一点韩云开始就注意到了。那么将这种刻意所为与高风险抛尸地的选择放在一起来看,整个抛尸的意义绝对不仅仅在于躲避追查,它可能更多的是意味着某种快感。 “这里距前一个地点有多远?”韩云沉默半晌问道。 “至少有两公里。”樊奇达答道。 韩云点点头,冲车子走去,樊奇达明白这个地点勘察结束,乖巧地跑步上车,发动起车子。 车子由继续向北,一路开到江边。 此江贯穿城市东西,将hy市分为南北两大区域。北城为主要城区,相对发达繁荣,南城为乡镇,山峦众多,旅游景区丰富。两起碎尸案的第四个抛尸地,便在位于江北的一个叫做石人沟的风景区内。 汽车开始沿着江边向东行驶,韩云放下车窗半转头注视着江面。漆黑的夜,抹黑了江水,江面暗黑一片,只闻得江水滔滔作响。 一阵冷风拂面,韩云蓦然心思一动:“一夜之间,并不是所有的尸体被碎尸,收集的尸体碎块完全这样看来,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凶手是两个人?” “这里距离卫星路路有多远?”韩云皱着双眉望向江面问道。 “三公里左右吧。” 樊奇达稍微估算了一下说,他有些搞不懂韩云为何一直要纠缠几个抛尸地之间的距离,不过他也明白,韩云既然问了那一定有她的想法。 说话间,江面渐渐有了些亮光,韩云转回头,已经能看见那座闻名已久的hy大桥。大桥横跨天堑之上,蔚为壮观,更有千盏明灯,交相辉映,宛如一轮明月挂于天际。 汽车拐了个弯,经过桥头武警岗亭,驶上大桥。 大桥承载着连通城区南北的重任,也是城市标志性风景区之一。此时夜已渐深,行人道上仍不乏游览的人群,各种车流也鱼贯穿梭着。韩云好像对混杂在车流中的公交车特别感兴趣,眼睛随着车来车往,若有所思,樊奇达本想指引一下桥上的风景,见此也只好作罢。 下了桥,视觉上顿觉昏暗,江北的规划果然比江南要稍逊一些,连路灯也暗却不少,倒是透着异常的宁静,以至于困意渐渐向韩云袭来。 昏沉沉的不知过了多久,韩云感觉一阵颠簸之后,车子停了下来。她睁开眼睛,就着还未熄灭的车灯,见车头前立着一灰白色大牌坊,中间正门门楣上,繁体字书写着“石人沟风景区”。 夜色深沉,山风格外大,除了风吹枯枝的簌簌响声外,周遭一片死寂。樊奇达手持警用手电在前方引路,韩云随后跟着。 山间多为羊肠小道,有的铺着青色石砖,有的干脆就是土路,傍晚下过一场大雨,土路有些泥泞。小道两边,树丛繁布,幽黑细密,显得深不可测。偶尔在某个岔路口,能看到些庙宇庭阁,但已是断壁残垣,破烂不堪。 “这里不是风景区吗?怎么会这副模样?”韩云不解地问。 “要说这儿也曾有过一段人气鼎盛时期,后来因为与周边的旅游景点相比缺乏特色,游客越来越少,再后来一些吸毒分子常在此聚会,影响不好,本地市民便也鲜有光顾,于是就彻底地败落了。”樊奇达叹口气接着说,“不过不管是曾经的鼎盛,还是如今的败落,都跟碎尸案扯不上关系,风景区是1997年才开发的,原来这里是一片原始山林。” “这么说凶手对这一片很了解,有可能是本市人作案,这样的话他至少在1996年就生活在次,那么这一处是怎么被发现的”韩云问。 “哦,是这样的,韩队,这山下有所大学,几个学生吃过早饭,结伴来山上拍照。有个学生偶然在山沟里发现一个塑料袋,觉得好奇,就捡上来,打开来看,顿时吓傻了,里面装着个人头,学生这会还在医院,没缓过来。”樊奇达说着话,手电照向前面一个小土坡晃了晃说,“喏,就在那了。” 韩云随樊奇达快步走上土坡,看到所谓的山沟其实就是土坡和旁边一个地势较高的小山丘形成的一条沟壑,里面枯草丛生,能有半米高。 “也苦了那个学生了”韩云说。 “凶手就是个变态,他根本不在乎头被发现,如果再往前走些,那里的树林更深更密,要是把头抛在那儿的话,恐怕一年半载都不会有人发现。”樊奇达恨恨地说。 韩云望了眼远处黑咕隆咚的山林,怔了一会儿,没言语。少顷,突然说道:“小樊,我怎么听见前面树林里有响动,我们过去看看?” 樊奇达下意识摸向别在腰间的枪,脸上多少有些惧色地说:“没、没有吧,我怎么没听见,是不是你听错了?” 韩云装模作样地竖起耳朵听了听,笑笑说:“嗯,确实没有,应该是我听错了,走,下沟底看看去。” “好,哎,等等、等等!” 韩云刚欲抬脚,却被樊奇达突然喊住。 “韩队,你看这有一长串脚印。”樊奇达将手电凑近地面,果然有一串脚印,顺着往下照,脚印直到沟底。 “雨是几点下的?”韩云蹲下身子盯着脚印问。 “好像昨夜两点左右,隐隐飘了点小雨” “那这脚印应该是新鲜的,看来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 “对,肯定是,你看这脚印好像不止一个人!” 韩云再仔细观察了下,说:“是挺乱的。” “会是谁呢?狂热分子?警察?不可能啊,我知道了!肯定是碎尸案的凶手。他故地重游了”樊奇达猜测道。 “有这种可能。”韩云肯定了樊奇达的猜测,“某些变态杀手在‘冷却期’内,确实喜欢回到作案现场重温快感。可是,如果真是这样,那凶手可就不止一个人了。” 这有些出乎韩云的意料…… 从山上下来,韩云提醒樊奇达用手电在风景区牌坊附近照照,看能不能再找到些痕迹,果然发现一组汽车轮胎印记。 樊奇达举着手电打着光,韩云用手机拍下轮胎痕迹,然后抬头看看天,云彩往南走,估计应该不会再下雨了,嘱咐樊奇达明天一早通知技术科来铸个模,查查轮胎所属车种。 回程已是午夜时分,樊奇达还是神采奕奕,韩云也因为刚刚的发现精神倍增,但她一直望着窗外默不作声。车子驶到hy大桥,樊奇达终于憋不住了,说:“韩姐,这一晚上只看了几个抛尸地点,还有一些尸体运回了停尸间,就今天的线索,你有什么见解,和我说说吧?” 韩云转过头,反问道:“由大桥通往石人沟这条高速公路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你说的是‘hy高速路’,听老辈说大概是20世纪60年代初建的,一直到90年代末期,hy以北的城市进入本市都要经过这条路。” “嗯,这就对了。”韩云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对了?韩队,你倒是说说看法啊?” “呵呵……”韩云笑了两声,“要不你先说说?” “算了吧,我哪敢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啊!” 樊奇达嘴上谦虚,但韩云看得出他还是有些跃跃欲试,便鼓励道:“说说看嘛,咱们一起探讨探讨。” “那行,那我就说说。”樊奇达放慢车速,整理了一下思路,“我觉得凶手抛尸的交通工具肯定是汽车。当下的城市夜晚十分繁华,而且抛尸当晚除了蒙蒙的小雨,天气还算不错,凶手除非开私家车,否则一定会在某个地点被目击。” 韩云点点头,对樊奇达的分析表示认同,继而问:“专案组对监控的排查一点线索也没发现吗?” “几个抛尸地点都没有监控设备,hy大桥倒是有,但那里一个晚上的车流量巨大,逐一排查起来难度很大。而且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由江南到江北已经由原先的一座桥增加到四座,另外还有一条隧道,凶手可选择的过江方式太多了,谁知道他走哪条路啊?所以组里现在只能尽可能排查抛尸当晚有过往返的车辆,目前还没有什么进展。”樊奇达遗憾地说。 韩云“嗯”了一声,让樊奇达往下分析,樊奇达便接着说道:“我算了一下案发时间,平均凶手每隔一个小时杀人都困难,更何况还要分尸,抛尸,这是个繁琐又谨慎的工作,凶手肯定在作案前进行了周密的计划。我认为开车是因为由第一抛尸地点到hy大桥差不多有6公里,hy大桥长4.5公里,由大桥到石人沟要7公里左右,再加上凶手由杀人现场到第一抛尸地的距离,估计往返一次至少会有40公里以上,就算凶手是一次性抛尸,想要在一个晚上完成,我认为从体力上和时间上都很难做到,要是分多次抛尸,那就更不可能了。而当年摩托车上桥是要通过武警盘查之后才能通行的,我想凶手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再有就是汽车了。” “除了抛尸用的交通工具,其他的你还有什么想法?”韩云又问。 “我觉得凶手肯定是个变态。正常人怎么会把人切碎成几百块,就算是为了抛尸方便,也用不着切得那么碎,还把尸体抛在闹市区,更可气的是,竟然还剥皮,分明是向咱们警察挑战嘛!所以我认为,这是一个团伙干的!” “团伙作案?” “是啊,组里的人都这样认为。”樊奇达说完又小声嘟囔一句,“只有局长持有一定的保留意见。” 原来专案组意见并未真正统一,这可是办案的大忌。 樊奇达的话让韩云心里犯嘀咕,又想起第一次与王局长和林队长见面时,他们一个装腔作势,一个冷面敷衍,韩云突然有些担心,也许不只协助破案这么简单,她不禁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尽量要置身事外,以免卷入与案子无关的权力斗争中去,现在林队长死了,替死鬼周军代替了位置,这让她心里稍微舒展一些。 见韩云不知为何突然怔住了,樊奇达有些着急,干脆把车停到路边,催促道:“韩队,你倒是说说你的分析啊?” “哦、哦。”韩云回过神来,思索一下,谨慎地说,“好吧,有很多细节我还要再研究研究,就先简单说两点吧!” “首先,我认同你的看法,凶手觉得不可能在一晚上一时间杀死九人,在进行剥皮分尸抛尸这样的繁琐工作,一定是两人,乃至更多人作案,其次,这死亡的九个人有没有关联,这会关系面还待调查,但我隐隐感觉,如果不是同一人作案,那么一定有个外地人。最后,根据犯罪凶手的抛尸特点,我进行了犯罪心理侧写,我认为凶手现在并不急于躲避和逃跑,而是会再次作案,这九个人也许只是一个开始” “什么!!!只是开始!!”樊奇达惊讶的方向盘颤抖一下。 韩云赶忙进一步解释:“石人沟紧邻hy高速路,而这条路是进入本市的路径之一,我认为凶手是hy以北某个城市的人,但长年生活在本市,可能是在此地工作或者求学。他逢年过节往返于家乡和本市时,会经常看到坐落在路边的石人沟,所以当他杀人碎尸后,想要掩盖死者头颅时,下意识便想起那座荒山。而如果是本市人,应该对城市比较熟悉,可能在城北区就能想到比较适合的地点,没必要冒着风险经过有武警把守的大桥去石人沟。而且当年石人沟还是座荒山,可能本地人也未必熟悉那儿。” “对,您说得太对了,我就是风景区建好了之后才知道有那么个地方的。”樊奇达插上一句。 “再有是关于碎尸案抛尸使用的交通工具问题。”韩云接着说,“第一个可以排除汽车。如果凶手有车,就不必分多处抛尸,他可以一次性将尸体残骸全部扔在石人沟,既省事又隐蔽;而摩托车就如你刚刚所说,半夜三更,凶手提着包骑摩托车上桥,即使武警不去盘查,也会对他印象深刻,所以他肯定不敢冒这个险;再来说自行车,这个你分析得也有道理,安全时间内凶手很难完成当晚的整个抛尸计划。” “啊,都不是,那会是什么?” “你忘了,还有公交车。” “公交车?怎么可能?”樊奇达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不,不完全是公交车。”韩云耐心地解释道,山下既然有学校,那应该就通公交车,即使当年没有直达的,也会在附近有站点,剩下的路凶手可以步行,这样一个来回,我想有三小时就足够了。所以我分析,凶手是在当天傍晚,先乘公交车到石人沟抛掉头颅,返回后,下半夜伺机抛掉其余部分。至于下半夜,我认为凶手是骑自行车一次性完成抛尸的,当然他原本可能计划分多次,但下起了小雨他改变了主意。这样分析,路程缩短一半,时间上完全行得通;再者,仔细分析几个抛尸地点之间的距离以及抛尸内容你会发现,凶手是遵循着距离由短到长,内容由重到轻以及由难于携带到易于携带的原则,这也体现了凶手的交通工具比较原始。” 担心樊奇达一下子听不明白,韩云又具体解释说:“凶手在第一个抛尸地卫星路,抛下的是装着肉片、最重的。接着,他又在距离卫星路只有七八百米远的中枢路,着急地卸下第二重,显然也是意在减轻骑车的负担。那么前后卸下两个塑料袋后,骑车便轻松多了,所以凶手一口气骑了两公里多,才在第三个地点抛掉死者的内脏……” 樊奇达大概听懂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一路上韩云总在询问距离的问题,但在交通工具上还有个疑问,便打断韩云的话问道:“为什么不是摩托车?” “摩托车倒也不能完全否定,但如果是摩托车的话,排查起来相对就容易得多,凶手应该不难找,所以我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自行车。”韩云又继续刚才的话,“还有一点,第二次抛尸的终点是江边。好了,今天就说这些吧……” 樊奇达正听得入神,韩云却戛然而止,樊奇达显然觉得不过瘾,意犹未尽地说:“再说点,再说点吧,那养老院的尸体和警察,还有那个被煮熟的女人呢?” 韩云打了个哈欠,顿时感到头痛欲裂,“走,回去吧,我困了。” 经韩云提醒,樊奇达看看表,发现的确很晚了,赶忙发动车子,向市局的方向驶去。 北城区的街角,走出一个黑影,看着漆黑的夜空,长叹一声:“全国刑侦精英,蛊魂殿,南宁李家,呵呵,这下衡阳有的看喽” 第一百二十五章:刘家羁绊 刘权威靠在街边的拐角,脑补着三足鼎立的局面,不知不觉手中的烟着到了烟屁股… “哎呦我草!” 刘权威甩手扔掉了烟屁股,暗骂了一声,伸手看了看时间:12:12分。 “好嘞!开张!” 说完眼睛注视着身后的拐角,城南郊区,漆黑的街道连盏路灯都没有,幽暗的巷口时不时的吹来一阵阴风,然而就在这黑暗的角落,谁都不会发现,那靠近临街的墙边,竟慢慢的出现了一个屋子。 刘权威扁扁嘴,一把拉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他的店,换句话说,这是个鬼店。 鬼店存在于鬼市中,每一个鬼市都有一个人来镇守,所以邪灵恶煞根本无法进入,镇守的人,通常被称为渡魂师,而刘权威,是hy市的渡魂师,因为全国的鬼市,都姓刘。 此时刘权威坐在店里的一个藤椅上,摇晃着身子,嘴里叼着根旱烟,一副惬意十足的模样。 “叮铃~” 门头的红线上,两颗铜钱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刘权威弹了弹烟灰,站起身来,这是他一贯的作风,来生意了。 片刻间一个披头散发湿漉漉的水鬼飘了进来,一进门,刘权威就皱起了眉头:“哎哎哎!我说你!下次过来能不能把衣服甩干喽,看这屋子被你淌的多恶心!” 水鬼一愣,纳闷的看着刘权威,整个下巴拖到了胸前,慢慢的憋出了四个字:“俺。。。知。。。道。。。了。。。” “哎~”刘权威无奈的摇摇头,朝水鬼摆摆手:“来来来,别飘了,到这来,说,买些啥~” 水鬼拖着一条湿漉的水迹飘到柜台前停下,又一次把下巴托的老长:“托。。托梦” “哦!托梦啊,30万冥币起步,上不封顶”刘权威头也不抬的说到。 水鬼呆在原地犹豫了半天,突然下了巨大的决心般,伸出湿漉漉的胳膊,浮肿的手心掏出三张银色的冥币。 刘权威眯着眼一看。呦呵!可以啊,一把抢过三张银色的冥币,抬手指着北侧墙的一排椅子说到:“喏,看到没,自己做上去,把头上的爪子戴上,你要托给谁,完了自个儿想就行了” 水鬼激动的鞠了个躬,几滴发梢的水掉在柜台上把刘权威气的牙痒痒。 水鬼飘到了椅子上,坐下,开始皱眉冥思,不一会儿,竟开始小声抽泣,哗啦啦的水淌的更厉害了。 “喂喂喂!我说你玩了没?隔这儿哭有p用啊!赶紧的!” 水鬼被骂了一句,停止了抽泣,一脸埋怨的瞪着刘权威,然后不服气的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戴上了那个奇怪的爪子。 刚带上,爪背上镶嵌的一个玉石散出淡淡的青光。 “好!时间到了!!!取下来!取下来!赶紧的,要不等会把你魂儿抓没了!” 水鬼身子一愣,半天没反应过来,瞪大了白眼,吭哧片刻吐出一个字:“啥?” “啥你妹啊!时间到了!30万就这个价儿!谁叫你前面搁那儿磨蹭!!” 看水鬼呆呆的坐在那里,爪背上的青石愈发愈亮,刘权威赶紧从柜台里出来,走到北墙一把拽起水鬼:“没办法,兄弟,明年清明让家里人多烧点,完事省着点花” 水鬼泪汪汪的看着刘权威,拖着长长的下巴,颤抖的憋出三个字:“坑。。。。鬼。。。啊。。。。。” 说罢飘着身子恋恋不舍的朝门外走去。 “哎”,看着可怜巴巴的水鬼,刘权威于心不忍,眼看着就要飘出门外,大吼一声:“兄弟!慢着!!!” 咦?什么情况?水鬼停下身子,把头扭了180度望着刘权威,依旧是可怜巴楚的眼神。 “呵呵,兄弟,我还有一个办法,你听不?” 水鬼赶忙点个点头。 刘权威不慌不忙的走进柜台,从下面拿出一个算盘,熟练的操作起来:“你看,老弟!拖个梦起始价30万,等会我让你托10分钟,收你300万,这钱你先欠着,每个月按刘家阴行的利息算,明年的清明节翻两倍给我就成,一共一亿三千八百五十万,老哥再给你优惠一下,多加五分钟,咋样?” 嘶!!!这他娘的是给鬼放高利贷啊!!! “哐啷”一声,水鬼的下巴直接掉到了地上,扭头就冲出了门外,所经之地,溅起了一路凄凉的水花。。。。 “喂!你的下。。。。。。巴” 刘权威无奈的望着早无踪影的水鬼,郁闷的摇摇头,掏出那三张湿漉漉的银币:“哎,大兄弟,下次来哥对你好点” “阿嚏!”水鬼猛猛的打了个喷嚏,全身一哆嗦,刚准备回头,想想还是算了,一溜烟的消失在黑巷里。。。 刘权威把藤椅拿出门外,坐在街角,看着夜空,又一次陷入了沉思,嘴里喃喃的说到:“李正国。。。李凌天。。。林青竹,哎,我该怎么办?” 摇晃的藤椅伴随着刘权威的思绪,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和李正国,林青竹之间的羁绊中。。。 提起这刘权威的故事,不能不说起一个人,李三。三叔曾在杜家大院说过这么一句话:九龙戏珠之吉地,是为了养人,八面黄河之煞气,是为了养尸,当然,在这个山脉形成大面积的养尸地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八面黄河凶地中的泉眼。接下来,就从这黄河凶地的尸眼说起这段风尘已久的往事。 咱们把时间往前推,推到刘权威刘义那一辈,刘义,也就是他爷爷的爷爷。刘家干这一行,就是从他刘义那一辈开始的。这些全是刘权威小时候听奶奶说的,刘权威的刘义名叫刘义,十五岁开始在延津县的黄河渡口当艄公,也就是撑船的。那时候黄河水大,河面上又没有桥,来往客商、货运物流,全靠船只摆渡。刘义撑的是一条自家的蓬船,主要用于渡人,不过有时候为了多挣几个铜板,也会帮人托运少量货物。 1847年,也就是清道光二十七年,丁未年。这年刘义二十岁。 那是阴历七月初的一天,三伏天,天气很热,天上毒辣辣的太阳火盆一样照在河水里,河水都沸腾了似的。 这天正午,刚好没客人,刘义就把小船停在渡口附近的一个缓水区,拿出早上他母亲给他做的火烧,一边喝水一边吃火烧。就在火烧吃到一半儿时,打岸边来个了五十多岁的小老头儿。老头儿大老远就对着河面就喊,福公,福公。 众所周知的,水上跑船有很多忌讳,他们这里管撑船的叫“福公”,福谐音“浮”,漂浮的意思,客人喊撑船的“福公”,算是对艄公的尊称,也算是给自己图个吉利,坐上船就像被福星保佑着,不会在水上犯事儿交厄运。 在黄河里摆渡的不止刘义一个,两岸有很多像刘义这样靠摆渡为生的艄公,这个时候岸边就停着五六只蓬船,那些蓬船见有生意,纷纷朝老头儿划了过去,刘义这时候也赶忙三口两口把火烧吃完,撑着船过去了。 因为刘义的船离老头最远,被另外几条船抢了先。刘义眼见这单生意自己是接不住了,失望之余就想把船往回划。 就在这个时候,起先过去的那几条船先后离开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因为价钱谈不拢,也或许有别的啥原因,看他们那样子,一个比一个离开的快,好像唯恐避之不及。 刘义一看,心里也没多寻思,就觉得自己还有希望,立马儿来了精神,使出浑身的劲儿,把船划到了老头儿跟前。 这个时候呢,其他船只已经零散的停在附近岸边,船里的福公们该休息的休息,该吃东西的吃东西,一副视而不见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对老头儿这单生意很不看好,甚至嗤之以鼻。 刘义这时候才觉得奇怪,心里忽悠了一下,但是船已经划到老头儿身边,怎么也得问一声儿,还没等刘义开口,老头却先说话了。 老头儿眼睛红红的,还带着哭腔。老头儿作着揖说:“这福爷,这福爷,帮帮俺吧,俺求求你咧,求求你咧……” 听老头儿这么说,刘义有点发懵了,就问老头儿,“大爷,你是想过河么?” 老头儿哭丧着脸说:“哎,过河,跟俺家孩儿一团儿过河哎。” 刘义一听,往河岸左右瞅了瞅,河岸上没旁人,就老头儿一个,感觉很奇怪,又问老头,“大爷,你家孩儿的,咋就你一个咧?” 老头儿这时候彻底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俺儿死咧,给府台砍了头咧,俺是来给他收尸捏,俺想把孩儿带回老家去。” 1847年,也就是清道光二十七年,时局动荡,内忧外患,沙俄虎视眈眈,英皇强租硬占,全国上下民不聊生,同时全国各地出现许多反清组织,如青莲教、天地会、棒棒会、拜上帝会(太平天国)等等。当然了,这些都不是刘义一个艄公能够了解的,他只知道每天在河上老老实实撑船,挣钱糊口。 后来刘义听老头儿说,他儿子被怀疑是棒棒会成员,在卫辉府三堂会审之后,判了斩立决。刘义不知道啥叫“棒棒会”,他就知道老头儿的儿子给府台老爷砍了头,死的挺冤枉。 刘义心软,就答应老头儿送他们父子过河,老头千恩万谢,说他儿子尸首在五里外的小毛庄放在,让刘义在岸边儿等他个把时辰,这就回去找人把他儿子的尸首抬过来。 刘义这人也太实诚,就因为跟老头有诺在先,不再接其他人的生意,就那么把船停在岸边傻等着。 从中午一直等到天色擦黑儿,这期间一趟生意都没接,白白等了一后晌,也就是白白等了一个下午。就在刘义估摸着老头今天不能来了,准备收工的时候,老头儿领着几个人,抬着一口大棺材,迎着暮色姗姗来迟。 刘义看见那口大棺材心里咯噔一下,他原本以为老头儿子的尸体是用草席裹着的,没想到是放棺材里的。 当时,船上载棺材是跑河的大忌,触龙王爷霉头,话说龙王爷在水底,不喜欢头顶上给棺材压着,必定会发怒把棺材掀进水里。特别像这种成殓了死人的棺材,那就更要不得了,这儿叫它实芯儿棺材。“实芯儿”的东西,一般放河里就是个“沉”,兆头很不好,很不吉利,这时候加上天色已晚,夜里在黄河上跑船也是很凶险的,刘义就想推掉这趟生意。 老头儿这时候见刘义要打退堂鼓,“噗嗵”一声直接给刘义跪下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央求刘义。老头儿说天太热,他儿子的尸首已经发尸,也就是腐烂,要是不紧早送回家埋了,就要烂在路上了。 老一辈儿人,都讲究个落叶归根,无论生前在哪里,死后必定要埋回老家,这叫魂归故里。如果尸体烂在了路上,那这人的魂魄将成为孤魂野鬼,永远飘荡在异国他乡。 刘义见比自己父亲还大的一个老头子,给自己下跪苦苦央求,心里松动了,最后把牙一咬,对老头说:“成,俺今儿个就搭手儿送你爷俩一回!”搭手儿,这里可以理解为“顺便”,刘义说的挺轻松“搭手儿送一回”,其实是冒着犯忌的风险送一回。 黄河里这些事儿,自古谁也说不清楚,特别是这些仰仗黄河谋生的福公们,每个人都对这条母亲河怀有莫大的敬畏心理。刘义能这么做,当时肯定做了一番心理挣扎。 刘义先让老头儿他们那几个人把棺材抬上了船,没着急让老头儿他们上船,自己载着棺材把船往深水区划了划,停在一块水流较缓的地段,然后从船舱里取出三牲贡、焚香、香炉。三牲贡,也就是祭品,三牲,就是猪牛羊,祭的是猪头、牛头、羊头。当然了,他们这些福公们不可能这么阔绰,没钱弄这些硬货祭河,拿发面馒头代替的,猪头是在馒头上用鸡血画两只猪耳朵和一只猪鼻子,牛头是画两只月牙状的犄角,羊头画的是两只螺旋状的曲角。 三牲贡是过去我们这里船上的必备品,无论大小船只每条船上都有,有的大商船上甚至载的是活三牲,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在河上遇到风浪啥的,就把三牲贡扔河里祭祀龙王爷,祈求龙王爷保佑,具体管不管用,那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刘义把香炉、三牲贡放在船头,把焚香点着插进香炉里,然后跪在船头,对着河面恭恭敬敬磕了六个头。 为啥要磕六个头呢?有句谚语叫“神三鬼四龙六头”,也就是说,到庙里上香给神仙磕头要磕三个,到坟地祭祖给鬼磕头要磕四个,在黄河上祭奉龙王老爷,就得磕六个。 这句谚语究竟是怎么来的,至今都没弄清楚,反正这儿的人都是这么做的,问他们为什么要给龙王爷磕六个头,谁也说不清楚,老人都说这是老祖宗们一辈辈传下来的,磕六个头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子孙们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了。 刘义磕完头以后,把三牲贡恭恭敬敬捧在手里,又对着河面字正腔圆唱了一通祭河辞,也叫唱河喏,一般都是这么唱的:“龙王哎,河神哎,水打东西流,船打南北走哎,送来猪牛羊,么风么浪拜龙王,拜河神哎拜龙王……” 这河喏,刘权威小时候听奶奶唱过几次,具体的喏词记不住了,就跟上面这些大同小异,奶奶说刘义唱河喏唱的可好听了,嗓门儿大,字正腔圆。不过说真的,听奶奶唱的时候,没觉得“字正腔圆”,就觉得有点阴阳怪气儿,就跟那个什么“磨剪子叻戗菜刀”,就跟这调调儿差不多。 刘义唱完河喏以后,把猪头牛头羊头同时扔进了河里,然后再次恭恭敬敬冲着河面磕了六个头。 至此,简单的祭河仪式就算完成了,蓬船载着实芯儿棺材能不能平安抵达河对岸,那就要看龙王爷今天的心情了。 刘义祭完龙王以后,把船重新划到岸边,喊老头儿他们上船,就在这时候,那几个抬棺材的人不干了,死活不肯上船。 原来这些人是老头儿在小毛庄花钱找来的“杠子工”。这儿管打墓坑的叫“土工”,管抬寿方的叫“杠子工”,寿方也就是棺材。 抬杠这个词儿,就出自这些抬寿方的杠子工,这些人没有啥严格限定,人人都可以做,只要年轻有力气就行,也有些好讲究的人家儿,喜欢找那些经常抬棺材、有经验的老杠子工,这些人抬起棺材来四平八稳,棺材里的死者不至于被颠移位。 老头儿从小毛庄请来的这几个杠子工,年龄偏大,一看就是老手儿,不过他们也是从小在河边上长大的,黄河里这些道道儿,他们懂的不比刘义少,也知道河上走棺材犯了龙王爷大忌,搞不好就是船毁人亡,他们谁也愿意为了几吊钱搭上一条性命。 老头儿磨皮嘴皮子好说歹说,几个人就是不上船,最后老头儿没办法,把几个人的工钱付了,抹着眼泪上了船。 有个年纪大点的杠子工临走时还劝刘义,年轻人别那样毛乍乍的,触龙王爷霉头的钱么好拿,弄不好命都搭给鱼鳖了。刘义憨憨一笑说,么事,俺家和龙王爷是亲戚。 刘义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没底,要不是看老头儿可伶,给的价钱也高,他决计不会冒这种风险。 老头儿上船了以后,抱着棺材一直哭个不停,刘义看着于心不忍,就劝了他几句。这一来二去的,又浪费掉不少时间,天色更黑了,整个河面上看上去黑黢黢的,像个无底洞似的。 刘义仗着年轻气盛,加上对这一带水域比较熟识,就这样载着老头儿和一口大棺材,摸黑朝河对岸划去。 一开始也没啥事儿,风平浪静的,就是有点黑,视线太不好,船速也没白天那么快。可等船到了河中央,怪事来了,首先水里噼里啪啦一通乱响,整个河面像煮沸的开水一样。 这种事倒也常见,刘义过去也遇上过,如果是在白天,只要听到这种声音,就可以看到有大量鱼群在河中央聚集,对过往船只无害。这里管这种现象叫“龙王点兵”,言说龙王爷要和某某水怪开战,在河里招兵买马。这种鱼群大量聚集的现象在很多地方都有出现过,但是至今没人能解释清楚这是为什么,或许,真的是龙王爷在点兵吧。 听到水声,刘义知道是龙王点兵,因为它们对船只无害,也就没太在意。可是,等又划了一阵以后,出现了更怪的事情,从那口大棺材里传出了手挠棺材板的声音,嗞啦嗞啦的,声音在漆黑的河面上传出去老远,听得人头皮发麻。 抓挠声与这时河里噼里啪啦的水声,分庭抗礼,好像棺材里的死尸要跳将出来和水里的龙王爷开战似的。 刘义登时吓得面如土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洇了出来。 老头儿当时一直蹲在棺材旁抽噎着,听到棺材里有挠棺材板的声音,也吓坏了,也不敢再哭了,踉踉跄跄跑到船尾,缩在了刘义的脚边,浑身直哆嗦。 刘义自己这时候还想充大个儿,想开口安慰老头儿几句,可是等他一张嘴,发现自己的上下牙碰个不停,舌头根儿都是硬的,根本就没法儿说话。 最后他把心一横牙一咬,卯足劲儿舍命划起了船桨,此刻虽然害怕,但刘义尚未失去理智,他知道,只要把船靠了岸,自己和老头儿就有活命的机会。 眼前一片漆黑,耳朵眼儿里除了水声就是抓挠声,怕人的要命,刘义这时候也顾不得想其他的,使出浑身最大力气玩儿了命摇桨。 也不知道把船划了多久,最后正前方隐约出现几点昏弱灯光,应该是河岸边一个村落里传来的。 看着远处针鼻儿大小的灯光,刘义心里轻松了一些,感觉就快到岸边了,刚要松口气,就在这个时候,蹲在刘义脚边打哆嗦的老头儿,惊慌失措大叫起来,“福爷,福爷,船……船漏水咧。” 刘义一听,大惊失色,一直只顾着划船了,没注意船上的情况,赶忙低头一看,这时候他才发现船里的水已经洇湿了他的鞋底,往船舱里一看,水都能末过脚脖子了。 刘义心里明白,船在这时候漏水决计不是偶然,这是龙王爷不赏脸呀,他忙对老头儿喊道:“大爷,舱里有木盆,你拿木盆把水舀河里,等到了岸头,咱就不怕了。” 刘义话音刚落,那口棺材里的抓挠声愈发急促起来,好像里面的玩意儿对刘义这话很不满意,想破棺而出,而这时候河里的河水也有了动作,跟涨了潮似的,一浪接着一浪,此起彼伏,导致蓬船就像风浪里的一叶扁舟,忽起忽落颠沛在浪尖之上。 刘义在黄河上摆渡五六年了,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到,说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他这时候后悔死了,后悔自己接了老头这单生意。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有时会出现潜能爆发的现象,老头儿和刘义两个,这时候可能就有点潜能爆发的意思,为了活命,他们也不知道啥叫害怕了。刘义迎着风浪嘴里给自己喊着号儿,吼嘿吼嘿吼嘿,一是给自己壮胆儿,二是让自己发力均匀,不至于乱了摇桨的节奏。老头儿这时候跑进船舱找到木盆,一盆盆不停从船舱里往外舀水。 在两人的同心协力之下,船又向前行驶了一段,河岸上的灯光由针鼻儿变成了绿豆大小,眼看离岸头越来越近了。 刘义这时候本以为可以渡过一劫,但他没想到船舱里进水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开始老头儿还能勉强应付,到最后舀一盆进三盆,入不敷出。 在接下来的一顿饭功夫,蓬船被河水彻底给淹没了,眼看就到岸边了,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功亏一篑,刘义又急又气又后悔,但是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保命才是最要紧,他赶忙招呼老头儿一声,直接弃船钻进了河里。 老头儿这时候有点傻眼了,船身已经彻底看不到了,河水末到了他腰眼儿的位置,只有他儿子那口棺材的棺材顶和船篷还在水面上露着,不过也撑不了多久了。 老头儿扔掉手里的木盆,哆哆嗦嗦爬上棺材顶,然后趴在棺材顶上喊起了救命。原来老头不但不是本地人,还是个不会水的旱鸭子。 这时候刘义已经游出去老远,眼看就快到河岸边了,但他没想到老头不会水,听到老头儿呼救,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老头儿趴在棺材盖上顺水朝下游漂去。 刘义不忍心丢下他不管,仗着自己水性好,一咬牙,一个猛子顺水追了过去。当时刘义才二十岁,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加上顺水游泳,很快撵上了棺材。等到了棺材跟前,他发现那棺材底下全是鱼,多的不可计数,看着都让人头皮发紧。 按道理说,这种实芯棺材扔进河里是浮不起来的,加上棺材顶还有个老头儿压着,早该沉了,竟是这些鱼硬生生把棺材托在了水面上,而且那些鱼都像疯了似的,用嘴猛啃棺材板,咝啦作响,声音极其瘆人。刘义这时候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先前棺材里的抓挠声,其实是鱼群啃棺材板发出的,咋一听很像手挠棺材板的声音。 鱼群为啥要啃棺材板呢,刘义认为,这是龙王爷不高兴了,指派它们这么做的,自己那条蓬船肯定也是被这些鱼群啃漏的。 刘义驱赶开鱼群来到棺材近前,他想把老头从棺材上拉下来,这次沉船就因为这口倒霉的棺材,老头儿要是还抱着它,龙王爷指定连他一起沉进河里,到时候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得老头儿的命了。 就在刘义刚要伸手拉老头儿的时候,棺材底下的鱼群发生了突变,好像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似的,霎时间,没头没脑的四散乱窜,把刘义身上撞的生疼,而且鱼群蜂拥着把他冲离了棺材附近。 等刘义在水里稳住身子,鱼群已经散开,只有零星的散鱼还四下在逃窜,他自己被鱼群冲离棺材五六米远,而且棺材这时候还在顺水往下游漂,刘义就想再游过去救老头儿。 可就在这个时候,棺材底下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就像棺材撞上了*似的,整个儿棺材连同上面的老头儿,一下子窜离水面两丈多高,极其吓人。与此同时,刘义清清楚楚看到棺材底下有条黑乎乎的大鱼影,跟座小山似的,可比他那条蓬船大多了,棺材正是被它一脑袋顶飞的。 刘义见状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就想转身逃命,可是这时候一想到那可怜的老头儿,觉得就这么丢下老头儿不管,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于是颤着声音冲老头儿喊了一声,“大爷,龙……龙王爷来了,丢开寿方吧……” 刘义冒险喊出的这一嗓子,也不知道老头儿听见没有,不过老头儿和棺材落水以后确实分开了,棺材大头朝下竖着扎进了水里,老头儿则跌在了距离刘义较近的一片水域里,在水里扑腾几下以后就没了动静。 刘义见状仗着胆子游了过去,所幸“龙王爷”的目标不是他们,这时已经追着那口大棺材往下游去了。 刘义潜进水里摸到老头儿,从后面单手托住他的腋窝,把老头儿的脑袋从水里露了出来。老头儿这时连呛带吓,任由刘义托着,跟傻了似的。 不远处,“龙王爷”还在一下下顶着棺材,轰隆轰隆的声音虽说越来越远,但还是极其怕人。对刘义而言,此时此刻,就像一场噩梦一样。 刘义没胆子泡在水里看这些,还好距离河岸边已经不远,仗着一身好水性,架起老头儿单手朝岸边游去。 等刘义游到河岸,背着老头儿上了岸以后,几乎累虚脱了,一脑袋扎在河岸上的苇子里,差点没昏死过去,这时候加上没了蓬船,整个人从里到外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老头儿这时还好些,只是呛了几口水、受了点惊吓,没过多久便缓过劲儿来。 不过,这老头儿一缓过劲儿来,第一件事就是哭,佝偻着身子瘫坐在苇子里对着河面嚎啕大哭。 刘义这时仰面朝天躺在苇子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听老头儿哭,他也想哭,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船没了,以后还拿什么糊口呢?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哭着,一个躺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从远处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一长两短。 “梆——梆!梆!三更天咧,防火防盗……梆——梆!梆!三更天咧,防火防盗……” 老头儿这时候已经哭累了,坐在那里看着河面唉声叹气,估计是在想他儿子的棺材。刘义也从地上坐起来看着河面发呆,可能是在心疼他的蓬船,导致气氛十分沉闷。 打更声传来,老头儿来了点精神,从苇子里站了起来。因为个儿小,踮起脚也看不到苇子外面的情况,就问刘义,“福公,这外头是不是三王庄?” 刘义连看都没看,回答说:“是,就是三王庄。” 老头又说:“这儿要是三王庄,这个打更勒,跟俺还是远房表亲咧,福公,咱到他家坐坐吧。”老头儿说着,往自己身上摸了摸,又说:“俺勒钱袋子叫水冲跑咧,到了他家,俺跟他借点钱,把你的船钱清咧,俺孩儿没咧,你勒船也没咧,你救了俺一条命,俺得报答你。” 刘义叹了口气说:“报答啥呀,不用报答,这是俺滴命。” 在老头儿的劝说下,刘义跟着老头儿出了苇子荡,来到了三王庄,在三王庄村头哪里遇上了那个打更人。 老头儿没说瞎话,这个打更人真是他远房表哥,也是个老头儿,人长得又黑又瘦,看年龄能有六十岁出头,下巴上留着一撮花白山羊胡,看上去很普通的一个老头儿,不过他的精神头很足,两眼冒光。 俩老头儿一见面还挺亲热,问长问短。 打更人把刘义他们两个带回了家,三个人相互做了一番介绍。 刘义这才知道,死了儿子的这个小老头儿姓董,名有财,开封人,家里有间不大的店铺,算是有些家底。他听说儿子出事以后,就让伙计照看着店铺,自己出来找儿子了,原本想花些钱给儿子打点打点,不成想等他赶到卫辉府的时候,他儿子已经给砍了头,只好花了些钱,把儿子尸体买了出来。 这个打更人姓李,名守道,单身一人,用咱现在的话说,就是个老光棍儿。 在古时候,打更算是份高尚的职业,打更的历史更是源远流长,它起源于远古时期的巫术,一开始主要用于辟邪驱鬼,而且只有受人尊敬的巫师才有资格打更,现在很多的文学作品里还保留着打更驱鬼的说法。 打更老头儿李守道是李凌天的祖爷爷,也是李正国爷爷的父亲,在当时看并不算富裕,不过家里吃的东西不少。这天晚些时候,有人给他送来一只正宗的滑县道口烧鸡,他正准备打完三更回家喝酒吃鸡。 这不,刚好给刘义和董有财他们两个赶上了,李守道把小屋里的油灯拨亮,拿出烧鸡和老酒,三个人吃喝上了。 几杯老酒下肚,董有财有点酒入愁肠,抹着眼泪儿又哭上了。 李守道一问他咋回事儿,老头儿絮絮叨叨前后说了经过。 打更人李守道听完叹了口气,从身上拔出一杆大烟袋,一边吧唧吧唧抽着烟草,一边劝董有财,“俺说老表弟呀,甭哭咧,常言说的好,人死不能复生,再说眼下这年月儿,人活着不容易呀,要是依着你老哥我看呐,死了比活着强……”李守道说到这儿,狠狠抽了口烟,沉吟了一会儿,又说:“你不就是想你儿的鬼魂回家嘛,这事儿好办。” 董有财一听,立刻停止抽泣,站起身哆哆嗦嗦抓住李守道的手,“老表哥,你说的是真的?俺儿还能跟俺回家?” 李守道吐出嘴里的烟说:“肉身是回不去咧,你老哥我能把魂儿给他招回来,老弟你带着大侄儿的魂回家,也是一样咧。” 董有财一听,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双腿一软,就要给李守道下跪。李守道把眉毛一立,吼道:“老表弟,你这是干嘛,赶紧起来!” 这李守道可能因为常年打更的缘故,嗓门不比刘义小,一嗓子下去,吼的董有财打了个哆嗦,一屁股又坐回了凳子上。 李守道这时候把目光转向了刘义,朝刘义笑了笑说:“小哥儿够胆识,有义气,不错不错……” 刘义这时候也有点酒入愁肠的味道,听李守道夸自己够胆识有义气,也没啥感觉,低着头叹着气说:“胆识义气有啥用,船没咧,吃饭活计没咧……” 李守道一听,哈哈大笑说:“谁说你么活计咧,你要是愿意,俺送你个活计,你看咋样儿?” 刘义抬起头看了看李守道,虽然老头儿一脸笑意,但看着不像在说诳话,就问他,“啥活计,能挣钱不?” 李守道把头一摇,砸了砸嘴说:“挣钱不多,能糊口,饿不死。” 刘义一听,对李守道说的这活计不太满意,因为刘义不像李守道老光棍一个,家里还有父母、弟弟妹妹,全家人都靠他养活着呢。 就在刘义犹豫之际,李守道抬手指了指自己脚下,又说:“你要是愿意,跪下拜师,我传你个活儿。” 第一百二十六章:护花鬼 这个时候,一旁的董有财眼睛亮了起来,赶忙劝刘义,“小兄弟,俺表哥这是要收你当徒弟呀,你知道他是谁不?黄河两岸大名鼎鼎的李三更、李半仙儿,你要是给他当徒弟,一辈子吃穿不愁咧。” 李三更是李守道的别称,因为职业是更夫,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李三更,很少有人叫他李守道,李半仙儿则是对他的尊称。 李守道这名字刘义没怎么听说过,但是“李三更”这名字,他可是如雷贯耳。 这李三更除了在三王庄打更以外,还捎带着给人驱邪捉鬼。过去那年月儿,兵荒马乱,邪乎事也多,这黄河两岸十里八村的老百姓,要是谁家里摊上啥邪乎事儿了,找他一准儿能解决,老百姓们都说这李半仙是星宿下凡、钟馗转世,本事大的不得了。 刘义这时候一听“李三更”三个字,立马对眼前这个黑瘦老头肃然起敬,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直接给李守道跪下,三拜九叩行了拜师大礼。 等刘义磕完头,李守道捋着花白山羊胡哈哈大笑,甚是中意,董有财双手作揖,恭喜李守道收了个好徒弟。 而后,李三更又拿出几瓶老酒和食物,三个人开怀畅饮。 一夜无话。第二天天刚亮,李三更给了刘义几两银子,让他回家和自己父母言语一声,以后刘义不但要跟着他学艺,还要和他吃住在一起,他每个月会定时让刘义给家里捎些银两,不至于让刘义那一大家人饿肚子 刘义拿着银两回到家,和父母一说,父母自然替他高兴。李三更的名头,刘义的父母也是听说过的,自己儿子能拜李半仙为师,说出去也是件体面的事儿。 等刘义放下银子辞别父母回到三王庄以后,李三更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给董有财儿子招魂的事宜了。 招魂,大致可以分为三种情况,一种是招活魂,一种是招亡魂,最后一种是招孤魂。 李守道要招的是最后一种招孤魂,招孤魂顾名思义,就是招那些客死异乡的鬼魂,招来之后,使其依附在某种介质上,让家里人带着返回故里。 招孤魂的方法不算单一,一般都是因地制宜。 孤魂一般都是招进伞里或是乌盆里,但是董有财家里有钱,非要弄的体面点儿,还要用上好的棺木把儿子魂魄成殓了抬回去。 李守道起先不同意他这么做,嫌他浪费钱,但是架不住董有财一把鼻涕一把老泪。董老头儿说,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能太委屈了。这么一来,就麻烦了点儿。 刘义回到三王庄以后,李守道正在小院里扎纸人儿。董有财呢,被李守道打发回家,去拿他儿子穿过的衣裤了。 开封离三王庄不算远,要是雇辆马车,一天一夜就能打个来回。要是搁着现在,开车一个上午就能打个来回。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董有财返回三王庄,拿来了他儿子生前穿过的衣裤,李守道就让刘义把衣裤给纸人穿上了。最后李守道说,白天不能招魂,必须等到晚上,而且还要弄条船下河里招魂,因为董有财儿子的尸体在河里,魂魄也随着尸体掉进了河里。 刘义一听,晚上要划船下河,想想前一天晚上的遭遇,不免心有余悸,董有财这时听闻也有点担心,脸色都变了。 李守道见他们两个这样儿,呵呵一笑,说:“莫怕莫怕,你俩那天晚上碰见的,不是啥龙王爷,把寿方顶起来的那个大家伙是条大鱼,咱们这里都管它叫‘铁头龙王’。” “铁头龙王”刘义也听老人们说过,是一种长了很多年头儿的黄河大鲤鱼。鱼这种动物,体型和年龄成正比,活的年头越长,体型就越大,铁头龙王其实就是一条老鱼。 刘义问:“为啥铁头龙王要顶棺材的?” 李守道捋了捋胡子,解释说,因为棺材里的尸体发了尸,从尸体里流出一种叫“尸油”的液体,顺着棺材缝流进河里,尸油是有毒的,鱼闻到尸油的腥味儿就会发疯,就像抽大烟似的着迷上瘾,所以会聚在一起不停啃有尸油的地方,结果把船啃漏了,最后尸油把铁头龙王这种大家伙也招来了,铁头龙王用脑袋顶棺材,也是为了里面的尸油。 在这里插一句,喜欢钓鱼的朋友可能不算陌生,那种用来打窝的鱼饵,上面带的那种淡淡的腥味儿,就跟尸油的腥味差不多,鱼只要闻到这种味儿就会着迷,趋之若鹜。当然了,鱼饵不是用尸油调和成的,喜欢钓鱼的朋友千万别对鱼饵产生啥心理阴影。 到了晚上,李守道在村上借来一条无蓬小船,由刘义划着。李守道提着一盏红灯笼站在船头,董有财左手提着一面铜锣,右手拿着一根烧纸卷成的纸棒,站在船尾,船中间放着穿了衣裤的纸人,在纸人的右腕上系着一根红头绳,红头绳另一头由船帮顺下,泡在河水里。 当刘义把船划到河中央以后,李守道摆手让他停下,然后示意董有财用烧纸棒敲铜锣,一面敲,一面拖着长音喊出李守道提前教给他的说辞。 “东道道,西道道,孩儿回来吧,南瞧瞧,北瞧瞧,孩儿回来吧……” 声音很凄凉,特别在夜里死气沉沉的河面上,听上去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很是瘆人。要不是李三更像颗定心丸似的在船头站在,刘义这时候恐怕早就后脊梁沟发凉了。 董有财每念一遍说辞,就用纸棒“咣”地敲一下铜锣,李守道跟着弯下腰把红灯笼朝河上扇面状晃一次,事后听李守道说,把灯笼在河面上晃动,是在董有财儿子的魂魄引路。灯笼红光掠过粼粼河面倒影在水里,显得十分诡谲,咋一看就像水底生出一只鬼眼在觊觎着小船。整个招魂过程显得既神秘又诡异。 刘义不敢多看,一是心里害怕,二是,他这时还有个重要任务,那就是看守纸人那只系了红头绳的右手腕。来的时候李守道交代了,啥时候看见纸人右腕湿了,就赶紧把船往回划。 刘义借着船头微弱的灯笼红光,勉强能看清纸人的右手腕。纸人是李守道用苇子杆绑的骨架,外面糊了一层灰白色的窗户纸,虽然用料不怎么样,但是扎的惟妙惟肖,而且有鼻子有眼,再加上这时候穿了衣服,咋一看跟真人似的。 不大会儿功夫,刘义就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发现,董有财每念一遍说辞,拴着纸人手腕的那根红头绳,就会由河面向船上洇湿一截。 大概喊了十来次以后,红头绳完全被水洇透了,等董有财接着再喊的时候,纸人的手腕诡异地湿了起来。 又喊数遍以后,纸人手腕彻底湿透了,这时候刘义不但觉得神异,对李三更这位师傅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 李三更之前交代过,纸人手腕全部湿透,说明董有财儿子魂魄已经附在了纸人身上,就得赶紧把船往回划。刘义这时候不敢怠慢,从河水里把红头绳捞上来以后,摇桨划船,快速驶向岸边。 这时李三更和董有财见刘义划船,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两个人一起停下来不再动作。 等到了岸头,按照事先说好的,由董有财背着纸人,快速朝李守道家里跑,期间不能回头,不能说话,而刘义和李守道一左一右跑在前面的路两侧开道,主要是怕在路上撞到人或者猫狗之类的动物,要是给撞上了,就会把董有财儿子的魂魄吓跑,到时候再想招回来就不容易了。 索性一路平安,到了李守道家里以后,李守道立刻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布裹在纸人身上,从头到脚,裹了个严严实实。 按着李守道的说法儿,纸人裹了红布以后魂魄就跑不掉了,更不怕受惊吓,那意思就好像把魂魄封在了纸人身上。 至此,招魂事宜就算完成了。 第二天,董有财在邻村一个棺材铺里买了口现成的上好寿方,把纸人放进了寿方里,这就要跟李守道和刘义道别。 李守道最后叮嘱他,回家只能晚上走夜路,白天千万不能走,而且棺材头不能见光,等回到家以后,立刻把红布拿掉,纸人别动,连同棺材一起下葬就可以了。 董有财临走时对李守道千恩万谢,非要留下些银两,李守道死活不收,最后董有财把银两偷偷塞给刘义,说让他拿着银子给他师傅买点好吃的,刘义真老实,见他师傅李守道不收,他也不收。董有财最后没办法,到镇上沽了十几斤好酒、切几斤熟牛肉,悄悄放在李守道家里,然后趁夜找人抬着棺材离开了。 之后,董有财又来过三王庄几次,每次都带着好酒好肉,都说无商不奸,这董有财不算是个奸商,待人还挺实在,并且在他儿子死了几个月以后,生意竟然越做越大,一年以后,又纳了个小妾,小妾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刘义和他师傅李守道还被请去喝了满月酒。 后来李守道跟刘义说,董有财的大儿子,也就是被砍了头的那个儿子,实质上是个讨债鬼转世,董有财上辈子欠了他的钱,这辈子投胎转世讨债来的,要不是中途被砍了头,董有财有多少家底儿也得给他败光,这也算是董有财因祸得福、塞翁失马。这也和董有财这辈子平时积德行善有很大关系,积德行善的人,冥冥中自有神明护佑。 李守道说,有些人吉凶祸福自有定数,想要自求多福,务须以行善为根,以积德为本。 “以行善为根,以积德为本。” 李守道说过的这句话,后来成了刘家的家训,一直传到现在,只不过到了刘权威这里,变味了。。。 刘义从那天开始,正式随李守道学艺。 刚一开始,李守道啥也不教刘义,就是叫他每天夜里看着计时用的燃香,到了时辰以后,跟他一起出去打更。 古时候一夜需要打五更,第一更,叫打落更,时间是现在的晚上七点左右;第二更,叫打次更,晚上九点左右;第三更,叫打鬼更,晚上十一点左右,言说这个时辰,阴曹地府里的小鬼就会跑到阳间来玩耍,活人撞鬼一般都在三更以后,也就是现在的晚上十一点以后;第四更,叫打晨更,凌晨一点左右;第五更,叫打末更,也叫打鸡更,凌晨三点左右,末更打完以后过不了多久,鸡就该叫了,这时候阴曹地府的小鬼回阴间,阳间的人们呢,基本上也就该起床了。 打更的时候李守道和刘义一前一后,李守道喊着说辞走在前面,刘义敲着梆子走在后面,每天如此。 刘义当时虽然年轻,却没有年轻人那种心浮气躁的心态,很稳重,师傅不教他本事,他也不着急,每天叫干啥干啥。 直到三个月后的某一天,准备打落更的时候,也就是打头更的时候,李守道对刘义说:“宣义呀,到今天你跟着师傅九十九天,常言说,看人九十九,生旦净末丑,你跟着师傅九十九天,师傅也看了你九十九天,我看你这孩儿真不错,人实在,是块传家好料子,从今天开始,师傅就传你点儿简单的口诀,等你把口诀背熟以后,师傅再传你别的。” 宣义,是李守道给刘义取的字,刘家祖上不是啥书香门第,家里人能给取个像样的名字已经很不错了,没那么多文绉绉的道道儿,但是李守道总不能直接喊自己徒弟的大名,就给刘义取了这么一个字号。 从李守道和刘义说过那句话以后,每天晚上就剩刘义一个人打更守夜了,用李守道的话说,这是叫他练胆儿,抓鬼人如果不把胆子练出来,本事再大也是个白搭。 从那天起,刘义一边打更练胆儿,一边背诵那些驱鬼、抓鬼、招魂等等口诀。说真的,刘义这人除了实在之外,没啥突出的地方,大字不识一个,学这些东西,资质差了点儿,足足打了半年更他才把这些口诀全部背熟。刘权威的奶奶当年背口诀的时候只用了半个月,刘权威自己笨了点儿,也不过用了两个月,当然了,这跟年龄也有很大关系,刘义学的时候比较晚,不像刘家后人,从小学起,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比较强。 半年以后,李守道开始教刘义一些实际用到的物品,用当代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法器,称它们为“行器”。 一般的行器有,红头绳、桃木楔、坟头柳、墨斗线等等,这些是最普通的,也是最常见的,也有些不普通不常见的,以后会提到的。 刘义资质一般,口诀加这些行器,刘义前后总共用了两年半的时间才完全掌握,三年后,也就是刘义二十三岁那年,就在这一年,刘义才正式跟着李守道学习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所谓实质性的东西,其实主要就是实践,这个时候每次有人找上门来求助,李守道就会带上刘义一起去,之前一直没带他去过,只是给他口述过一些抓鬼驱邪的方法,从没让他实际操作过。 等接触到实质的东西以后,难缠点儿的,刘义在一旁看着,李守道亲自动手,一边施术,一边苦口婆心的教,言传身教。容易点儿的,由刘义动手,李守道在一旁看着,哪里不对了,出言提醒一句。 1855年春,也就是清咸丰五年春,乙卯年,这年刘义二十八岁,父亲去世;次年秋,也就是1856年秋,母亲去世。这时,刘义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均已成家,刘义却依旧单身一人,依旧在随着李守道学艺。 1859年,也就是清咸丰九年,乙未年,这年刘义三十二岁,正式出师,从学艺到出师,刘义历时十二年。可以说,他这学艺时间有点过长了。 就在这一年,刘义知道了自己师傅李守道的真正年龄,原来,李守道这年刚好一百岁整。 虽然后面知道了李守道在壮武之年生了一个儿子,但至于孩子在哪里,为什么孤独一人,当时的刘义并不知道,也没有过多的疑问,看到刘义三十二了,李守道替他干着急。 刘义这时候爹妈也没了,家也分了,彻底跟了李守道,并且接替了李守道的一切事宜,每天晚上打打更,有人请的时候,出去给人办办事。刘义这时候已经把李守道当成了自己的亲爹娘,李守道待他也像亲儿子一样,每次办完事,刘义都会带些酒菜回来,爷俩就在小屋里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日子过的也算逍遥自在。 不过,每次李守道一提到让刘义讨媳妇儿的事儿,刘义就蹙眉头,用他自己的话说,俺俩弟弟都有孩子咧,俺刘家有后咧,俺成不成亲的么啥,只要俺跟着师傅就行。 李守道每次听他这么说,就免不了数落他一顿。不过像刘义这么大年龄的,在那个年月讨媳妇儿真不算容易,那时候女孩子十六七岁就出门儿了,十八岁就算老姑娘了,想找个二十岁的黄花大闺女都难,再说条件太差的,或者成过亲的寡妇,李守道还看不上,怕委屈了自己的徒弟,想找个像模像样的黄花大闺女吧,人家又看不上他,主要是年龄太大了,刘义也不像那些大户人家有钱有势,能讨到三房四房的。 刘权威每次听奶奶讲到这儿,都替刘义着急,他埋怨道,不会去山里头买一个呀,奶奶把脸一绷,狠狠训着刘权威,买媳妇儿损阴德,咱们家里的男人就是打光棍,刘家绝了后,也不能干那种事儿!一句话让刘权威至今还是童子身,至于那个女人和孩子,也并不是刘权威自己的婆娘,接下来会说到。 六年后,也就是1865年,清同治四年,乙丑年。这年刘义三十八岁,李守道一百零六岁,这个时候的李守道身体日渐衰退,基本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不过他还没忘记让刘义讨媳妇的事儿,言说要在自己闭眼之前抱一抱徒孙子。 同年夏,有这么一天,刘义刚刚打完五更回家,准备吃点东西睡觉,就在这个时候,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刘义把门打开一看,门外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前面这位刘义认识,三王庄本村的一个老人。老人后面那位,看着眼生,不像本地人,而且一身绸布长衫,书生打扮,年龄约莫在四十三四岁的样子。 在那个年月儿穿长衫的人都是有身份的,这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一看就知道不俗,用现在的话说,至少是个有身份的知识分子。鲁迅先生的作品《孔乙己》里有明确说明,分为短衫帮(代表贫穷),长衫帮(代表富贵),由此可见一斑。 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中年人既然被村里老人带来敲门,说明是有事找他们师徒帮忙。 刘义赶忙把两人请进屋里,这时候李守道还在里屋睡觉,身体不行了,觉也多了,而且总是睡不醒。 刘义也就没叫醒他,一个人接待了老头儿和中年人。 出事儿的,是中年人的小女儿,中年人倒是不怎么说话,几乎都是同村这位老头儿代诉的。 等老头儿说完,刘义皱起了眉头。这位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名叫蔡文烨,今年四十五岁,开封尉氏县人,其小女名叫蔡清君,今年二十岁。 蔡文烨家境相当不错,书香门第,自己是私塾先生,除了蔡清君这个小女儿以外,还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经商,生意做的不算小,家资颇丰;小儿子十八岁那年考中举人,如今在尉氏县县衙当差,任途也是风生水起,在整个尉氏县,县太爷老大,他小儿子就是老二。 可以说,这蔡文烨家里是有钱有势有学问,就连他这位小女儿蔡清君也是秀外慧中,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前些年,给蔡清君说媒的、提亲的,几乎踩烂了他家的门槛儿。 不过,有那么句话说的很好,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就在四年前,蔡文烨的小女儿蔡清君十六岁,到了出阁的年龄。蔡文烨呢,就给蔡清君找了个婆家,对方是当地有名的大财主的儿子,家里不但有钱,听说在朝里还有人,可以说,和他们蔡家门当户对、不相上下。 两家人对这门亲事都挺看好,也就下了聘礼,选了日子。可是,谁成想,就在他们成亲那天,迎亲花轿还没进蔡家大门,新郎竟然猝死在了迎亲的路上,一下子喜事变丧事。新郎死了,这门亲事也就无疾而终了,蔡清君也就没能嫁出去。 在那个时候,只要没拜堂就不算成亲,蔡清君也就不用到那大财主家里当寡妇。 第二年,也就是三年前,蔡清君十七岁。蔡文烨又托人给蔡清君说了门亲事,对方家境也不错,也是大户人家。不过,怪事又来了,又是在成亲那天,新郎也死在了迎亲的路上。 一连死了两个没过门儿的女婿,蔡文烨感觉事情有点儿蹊跷,但他并没有在意,认为这世上巧合的事儿多了,可能那俩女婿本身就有啥毛病,刚好在成亲这天病发了。 又一年冬天,蔡清君这年十九岁,这个时候,她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再加上前后死了两次新郎的事,在他们那一带风言风语传开了,都说她是寡宿星转世,天生的克夫命,谁娶她谁不得好死。 孤辰寡宿双星,男命生于妻绝之中,而逢孤辰,平生难于婚配;女命生于绝夫之位,而遇寡宿,屡嫁不能偕老。 孤辰说的是男人,寡宿说的是女人,说的都是克夫克妻命。 蔡文烨听了很无奈,于是降低择婿门槛,请媒婆给蔡清君找了个普通人家,不过,不出意料的是,新郎再次死在了迎亲的路上。诡异离奇的都快让人心神战栗了。 用凌天的话来说,这女的是被什么怨灵附体了,可当时刘义虽说三十二,但还没有这般能力。 有道是事不过三,前后死了三个,这时候,蔡文烨再觉得正常它也不正常了,又听外面那些人风言风语的,就怀疑自己女儿真的是什么“寡宿星”转世,无奈之下请来一位算命先生,请先生给蔡清君算一算命。 算命先生要了蔡清君的生辰八字,算了半天,神神叨叨说,蔡清君不是啥“寡宿星”转世,命格不在“绝夫”位,成亲那天死夫婿,因为她和前世夫君有过三生约定,今世必须嫁给她前世夫君的转世,但是她前世的夫君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没能投胎,那鬼魂就一直留在蔡清君身边不肯离开,蔡清君这时候只要嫁人,她前世夫君的鬼魂就会把新郎害死。算命先生最后说,想要破解,就得找有道行的法师来做场法事,把蔡清君身边的鬼魂收了或是赶走。 蔡文烨本身是读书人,用现在的话说那是文化人,有道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请算命先生给蔡清君算命已经是他的底线了,现在听算命先生说什么,自己女儿是什么前世夫君的鬼魂缠身,这让他很难信服,拿出几两银子把算命先生给打发走了。 不过,这个蔡文烨有点惧内,蔡清君的母亲李氏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蔡文烨架不住他老婆一哭二闹三上吊,再说他们蔡家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儿的,女儿嫁不出去,岂不是让街坊邻里拿他们当笑柄了。最后没办法,蔡文烨捏着鼻子从外面找来几个道士。 那几个道士在蔡家折腾了好几天,要走了不少银两,最后那几个道士打着保票说,鬼魂已经被他们收服,蔡小姐可以踏踏实实嫁人了。 全家人一听,都挺高兴,再次张罗着给蔡清君找婆家,但是这时候蔡清君克夫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就是想嫁没人敢娶,没办法,蔡文烨最后一咬牙,传出话说,男家聘礼一分不要,蔡家还搭出去一千两银子做嫁妆,男人家境不论贫富,只要和蔡清君年龄相当、身无残疾、忠厚本分就行。 在那个年月儿,讨不到老婆的穷苦人家多的是,这条件一开出去,有点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意思,还真有几个主动找上门儿的。蔡文烨瘸子里挑将军似的,在几个人里挑出个条件还算突出的。就这么的,又给蔡清君定了亲。 这时候的蔡清君已经整二十岁,在过去那时候,已经算是名副其实的老姑娘了。 结果。。。。。 没错儿,后来新郎又死在了娶亲的路上。你们可别笑,我奶奶给我讲到这儿的时候,我就笑了,感觉这也太让人无语了,蔡清君这命也太苦逼了点儿。 第四次丧夫,算是把蔡清君的“寡宿星”克夫命给坐实了,再没人敢来他们家提娶亲的事儿,就连那些媒婆走路也绕过他们家门口。 一个月后,蔡文烨在县衙当差的二儿子传来消息,说县衙抓住几个行骗的道士,经过查证,正是来他们家做法的那几个。 一听这消息,差点没把蔡文烨气的七窍冒烟。这个时候,蔡清君的母亲李氏又哼哼上了,非要蔡文烨去找有真本事的法师来家里做法。 蔡文烨无奈,经过几番打听,一个熟人给他介绍了李守道和刘义。 这时候领着蔡文烨敲门的那个本村老人,就是蔡文烨熟人的亲戚。 等老人把前后经过大致讲了一遍以后,刘义皱了皱眉头,感觉老人说的有点悬乎。根据刘义当时推断,这个蔡小姐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不假,是那东西害死了那几个女婿也不假,但他从没听说过什么三生约定、前世夫君鬼魂缠身一说,感觉有点无稽之谈,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什么事儿。 刘义踌躇半天,忖摸着蔡小姐这事儿有点棘手,自己最起码得跟师傅商量一下。 就在刘义让蔡文烨他们稍等,自己准备起身去里屋找师傅的时候,李守道竟然住着拐棍颤巍巍从里屋走了出来,刘义赶忙走过把李守道扶到了太师椅上。 没等刘义开口,李守道朝他摆了摆,“别说了,师傅都听见了,听见了……”李守道虽然身体衰退,但眼睛和耳朵还算好使,也不知道啥时候醒了过来。 这个时候,带路的那位老人赶忙给蔡文烨做介绍,几个人相互寒暄了一阵。 最后李守道对蔡文烨说:“令千金这个事儿呀,有点儿难办呐,我看呀,非得俺师徒俩一起走一趟不可。” 蔡文烨这次来三王庄其实留了个心眼儿,他在来三王庄的路上,沿途把李守道和刘义打听了无数遍,就差没把刘义和李守道的祖上三代都问出来,有点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味道。 索性刘义和李守道在黄河两岸口碑极好,沿途百姓都说他们师徒两个不但诚恳厚道,道行更是高深的不得了,啥邪乎事儿只要到了他们手里,一准儿能解决,而且师徒两个不收钱,有吃的给点儿吃的,要是没吃的,啥都不给也行,旨在济世救人,是两个活脱脱的活神仙。 打听到这些信息,让蔡文烨对师徒两人很是钦佩,这时又听李守道说要亲自到他家里去一趟,无论他们师徒两个是否有真本事,让一位百岁老人为自己女儿的事长途跋涉,蔡文烨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同时也非常感动,当即一扫之前的沉默寡言,话渐渐多了起来。 之后,双方又闲聊一阵,彼此有了一个比较初步的认识。蔡文烨期间了解到刘义还没成亲,不过他也没往别处想,毕竟刘义年龄太大了,只比他小几岁而已。 蔡文烨是乘着马车来的,而且还提前预备了一辆。天光大亮以后,刘义搀着李守道上了那辆预备的马车,随同蔡文烨一起向他家里赶去。 三王庄距离尉氏县有好几百里的路程,因为李守道年龄过大,生怕颠着他,所以马车走的速度并不是太快。就这样,几个人走走停停、晓行夜宿,在第三天傍晚赶到了蔡文烨的家里。 下了马车以后,蔡文烨让车夫敲开大门,把师徒两个引进了蔡府。 蔡家不愧是当地屈指可数的名门大户,府邸不但修建的精致典雅,面积更是大的让刘义难以想象,共有一个前院、一个后院、两个偏院,整个院落里房间多的不计其数,在前院和后院之间,还有个不小的花园,花园里鱼池凉亭假山样样俱全,奇花异草争相斗艳。这让刘义这只井底之蛙觉得,就是皇宫可能也不过如此了。 蔡文烨原本打算在偏院给刘义和李守道安排两套厢房,被刘义拒绝了,只让他安排了一套。刘义说,师傅年岁大了,夜里不能没人照顾,住在一套房子里方便照顾师傅。刘义这么说,让蔡文烨对刘义又多了一层认识。 之后,蔡文烨在前院大厅摆了一桌酒席,一路上舟车劳顿、风尘仆仆,这时候算是给刘义和李守道接风洗尘了。 蔡文烨大儿子在商铺不在家,二儿子在衙门,也不在家,作陪的只有蔡文烨夫妇和一个老管家,旁边还有两个丫鬟侍候着端茶倒酒。 酒过半酣,李守道向蔡文烨提出一个要求,要蔡文烨女儿蔡清君出来一见。 蔡文烨犹豫了一下。过去封建思想严重,什么女子三从四德,特别像蔡家这种书香门第的大户人家,更是讲究的要命,女儿未出阁之前,很少出来见客的。 李守道解释说,他要给小姐看一看气色,顺便问几个问题,看看是否真如算命先生说的,被前世夫君的鬼魂所滋扰,也好做到心里有数,对症下药。 蔡文烨听李守道这么说,也就没啥好讲究的了,赶忙叫丫鬟去请小姐。 约莫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丫鬟引着一位长相俊美、衣着淡雅的女子进门。女子肌肤白皙,身材匀称,文文静静的,如果放到现在,就是位气质型女神。只是女子此刻精神不是太好,脸色发暗,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这女子正是蔡清君。 在蔡文烨的引见下,蔡清君规规矩矩给李守道和刘义道了两个万福。 李守道眯起眼睛盯着蔡清君上下看了几眼,点了点头。刘义看到蔡清君有点眼直,他长着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虽然气色不是太好,那也掩盖不住蔡清君摄人心魄的俊美。 这时丫鬟从旁边搬来一条圆凳,放在了蔡文烨老婆李氏身边,蔡清君低着头走过去盈盈坐下,举手抬足间,透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李守道对蔡文烨说:“我看令千金气色发暗,白里透阴,真是给恶鬼缠上咧,并且这鬼来你家年头儿还不算少咧。” 李守道这话,就像颗重磅*,满屋子炸开,吓得蔡文烨全家脸色煞白,连倒酒丫鬟的手都哆嗦了起来。 蔡文烨虽然不太相信这些,但这时候心里也发虚,颤着声音问:“老先生,照您这么说,真的是小女前世夫君鬼魂作祟吗?” 李守道摆了摆手,“不是不是,那算命先生的话,只说对了一半儿,蔡小姐是被鬼魂觅上了不假,但不是啥蔡小姐的前世夫君鬼魂,这鬼是蔡小姐从外面带回家咧。”说着,李守道好像想起了什么,问蔡文烨,“令千金最近几年有没有出过远门?” 蔡文烨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小女从小到大从未出过远门,最后一次出门也是在四年前。” 听蔡文烨这么说,李守道眼睛一亮,问他:“四年前出门干啥了?” 蔡文烨说:“四年前蔡某次子考中举人,全家到五里外的小青山祖坟祭祖,那是小女最后一次出门。” 李守道接着问:“祭祖时发生啥怪事没有?” 蔡文烨又想了想,接着又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蔡文烨的老婆李氏说话了,“我记得清君祭祖回来以后没几天,就生了一场病,病好以后身体一直不好。” 听李氏这么说,李守道再次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蔡清君,然后从腰里抽出烟袋,窝上烟丝,就着身旁烛台上的蜡烛对了下火,吧唧吧唧抽上了,一边抽一边考虑着什么。这时候,谁都不再说话,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烟锅里的烟丝忽明忽暗,嗞啦作响。 刘义这时候有点想不明白,这位蔡小姐现在看来明明就是被“护花鬼”缠身,使点手段收住就行了,不知道师傅这次为啥要想这么久。 所谓“护花鬼”,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痴情鬼”,也是怨灵的一种。这种鬼生前和心仪女子立下过海誓山盟,不料愿望还没达成之前就死于非命,临死前心有怨积,化作鬼魂之后仍旧心有不甘,或是依附在某种介质上,或是四下飘荡,一旦遇到自己中意的女子就会尾随其回家。这种鬼严格说来对女子影响不大,但是一旦有男人和女子接触,特别是定亲这种事,那这个男人就该倒霉了,轻则重病,重则丧生。 因为这种鬼对女人还能起到一定性的保护作用,就被称为了“护花鬼”。 现在这种鬼已经很少见了,在现下这个物欲横流、金迷纸醉的社会里,尾生抱柱信的男人越来越少,也有为情自杀的,不过他们都成不了“护花鬼”,因为他们属于自杀,自杀的人死后鬼魂怨气很小,成不了气候,像“护花鬼”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他杀。 过了好一会儿,李守道似乎过足了烟瘾,放下烟袋,接着问李氏:“蔡小姐在去祖坟的路上,要不,在回来的路上,没遇上啥吧?” 李氏连想都没想,回答说:“没有,她和我一直在马车里坐着,帘子都没掀开。” “那就是在祖坟那里遇上啥咧。”李守道转而问蔡清君,“蔡小姐,祭祖那天你都干了点啥,你还记得不?” 蔡清君听李守道问她,缓缓抬起头,眉目流转,看了看李守道和刘义,轻声说:“不记得了,四年前生过那场病以后,我一直精神恍惚,很容易忘事。” 李守道听完,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似乎蔡清君记忆力减退在他意料之中。这个时候,旁边一个倒酒的丫鬟舔了舔嘴唇,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丫鬟刚好站在李守道对面,丫鬟的异常举动被李守道看在了眼里,于是他对丫鬟说:“丫头,你是不是有啥想说咧?说吧。” 丫鬟看了李守道一眼,最后把目光看向了旁边的蔡文烨。蔡文烨缓缓点了点头,像是默许的意思。可见蔡家家条甚严,丫鬟在客人面前说话,必须得到家主的允许。 丫鬟见状,放心大胆说:“那天俺家小姐祭过祖以后,带着俺跟小香在小青山玩了一会儿,小姐还采了几朵野花,有一朵花可好看了,小姐把它插在花瓶里一个月才谢。” 一听丫鬟这话,李守道和刘义同时蹙了蹙眉头,一朵采下来的野花一个月才凋谢,这太不正常了。 李守道把烟袋锅在桌旁敲了敲说:“这就对咧,蔡小姐采的那朵野花,就是恶鬼变的,要是我么猜错,那花底下的土里头,应该埋着一个年轻男人,恶鬼就是这个年轻男人,这么几年也快成气候咧。” 听李守道这么说,蔡家人都感到毛骨悚然,特别是蔡清君和那个倒酒丫鬟,可能想起了之前那朵鲜艳欲滴的野花,显得坐立不安。 这时候蔡文烨的老婆李氏慌着问道:“李老先生,那该怎么办呢?” 李守道捋捋山羊胡,想了想说:“等明儿个,咱先到你家祖坟那里看看,先把这个男人肉身找出来再说。” 第二天一大早,蔡文烨让下人套了三辆马车,吃过早饭以后,蔡文烨陪同刘义、李守道一起赶往县城城南五里外的小青山,随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老管家蔡章、宴席上倒酒的丫鬟小兰,还有和两个护院家丁。这两个护院家丁原本是不用带的,但是丫鬟小兰胆子小,蔡文烨就派了两个家丁陪着她,主要是给她壮胆儿,因为这次要全靠她找到四年前蔡清君采那朵野花的地方。 路上,马车里,刘义不解地问李守道:“师傅,蔡小姐只不过是给‘护花鬼’缠身咧,咱把那鬼收了不就中了,咋还要去找那个男尸,咋这么麻烦咧?” 李守道这时候正在吧唧吧唧抽旱烟,弄的满车厢二手烟味儿,呛人的要命,刘义无奈,只好把车帘掀开。 李守道听刘义这么问,一双老眼狡黠地朝外面赶车的车夫看了一眼,然后烟袋杆子一挑,把车帘挑了下来,低声骂了刘义一句,“你孩儿懂个屁,这鬼是‘护花鬼’不假,想除掉它也很容易。但是,这鬼是你的大媒人,是你的大恩人,你能忍心把你的大恩人收了么?咱不能干那种恩将仇报的缺德事儿。” 李守道这话,听的刘义一头雾水,刚要开口再问点儿啥,李守道把眼一瞪,直接给他堵了回去,“从现在开始,你给我老老实实咧,话不要多说一句,我叫你干啥你干啥,不要问,只管做,听见没有?” “听见咧!” 听李守道这么说,刘义再不敢多言语,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虽然刘义这时候弄不明白他师傅今天葫芦里想卖啥药儿,但他知道他师傅所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说那“护花鬼”是他的大媒人、大恩人,可能这事儿真跟他有点啥关系吧。刘义为人憨厚,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心里也从不想那么多,对师傅李守道更是惟命是从。 半个小时后,马车停在一座小山山脚下,刘义扶着李守道下了车,四下一看,这小青山真不愧小青山的名头,青山绿水风景宜人,漫山遍野奇花异草,俨然一处世外桃源,连李守道看了,也对小青山赞口不绝,说蔡家之所以官商两旺,就因为祖坟地方选的好。 蔡家祖坟在小青山半山腰位置,一个还算平坦的小山坳里,下了马车还要爬一段山路,虽说不算陡峭,但是对于李守道一个百岁老人来说,爬上去比登天还难,只好由刘义背着他。 一袋烟的功夫,到了地方。刘义把李守道放下以后,李守道抬眼朝四下瞅了瞅,嘴里忍不住赞道:“好风水,好风水,这里是一个‘犀牛望月’局,祖坟安在“犀牛”眼下位置,主官运恒通、生意兴隆,福荫后世子孙呐。” 旁边的蔡文烨一听,赶忙双手作揖,问李守道,“李老先生对风水堪舆也精通么?” 李守道摆了摆手说:“可不敢说精通,只是略知一二而已。”说着,李守道把话锋一转,说:“风水啥的,咱以后再说,眼下找到那具男尸才是正事儿。”说着,李守道把目光看向一旁的丫鬟小兰,说道:“丫头,你家小姐在哪儿采的花儿,你还记得不?” 丫鬟小兰这时候脸色有点发白,虽然有两个家丁一左一右陪着,但是看得出来,她还是有些害怕,她没说话,紧绷着嘴唇,快速点了点头。 李守道朝她呵呵一笑,“莫怕莫怕,有俺师徒俩在这儿,你还怕啥咧,走,带俺们过去看看。” 由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一左一右陪着,丫鬟小兰领着头走在前面,刘义再次背起李守道,和蔡文烨、管家蔡章并肩走在后面。 蔡清君采花的地方离她家祖坟不算远,也就不到百米的距离,在一个山体突出的小石包上,这小石包不大,也就两平方米左右,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长,在四周绿意盎然的衬托之下显得非常诡异突兀。 丫鬟小兰远远停下,不敢再往前走,抬手一指小石包对李守道说:“就在那里,俺记得很清楚,当年那朵花就长在那里,小姐走过去把它采下了,俺跟小香还说,这花真好看。” 李守道闻言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行咧,你们都在这里等着,我跟宣义过去看看。”说完,李守道示意刘义背他过去。 等来到石包近前,刘义把李守道放下。李守道站在石包旁边,再次向四下看了看,说道:“么想到这么个风水宝地,竟然还有‘断门局’。” 李守道听刘义问他,叹了口气说:“断门局也叫绝户局,在这里下葬,家里边儿的人三五年之内都得死绝,看来这个‘护花鬼’生前是给仇人杀死勒,那仇人杀死他也就算了,还不想放过他家里人,把他埋到这儿,是想他家里人也都死绝,够狠的呀。” “那咱咋办师傅?”刘义一听,有点犹豫,感觉这护花鬼也挺可怜的,当下心就软了。 “咋办?”李守道看了看小石包,“来时候我都想好咧,把他尸首挖出来,给他找个媳妇儿,结个阴亲,再找个地方连他媳妇儿一块儿埋掉就行。” “咱在这儿人生地不熟,上哪儿给他找媳妇儿?”刘义有些为难。 李守道一摆手说:“这个你就别管咧,走,把我背回去找蔡老爷。” 回到蔡文烨他们那里以后,李守道给蔡文烨列出一个清单,让他按照清单上列举的物品准备,当时他们并没有带笔墨纸砚,好在这位蔡老爷记性极好,一一记下。 清单如下:真人大小纸人一个(女);青布一块,五尺长三尺宽(黄布最佳,但是在那个时候,黄布只有皇室才能用,普通老百姓用黄布等于造反);黑布一块,七尺长四尺宽;草纸至少六张,裁成六寸长四寸宽;公鸡血一碗;崭新毛笔两支;十八岁以上童男六人,需身强力壮、胆子大者;大红女嫁衣两套,大红新郎衣两套;上好棺木一口;红头绳一根,二尺长;银针一根。 众人从小青山回到蔡府以后,蔡文烨吩咐管家蔡章去准备这些物品,李守道则让刘义陪他来到城北,在城北一片荒地里给“护花鬼”找了块坟地。李守道说,这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风水宝地,但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护花鬼”还有家人活着,把他埋在这里,他家里人将来可以一帆风顺、无灾无难。 一天无话,到了晚上,李守道所列清单上的物品已经基本备齐,只是那六个十八岁以上童子太难找了,过去那时候男人十八岁已经成家。管家蔡章在县城里找了一天,只找到五个,倒是还有几个,但他们一听是来蔡府,心里不免发怵,因为蔡小姐那克夫命在那里摆着,再说管家也说不清要他们来蔡府干啥,死活不肯来、给银子再多也不来。 蔡章回到府里对蔡文烨说,准备第二天到县城附近的乡下看看,乡下十八岁以上没成亲的男丁比较多。李守道忙制止他说:“等不到明天咧,今天晚上就得用,么事,俺徒弟也是童子身,算他一个,刚好六个……” 吃过晚饭以后,李守道把那五个童子,包括刘义聚到蔡府前厅大院里,这时院里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的满院通明。 在院子中央放着一张檀木方桌,方桌上放着一碗鸡血、一只毛笔和六张草纸。李守道站在桌子前,蔡文烨夫妇和管家陪在他旁边,刘义则带着其他五个童子一字排开,站在他们对面。这个时候蔡府下上很多人聚在大院里探头缩脑偷看着。 李守道吩咐刘义用少量墨汁兑水,把鸡血稀释了一下,然后他用毛笔蘸着稀释好的鸡血,分别在六张草纸上郑重写道:甲子神王文卿;甲戌神展子江;甲申神扈文长;甲午神卫玉卿;甲辰神孟非卿;甲寅神明文章。 写完以后,吩咐管家找人去熬些浆糊,李守道自己端着那碗鸡血走到刘义他们六个人跟前,用毛笔蘸着鸡血在他们眉心各点了一点。眉心点鸡血,可以增加阳气。 这时候刘义大概猜到李守道这是要做什么了,只是另外几个人大眼瞪小眼,被弄的莫名其妙,不过好在几个人每人收了蔡家五十两纹银,只要不让娶蔡小姐,就凭这些银两,让他们去杀人也绰绰有余了,此刻眉心抹点鸡血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啥。 鸡血点好以后没过多大一会儿,管家把熬好的浆糊端来了,还热乎着。李守道让蔡文烨的老婆李氏回避,然后让几个人把胸口衣服敞开,坦胸露肉,用刷子把浆糊在每个人胸口抹了一片,将六张写了六甲神位的草纸每人胸口贴了一张。最后李守道叮嘱六个人,“把里面的衣服贴着草纸勒紧,别一会儿动起手来让衣服把草纸给磨破喽。” 这个时候,五童子里有人仗着胆子问李守道,“老爷,您这是叫俺们干啥勒?又是抹鸡血又是贴草纸,啥意思?” 李守道一笑说:“叫你们干啥勒?其实也不干啥,就是跟我去小青山刨个死人……” 李守道这话一出,除了刘义以外,其他几个人全都炸了营,半夜去刨死人还叫“也不干啥”?这比叫他们去杀人放火还恐怖。 五个人里有两个当即转身就想走,李守道见状,不紧不慢说:“走吧,走了以后那五十两纹银拿不到手还是小事儿,你们被我点了鸡血,贴了六甲护身符,已经算是六甲阳神附体,六甲神里么有胆小鬼,现在要是走咧,就是辱没了六甲神的名头,我敢保证你们走不出蔡家大门,六甲神就会下凡要了你们的小命儿。” 两个想走的听了这话,立马给唬住了,关键还是古时候的人对神明怀有莫大的敬畏心理。 想走的两个人里,其中一个闻言,又气又怕,可能是感觉上了贼船骑虎难下了吧,恼羞成怒问道:“你们到底想干啥咧!” 李守道依旧笑着,对那人说:“不想干啥,就是去小青山刨个死人,你们可以放心,你们现在是六甲阳神附体,啥邪物都不能近身,只要听我勒话,一点事儿么有,等把死人刨出来以后,你们就能拿着银子平平安安回家咧,要是现在想走,那就是个死,你们好好想想吧……” 几个人一听李守道这话,全部大呼上当,但也没办法,一方面是那五十两纹银的诱惑,一方面是六甲阳神的威胁,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不过据我估计,他们在心里肯定把蔡府上下骂了个遍,包括李守道和刘义在内。 临行前,李守道郑重交代了蔡文烨两件事:一,即刻找“土工”把白天他和刘义在城北选的那块穴地的墓坑打好;二,蔡小姐今天晚上不能睡,要穿戴整齐在大厅里等他们回来。 蔡文烨这时已经对李守道十分信服,连忙点头答应。 蔡文烨接下来如何吩咐管家蔡章找“土工”打墓坑,让丫鬟到阁楼去喊蔡小姐,咱就不再细说了。 这时候单说刘义和李守道。李守道吩咐刘义把那碗没用完的鸡血和之前准备的那块七尺长四尺宽的黑布带上,然后又吩咐那五个童子拿上一些刨坑用的工具,几个人准备停当之后,分别坐上早就备好的马车,一路颠簸,直奔小青山。 路上无话,半个小时后,马车到了小青山山脚下。这天天上无星无月,整个小青山不但寂静,更是漆黑一片,再说这里全是墓地,漫山遍野不下百座坟冢,可能是心理作用,除了刘义和李守道之外,另外五个童子包括几个车夫在内都一脸惊悚。 下了马车以后,李守道见那五个童子缩头缩脑有点胆怯,就给五个人鼓舞了一下士气。李守道鼓舞士气的那套说辞无非就是,五十两银子,六甲阳神附体,百邪不侵,刨这个死人是在给自己积阴德,将来会有好报等等。 其实这些话里大部分内容是在糊弄人,就像先前贴六甲护身符,只是因为夜里挖墓冢阴气重,怕他们挖开墓冢以后,被里面的阴气冲身。六甲神属于阳神,阳气极重,加上他们全是童子身,有阳气护体,这样夜里挖男尸就不会出问题。如果说他们当时离开蔡家就会被六甲神下凡惩罚,纯粹是在吓唬他们,在蔡府时如果他们执意要走,李守道还真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守道把几个人糊弄一通,士气算是给鼓舞起来了。还由刘义背着他,两人走在最前面,其他五个人拿着应用物品跟在后面。 很快的,几个人来到白天看过的那个小石包跟前,刘义把李守道放下以后,李守道从一个童子手里要过那碗鸡血,把碗口倾斜,一边走,一边往地上倒鸡血,围着石包转了一圈以后,手里那碗鸡血刚好被他倒了个干净。 倒鸡血也是抑制墓里阴气的一种,在我们这里很多人家迁移祖坟时,偶尔也会用鸡血冲一冲,有的是冲晦气,有的是冲阴气,现在冲晦气的居多,其实也没啥讲究,就是求个心理安慰。 李守道倒净鸡血以后,把那支碗朝石包上猛地一摔,瓷碗四分五裂的同时,他朝那五个童子把手一挥,喝了一声:“动手,挖!” 李守道一声令下,几个童子却犹豫起来,拿着工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畏缩不前,这个时候,刘义抢过其中一个童子手里的工具,第一个在石包上挖了起来。 凡事就怕有人带头儿,刘义挖了几下以后,其他几个人见也没啥事儿,胆子立刻壮了不少,随后跟着抡圆了家伙,七手八脚挖了起来。 这座小青山其实不算大,方圆大概也就三四里地,高度可能不足一百米吧,目测是这个样子,因为太小,地方上没有具体的数据统计,其实说它是“山”不太恰当,称之为“岭”倒是很贴切,不过当地人都是小青山小青山这么叫。 这小青山土质很特殊,属于土石参半,并不是完全石化的,要不然在这里打墓坑,就凭过去古代那些简陋工具,普通人家很难做到。 护花鬼的墓坑,打的并不深,试想给仇人打墓坑能打多深,也就三尺左右,也就是一米左右,上面碎石铺就,下面就是泥土了,很容易挖开。 刘义带着其他五个童子,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把石包彻底挖开了。 这时候李守道把带来的灯笼点着,举着灯笼朝里面照了照。 石包下面没有棺椁,只是一张烂草席裹着一个人,这时候草席已经烂的不成样子,就像一层粪土似的碎末状滩在尸体上。 可能因为土质问题,尸体保存的还算完好,已经变成一具干尸,身上的衣服也烂的差不多了,看不出什么样式,整个身体呈紫黑色,咋一看,就像风干的腊肉差不多,干瘪瘪的一副皮囊包裹着一具骨头架子,四肢骨、肋骨等,一根根一条条清晰可见。 在尸体小腹位置,干瘪的肉皮上有个拳头大小的口子,从外面隐约看到里面有少量植物根茎之类的残留物,不过早已经枯萎,可能之前那朵野花就是从这里长出来的。 整个男尸最恐怖的是那颗脑袋,一层干皮紧贴着一个骷髅头,鼻子已经没了,剩两个黄豆大的小黑点。嘴唇只剩两张黑皮,里面的牙齿白森森支楞着,眼球已经塌陷,眼皮紧贴紧眼眶里,就像吃完紫葡萄吐出的那层皮,整个头部看上去既恶心又恐怖。 其中一个童子看到尸体这副尊荣,“啊”地一声,转身就跑。恐惧就像瘟疫,是可以传染的,其他几个童子见状也都扔下手里家伙没命地跑开了。 不过他们都没跑多远,站在远处探头缩脑驻足观望,一是人类的好奇心驱使,二是跑了就没银子可拿了。 李守道举起灯笼朝几个人站定的位置照了照,摇了摇头,然后示意刘义把尸体从墓坑里抱出来,用那块七尺长四尺宽的黑布把尸体包严实。 尸体上裹黑布其实没啥实质性意义,完全出于对死者的一种尊重,不至于让死者尸体直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就像现在用白布遮住死者遗体一个性质。 刘义这时对包尸体这种事已经没啥感觉了,一是过去练过胆,二是这么多年来他和李守道也做过不少类似这样的事,早就免疫了。 尸体包好以后,李守道招呼远处那几个童子过来,要他们把尸体抬到山下马车上。几个人一开始不大乐意,李守道又糊弄了他们几句,说这尸体生前是财神爷赵公明的转世,挖出来是为了给他换个好穴地,抬尸体等于在帮财神爷,将来会发大财的。几个人听李守道这么说,将信将疑,最后壮着胆子把尸体抬下了山。 第一百二十七章:李代桃僵 他们带着尸体回到蔡府以后,李守道吩咐拉着尸体的那辆马车远远停在蔡府门外一个十字路口上,让刘义到府里招呼管家,让他找人把那口棺木抬到十字路口,同时把之前准备好的那两套新郎衣拿出一套,给尸体穿上。给尸体穿新郎官衣服的事儿,还是由刘义一个人动手干的,其他人只敢远远看着。穿好衣服以后,刘义抱着尸体放进了棺材里,棺材盖并没有盖上,在棺材旁边放着。这时候,围观的那些人谁都看不明白李守道和刘义这是要做什么,只是觉得有惊奇又诡异。做好以上这些以后,李守道带着刘义以及那五个童子进入蔡府,来到前院大厅。这时候蔡府全家上下都在大厅里候着,包括蔡文烨那两个儿子,他们得到信儿从外面连夜赶了回来,只是,他二儿子还带来几个如狼似虎的衙役,脸色不善,俨然一副打假的架势。进了大厅以后,李守道目光一扫众人,特别在那几个衙役身上停留了片刻,嘴角露出笑意,一脸泰然自若,然后跟蔡文烨寒暄几句。蔡文烨忙把自己的两个儿子向李守道和刘义做了介绍。之后,李守道让管家把之前扎好的那个女纸人取出来,又吩咐刘义用银针在蔡小姐小拇指上扎一针,扎出血,主要是用她的指血。这时候蔡清君端坐在在大厅最里面,由母亲李氏陪着,前后站着几个丫鬟围着。刘义一手拿着银针,一手拿着一方砚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蔡小姐跟前。这时候蔡清君母亲李氏看着刘义手里的银针皱了皱眉头,显然心疼她女儿。刘义虽然老实,但是他也不傻,见李氏皱眉,赶忙憨憨一笑说:“蔡夫人、蔡小姐,么事儿,俺手底下有招呼儿,扎勒一点儿都不疼,放心好咧。”刘义话音刚落,蔡清君竟然出人意料的把头抬了起来,问刘义,“刘先生,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刘义顿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位漂亮的富家千金小姐会跟他说话,感觉真就跟祖坟上冒青烟了差不多。刘义傻傻一笑说:“这个……俺、俺说出来,恐怕你听不懂,俺师傅可有学问咧,给这个方法儿取了个可好听勒名字。”“什么名字?”蔡清君又问一句,可能这时的蔡小姐觉得刘义傻不拉几的挺好玩儿吧。刘义并没有觉得什么,依旧傻傻笑着,回答说:“这名儿叫个,李代桃僵……”刘义话音刚落,蔡清君“噗哧”一声笑了。这让蔡府上下在场的人都感到很意外,因为蔡清君自从四年前大病一场以后,四年来从没笑过。随后蔡清君对刘义说:“这名字只怕不是你师傅取的,这是《三十六计》中的第十一计、敌战计中的第五计,李代桃僵,势必有损,损阴以益阳……”刘义听蔡清君说出那些文绉绉的话,不但没听明白,还有点傻眼,嘴里自言自语说了句,“俺就知道三十六计走为上,咋还有李代桃僵咧?”刘义这句话一出口,虽然不是个笑话,但是这时候从他嘴里说出来,连旁边的丫鬟都笑了,同时导致大厅里一半儿人忍俊不禁。这时候李守道脸上挂不住了,“根儿根儿”干咳两声,徒弟丢人,师傅当然跟着也没面子。刘义赶忙回神,对蔡清君说道:“蔡小姐,把手伸出来吧,俺保证一点儿都不疼。”蔡清君点了点头,很顺从地把右手伸了出来。刘义赶忙把手里的砚台交给旁边一个丫鬟,自己伸手捏住蔡清君的小拇指,示意丫鬟把砚台托在手指下面,然后用银针在蔡清君指头肚上浅浅扎了一下。殷红的血液缓缓涌了出来,刘义又顺势轻轻挤捏几下,几滴比花儿还鲜艳的鲜血滴进了盛着少量墨汁的砚台里。刘义随后放开蔡清君的手指,冲她点了下头,转身接过丫鬟手里的砚台,返回李守道身边。李守道没好气地看了刘义一眼,用另一只崭新的毛笔把鲜血和墨汁搅匀,然后将毛笔蘸饱墨汁,在女纸人胸口写上了“蔡清君”三个字。等墨迹干了以后,又给纸人穿上大红嫁衣,由两个丫鬟左右搀扶着,脸朝外站在大厅门口。之后,李守道又让蔡清君坐在大厅中央,吩咐刘义带着那五个童子,呈六角形背对着蔡清君站在离她三尺开外的地方。接下来,李守道让所有女眷离开大厅回避,然后双眼不错神地看着蔡清君那张脸。这个时候,大厅里静了下来,静的针落可闻,除了刘义和那五个童子背对着蔡清君之外,其他人都像李守道这样看着蔡清君,跟相面似的,搞的蔡清君很不好意思,羞涩地低下了头。约莫过了能有一袋烟的功夫,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就见蔡清君原本阴暗苍白的脸颊上渐渐有了红晕,整个人的气色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好了起来,眉目间看上去不再像之前那么萎靡困顿,就像吃了灵丹妙药似的。这时候,大厅里的人全都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起来,显得很惊讶,就连看向李守道和刘义的眼神都变了,特别是蔡文烨的二儿子,一扫之前那种兴师问罪的架势,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好多。李守道在这时候点了点,自言自语说了句,“差不多咧。”蔡清君属于“护花鬼”缠身,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被滋扰,虽然对她伤害不大,但是护花鬼所带的阴气对她会有一定影响。蔡清君四年前那场大病,就是猝不及防被阴气所侵造成的,我估计大夫给她看过病之后,一定在药方里添加了补阳气的药物,比如人参、茯苓、黄芪等。但凡身边常有怪事发生的人,比如夜里看到不干净的东西、出门遇到鬼打墙等等,服用以上这些药物,可以增加自身阳气,不敢说让你完全看不到这些东西,至少可以减少看到的几率。李守道这时候让六个贴了六甲阳神符的童子站在蔡清君身边,正是为了给她增加阳气。蔡清君周身阳气瞬间大胜,护花鬼当然受不了,就会远远躲开。李守道之前让大厅里所有女眷回避,那是因为女子本身带有阴气,要是留在大厅里,就会抵消六甲童子一部分阳气,导致六甲童子的阳气不能发挥出最大效果。见蔡清君气色好转,李守道赶忙吩咐管家,把之前准备的那块五尺长三尺宽的青布拿出来,其他童子站在原位不动,让刘义用青布把蔡小姐从头到脚裹起来,一个头发丝儿都不能露在外面。青布裹身,怎么说呢,用现在的说法儿,就是一种隐匿气息的手段,基本上都没有特定的名称,也没有什么文字记载,全是口头传述,并且每个人的使用方法也不尽相同。就像中医开方子,两个老中医开出的方子不可能一模一样,但是他们治的却是同一种病。用这里流传的一句俗话说就是,杀猪杀屁股,各有各的杀法儿。用青布把蔡清君从头到脚裹起来以后,护花鬼就再也找不到她了,这时候,护花鬼就会去骚扰那个用蔡清君指血写了名字的纸人傀儡,这跟送童子很近似,但是又似是而非,也没有特定的名称,我们就叫它“转嫁术”吧,也就是所谓的“李代桃僵”。其实用黄布裹身效果最佳,但是当时那时候民间不能用,只好退而求其次。裹的时候有一点要注意,别太紧,别闷着里面的人。在当时那个年月儿,讲究个男女授受不亲,刘义给蔡清君裹青布时,免不了磕磕碰碰有一定肢体接触,不过蔡清君也没说啥,很顺从。这个时候她家里人也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当事人不说啥,他们就更说不出啥了,毕竟李守道和刘义这么做是在帮他们。裹好青布以后,蔡清君几乎站在那里不能动弹,说句大不敬的话,就像个木乃伊似的。李守道这时候征求了一下蔡文烨的意见,想让刘义把蔡清君抱回闺房,被青布裹着站在那里,会很辛苦的,不如放到闺房的床上,而且床边还得由刘义守着。蔡文烨一听,脸上显得很为难。李守道见状,又说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把蔡清君闺房的窗户和门用鸡血条封住,让刘义守在门外。这办法有一点不好,如果蔡清君在房间里觉着不舒服,比如说,被青布闷着了,那就没人知道了,搞不好还会出现什么意料不到的状况。鸡血条,浸满公鸡血的白布条,鸡血里也可以加上朱砂、芥末等物品,主要是辟邪用的。蔡文烨听罢犹豫了,最后他让李守道稍等,他自己把两个儿子叫到一边儿,商量了起来。最后,父子三个也商量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那就是由蔡文烨这两个儿子陪刘义一起守在蔡清君的闺房里。李守道一听,这也行,也就答应了。刘义抱着蔡清君走了以后,李守道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二尺长红头绳,其实就是一根红线。他走在前面,让两个丫鬟搀着纸人跟在后面,其他人不用跟来。这时候那两个丫鬟有点害怕,李守道又忽悠了她们一通。蔡文烨呢,亲口答应等这件事过去以后,不但把两个丫鬟的卖身契还给她们,还每人给她们一百两纹银,想回家的可以回家,想的留下也可以留下,留下的如果有了意中人想出嫁,还给置办嫁妆。过去那些丫鬟都是从穷人家里买来的,身份非常低贱,要是遇上不怎样的主子根本不把她们当人看,一辈子为卑为奴。蔡文烨能这么做,在当时来说已经很稀罕了。两个丫鬟一听,立刻喜上眉梢,在巨大诱惑力的驱使下,她们忘记了害怕,搀着纸人紧紧跟在了李守道后面。很快的,李守道领着她们来到了蔡府门前的那个十字路口。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大概已经晚上一两点钟,街上早就没人了,除了从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以外,四下里静悄悄的。那口上好大棺材还在十字路口放着,旁边的马车上还挑着两盏大红灯笼,灯笼里的火苗突突跳着,远远看上去四周一片暗红,光线照在黑漆漆的棺材上反射出一层清冷的幽光,大半夜看上去极其瘆人。李守道带着两个丫鬟来到棺材跟前以后,让两个丫鬟把纸人放进棺材里。这时候棺材里的尸体已经被刘义穿上新郎衣、带上了那什么新郎官的帽子,最主要的,把脸上蒙了块红布。两个丫鬟这时候看到棺材里的“新郎官”也没啥感觉,因为她们看不到男尸的本来面目,也就没那么害怕了。等把纸人放进棺材里以后,李守道吩咐两个丫鬟回去,找蔡家蔡章让那几个杠子工过来把棺材盖盖上,然后抬到城北挖好的墓坑里埋了。两个丫鬟答应一声离开以后,李守道并没有闲着,他把手里的红线放进嘴里,用唾沫浸湿,然后把红线两头分别系在了男尸左手腕和女纸人右手腕上系好红线以后,李守道抽出腰里的烟袋,站在棺材边儿,看着棺材里的一对“新人”,吧唧吧唧抽起了烟。也就一袋烟的功夫儿,管家蔡章带着几个杠子工出了府门朝这里过来。李守道见了,远远朝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下,几个人赶忙停在原地,然后李守道把注意力集中在棺材里的那对“新人”身上,眼睛不错神儿地盯他们。过了好一会儿,就见棺材里男尸脸上那块红布突然“噗”地抖了一下,就像尸体喘了一下气把红布吹动了一样。李守道见状,朝远处管家他们几个招了招手,几个杠子工过来把棺材盖盖上,由管家蔡章坐在马车上给他们带着路,抬着棺材朝城北墓坑去了。至此,李代桃僵和结阴婚就算圆满完成了。至于尸体脸上那块红布为什么会抖,用刘奶奶的话说,鬼之所以留在阳间,因为它在阳间心愿未了,死的时候,腔子里憋着一*气,李守道用纸人代替蔡清君和他成了亲,他也就算是了了心愿,腔子里那*气自然而然就吐出来了。死人的事儿虽然了了,活人的事儿还没完。李守道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朝蔡府走去,心里合计着,怎么给自己徒弟讨上这个漂亮的媳妇儿。当李守道回到蔡府以后赶忙让蔡文烨吩咐丫鬟,到蔡小姐房间和刘义说一声,把蔡清君身上的青布撤了。随后,李守道对蔡文烨说,能不能先让大厅里的人全部回避一下,有事要和蔡文烨说。蔡文烨这时候已经把李守道敬若神明了,赶忙吩咐其他离开。等大厅里只剩下蔡文烨跟李守道以后,李守道郑重其事对蔡文烨说:“令千金现在么事儿咧,只不过必须马上成亲,那个护花鬼三五个月之内,就会发现那个纸人儿不是蔡小姐,到时候还会来你家里闹。”蔡文烨一听,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显然是又惊怕又为难。现在蔡清君的情况,想嫁出去很难,而且还要马上成亲,蔡文烨上哪儿找这么现成的女婿?这个时候,李守道两眼狡黠地观察着蔡文烨,见蔡文烨为难,不紧不慢又说:“你要是么有合适勒人选,老夫倒是有一个。”蔡文烨一听,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赶忙抱拳对李守道说:“李老先生,您要是能给小女找到婆家,蔡某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李守道呵呵一笑,“不用感激、不用感激,只要你同意,令千金明天就能成亲。”蔡文烨一听,显得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李守道接着说:“我徒弟刘义,今年三十八岁,年轻的时候一直跟着我学艺,把成亲的事儿给耽误咧,他现在虽然年龄大了点儿,但是他是最合适勒人选。”李守道这话一出口,蔡文烨更为难了,看得出来,他嫌刘义年龄太大。话说刘义只比蔡文烨小几岁而已。蔡文烨的顾虑,其实也在李守道的算计之中,李守道依旧笑着,继续说:“你别看我这个徒弟年龄大,他可不是一般人儿呐,他是护法金刚下凡,在天上保护的是观音菩萨,要不然我咋会收他当徒弟咧,令千金要是嫁给他,我保证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咱说句泄漏天机的话吧,令千金和我徒弟这段姻缘,是观音菩萨赐咧婚,命里注定,我徒弟非令千金不能娶,令千金非我徒弟不能嫁。”“真的吗?”蔡文烨问。李守道装出一副千真万确的样子点了点头。蔡文烨见状,心里松动了,最后他对李守道说,他自己做不了主,这事儿要和自己的夫人商量一下,李守道一看有门儿,赶忙又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李凌天在某些方面随了他祖爷爷。。。等蔡文烨离开大厅以后,李守道又把烟袋窝上烟丝抽上了,脸上挂着一丝笑。几袋烟的功夫,蔡文烨带着夫人李氏返回,李氏比较看好刘义,年龄虽然大了点,但可以看得出刘义是个实诚人,人又老实又憨厚,关键是还会驱邪捉鬼的本事,这要是让女儿嫁给刘义,不但她女儿不会再出啥邪乎事儿,有这位观音菩萨身边的护法金刚在哪里站着,他们蔡家也可以得到护佑。蔡文烨夫妇和李守道一商议,把日子就定在了三天后的六月初九,那时候的婚姻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当小辈儿的,对自己的婚姻很难决定。蔡清君对刘义印象比较不错,刘义就别说了,可以说他们也算是两情相悦。成亲的地方就在蔡府,李守道说,在蔡府成亲一来是给蔡府冲晦气,二来是给蔡小姐辟谣。其实,是李守道没能力置办宴席,蔡家有钱有势,亲戚朋友也多,置办的差了,很可能被他们瞧不起,置办的好了,一顿宴席下来,就得把他们师傅俩整到光腚的地步。婚事办的十分隆重,蔡家在当地有头有脸,前来贺喜的人不计其数,蔡文烨更是拿出一千两黄金给蔡清君做了嫁妆。一千两黄金是个什么概念呢,各位可以算一算,一千两也就是一百斤黄金,一斤等于五百克,现在市面黄金价格一克三百多人民币。(很多朋友说,清朝的计量单位,一斤等于十六两,不管等于多少吧,反正挺多的。)这些黄金直到刘权威他爷爷这辈都没用完,刘家的传统就是勤俭节约,很少大手大脚花钱,虽然被刘刘念道挥霍掉不少,但是还有一点点存货,只不过,新中国成立以后,刘家被扣了个大地主的帽子,刘奶奶被打成了“牛鬼蛇神”,整天被村里人拉着批斗游街,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东西刘奶奶就没敢传给刘权威的父亲,而他父亲呢,当时也挺鸡血沸腾的,觉得它就是牛鬼蛇神,愣是不学。在没土改之前,刘奶奶找人盖了一座新房,把那些黄金全都砌到了墙里,土改的时候,那座砌着黄金的房子,被分给了别的人家,在刘权威十来岁的时候,那家人翻盖房子,把黄金从墙里挖了出来,不过那时候,它们已经不属于刘家了。他们挖出黄金以后,刘家找他们家协商过,但是他们家一分钱都没分给刘家。以至于现在刘权威都天天坑鬼。。。分了刘家房子的那户人家,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最小。刘权威和他们家的三女儿同岁,还是小学到初中的同学,他们家拿着黄金过了一段好日子,不过没过几年,也就在刘权威十五六时,他们家的小儿子莫名其妙自杀了,死的极惨,晚上喝了点酒跑到铁路上,跟火车碰了头,被火车头的某个部位挂住,一直把他的身子拖的只剩下两条腿和一个空胸腔,脑袋没了,肚子里的东西也没了,最后火车停下,司机下车把他那空身子拽了下来。到了后半夜,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群野狗,把他那身子又给分吃了,他们家里人好不容易从狗嘴里抢过几块肉,就那么埋了。刘家还有一块匾额,也是在土改的时候被别人家分了去,被他们做成了两块切菜的案板,结果呢,他们家里的两个儿子没过几年,全疯了。刘奶奶说,有些时候,不是你的东西,你拿了,就会遭报应。刘义和刘权威的蔡清君成亲以后,在蔡府住了大概有两个月左右,之后,刘义带着李守道和媳妇返回了三王庄。因为之前的屋子太小住着不方便,刘义拿出些黄金盖了座像样的大房子,这个时候呢,李守道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几乎已经不能下地,整天躺在床上念叨着抱徒孙,整天催促着刘义。1866年,清同治五年,丙寅年。刘义三十九岁,李守道一百零七岁,蔡清君二十一岁。这年,蔡清君有了身孕。李守道得知以后很高兴,破例下床让刘义扶着他,在村外转了一圈。原来,李守道是在给他自己找坟地,坟地找好以后,让刘义记下地方,然后,他就躺在床上硬撑着一口气等着徒孙的降世。1867年春,清同治六年,丁卯年,二月初七,刘权威的刘念道降生,原本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但是李守道却在前一天晚上咽了气,也就是二月初六的夜里,享年一百零八岁,虽然活了这么大岁数,他却没能熬到和徒孙见面那一刻,临咽气时,还叨念着抱孙子。李守道,别称李三更、李半仙,给人驱邪逐鬼一辈子,名传黄河两岸,到头来他自己却抱憾而终,仔细想想挺心酸的,这或许是他生平最大的憾事,永远挽不回的憾事,直至最终,刘义都不知道李守道的后人生活于世,至于李守道为何在黄河扎根,一扎就是几十年,后面会慢慢提到。李守道去世以后,刘义觉得头上的天都塌了一半,比当年他自己父母过世还要难过。孩子的降生,师傅的去世,一死一生,一悲一喜,悲喜交加,让他整个人都乱了,除了哭,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这时候蔡清君蔡清君就劝他,让他去找村里几个和李守道交好的老人,问问他们该怎么办,最好商量着先把李守道的丧事办了。村里有几个老人和李守道算是莫逆之交,虽然年龄几乎差着辈儿,他们之前也都受过李守道的恩惠,最后几个老人一商量,办丧事就不再让刘义操心了,因为儿子刚刚降世,蔡清君也要人照顾。李守道过世六天后,也就是二月十三,李守道出殡,也就是下葬。那天出人意料的,来了很多人,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几乎是人山人海。在那些前来吊丧的人里,大多数人刘义根本就不认识,有的人甚至不远千里赶来,就连董有财也带着儿子来了,并且让他儿子给李守道披麻戴孝。唯一让人叹息的是,李守道没有直系亲属,而且谁都不知道他的家里人在哪里,他在三王庄其实属于外来户,多年前只身一人来这里定居的。董有财只是他远房的一个表亲,在一个偶然之下才相认的,对他家里情况也不了解,他们表亲还是从李守道一个姐姐那边论的,但是李守道的姐姐已经过世五六十年,就连他姐姐的儿女都已经过世了,再往下的那些小辈儿,和李守道之间已经没了来往,也就再没人知道李守道的家室和来历。这也导致了在孝子这一方面,只有刘义一个人,刘义嫌冷清,怕他师傅临走面子上过不去,就把自己的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叫了过来,刘义那两个弟弟和妹妹的孩子加起来能有十几个,最大的都成家了,人人给李守道披麻戴孝,就跟当年他们父母去世一样。这样一来,在孝子孝孙的人数上看着也算壮观,至少这让刘义觉得很安心,相信李守道在天之灵也会觉得很欣慰。刘奶奶说,这李守道可能是春秋战国时期鬼谷子王禅的后人。鬼谷子王禅,也就是孙膑庞涓、苏秦张仪的师傅。至于李守道是不是王禅的后人,这个,只有李正国知道。李守道过世以后,唯一让刘义耿耿于怀的,就是他没能让师傅在临闭眼之前见徒孙一面,这是李守道的遗憾,也是刘义的遗憾,刘义还有点自责,责怪自己没能早点儿成亲,只是这时候人已经不在了,说什么都晚了,就像那句话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了……蔡清君为了宽慰刘义,也为了纪念李守道,就给刘权威的刘念道取名为刘念道,字秉守。日子,就那么一天天过去了,家里虽然少了个老人,却多了个孩子,并不显得冷清。刘义依旧每天夜里打更,前晌休息,后晌帮忙照顾孩子,偶尔有人来请,出门给人家帮下忙。三年后,也就是1870年,清同治九年,庚午年。刘义这年四十三岁,蔡清君二十五岁,刘念道三岁。这一年很邪性,全国各地发生了上千起儿童失踪案件,失踪儿童年龄大多为三岁以上十岁以下,官府查无实果,搞得全国上下人心惶惶。失踪儿童案在天津尤为突出,当时外国教会在天津开设有“育婴堂”,近似于现在儿童福利院的形式,专门收留、收养孤儿。同年六月初,天气炎热,疫病流行,教会“育婴堂”中有三、四十名孤儿因患病而死。民众因此怀疑儿童失踪案与外国教会有关,怀疑外国修女以“育婴堂”为晃子,实则绑架、杀害儿童作为药材之用。于是,民情激愤,士绅集会,书院停课,反洋教情绪高涨。六月下旬,数千民众包围教堂,与教堂人员发生口角,继而冲突,愤怒民众打死打伤包括法国领事馆工作人员在内数十人,焚烧包括法国领事在内,基督教、天主教教堂等数座,史称“千人教案”。这个时候的黄河两岸,也发生了十几起儿童失踪案,单三王庄就有三名儿童失踪,也是查无实果,很是蹊跷。蔡清君怕刘念道出现意外,和刘义商量之后,带着刘念道回了娘家。当时蔡府依旧有钱有势,如日中天,家里不但家丁众多,还请了几个护院武师,一大帮人日夜巡逻,要比三王庄这里安全百倍。蔡清君带着刘念道走了没几天,村里再次传来小孩失踪的消息,并且这小男孩儿的父亲王良和刘义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在一块儿聊天喝酒,儿子叫王小良。王小良这年九岁,是王良唯一一个小儿子,在他上面还有三个姐姐,因为就这么一个儿子,被王良夫妇宝贝疙瘩似的宠着。这王小良失踪的过程很离奇,据王良夫妇说,孩子是他们早晨醒来时不见的,家里和院里的房门都开着,但是他们晚上睡觉前明明把门窗全都抵好的,除非从屋里把门打开,如果从外面开门,只能强行破开,破门不但会损坏房门,还会惊动他们夫妻两个,而且因为最近孩子丢失现象严重,夫妻两个刻意让孩子和他们睡在同一个屋里,如果当时真有人进到屋里把孩子绑走,他们不可能察觉不到。把以上几条总结下来,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孩子自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但是房门是用厚木板抵住的,就凭王小良的年龄根本打不开,而且这孩子天生胆小,半夜起床撒尿都得有人陪着,根本不可能大半夜自己跑出去。发现孩子不见以后,王良夫妇跟疯了似的在村里村外找了一天一夜,始终没能找到孩子。快天亮的时候,夫妇两个来到村东南头三里外一个长满野草的荒坡上寻找,因为这里地势跟丘陵差不多,忽高忽低,地上不但不能种庄稼,走上去也十分吃力,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三王庄扔死孩子、埋孤寡老人的地方,就像一块死亡地带。用刘义的话说,那地方阴气很重,没事最好别往那里去。王良夫妇也是找孩子找疯了,其他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这里了,这时候见天色将亮,鸡也叫过了几遍,夫妇两个合计着不会再有啥事儿,就仗着胆子来到这里找孩子。可是,没等他们踩着一脚深一脚浅的草窝往前走出多久,在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草窝里凭空窜出一个东西,夫妇两个同时看见,顿时吓得头皮发麻。据王良后来描述说,那是一个黑衣服、红头发,青面獠牙,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玩意,从草窝里跳了以后起来,毫不停顿,蹦蹦跳跳朝他们这里过来,追撵他们。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夫妇两个没见过,当时只剩下害怕了,浑身抖若筛糠,也不敢再找儿子,相互搀扶着跌跌撞撞勉强逃回了家。等王良跑回家里平静下来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刘义,那东西肯定不是人,说不定就是那东西把自己儿子抓走的,前思后想以后,带着媳妇儿一起来找刘义了。等王良把经过跟刘义讲完,刘义紧紧蹙起了眉头,因为根据王良夫妇描述的那怪人的形象,很像他师傅跟他说过的“食心鬼”。食心鬼,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吃人心的鬼,最喜欢挖小孩子心脏来吃,吃的越多,它的能力就越大。这种鬼跟僵尸很近似,用现在的话来说,跟僵尸可能是近亲,只是这种鬼很少见,刘义也是听李守道提起过。李守道呢,活了一百多岁他也没见过,也是道听途说的,世上究竟有没有这种鬼,谁也不知道。有文献记载的,只有《聊斋志异》里的“画皮”,那倒是个货真价实的“食心鬼”,但是那是人为编造出来的,可信度不高。随后刘义考虑了一下,从里屋拿出几根鸡血条、几根点了朱砂墨的桃木楔和几根蘸了无根水的坟头柳,把这些东西交给王良夫妇以后,交代他们,最近一段日子最好少出门,能不出门最好不出门,因为活人如果看到了鬼,那鬼一般就会缠上你,很麻烦的,特别是在夜里,睡觉前必须用鸡血条把门窗封上,要是夜里真有急事必须出门,就把桃木楔和柳枝带上,远远看到可疑的东西就用桃木楔砸它,要是给那东西近了身,就用柳枝抽它。当天夜里,刘义找来一个朋友替他打更,他自己带了几样东西趁夜出了门,打算到村东南那片荒坡地看看。刘义是在二更天以后出门的,也就是晚上九点多钟十点不到的样子,出门前和替他打更的朋友喝了点酒,没喝多,干这种事必须保持头脑清醒,喝多了就麻烦了,刘义趁着微醉,带了几样东西出了门,甩大步一路不停,直奔三王庄村东南那带荒坡地。这天天上刚好有月亮,加上晚上气温较低,微微刮着点小风,清冷的月光照下来白白的,就像给地上铺了层寒霜,加上微风一吹,让人浑身发凉。步行将近半个小时,刘义来到了那片荒坡地。这时候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冒头,在古时候,这个点儿已经算是夜深人静了。再说荒坡这一带,因为很少有人涉足,一度成为野鸟、小型野生动物的乐园,一到夜里,这里的小动物啥的就会活跃起来,野鸟夜啼,蛐蛐蝈蝈争鸣,小动物出洞觅食、嬉戏,草窝里细瑟不断。不过,今天刘义来到这里的以后,明显感觉这里气氛不对头,这个时候,之前的风也莫名其妙停了,原本还在随风倾斜的野草也不再晃动,而且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就好像四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静的怕人,整片荒坡别说野鸟,连声蛐蛐叫都没有。这时候,天上依旧皎月当空,月光照在草丛里显得苍白森然,好似这方天地与世隔绝,死了一般。就在这个时候,刘义突然感觉草窝里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偷看,看得他心里直冒凉气儿。这感觉很不好,刘义虽然喝了点酒,也被唬出一身冷汗,这时候要是换做旁人,心里恐怕早就哆嗦上了。刘义并不是害怕,只是周围那种说不出的气氛让他感到不安,好像这地方潜藏着什么危险,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觊觎着他,就好像敌暗我明一样。刘义忍不住向四下扫了一眼,周围除了黑乎乎的草丛以外似乎什么都没有,至少用肉眼看不到什么。刘义深吸了几口气,定了定神,又向前接着走了十几米远,蹲进了身旁一丛茂密的草窝里,然后凝神静气,屏住呼吸,又仔细听了听,还是什么都没听到,四周真的是静的怕人。刘义当时灵根笨拙,等发现鬼的时候,基本上鬼已经站在他脸跟前了。所以,刘义一般捉鬼,不是找鬼,而是等鬼。。。。他就这么草窝里蹲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隐约传来他朋友打更的吆喝声:“邦——邦!邦!三更天咧,防火防盗……邦——邦!邦!三更天咧,防火防盗……”荒坡地距离三王庄不过三里地,也就是一千五百米左右,在夜里极静的环境下,是能够听到的,特别是在古时候,没有机械或者工业噪音的影响。听到打更声,这时候让刘义有种似曾相识的恍惚感,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师傅李守道见面的情形,但是这时候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就在三更刚刚打完,刘义突然听到一串细碎的脚步声,声音不大,就好像一个孩子踩着乱草走进了荒坡地。刘义赶忙半蹲起身子从草窝里露出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这一眼看下去,顿时心跳加快。细碎声传来的地方,出现一个小黑影,看轮廓像个五六岁大的孩子,走的很慢,而且走起路来就像戏台上的木偶,脚步一晃一晃的,就像胳膊腿都给人拴着提线似的,看上去要多怪有多怪。这并没有吓到刘义,他只是奇怪这么小一个孩子怎么会在大半夜跑到这荒山野岭来,这有点不合常理了。不大会儿功夫,小孩儿踩出的细瑟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很快走的,小孩儿走进了这片荒坡。由于荒坡上的乱草又高又密,小孩个头又太小,一走进那些草高的地方,在草窝里就只剩下了一个脑瓜顶,随着孩子脚步一脚深一脚浅,那脑瓜顶在草窝里就像个水上的浮漂似的,忽隐忽现。天上虽然有月亮,但是光线还是不如白天,加上乱草茂密,刘义看不出那小黑影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女孩儿。这时候小孩儿身子晃悠悠的,在草窝里左右摇摆,虽然走的很慢,却像梦游一样,横冲直撞,根本不用双手去拨乱草。很快的,小孩儿从刘义藏身的那片草丛走了过去,她没有发现刘义,不过刘义透过乱草间隙把她看清楚了。这是个女孩,头发不算长,梳着一个羊角辫,穿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小短裤,似乎光着脚。从女孩这时候的状况来看,分明是被什么东西附了身,也正是那附身的东西把她带来了这里。刘义悄悄从身上抽出一根柳条。他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被附身的孩子,出门时没带那些对付鬼附身的物品,他这时候带的都是些攻击性的物件儿,也就是对付“食心鬼”用的,不过,柳条也可以,只要在孩子身上不轻不重抽打几下,也能把附身的鬼魂从孩子身上抽出来。当然了,不是说附身用柳条抽几下就行了,这要看情况而定。就在刘义从身上抽出柳条,准备从草窝里站起身的时候,在孩子的正前方突然传来几声怪叫。“咖咖!咖咖!咖咖……”听得刘义浑身汗毛孔倒立,瘆人不说,在荒坡上能有这声音也不寻常了。声音忽高忽低,像人声,又不太像人声,就像人学鸭子叫的声音差不多,但又似是而非,听上去分外诡异。刘义抓鬼抓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上这么诡异的事。那小女孩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竟然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好像还加快了速度。刘义这时候感觉已经不是孩子被附身这么简单了,还有别的东西在这里,三王庄失踪的那几个孩子,很可能都是被这么摄来的,只是,把孩子弄这里到底什么意思呢。难道“食心鬼”和“附身鬼”合伙作案?这听起来有点儿荒唐,鬼一般不会成群结队,除非是一个家族的。这个时候,一想到三王庄失踪的那些孩子,刘义沉不住气了,腾一下从草窝里站了起来。顺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就见不远处草窝里站着一个黑色阴森的家伙,刘义没有心理准备,冷不丁抽了一口凉气,借着月光仔细一瞅,就见这黑家伙,一头红发,青面獠牙,除了身材像人以外,其他地方跟个妖怪差不多,之前王良夫妇遇上的好像就是这家伙。刘义没见过“食心鬼”,但是见到这鬼的样子也吓的不轻。那“咖咖”的怪声正是从这家伙嘴里发出来的。这个时候小女孩儿基本上已经走到黑家伙跟前,家伙朝她紧走几步,弯腰把她抱起来,转身就走。见那黑家伙要把小女孩儿抱走,刘义不可能坐视不理,朝那黑家伙吼了一嗓子。“站住!”刘义嗓门洪亮,底气足,这一嗓子吼出去跟声炸雷差不多,要是一般邪物,就刘义这一嗓子下去就得吓跑,不过意外的是,那黑家伙好像没听见似的,根本就不在乎,抱着孩子不紧不慢朝荒坡深处走,似乎就没把刘义放在眼里。刘义觉得自己可能碰上硬茬儿了,这玩意儿无疑已经成了气候。“放下那孩子!”刘义又朝那玩意吼了一嗓子,但是那玩意还是跟没听见似的,还是抱着孩子不紧不慢一直朝荒坡深处走,只留给刘义一个黑黢黢的背影和一脑袋的红头发,显得非常可怖。此时此刻,要是换做普通人,就黑家伙这样子非吓得转身跑掉不可。刘义把手里的柳条紧紧攥了攥,他这时候也有点紧张,毕竟像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上。抓鬼驱鬼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鬼的样子,这次可算看到了。深吸一口定了定神以后,刘义抄着柳条撒腿朝那家伙追了过去。不过,让人没想到的是,刘义这边撒腿一追,那家伙在前面竟然也撒腿跑了起来,就好像背后长着眼睛看到了似的。刘义见状,脚下加力,用最快速度追了过去。就这么一前一后,大概跑了一里多地的样子,因为那家伙抱着孩子,速度没刘义快,被刘义从后面追了上来。这时候,刘义把这家伙的后影彻底看清楚了,五尺左右的个头儿,一身漆黑长袍,头发红的跟在血里浸泡过似的,而且从这家伙身上发出一股很奇特的香味儿,味儿不大,里面还夹杂一股淡淡的腥臭,闻多了感觉口鼻发腻,就像鼻子下面放了只撒了香水的死耗子似的。刘义用鼻子嗅了几下以后,赶忙闭住呼吸,扬起柳条想抽那家伙的后背。就在这个时候,从刘义身后突然间传来“咖咖”一怪声,刘义头皮顿时一麻,心说,难道还不止这一个?想着,他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身后竟然没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刚才的“咖咖”声不再响起,也就叫了那么一声,这时候四下里除了风吹草动,整个儿这一带显得寂静荒凉,毫无生机。就在这时候,刘义又突然发现跑在他前面那家伙的脚步声听不到了。不错,之前抱小孩儿那家伙跑在草窝里是有脚步声的,沙沙作响,听上去跟人类脚步声差不多。刘义当时判断那家伙可能是一只修行到一定程度的恶鬼,也或者是一头专吃人心的僵尸。这时候那家伙的脚步声突然消失,绝对不是啥好兆头。刘义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赶忙把头扭了回来,不出意料,在他前方也成了空荡荡一片,刚才跑在他前面那个抱小孩的家伙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似的。刘义立时停下脚步,吁吁喘着气,警惕地朝左右看了看,四下里除了野草和风声,依旧空荡荡的空无一物,放眼再往远处看,黑黢黢的一片朦胧的月色。此时此刻,刘义愣在了原地。之前说了,我们家这些抓鬼手艺里没有看到鬼这一项,刘义能够看到刚才那个家伙,已经算是很意外了,这时候鬼又在他眼前突然消失,严格来说,好像也不算什么,但是它抱的那孩子跟着它一起消失,这就不好解释了,那孩子是人不是鬼,活人凭空消失这就有点不太可能了。刘义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以后,提着柳条在附近找了起来,左找右找,除了野草之外他啥都没找到。刚才那家伙抱起孩子跑的时候,还有踩倒野草留下的痕迹,现在,连痕迹都没有了,诡异的让人匪夷所思。刘义索性漫无目的在荒坡上找了起来,找着找着,他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儿找了半天,自己竟然在原来的地方原地踏步,身边的乱草被他踩倒的越来越多,但是无论从那个方向走,他都走不出这片荒坡范围。这让刘义心里泛起了嘀咕,又试着往回走,也就是朝着三王庄方向往会走。这一次,刘义一口气大概走了能有三四里地,按照路程计算,应该已经走出荒坡范围,来到三王庄村外才是。但是诡异的是,当他停下脚步一看,自己竟然还在原来的地方,好像自己一直在这一带兜圈子,不由得心头一沉。原地兜圈子这种现象,刘权威叫它“鬼打墙”,有的地方叫“鬼糊眼”、“鬼砌墙”。人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在原地兜圈子,走来走去一直走不出那片范围。还有一种情况,明明看着眼前的道路很熟悉,却在潜意识里感觉它很陌生,这时候一旦遇上岔路,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往那条路上走,而且往往会选一条错路走下去。以上这两种情况,正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给迷上了,那东西不但让你眼前出现幻像,还能影响你的基本思维和判断能力,很多邪乎的交通事故往往就是这么发生的。刘义学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上这种情况,身为一个抓鬼人,这时候竟然能让鬼给算计了,说出去多少有点跌份。刘义破口大骂了几句,然后吐了口唾沫抹在了眼皮上。遇到这种情况,解决的方法有三种,第一种,比较野蛮点儿的,破口大骂,嗓门儿大的,三两声就能管用,如果不行,就一直骂,骂道自己头脑发热为止;第二种,就是用唾沫抹眼皮,从古至今就流传有“鬼怕人唾”一说,这说法其实不假;第三种,是最无能的一种,也是最安全的一种,那就是等,原地找个你自己感觉安全的地方,猫起来等到天亮,天一亮,啥邪乎事儿都会自然消失。等刘义把唾沫抹匀到眼皮上以后,说真的,其实也没啥特效出现,就是眼皮湿湿的,眼前的景色还是老模样,不过等他再往前走出一段距离以后,眼前景色渐渐有了变化,不再是原地兜圈子,而是来到了一个相对比较陌生的地界儿,换句话说,就是地上乱草看上去没有被踩踏痕迹的地方。四下里依旧静悄悄的,月光皎洁,风吹草动。在刘义眼里,荒草坡这时候每个地方都正常到了不正常的地步。这也就算摆脱“鬼迷路”纠缠了,刘义停下休息了一会儿,心里合计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休息一阵,就当他想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突然间,“咖咖……”在他身后再次传来一声怪叫,这一下非常突然,听得刘义打了个激灵。这时候连他也搞不清这片荒草坡里到底有什么了,好像很多种鬼魂在这里聚集了似的。这一次,怪叫声并没有停止,一声声传来,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叫个不休。刘义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一看,就见在他身后除了乱草,还是什么都没有。他把手里的柳条再次攥了攥,慢慢朝声音走了过去。这时候,四下里好像更静了,风似乎又停了,除了那个怪叫声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刘义尽量把脚步放轻,尽量不让脚下乱草发出声响,屏住呼吸,一点点一点点,向声音接近。就在快到声音跟前的时候,刘义心里莫名其妙紧张起来,感觉周围气氛有点不对劲儿,就在这时候,从声音发出的草窝猛地站起一条黑影。“啊?”紧张,外加猝不及防,导致刘义抽了一口凉气,惊呼出声。黑影一身黑衣,满头红发,竟是之前抱小孩儿的那家伙。刘义又惊又疑,这鬼玩意怎么乍隐乍现的,它抱着的那个小女孩呢?难道给它吃了?这时候这家伙正对着刘义,因为距离很近,刘义朝它脸上看了一眼,就见这家伙不但青面獠牙,额头上还长着两只血红色的犄角,一双眼也是血色的,就像两个大红灯笼,整个儿看上去极其狰狞可怖。刘义随李守道抓鬼这么多年,从没正面和鬼接触过,也就是说,他从没看过鬼到底长什么样子,这时候看到这只鬼的样子,心里也不免发憷。“咖咖……咖咖……咖咖……”从“食心鬼”长着四颗獠牙的嘴里,连续不断发出怪叫,不过这家伙并没有攻击刘义的意思,可能是怕刘义身上带的那些驱邪物件儿,也或者它只是在吓唬刘义,想把刘义吓跑。“食心鬼”不攻击,并不代表刘义能放过它,可别忘了,就是它刚才把小女孩掳走的。刘义攥着柳条,紧走几步来到了“食心鬼”身边。这个时候,这只“食心鬼”竟然不再逃跑,刘义接近它,它竟然无动于衷,好像看不到刘义似的,只是站在那里“咖咖”怪叫个不停。刘义不管那么许多,来到“食心鬼”跟前,把手里的柳条赫然举了起来,就在他准备用柳条抽打“食心鬼”的时候,腾然间,在这只“食心鬼”旁边又多出一只鬼,也可以说,从“食心鬼”身旁草窝里又站起一只鬼。刘义心里顿时一沉,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这一只,和“食心鬼”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就是颜色不一样,这一只头发是绿色的,眼睛也是绿色的,像狼一样,月光下眼睛珠子里幽幽冒绿光,身上看上去似乎穿着一身青衣。就凭眼前这两只鬼的样子,刘义认为,这无疑是两只修成火候的厉鬼,要是他师傅李守道还在世的话,师徒两个联手,或许能和这两只厉鬼斗上一斗,眼下就凭他自己一个人,恐怕对付起来会十分吃力。不过这个时候,刘义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怕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硬上了。换句话说,如果这时候连他也退缩了,那这一带的老百姓又该怎么办?坐以待毙、束手待擒?再说了,两只厉鬼要是把他一个抓鬼人给吓跑了,这传出去他自己丢人是小,折了自己师傅李半仙的名声是大。刘义遂即大喝一声,一是给自己鼓气,一是希望对两只厉鬼起到震慑作用,然后再次举起手里的柳条,朝那只红鬼抽去。那红鬼见柳条抽来,不敢再叫唤了,显然不傻,赶忙猫身朝一旁闪躲,虽然速度不是很快,而且显得有点笨拙,但是柳条还是被它险险躲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旁边那只青鬼“嗷”地怪叫一声,跳将起来,朝刘义扑了过来。刘义猝不及防,因为他没有这么和鬼交过手儿,可以说,对敌经验不足。柳条没能抽中红鬼,身子却嘭一下被青鬼撞个正着,一人一鬼顿时翻进了草窝里……没等刘义从草窝里爬起来,青鬼一咕噜身儿,从地上坐了起来,“嗷”地一声怪叫,抡拳头就砸,刘义赶忙朝旁边一扭头,青鬼一拳砸空。没等青鬼把拳头收回,刘义躺在地上抬起脚,一脚蹬中了青鬼肩膀,把青鬼又蹬躺在了地上。刘义身材高大,再说年轻的时候又干过不少力气活,有道是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从苦水里熬过来的人,身上当然有把子力气。刘义这一脚下去,把青鬼蹬了个仰面朝天不说,那青鬼竟然捂着肩膀哼哼上了,刘义听到声音很纳闷儿,心说,鬼咋还知道疼咧?这个时候,那头红鬼见青鬼吃亏,怪叫一声也扑了上来,刘义这时候刚刚从地上坐起身,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顺势用柳条去抽红鬼双腿。“啪!”地一下。这次红鬼没能躲开,柳条狠狠抽在了它小腿上。但是意外的是,红鬼居然速度不减,好像柳条对它根本不起作用,不疼不痒的。刘义心里一沉,这是他没能预料到的,就在他愣神儿的功夫,被红鬼扑在了身上。红鬼一扑上来,直接用爪子掐住了刘义的脖子。刘义这时候又惊又惧,心说,难不成这两只厉鬼真成了气候了,连柳条它们也不怕了么?这个时候不容刘义多想,脖子给红鬼掐着,不大会儿功夫,整个人几乎快要窒息了,感觉红鬼那又长又硬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刘义一咬牙,扔掉手里那根柳条,从怀里掏出了一根桃木楔,双手抓着桃木楔一头,用上全力,狠狠戳在了红鬼小腹上。红鬼顿时发出“啊”地一声惨叫,手上的力道跟着卸去,它放开刘义脖子以后,连忙去捂自己的肚子,刘义顺势一个翻身,反客为主,把它压在了身下。刘义抡拳要打,就在这时候,那头青鬼怪叫着从地上站起来,一脚蹬在了刘义后背上。刘义身子失控,朝前一栽,翻倒在了红鬼旁边。就在他想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青鬼再次扑了过来,而且在他旁边的那只红鬼也同时把身子就地一滚,朝他压了过来。刘义这时候连想都来不及想,惯性地抬手把桃木楔朝赶过来的青鬼甩了出去,“啪”地一下,桃木楔正中青鬼面门。青鬼惊叫一声,身形立时顿了一下。虽然暂时止住青鬼,刘义却又给红鬼给压住了。红鬼似乎没青鬼强壮,一扑上来就是老一套,掐脖子。刘义早有防备,把第二根桃木楔从身上掏了出来,不过,还没等刘义用桃木楔戳红鬼小腹,红鬼似乎对桃木楔已经有了忌惮,身子一歪,从刘义身上跳了下来。刘义趁机一个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这时候他发现这两头鬼有点特别,好像并不怎么害怕他身上这些驱鬼的物件儿,倒是直接用武力更容易解决。刘义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然后啥也不说了,也不再用身上那些驱邪物件儿,直接抡拳头和两只鬼干上了。前面说了,刘义身材高大,站在那里跟截铁塔似的,身上又有把子力气,加上那只红鬼明显孱弱许多,刘义就是以一敌二也能够应付,而且稍占上风。一人二鬼,就这么拳来脚往,打上了。当然了,各位朋友不要认为古代每个人都会武术,这是一个误解,刘义和那两只鬼的打斗场面,不是武侠片里那种打斗,就是普通人乱打乱踢干仗那种。只是,抓鬼大师竟然像街头痞子打架似的和鬼干起了拳脚,这要是传出去,多少叫人觉得有点荒唐。一人二鬼就这么的,也不知道在草窝里打了多久,反正附近的野草都给他们身子压平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刘义越打越觉得不对劲儿,因为他发现这两只鬼无论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和人一般无二,除了他们那张脸长的不像人样儿以外,拳头打在他们身上,也跟人一样发出痛叫,而且刘义明显听到从两只鬼嘴里传出气喘吁吁的声音,鬼哪有这样儿的?就在这个时候,刘义冷不丁一抬手,抓住了那只红鬼脑袋上的红头发,然后用力一扯,红鬼顿时“啊”地惊呼一声。诡异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刘义竟然把红鬼脑袋上的头发一股脑儿给扯了下来。借着月光一看,那只红鬼不但头上的红头发不见了,就连那张鬼脸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人脸,一张老头儿脸,又尖又瘦,满脸老树皮一样的老褶子,看年龄大概在六十多岁快七十的样子,花白头发,头顶挽着一个发髻,发髻上还插横着一根发簪。老头儿的样子看着眼生,刘义不认识,至少不是三王庄这一带的人。就在刘义看着老头儿愣神儿之际,老头儿转头朝那只正要扑向刘义的青鬼喊了一声,“快跑!”喊声未落,老头儿抬手朝刘义面门甩出一团白色粉末,刘义赶忙用袍袖一挡,粉末虽然没能直接落在刘义脸上,但是扬起的粉尘却把刘义呛得不轻,眼睛流泪,嘴里咳嗽,鼻孔里、眼睛里好像给烟熏了似的,火烧火燎的。等刘义意识过来以后,在心里骂了一句,龟孙的,生石灰,下三滥的手段!这个时候,老头和青鬼已经撒腿朝荒坡深处没命地跑了起来。刘义等生石灰带来的那股子难受劲儿过去以后,愣在原地前思后想,很快回过味儿来,原来这些鬼全是人装的,再看看手里被他抓下的那团红头发,在头发末梢,还连着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就像戏台上戏子变脸用的面具一样。刘义顿时气结,在嘴里骂了一句,撒开腿朝那两个家伙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那小女孩儿还在两个家伙手里呢,怎么也得找回来。既然他俩不是鬼,也要不了那么多顾忌了,撵上去揍他龟孙的!据刘义当时估计,这一红一青两只“鬼”应该都是人扮的。红鬼是个年近七旬的老头儿,青鬼应该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因为拳头打在青鬼身上,那痛叫声比较稚嫩,这个时候,刘义借着月光还能勉强看他们两个逃窜的身影,可能因为红鬼老头儿的缘故,他们逃跑的速度并不是很快。刘义深吸一口气,在后面追了老头和青鬼能有一里地的光景,终于撵上了他们。俩家伙见刘义撵上来,吓坏了,青鬼想转身和刘义玩命,被老头儿一把拉住。老头儿一回手,又朝刘义撒了一把生石灰,不过刘义早有提防,用衣服的前襟遮住整个面门,把生石灰给挡了下来。这一停顿,被两个家伙跑出一段距离。刘义一咬牙,又追了过去。这一次,眼看差几步就要撵上两个家伙的时候,突然间,从刘义身边一团乱草里传来小孩儿的哭声,哇哇的,哭的很惨。刘义忍不住扭头一看,月光下,在他身后右侧的一个草窝里,慢慢站起一个小黑影,哭声正是小黑影发出的。刘义仔细一看,觉得这小黑影分外眼熟,好像正是之前被“红鬼”抱走的那个小女孩。刘义这时候追那两个家伙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小女孩。刘义立刻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因为距离比较近,也就六七米的样子,隐约看到小黑影头上梳着个羊角辫。不是那小女孩又是谁?刘义立即打消了追赶两个家伙的想法,快步朝小黑影走了过去。等走到小黑影跟前,拨开乱草一看,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站在草窝里,头上梳着个羊角辫,身上穿着一个小短裤,光着脚,一双大眼睛无助的看着四周,哇哇大哭着,一张小脸儿已经让眼泪挂花,正是刘义之前看到过的那个被鬼附身的女孩。小女孩这时候哭的挺可怜,刘义弯腰把她从草窝里抱了起来。小女孩明显吓坏了,任由刘义抱着,也不挣扎,只是一直哭个不停。随后,刘义扭头朝两个家伙逃跑的方向看了看,在心里直咬牙,不过这时候已经看不到那俩家伙了,已经跑远了,要是再想追他们已经不可能了。再说刘义现在抱着个孩子,不说跑起来不方便,就是追上了,和那俩家伙动起手来,这孩子怎么办。刘义一边抱着哄着小女孩,一边沿路往回走。大概走了能有半个时辰,刘义走出了荒坡,当他回到三王庄村东南头的时候,刚好听到他朋友打更声。“邦——邦邦!邦邦!五更天咧,鸡叫起床……邦——邦邦!邦邦!五更天咧,鸡叫起床……”已经五更天了,这个时候,小女孩哭累了,躺在刘义怀里睡着了。刘义抬头看了看月色,天空中玉盘西坠,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荒坡地里折腾了一夜。这个时候,刘义忍不住停下脚步,站在村口回头朝那片荒坡看了看,他朋友的打更依旧回荡在耳畔,他心里却莫名其妙生出一股寒意,他觉得这些孩子的失踪,并没有那么简单,这或许只是一场暴风骤雨来临的前奏……进了村子以后,刘义一路不停,首先来到村长家,敲开门后,把自己这一夜在荒坡遇上的这些事儿,一点不拉跟村长说了一遍,最后,他请村长马上去办两件事:一、报官,因为这已经不是鬼怪作案,这是人为的装神弄鬼,目的是拐带孩童,应该交给官府查办,最好能让官府派出官差衙役,搜查荒坡那一带,说不定就能在荒坡那里找到些蛛丝马迹,或许还能间接找到其他孩子失踪的线索。二,看看昨天晚上谁家五六岁大的女孩儿丢失了,找到她的父母,让她父母把孩子领回去。三王庄这位村长,是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年龄在七十岁左右,跟刘义的师傅李守道交情莫逆。他听刘义说完以后,二话不说,当即喊醒他几个儿子,让他几个儿子报官的报官,敲锣打鼓在村里吆喝领孩子的吆喝领孩子。最后,村长问刘义,这个小女孩儿现在咋办?刘义说,俺先抱回家,等孩儿醒咧,俺还想问她点儿事,要是找到她爹娘咧,就叫他们到俺家抱孩儿吧。随后,刘义抱着孩子离开村长家,回到自己家,把小女孩放在了刘念道的小床上。这时候,刘义看着熟睡中的小女孩,一时间触景生情,竟然想起了刘念道和蔡清君,在心里寻思着,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就把他们母子俩从娘家接回来。荒坡地里折腾了一夜,这时候回到家,刘义整个人从里到外松懈下来,他累坏了,坐在小床旁边的大床上,感觉身子像散了架似的,又困又累又饿,而且身上还有好几个地方疼的要命,这几个地方都是被两个家伙打伤的,当然了,那两个家伙比刘义伤的更重,身上更疼。刘义坐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从床上站起身,到厨房弄了点吃的,又拿出一瓶烧酒,坐在客厅吃喝上了。这时候,村里可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敲锣打鼓的声音,一边敲,一边吆喝着,“昨天晚上,谁家的娃儿丢啦,到刘义家抱你家娃了啊……”直到刘义吃饱喝足,外面的吆喝声依旧没有停,刘义人虽然憨厚,但他不傻,他不由得皱了皱眉,感觉这小女孩可能不是本村人丢的,要不然外面敲锣打鼓折腾这么许久,早该有孩子父母找上门抱孩子了。刘义把碗筷收拾了一下以后,就想出门找外面那些敲锣打鼓的村民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到附近的几个村子再喊一下,就在这个时候,里屋传来孩子哭声,小女孩醒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招魂幡 刘义赶忙走进里屋,这时候小女孩已经从小床上爬了下来,光着脚丫站在地上,怯生生看着房间四周,哇哇大哭。刘义走过去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不过小女孩这时候再没在荒坡时那么顺从了,一边哭着,一边往旁边撤身,不让刘义抱她。刘义没办法,就哄她说,带她去找爹娘。哄了一阵,小女孩不再哭闹,刘义忙从厨房拿了些吃的给她吃。小女孩显得饿了,拿着食物狼吞虎咽。趁着小女孩吃东西的时候,刘义又到邻居家给她借了身衣服。刘念道那时候才三岁,家里没五六岁孩子穿的衣服,等孩子吃完东西,刘义又给她穿好衣服,带着她出了门。街上这时候还在敲锣打鼓吆喝个不停。古时候民风淳厚,人情味儿也浓,一家有事全村帮忙,早起的村民一听谁家孩子给刘义找回来了,赶紧出门,跟着吆喝起来。锣鼓吆喝声在这一刻打破了平静的黎明,让整个三王庄都沸腾了起来,只是,始终没有村民站出来认领孩子。刘义带着小女孩走出家门,朝那些敲锣打鼓的吆喝声走去。一边走,一边哄着小女孩问,你叫啥名字,爹娘叫啥,家住在哪儿。五六岁大的小孩儿已经懂事了,如果放到现在,小女孩基本上该上小学一年级了,在语言沟通方面已经不是障碍了。小女孩在刘义耐心寻问之下,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她父亲的名字,但是却说不上来自己村子的名字,而且小女孩父亲的名字听着很陌生,刘义敢肯定不是三王庄的人。之后,刘义又问小女孩,你咋自己一个人大半夜跑到了荒坡地里。小女孩想了想说,晚上她睡着了以后,感觉有人推她,还喊她名字,她睁开眼一看,在她床边站了几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那几个孩子要和她一起玩,她就跟着几个小孩出了门,后来那几个孩子在前面跑,她在后面追,追着追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刘义一听,大半夜几个孩子站在小女孩儿床边,把她叫醒要跟她一起玩儿,那这几个孩子……一定是鬼了刘义又问她,你认识那几个孩子不认识?小女孩回答说,认识一个,是她家邻居,小名叫胖孩儿,不过她有好一阵子都没见过胖孩儿了。得到这些信息以后,刘义不再问什么,满怀心事,带着小女孩找到了那些敲锣打鼓的村民,然后把小女孩说的这些跟村民说了,希望村民里有认识女孩或者女孩父亲的。当然了,小女孩被几个孩子叫醒玩耍的事,刘义并没有跟村民讲,怕吓着他们。小女孩名叫魏思思,父亲叫魏大毛。其中一个叫王榆树的村民一听这名字,忙说自己认识这个魏大毛,他弟弟王柳树就在魏大毛家做长工,魏大毛是魏家庄首屈一指的富户。刘义一听,孩子总算有着落了。这时候王榆树又说,俺知道魏大毛家住哪儿,俺到魏大毛家说一声儿,叫魏大毛来接他妮儿。王榆树走后,村民也都各自散了,只有几个丢过孩子的村民围着刘义问长问短,都希望从刘义这里得到自己孩子的下落,甚至求刘义把自己的孩子找回来。刘义这时候在三王庄的威望,几乎和村里那几个老人不相上下了,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很尊敬他,感觉他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老好人。可怜天下父母心,可惜刘义并不是无所不能,对于那些丢失的孩子,他这时候也没法办,他也是个做父亲的人,知道孩子对父母的重要性,只能安慰这些村民,说等官府派人过来以后,一定能找到他们丢失的孩子。几个村民听了不免失望,指望官府那些官差衙役,远不如指望刘义一句承诺来的可靠,但是刘义这时候真的没办法,孩子失踪一事,现在看来绝对是人为造成的,他不过也是一介草民,不是县刘念道,他有对鬼收服驱逐的能力,却没有对人惩罚执行的权力。不过,刘义心里这时候很清楚,孩子失踪一方面是人为的,一方面是因为鬼在作祟,现在看来,好像是人鬼勾结。不过这种事刘义还是头一次遇上。从小女孩讲的那些来看,失踪的这些孩子应该是被鬼孩子半夜引出家门以后,又被人掳去的,特别是小女孩提到的她邻居小胖,小女孩说,已经好长时间没见过小胖,这说明什么呢?说明小胖也是个失踪的孩子,而且这时候已经死了,死后鬼魂又被人利用了。等那些村民散了以后,刘义拉着孩子,心事重重回到了家。小女孩儿这时候又不依了,吵着要找爹娘,刘义又耐着性子哄了她一阵。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以后,天彻底亮了,用咱们现在的时间来计算的话,应该在早上六点钟左右。这时候,从院里传来唧唧歪歪的骂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刘义赶忙领着女孩从屋里走了出来。“宣义师傅,俺把魏大财主带来咧。”走在最前面的是王榆树,一脸笑意。在他后面跟着三个人,中间那个,是个大胖子,衣着华丽,虽然长的挺体面,却是一脸凶相,在他旁边一左一右两个青衣短衫,一看就知道是随从之类的。大胖子一眼就看到站刘义身边的小女孩子,二话不说,冲上来揪住小女孩的羊角辫,抬手就打,刘义赶忙拦下了他古时候重男轻女,生男孩儿叫“添丁”,生女孩儿叫“添口”,添口的意思呢,就是家里添了一张吃饭的嘴,用现在的话说,生女孩儿就是添了个不中用的吃货。大胖子就是女孩父亲魏大毛,后来刘义听说,他前后生了五个女孩,愣是没一个儿子,本来这女孩丢了也就丢了,他也不打算要了,家里还能少张吃饭的嘴,没想到,竟被刘义找了回来。王榆树到魏家跟魏大毛一说,魏大毛就来了气,心里怨刘义把他女儿找了回来,但是看到刘义以后又不敢发作。刘义没听说过他,他可听说过刘义,李半仙的高徒,也是半仙级别的人物,再加上刘义有个手眼通天的老丈人,就凭他魏大毛一个土豪级别的,根本招惹不起,于是就把气撒在了女孩儿身上。经过一番折腾,刘义终于把魏大毛的火气劝了下来,魏大毛连声谢都没有,领着女孩离开了。刘义默不作声一直把他们送到村外,停在村头,远远看着小女孩被魏大毛扯的东倒西歪的小身影,他“唉”地叹了口气。从村头回家,刘义远远看见家门外站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好像是在门口等他。等刘义走近了一看,发现村长也在,正陪这几个官差说话,村长见刘义回来,赶忙给他做了介绍。原来,刘义把荒坡的事儿跟村长说了以后,村长就叫他大儿子到延津县衙报了案,县刘念道一听,孩子失踪案有了眉目,还被人找回来一个,感觉自己升官发财的机会来了,这时候的孩子失踪可是全国性的,全国上下还没一个地方能破案的,如果在这节骨眼儿上他能把案子给破了,到时候上报给朝廷,那他可真就是前途一片光明了。于是县刘念道派下他最得力的捕快,随村长大儿子一起来到了三王庄。这些捕快的捕头比较有头脑,也曾经破过几件不大不小的案子,在延津县也算有点名气。他领着几个捕头到了村长家以后,第一时间提出要见刘义,并且想请刘义带他们到荒坡那里去一趟,指认一下现场。等村长说明几个官差的来意以后,刘义憨憨一笑,满口答应。这时候在刘义心里,也有几个不解的疑团,即便这些官差不来找他带路,他也要抽空再到荒坡那里看看,这时候官差请他一起去,刚好让他名正言顺了。刘义带着几名捕快来到荒坡以后,夜里那些打斗过的痕迹和踩踏过的痕迹还在。刘义凭着记忆,给他们指认了几个地方,一个是他遇上红鬼的地方,一个是他和红鬼、青鬼打斗的地方,还有一个是他遇上小女孩的地方。期间,刘义还找到了那张带着红头发的鬼面具,这是他抱起小女孩以后,嫌面具碍事,又怕吓着孩子,随手扔掉的。这时候大白天的把面具拿在手里看看,依然恐怖瘆人。捕头走过来从刘义手里接过面具看了看以后,收了起来,捕头说,这算是个重要物证。等刘义指认出这几个地方以后,捕头朝那几名捕快摆了摆手手,几名捕快迅速散开,在荒坡上漫山遍野搜索起来,可能是在找其它线索吧这个时候,那名捕头问了刘义几个问题,几个常识性的问题,比如,刘义为什么大半夜来这里,来这里做什么等等。捕头之前从村长嘴里知道了刘义是做什么的,再加上刘义救回一个孩子,这让他对刘义也十分敬重,虽然这捕头不怎么相信鬼神之事。刘义为人老实,更何况面对的是官差,一五一十做了回答。捕头听完以后,又问刘义,“刘先生,你觉的那俩抢小孩子的都是啥人?”刘义想了想说:“俺觉的,他们可能是道士,因为俺把那个老头儿头发抓下来以后,他头顶梳着个发髻,发髻上还插着一根发簪,那个发簪,俺现在觉的,好像是一根道士的道簪。”在清朝的时候,施行“留发不留头”,男人脑门刮的瓦亮,后面梳着个大辫子,其中只有两种人例外,一种是和尚,一种是道士。老头儿头上梳发髻、插发簪,无疑是一个道士,这在当时很容易辨认。“道士为啥要抢小孩的?”捕头自言自语问了一句。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名捕快的喊声,“捕头,捕头,快过来看呐……”捕头以及其他几个捕快,包括刘义在内,听到喊声全部朝那名捕快跑了过去。等跑到跟前,刘义打眼一看,一片四尺见方的荒草地,和其他地方差不多,唯一不同的,这里地上的荒草都是枯死的,就像有人把这里的草拔出来以后,又埋了回去。这个时候,先前那名捕快弯下腰,从旁边的草窝里拽出一根草绳,绳子一头连着枯草的下面,捕快拽着草绳轻轻往上一提,那片枯草和那块土地竟然全被提了起来。枯草下面,竟是一个隐藏的木质翻板,翻板一端连着草绳,上面铺着黄土,黄土里埋着枯草,就像捕猎用的陷阱似的,不过这里并不是陷阱,木质翻板下面是个深邃的竖洞,洞口三尺见方,从上面可以看到洞里放着一个木梯,顺着木梯估计就能下到洞底了。因为外面光线比较强烈,从上面往洞里看乌起码黑的,看不到洞底。几个捕快站在上面朝洞里看了看,虽然啥也看不到,却是面面相觑,这或许是他们遇上的最离奇的案件了,包括刘义在内,他们谁都想不到荒坡这里竟然会有这么一个隐秘的地方,竖洞里面究竟有什么呢?会不会跟小孩儿失踪案有关系呢?因为洞里太黑,加上来的人手不多,不知道洞里会不会潜藏着危险,捕头没敢让人贸然下洞,一方面派人回村找村长借火把,一方面让人回县衙禀报县刘念道,让他加派人手,彻查荒坡这一带。半个时辰后,回村的捕快回来了,不但从村里找来几只火把,还带来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由村长的小儿子领着。火把有了,人也有人,捕头便开始安排人下洞调查。首先下去的,是捕头手下那几名捕快,几个人点了两只火把顺着木梯下去了……几个捕快下去以后,也就过了一顿饭的功夫,洞里传来一串嘈杂声,随后几个捕快七手八脚,带着一个小孩儿顺着木梯从洞里爬上来了。这时候刘义仔细一看那小孩儿,不正是自己好友王良的儿子王小良嘛,看到孩子,刘义露出一脸欣喜,赶忙把孩子从几个捕快手里接了过来,连连点头,向他们道谢。这时候王小良好像睡着了似的,刘义用手在他鼻子下面试了试,有气,喊了几声,不见动静。一旁的捕头说,王小良可能是被迷香之类的药物给迷晕了,用凉水一喷就能醒过来。这时候几个捕快跟捕头回报说,洞里面地方不大,分为里外两层,外面一层布置的像座道观,有三清像、香炉、蒲团等物品;里面一层,中间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三角圆铜鼎,铜鼎旁边有个木板小床,之前王小良就被扒光衣服绑在小床上。在小床旁边还有个土台子,台子上放着几把锋利的刀子,大小不一。看那意思,好像这里的人要对王小良做什么,但是还没来得做。洞里除了王小良这孩子以外,捕快们再没找到其他人。可能是因为刘义的缘故,刘义昨天晚上打草惊蛇了,现在里面的人全都跑光了,而且跑的比较仓慌,东西啥的都没来得及收拾。据几个捕快讲,洞里最奇怪的是,在外面一间,还堆放着十几个用红布封了口的小坛子,看上去有新的也有旧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捕头听几个捕快讲完这些,就打算亲自下洞里看一看。这时候,刘义赶忙把怀里的王小良递给身边一个村民,表示要和捕头一起下去。眼下看来,这可能和某个道教有关系,因为里面有三清像、蒲团等物品,再加上先前那个红鬼老头儿又是道士打扮,这里很可能是他们的一个秘密据点,至于这个据点是用来做什么的,不下去看看是很难判断的刘义对捕头说,他对道教这些道道儿懂一点儿,下去兴许能看出点什么,捕头听刘义这么说,点头答应,随后由刘义打头儿,两个人每人一支火把,一前一后顺着梯子下到了洞里。家住黄河边儿的朋友可能最清楚,黄河边儿上的土地属于半沙化土质,非常松软,想在地里打洞很困难,再加上距离黄河比较近,地下水水位很高,不说过去,就现在而言,往地下挖不了四米,就能冒出水来。在这种地方打洞,一方面土质松软,塌方的几率很大,另一方面地下水位高,透水的可能性很大,想要在这种土质里打洞,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三王庄东南角这片荒坡地地质相对而言,比较特殊,土质沙化的并不算严重,黄土居多,而且土质粘性很大,加上地势也比别的地方高,即便往下挖个三四米,透水的可能性也很小。这就说明了一点,在这里挖洞的人有点头脑,可能懂得一点风水堪舆方面的知识。下到洞底以后,刘义举着火把朝洞里照了照,洞里的情况跟几个捕快说的差不多,空间不大,共分里外两层,里面那层暂时看不到,外面这一层,约有半间房大小,大致像个圆拱形,很像过去陕西那里挖的土窑洞差不多,洞壁和洞顶横七竖八顶着好多木椽子,目的主要是为了防止塌方。在靠北边儿的那面土墙上,面南背北,悬空嵌着三尊半人多高的彩陶神像,也就是三清神像,从左到右分别为:太清太上老君、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在三清神像前面是个不大的土台子,台子上放着一鼎香炉,香炉里积有不少残灰,看来每天都有人给这三尊神像上香。在香炉的前面,刘义还发现一封摆放的规规矩矩的信函。那捕头这时候也发现了信函,走过去把信函拿在手里,二话不说,打开看了起来。刘义这时候站在旁边看着捕头,见捕头越看脸色越难看,刘义感觉上面写的不是啥好事儿。在土台子两侧,跟那些捕快说的一样,还垒放着不少小坛子,茶壶大小,坛子口儿全用红布封着、麻绳扎着,封口的红布上还贴着一张黄符。趁着捕头看那封信函的空当儿,刘义朝那些小坛子看了看,没多看,就看了一眼。不过就这一眼下去,刘义脸色骤变,冷汗从额头冒了出来。他压制下心里的不好预感,紧走几步,拿起其中一个坛子,翻过来朝坛子底一看,就见坛底也贴着一张黄符。这一下,刘义的冷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双手跟着都哆嗦起来,赶忙把坛子放回了原处。就在这时候,刘义的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刘义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慌忙回头一看,见那名捕头站在他身后,松了口气,刚才拍刘义肩膀的无疑是这捕头了。捕头这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把手里的信递向了刘义,刘义眼神一低看看信并没有接,惊魂未卜地摇了摇头说:“俺不认字儿。”刘义这时候其实也认识几个字,李守道收他为徒以后教了他一些字,后来蔡清君也教了他不少字,但是以他现在的识字能力,认出自己的名字还可以,要是读信读书,那就差了点儿,与其把信接过来看个一知半解,还不如不看呢。捕头一听刘义不认字,把信收了起来,然后问刘义,“刘先生,你在上面的时候说,你对道教有了解,那你有没有听说过‘清水教’?”“清水教……”刘义想一会儿,说:“俺听师傅说过,俺师傅说,这是个邪教,专门儿骗人钱的。”捕头听了露出一个苦笑,“刘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据我所知,清水教始创于康熙爷初年,也叫八卦教、五荤道,教徒大多是些市井痞流、游手好闲之徒,他们先是以巫术蒙骗百姓,敛取钱财,后以巫术蛊惑百姓造反,多次被朝廷镇压,早些年,我也参与过一次镇压行动。这次全国上下的孩童失踪案,就和清水教有关。”“到底咋回事儿,是不是那封信上写的?”刘义没想到这捕头对道教这些典故比他还清楚,他这时候认为是信上肯定写了啥重要的信息。听刘义这么问,捕头轻轻叹了口气,接着说:“不错,就是信上写咧,这信上说,数月之前,清水教教主偶得一梦,梦见太上老君下凡,在梦里传了他一个炼制长生不老的丹方,只要把丹方上的药材找齐,就能炼出长生不老丹……”捕头说着,又叹了口气,“丹方上有两味药材,一味是‘童子心’,一味是‘童女阴’……”捕头说到这儿,刘义再傻也能想明白是咋回事了。这个清水教教主一定把丹方传给了手下教众,这些教众遍布全国各地,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用各种方法偷抢儿童,从而导致全国上下千起儿童失踪案出现。这世上有没有长生不老方刘义不知道,但他知道用什么“童子心”、“童女阴”炼丹,纯属扯淡,仙丹哪有用人体器官炼制的?说不定这个清水教教主炼丹是假,想乱国才是真的。不过,他乱不乱国,和刘义一介草民没多大关系,谁当皇帝都一样,老百姓该受的罪一点不少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清水教教徒来三王庄这一带祸害孩子,那就和刘义有关系了,有本事就和朝廷真刀真枪的干,祸害老百姓算啥本事?再说了,谁能眼睁睁看着街坊邻里的孩子给人挖心掏肝?反正刘义是看不下去,当即就咬牙切齿了。这也就是为什么李正国当年有杀不完的假道士,树起无数的敌人,在那个封建迷信的年代,人言可畏啊。。。在刘义看来,到他们这一带抢孩子的清水教教徒里面,有懂得邪术的人,土台子旁边这些封了口的坛子,就是最好的证明,因为这些坛子里面每一个都封困着一只厉鬼。刘义曾听他师傅李守道说过,在道家那些道术里面,有一种……有一种名字可能叫做“摄魂驭鬼术”的法术,这法术具体是怎么弄的,刘义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李守道告诉他说,那些道士会把抓来的鬼魂放进坛子里,用红布封住、麻绳拴住,然后再在坛顶贴上一张道家符箓。道士们一般只用坛子收一些不能送走的厉鬼。抓鬼人都清楚,一般抓鬼其实不是“抓”,而是在“送”,把它们送到它们该去的地方,要是直接把鬼打散,就算是损阴德了。在当时凡是有道行的道士们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就想出这么一个法子,用坛子一封,然后往地下一埋,可能在埋的地方,还会弄出个什么提示牌子,比如,刻了字的石头牌子之类的,牌子上会刻着不能打开之类的提示语,怕的就是有人把坛子挖出来,然后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把坛子打开。挖出封了口的坛子、罐子之类的事,国家有过很多案例,不过或许因为年代久远的缘故,里面封困的鬼魂基本上已经没啥怨气,打开坛子的人充其量也就生场大病之类的,遇上这种情况,找个懂行的人送送就好了。当道家这种用坛子封鬼的方法出现以后,邪术也就跟着应运而生了。有些心术不正的道士,特别是那种老道士的徒弟,不乏有心术不正的,他们有时候因为利欲熏心,或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就会和坛子里的厉鬼签下一份口头协议,一般都是让厉鬼帮他们办一些事,或者帮他们达到某个不可告人的目地,当厉鬼完成以后,这些邪道士就会答应厉鬼,要么偷着放走它们,要么给它们超度之类的。其实说超度是在欺骗,一般对于这些鬼,邪道士们只有三种做法,要么真的放走,要么继续封着,最狠的就是,直接打散。不过这些心术不正的道士呢,可能因为某种禁忌,不敢明着把厉鬼放出来,于是就把坛子底部钻上一个小眼儿,供厉鬼出入,等厉鬼给他办完事以后,再从坛底的小眼儿钻回坛子里,道士这时候呢,再用黄符把坛底的小眼儿封上。至于厉鬼为什么不趁着给邪道士办事的空当儿,顺势逃跑,为什么办完事还要回到坛子里,刘义觉得可能这才是他们道家“摄魂驭鬼术”真正厉害的地方吧。久而久之,这种邪术就形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般只要驱使厉鬼的人,都会在坛底钻上一个小眼儿,但凡那些坛子底下也贴有符箓的,那这坛子里装的一定是供邪道士驱使用的厉鬼。这时洞里竟然有十几个坛子,也就是说,有十几只厉鬼,刘义看到这些坛子的心情,完全是可以想象的。他这时候彻底明白了,之前那些失踪的孩子,应该都是被坛子里这些厉鬼摄来的,或者是被上身、或者是被迷失心智,之前那个小女孩就属于被鬼迷了心智,王良的儿子王小良,可能是被鬼上身了,因为被鬼上身的人会变的力大无比,王良说他家里的门用厚木板抵着,小孩子根本打不开,王小良要是被鬼上了身,那就很容易打开了。还有,刘义之前遇上的“鬼迷路”,应该也是这些坛子里的厉鬼弄出来的。当然了,这些都是邪道士驱使它们干的,它们只是些可悲的作案工具,那些邪道士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刘义和捕头简单沟通了一番以后,两个人并肩走进了土洞里面那一层。一进去,映入他们视线的,是一个带着盖子的三脚圆铜鼎,铜鼎做工不怎么样,挺粗糙的,也没有花纹啥的,个头儿也不太大,就跟家里煮饭用的饭锅差不多。铜鼎架在一个土灶上,灶膛里面黑乎乎的有些残灰。在铜鼎靠里边儿一点,四条木腿架着一张木板,看上去就像个简易的床板,床板下面凌乱地扔着一些被利器削断的草绳。这床板和断草绳之前应该就是用来捆绑王小良的,草绳可能是被刚才下来的捕快用刀削断的。在床板旁边,有个土台子,台子上放着几把尖刀,大小不一,看刃口都非常锋利。除了刀子,用火把一照,土台子上依稀可以看到干涸的血迹,斑斑点点的,显得触目惊心。看到那些血迹,不用说也知道是咋回事。刘义和捕头同时摇头叹了口气,心里是又恨又气又惋惜。随后两个人举着火把又在里面仔细看了看,不过,再没其他发现。最后捕头一指那口铜鼎对刘义说:“这个,就是清水教那些道士炼丹用的丹炉。”其实这时候不用捕头说,刘义早就看出那铜鼎是做什么用的了,而且从他一进到土洞里层就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儿,正是从铜鼎里散发出来的。这种香味儿很奇怪,闻多了就会感觉口鼻腥腻、反胃恶心,和之前红鬼老头儿身上发出的味道一模一样。刘义忍不住走过去,把丹炉上面的盖子揭开了,火把放到鼎口,借火光往鼎里一看,少半缸子粘稠状的浅绿色浓汤,浓汤上面除了漂浮着几味好似草药的根叶植物以外,还有两个肉呼呼的暗红色物品,这两样肉呼呼的物品在绿色浓汤里特别显眼,不算大,也就五六岁小孩儿拳头那么大。那捕头走过来也朝鼎里看了一眼,一眼下去脸色顿变,慌忙从刘义手里夺过铜鼎盖子,一把将盖子摁回了铜鼎上,嘴里大骂了一句,“他娘咧个厥!”他娘咧个厥,是我们这里的一句骂人的方言,“厥”,是“脚”的意思。捕头骂完以后,带着歉意朝刘义一抱拳,“失礼,刘先生莫怪,您知道汤水里那俩红的,是啥不?”刘义看着一脸激动的捕头没说话,摇了摇头。捕头叹了口气,沉声解释说:“那就是童子心跟童女阴,俺当捕头这么多年咧,过去也见过,这些个邪教分子,不是人呐,是畜生……刘义一听,立刻蹙起了眉头,想想刚才看到的那俩暗红色肉瘤一样的东西,又气愤又伤心。这些邪教徒真的已经不能用“人”这个字来称呼他们了,比畜生还凶残,比恶鬼还猛恶。这个时候,真就应了刘奶奶说过的那句话,“恶鬼恶,么人恶……”看看铜鼎里那两个暗红色物品,再看看土台子上的刀子和斑斑血迹,不难道想象当时那些人把孩子开膛破肚的残忍情形,刘义和捕头两个连连叹气,又气又恨,刘义这时候责怪自己当时为啥没能抓到那俩个家伙,为啥让那俩家伙给跑了呢。刘义救到一个小女孩,捕快们从土洞里救出王小良一个男孩,老头身上又发出那种和丹炉里一样的香味儿,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三王庄附近失踪的那十几个孩子,除了王小良和那小女孩以外,其他人可能已经被开膛破肚炼了丹药,也就是说,那十几个孩子现在已经遇害了。刘义这时候又冷不丁想到一种可能,额头冷汗再次冒了出来,忍不住在心里大骂。随后,他赶忙从土洞里层回到外层,把那十几个坛子仔细数了数,然后问捕头,“官爷,咱们这一带,一共失踪了几个孩儿啊?”“十二个……”捕头这时候也从里层走了出来,叹着气回了一句。刘义一听,脸上肌肉抽抽了几下,土洞里总共有十三个坛子,一个旧点儿的,十二个新点儿的,这又说明什么呢?显而易见,那个旧坛子是这些邪道士随身带过来的,那十二个新坛子,里面封困的可能就是遇害的那十二个孩子的鬼魂,这些邪道士害了他们的性命以后,连魂魄也不想放过,把孩子的魂魄拘在坛子供他们驱使,可以说,手段残忍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两个人把土洞又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再没找到什么,他们这时候主要是想找那些遇害孩子的尸体,可惜没找到,洞里空间太小,那些孩子尸体肯定被这些邪道士埋到了别的地方。临出洞的时候,刘义郑重其事嘱咐捕头,那些坛子绝对不能碰,更不能打开,有可能的话,赶紧把这里回填,然后立个石碑之类的,不要让人挖到,捕头听了满口答应。出了土洞以后,捕头吩咐那些捕快和村民,在附近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埋孩子的地方,众人一听,分头找去了。刘义随捕头回了县衙。因为刘义见过其中一个邪道士的样子,捕头想请刘义到县衙描述一下老头儿的相貌,让师爷绘制一张画影图形。在回县衙的在路上,他们遇到一大队人马,有衙役也有官兵,足有上百号人。这是县刘念道派来支援的援兵,看来县老爷这次下了血本儿,把守护县城的官兵都派了过来。这件事就这么看似告一段落了。官府接手以后,几乎已经和刘义关系不大了,自那天开始,他和其他村民一样,只能等着盼着官府早点破案。日子,又开始这么一天天过了下去,刘义除了每天夜里打更,白天偶尔会和那些丢孩子的村民到荒坡那里看一看,不过荒坡那里已经给官府封住了,闲杂人等不得接近,他们每次只能远远的看上一两眼,不过也看不到啥,更不知道案件进展到了怎样一个程度。那些丢孩子的村民,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人人唉声叹气,他们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刘义这时候就会安慰他们几句,“咱先回家等信儿,放心吧,案子就快破咧。”其实,刘义心里很清楚,即使案子破了,他们的孩子也找不回来了,不过他不忍心把这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去,同时,他还有一层担心,担心那些官兵会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把坛子打开。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清晨,刘义打完五更吃过东西,刚躺下睡着,街上沸沸扬扬传来一阵嘈杂声,顿时把他又给吵醒了。刘义抬起头仔细听了听,外面人声沸腾、锣鼓喧天,好像村里发生了什么大事,他赶忙穿好衣服,三步并作两步走出了家门。这时候天蒙蒙亮,刘义来到街上一看,就见村里那条大路上黑压压挤满了人。路两边是村里的老百姓,路成间是一队官军,那队官军好像正在沿大路通过村子。刘义觉得挺奇怪。等他走到跟前一看,又跟路旁的村民一打听,这才知道,偷抢孩子的那几个邪道士给官府抓住了,正在游街示众,言说是要把附近这几个丢孩子的村子全部游走一遍。刘义一听,赶忙站到了路边,和那些村民一起朝游街的队伍看去队伍最前面,两个短衫打扮的人一左一右,提着两面铜锣开道,一边走、一边敲、一边喊。咣!咣!咣!“游街咧!父老乡亲们都来看呐,抢小孩儿的坏人抓着咧……”咣!咣!咣!“游街咧!父老乡亲们都来看呐,抢小孩儿的坏人抓着咧……”铜锣后面,跟着那名捕头和几名捕快,一个个的挺胸昂头;捕快后面,是一队手持刀枪的官兵,队列整齐威风凛凛;官兵后面,三头老黄牛拉着三辆木笼囚车,几个手持长枪的官兵跟在囚车两侧巡守着。刘义又朝囚车里看了看,就见囚车里面关的这三个人,全是道士打扮,梳着发髻,插着发簪,身上穿着淡青色道袍。三个人两老一少,其成一个老的,刘义看着眼熟,正是假扮红鬼的那个老头儿,另外一个老的,刘义不认识,没见过,剩下的那个年轻人,年龄大概在十五六岁的样子。据刘义推测,应该就是假扮青鬼的那个年轻人。三个家伙这时候一脸惶恐,显得怕到了极点。不过,现在才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呢?这个时候,那些丢了孩子的人家儿看到这三个家伙,眼角儿都瞪裂了,不光是他们,整个三王庄的村民个个咬牙切齿,包括刘义在内。那些女人们跟在囚车后面骂着、哭着……小孩子们满街找石头,不停朝囚车里砸着……村里那些男人们……电视上应该都看到过古代游街示众的场面,那些老百姓都是朝囚犯扔臭鸡蛋、烂菜叶子之类的,其实,不是这么个情况,扔臭鸡蛋、烂菜叶子,哪儿有这么温柔的。现实里,最轻的都是用石头砸的,三王庄这里更厉害,老百姓们都是用削尖的木棍,伸进囚笼里一下下戳的,一棍子戳下去,那就是一声惨叫、一片血红。游街队伍还没出村子,那三个恶人,已经给戳成了血人儿,道袍上千疮百孔血迹斑斑,看着很解气,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这个时候,走在游行队伍最前面的那个捕头,冷不丁瞥见了刘义,赶忙走出队伍,一脸带笑把刘义拉到路旁一个没人的地方。捕头双手作着揖,一脸带笑对刘义说:“刘先生,这次县衙能破案,您是功不可没呀,县刘念道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府台大人,府台大人说咧,他要快马加鞭上报给朝廷,将来一干人等论功行赏,上报名单里,也有您的名字呀。”刘义一听,赶忙诚惶诚恐地摆了摆手说:“俺可么有啥功劳,这案子是官爷您和县老爷破的,俺可不要行赏。”捕头依旧笑着,“刘先生,您太过谦咧,要不是您提供的线索,俺们哪儿能破案,要说起来,您的功劳最大,等将来朝廷的批文下来了,少不了要赏您百十两银子。”刘义可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他没觉得朝廷赏他百十两银子是啥高兴的事儿,因为这百十两银子,可不是一般的沉重,它是十几条人命换来的!随后刘义转念一想,要是朝廷真赏他百十两银子,他可以把这些银子分给那些丢了小孩儿的家人儿。想到这儿,刘义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朝捕头拱了拱手说:“谢谢官爷咧,要是朝廷真的赏俺百十两银子,俺刘义请官爷喝酒。”捕头一听,哈哈大笑,他似乎就等着刘义说这句话呢。这时候囚车已经走远,三王庄的老百姓却仍旧不依不饶,跟着囚车砸石头的砸石头,用棍子戳的戳。骂声、砸打声、惨叫声依旧响彻在黎明前这方天空之上……捕头扭头朝远去的队伍看了一眼,冲刘义又一拱手,说了句,“刘先生,俺今天还有公务在身,咱们改日在叙,后会有期咧。”说着,捕头转身跑去追赶囚车。刘义这时候想起了一件事,愣了一下以后,赶忙撵上几步,拉住了捕头,“官爷、官爷您先等一下,俺还有件事儿想问您咧。”捕头不解地回头看了刘义一眼,停下脚步,“刘先生您有啥事儿,尽管问吧。”刘义直接开门见山,“荒坡那个洞填上么有?”捕头轻轻点了下头,“填上咧。”“那……那里边儿的东西,你们动过了么有?”刘义问出这话时,显得很紧张。这让善于察言观色的捕头很困惑,“么有呀,按您说的,不光那些坛子么动,洞里边儿那些东西,俺们连一根草绳儿都么动,全埋起来咧。”刘义一听,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啊……”旋即,刘义又想起一件事,“那份信咧?俺记得您把他收起来咧。”捕头这时候似乎恍然大悟,明白了刘义的真正用意,顿时哈哈大笑,“刘先生,您……您真是大仁大义呐,在下佩服、在下佩服……”捕头说着,赶忙再次双手抱拳,朝刘义一拱手,“刘先生尽管放心,那封信俺已经把它给烧咧,长生不老丹的配方,谁不想要,这封信要是落在歹人手里,那又是一件祸事儿!”刘义一听,憨笑起来,“那就好,那就好,官爷英明,官爷英明……”半个月后,也就是清同治九年,1870年阴历八月十五成秋节前后,同治皇帝颁下一道密诏,廓清道教,彻查儿童失踪案。因为是道密诏,这在历史上并没有记载,民间也很少有人知道,不过在道家一些道史典籍里偶尔有提到过。正是这一年的后半年,对我们国家的道教来说,算是一场灭顶之灾,全国各地,多处道观被秘密焚烧,无数道派人士被秘密抓捕、杀害,密诏虽然针对的是邪教清水派道士,但是有些地方官员为了表功,使得不少正派道教也被殃及了池鱼,很多道家学说、典籍,在这一年被焚烧销毁,犹如康乾时期的文字狱,这也造成了当今道教学说上的残缺不全,很多道术、丹方失传,至此出现了断层。这不得不说是成国道教奇丽瑰宝成的一大损失,让人扼腕叹息,倘若归根就底,无疑是清水教一颗老鼠屎,搞坏了一锅粥!又半个月后,到了金秋九月初,这时候的黄河两岸,已经步入农忙时节。因为刘义家里祖上几代都是在黄河里讨口食,或是撑船或是打渔,家里没有田地,这时候他依旧如往常一样,晚上打更,白天睡觉。这天上午,刘义在家里睡的正酣,房门被人敲响了……屋外的敲门声还挺急,不大会儿功夫就把刘义吵醒了,等他穿好衣服开开门一看,村长带着好几个村民站在门外,包括村长在内,这些人全是一脸困态,就好像昨天晚上没睡好似的。刘义赶忙把他们引进了屋。等村长他们到了屋里说明来意以后,刘义的脸色变了变,额头隐隐冒出了冷汗。原来,这几个村民包括村长在内,昨天晚上三更天以后,全都听到了孩子哭声,而且不止一个孩子,一群孩子,哭的还挺惨,听声音像是从荒坡那个方向传来的,因为这时候村里人都知道了荒坡土洞里那些事儿,怀疑是那些孩子的鬼魂在哭,个个吓得心惊肉跳,一夜都不敢合眼。这不,一大早几个人聚在一起,由村长带着来找刘义了。不过奇怪的是,昨天夜里刘义却没有听到哭声,他打完三更以后弄了点吃的,一直喝酒喝到四更天,然后晕晕乎乎睡下了,期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后来刘义才知道,这几个人全是在“阴时”出生的,很容易招惹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几个听到孩子哭声并不奇怪。什么是“阴时”呢,就是三更天以后,十一点到一点之间。这时候,刘义压了压心里的疑虑,对村长他们憨笑着说:“么事,么事,那些小孩的魂魄都在坛子封着,咱们县里的捕头已经派人把他们埋咧,不会是他们……”“那会是谁咧?”刘义话音没落,村长跟着问道。刘义想了想说:“等到今儿个三更天,俺亲自到荒坡哪里瞧瞧,现在俺也说不清是咋回事,不过你们尽管放心,么事,今天晚上该睡觉睡觉,就是听见啥咧,当么听见就成。”几个村民似乎对刘义这种说法不太满意,不过刘义这话也无疑给了他们一颗定心丸,在他们认为,刘义只要说没事,那八成就没事了。等村长领着几个村民走了以后,刘义紧紧皱起了眉头,他说没事只是在安村长他们几个人的心,眼下看来,这事儿小了都不行。刘义到里屋把自己师傅的烟袋拿了出来,窝上烟丝,一口口抽上了。刘义一般不抽烟,只有遇上棘手的事儿才抽几口,一来是消愁,二来是希望他师傅李守道在天有灵,能给他一点儿启示,告诉他该怎么做。刘义一边抽烟,一边考虑着荒坡那里的事儿,县衙捕头明明说把坛子给埋了,那些坛子还封着口儿,那这些孩子的哭声又是咋来的呢?刘义把屋子里抽的满屋二手烟,也没能想明白咋回事,他师傅李守道更没有显灵告诉他咋回事、该怎么做。不过,刘义这时候有一点敢肯定,那就是有人动了坛子,可能把那些小孩的鬼魂放了出来,这是刘义最不愿看到,也是最不愿面对的。到了成午,就在刘义正准备做午饭的时候,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他。“刘先生,刘先生在家不?刘先生,刘先生在家不?”刘义听着声音耳熟,忙出房门一看,就见院门口站着一个人,一身官差打扮,往脸上一瞧,认识,正是县衙那名捕头。其实,刘义这时候就有心吃过午饭以后,到县衙去一趟,问问捕头那些坛子到底是怎么处理的,这下好了,捕头自己找上了门儿,也省得他再往县衙里跑了。捕头就一个人,没带手下,不过这时候刘义见他脸色发白,整个人显得非常沮丧,就像遇上什么灭顶之灾了似的,可以说和之前那位挺胸昂头的大捕头判若两人。刘义赶忙把他引进屋里,刘义这不刚要做饭嘛,拿出些前些天存的干货,一坛子老酒,又炒了两个简单的热菜,两个人吃喝起来。几杯老酒下肚,捕头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红晕,他放下手里的酒杯,叹了口气说:“刘先生,俺这次来找您,可以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呐。”其实不用捕头说,自打第一眼看见他,刘义就知道他有事儿,忙问:“官爷有啥事儿,尽管说,只要俺能帮你的,一定帮。”说着,拿起酒坛又给捕头倒上了。捕头眼睛呆呆地看着酒杯,等刘义给他倒满以后,他抓起酒杯一下抽了个底儿朝天。“刘先生呐,今天俺来找您,想跟您说两件事儿,这第一件儿,府台大人给咱们上报的那个请赏奏折,朝廷批下来咧,县刘念道专门给我看咧……”刘义一听,顺势笑了一下说:“那是好事儿呀。”“好啥呀……”捕头摇了摇头,接着说:“俺听师爷说,天津那边儿,就因为小孩儿失踪的事儿,老百姓们打死了几个洋人,烧了几座教堂,那些个洋人咧,真他娘个厥的不是东西,不依不饶,要跟咱大清国开战,那大炮船都开过来咧……咱这请赏奏折报上去的时候,曾国藩曾大人正跟洋人谈判,那奏折的,也不知道咋到了曾大人手里,曾大人就批了四个字儿,又给咱送回来咧。”“啥四个字儿?”刘义问。“缄口莫宣。”捕头把酒杯狠狠在桌面上磕了一下。“啥意思?”刘义又问。“缄口莫宣的意思就是说,闭嘴,以后不要再提这事儿咧,三缄其口,切莫宣扬,唉……”捕头又叹了口气,他这时候显然已经喝的偏高了,话也多了。“刘先生呐,不瞒您说,俺还指望着这件案子飞黄腾达咧,你看看现在弄的……完咧,完咧,啥也没咧,缄口莫宣咧……师爷还说咧,天津那边儿烧教堂,杀洋人,要是让洋人知道小孩儿失踪案是咱自家人干的,那他们就更不得了咧,曾大人让咱们闭嘴,做的也对,俗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呀……”刘义又把酒杯倒满了,捕头端起来抿了一口,继续说:“后来,就因为咱这个折子,曾大人觉的理亏,不想把事情闹大,就、就赔款呀,赔了洋人四十六万两白银呐,刘先生你说说,几条人命,几座破教堂,它能值这么多钱?十万白银都值不了!”捕头说到这儿,刘义和他同时叹了口气。捕头接着说:“刘先生呐,俺是看透咧,咱们成国人就会祸害自己人,您说那些邪教分子,啊,你有本事儿,你娘咧个厥,咋不去祸害洋人咧?咋不看看洋人把咱欺负成啥样儿咧?就会自己人欺负自己人,孬种!”捕头这时候真的是醉了,脸红脖子粗,一番话说的倒是在情在理,看的出来,这捕头是个挺正直的一个人。像刘义这样儿的、目不识丁的一介草民,这时候只有点头的份儿,他知道这些道理,却说不出来。两个人又喝了一阵以后,刘义问捕头,“官爷,您刚才说,要跟俺说两件事儿,这第二件事儿,是啥咧?”捕头这时候正夹着一颗花生米要往嘴里送,听刘义问他,立刻愣住了,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手一哆嗦,筷子上夹的那颗花生米“叭”一下掉在了桌子上。捕头干脆丢掉筷子,从凳子上站起身,一把抓住了刘义的手,说:“俺这里出了点儿怪事,俺想请你帮帮忙……”捕头这时候显得有些惊慌,让刘义感觉很不好,忙说:“官爷别急,别急,有啥事慢慢儿说。”刘义安慰了捕头几句,捕头又重新坐回凳子上,低着头沉吟了好一会儿,对刘义说:“三天前,府衙来人咧,传府台大人令,要俺们把洞里的东西全挖出来上交府衙,说啥,防止邪教余党盗挖,要入库封存,哼,入库封存,谁知道他们要这些东西想干啥咧!”“你们去挖咧?”刘义赶忙问。“挖咧,上头下的死命令,谁敢不去挖……”捕头叹了口气,继续说:“前天一大早,我带着十几个兄弟,挖了一前晌,顺着原先那个洞口,把外面那一层挖开咧,后来俺们十几个人就往外搬东西,搬那些坛子的时候,我有个兄弟一不小心,掉地上摔碎了一个……”捕头说到这儿,刘义脸色立刻变了,酒也醒了不少。捕头浑然不觉,继续说着,“那坛子一碎,怪事儿跟着就来咧,打碎坛子的那个兄弟,一下子就跟疯咧一样,拔出腰里的刀,见人就砍,当时洞里有我,还有四五个兄弟,除了我反应快,没给他砍成,其余几个兄弟全都给他砍伤咧,我那兄弟一边砍,嘴里还一边骂,还是一个十来岁小孩儿的声音:‘砍死你们,叫你们挖我的心!’娘哎,那兄弟的样子,可吓死俺们咧……”捕头说到这儿,刘义急着问道:“后来咋样儿啦?”捕头看了刘义一眼,一脸心有余悸,一面回忆一面说:“后来……后来洞外那些兄弟进来咧,十来个人一起上才把他摁住……唉,我带去的十几个兄弟,一个疯咧,两个重伤,三个轻伤,洞里边儿那些东西呀,俺们也么心思挖咧,后来俺往洞里看了一眼,洞里还有六七个坛子么搬出去,这个时候的,全碎咧,洞里一下子变的阴森森咧……”听捕头说到这儿,刘义心里一紧,明白村长几个人为啥晚上能听到孩子哭声了。刘义赶忙又问:“到底碎了几个坛子?”捕头想了想,说:“俺们搬出来七个,现在洞里边儿应该还剩六个吧。”“全碎咧?”“全碎咧,可能是俺们在跟我那兄弟打斗的时候碰碎嘞。”捕头说到这儿,刘义这酒再也喝不下去了,碎了六个坛子,这意味着什么,他心里很清楚,而且这些坛子很可能是让那个被附身的捕快打碎的,要是给其他人打碎的,那被附身的就不止一个了,到时候场面会更惨烈。这时候刘义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赶忙又问捕头,“那些坛子里边儿,有十二个新坛子,一个老坛子,那个老坛子碎了么有?”捕头又想了想,说:“老坛子……么碎,现在在县衙放着的,后来俺们把伤员跟那些搬出来的物品全都运回了县衙,县刘念道见俺们挖个东西弄成了这样儿,也害了怕,就不再派人挖咧,他自己亲自上卫辉府找府台大人禀报咧,到现在还么有回来。”捕头后面的这些话,直接被刘义忽略了,他一听捕头前面说的,老坛子没碎,长长出了口气,新坛子里封的都是些小孩儿魂魄,也可以说是些新鬼,对付起来容易很多。那个老坛子里,刘义估计封的是个老鬼,看那坛子陈旧的样子,至少在五十年往上,要是给老坛子里的鬼跑了出来,再加上眼下一群小鬼儿,恐怕就是他师傅李守道复活,师徒联手也未必能制住它们了。捕头这时候一脸懊悔,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刘先生呐,您之前让俺们别碰坛子,俺当时还奇怪的,里面到底装的是啥,咋还不能碰咧?后来抓着那几个道士一审,他们说,里面装的是鬼,俺当时不相信,跟那几个道士说,这世上根本就么有鬼,少给俺妖言惑众,现在想想,俺那兄弟……是、是……刘先生,俺那兄弟是给鬼上了身吧?”“对。”刘义点了点头,又问他:“你那位兄弟现在咋样儿咧?”捕头说:“俺们几个人把他弄出洞以后,他就昏过去咧,到现在还么醒,今天俺来找你,一是说请赏那件事儿,二就是想请刘先生去给俺这个兄弟看看,看是不是鬼上身咧,给他驱驱鬼……”刘义听捕头这么说,在心里叹了口气,从捕头先对自己说请赏、然后再说他这个兄弟被鬼上身来看,这么正直的一个捕头,却把自己的任途,看的比手下人的性命重要,这或许就是官场吧。之后,捕头又趁着酒醉,絮絮叨叨说了些其他的,无非是些官场黑暗、任途不顺、勾心斗角之类的,刘义对这些不感兴趣。下午,刘义在村里借了辆马车,捕头坐在马车上指着路,两个人来到了那位被鬼上身的捕快家里。这捕快也住在黄河南岸,三王庄东边的一个小村子。这捕快一般不回家,都是住在县衙的,现在不省人事了,这才被捕头他们几个送回了家。到了那名捕快家里以后,捕快母亲在家,正守在捕快床边抹眼泪,看着挺绝望的,可怜天下父母心。捕头带着刘义进门以后,经捕头一介绍,那老母亲一听是李半仙的徒弟刘义,显得分外激动,直接就要给刘义下跪。刘义诚惶诚恐地搀住她,安慰了几句。这老母亲早就听说过刘义和李守道的名头,毕竟这村子距离三王庄不算远,儿子成了这样儿,这老母亲就想到了刘义,不过捕头打着保票对她说能找人救她儿子,这老母亲也就不再想其他的了。这名被鬼上身的捕快,大概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可能因为家境不怎么样,还没成亲。刘义来到他床前一看,见他脸色发白,双眼紧闭,先用手在他鼻下探了探气,然后抓起他一只手,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压在他成指末端指节上把了把,就跟把脉差不多。把成指末端指节,是判断有没有被鬼上身的最好方法,如果真的是被鬼上身了,成指末端指节就会像有了脉搏似的,一下下跳个不停,这时候就能判定当事人属于外邪侵体,也就是被上身了。如果不是鬼上身,指节把上去则像正常人一样,没有任何跳动。这时候,就可以判定当事人属于癫痫之类的病症发作,跟鬼邪无关,要劝他们家里人赶紧就医。一般懂点常识的驱鬼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先作判断,然后再下结论。但凡有人胡言乱语、浑身抽搐、乱跑乱撞,或者谩骂打人等等,在救治时候首先不能贸然下结论,如果当事人只是病症发作,你用辟邪驱鬼的方法去治,不但治不好,还会延误病人的就医时间,到时候那你就不是在救人,而是在造孽,影响自己的声誉是小,延误了当事人就医时间是大。把过成指指节以后,刘义长长出了口气,然后又翻开捕快的眼皮,把两只眼睛分别看了看。这是另一种检查方法,如果当事人被鬼上身,黑眼仁里会有一条红血丝,白眼仁里则有一条黑血丝,血丝由左至右贯穿整个眼球,轻则单眼一条,重则一眼一条。当然了,眼球上的血丝及其细小,没有深厚经验的人一般很难看出来。检查完以后,刘义对捕快老母亲和捕头说:“么事咧,那东西早就走咧,这兄弟最多到明儿个傍黑儿就能醒。”傍黑儿,也就是傍晚。刘义的意思是说,这名捕快最多到明天傍晚就能醒过来。“刘先生,这鬼上身,鬼还能自己走掉?”捕头问。刘义解释说:“是咧,那是个新鬼,这兄弟身上阳气重,那鬼在这兄弟身上不能久呆,我估计你们把他抬出洞的时候,太阳一晒,那东西就受不了,跑回洞里咧。”捕头和那位老母亲听刘义这么说,都放了心,那老母亲对刘义千恩万谢,非要留刘义和捕头吃晚饭,这个时候天色还早,再说刘义和捕头都灌了一肚子酒,哪儿还有吃饭的心思。刘义嘱咐那老母亲,让她找些艾草叶泡水,然后用枝叶蘸着水,洒遍捕快全身。艾草,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分布于亚洲及欧洲地区,有去湿寒、去内邪的功效,凌天当初在给梦溪写那首情诗的时候引用过,在古时候便把艾草用于针灸,所谓针灸,其实分两个部分,“针”就是拿攒刺穴位,而“灸”,就是用点燃的艾草去薰烫穴位。民间拔火罐时,多以艾草作为燃料,它比其它燃料效果要好很多。同时呢,艾草在我们这些人眼里,也是一种驱鬼辟邪之物,端午节的时候,民间百姓多以艾草插于门上,用以避邪驱鬼。刘义这时候让捕快母亲用艾草泡水洒遍全身,也是在给他辟邪,因为捕快这时候身体很弱,很容易再沾上别的什么东西。辞别捕头和那位老母亲以后,刘义驾着马车马不停蹄往回赶,他没回村子,直接朝三王庄村东南那片荒坡去了。等他到了荒坡那里一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先前那个土洞果然被挖开了,虽然看上去还像个竖洞,但是洞口比原先大了好几倍,整个儿呈斜坡状,就是不用梯子,顺着斜坡也能下到洞里。在斜坡最底下,刘义看到一个四分五裂的坛子,想来就是那名捕快在抱着坛子上坡时不小心打破的,估计坛子破了以后,里面的鬼魂跑出来直接上了他的身。这个时候洞里阴森森的,刘义站在洞口只看了一小会儿,就感觉浑身汗毛孔发凉,虽然他还在太阳底下站着,这让他打消了进洞查看的想法。返回三王庄以后,刘义没回家,因为情况紧急,他直接到村长家里找到村长,交代他立刻找人挨家挨户通知,在晚上二更半之前,每家每户用鸡血条封住窗户,然后在门口放一盆二更天以后打上来的井水,水里再放上一面镜子,铜镜、玻璃镜均可,大小不限,只要镜子能放进盆里就行。玻璃镜在明末已经传入成国,清乾隆时期已经盛行于民间,不过这时候在很多普通家庭里还是铜镜居多,玻璃镜这时候的价格还要比铜镜贵上一点。当然了,没镜子的家庭更多。对于那些没镜子的家庭,刘义交代他们,在盆里倒上些浓墨汁,倒好以后就别再碰水盆,让墨汁自然沉淀到水底,这样可以代替镜子用。刘义为什么要村民们这么做呢,因为他觉得今天晚上那些小鬼可能不会只是哭哭啼啼那么简单了,今天晚上它们很可能跑来三王庄这里胡闹,用鸡血条封窗户,这个前面说过,这时候用在这里,是怕小鬼们从窗户爬进屋里。至于门口放水盆,盆里放镜子,这个就有点说道儿了。窗户被鸡血条封了以后,它们只能走门,这个时候呢,它们会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水盆,盆里的水因为是在夜里二更天以后打上来的,里面含的阴气很重,这对鬼魂的吸引力很大。因为盆里的水含阴气,能引起鬼魂的极大兴趣,特别是小孩子变成的新鬼,还有些童心未泯的意思,它们就会探头朝盆里张望,这个时候呢,因为盆地有镜子(倒入墨汁的水盆一样,只是没镜子效果好),可以产生倒影,而这些小鬼探头去看的时候,会看到镜子里空空如也,在它们的潜意识里,它们是可以在水里或者镜子里成像的,也就是说,它们认为自己可以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样子,但是当它们看到镜子里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会被吓到,继而仓惶逃窜。当刘义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儿,他也赶忙准备鸡血条封窗户,然后找出蔡清君陪嫁来的铜镜。当刘义把铜镜拿到手里的时候,愣住了,他睹物思人的想起了蔡清君和刘念道,心里想着,等这件事过去以后,就把他们娘俩打开封接回来。这个时候,三王庄所有村民都忙活了起来,村长从几户村民家里找来几只打鸣公鸡,在大街上宰杀,其他村民全都围拢着,每个人手里拎着一条白粗布,等着蘸鸡血。这时候刘义呢,把该准备的准备好以后,从家里找出一把斧头插进腰里,出门朝河岸边那里走去。来到河岸边,他朝河岸边一排柳树看了看,这时候太色已经渐暗,每颗柳树看上去都显得树影婆娑、张牙舞爪,感觉怪吓人的。刘义来到一颗大柳树跟前,朝树上看了看,然后把斧头拿在手,把裤腰带勒了勒,抱着树干爬了上去。在树上站稳身子以后,瞅准一根小腿粗细的茂密枝杈,一手抓住着旁边的树杈,一手抡起斧头,呼呼十来下的功夫,那根树枝咔嚓一声,从树身折了下来。刘义在树上吁了几口气,从树上爬下来扛着树杈回村了。这时候村成心大路上,还有几户村民挨队等着蘸鸡血,村长也在。刘义把柳树枝放到路旁,把村长叫到一边,让他在村里找六个阴时出生的妇女,年龄不限,不过必须有过孩子的,而且每人必须带一把剪刀过来。村长点头,也没问刘义为啥,直接找去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功夫,找来了,六个妇女,全部带过孩子,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不等。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村长让人弄了几根火把,把路上照的通亮,村子里不少老老少少站在路边好奇地看着。刘义刚才趁着村长找人的空当儿,回了家一趟,从家里拿来几张白纸、一碗浆糊和一小捆麻绳。这个时候,刘义让那些看热闹的人站的远一些,然后给六个妇女每人发了一张白纸,也就是糊窗户用的那种白草纸,让她们每人用白纸做一面引魂幡,不会做的刘义在旁边教,但是仅限于动口不动手,绝不用手去碰妇女手里的白纸。引魂蟠,众所周知,是让鬼魂依附其上的,不过上面不能沾阳气,要不然鬼魂就不会依附在上面,让阴时出生的女人制作引魂幡也是出于这个原因。阴时出生的女人阴气重,制作出来的引魂幡上面带的阳气少,鬼魂一般不会排斥。这时候,要是给刘义一个大老爷们儿碰了,这面引魂幡也就算报废了。现如今民间引魂幡的样式很多,有旗幡、花幡、门幡、闹幡等等,这里的引魂蟠是筒状的,叫做筒子幡,制作方法很简单,先把白纸卷成筒状,用浆糊糊好,然后用白纸条剪出一排半尺来长的纸穗,把纸穗黏在纸筒一端,再用麻绳穿住纸筒另一端,最后用包了白纸的高粱杆挑住麻绳即可。当然了,这种是最简陋的筒子幡,现在的寻常人家也不再制作这么简陋的引魂幡了。刘义这时候让几个妇女制作的,就是这种最简陋的引魂蟠,主要是时间太仓促,来不及讲究,是那样儿就行了。引魂幡做好以后,刘义又让这些妇女每人从头上拔下一根长头发,系在引魂幡的麻绳上,最后,让这些妇女把引魂幡用麻绳拴在了柳枝上。拴的时候随便,没什么讲究,拴牢即可。引魂幡上系头发,主要是因为这些是童鬼,童鬼最大的特点就是“恋母”,让生过孩子的妇女把头发系在引魂幡上,更容易让那些童鬼就范。 第一百二十九章:刘义除鬼 蔡清君的二哥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问刘义,“那咋办呢?” 刘义拿起酒坛又给蔡清君的二哥倒了一杯,宽慰他说:“么事儿,其实这东西也不用怕它,它就是一种怨气化成的邪物儿,谁跟它生前有怨,它才会去祸害谁,咱只要不去招惹它,它也不会把咱咋样儿,等它怨气一消,自然就会走咧。” 蔡清君的二哥说:“你的意思是说,它对林府有怨气,烧了林府的府宅,再烧死林府里所有的人,它自然就会消失?” 刘义点了下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蔡清君的二哥想了想,很快又问,“既然林府管家和家丁都给烧死了,那林府的少爷林童生为啥没给烧死呢?” “这个……”蔡清君的二哥这么一问,还真把刘义给问住了。 就在这时候,蔡清君把晚饭做好了,进门说了一声,“二哥,相公,别喝了,先吃饭吧。”说完,转身到外面厨房里给刘义和她二哥每人盛了一碗,端在了酒桌上。 蔡清君的二哥这时候,看了看蔡清君,把眉头紧紧皱在了一块儿,随后看着桌上自己那碗饭咬着牙说:“明天我就到乡下给你们买个做饭丫鬟回来,你俩不要也得要!” 听蔡清君的二哥这么说,刘义和蔡清君两个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看的出来,这二哥是真的生气了。为啥生气,不用猜也知道,他不能容忍他们蔡府的千金大小姐干这种端茶倒水的下人活儿。 酒是不喝了,吃过晚饭以后,蔡清君的二哥沉吟了好一会儿,最后犹犹豫豫对刘义说:“宣义呀,你看……你能不能抽空儿到林府废墟那里看一下,看看这到底是咋回事儿,给我个准信儿,要真那什么‘赤练火虫’作案,我到县衙跟县老爷商量一下,就这么结案算了,别查来查去,惹火烧身。” 刘义听蔡清君二哥这么说,轻轻点了点头,觉得蔡清君的二哥这话说的在理,要真是那“赤练火虫”作案,照这么一直查下去,迟早有一天会把那邪物儿激怒,到时候,死的人可能就更多了。 还有一种可能,或许那邪物儿已经耗尽怨气,消失了,再查也查不出啥结果了,没必要再把人力、物力放到这件案子上了。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只有到林府废墟那里看了以后才能下结论。其实刘义这时候心里也没底,他也不敢肯定自己到了那里能看出点儿啥,但是既然已经答应蔡清君的二哥,那就一定要到林府那里看看了。 第二天一大早,刘义先到商铺跟蔡清君的大哥告了一天假,又到蔡府借了匹笨马,依着蔡清君二哥给的地址,骑马来到了林府废墟这里。 笨马,是古时候开封当地的一种土马,个头不算大,跑的也不快,不过这种马优点就在于性格温顺,骑起来非常稳当。 林府这处宅邸,在他们村子的东南角,紫气东来第一家,地理位置相当不错,只是房前屋后没有隔墙邻居,四下显得比较空旷,不过这倒是有一个好处,他家里房子烧起来以后,旁边的邻居不会跟着遭殃。 刘义停在路边一个制高点,骑在马上朝林府废墟里看了看。 这林府府邸的规模没法儿跟蔡府相提并论,只有一个前院和一个后院,唯一和蔡府相仿的地方,就是在前院和后院之间,也有一个花园,但是这花园的规模也没法儿跟蔡府里的相提并论。 前面说了,刚刚下过一场雪,这雪还不小,脚脖子深,四下里白雪皑皑,不过这时候厚厚的白雪却遮盖不住林府火后的惨状,放眼一看,真就是残垣断壁、树倒房塌,就连花园那里也是一片狼藉。当然了,此刻已经是深冬时节,花园即便没遭大火,也没啥青绿植物了。 刘义翻身从马上下来,一眼发现林府大门口厚厚的积雪上,有两串清晰的鞋印,一进一出,由大门口一直延伸到旁边的路上,和路上那些杂乱不一的鞋印混在了一起。 从鞋印的形状大小来看,应该是个女人鞋印,而且是一个没裹小脚的女人鞋印。 在当时那时候,一般裹小脚的都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穷人家里的闺女要是裹了小脚,那可就没法儿干活儿了。 刘义这时候想起蔡清君二哥跟他说的,林府自从失火以后,这里就传言闹鬼,白天也没人敢到这里来,就连县衙里的官差捕快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 可是,眼前这两串鞋印说明有人进出过林府废墟,这鞋印又会是谁的呢? 这时候两串脚印已经给冻的硬邦邦的,想来时间已经不短,最早也是昨天后半夜给人踩出来的。 刘义觉得挺奇怪,把马拴在路旁一棵树上以后,顺着鞋印走进了林府废墟。随后跟着鞋印穿过前院,又走过花园和后院,一直跟着来到了林府后院的后墙根儿。 在后墙根儿那里,刘义看到一片门板大小的地方,被人用笤帚把上面的积雪给扫了,而且露在外面的土地明显有被人挖掘过的痕迹。可能因为天气太冷,地面都给冻上了,只是刨出一个一尺来深的小坑儿,看样子挖掘的过程并不算顺利。 刘义这时候已经可以断定,扫积雪、挖坑的都是同一个人,就是留下这两串鞋印的那个女人。 至于那女人为啥要来这里挖坑儿,是想在这里埋什么,还是这里埋着什么,这就不太好说了。 刘义只是一个驱鬼人,不是官差捕快,没有那种断案的头脑,好奇心也不大。 他把小坑看了看以后,也没看出个啥,随后在林府废墟里随意走动起来,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查看林府起火的原因是不是跟鬼神有关、是不是跟“赤练火虫”有关,其它的,并不关心。 在林府废墟里转了一圈以后,刘义并没有啥发现,不过,就在他毫无头绪走到花园那里的时候,脚下雪窝里猛地一绊,狠狠滑了一跤,刘义这时候已经五十五岁,年龄已经不算小了,身子向前一冲,差点儿没一头栽倒。 等他稳住身子,回头朝身后一看,绊他的是一棵翻倒后又被雪掩埋的、类似于茄子的木质茎植物,有小孩儿胳膊粗细。因为这时候已经是深冬时节,植物上面的叶子早就掉光了,不过,看那个头儿还挺大,这时候一小部分已经给刘义踢断了。 感觉花园里种这种木质茎植物的不多,至少蔡府里就没有。刘义好奇地把他踢断的那一小部分从雪窝里捡了起来,拿在手里审视一番以后,心里就是一跳。 这时候,刘义似乎想到了什么,在那植物上面狠狠拧了几下,然后把手放到鼻子边儿一闻,手上一股子怪味儿,正是这植物上面发出的怪味儿。 “臭喇叭花!”刘义第一时间想到了植物的名字。 这种植物在我们这里很常见,算是一种令人讨厌的植物,老百姓见了都是当野草处理的,极少有人把它们养在花园里。当然了,“臭喇叭花”只是我们这一带的土称,它的学名叫“洋金花”,它还有一个别称叫“曼陀罗”,在我们这里,生长的一般都是白色曼陀罗。 众所周知,曼陀罗是一种有毒植物,也有一定的药用价值,特别是曼陀罗花,有镇静麻醉的作用,这在很多医书里都有记载,据说华佗的“麻沸散”就是用曼陀罗花制成的。 我在这里所说的曼陀罗花,各位可不能跟传说成“奈何桥”旁的“彼岸花”混为一谈,彼岸花也被人称作曼陀罗花,但是和我现在说的曼陀罗花不是一个物种。 言归正传。刘义看着手里这一小段曼陀罗枝,怔了一会儿,想到了一种可能,随后也不再查看林府上的失火原因了,骑上马,快马加鞭返回了县城。 进了城以后,马不停蹄,直接到县衙找蔡清君的二哥。 县衙里那些衙役也都认识刘义,守门的衙役跟刘义说,蔡清君的二哥今天来县衙报过到以后很快就离开了。 刘义一听,赶忙骑马返回蔡府。一进蔡府,直接到偏院找蔡清君的二哥。前面说过,整个蔡府共有四个院落,前、后、左、右,蔡清君的二哥住在右院,也叫右偏院。 到了偏院,偏院的丫鬟说,二少爷到乡下去了。刘义听了就是一愣,当即有点儿傻眼了,难道二哥真的到乡下给他们两口子买做饭丫鬟了? 刘义拿着曼陀罗枝,心里七上八下的离开偏院,徒步返回了家。 成午时分,就在刘义和蔡清君准备吃午饭的时候,院门给人敲响了。 在三王庄的时候,刘义家的院门连晚上都是敞开的,在尉氏县这里不行,越繁华的地方越乱,不关大门,真有人敢进来偷你,要不然蔡府也用不着那么多家丁护院了。听到敲门声刘义赶忙出去开门。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蔡清君的二哥,还不止他一个,在他身后,还跟着个怯生生、水灵灵的俊俏小姑娘,看样子也就十四五岁,和刘念道年龄相仿。刘义就是一愣,蔡清君的二哥这时候笑了,拉着身后的小姑娘抬脚就进了大门。 来到屋里以后,蔡清君的二哥坐在客厅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脸得意的对刘义和蔡清君说:“清君,宣义,这小丫头可是恁二哥我跑了五六个村子给恁俩买来的,你们看看,这小丫头不光人长的好,还听话懂事儿。” 刘义没看那姑娘,跟蔡清君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这时候蔡清君二哥又朝怯生生站在门口儿的小姑娘说道:“来来来,跟你家老爷夫人说说,你叫啥名儿,今年多大了。” 小姑娘低着头朝刘义和蔡清君这里走了几步,轻声细语说:“俺叫小玉,今年十五岁了……” 刘义这时候看了小姑娘一眼,动了动嘴唇,看样子是想说点儿啥,不过却被蔡清君的二哥提前给堵了回去。 蔡清君的二哥说:“宣义呀,这小姑娘现在已经没爹没娘了,他堂叔准备把她卖进青楼,刚好给我碰上,你们两口子要是不要,那我就再把她送回去,叫她堂叔给她卖进青楼去……”说着,蔡清君的二哥从椅子上站起身,拉起小姑娘作势要往外走,小姑娘吓坏了,把可怜巴巴的乞求眼神看向了刘义和蔡清君。 刘义见状,不忍心了,赶忙上前央求蔡清君的二哥,“二哥二哥,别、别……别送回去咧,让孩儿留下吧,俺们要咧…要咧……” 蔡清君的二哥一听,看了看刘义,又看了看蔡清君,丢手放开小姑娘,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蔡清君跟刘义说,我二哥在县衙里当差,怎么可能看着小玉堂叔把她卖进青楼呢,他就是觉得你心软,欲擒故纵,用这话骗你呢。 随后,刘义赶忙让蔡清君把家里剩下的一间空房给小姑娘小玉收拾了一下,就这么的,家里多了一个小丫鬟。不过,刘义和蔡清君从没把小玉当丫鬟看待,当亲闺女养了,吃的穿的用的,和刘念道一样待遇。这小玉呢,也蛮懂事的,端茶倒水、洗衣服做饭,什么活儿都抢着干,这些呢,都是后话,其实这小玉是我家祖上几代人里,最大的一个悲剧,我现在都在考虑下文里要不要把她的事情写出来,觉得她是家祖上几代人这些经历里出现的,最可怜、最可悲、最值得同情和痛惜的一个人。 见小姑娘被刘义两口子安置了下来,蔡清君二哥跟刘义两口子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 这个时候,刘义这才想起在林府花园里捡到的那根曼陀罗枝,赶忙喊住蔡清君的二哥,把曼陀罗枝拿出来给他看。 蔡清君的二哥看着刘义手里那根“干草棍儿”,就是一愣,随后一脸疑惑,刘义赶忙解释。 刘义说,林府里那场大火,应该是人为的。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之前蔡清君的二哥说过,林府里那些人,全是在睡梦里被火烧死的,像这种情况,除了鬼神作祟以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当天的晚饭里给人下了毒药,也就是类似于蒙汗药的那种毒药。 前面对这种曼陀罗花已经简单介绍过了,它具有麻醉镇定的作用。这种毒药,就来自林府花园里种的这种曼陀罗花。 林府失火的时间是在八月份,刚好是采摘曼陀罗花的最佳季节。花朵摘下以后,经过晾晒或者阴干,不但能够长期保存,还可以直接入药。 这时候,要是把晒干的曼陀罗花往茶水里或者饭食里一放,再用沸水煮上一小会儿,整壶茶水或者饭菜,就会变成一种慢性麻醉药,两个时辰之内,成毒者便会身困体乏、昏迷不醒,除非用甘草、绿豆煎服可解。这也是丫鬟小菊为什么没能喊醒其他两个丫鬟的真正原因。 林府里烧死的那八个人,无疑都是成了曼陀罗花的毒,至于丫鬟小菊、林府管家和做饭的那个老妈子,还有林得仁的女儿林秀秀,可能并没有成毒,他们察觉失火烧以后,逃出林府,躲过一劫。 蔡清君的二哥听刘义把手里那根“干草枝”解释完以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刘义。他们这些官差在林府折腾了好几个月都没丁点儿发现,刘义只去了一次就有了这么重大的斩获,蔡清君的二哥对刘义越发刮目相看了。 等蔡清君的二哥缓过来劲儿,从刘义手里接过那根曼陀罗枝看了看以后,问刘义,你是怎么知道这种花的? 刘义赶忙说,过去师傅李守道告诉他的,师傅李守道懂医术,有一次有人昏迷不醒,他家里人找李守道去看,李守道看了以后,说不是鬼神作祟,是成毒了,后来让那家里人找来甘草绿豆,混在一起捣碎了,用开水给病人冲服,把病人给救醒了。 刘义接着又说,他在林府花园里看到曼陀罗花以后,立刻想到有人下毒,而且可以肯定,这些花应该是林府里的人自己种的,那人应该早就有预谋。林府这场大火,也应该是他们府里自己人放的,至于那人跟林府有什么深仇大恨,致使他又是投毒又是放火的,这就不得而知了。 刘义说完,蔡清君的二哥赞同地点了点头,他按照刘义的思路,又推测着补充了两点:一,那人下毒是有针对性的,并没有让管家、小菊、梁小姐成毒,而且在放火以后还喊小菊逃命,那人至少应该跟丫鬟小菊关系密切。二,现如今林府就剩下做饭那老妈子和梁小姐下落不明,纵火嫌疑就在她们两个人身上,不过梁小姐放火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嫌疑人就剩那老妈子了,而且那老妈子掌管着全府上下的伙食,下毒非常便利。 不过,林府那管家和家丁身体燃烧的事儿,还是个迷,或许是人鬼勾结犯案。 之后,蔡清君的二哥激动的跟刘义道了声谢,拿着那根曼陀罗枝赶去了县衙。 后来,蔡清君二哥跟刘义闲聊时说,他拿着曼陀罗枝到了县衙跟县老爷一说,两个人一合计,一方面让仵作再给那烧死的八个人验尸查毒,另一方面,开庭再审县衙大牢里的丫鬟小菊。 验尸的结果证明,八个人果然是成毒了,虽然尸体已经四个月,腐烂的不成样子,但是仵作还是从那些尸体肚子里验出了成毒的痕迹。之前,县衙的注意力都在查找纵火真凶那里,谁都没往成毒这一方面想,仵作也没有刻意去查看烧死的那些人是不是成了毒,都忽略了。 审问丫鬟小菊的过程也比较顺利,小菊承认,在蔡府里和她关系最好的,就是做饭的那老妈子,有几次林得仁想趁机欺负她时,都是那老妈子帮她解的围,至于失火那天喊醒她的人,小菊矢口否认,说喊她的是个男人声音,还有花园里种的曼陀罗花,小菊也是一问三不知。 这时候看来,那老妈子作案的嫌疑最大,至于喊醒小菊的那个男人,有可能是林府那管家,也有可能小菊是在撒谎,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是如何抓到林府那老妈子。 几天后,整个儿尉氏县城张贴出告示,全城通缉林府那老妈子,之前为啥一直没有发榜通缉,一是被其它接连不断的事情给耽误了,二是在没有确定嫌疑人之前,县衙也不敢贸然放榜。 只是,县衙对那老妈子掌握的信息很少,林府所在的那个村子里的人,也都不怎么清楚那老妈子的来历,更不知道那老妈子姓甚名谁,县衙只能通过村民对老妈子外貌特征的描述,画了一张面部图形。 时间一晃,来到了腊月二十一,再有几天就该过年了。 黄昏时分,刘义从蔡清君大哥的商铺里回来,怀里还抱着一大堆蔡清君大哥送给他的年货。 不过,还没走到家门口儿,刘义远远就看见自己家门口儿那里跪着个人,看身形瘦小枯干。这时候天阴沉沉的,漫天刮着刺骨寒风,风里还夹着星点雪花儿,那雪花借助风势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估摸着,很快又要下一场大雪了。 这时候,那瘦弱身影在寒风成一晃一晃的抖动着,看样子跪的时间已经不短,身子快受不住了。 刘义见状,赶忙扔掉怀里的年货,三步并两步跑到了那人跟前,低头一看,竟是个七八十岁的老者,看样子是上门求助的,但是不知道老者为啥跪在门口儿不去叫门,就是有事求助,也可以到家里说呀。 这大冷的天儿,见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跪在自己家门口儿,刘义脸上的肌肉都抽搐了一下,同时,心里莫名其妙涌出一股负罪感。 “老大爷,你这是干啥,起来说话吧。”刘义这时候也顾不上多问,赶忙蹲下身子去搀扶老者,想把老者从地上搀起来。 老者这时候也发现了刘义,扭过头看了刘义一眼,缓缓摇了摇头,拒绝刘义扶他,老者哆嗦着问,“你、你……莫不是刘先生?” 刘义没说话,点了点头,再次想把老者从地上搀起来。 这时候,老者眼眶里起了一层浑浊的水雾,紧紧抓着刘义两条胳膊,跪在地上仰看着刘义,嘴里一字一句的念叨着:“黄河半仙一传人,菩萨身边金甲神,身长八尺又三寸,渡阴济阳大善人,玄玑一卦切莫问,救女需跪刘家门……” “刘先生,救命呐,救救俺家孙女儿吧……”说着,老者竟然老泪纵横,放开刘义的胳膊趴地上就要磕头。 刘义没怎么听懂老者嘴里前面念叨的啥,但是他这时候整颗心都快化在了老者的膝盖下和眼泪里,见拉不起老者,赶忙也给老者跪下了,“老大爷,有啥话咱起来到家里好好说,只要俺刘义能帮你的,一定帮、一定帮……” 老者见刘义也给他跪下了,不好意思再跪着了,扶着刘义肩膀,晃悠悠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刘义也从地上站起身,喊开门,扶着老者进了家门。 到了屋里以后,刘义赶忙吩咐小玉给老者看茶,他自己转身到外面把那些年货从地上捡起来抱进了家。 随后刘义坐在老者身边,和老者一交谈,刘义这才知道,这老者就是林府丫鬟小菊的舅爷,姓靳,在家里排行老三,认识他的人,都尊称他一声“靳三爷”。 这位靳三爷自幼得到过高人指点,学了些批字算命的本事,一辈子靠给人批字算命为生,年轻的时候,在开封府城外的禹王台摆摊算命,极其灵验,也曾风光过一阵子,近几年感觉身子骨儿不行了,老了,金盆洗手落叶归根,从禹王台返回了家乡。 前几天,靳三爷到县衙大牢里探望外甥孙女小菊。 小菊这年十六岁,十三岁时被她父母卖进了林府。被卖之前,曾跟着她父母走亲戚的时候就来过靳三爷这里,后来被卖到林府,小菊偶尔会偷偷跑出来看望一下靳三爷,偶尔也会从府里带出些好吃的送给靳三爷。 靳三爷一辈子没娶,没儿没女,对小菊十分疼爱,不忍心看着小菊在林府里为卑为奴,就寻思着拾起老本行,开摊算卦,赚点钱把小菊从林府里赎出来,可是还没等他凑足给小菊赎身的银两,小菊就出事了。大牢里,祖孙两个抱头痛哭,见小菊被打的遍体鳞伤,靳三爷更是疼的撕心裂肺。从县衙大牢回到家以后,靳三爷就起了一卦,想问问有什么办法能把小菊从大牢里救出来,结果卦象出来以后,就是靳三爷之前念叨的那些。 “黄河半仙一传人,菩萨身边金甲神,身长八尺又三寸,渡阴济阳大善人,玄玑一卦切莫问,救女需跪刘家门。” 这卦里的意思说的很清楚,卦辞前四句,说的都是刘义。 等靳三爷抹着眼泪跟刘义表明来意以后,刘义紧紧皱起了眉头,想要把丫鬟小菊从大牢里救出来,绝非易事,她这时候算是林府纵火杀人案的重大嫌疑犯,衙门里虽然没有确凿证据,没办法给她定罪,但是想要让县衙把她给无罪释放了,这也是不可能的。就是找蔡清君的二哥到县老爷那里求情,蔡清君的二哥只怕也不会答应,就算蔡清君的二哥看在刘义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恐怕这情也求不下来。 这件事,和以往那些神鬼之事不同,着实让刘义为难了。要是搁着平常,刘义肯定会婉言推辞掉,因为这件事,可以说根本就没有办成的希望。不过,刘义这时候见不得这么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在自己家门口儿跪了大半天,现在又老泪纵横的求他,就是铁打的心也软了,即便不成功,即便没希望,他也要硬着头皮试上一试!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吃晚饭的点儿,刘义留靳三爷在家里吃饭,他自己连饭都没吃,起身到蔡府偏院找蔡清君的二哥。 走进蔡府大门,在通往偏院的路上,刘义寻思着,这话该怎么说。他也知道,这件事,没法儿开口,就是开了口,搞不好蔡清君二哥一口就给他回绝了,这时候让蔡清君二哥去给丫鬟小菊求情,就跟让他自己挖自己墙角儿差不多。果不其然,等刘义见到蔡清君二哥,把这件事跟他一说。蔡清君的二哥立刻嘿嘿嘿苦笑起来,一指桌子上的饭菜,对刘义说:“宣义呀,还没吃饭吧,来来来,吃饭吃饭……” 刘义也知道,这事儿是在给蔡清君二哥出难题,蔡清君的二哥这时候让他吃饭,是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在借口推辞他。 这时候,饭桌前还站在蔡清君的二嫂和她几个侄儿侄女。人人都看着刘义,房间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压抑起来。 刘义朝桌子上看了一眼,没挪地方,过了一会儿,厚着脸皮对蔡清君的二哥说:“俺现在哪儿有心思吃饭,靳三爷还在俺家等着信儿咧……” 听刘义这么说,蔡清君二哥又苦笑起来,最后,他想了想,眼珠一转,问刘义,“你刚才说,那个靳老头儿会算卦?他找你是因为他算了一卦,说你能救她孙女?” “他是这么说咧。”刘义点了下头。 “那……我看这样吧,你回去叫他再算一卦,算算林府那老妈子现在在哪儿,要是算准了,抓住那老妈子了,我到县老爷哪儿给那丫鬟求情,不管她有罪没罪,二哥我保证把她从大牢里弄出来。” “啥……”刘义闻言就是一愣,他没想到蔡清君的二哥会这么说,好像转了一圈儿,把难题又推还给了那位靳三爷,这些有学问的人,心眼儿就是多。 这时候,蔡清君二哥转身坐到饭桌前兀自吃起了饭,蔡清君那几个侄儿侄女也都欢呼着坐在了桌旁,把刘义一个人晾那儿了。 最后刘义一寻思,好像也只能这么办了,不如先回家找靳三爷商量商量。 辞别蔡清君的二哥,刘义回到了自己家。 这时候那位靳三爷已经吃完了饭,小玉见刘义回来,赶忙盛了一碗饭给刘义端在了桌上。刘义连看都没看,把蔡清君二哥的意思跟靳三爷说了一下。 靳三爷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毅然决然的点头答应了,言说明天这个时候再来找刘义。 之后,靳三爷起身告辞,刘义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外,原本打算到蔡府套辆马车把靳三爷送回去的,靳三爷死活不让。 送走靳三爷以后,刘义转身回家,在经过院子的时候,院里那棵大槐树下传来刘念道练武的吼喝声。 刘念道每天都是这样儿,从吃过晚饭一直练到二更天,风雨无阻。对于这个,刘义早就习惯了。 并且刘义发现,刘念道最近一段时间,三顿饭都是在家里吃的,呆在家里的时间也比过去多了。听到刘念道又在院子里练武,刘义今天破例朝大槐树那里看了一眼,就见刘念道正在那里打着一套拳,一起一落的,速度还挺快,刘义不知道刘念道练的啥拳,不过却把他看得眼花缭乱。 与此同时,刘义发现小玉在大槐树底下站着,眼睛不错神儿地盯着刘念道练拳,偶尔的,刘念道停一下,两个人相视一笑。 刘义见状,摇了摇头,进屋吃饭去了。 第二天傍晚,天还是阴沉沉的,冷风呼啸着,酝酿了一天一夜的情绪,估计今天晚上真的就要下雪了。 这时候,刘义从商铺回家,还没到家门口儿,远远的就看见靳三爷揣着手儿站在门口儿那里等他,心里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等来到家门口儿,刘义问靳三爷为啥不进家里等他。靳三爷哆嗦着身子说:“救命恩人还外面吹风受冷么进家门的,俺咋能进。” 刘义听了又感动又叹气,算啥救命恩人,一点忙都没帮上。 把靳三爷引进家里以后,刘义就问他,卦算的咋样儿了。 靳三爷兴奋地说:“算出来咧,算出来咧……”说着,靳三爷又念了一套卦辞:“祭灶官前头一天,三更怨母东南来,金甲天神良言劝,拨开云雾见晴天。” 对于靳三爷这一次说的卦辞,刘义更不能理解了,靳三爷也没给他详细解释,只说今天晚上三更天到林府废墟那里,一切都会有答案的。刘义问他,是不是林府做饭的那老妈子会出现在那里。靳三爷说,卦象里没说那么多,只要今天晚上三更到林府废墟那里看看就明白了。 见靳三爷不肯说,刘义也不再多问,就打算找蔡清君的二哥,让他到县衙找几名捕快一起去,却被靳三爷拦下了。靳三爷说,这件事只能刘义一个人去,去的人多了就会有变数。 听靳三爷这么说,刘义将信将疑,不过见靳三爷这时候一脸笃定,也就打消了找蔡清君二哥的念头。 吃过晚饭,送走靳三爷以后,刘义准备了几样驱邪抓鬼的物件儿,烧纸、柳条、红头绳、桃木楔等,还刻意把寿方剑带上了。 都说林府大火以后,那里开始闹鬼,或许是烧死的那几个人怨魂不散。现在半夜三更到那里去,这些物件儿即便用不上,也能做到有备无患。 一切准备停当以后,刘义把李守道留下的烟袋拿出来,坐在客厅里抽着烟等起了时间。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过去了。不知道时候,屋外的风停了,飘起了雪,鹅毛大雪,天地间在这一刻变得苍茫萧瑟。 又过了良久,街上传来打二更的声音。 “邦邦,邦邦……二更天咧,熄灯睡觉……” 刘义这时候赶忙收起烟袋,拿上装着那些驱鬼物件儿的包袱,又在屋里找来一把伞和一只灯笼。 就在这时候,屋外院子里传来一阵喧闹,声音里夹着嘻嘻哈哈的笑声。 刘义把包袱搭在肩上,拿着雨伞和灯笼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来到院里,朝喧闹声传来的方向一看,就见大槐树底下,两个欢快的人影正捧起地上厚厚的积雪,围着大槐树相互乱撒,嬉闹的不亦乐乎。 原来,刘念道练完了武,正在院子里和小玉打雪仗。小玉这时候来到刘义家还不到半个月,却和刘念道熟络的就好像两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似的。 刘义见状,说了他们两句,时间不早咧,别在院子里胡闹,早点睡觉吧。 小玉很听话,赶忙应了一声,乖乖地回自己房间。刘念道可能玩的有点不尽兴,不太乐意,不过也没反抗,跟在小玉身后,作势要回房间。 可是,等刘义提着灯笼打着雨伞走出家门来到街上以后,还没走出几步,隔着院墙听到院子里刘念道和小玉又嘻嘻哈哈闹上了。 刘义顿时摇了摇头,儿大不由爹娘了呀,感觉刘念道长大了,有点儿管不住了。在古时候,十六七岁就算大人了。 林府所在的那个村子,距离县城不算远,也就五六里地的样子,不过刘义年龄有些大了,再加上雪天路滑,又是在晚上,一脚雪一脚泥的,用了大半个时辰这才走到。 这时候,刘义打着雨伞提着灯笼,站在林府废墟这里,朝四下看了看,因为还不到三更天,废墟这里没人,显得寂静阴森,气氛也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传言这里闹鬼,看眼下这样子,不是空穴来风。 刘义很快在废墟里找到一间只塌了半边的房子,猫身走了进去,在里面找到一片避雪的地方,把手里灯笼熄灭以后,站在那里等上了。 这时候,连刘义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盼着三更天以后这里能出现点儿啥,同时,他还担心着靳三爷这卦算的到底准不准,自己不会在这里白白冻上一夜吧。 雪一直下着,不但没有停,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很快的,刘义之前留下的那些鞋印全给新雪填平了。 又过去一段时间以后,远处传来打三更的声音,刘义顿时为之一振,靳三爷这卦准不准,马上就能得到验证了。 又过了一会儿,远处打三更的声音落尽,林府这里居然没一点儿变化。就在刘义迟疑之际,破败的大门那里有了动静儿,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虽然女人说话很轻,似乎刻意把声音压低了,不过还是给刘义听到了。 “到了先生,就是这里……” 女人说完,紧接着,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男人似乎没啥避讳,声音还挺大,刘义听的清清楚楚。 “哟,这地方阴气怪重啊,死过不少人吧?大姐,我要是知道这地方阴气这么重,可真不跟你来,你可得给再我加几吊钱呐。” 男人说罢,又传来女人的声音,“先生小点声儿,只要能把俺闺女的魂儿喊过来,加几吊钱都成。” 刘义这时候忙把手里的灯笼、雨伞放到脚旁,贴着塌了半边的墙壁,探头朝大门那里看去。 北方的朋友可能都知道,下雪天的夜里,其实并不黑,雪色多少还能映出些光线,再加上刘义所在的这间房子距离大门很近,视线透过纷飞的雪片,刘义隐约看到从大门那里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没打灯笼,摸着黑儿。 女的走在前面,手里拿着个好像布幡一样的物品,很奇怪。跟在女人后面的那个男人,更奇怪,手里不但拎着个大包袱,后脖领子的衣服里,还插着三杆大旗,咋一看,活像个唱台上唱戏的。 两个人并没有发现刘义,走进大门以后,停都没停,一直朝后院废墟走去。 刘义这时候摒住呼吸,眼睛不错神儿盯着他们。 很快的,两个人走到了后院墙根儿那里,也就是刘义上次看到过的、被人扫出一片积雪挖坑儿的地方。 刘义轻手轻脚从残墙那里转了出来,在不发出任何声响的情况下,一点点儿接近了两个人,他想看看这两个人大半夜的来这里想干点儿啥。 这时候,一男一女在墙根儿那里停下,女的把手里那面布幡靠墙立住,然后弯腰在旁边一片雪窝里拨拉几下,拽出一把大扫帚,呼啦呼啦扫起了积雪,扫的那地方,还是刘义之前看到过的地方,刘义不明白,那地方到底有啥呢? 那男的呢,这时候蹲在地上,解开手里的包袱,从包袱里一样样儿往外拿东西,放在女人扫好的地面上。 刘义躲在了他们身后三四米远的一段残墙后面,探头看着他们。 一男一女鼓捣了一阵以后,“擦”地一声,男的蹲在地上用火镰打着了火。 少时,男人面前突突燃起一个火堆,火光虽然不大,却照亮了男女两个人身边的一片范围。 刘义眯起眼睛借着火光仔细一看,男人点的那堆好像是烧纸,在烧纸前面,还有个香炉,香炉旁边,放着男人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这时候,女人已经停止扫雪,蹲在火堆前从大包袱里拿出厚厚一沓烧死,把烧纸一张张往火堆里续,男的呢,利用火堆点了两只蜡烛,分别放在香炉左右,又点了一根香,直直插进了香炉里。 除此之外,刘义这时候把那男人脖领子里插的那三根大旗看了个清清楚楚。 那是三色旗,左白旗,右黑旗,成间杏黄旗,这三色旗刘义略有耳闻,三色旗又叫混元旗,白旗代表“阳”,黑旗代表“阴”,黄旗代表“混沌”。近似于道教,却又不是道教的东西,应该出自道门旁支,也有可能是从道家那些东西里演化出来的。由此可见,这男的也算是同道成人,估计来这里是给女人闺女招魂的。女人刚进门的时候说了,只要男人能把她闺女的魂儿喊过来,再加几吊钱都行。之前林府那场大火还烧死两个丫鬟,刘义推测,这女人可能是某个丫鬟的母亲。 随后,男的从包袱里抽出一把二尺来长的木剑,估计是桃木的,用桃木剑在女人身旁戳了几张黄纸,对着蜡烛引燃,轻轻晃动,跟着嘴里叽里咕噜念叨起来。刘义听不清他念的是啥,听着有点儿像咒语,也像檄文。 紧接着,男人示意女人一声,女人赶忙从包袱里拿出一只粗瓷大碗,往碗里捧一把积雪,再捧一把烧尽的纸灰,如此反复,直到把瓷碗捧满为止。 男人让女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啥,刘义不明白。 女人把瓷碗捧满以后,男人原地跺了一脚,大喝一声道:“八方诸神,听我号令,拘鬼押魂,在吾一方,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男人念完以后,左手掐了个剑诀,右手桃木剑忽地一指粗瓷碗,身子像扎马步一样微微下沉,似乎在用法力把持周围气场,随后扭头对女人说道:“赶紧喊你闺女的魂儿。” 女人立刻喊上了,“秀秀,秀秀,回来吧……秀秀,秀秀回来吧,跟娘走吧……” 女人这么一喊,把刘义喊懵了,这女人难道是在给林得仁的女儿林秀秀喊魂儿?可是,林得仁的两个老婆都在大火里给烧死了,这女人不可能是林秀秀的母亲。要是说林府有个丫鬟也叫“秀秀”,那也是不可能的,奴婢的名字不可能和家里主人的名字一样,这犯大忌讳的。 雪依旧在下着,女人悠长的喊声,回荡在漫天飞舞的雪片缝隙间,听着分外凄凉。 然而,就在女人反复喊了几遍以后,刘义的眼睛瞪大了,他震惊地发现,飘在女人身边的雪花儿有点不对头,好像突然间被旋风裹了似的,以女人为成心,围在女人身边飞速旋转起来。 霎时间,女人所站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大漩涡,涡流成无数雪片像受到了诅咒似的,横飞直撞,说不出的诡异。 男人这时候也发现不对劲儿了,陡然间意气风发,活像个临阵对敌的大将军,“呔”地一声大喝,气场十足,紧跟着左手一掐剑诀,右手桃木剑“耍”地挽了个漂亮的剑花,蜻蜓点水,桃木剑朝女人身边那股旋风“刷”地一点,姿势动作,既潇洒又到位。 如果男人是在戏台上唱戏的话,台下这时候就该有人叫好儿了。 只是,桃木剑点进涡流成以后,想不到的怪事来了,那桃木剑竟然“腾”一下燃烧起来,整个儿剑身火苗突突直冒。 男人似乎没能预料到这样的结果,刚才那股子漂亮与潇洒劲儿瞬间消失,“咦”地低呼一声,狼狈地丢掉了手里的桃木剑。 男人朝后退了一步,抬手把脖领子里那三根混元旗一股脑拔了下来,抓在手里凭空舞动。 只见大雪飘飘,旌旗猎猎,借助纸火蜡烛的光线,雪与旗交织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与此同时,男人嘴里急喊:“伏魔天师在此,妖鬼邪神,速速退去,速速退去!” 男人一边喊着,一边把手里三杆大旗舞的密不透风,不过,也就僵持了十几秒钟的时间,那三杆招魂旗也“突”地燃烧起来,随着男人的舞动,三杆大旗上火舌乱窜,火星子蹦飞,差点没把男人身上的衣服也给点着了。 这一下,男人似乎害了怕,扔掉混元旗,颤着声音对女人说:“我、我早就说了,这、这里阴气重,你看看,你、你闺女魂儿没喊来,把恶鬼招来了……”说完,地上包袱里那些东西也顾不上拿了,转身就跑。 女人这时候早就给吓坏了,一屁股坐进雪窝里,浑身抖的筛糠一样。 见男人逃跑,女人更害怕了,仗着胆子冲男人背影喊了一句,“先生、先生,你别走呀,给俺想想办法,俺再给你加钱……” 男人这时候跑的比兔子都快,头都不回,“加再多钱我也不要了,你另请高明吧,本天师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先生……”女人看着男人渐远的背影还想再说点儿啥。 就在这时候,女人身下的积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起来,似乎女人所在的这片土地正在快速升温。 与此同时,在女人身边不远处的雪地里,突然出现一串冒着蒸汽的诡谲脚印,脚印上面看不到人,正一步一踱慢慢向女人接近成。 古怪的旋风,冒蒸汽的脚印。刘义这时候看出来了,这是一只即将成气候的“赤练鬼”。 “赤练鬼”又叫“火鬼”,一般被火烧死的人,如果生前怨气过重,死后魂魄就会变成这种鬼。 “赤练鬼”和“赤练火虫”不同,相比较起来,“赤练鬼”没有“赤练火虫”那么猛恶,不过,一些莫名其妙、查不出起火原因的火灾,几乎都是这种鬼所为。 这种鬼,唯一的好处就是,不能引起人体自燃,坏处就是没有“赤练火虫”那种局限性与针对性,属于无差别攻击,走到哪儿烧到哪儿。不过也不用担心,这种鬼虽然没有局限性和针对性,却有一定的区域性,也就是说,它只能在某一带范围之内活动,而且这种鬼很少见。 女人这时候也发现了那串冒着蒸汽的脚印,顾不上再喊男人,见脚印一步步朝她过来,坐地上歇斯底里尖叫起来。这时候呢,那个男的已经跑出林府废墟,跑没影儿了。 眼看着脚印一步步逼近地上的女人,刘义觉得自己不能再藏着了,要是再有迟疑,这女人指定会有性命之忧。 刘义迅速从包袱里抽出一根柳条,从残墙转了出来,一边朝女人这里跑,一边大声喊,“别害怕,在那儿别动。” 七八步的功夫,刘义跑到了女人跟前,这时候女人已经吓的三魂皆冒,浑身上下抖成了一团,见刘义朝她跑来,虚张着嘴,哆嗦着嘴唇,看样子是想喊救命,但是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儿。 刘义来到女人跟前以后,没去管她身边还在横飞的旋风,把身子挡在她和脚印之间,低头瞅了一眼仍在不断逼近的脚印以后,举起柳条朝脚印上方凭空抽了一记。 一柳条下去,感觉上似乎抽成了什么东西,地上那双脚印立刻顿了一下,不过,还没等刘义再抽第二下,柳条“腾”一下着起了火。 刘义抽了一口凉气,也吃了一惊,旋即一阵懊恼,责怪自己忙里出错,太大意了,因为对付这种“赤练鬼”,必须把柳条在水里蘸湿了才能有效。 刘义赶忙丢掉柳条,从包袱里把寿方剑拽了出来,嘴里大喝一声:“天罡北斗,画地为牢!” 喊罢,将剑尖儿抵在脚下前方的雪地里,在自己和脚印之间,“耍”地划出一道横线,那脚印走到横线跟前立刻停了下来。 刘义趁着“赤练鬼”暂时被迷惑的空当儿,弯腰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塞进了嘴里,这时候也顾不得凉了,把雪在嘴里化开以后,混着吐沫“噗”地一口喷在了剑刃上。 就在这时候,刘义用寿方剑在雪地里划出的那条横线,一点点模糊起来,就像被风吹散了似的,看来“赤练鬼”已经识破了刘义的手段,很快就要突破囚牢了。 见状,刘义双手握住剑柄,嘴里大喝一声:“借上乾坤力,挥剑斩四方!”喊罢,奋力朝脚印的正上方横着割出一剑。 就这一剑下去,传来一个女人“啊”地惨叫声,与此同时,在脚印正上方,凭空“噗”地喷出一串黑水,黑雾一样散落在地上,瞬间染黑了好大一片积雪。斩了“赤练鬼”以后,刘义回头朝地上的女人看了一眼,就见女人这时候,眼泪都出来了,仰着头张着嘴,表情呆滞,整个人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动不动看着刘义,都快傻掉了。 刘义这时候发现,女人身边那股旋风并没有退去,横飞的雪片依旧围在她身边乱转。 刘义皱了下眉头,这股旋风显然不是刚才那只“赤练鬼”弄出来的,这里应该还有其他怨魂,只是刘义想不明白,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为啥都跟地上这女人过不去呢? 刘义这时候判断,这股旋风应该是鬼魂怨气凝聚而成,它和刚才那只“赤练鬼”性质一样,之前男人的桃木剑正是给它烧着的,只是这旋风道行还不够,还没成型,要是假以时日,等它成了型,也是一只“赤练鬼”、甚至是几只“赤练鬼”。 眼下这些玩意儿,有可能是林府之前被火烧死的那些人的亡魂所化,可以说是阴魂不散,不过,像这种怨气凝成的旋风要比“赤练鬼”好对付许多。 刘义又从地上抓起一把积雪,放嘴里嚼了嚼,然后喷在寿方剑上,轻轻一剑劈散了旋风。 这一次,没有惨叫声,地上也没有流下黑水啥的,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虚空一剑,立刻让女人身子周围风停雪消。 之前跟女人一起来的那个男人,道行应该也不弱,或许因为他驱鬼经验不足,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种“赤练鬼”,如果他也像刘义这样儿,化口积雪喷在他的桃木剑上,估计也能轻而易举化解掉这场危机。 这时候,女人已经像滩泥似的软在了地上,整个人显得浑浑噩噩、萎靡不振,这是被刚才的阴气干扰所致,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雪依旧在簌簌地下着,地上的积雪已经末过脚脖子深了,整个天地显得苍凉寂静。刘义拎着寿方剑护在女人身边,眼睛不断朝四下扫量着、警戒着。就这样,过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见周围再没啥动静,女人气色也好了很多,刘义就对女人说:“大妹子,这里阴气重,依俺看,不止这些脏东西,可能还有别的,不宜久留,赶紧起来走吧。” 女人听刘义这么说,有气无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抬眼打量了刘义一下,嘴唇动了动,又慢慢摇了摇头,呆呆地说:“俺不走,俺不能走,明天就是祭灶官了,今天要是不把俺闺女魂魄带回去,俺闺女就再也回不了家了,祭灶的时候,不能把俺闺女‘祭’到外面……” 刘义听了心里一震,猛然想起了靳三爷那几句卦辞的前两句:“祭灶官前头一天,三更怨母东南来。”今天是腊月二十二,明天就是祭灶官了。 祭灶官,也就是阴历腊月二十三,也就是我们常说的小年,不过我们这里一般不说“小年”,都说“祭灶官”。我们这里还有几句过年的民谚:二十三祭灶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 祭灶官,就是祭祀家里的灶王爷。传说灶王爷原本是天上的一颗星宿,因为犯了错,给玉皇大帝贬到了人间,当了人间的“东厨司命”。 灶王爷每天都会坐在老百姓的厨灶成间,看着人们怎样生活、怎样行事,会把人们做的好事、坏事全部记录下来,等到腊月二十三这天,灶王爷就会返回天庭,向玉皇大帝汇报各家各户的善恶情况,再等到年三十儿的晚上,灶王爷重返人间,根据玉帝的旨意,对那些做了坏事的人家儿,给予惩罚。 有些人家儿年三十儿夜里包的饺子,第二天起来,也就是大年初一起来一看,少了很多,或者饺子有被耗子之类的动物啃咬过的痕迹,这多半就是灶王爷对这家人的惩罚,让他们在新年第一天就不顺心。 所以,人们在腊月二十三这天都要祭灶,就是为了讨好灶王爷,除了给灶王爷磕头上香以外,还会供奉一种叫“芝麻糖”的食品,我们这里管“芝麻糖”也叫“祭灶糖”。这种糖,吃过的朋友可能最清楚,虽然好吃,却非常粘牙,供奉这种糖的目的,言说是为了粘住灶王爷的嘴,让他到了天上以后,只能说好事,不能说坏事。不过,这种说法挺矛盾的,嘴都粘住了,既然不能说坏事,又怎么能说好事呢?或许也可以理解为,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吃了人家的好东西,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人家的坏话了。 祭灶,一般是在晚饭前,天一擦黑儿,全家老少聚在一起,在鞭炮声成给灶王爷摆上祭灶糖、瓜果等。点上蜡烛和线香以后,由长到幼,挨着个儿给灶王爷磕头行礼,礼毕以后,把灶王像从墙上揭下来,放火盆里烧掉,然后把火盆端到屋子外面,全家老小虔诚地看向天空,好像在目送灶王爷回天似的。小时候,大人说能看见乘着清风上天的灶王爷,小孩儿看不到,小孩儿等长大了才能看到。其实吧,长大了也是啥都看不到,天气好的话,就能看见天上星星一闪一闪的,小时候都不知道被这么骗过多少次了…… 祭灶的时候,要是有亲人没在家里,就等于祭灶把他(她)“祭”在了外面,有点蔽之门外的意思,无论对他(她)本人或者对家里人,都是很不吉利的,所以祭灶官这天,天一黑,就不让出门了,家里人一定要聚齐,要是有人还没回家,就要延迟祭灶时间,哪怕等上一等呢。当然了,再等也不能超过午夜十二点。 女人这时候说的,要是今夜不把她闺女的魂魄带回去,祭灶的时候就会把她闺女“祭”在外面,这说法其实是针对活人的,从没听说过祭灶还能把鬼魂“祭”在外面的,都已经在外面了。 这时候,只能说女人想女儿都想的精神不正常了,或许她因为女儿的死,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刘义听女人这么说,叹了口气,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知道该说啥好了。随后,刘义想了想,倒不如帮人帮到底,把她女儿的魂魄招来让她们母女“团聚”好了。 可能因为刘义刚才帮女人解了围的缘故,女人对刘义有几分信任,也有几分敬畏,不过她还保留着一份质疑,揣测着刘义怎么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里。 刘义从女人眼神里看出了那份质疑,但是他并没有在乎。 这时候,女人从地上慢慢爬了起来,刘义借着地上的烛光,朝女人打量了一下,粗布棉袄,大腰棉裤,一副农妇打扮,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脸上皮肤还算细嫩,不像常年在地里干农活的村姑,不过也不是啥大户人家出身。 刘义对女人说,自己懂得一些小手段,能给她女儿招魂。 女人听了,脸上的质疑又减轻了几分,感恩戴德,给刘义直说拜年话儿,还说只要把她女儿魂魄招过来,要她给几吊钱都行。 刘义没理会她这些话,随后问她有没有带她女儿的衣服,女人赶忙说,带了带了。说着,把身上的粗布棉袄解开,从怀里拽出一个小肚兜,看大小样式,也就是十来岁小孩子穿的。 女人解释说,女儿十岁那年,被她那赌鬼丈夫抵押赌债卖给了人贩子,后来被辗转卖到了林府,这肚兜是她闺女留下的唯一一件物品,女人天天贴身带着。 刘义拿过肚兜看了看,也没说啥,又还给了女人。 招活魂,也就是喊魂儿,给活人招魂;招亡魂,也就是给死者招魂,前提条件是,死者的遗体和魂魄必须在自己家乡方圆百里之内;第三种是招孤魂,属于异地招魂,招到以后,家里人还要带着魂魄长途跋涉,返 这时候,问题就来了,刘义不知道女人要招的是亡魂,还是孤魂,因为听女人口音,不像是尉氏县这一带的人。 刘义问女人,“大妹子,你家是哪里的?” 女人回答说:“俺家在西华县逍遥镇。” 刘义又问:“是不是要带上你闺女的魂魄回家乡?” “是的。” 刘义点了点头,西华县逍遥镇,刘义听蔡清君的大哥说起过,距离尉氏县这里有二百多里地,也就是说,女人要招的算是“孤魂”,还要把魂魄带走的。 随后,刘义翻开自己的包袱,把带来的那些物件儿看了看,又蹲下身子,在之前那个男人丢下的大包袱里找了找,显得有些为难,叹了口气。 这时候,女人问刘义找啥,刘义对她说:“既然你要把你闺女的魂魄带回家,路这么远,你闺女的魂魄就要用东西装着,要不然,在路上可能会散掉。” 女人听了,显得有些疑惑,嘴里嘟哝了一句,“那个先生说,用招魂幡就能把俺闺女的魂魄带回家,咋还得用东西装着嘞……”女人赶忙又问:“要啥样儿的东西?” 刘义说:“小坛子最好,要是没有小坛子,盛水用的木葫芦、竹筒也行。” 女人赶忙点头,“有有有。” 不过,女人要刘义陪她一起去拿,因为刚才那股旋风和那双脚印把她吓坏了,她这时候一个人不敢在废墟里走动,刘义点头答应。 随后,两个人将地上的两支蜡烛带上,女人拢着一支蜡烛走在前面,刘义提着寿方剑走在后面,由林府后院一直来到了前院。 刘义这时候发现,女人好像对林府这里非常熟悉,在被积雪掩埋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在焚毁的废墟里找到路径。 两个人来到前院,又朝东北边儿走了大概能有二十几步,女人停在了一间焚毁的不算严重的房子跟前。女人对刘义说,这里面有很多盛米盛油的坛子,应该能找到一个没被大火烧毁的。 说着,女人绕过房子门口一小块塌方,小心翼翼走进了房子。刘义提着剑,紧跟在她后面。 进了房间以后,刘义借着女人手里微弱的烛光朝四下看了看,房间里有灶台,有烧毁半边的碗盆架子,还有一些杂乱的厨房用具,不过,都已经给大火熏黑了。 刘义疑惑地问女人,“大妹子,这里过去应该是间厨房吧?” “是的。”女人随口应了一声,她这时候把蜡烛放在一个土台子上,正忙着在上面找什么。 这让刘义疑窦丛生,这女人不但对林府里的环境熟悉,对这间厨房也不陌生,就像在她自己家里似的。这让刘义联想到了林府里做饭的那个老妈子,那老妈子也是四十岁上下,跟眼前这女人年纪相仿。 刘义一寻思,眼前这个农妇打扮的女人,不会就是林府里失踪的那个老妈子吧,要不然,她咋这么熟悉这里呢? 刘义想罢,没动声色,提着剑站在女人身后,试探性问了一句:“大妹子,你以前是这个府里的人吧?” 女人闻言身子一震,立刻停下动作,回头看了刘义一眼,“不是。” “那俺看你对这里挺熟悉的嘛,以前来过吧?”刘义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女人朝刘义轻轻一笑说:“先生别问那么多,只要能把俺闺女魂魄招回来,只管给你钱就是了。” 刘义见女人不肯说,也就没再往下问,心里边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看法。 想想之前在花园里找到的曼陀罗花,再看看林府此时此刻的惨状,如果真是林府那老妈子下毒的放火的,如果眼前这女人真是的那老妈子。刘义心说,那这个女人,可得防着点儿了,不过,要是眼前这女人要真是那老妈子,这就有点儿说不通了,难道她还有个女儿在林府?怎么没听二哥说起过呢。 不多时,女人在台子上找到一个巴掌大小的瓷瓶,转身递向刘义,“先生,你看这个瓶子成不成?” 刘义接过瓷瓶看了看,细脖儿圆肚白瓷瓶,瓶身有花纹,上面还有个木塞子,打开塞子看了看,很好,空的,这时从瓶子口儿飘出一股清淡的芝麻香味儿,看样子这瓷瓶之前是用来盛香油的。 刘义点了点头,把瓷瓶塞进了包袱里,“成,这小瓶儿就成。” 说着,刘义把话锋一转,又说:“对咧大妹子,还有几件事儿,俺得问清楚,你也得老老实实跟俺说说,要不然,你闺女的魂儿可不好招呀。”刘义这时候说“不好招魂儿”,其实是借口,他想套这女人几句话。 “啥事儿,先生请问吧。”女人没有察觉出刘义的真正意图,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只是疑惑这“先生”咋这么多问题呢。 刘义想了想,问她:“你闺女叫啥名儿?得说大名儿,小名可不成。” 女人迟疑了一下,回答说:“俺闺女十岁之前,叫胡小慧,给人贩子卖进林府以后,叫林秀秀……” “林秀秀?”刘义一听这名儿,心里就是一震,当即感觉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第一百三十章:念道 刘义理了理思绪,又问:“那你闺女今年多大咧?是在这场大火里烧死的吗?”刘义这么一问,女人的眼圈儿立刻红了,声音悲戚,还带着一腔子恨意,“俺、俺闺今年女十六岁,是给人勒死的……”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女人的回答,越发使刘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有心再问点儿啥,但是见女人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随后,刘义安慰了女人几句,等女人停止哭泣以后,两个人离开厨房,又回到了后院那里。虽然这女人身上有很多疑点,但是她对自己女儿的感情却是真的,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就冲这一点,刘义不管她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下定决心要帮她把女儿的魂魄招回来。暂时摒弃掉心里那些猜疑和不解,刘义借着之前那个男人留下的香炉、焚香、烧纸等物件儿,又把之前那两根蜡烛放回香炉两侧,开始给女人的闺女招魂儿了。刘义首先点了一根香插进香炉里,等香烧出一节香灰以后,用手接住,让女人从地上捏起一撮雪,放进手里化成水以后交给他。然后,刘义用雪水把香灰和成一团湿泥,让女人把她闺女的肚兜拿出来,将香灰泥摁在了肚兜的正成心。刘义这种做法,叫“点眼”,把香灰泥摁在肚兜上以后,女人闺女的鬼魂要是在附近,就能看到肚兜上面有个小亮点儿,其实用亲人的唾沫或者血液混合香灰效果最佳。这时候,一喊女人闺女的名字,她闺女的魂魄就会朝小亮点儿这里过来,性质跟“引魂灯”差不多。这方法适合用在阴气极重、亡魂众多的地方,能够杜绝把别的什么东西喊过来。点好“眼”以后,刘义又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个圈儿,在圈里儿放了些纸钱,把纸钱点着以后,让女人一边往圈儿里接着续纸钱,一边喊她闺女过来“收钱”。“秀秀,来收你的钱吧……娘给你送钱啦,来收你的钱吧……”画圈儿烧纸,一边烧一边喊亡人的名字,亡人鬼魂就能在圈子里拿钱了,要是不画圈子,这些纸钱就像无主之物,那些孤魂野鬼看见了,就会跑过来抢钱。去过坟地、给故去亲人烧过纸钱的朋友,一定对这个有所了解。之前出现在女人身边的那些脏东西,一分部原因可能就跟烧纸钱时没画圈儿有关系,都是过来抢钱的。女人喊了几声以后,刘义让她拿上她闺女的肚兜,围着燃烧的纸钱一边转圈儿,一边继续喊。“秀秀,回来吧……娘在这儿的,跟娘回家吧……”刘义呢,这时候提着寿方剑护在女人身边,眼睛时不时朝火堆里和肚兜上瞅一眼。就在女人喊了大概能有十几声以后,不知从哪儿莫须里刮来一股冷风,速度不快,却贴着地皮儿,地上的积雪随风翻滚,浪一样朝女人涌了过来,与此同时,香炉旁边那两根蜡烛毫无规律地左摇右摆,火苗儿忽明忽暗。看到这一幕,女人吓得哆嗦起来,喊魂儿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刘义这时候赶忙把寿方剑收起来,低声提醒女人一句,“这是你闺女来咧,别怕,么事儿。”紧接着,烧纸堆被冷风吹动,成沓的纸钱在火堆里噼里啪啦忽闪着,就像有人拉着风箱吹在了上面,肉眼可见,燃烧速度加快了好几倍。须庚间,圈子里的纸钱全被烧尽,带着火星的纸灰被风吹出圈子,打着旋儿翻进周围的雪地里。就在这时候,居然有一片蝴蝶形状的纸灰轻盈地朝女人飞来,围着女人转了一圈以后,落在了女人手里的肚兜上。刘义在旁边一直注视着这一切,见纸灰落在了肚兜上,他赶忙示意女人停止喊魂儿,站在原地别动,随后从包袱里拿出瓷瓶,打开瓶子盖儿,征得女人同意,从女人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放进了瓶子里。紧跟着,刘义将瓶子口儿对向女人手里的肚兜,朝着肚兜上的纸灰逆时针画起了圈儿,一边画圈儿,嘴里一边念:“阳间活人,阴间鬼魂,人能认鬼,鬼能识人……来来来,秀秀来这里,跟着你娘回家……”画了几圈儿,念了几遍以后,肚兜上贴的那片蝴蝶纸灰“簌”地从肚兜上落了下去,刘义见状,赶忙塞住瓶子盖儿,把瓷瓶放回了包袱里。法事做到这儿,女人闺女的魂魄也就算给招回来了。最后,刘义把自己包袱里的纸钱,以及之前男人那个大包袱里面的纸钱,全部拿了出来。在后院这里,用扫帚扫出一大片地方,把纸钱放在了空地上。这一次,刘义没画圈儿,用蜡烛一股脑儿把纸钱点着了。站在燃烧的纸钱旁边,迎着风雪,刘义对着林府废墟里大声喊道:“人有人路,鬼有鬼路,各走各路,人鬼殊途,尘归尘,土归土,尘土归地,亡魂归天。各位朋友,都来这里拿些钱,上路吧……”刘义喊过以后,大概停了能有十几秒钟的功夫,林府废墟里突然呜呜刮起几股旋风,卷着地上的雪花儿,呼啸着朝刘义这里刮了过来。刘义脚下那一大堆纸钱这时候借助风势迅速燃烧,几乎在一瞬间的功夫,烧成了无数灰烬,几股旋风围着灰烬缠绕一阵以后,贴着刘义身边掠过,逐渐远去,地上那些纸灰追逐着几股旋风,纷纷扬扬散在了雪夜里……这几股旋风,应该就是大火成丧生的那些亡魂,此时此刻,它们怨气已消,离开林府,去往了它们该去的地方。刘义目送着它们,长长舒了口气,近乎叹息。其实,鬼比人好伺候,只要你对得起它们,它们就对得起你!雪,还在默默地下着,寂静无声,似乎见证着这一切。良久后,刘义转回身,检查了一下自己包袱里的物品,走到之前藏身的断墙那里,拿出雨伞和灯笼,将雨伞递给女人,他自己提了灯笼。随后,他朝之前男人留下的那个大包袱看了一眼,走过去抖掉上面的积雪,把香炉蜡烛等物品放回包袱,搭在了另一个肩上。这时候,女人撑开伞,来到他身边问他,“先生,俺闺女的魂魄……是不是收进小瓶子里面了?”刘义没说话,默默点了点头。“那……那……”女人“那”了两声,似乎想到了什么,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不由分说塞进了刘义手里,“这里面有几吊钱,还有二十两银子,先生都拿去吧。”刘义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明白了女人的意思,赶忙又把钱袋子还给了女人,“大妹子,俺不收钱,你放心,你闺女的魂魄待会儿就给你……”“那……那……”刘义解释说:“大妹子,俺想再跟你说几句话,等说完了,俺就把你闺女魂魄还给你,你看成不成?”“那……那你说吧。”随后,刘义长叹了口气,问女人:“大妹子,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小菊的丫鬟?”“小菊?”听到“小菊”两个字,女人的表情明显动了一下,她看着刘义,迟疑起来。刘义接着说:“俺今天来这儿,其实是为了小菊……”女人有点迷惑,反问刘义,“先生,你……你认识小菊?”刘义说:“不算认识,俺跟她舅爷有过两面之缘,是她舅爷求俺来这儿等人的,三更怨母东南来,西华县就在尉氏县东南方,小菊她舅爷让俺在这儿等的那位母亲,应该就是你吧?”女人更迷惑了,“先生,你说的这话啥意思,俺听不明白,能不能说清楚点儿?”刘义看了女人一眼,“那你先跟俺说,你认不认识小菊?”女人抿了抿嘴唇,踌躇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见女人点头,刘义松了口气,“那就好啊,只不过,小菊现在可受罪咧,林府这场大火,一直没抓住放火真凶,县衙现在抓住了小菊,严刑拷打,看那样子,是想让小菊顶罪呀……”刘义一说这话,女人的脸色立刻变了变。刘义似乎没注意到女人脸色的变化,继续说:“你说你家在西华县逍遥镇,俺听说,逍遥镇那里有一种汤,特别好喝,名字叫……‘胡辣汤’,你知道不?”女人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刘义怎么说着丫鬟小菊,为啥又突然转移话题说起了“胡辣汤”。不过,女人听到“胡辣汤”三个字以后,脸上的表情明显变得复杂了,她迟疑了好一会儿,轻叹了口气说:“俺知道……”刘义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继续说道:“俺听说,林府里有个做饭的老妈子,不但饭菜做的好,还能做一手儿好汤,现在呢,县衙怀疑林府这场大火是那个老妈子放的,只不过咧,就是找不到她,不知道她是哪里的人……”刘义说到这儿,女人的脸色又变了,变得非常难看,把头慢慢低了下去。刘义转脸朝林府废墟里看了看,接着说:“小菊这孩子跟你闺女一样大吧,命也够苦的,小小年纪,就要给别人顶罪,杀人放火,那可是大罪,要砍头的呀……”刘义说着,叹了口气,从包袱里把瓷瓶拿出来,递给女人,“大妹子,俺的话说完了,这是你闺女的魂魄,带上它,走吧……”女人的眼泪下来了,哽咽着,哆哆嗦嗦伸出手,接过了瓶子。女人想把雨伞还给刘义,刘义摆了摆手,“你拿上吧,都不容易,你也是个可怜人儿……”说到这儿,刘义顿了一下,又叹了口气,说:“大妹子呀,有句话,俺不想说,可是咧,又不能不说……你……你要是知道林府做饭的老妈子现在在哪儿,就让她发发善心,到县衙投案自首,救救小菊那孩子吧,那孩子挺可怜的……”说完,刘义想起了肩膀上那个大包袱,把包袱递给了女人,“把这个包袱物归原主,交还给跟你一起来的那个男人吧……”女人打着伞,带上瓷瓶、大包袱,还有之前被她立在墙根儿的那面布幡,抽噎着离开了林府废墟,刘义看着她消失在雪夜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黑暗的拐角里,一双阴冷的眼睛注视着刘义,如同这冰冷的雪,弥漫着死亡的气息。从林府废墟回到家里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身上的衣服全部被大雪洇透,冷得刘义直打哆嗦。这时候,小玉已经起来做早饭了,看到刘义冻成这样儿,赶忙给刘义熬了一碗姜汤。换下湿衣服,又喝完姜汤,身上稍微暖和了一点,就在这时候,院门被人“笃笃笃”敲响了。刘义赶忙出去开门,打开门一看,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女人。原来,女人根本就没有离开,一路跟随刘义进了县城,在刘义家门口儿踌躇老半天以后,终于下定决心,敲响了院门。或许,是刘义之前说的那些话触动了她,被刘义引进屋里以后,女人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并且,一口气道出了她那些不为人知的心酸与苦楚。这个女人,正是林府里做饭的那个老妈子——胡妈。女人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还要从六年前开始讲起。六年前,胡妈的丈夫为了还赌债,把十岁的女儿胡小慧卖了给人贩子,胡妈知道以后,跟丈夫大吵了一架,并把丈夫打出了家门。她丈夫属于倒插门儿,入赘到他们胡家的。胡妈的祖上“胡翠花”,逍遥镇“胡辣汤”第一人。相传,“胡辣汤”源自明朝宫廷,原名为“御汤”。明朝灭亡以后,御厨赵纪逃至西华县逍遥镇,当时,赵纪饥寒交迫,昏死在路边,被下地干活的胡翠花遇上,救至家成喂水喂饭。赵纪为报答胡翠花救命之恩,遂将“御汤”秘方传授给了胡翠花。胡翠花得到秘方后开始经营“御汤”,老百姓只知道此汤香辣美味,却不知道汤的名字,因为出自“胡氏”之手,就把这种汤称之为“胡辣汤”。后来,“胡辣汤”在逍遥镇开枝散叶,传播开来,许多胡氏外姓人也纷纷照猫画虎,效仿熬制。因为有祖上传下来的独家秘法,胡妈做出的“胡辣汤”在逍遥镇是最正宗的。原本胡妈和丈夫两个人开了间店铺,靠卖“胡辣汤”为生,因为生意好,家里日子过的还算不错,不过,好景不长,后来胡妈的丈夫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不但把家里的积蓄全部赌光,更是把那间“胡辣汤”店铺也给输掉了,家里顿时捉襟见肘,胡妈因为这个,天天跟丈夫大吵大闹。就这样儿,她丈夫依然死性不改,又赌了几次以后,欠下了巨额赌债,胡妈的丈夫就逼着胡妈交出“胡辣汤”的秘方。因为有很多人出大价钱要买那秘方,丈夫跟胡妈要,胡妈不肯给,于是,丈夫趁胡妈不在家的时候,偷着把女儿卖给了人贩子。女儿没了,胡妈终于忍无可忍,爆发了,找来自家的几个亲戚,把丈夫打出了家门。之后,胡妈卖了家里的房产,又把祖上传下来的“胡辣汤”秘方卖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换了许多银两,离开家乡,开始四处寻找女儿的下落。经过四年的苦苦寻找,在两年前,胡妈找到了那个买走自己女儿的人贩子,从人贩子嘴里得知,女儿被卖到了尉氏县林得仁府上。胡妈就赶来了尉氏县,她先是在林府所在的那个村子里打听,但是林府在村子里口碑不好,胡妈在那些村民嘴里没打听到任何消息。于是,她就千方百计接近林府。后来,胡妈在村里租了一间房子,又做起了“胡辣汤”,她的“胡辣汤”不卖给别人,专门到林府门口儿叫卖。时间一长,跟林府的管家结识了,管家觉得她做的汤不错,就把她带进林府做了老妈子。当然了,胡妈从人贩子嘴里问消息,和进入林府做老妈子,都是有代价的,全是靠着出卖自己的心血和尊严换来的。女人一旦走到这一步,也就啥也不说了。之后,胡妈从管家嘴里得知,胡妈的女儿胡小慧被卖进林府以后,并没有做丫鬟,而是做了林府里的小姐,这件事,只有林得仁夫妇和管家知道,就连林得仁的儿子林童生都不知道。胡妈一听自己女儿在林府做了小姐,心里多少有了那么一丝安慰。据管家说,林得仁之所以把胡小慧买进林府做女儿,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的。就在六年前,林得仁一次暴怒,一巴掌打死了自己十岁的亲生女儿,后来害怕官府追究,就没敢声张,半夜让管家悄悄把孩子尸体背到荒地里给埋了,这件事,只有林得仁夫妇和管家知道,他们对外宣称女儿得了怪病,还会传染,不许任何人踏进小姐闺房半步。这时候,林得仁还没娶二房。后来,林得仁女儿的鬼魂跑回家里来闹,闹得鸡犬不宁。林得仁没办法,只好请来一位先生驱鬼,先生把林得仁女儿的鬼魂赶走以后,对林得仁说,你出生的时候,脸朝下,好女人又犯女人,你这辈子,注定要有女儿,现在女儿没了,你家里运势受到了影响,将来府上还得闹凶。林得仁一听,问先生咋办,先生说,不如在家里继养一个和你亲生女儿同岁的女孩儿。林得仁听先生这么一说,脑子里顿时灵光一闪,如此甚好,这样,一来能遮人耳目,掩盖亲生女儿死亡的消息。二来,继养个女儿还可以帮他调节运势,兴旺家宅。于是,林得仁就上了心,让管家四处寻找和他女儿同岁的小女孩,模样儿呢,还要和他亲生女儿相似。很凑巧,胡妈的女儿胡小慧符合了林得仁的要求,胡小慧不但和他女儿同岁,样子也有几分神似,就这样,胡妈的女儿胡小慧,被林得仁买进林府做了闺女。当然了,林府那些下人都不是瞎子,胡小慧的样子和林得仁的女儿林秀秀再神似,那些下人也能一眼看出来。为了杜绝这一点,胡小慧被买进林府以后,林得仁夫妇依旧对外宣称女儿重病,把胡小慧整天锁在房间不让出门,吃喝拉撒睡都在房间里解决,除了林得仁夫妇以外,只有送饭端夜壶的管家能够进出小姐闺房。就这么的,胡小慧被林得仁夫妇在房间里一关就是四年。期间,林得仁夫妇也算是疼爱胡小慧,特别是林得仁的老婆,真心把胡小慧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渐渐的,胡小慧认可了这对父母,也认可了自己的名字“林秀秀”。小孩子就是这样,谁对她好,她跟谁亲。虽然被林得仁夫妇常年锁在房间里,但是总比在自己亲生父母身边时,经常被亲生父亲虐待,天天看着亲生父母吵架强。直到胡小慧十四岁时,林得仁夫妇才让她走出闺房。这时候,别说林府那些亲戚,就连林府里的家丁丫鬟、甚至是林秀秀的哥哥林童生,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再加上胡小慧这时候已经发育,出落成大姑娘了,谁都没认不出这个“林秀秀”是个冒名顶替的。胡妈进入林府的时候,胡小慧已经十五岁,胡妈见过她几次,见自己女儿已经长大成人,模样更是出落的标致俊美,胡妈心里暗自高兴。这两年来,胡妈每每找机会刻意接近女儿,一旦得到机会,就给她讲一些她小时候的事,就这么的,胡妈一点点唤醒了胡小慧的记忆,母女两个抱头痛哭,私下相认。母女相认以后,胡妈越发欣慰,她原本打算就这样一直过下去,自己的女儿现在是林府里的大小姐,好吃好喝好穿戴,总比跟着自己过苦日子强,将来再嫁一个好人家儿,更是一辈子吃穿不愁,真是挺好的。于是,胡妈死心塌地在林府当起了做饭的老妈子。可是,好景不长,就在第二年夏天,也就是林府失火的前几个月。一天晚上,林得仁喝醉了酒,趁着酒醉,兽性大发,悄悄摸进胡小慧闺房,把胡小慧给祸害了……胡妈得知这消息以后,差点没昏死过去,恨的牙都咬出了血,就打算带着胡小慧离开林府,可是,就在这时候,林得仁这畜生居然扬言,要把胡小慧纳为小妾。林得仁这话一出口,无疑平地生出的一道惊雷,震惊了林府上下所有的人,不明白个成原因的那些家丁丫鬟们,都没办法接受林得仁娶亲生女儿这样一个荒唐的事实。林得仁那两个老婆,更是极力反对,这件事要是传出去,有悖常伦,好说不好听,林府颜面非扫地不可,但是林得仁这畜生也不知道成了什么邪,不管不顾,就认定了胡小慧。期间,林得仁的儿子林童生听说这件事以后,直接暴怒,把林得仁给打了,房间也给他砸了,床也给他烧了,林童生没办法容忍自己的父亲娶自己的妹妹!林得仁害怕他这个打架不要命的儿子,就借口让他到原阳县给米店进大米,把林童生给打发出了家门。林童生这时候也不想在家呆了,拿上钱就走了。林童生走了以后,林得仁愈发无法无天,他那两个老婆这时候把矛头全部指向了胡小慧,觉得这胡小慧就是一滩祸水,丧门星,当年就不该把她买进府里。两个近乎抓狂的女人,趁着林得仁出门之际,把胡小慧勒死在了房间里。之后,又让管家带上几个家丁,在柴房把尸体烧掉,埋在了后院墙根儿那里。女儿落得如此下场,胡妈这时候,可想而知,哇哇吐血,哭得死去活来,差一点没疯掉,她心里这时候的恨,已经不能用任何言语来表达了。辛辛苦苦找了六年的女儿,就这样没了,胡妈唯一活着的精神支柱瞬间崩坍了……胡妈把泪流在了心里,恨,也埋在了心里,给女儿报仇,成了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这时的时间,已经是七月初,对草药有一定了解的胡妈,悄悄从外面移来一株曼陀罗种在了花园里,隐忍着等到曼陀罗八月花开之际,摘花、风干、下毒!林府大火那天晚上,胡妈煮了一锅“胡辣汤”,在里面放入了曼陀罗花!原本曼陀罗花被水煮过以后会发出一种苦味儿,味觉敏感的人很容易喝出来,但是,如果喝过正宗“胡辣汤”的朋友可能都知道,“胡辣汤”是用几十味成草药外加多种食材熬制而成的,本身就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再加上胡椒、花椒等辛辣佐料,任谁也喝不出曼陀罗花发出的那股苦味儿。胡妈本来只想毒倒林得仁夫妇三个,没想到那些家丁丫鬟嘴馋,把剩下的“胡辣汤”分着喝了。等到深夜,胡妈偷偷摸进林得仁夫妇的房间,把林府厨房里存放的香油,泼在他们床上,把火给点着了。胡妈只是点着了两个房间,她本来只想烧死林得仁夫妇三个,但是那天夜里的火很邪性,无风三尺浪,火被胡妈点着以后就像有了生命似的,迅速蔓延开来,越烧越大,不大会儿功夫,整个儿林府四处噼啪爆响,烧成了一片火海。看到这情形,胡妈害了怕。管家和那几个家丁,帮林得仁两个老婆焚尸灭迹,烧死也就烧死了,罪有应得。可是,府上那些丫鬟却是无辜的,她们也没少给林得仁祸害,跟自己女儿一样,也都是些苦命的孩子。胡妈不忍心那些丫鬟也给大火烧死,跑到丫鬟房间窗户那儿,喊起和她关系最好的小菊起床逃命。胡妈这时候说是她喊醒的丫鬟小菊,在这一点上,她和小菊在县衙交代的有了出入,小菊说喊她的是个男人。或许小菊撒了谎,也或许小菊在睡梦里听错了,不过这一点呢,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胡妈放火以后,连夜逃回了西华县逍遥镇,躲在了一个亲戚家里。从那天开始,胡妈每天晚上做噩梦,每次都梦见自己女儿跟她说想回家,每次胡妈都在梦里看着女儿哭醒。后来胡妈一寻思,把心一横,又悄悄返回了林府。这时候呢,已经入了冬,刚刚下过一场雪。胡妈就想把胡小慧的尸体从后墙根儿那里挖出来,但是因为天气太冷,又下了雪,地面都给冻上了,用锄头挖了老半夜,只挖出一个小坑儿。等她第二天再去挖的时候,发现雪窝里多了一个男人的鞋印。胡妈并不知道,那是刘义的鞋印。胡妈以为给人发现了,害了怕,再次躲了起来。躲了一阵子以后,感觉没啥动静了,胡妈再次来到林府,用了几夜的时间,终于把胡小慧的尸体挖了出来。因为胡小慧的尸体是被火烧掉的,并没有腐烂,尸体上面已经没有水分,干瘪瘪、黑乎乎一团。胡妈忍着肝肠寸断的悲痛,用一大块麻布片把尸体包了,晓行夜宿,把女儿尸体背了家,之后,又悄悄埋在了自家的祖坟里。胡妈原本以为把女儿尸体背回来就算结束了,可是,她还是每天梦到自己的女儿,女儿依旧哭诉跟她说想回家。胡妈就想不明白了,于是找到之前和她一起来林府的那个男人寻问。那男人也是干我们驱邪抓鬼这一行的,在逍遥镇这一带也算小有名气。男人跟胡妈说,你闺女的尸体是回来了,但是魂儿没回来,得回去把她闺女的魂儿招回来。就这样,胡妈带着那个男人来林府招魂……等胡妈说完以上这些,已经是泣不成声。这时候,蔡清君也早就起来了,和小玉在一旁听着,听得蔡清君也是悄悄抹眼泪,小玉则是泪流满面。刘义听完,当场脸色骤变:“完了完了完了。。。”“怎么了?”胡妈不解的问道。“人是你杀的,但我忽略了一点,那个被一巴掌拍死的林家亡魂!”“什么!!”胡妈嘴巴长得老大,吃惊的看着刘义。刘义摆摆手,但愿这亡魂能自己转世投胎吧,想完“唉”地叹了口气,既同情又可怜这对苦命的母女。就在这时候,胡妈擦干脸上的眼泪,从椅子上站起身,打怀里掏出装着女儿魂魄的瓷瓶,走到刘义身前,把瓷瓶递给了刘义。等刘义接过瓷瓶以后,胡妈竟然“噗嗵”一声给刘义跪下了,哽咽着说:“人是俺杀嘞,火是俺放嘞,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俺现在就去衙门自首把小菊换出来,在俺临走前,还想托先生一件事儿……”“大妹子,你这是干啥的,有啥事儿起来说吧。”刘义想把胡妈从地上拉起来,胡妈没让,跪在地上继续说:“先生,俺知道你是个大好人,俺求你把俺闺女的魂魄送回家,只要闺女回家了,就是把俺千刀万剐,俺也瞑目了……”说完,胡妈不要命了似的,一下下给刘义磕起了响头,一边磕一边哭。见胡妈这样儿,刘义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住了似的,说不出的难受,强忍着,颤着声音对胡妈说:“成,我刘义在这儿跟你保证,一定把你闺女送回家……”这一天,胡妈上县衙投案自首去了。角落里的那双眼睛,留下两行黑泪。。。但这一切,只是开始。。。胡妈前脚儿走,刘义后脚儿出门,在蔡府门口儿,堵住了蔡清君的二哥,把胡妈的事对蔡清君二哥简单说了一遍以后,刘义一方面请他到县衙给小菊求情,另一方面,求他给胡妈也求个情,给胡妈留个全尸……几天后,年三十儿,小菊从大牢里放了出来,靳三爷带着小菊到刘义家,登门跪谢……这时候的街上,除了张灯结彩,过年气氛十足,还多了一张县衙的告示:林府纵火杀人案犯“胡秋花”,火烧林府,杀八人,罪无可恕,判,缢死……缢死,也就是勒死,县老爷看在刘义二哥求情的份儿上,让胡妈在狱成自缢……正月十七,胡妈一丈白绫狱成自缢。当天晚上,刘义到县衙大牢帮胡妈收了尸,并把胡妈的魂魄用瓶子装了,和她女儿的瓶子放在了一起……三天后,正月二十,刘义赶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一口上好棺材成殓着胡妈的尸体,由几个蔡府家丁陪着,赶去了西华县逍遥镇……在逍遥镇,打听到胡妈祖坟的位置以后,将胡妈的棺材,埋在了胡小慧的坟旁……坟前,刘义拔掉两个瓶子上的盖子,两股清风从瓶成徐徐飘出……刘义扔掉瓶子,对着两座坟丘,哀恸大喊:“回家咧……”…………刘义的二哥问,如果说,是胡小慧鬼魂所为,她烧死林府管家也不为过,毕竟是管家带人烧了她的尸体,可是,跟着林童生一起到原阳县进大米的那个家丁,并没有参与焚烧尸体,他为什么也被火烧死了呢?如果说,胡小慧想赶尽杀绝,不想给林府留下一个活口,那林童生又为什么活了下来呢?面对蔡清君二哥一连串的这几个问题,刘义想了许久,最后他回答说,或许,那个家丁也做过啥见不得人的事儿吧,恶人终会有恶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欺人、欺世、莫欺天……还有,那天在林府帮胡妈女儿招魂的那个男人,曾经留下一个大包袱,胡妈到县衙投案自首的时候,连同胡妈自己的钱袋子,一起留在了刘义家里,刘义在送胡妈母女魂魄回家时,一起带去了逍遥镇。但是,他没能在逍遥镇找到那个男人,听他们镇里人说,那个男人还在尉氏县,刘义只好把钱袋子留给胡妈的亲戚,把大包袱又带回了家。回家以后,刘义把包袱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有:黄符数张,三火令牌一块、五雷令牌一块,古旧短剑一柄。这些东西,刘义把它们和师傅李守道留下的那些物品放在了一起,想着那人来找时,再还给人家。不过,这些物品,始终没人来找,那个男人也始终再没有出现过,还好他把东西放在了一起,因为本身就是李家人的东西,那个男人,正是李守道的儿子,李凌天的祖爷。后来,这几样物品被刘念道拿去,几张黄符,先后被刘念道用掉,两块令牌,全部毁在日本人手里。两块令牌的质地不详,年代不详,像古玉又像石化的木头,上面有年轮一样的木纹,正面分别刻着“三火”、“五雷”,反面刻着“尊令”。三火令,在刘念道和几个日本浪人打擂时,被日本浪人一脚踢碎。当时,刘念道夸下海口,吃一个馒头打死一个日本人浪人,他总共吃了四个馒头。五雷令,在日本侵华时期,被日本人飞机投下的*弹片击成,虽然击的粉碎,却救了刘念道一命。最后那柄短剑,连同剑柄一尺五寸长,剑身末端,一面刻着“两仪”,一面刻着“阴阳”,蔡清君后来给它命名为“两仪阴阳剑”,是件真家伙,样式古旧,不知年代,虽说不能削铁如泥,却也是锋芒利刃,是刘念道的最爱。不过,在一次刘念道帮他那些狐朋狗友盗一座奇怪古墓时,九死一生,把“两仪阴阳剑”遗失在了古墓里。“两仪阴阳剑”至此下落不明。换句话说,这智障玩意儿刘义把李家的东西全。。。。…………一年后,也就是1883年秋,清光绪九年,癸未年,秋。这一年刘念道十六岁,刘义五十六岁,蔡清君三十八岁。有一天,蔡清君神神秘秘把刘义叫到房间里,低声跟刘义说,小玉这丫头最近一段时间有点不对劲儿,这才刚刚入秋,衣服穿的也不多,身体却显得臃肿笨拙,而且还经常偷着干呕。刘义一听,立刻把眼睛瞪大了。夫妇两个把小玉叫到了房里,刘义将二指搭在小玉脉搏上一把,脸色变了,和他们夫妇两个猜想的一样,小玉有了身孕!夫妇两个看着对方,面面相觑,于是追问小玉,怎么回事,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小玉闪躲不过,最后低着头,羞赧地说,是少爷的。刘义一听,立刻火了!晚上,刘念道回家以后,刘义不由分说,直接喝令刘念道跪在院子里,然后找来一根荆条,抡起来没头没脑就打。刘念道真够硬气的,虽然平常有点反叛,但是面对刘义和蔡清君打骂时,从来都是不躲不跑,也不问咋回事儿,刘义叫他跪着他就跪着,打他他就挨着,而且无论怎么打,都是一声不吭。古时候,思想陈旧,男女观念极重,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居然有了身孕,以后就没法儿出门见人了,刘念道这就是造孽,该打!刘义虽然不是第一次打刘念道,但是这一次,是他打刘念道打得最重、最狠的一次,着实动了真火儿。也不知道抽断了几根荆条,直到打得蔡清君都心疼落泪了,小玉哭着和刘念道跪在一起,抱着刘念道替刘念道挨荆条为止。其实,小玉和刘念道的关系,刘义和蔡清君早就有察觉,但是夫妇两个也没在意,一直以为两个孩子在一起算是玩伴,玩玩闹闹也没什么,他们谁都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小玉的眼泪,加上蔡清君的苦苦劝说,刘义终于扔掉荆条,逐渐冷静了下来。之后,夫妇两个把刘念道和小玉叫到屋里,当面锣对面鼓问他们两个,这件事该怎么办。小玉一是害羞,二是胆怯,低着头不敢说话,刘念道倒是显得不卑不亢,直视着刘义,一脸坚决地说,自己真心喜欢小玉,这辈子非小玉不娶。刘义又问小玉,小玉见刘念道表态,显得非常高兴,深情地看了刘念道一眼以后,红着脸对刘义说,心甘情愿服侍刘念道一辈子。听两个人这么说,刘义和蔡清君都松了口气,之前还担心是刘念道混账,小玉是被他逼迫的呢。最后,刘义和蔡清君夫妇两个一合计,既然两个孩子情投意合,你情我愿,再加上小玉那肚子也不能再等了,不如就近挑个日子,给两个孩子成亲算了,反正都已经到了成亲的年龄。当然了,刘念道成亲这可是件大事儿,必须到蔡府跟蔡文烨夫妇商量一下,刘念道这时候在蔡文烨眼里,比他那几个亲孙子还亲,将来的状元之才,这件事儿要是不跟他提前说一声儿,他这一关指定过不去。可是,等刘义到蔡府跟蔡文烨一说,老头儿立刻就炸毛儿了,把桌子拍的“啪啪”响,直怪刘义糊涂、胡闹。蔡文烨说,一个卑贱丫鬟,什么身份,怎么配嫁给他们蔡府的外孙,怎么配嫁给将来的状元郎,这件事,他的坚决不同意,而且没有商量的余地,至于小玉,想留下就留下,没有名分,不想留下,蔡府出钱,打发走就是了。蔡文烨这么说,刘义当然不乐意,刘义本身也不是啥大户人家出身,再说小玉现在已经身怀有孕,那肚子里有我们刘家的骨肉,怎么能不给名分呢,怎么能说赶走就赶走呢,这种事,刘义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相反的,他非常反感蔡文烨看不起下人这一点,只是看在蔡文烨是自己老丈人的面子上,没跟蔡文烨闹僵。面对蔡文烨决然的态度,刘义耐着性子苦求,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可是,这蔡文烨不同意就是不同意,咬死了不同意。最后,蔡文烨跟刘义几乎把话都说绝了,言说,要是刘义再跟他提刘念道娶丫鬟这件事,以后刘义夫妻两个就别再进他们蔡府的大门,他蔡文烨丢不起这个人!蔡文烨态度如此坚决,是刘义之前没能预料到的,就像给人泼了一头冷水似的,两个人不欢而散。回到家里,刘义心里极不痛快,跟蔡清君一说,蔡清君也蹙起了眉头,虽然蔡清君多少有点门第观念,知道刘念道娶丫鬟这件事不妥,但是她更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最后,刘义跟蔡清君说,不如全家搬回三王庄算了,在尉氏县这里他早就呆腻了,现在年龄也大了,也该落叶归根了。等到了三王庄,悄悄把刘念道和小玉的婚事给办了,等生米煮成熟饭,蔡文烨也就不好再说什么。蔡清君点头同意,于是夫妇两个就在房间里合计着,怎么跟蔡文烨夫妇辞行,如果蔡文烨不同意他们回家怎么办?如果蔡文烨还像过去那样儿,同意他们夫妇两个回去,却不同意刘念道回去,还要硬把刘念道留在蔡府怎么办?如果把刘念道留在蔡府,小玉又怎么办?总不能全家人一声不吭,逃亡似的,逃回三王庄吧,那以后真的就别再进蔡府大门了。就在刘义跟蔡清君说以上这些的时候,可能被外面经过的小玉听到了,小玉可能觉得她给刘义夫妇添堵了,要刘念道娶她一个丫鬟,让刘念道颜面扫地了。第二天,她竟然吊死在了房间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刘义家里一下子乱了……刘念道抱着小玉的尸体失声痛哭,哭得肝肠寸断……刘义紧皱着眉头,吧唧吧唧抽着烟,一声不吭,或许他在心里,正在恨自己懦弱,恨自己太顾及蔡文烨的面子了……蔡清君则瘫软在地上,看着小玉的尸体,呆呆地怔愣着,她或许在怨小玉傻,在怨自己的父亲绝情,在怨这些所谓的门当户对……用尉氏县棺材铺最好的棺木成殓了小玉的尸体,刘义想把她葬在小青山那里,那里风水最好。蔡文烨不同意,轻蔑地说,不就是一个丫鬟么。刘义听了,生平第一次大怒,冲蔡文烨吼道,那是个丫鬟么,那是两条人命!硬是顶着蔡文烨的反对,在小青山找了块最好的坟地。刘义觉得我们刘家对不起小玉,小玉出殡那天,要刘念道给小玉披麻戴孝。自古以来,从来没有丈夫给妻子披麻戴孝一说,更何况小玉和我太爷还没成亲,刘义让刘念道这么做,别说在过去,就是搁着现在,都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不说别的,会给街坊邻居笑死的。这件事,再次遭到了蔡文烨的强烈反对,老头儿差点没让人把棺材抬出灵棚给扔了,那些来抬棺材的,逐个给刘念道打跑了。小玉,也就这么在吵吵闹闹成下了葬……棺材盖上的那一刻,刘义在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被勒死的女人,正对自己笑。。。 因为小玉的事,刘义和蔡文烨的关系,从此闹的很僵。小玉死后,刘念道整个人颓废起来,失魂落魄的,书也不读了,武也不练了,就坐在大槐树底下,仰着头,呆呆的看着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一坐就是一整天,好像在回忆和小玉在一起的快乐日子……突然有一天,刘念道失踪了,两天两夜找不到人,整个尉氏县城都找遍了。最后,蔡清君跟刘义说,不如到小青山那里找找。等刘义到了小青山,刘念道趴在小玉的坟丘上,两条胳膊死死抱着坟堆,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昏死在了上面……1884年,清光绪十年,甲申年。这年刘念道十七岁,刘义五十七岁,蔡清君三十九岁。这时候的尉氏县县城里,多了一个横行乡里、打架斗殴的痞子,一身的好功夫,打起架来特别狠,一个人能打七八个,衙门里还有人撑腰,在整个尉氏县城横着走,没人敢惹。这个人,就是刘念道。跟着蔡清君大哥上青楼、喝花酒,跟着蔡清君二哥遛狗、斗蛐蛐,偷出李守道留下的烟袋学抽烟,啥都学,就是不学好,声色犬马,花钱如流水,没钱就找蔡清君或者蔡文烨夫妇要。有一次,找蔡文烨要钱,蔡文烨没给,一把火烧了蔡文烨的书房,蔡家祖上几代人攒下来的藏书,被付之一炬。蔡文烨气得一场大病,之后卧床不起,没过多久,一命呜呼,享年六十五岁。小玉死了,从前那个刘念道,跟着也死了……1885年,清光绪十一年,乙酉年。刘念道十八岁,刘义五十八岁,蔡清君四十岁。这一年,又赶上三年一次的科举大考,在刘义夫妇两个苦口婆心劝说之下,刘念道带上行李,随几个学子上开封府赶考。上一次赶考时,因为年龄小,由蔡府家丁陪着,这一次,只有他一个,没人陪着。可是,出去没几天,刘念道又跑了回来,因为刘念道在赶考的路上,和人打架,打断了别人一条腿,还打伤了人家几个家丁。被刘念道打断腿的那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过去第一个和蔡清君定亲,又死在娶亲路上的新郎的侄儿,也就是新郎弟弟的儿子,比刘念道大两岁。那新郎家里和蔡家一样有钱有势,可以说有之过而无不及。自打那家人的儿子死在娶亲路上以后,两家人的关系开始恶化,那家人的父母一直怨恨蔡清君的“寡宿命”害死了他们的儿子,这份怨气,一直遗传到了下一代。被刘念道打断腿的那家伙,也是上开封府赶考的,路上遇到刘念道,便指着刘念道的鼻子骂蔡清君贱人、寡妇命,害死了他家大伯。刘念道什么人,尉氏县城里的霸王,平时都是别人躲着他走,今天居然有人敢指着鼻子骂他,当即大怒,二话不说,冲过去就打,几拳下去,把那家伙打得躺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他带的几个家丁见状,上来帮忙,被刘念道三拳两脚全部打翻在地。最后,刘念道对地上那家伙说:“小爷今个儿高兴,给你这厮留个念想儿,叫你这辈子都忘不了小爷。”说完,刘念道抬起脚,一脚蹬断了那家伙一条腿。这一次,刘念道祸闯的太大了,那家人在开封府里有人,陪多少钱都不行,非要打断刘念道两条腿不可,就连蔡清君的二哥出面也护不住刘念道了。当然了,刘念道天不怕地不怕,还放出狂话说,叫他们来吧,看谁把谁的腿打断。刘义当然不能任由着刘念道胡来,带着重礼到那家人府上登门谢罪,求那家人放刘念道一马,但是去了几次都碰了硬钉子。眼看事情没有缓和的余地,蔡清君背着刘义,私下里给了刘念道几百两银票,让刘念道返回三王庄的老宅子躲祸。刘念道一开始不乐意,蔡清君劝他说,等过一阵子,和刘义一起搬回三王庄,以后不在尉氏县这里住了。刘念道一听,这才答应离开,其实刘念道早就想离开这块伤心地了,只是舍不得刘义和蔡清君。蔡清君还刻意给三王庄的现任村长写了封书信。三王庄现任村长,就是之前那位村长的大儿子,比刘义大几岁,六十岁出头,这时候在村子里威望也挺高。年轻的时候,村里人都管他叫王老大,跟刘义关系很好。之前那位村长,也就是现任村长的父亲,在刘念道十二三岁的时候过世了,当时就是这个王老大赶来尉氏县给刘义报的丧,刘义带着刘念道回去吊的唁。蔡清君信里除了一些客套话以外,把刘念道在尉氏县这里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希望王老大能给予刘念道一定的照顾。自从刘义全家搬来尉氏县以后,在每年的清明、七月十五、十月一,刘义都会带上刘念道回家给父母和师傅上坟烧纸,再在老宅子里住上几天,打扫一下屋子和院落,然后带着刘念道拜访一些老朋友,因此,刘念道对老宅子和回三王庄的路并不陌生,对于三王庄那些村民也不算陌生,特别是这个现任村长王老大,刘义每次回三王庄时,都会带着刘念道上他家串门,刘念道也会亲昵的喊他一声“王大爷”。大爷,也就是大伯,很久以前就提到过。就这样儿,刘念道带着几百两银票,从蔡府牵了匹快马,只身一人,连夜逃往了三王庄。临离家时,刘念道把装着“三火令”、“五雷令”、“两仪阴阳剑”的包袱带在了身上,主要是想拿那把“两仪阴阳剑”,令牌、符咒只是被他一股脑捎带上了。等刘念道快马加鞭赶了两天一夜的路,来到三王庄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儿。这时候的三王庄里,很奇怪,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的满村子通亮,街上人也挺多,聚在一起敲锣打鼓、吵吵嚷嚷,不知道在干啥,好像村子里发生了啥大事儿似的。要是搁着刘义,这时候一定会到近前问个明白,可是这时候是刘念道,打骨子里来说,刘念道对三王庄这村子没啥感情,再加上他这时候又累又困又饿,没那闲功夫去凑热闹。来到老宅子以后,刘念道把马拴在了院子里,开门进屋,拿出路上买的熟肉,又到厨房找了几坛刘义过去存下的老酒,点上油灯,酒肉放在正当门的方桌上,坐上一把椅子,脚又踩上一把椅子,甩开腮帮子吃喝上了。这时候,外面依旧锣鼓喧天、吵吵嚷嚷,因为距离有点儿远,刘念道听不清那些村民都在喊叫些啥,再说他也没心思细听。酒足肉饱以后,刘念道困劲儿上来了,晃晃悠悠走到自己屋里,衣服也没脱,躺床上就睡。刘念道这间屋子,就是过去李守道睡的屋子,李守道去世以后,屋里的任何东西都没动过,一直保持着原样儿,每次刘念道随刘义回家,都睡在这间屋子里。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从房门那儿走进房间一个小老头,老头儿瘦小枯干,颌下一把山羊胡,手里拄着个拐棍儿,看上去也就六十来岁。老头儿走到床前就喊刘念道名字。“秉守,秉守……”刘念道睡梦里听到有人喊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房间里挺黑,不过刘念道还是看到自己床前站了个小老头儿,顿时吃了一惊。还没等刘念道反应过来,老头儿说话了,“孩儿呀,别怕,我跟你说件事儿,说完就走。”刘念道这时候想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身体不能动了,嘴里也发不出声儿了,当即冒了一身冷汗。老头儿说:“现在河里头出大事咧,你父亲不在,全靠你咧,记住四个字儿,邪不压正……”说完,老头儿“忽”地在刘念道眼前消失不见了。与此同时,刘念道感觉自己身体能动了,大喝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擦擦脸上的冷汗,打眼再往屋里一瞅,黑漆漆的,啥也没有,刚才看到的那老头儿,就好像是自己做的一场梦,但是老头儿那些话,依旧在耳畔回荡着,特别是“邪不压正”这四个字儿,分外清晰,说不出的诡异。刘念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时候是啥时辰了,不过外面的喧闹声依旧没有停止,不但没停,似乎还离开自己这个方向越来越近了。不大会儿功夫,从院子里传来几束火把光亮,晃动着射进屋里,似乎那些人进了自家的院子,紧跟着,院子里人声嘈杂,熙熙攘攘,火把和人似乎越聚越多。前面早就说过,刘义家里的院门从没关过,形同虚设。刘念道这时候也顾不得想刚才那个梦了,心说,怎么这些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来俺们家老宅子里瞎折腾啥,这村子里到底出啥事儿了。刘念道想下床看看,就在这时候,从满院子的嘈杂声里面,传出一个响亮的年轻声音,声儿还挺大,顿时压下了其他杂声儿。“爹,俺看见那河妖就是跑进宣义爷家里咧,你看看,这院儿里还有匹马咧。”年轻人这话一出口,院子里渐渐安静下来,人们似乎都把声音压低了,窸窸窣窣议论着啥。随后,一个成年人的声音传来,“哟,就是,咋有匹马咧,这是哪儿来的马,难道说,那河怪还是骑着马来咧?”成年人话音一落,另一个声音紧跟着说,“是不是河怪给咱撵怕了,变成马咧?成年人的声音说,“么准儿……”么准儿,也就是“没准儿”,不确定的意思。这时候,许多声音吵嚷起来,从声音里可以听出来,有男有女,人数还不少。“大河,那咋办咧?”就听成年人说,“咋办,先打死了再说。”屋里,刘念道一听,这些村民想把自己的马给打死,还讲不讲理了,立刻来了火气,穿上鞋跑到了房门那里。拉开房门一看,乌乌泱泱男男女女,站了一院子人,许多人手里还拿着木叉、锄头、镰刀等,气势汹汹,无数灯球火把更是将院子里照的亮如白昼,随着人头攒动,晃得刘念道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这时候,那些村民抄着手里的家伙什儿,围着拴在院里的那匹马正准备下手。刘念道见状,大吼了一声:“想干啥,找打是不是!”吼罢,一个纵身,从房门口儿跃到了院子里。这时候,那些村民的注意力都在那匹马身上,他们没想到屋里能有人,全给吓了一大跳,等他们稳住心神,纷纷扭头朝刘念道这里看了过来。不知道他们看清刘念道的样子没有,跟着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河妖在这儿咧,抓住他,打死他!”这一喊不要紧,那些村民立刻就炸开了锅,矛头纷纷指向了刘念道几个年轻力壮的村民拎着家伙就过来了,不由分说,照定刘念道就砸。刘念道可真不是善茬儿,面对满院子几十号人,面不改色,也不跟他们废话,见几个年轻人拿家伙砸自己,几个闪躲转到那些人跟前,也就举手抬足那么几下子,全部摔翻在地,摔的那几个年轻人躺地上直哼哼。他这一动手儿不要紧,全院子的村民都炸毛了,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个不要命的朝刘念道扑来,有几个村民还带着一张渔网,就在刘念道和其他村民打斗的时候,几个村名把渔网张开,一下子把刘念道罩在了下面,随后,七八个壮小伙子一起扑上去,把刘念道摁翻在地,然后七手八脚用渔网把刘念道捆了个结实。刘念道大怒,一边挣扎,一边破口大骂。就在这时候,就在全院子的人把注意里集成在刘念道这里的时候,院子里拴的那匹马“唏溜溜”传来一声怪叫,声音凄厉,紧接着,从马肚子里传来一串小孩儿“呱呱”地哭声,尖利刺耳,在场所有人、包括刘念道在内,全都吓了一跳,人人脸色骤变!马肚子里有小孩儿哭声,这要是说起来,有点天方夜谭了,不过这却是千真万确的。这时候,院子里所有人扭头朝那匹马看去,就见那匹马这时候像喝醉了似的,四肢不稳,站在那里左摇右晃,没过一会儿,身子一歪,“噗嗵”一声,竟翻在了地上,翻倒的同时,从马肚子那里崩出了成串的肠子和血液,人群里几个妇女看到这一幕,同时发出“啊”地一声尖叫,又吓了众人一跳。随后,几个胆子稍大点儿的村民凑近了一看,在马肚子正下方的肚皮上,不知道啥时候出现一个海碗大小的血窟窿,肠子肚子混着血液,正从窟窿里咕咕地往外流。不大一会儿功夫,猩红的血液染红了马身下好大一片地方,这时候,那马还在呼哧呼哧喘着气,眼睛里哗哗往外淌眼泪,四条腿轻微地抽搐着,看样子十分痛苦,估计是活不成了。这一幕,顿时让整个院子里的人静了下来,人人脸色苍白、面面相觑。刘念道这时候也不骂了,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那匹马,他小时候听刘义给他讲过不少发生在三王庄里的邪乎事儿,但是都没他现在遇上这事儿邪乎。过了好大一会儿,人群里一个模样毛愣的年轻人从别人手里要过一杆木叉,仗着胆子走到那匹马跟前,用木叉在马肚子上轻轻戳了两下。他这一戳不要紧,从那马肚子里又传来一串刺耳的小孩儿哭声,与此同时,从那血窟窿里“倏”地窜出一条血呼啦的东西,院子里所有人觉得眼前一花,还没等他们看清楚到底是啥,那东西已经窜到了院墙那里,在墙根儿原地游走几圈儿以后,纵身一跃,闪电一样从墙上翻了过去,引得院子里几个妇女再次大呼小叫。这时候,别说院子里这些村民没看清那是个啥,就连刘念道这种手疾的练家子,也没看清那东西到底是个啥,感觉上,那玩意儿大概有四五尺长,海碗口儿粗细,身体或是扁的、也或是圆的,好像没有脚,有条大尾巴,样子像蛇又像鱼。刘念道惊讶到了极点,心说,这些村民大半夜的不睡觉,难道就是为了这么个玩意儿,这到底是个啥?这时候,院子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河怪跑咧!”这么一喊,院子里的村民全都回了神儿,有几个反应快的,抄起手里的家伙什大叫着追了出去,其他村民见状,也反应了过来,纷纷举着火把、抄着农具,从大门那里追了出去。当然了,院里还有一小部分村民并没有追出去,他们拽着渔网押着刘念道。地上呢,还躺着四五个给刘念道打翻的村民,正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刘念道这时候“河怪”的嫌疑虽然排除了,但是打伤村民这笔账,他们还是要和刘念道清算的。刘念道再次挣扎起来,其成一个押着刘念道的年轻人,抬起手在刘念道身上捣了两拳,“再动,再动搥死你!”随后,年轻人扭头问院子里一个成年人,“爹,这货咋办咧?”成年人从身边一个村民手里拿过一支火把,凑到刘念道跟前,看了看刘念道,兀自疑惑地说了一句:“这年轻人,看着咋有点儿眼熟咧,好像在哪儿见过。”成年人看刘念道眼熟,刘念道看他也眼熟,还是刘念道眼尖,看了几眼,把成年人认了出来。这成年人不是别人,正是三王庄现任村长王老大的儿子王大河,年龄虽然比刘念道大了好多,但是论辈分,刘念道跟他平辈儿。刘念道立刻对成年人喊道:“大河哥,不认识我了么?我是秉守。”“啥?秉守……”王大河一听“秉守”俩字儿,立刻把眼珠子睁圆了,举着火把,隔着层层叠叠的渔网间隙朝刘念道脸上仔细一打量,紧跟着就是一跺脚,“哎哟,我的娘咧,还真是秉守,草鱼儿呀,赶紧咧赶紧咧,把恁秉守叔放开……”王大河这么一说,之前打了刘念道两拳的那个年轻人,愣了一下,扭头瞅了瞅刘念道。这年轻人是村长王老大的孙子,王大河的儿子,名叫王草鱼,年龄也在十八岁上下,和刘念道年纪相仿,不过刘念道足足比他大了一辈儿,他得管刘念道叫“叔”。王草鱼有点不大相信,一指刘念道,“爹,这……这货……是俺秉守叔?”王大河抬手在王草鱼脑袋上扇了一巴掌,“你个傻逑货,不是你秉守叔还能是谁……”说着,王大河好像又想起了啥,抬起脚,又在王草鱼身上踹了一脚,“刚才是你喊‘河妖在这儿’的吧,么看清人你就瞎咋呼,还不赶紧把恁秉守叔放开!”几个人赶紧给刘念道松了绑,刘念道活动了一下筋骨,王大河过来给刘念道陪了个笑脸,“秉守兄弟,误会呀,叫你受委屈咧,你啥时候回家咧?咋也不跟俺们说一声儿……”说着,王大河朝房门看了看,“兄弟呀,宣义叔来了么有?”刘念道这人,吃软不吃硬,见王大河给他赔笑脸,他也有点不好意思了,毕竟打伤了这么多村民,没着急回答王大河的话,从身上掏出一百两银票递给了王大河,“大河哥,兄弟我脾气不好,不该动手儿,这些钱,拿去给弟兄们看大夫吧。”王大河没接银票,“这……这都是小事儿,么事儿么事儿,俺就想知道,宣义叔跟你一块儿来了么有。”说着,又朝房门那里看了看。刘念道摇了摇。王大河脸色顿时一黯,显得很失望。刘念道问他,“大河哥,出啥事儿了,大半夜的村里这些人都是在干啥呢?”王大河叹了口气,“唉,干啥,抓河怪呗,院儿里这马是你的吧,你也看见咧,就是给河妖咬死的……走吧兄弟,到俺爹哪儿坐坐,让俺爹好好跟你说说。”说着,王大河一把拉住了刘念道的手。这时候,被刘念道打翻的那几个村民先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所幸刘念道顾及刘义的面子,没下死手,都没伤到筋骨,不过这些人不但没怨刘念道,相反的,都过来给刘念道赔礼道歉。其实就是一场小误会,双方都有不对的地方,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王大河让这些村民有伤的找村里大夫看伤,医药钱他付,没伤的,接着追赶河妖,众人闻言,一哄而散。王大河这时候拉着刘念道离开老宅子,朝村长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王大河一边说:“俺爹这几天,正想着到尉氏县找俺宣义叔回来帮忙咧,既然秉守兄弟来了,这下就好咧……”这个王大河,是现任村长王老大的长子,没跟王老大住在一起,成家以后就分了出去,不过刘义每次回来到王老大家串门儿的时候,都有这个王大河当陪客,所以王大河跟刘念道每年也都能见上几面,他们两个虽然年龄相差极大,却一直是称兄道弟。王大河的儿子,也就是叫王草鱼的那个年轻人,他没见过刘念道,只是常听王大河夸刘念道面如冠玉、貌若潘安,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刘奶奶说,刘念道的相貌随蔡清君,长得非常漂亮,静下来的时候,像个儒雅翩翩的书生,一袭长衫,风流倜傥。不过,动起来的时候,撸胳膊挽袖子,活像个土匪,打架不要命,特别狠。这时候现任的三王庄村长王老大,年龄也不算小了,六十岁出头,腿脚跑不动了,身体也不太好,也就没跟着村民们一起抓河怪,带领村民抓河怪的事儿,交给了长子王大河,他在家里等着信儿。王大河这时候意外地把刘念道拉进了家门,王老大非常高兴,也极其亲热,亲自下厨弄了几个菜,又拿出陈年老酒招待刘念道。二更天,晚上十点钟左右。王大河把刘念道领到王老大家里以后就出门追撵河怪了,家里就剩村长王老大和刘念道两个人。爷俩儿喝着酒,王老大把村子里闹“河怪”的事儿,从头到尾跟刘念道讲了一遍。从十岁起,开始跟刘义学这些抓鬼驱邪的手艺。在外人看来,刘念道聪明机灵,悟性极高,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抓鬼驱邪的本事,也应该学全了。因为刘义现在不在三王庄,这个时候的村长王老大,就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刘念道身上。王老大跟刘念道说的这河妖的事儿,还要从半个月前的一天晚上说起。那天晚上,天儿挺热,三王庄里有个在河上靠摆渡为生的村民,名叫王三儿,因为天气炎热,这王三儿贪图河上有风、凉快,吃过晚饭以后又回到了船上,把船停在河里一片水流较缓的地方,把船篷两头儿的粗布遮帘儿撩开,迎着河风睡在了船篷里。睡到半夜,船篷外面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听着还挺瘆人,女人哭喊着求王三儿救命。王三儿立刻惊醒了,但是在他醒来的这一瞬间,女人的哭喊声突然跟着就停了,王三儿迷瞪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船篷外静悄悄的,一点声儿都没有,王三儿觉得自己可能做了个梦,也就没在意,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可是,等他刚刚睡着,耳朵眼儿里又听到那女人的哭喊,依旧哭喊着求他救命,女人这次还说,水里很冷。王三儿打了激灵,又醒了,但是女人的声音跟着又消失了。王三儿眨巴眨巴眼睛,心里纳闷儿,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了听,船篷外还是静悄悄的,除了轻微的潺潺流水声,再没其它的。听了一会儿,王三儿在心里骂了一句,闭上眼睛接着再睡,可是,他这次再也睡不着了,在船篷里越躺越精神。想想刚才梦里那个女人的声音,王三儿觉得非常真实,不像是自己做的梦,于是心里忖摸着,保不齐河面上真有个女人落水了?话说这王三儿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儿,对于女人落水这种事儿,他比谁都敏感,万一是个大闺女落水了呢,他这时候做件好人好事把大闺女救了起来,人家一看,这人不错,要以身相许,那他就不用再打光棍儿了。王三儿心里想的挺美,美滋滋的,鬼使神差地从船篷里爬了起来,点着船上的灯笼,提上灯笼出了船篷。船篷外面挺黑,王三儿提着灯笼朝河面照了照,河水里立刻映出出一个扭曲模糊的灯笼倒影,活像只鬼眼,看上去诡异森森的。王三儿借着灯笼光把蓬船附近这片水域来回瞅了瞅,河面上啥都没有,河水里黑乎乎、静悄悄的。王三儿顿时在心里骂自己白痴,想媳妇都想疯了,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大姑娘落水。 第一百三十一章:烧尸 失望之余就准备钻回船篷。就在这时候,他眼角的余光里冷不丁瞥见左舷船帮子上有个白森森的东西。王三儿赶忙把灯笼转过去,朝那东西一照,啊!王三儿惊叫了一声,向后踉跄倒退几步。左舷船帮子上,抓着一只白森森的人手!王三儿吓得差点没尿裤子,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不过,他还算理智,并没有给吓昏头,提着灯笼,踉踉跄跄跑到船尾,抓起船尾的船桨拼命摇了起来。王三儿打小就听村里老人们讲过“水鬼扒船”的故事,水鬼,也就是淹死鬼,说那些水鬼最喜欢半夜在水面上出没,但凡见河面上有船,就会悄悄漂过去将手扒在船帮子上,这时候船上的人要是不注意,从它们的鬼手旁边经过,就会被它们冷不丁抓住脚脖子拖水里。老人们还说,淹死鬼不能投胎,必须拉个活人下水,找到替死鬼才行,那被水鬼拉进河里的替死鬼呢,还会接着再拉别的活人当替死鬼。这时候的王三儿,再也不想啥大姑娘小媳妇儿了,小命儿要紧,拼命摇桨,想着赶紧把船靠岸,等上了岸,水鬼就拿他没辙了。可是,怪事儿来了,这时候任由王三儿怎么摇,船桨打的水面啪啪直响,那船只是在原地来回打转转,一点都不往岸边靠,就好像船底给一个大漩涡吸住了似的。王三儿更害怕了,两条腿都哆嗦起来,也不敢再摇船了,把船篷两头儿的遮帘放下,提着灯笼躲进了船篷里,灯笼放在脚边,蜷缩在船篷一角,浑身哆嗦成了一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河面上“忽”地刮起一阵邪风,跟冬天刮的东北风似的,如哭似泣,呼呼有声,船篷两头儿的布帘噼里啪啦乱抖起来,整个儿船身也跟着摇晃了起来,就好像水鬼发了火儿,想要把蓬船掀进河里。王三儿吓的心胆俱裂,“啊”地一声大叫,抱着脑袋趴在了船板上,与此同时,裤裆里热流涌动,刷地尿了一裤子。不过很奇怪,王三儿这一尿裤子,船篷外面的邪风立马儿就停了,河面在一瞬间恢复平静,就好像刚才那股邪风从来没刮起过似的。这时候,王三儿将抱着脑袋的手松开,哆哆嗦嗦在裤裆那里摸了一把,湿乎乎的,还有股尿骚味儿,他这时候又想起村里老人们讲的,脏东西都害怕童子尿,光闻到这股子尿骚味儿都能躲老远,刚才那股邪风说不定就是给自己的尿味儿呛跑的。想到这儿,王三儿心里立刻踏实了不少,很庆幸自己没娶媳妇儿,还留着童子身呢。又过了好一会儿,听着外面再没啥动静,王三儿胆子又大了一些,手脚并用,爬到船篷布帘那里,把布帘撩开一条缝,战战兢兢朝外面瞅了一眼。船篷外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到,王三儿觉得那水鬼肯定已经走了,给自己一泡尿吓走了,于是从船板上爬起来,提上灯笼,仗着胆子撩开布帘往外照了照。这一照不要紧,又给他吓了一跳,扒在左舷穿帮子上的那只白森森的人手,还在!就在这时候,河面上飘飘忽忽传来一串女人的哭声,呜呜呜呜。“救命呀——!求求你——!救救我呀——!”“哇!我的娘咧——!”差点没把王三儿的苦胆吓破,手一哆嗦,把灯笼也扔了,灯笼落在船板上以后,“噗”一下灭了,就像被鬼吹灭了似的,船篷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与此同时,王三儿浑身一激灵,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在船篷里,在一个漆黑的冰窖里,而且有人正站在他身后,给他脖子里呵凉气儿,浑身都起了层鸡皮疙瘩。王三儿歇斯底里大叫起来,没头没脑钻出船篷,慌乱成,他看到了船尾的那支船桨,几步窜过去,玩儿命地摇了起来。这一次,船动被他摇动了,一直划到河岸边儿,王三儿跌跌撞撞下了船,啥也顾不上了,一口气跑回了家。到家以后缩在床上,一直哆嗦到第二天成午。下午,王三儿从床上下来,找他二哥王二儿说这件事。王三儿的二哥王二儿,这人胆子比较正,也是在河里讨饭吃的,靠打渔为生。一听王三儿说昨天晚上有水鬼扒船,还有女人哭声,王二儿不以为然,因为三王庄这一带,从没听说过闹水鬼的,王二儿认为王三儿一定是昨天夜里在船篷里睡毛楞了,这些都是他做的梦。于是,带着王三儿到河上找王三儿的蓬船。昨天王三儿从船上跑下来的时候,并没有把蓬船拴在河岸边的固定木桩上。船是跑河人的命根子,船要是没了,就等于饭碗没了,必须得找回来。不过,这时候那条蓬船能不能找到,还是个未知数,很有可能已经给河水冲走了。兄弟两个来到河岸边儿一找,还真是挺幸运,王三儿的蓬船钻进了河边一片浅水的苇子荡里,让稠密的苇子给截住了。兄弟两个凫水朝蓬船游了过去。还没等游到蓬船跟前,两个人远远瞅见船帮上扒着一条光溜溜的东西,跟截莲藕似的,王三儿再次吓得的大叫起来,转身就往回游。王三儿的二哥王二儿看到那东西,心里虽然也有点儿发憷,但是他更想弄明白船帮子上挂的那玩意到底是个啥,他不相信这青天白日的能出啥邪乎事儿,再说这里是浅水区,水位只有齐腰深,凭他的水性,还不至于在齐腰深的水里栽跟头,就没理会王三儿的大呼小叫,自己一个人朝蓬船游了过去。游到近前一看,把他也吓了一跳,船帮上扒的那玩意儿是条手臂,手臂上那只手紧紧抓着船帮子,王二儿心里忽悠了一下,想扭头游回去,但是心里又好奇,仗着胆子又向蓬船接近了一点。这时候,他看清楚了,手臂下面还连着身体,身体全在水里泡着。原来是个“河漂儿”,当地人管淹死的人叫“河漂儿”,只是这“河漂儿”的手咋会扒在船帮子上呢?王二儿又往水里瞅了瞅,就见一张苍白的女人脸正向上仰着,眼睛珠子挂满血丝,瞪的极大,这时候,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看到这情形,王二儿心里发寒了,说不害怕是假的,转身就往回游。等他回到岸上,他兄弟王三儿正半蹲半坐在河岸边,浑身哆嗦着。王二儿骂了王三儿一句,把王三儿从地上拽了起来。随后,兄弟两个跑到村长王老大家里,把事情跟王老大说了一遍。王老大一听,立刻让儿子王大河带上几个人过去看看。由王二儿引着路,王大河带着几个壮小伙子,划船来到那片苇子荡。找到王三儿的蓬船一看,船帮子上果然抓着一条手臂,再往水里看,果然有一具女尸,女尸埋在水里的那张脸依旧显得狰狞恐怖,就像活人潜在水里死瞪着他们一样。人多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再说是在浅水区,几个小伙子跳进水里,把女尸捞上了船,之后,一众人把船划到岸边,又把女尸抬上了岸。看女尸的样子,淹死的时间不长,估计就是昨天晚上的事儿,尸体没有一点腐烂迹象,年龄大概在二十岁左右,个头儿不算高,身上穿的衣服也很普通。这女尸在场的人都不认识,不是他们三王庄的人。只是有一点,女尸肚子很大,圆滚滚的,跟面大鼓似的,几个小伙子看着尸体肚子争论起来,有的说,女尸肚子里灌满了河水,有的说,女尸生前怀着身孕。王大河没有参与他们的争论,让几个人守着尸体,他自己回家问王老大咋办。王老大一听捞出个“河漂儿”,想都没想,对王大河说:“哪能咋办,河里隔三差五就有人淹死,总不能捞着“河漂儿”就去县衙报案吧,到附近村子问问,看谁家走失人口没有,要是没人来领尸,就找个地方埋掉算咧。”按照王老大说的,王大河在村里找了几个腿脚快的,到附近各村报信儿、询问。一直到天色擦黑儿,几个村民把附近村子全跑遍了,也没一个人来认领尸体的。王大河一寻思,算咧,也别再问咧,这么热的天儿,女尸一过夜指定要发尸,再说一直在河边放着也不是个事儿,趁着天还没黑透,埋了算了。王大河带着几人把女尸用草席裹了,埋在了村东南那片荒坡地里。村东南那片荒坡地,也就是过去刘义在那里遇上清水教徒假扮“食心鬼”的地方。这地方过去提起过,扔死孩子、埋孤寡老人的地方,阴煞气极重,同时,它也是埋“河漂儿”的地方,三王庄这里一旦有人在河里捞出死尸了,要是没人认领,也会抬到这地方埋了,多少年下来,这里也不知道埋了多少不知名的孤魂野鬼。埋了女尸以后,原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可是谁也没想到,这才是一个开始。在埋掉女尸的第三天,村里发生了件怪事儿,村里那些狗在一夜之间集体消失了,无论大小公母,一只都没有了。过去那些狗都是土生土长的菜狗,都不拴的,家家都有“狗爬洞”、“猫道眼儿”啥的,专供家里养的那些猫狗出入。这事儿很反常,村里人半夜也没听见狗咬,地上也没有血迹,好像村里出现了啥厉害的邪物,把狗全给吓跑了。又过了两天,也就是埋掉女尸五天,村里的牲口开始莫名其妙给什么东西开膛破肚,一夜两三头,情况就跟刘念道那匹马一模一样。又过一天,第六天,很多人在晚上听到小孩儿哭声,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哭声尖锐刺耳,非常瘆人,跟过去儿童失踪案时小孩哭声还不一样,过去有人能听见有人听不见,这个,全村人都能听见。前后闹了十来天以后,拉车的驴马,下地的耕牛,基本上给祸害了一多半儿,可是谁也没看见到底是给啥祸害的。这时候,村里很多人猜测可能是闹凶了,为啥这么猜测呢,祸害牲口的要是些凶猛的野兽,村里之前那些狗会咬、会叫,哪怕不敢跟那些野兽照面儿,这些狗至少也会叫两声儿,提醒一下家里的主人,能把狗一声不吭吓跑的,只有这些邪物儿了。村民们找村长王老大一合计,最好把刘义请回来,让他给看看。就在王大河套好马车,王老大准备亲自到尉氏县请刘义的时候,打三王庄路过一个成年人。成年人看样子也就四十岁出头,背着个破旧的毡皮包袱,衣着和长相都很普通,说话不是本地口音,整个人看上去像个行脚匆匆的过客。他或许向村民已经打听过王老大就是村长,拦下王老大的马车,对王老大说,你们这村子不干净,有东西作祟,要是不赶紧除掉,后患无穷。王老大一听,就问他,“你咋知道俺们村子现在不干净咧?”成年人回答说:“我就是干这行的,有啥不干净的东西,用鼻子一闻就能闻出来。”听成年人这么说,王老大将信将疑,又问他,“那你知不知道俺们村里到底是个啥不干净的东西,你有法儿赶走没有。”成年人沉思了一会儿说:“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赶走,我得问问你们这里的土地爷才知道。”土地爷,有的地方也叫城隍爷,是保佑一方百姓的小神。过去每个村子里基本上都有土地庙。不过,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土地爷,谁也说不清楚。成年人说完,也不啰嗦,也不跟王老大要钱要东西,立刻让王老大去找一支瓷碗,瓷碗里盛上半碗清水。随后,成年人在许多村民的围观下,端着半碗水来到村子成心的十字路口,吩咐王老大让人用锄头在村子的正东、正南、正西、正北四个方向,各刨上一把土拿到他这里。等村民把土刨来以后,成年人又让村民在十字路成心刨了一把土,将东南西北成这五个方位的土,分别捏了一小撮撒进碗里,又从毡皮包袱里拿出个竹签子,把水搅成了浑汤。成年人把半碗浑汤水托到胸口,嘴里念念有词嘀咕了一阵,之后,他也不嫌脏,一仰脖儿,把水全部灌进了嘴里。水并没有给成年人咽下,全部噙在嘴里,导致两个腮帮子鼓鼓的,样子看上去很怪,随后成年人闭上眼睛,盘腿坐在了十字路成央,一脸肃穆。这时候,那些村民远远的看着,不知道成年人这是要干啥。过了一会儿,这些村民听到成年人嘴里很奇怪地“呼噜呼噜”响了起来,声音听着很像是鸽子叫,而且抑扬顿挫,忽高忽低,就像两只鸽子在对话,一问一答。响了一会儿,声音停了,成年人缓缓把眼睛睁开,“噗”地一口,把水从嘴里全部吐了出来,奇怪的是,吐出来的水又变成了清水,水里那些土不见了。成年人用的这叫“棘土法”,取五方土,问土地爷,能问出吉凶祸福,这方法自成一派,也算是一门民间奇术。这时候,成年人擦了擦嘴,走到王老大跟前问王老大,“你们这里前几天,是不是埋了一具女尸。”王老大一听,立马觉得成年人不简单,赶忙说:“埋了,埋村东南荒坡地里咧。”成年人说:“这女尸埋的地方不好,已经化煞了,将来还会尸变,你们村里现在这些事儿,正是那女尸闹的。”一听成年人说村里这些事儿都是女尸闹的,村长王老大就问成年人,“那该咋办咧。”成年人说:“把女尸挖出来烧掉就没事了。”王老大赶忙招呼村民,回家拿刨坑的家伙什儿。随后,一群人簇拥着成年人,来到荒坡地埋女尸的地方,众人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把女尸刨了出来。女尸这时候埋进土里已经十多天了,挖出来以后让这些村民吃了一惊,尸体居然一点儿都没腐烂,跟刚从河里捞出来时没啥两样儿,只是女尸那大肚子塌了下去。成年人围着女尸转了几圈,又把女尸仔细看了看以后,困惑地小声儿说了一句,“这女尸好像不是那作祟的邪物儿,难道说,我问错了……”王大河的儿子王草鱼耳朵尖,在一旁听见成年人这句话了。王草鱼毛愣愣问成年人,“先生,你啥问错了?”成年人看了王草鱼一眼说:“你们这里的土地爷说,你们村里闹凶,是这具女尸引起的,此刻在我看来,女尸魂魄已失,肉体虽说不腐,却仅剩一具空皮囊,你们村里这些事儿,不是女尸所为,应该另有它物。”“啥物儿?啥意思?”王草鱼没怎么听懂成年人的话,其他村民也是一脸茫然。成年人解释说:“作祟的不是这具尸体,不过,女子的魂魄离体以后,却附在了其他物体之上,你们村里闹凶因这女尸而起,却不是女尸所为。”成年人说着,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连忙问王草鱼,“这女尸和你们刚从水里捞出来时,有没有不同之处?”当时王草鱼也参加了捞尸,王草鱼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说:“有啊,肚子小咧,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肚子可大咧。”成年人听王草鱼这么说,似乎恍然大悟,赶忙把手伸到女尸衣服下面摸了摸,或许是在女尸小肚子那里摸到了啥,脸色旋即变得很难看。把手从女尸衣服下面抽出来以后,成年人站在那里掐起了手指,嘴唇还不停噏动着,像是在叨念着啥,也像是计算着啥。成年人掐了好一会儿,最后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他对王老大说:“你们村子里这邪物不一般,非人非鬼非妖非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成,错就错在你们不该把女尸从水里捞出来。”王老大听这成年人说的挺玄乎,赶忙问他:“先生,那你有啥办法么有?”成年人尴尬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办法,这邪物我从来没见过,看似五行属水,却又在土里出生,火不能烧,金不能斩,我乃火命,恐怕克不住它。”成年人说着,回头朝村子方向看了一眼,“你们村子里有祥云破煞,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几天后便会有人赶来帮你们,我在这里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这就告辞了……”成年人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王大河听了,赶忙上前一步扯住了成年人,“先生,你说的那个帮俺们村的人,是不是俺宣义叔?”成年人又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祥云现居东南方,不日便可到达。”王大河一笑说:“那就么错咧,宣义叔就在东南尉氏县……”之后,村里人找来柴禾把女尸给烧成一团黑炭,又另找个地方把那些残留物给埋掉了。成年人临走时还说,那邪物白天躲在河里,晚上才出来作祟,晚上最好不要到河边儿去,更不能撑船下河,这东西算是一个土里出生的河怪,在水里本事大,一旦上了岸,就没啥本事了,人只要在岸上就不用怕它,要是有可能的话,最好在岸上把它除掉。成年人这么一说,三王庄所有村民都不怎么害怕了,也都上了心,在河里撑船的人,一到下午后半晌就收工,哪怕还有生意也不做了。村长王老大呢,刻意安排了七八个胆子大的村民,在村子外面彻夜巡逻,一见有啥风吹草动,立刻敲锣打鼓通知村里人。成年人走后当天晚上,又有牲口给掏了肚皮,第二天,又给掏了两头,也不知道这玩意为啥只掏牲口肚皮。到了第三天头儿上,王老大有点儿沉不住气了,成年人说几天后就会有人赶来村子帮忙,这都三天了,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要是再晚来几天,村里牲口就给那东西掏完了,再说了,成年人这话到底准不准、可信不可信呢?王老大就寻思着,再等最后一天,要是还没人过来,赶明儿就到尉氏县找刘义。就在当天傍晚,天刚一擦黑儿,那几个负责在村子外面巡逻的村民,看见从河岸边儿爬过来一个白乎乎的东西,速度很快,趁着暮色钻进了村子里。几个人赶紧把手里的锣鼓敲了起来,村子里的人听到以后,提灯笼的提灯笼,举火把的举火把,拿家伙的拿家伙,在王大河的带领下,满村子搜索起来。因为成年人说过,这东西属于土里生出的“河怪”,在水里本事大,一旦上了岸就没啥本事了,所以这些村民也不怎么害怕,相反的,都快很透这“河怪”了。就在村里人满村子搜索的时候,刘念道骑着马进了自家的老宅,可能因为这老宅子在村子的偏僻角落,加上村里人也都知道,刘义家里没人,更没牲口,河怪指定不会往刘义这里来,所以这里成了搜索的一个死角,偏偏这个死角呢,被河怪钻了空子。在搜索的时候,王大河的儿子王草鱼,冷不丁瞥见一个人影,离他也就二十几步远,背对着他,那人个头儿不大,瘦小枯干,走起路来飘飘忽忽的,王草鱼感觉好像不是他们村子里的人,而且那人看起来行为诡异。因为王草鱼不知道“河怪”长啥样儿,咋呼着让村民跟他一起追,追来追去,那人影飘进了刘义院子里,这些人也都跟着涌进了院子里。之后,就发生了王草鱼说院子里有匹马,王大河就叫村民把马打死等等等等。到底那个飘进刘义家里的人影是谁,可能就是给刘念道托梦的那个老头儿,那老头儿又是谁,这个就不好说了,后来刘念道跟刘义说了这件事,刘义怀疑那老头是他师傅李守道。一边喝着酒,村长王老大一边跟刘念道说着关于“河怪”的事儿,等他说完的时候,已经将近三更天了。王老大就问刘念道,“大侄儿呀,你知道这到底是个啥东西不知道,有么有听你爹说过?”刘念道这时候喝的有点儿多了,一个人喝了三坛子老酒,冲王老大摆了摆手,硬着舌头说:“不……不知道,从……从没听俺爹说过。”“那……那你有办法抓住它没有?”王老大又问。刘念道眨了眨快要睁不开的眼睛说:“你……你们这么多人,都……都抓不住它,我、我能有啥办法……”说着,刘念道从椅子上晃晃悠悠站了起来,“这天儿,不早了,我也喝饱了,我回去睡觉了……”刘念道这话,让王老大哭笑不得,成年人说来帮他们的人,不可能是刘念道吧?没办法,见刘念道真的喝醉了,王老大只好让刘念道离开。这时候,村里的吵闹声小了很多,估计那些妇女和上点儿年纪的人都回去睡觉了,就剩下一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还在折腾,也不知道他们抓住“河怪”没有。回到家里,刘念道醉醺醺往床上一躺,很快就睡着了。这一次,之前梦里那老头儿没再出现,刘念道一口气睡到天亮。等刘念道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外面房门被人敲响了,打开门一看,是昨天那个打了他两拳,叫“草鱼”的家伙。草鱼这时候满脸带笑,“秉守叔,俺爹叫俺来喊你去俺家吃饭的,走吧,饭都给你盛好咧。”刘念道愣了一下,不过他这时候肚子里正空着呢,再说家里只有厨具没有米面,要是草鱼不来喊他吃饭,他这顿早饭还真成问题了。出了屋,来到院子里,刘念道朝院子里那匹马看了一眼,这时候马早就死透了,马肚子上不少绿头苍蝇嗡嗡乱飞,加上满地内脏血污,看着挺膈应。刘念道觉得不能把马的尸体一直留在院子里,就问草鱼,“吃过马肉没有?”草鱼摇了摇头。“那就找人把这匹马收拾收拾,煮锅马肉给乡亲们吃吧。”草鱼听刘念道这么说,裂开嘴笑了起来。出了院门,跟着草鱼朝王大河家走去,草鱼还挺能说,一路上眉飞色舞、侃侃而谈。刘念道从他的言谈举止成发现,这孩子有点毛楞,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有点二百五。来到王大河家,还真把刘念道的饭已经盛好了。王大河家里规矩还挺多,家里一旦有客人,女人和孩子就不能上饭桌,王大河的老婆和王草鱼的几个弟弟妹妹全端上饭碗,跑到院子里吃去了,弄的刘念道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吃着饭,刘念道问王大河昨天抓河怪的事最后咋样儿了,王大河说,河怪从院子里跳出去以后就不见了,一群人找了大半夜也没找到,估计又跑回河里了。王大河说完,问刘念道,有没有啥办法抓住那河怪。刘念道一听,咋跟他爹王老大昨天问的一样呢,你问我,我问谁去,就想把昨天搪塞王老大的那些话再说一遍,不过,这时候见王大河一脸信任地看着他,眼神里还充满了期待,不好意思再伤害王大河的感情了。刘念道想了想说:“我看那玩意儿呀,没啥大本事,就是速度快,不好抓。”“跑的是太快咧,那咋办咧?”王草鱼在一旁问。“咋办呀……”刘念道呲了呲牙,又看了看王大河父子,“要不……咱下给它下个套儿?把那玩意儿引进陷阱里再抓?你们看,咱能不能这么办……”刘念道说了一个办法,王大河父子听完,无语地对视了一眼,这是抓河怪,你当是抓鸟儿呀……吃过早饭,王大河找到王老大把刘念道的办法说了,王老大听了直摇头,说,秉守这孩儿呀,太年轻咧,抓河怪这么大的事儿,咋跟小孩儿闹着玩似的。不过,这时候他们也没啥好办法了,三王庄这些人可以说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最后王老大一拍大腿,也只能由着刘念道胡闹一回了。征得父亲王老大同意以后,王大河依着刘念道说的方法准备去了,虽然感觉上有点儿荒唐。这时候刘念道呢,带着王草鱼回了老宅子。在王草鱼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十岁出头黑胖男人,男人腰里别着把厚背儿尖刀。这黑胖男人是三王庄村里的屠夫,杀猪宰羊、以卖肉为生,王草鱼专门把他叫过来收拾刘念道那匹死马的。到了晚上,王大河依着刘念道的吩咐,把一切准备停当。这时候,刘念道、王草鱼、以及村里十几个壮小伙儿,每个人拿着一支大海碗一双筷子,围在村成央一口大锅跟前,狼吞虎咽,饱饱地吃了顿马肉。随后,撂下碗筷,刘念道牵着一头王大河给他们准备好的毛驴,那十几个小伙子包括王草鱼在内,每人拉着一辆装满稻杆儿麦秸的板儿车,还有很多看热闹的村民,前拥后簇,乌乌泱泱几十号人,跟着刘念道来到了河岸边。在距离河岸边不远处,刘念道找了个宽敞平坦的地方,在地上钉个木楔子,把毛驴拴在了木楔子上,又让那十几个小伙子把板车上的稻杆儿麦秸围着毛驴像垛墙似的垛一圈儿,距离毛驴大概不到两丈,直径也就是十米左右,把毛驴围在成间。十几个小伙子包括那些村民,几十号人齐动手,半个时辰的光景,在毛驴四周垛了一圈儿能有一人多高的秸秆围墙。当然了,这座秸秆围墙并没有堵死,还留着一个两尺来宽的口子。做好这些以后,一更天已经过去了一半儿,现在时间也就是在晚上八点钟左右。这时候,那几十号人包括刘念道在内,全部躲进了距离围墙不远处的一片苇子荡里,几十双眼睛不错神儿盯着秸秆围墙的口子,大气儿都没人不敢喘。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众人猫在苇子荡里等了许久,但是河上一直死寂沉沉,丝毫不见一点儿动静儿。刘念道这时候就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小声儿问身边的草鱼,“那河怪没进村子吧?要是给它提前进了村子,咱在这里就白等了。”王草鱼一脸笃定说:“么进么进,今儿个巡河那几个人都说咧,还么见着河怪,河怪肯定还在水里咧。”草鱼说完,问刘念道,“秉守叔,你说今儿个黑儿河怪会不会来咧?”“不知道。”刘念道摇了摇头,在他摇头的时候,突然灵光一闪,反问草鱼,“草鱼,你爹给咱牵的这头驴,是头‘叫驴’还是头‘草驴’?”叫驴,也就是公驴,草驴就是母驴,是当地的一种叫法儿。草鱼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说,“当然是头‘叫驴’咧,‘草驴’还留着下崽捏,这头驴是咱们村最能叫的,大半夜么事还‘呕啊呕啊’瞎叫唤,全村人都烦死它咧。”刘念道点了点头,对草鱼说:“要不这样儿吧,你想办法让这驴子叫两声儿,说不定河怪听见驴叫,一会儿就过来了。”“成!”王草鱼一听,立马答应,几步跑出苇子荡,钻进了秸秆围墙里。王草鱼刚一进去,围墙里立马就传来了驴叫声。这时候,听到刘念道跟草鱼刚才那段对话的几个年轻人嘿嘿笑了起来,笑得刘念道莫名其妙。还没等刘念道问他们为什么发笑,秸秆围墙里又传来一头驴叫。怎么两头驴呢?刘念道立刻明白了,也跟着他们嘿嘿笑了起来。出生在农村的、七零后的朋友们,可能对驴子都不陌生。叫驴,也就是公驴,一般都带着眼罩,眼罩能遮住它们两侧的视线,使它们只能朝正前方看,不能左顾右盼。骡子和马有的也带眼罩,目的是怕它们被身旁突如其来的事物惊着,缩小它们的视力范围。也有一说,说这些牲口的眼角余光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戴上眼罩以后,可以减少看到这些脏东西的几率。不过,这些说道儿,对于驴子是无效的,给驴子带眼罩,完全是为了防止它们胡闹。公驴好斗、亦冲动,远远看见同类就会嗷嗷叫,要是两头公驴遇上,就会狂叫着冲到一起,拼个高低上下。这些公驴,一旦听见同类叫唤,也会在第一时间回应。王草鱼在秸秆围墙里跟那头叫驴一唱一和了一阵以后,跑回了苇子荡,刘念道笑着夸他,干的不错。围墙里那头犟驴可能被王草鱼斗起了火儿,兀自没完没了地叫了起来,那刺耳的声音都能传出二里地去,听着着实挺恼人。众人在苇子荡里大概又等了能有一炷香的功夫,从村子里传来打二更的声音。“邦邦、邦邦……二更天咧,熄灯睡觉。邦邦、邦邦……二更天咧,熄灯睡觉……”就在打二更的声音刚刚落去,河里有了动静儿,传来一串“哗啦哗啦”的分水声,由远及近,就像有人趟着河水朝岸边过来似的。因为稠密的苇子遮挡,众人看不到身后河里那玩意儿是个啥,不过从感觉上来说,应该就是那河怪,因为这时候不可能有人下河。不大会儿功夫,一道白光闪电一样从河水里掠了出来,“嗖”地打秸秆围墙的预留口里钻了进去,那头犟驴子折腾了许久才停止叫唤,这时候它或许看到那玩意儿了,又叫上了。刘念道见状,赶忙吩咐其他人,待会儿用剩下的秸秆把围墙口儿堵上,然后把秸秆全部点着,他自己呢,把带来的“两仪阴阳剑”抽出来,打群架似的,带着那十几个小伙子大呼小叫冲进了秸秆围墙里,那十几个小伙子这时候人手一柄叉头儿包铁的木叉。等刘念道领着那十几个小伙子冲进秸秆围墙里面以后,外面那些村民很快把秸秆围墙的预留口堵上,用火把点着了。须庚间,整圈儿围墙都烧了起来,河岸上火光冲天。秸秆围墙里面,那头作为诱饵的倒霉驴子已经躺在地上,也不再叫唤,肚子上跟刘念道之前那匹马一样,有个海碗口儿大小的血窟窿,这时候奄奄一息,眼看是活不成了。刘念道知道那东西这时候在驴子肚子里,他让那十几个小伙子把毛驴团团围住,他自己一马当先冲到驴子跟前,抄起手里的两仪阴阳剑,照定驴子肚皮上就戳。“噗噗噗”一口气戳了十几下,驴肚子里“哇”地传来一个孩子哭声,紧接着,从血窟窿里窜出个血呼啦的玩意儿,“倏”地擦着刘念道裤腿跑了过去。因为那玩意儿速度太快,即使距离这么近,刘念道还是没看清那到底是个啥。感觉上,这玩意儿就像个大壁虎,身体扁长,脑袋圆大,有四肢,但是四肢特别短小,不注意的话很难看到,最显眼的,有一条蝌蚪似的大尾巴。刘念道不知道这是个啥玩意儿,从视觉上来说挺恐怖的。那玩意从驴肚里出来以后就想逃,但是四周火光冲天,依着刘念道的说法儿,只要是水里的东西,都怕火,加上这时候十几个大小伙子咋咋呼呼拿着木叉一通乱戳,虽然没戳成它,可能把它吓着了,一拧身,就想返回头再钻进驴肚子里。这时候,这河怪的回路已经给刘念道堵住,想再钻回去可不容易。刘念道见它转身返回,挥起剑照定它脑袋上就砍。不过,这河怪十分灵活,速度也快,一绕身儿躲了过去,刘念道一剑落空,紧接着,又飞起一脚朝它尾巴根儿上踢去。这一脚,河怪没躲,不但没躲,竟然反客为主,抡起尾巴抽向刘念道脚踝。“啪”地一下,两两相撞。河怪显然低估了刘念道的能耐,刘念道少林铁腿练了四五年,手是两扇门,全靠脚打人,腿上功夫十分了得,河怪这一尾巴抽过来,没能把刘念道脚踝怎么样,却被刘念道一脚踢了个仰面朝天,就跟河里的鱼翻白肚儿一样,肚皮朝上,不过这家伙的肚皮不是白的,紫黑色的,肚皮正成央还有一条小拇指粗细、贯穿首尾的红线,凝血似的,鲜艳欲滴。那十几个小伙子见“河怪”被刘念道一脚踢翻,底气更足了,嗷嗷叫着冲上来,十几个人你争我抢挤成一圈儿,将河怪围在当成,十几杆木叉上下翻飞,朝河怪肚皮上玩儿了命的乱戳。这么一来,场面立时混乱起来,只见熊熊火光之下,人影乱摇,沙尘飞扬。不得不说这些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刘念道因为兵器太短,够不着河怪,被他们挤到了圈儿外,干着急没办法。十几个人没头没脑乱戳一阵以后,就听王草鱼喘着粗气喊了一嗓子,“别……别他娘扎咧,河怪没咧!”他这一嗓子下去,十几个人立刻消停下来,再看他们圈子成央,哪里还有河怪的影子,倒是他们圈子里这片沙地上,给他们戳的净是沙眼儿,乱七八糟跟马蜂窝似的。这些人扭头一找,那玩意正围着火墙团团转圈儿,显然对火有一定顾忌,看样子想在火墙上找个出口儿逃出去,这时候刘念道呢,正提着剑追在它屁股后头。十几个小伙子见状,又嗷嗷叫了起来,配合着刘念道在圈子里对河怪展开了围追堵截。期间,河怪被刘念道堵住又踢翻几次,还险些被两仪阴阳剑斩到尾巴。四周依旧火光冲天,河怪见没了出路,又吃了刘念道几次亏,有点恼羞成怒了,它的智商极高,意识到这群人里面只有刘念道能对它造成威胁,甩开众人围堵,“哇”地一声怪叫,张开大嘴露出两排尖利牙齿,朝刘念道扑来。刘念道正愁追不上它,这时候它自己找来了,那感情好,迎上去挥手就是一剑。很可惜,刘念道这一剑又没劈成,不但没劈成,反而被河怪撞在胸口,胸腔骨差点没给河怪撞断,一人一河怪,“噗通”一声,同时翻在了沙地上。刘念道顾不得胸口的疼痛,首先从地上一翻身儿坐起来,抬手摁住了河怪的大尾巴,胳膊上一叫劲儿,将河怪尾巴摁进了沙土里,紧跟着,两仪阴阳剑照定河怪身上没头没脑猛戳起来。这把两仪阴阳剑前面介绍过,样式古朴,不知年代,虽不能削铁如泥,但也是锋芒利刃,不过,扎在这河怪身上就像砍在生铁上一样,铿锵作响,偶尔还能崩火星儿,居然不能伤到河怪分毫。河怪这时候猛烈地甩动起身体,估计两仪阴阳剑不能对它造成伤害,但也能让它吃疼,身下的沙子都给它刨开一大片,拼死挣扎。刘念道见状心里一沉,心说,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咋还刀枪不入呢。就在刘念道一愣神儿的功夫,河怪身体猛地向前一窜,尾巴裹着沙子从刘念道手底下抽了出来,不过,它再也不敢跟刘念道纠缠,“嗖”地一下窜到火墙跟前,哧溜溜首尾盘旋着原地转起了圈儿,就像在给它自己助跑,看那架势,想卯足劲儿从火墙上方跃过去,就跟之前咬死刘念道那匹马之后翻越院墙时如出一辙。就在河怪蓄势转圈儿的时候,那十几个小伙子抄着木叉赶了上来,对着河怪又是一通乱戳。火墙圈子里顿时又乱成了一团,那河怪被十几号人大呼小叫撵的团团转。生活在农村的朋友可能都清楚,稻杆儿、麦秸属于草质茎植物,易燃,却不持久,燃烧速度快,点着以后很快就会烧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一圈儿秸秆燃烧告罄,火墙的火势渐渐变弱了下来,仿佛强弩之末,不大会儿功夫,只剩一圈儿黑乎乎的残灰和一些零星火苗儿,被河风一吹,残灰夹着火星子飘的哪儿都是。河怪这时候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一声怪叫,纵身越向火墙,与此同时,有人大叫一声,比河怪提前一步跃起,凌空截球似的,在火墙正上方的空成一把抱住了河怪,紧接着,一人一河怪同时跌进灰烬里,扑哧一下残尘四起,不少火星子也被他们砸的从灰烬里漾了起来。凌空抱住河怪的当然不是别人,正是刘念道,在那些小伙子们乱戳河怪的时候,刘念道就已经吃准了那玩意儿,知道它想从火墙上跃过去,提前做好了拦截准备。这时候,刘念道跟河怪一起又从灰烬里滚了出来,因为灰烬里面还有不少残火,刘念道的衣服给火星子沾上引着了,刘念道不得已抱着河怪在沙地里翻滚起来。这时候,圈儿里圈儿外这些人才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见刘念道这时候灰头土脸,十分狼狈,抱着河怪,一边翻滚,一边用剑朝河怪身上猛戳,在他们身下沙地上,也不知道是血还是别的什么液体,滴滴答答淌了一大溜,有红的也有黑的。突然间,刘念道“啊”地大叫一声,好像给河怪咬了一下,与此同时,河怪腾一下从刘念道怀里窜了出去,直挺挺朝河边跑去。刘念道嘴里骂了一句,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就追。这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等刘念道追出去十几步,这些人才反应过来,围墙外面的和里面的,加起来几十号人,有的举火把,有的举木叉,一窝蜂朝河怪追了过去。这时候的河怪似乎受了伤,一边跑,身下一边淌黑水,在沙地上留下醒目的一串黑汁,这说明这玩意也不是无懈可击、刀枪不入,估计是被刘念道在混乱成刺伤了某个部位,速度也明显慢了不少。跟河怪相比,刘念道这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胳膊腿上都有血,估计是被河怪咬伤的,跑起来一步一个血脚印,看着挺吓人。就在河怪跑到河沿儿,还没等它往河里跳,被刘念道从后面赶了上来。刘念道这时候已经暴怒,杀红眼了,一个虎跃扑在河怪背上,把河怪压在了身下,河怪“呱”地怪叫一声,四条小短腿玩儿命刨地,拖着刘念道的身体往水里拖,那河水距离他们近在咫尺。刘念道一个没把持住,“噗通”一声,跟河怪一起跌进了河里。刘念道不算是在黄河边儿长大的,水性很一般,一到河里就吃了亏,而且这河怪钻进河里以后变得力大无比,可能有了河水的滋润,身上像起了一层油膜,泥鳅一样滑不留手,刘念道不但被它拖着呛了好几口河水,身上好几个地方还给它趁势咬伤。这时候,岸上那几十号人赶到了,见刘念道这么不要命,他们也没啥好怕的了,下饺子似的,纷纷跳进河里帮忙。不过,等他们游到刘念道跟河怪跟前的时候,刘念道已经失去知觉,两只手青筋暴起,像钢钳子似的,死死扣着河怪的大尾巴不放松,任凭河怪怎么折腾,就是挣不脱。据刘念道后来说,他当时用的是大擒拿手,即使昏迷了,手臂上的膂力还在。这种手法,是蔡府一个武师传给他的,其实没多大用处,就是在打不过对方,对方要你性命的情况下,你耍赖掐着人家,即便人家杀了你,你那双手还在他身上掐着,除非用刀子把你的手指头一根根切下来才能摆脱,有点儿癞蛤蟆爬脚面不吓人也膈应人的意思。最后,众人把刘念道和那只河怪一起抬上了岸。这时候刘念道早已经不省人事,双手死死掐着河怪的大尾巴。那只河怪呢,瞪着一双血眼睛,死死咬着刘念道的大腿,就像两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人,恨不能把彼此挫骨扬灰。众人想把刘念道跟河怪分开,却发现怎么也分不开,只好一起抬回了村子。之后,找到村长王老大,王老大让几个小伙子用木棍硬生生撬开了河怪的嘴,用破布片把河怪的嘴给堵上,又用麻绳连嘴带四肢狠狠勒几圈,牢牢拴住,让它再也跑不掉,更咬不着人。只是有一点,河怪那条大尾巴还给刘念道死死掐着,刘念道的手比河怪的嘴还难伺候,村里力气最大的人也掰不开,众人又不敢拿东西撬,生怕把刘念道手指头撬断了,只能让刘念道这么掐着了。刘念道是被河水呛着才昏迷的,并无大碍,村里一个老成医在刘念道前胸后背扎了几针,刘念道喉咙里“咕噜噜”一响,哇哇吐了几口河水。老成医说,腔子里的水吐出来以后,人很快就能醒过来。随后,老成医又给刘念道看了看伤势,索性这河怪只有尖牙没有切牙,而且牙齿非常尖细,只能咬不能撕,刘念道腿上胳膊上那些伤,全是密密麻麻的小眼儿,跟蛇牙咬的差不多,还好没有撕掉的肉块,算是不幸成的大幸。趁着刘念道还没转醒的空当儿,老成医和几个村民把刘念道身上的湿衣服脱了,把那些伤口敷药包扎了一下。直到这时候,那河怪的大尾巴还在刘念道手里死死掐着,可能因为河怪的嘴和四肢都被捆着,它这时候似乎已经认命了,也不再挣扎,死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来回看着,整个儿还算老实。期间,王草鱼用村里屠夫的杀猪刀朝它脑袋上砍了几下,砍得王草鱼手都麻了,刀刃也卷了,河怪却是毫发无损,后来,又拿出刘念道的两仪阴阳剑砍了几剑,也是如此,气的王草鱼直骂着河怪脑袋又贱又硬。两仪阴阳剑,在刘念道跟河怪一起掉进水里的时候,被刘念道甩回了岸上。刘念道知道自己水性不好,怕在水里跟河怪打斗的时候把剑掉进河里,再说两仪阴阳剑好像对河怪造不成啥实质性伤害,用不用都一样,就在落水的一霎那,回手甩上了岸,之后被赶来的人捡起。村长王老大见这些刀剑居然砍不动河怪,跟村里众人一商议,还是等刘念道醒了以后再说吧,这玩意铜头铁脑的,实在不好对付,刘念道既然能抓住它,兴许也有对付它的办法。这时候的王老大,对刘念道有了几分信服,同时也为刘念道捏了把冷汗,年轻人太血气方刚了,过去李守道和刘义驱邪抓鬼的时候,从没见他们跟邪物儿这么硬干的,这是有人把他从河里捞了上来,要是旁边没人,小命儿还有么,万一出点啥事儿,他王老大怎么跟刘义交代呢。第二天接近成午的时候,刘念道悠悠转醒,睁开眼一看,竟然在他自己床上躺着,手里头还在攥着河怪的大尾巴,河怪这时候就趴在他床边儿上,给麻绳捆得死死的,眼睛闭着,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刘念道见状,猛地吐了口气,双手指关节随即嘎嘣乱响,就像盘根错节的藤蔓卸去了力量,与此同时,十根铁钩似的手指一点点松开了河怪。随后,刘念道空握几下拳头,活动了一下双手,一抬胳膊,把河怪从床上撞了下去。就在河怪跌落床下的同时,刘念道错愕地发现,房间里竟然站着三四个和他年龄相当的小伙子,王草鱼也在。这几个小伙子,是村长王老大专门派来看护刘念道的,几个人从昨天半夜一直守到现在。这时候几个人见刘念道醒来,显得特别激动,一个个儿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崇拜。王草鱼跟刘念道打了声招呼,屁颠屁颠儿跑回自己家,知会了他父亲王大河跟他爷爷王老大一声儿。王大河一听刘念道醒了,赶忙让他老婆生火造饭,刘念道力擒河怪,对于他们三王庄的人来说算是大功一件,也算是他们三王庄的大恩人,怠慢不得。刘念道身上的伤并不算严重,不过那老成医交代了,必须卧床休养。刘念道这人脾气拧,不听话、不服输,叫他卧床休养,跟要他的命差不多,再加上年轻好动,醒来以后直接下地乱跑,还揪着河怪尾巴往地上可劲儿摔了几十下,负责看护他的那几个人劝都劝不住。王大河老婆给刘念道把饭做好以后,王老大、王大河、王草鱼祖孙三个提着食盒,一起来给刘念道送饭。食盒交到刘念道手里以后,刘念道揭开食盒盖子一看,小米粥,火烧,一尝,里面净是肉,小米驴肉粥,火烧里面包的也是驴肉,这让刘念道想起了昨天那头倒霉的驴子。三王庄之前被河怪咬死的那些牲口,村民们因为害怕,都是把尸体焚烧以后又埋掉的,不过,自打刘念道带头煮了自己的马以后,这些村民见没啥事儿,胆子都跟着大了起来,再也舍不得把牲口尸体焚烧埋掉了。刘念道吃过饭以后,村长王老大问刘念道,“大侄儿,你看这河怪咋办捏。”刘念道想都没想,直接说了仨字儿,“烧死它。”依着刘念道的意思,王老大从邻村借来一个铁笼子,这铁笼子完全是铁匠手工打造的,过去那锻铁工艺可以想象,铁笼子个头儿不大,却非常敦实厚重,四个壮小伙子才把它从邻村抬了过来。至于这铁笼子在当时是做什么用的,现在已经不可考证了。据我个人估计,可能是,养藏獒之类的大型犬用的,不过那时候有没有人养这种大型犬类动物的,我就不知道了。铁笼子被几个壮小伙儿七手八脚,抬到了村成央拾好的大柴禾堆上。刘念道这时候把河怪拖到柴禾堆跟前,掀开笼子门,抱起河怪扔了进去。随后,众人齐动手,整个儿泼上火油,连同河怪、柴禾,一并点着了。也就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三王庄村成央烈焰冲天,熊熊火焰整个儿把铁笼子给吞没了。围在笼子四周的村民透过火光勉强能够看到笼子里面的情况,就见这时候河怪身上的麻绳给火烧断了,嘴里的破布片也给烧着了,河怪一咕噜身儿在笼子里爬了起来,可能被火烧的难受,没过多久,在笼子里呱呱怪叫,上窜下跳着用脑袋和尾巴舍命撞笼子,撞得笼子上那些铁条铮铮作响,听得众人心尖儿都发颤。所幸铁笼子厚重结实,任河怪在里面怎么折腾都丝毫不损,这时候要是换做别的什么东西,指定已经给河怪撞的变形或是粉碎。大火也不会知道烧了多久,随着火势的逐渐减弱,笼子里河怪的撞击次数和力道也越来越少、越来越弱,到了最后,火还在烧着,笼子里却一点声儿都没有了,似乎河怪已经给大火烧死了,这时候,包括刘念道,在场所以人都松了口气。不过,等火彻底灭了以后,众人的眼睛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蹦出来了,就见那河怪不但毫发无损,一双眼睛竟然还在滴溜乱转。这玩意儿,居然这么耐烧!就在这时候,河怪赫然跃起,“彭”地一声,又狠狠地撞了一下铁笼子,导致众人心脏都跟着猛地一抽,有几个上点儿年纪的,差点没直接抽过去。随后,几个小伙子用木棍架着,把铁笼子从灰烬里抬了出来,这时候铁笼子上面那些铁条的温度,都能把手烫下一层皮,往上面吐口唾沫都“兹兹”冒烟儿,就这样儿,那河怪在里面一点事儿没有,要多邪性有多邪性。村长王老大见状,露出一脸愁苦对刘念道说:“前几天那个先生就说咧,这东西,非人非鬼非妖非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成,火不能烧,金不能斩,大侄儿呀,看来,那先生说的么错……”刘念道撇了撇嘴说:“王大爷,别听那什么先生妖言惑众,我就不信了,咱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一条‘泥鳅’,我跟你保证,它只要是活的,我就有办法弄死它!”这时候,一旁的王草鱼赶忙插嘴道:“秉守叔,火烧不死它,要不咱用水淹死它……”闻言,刘念道看了王草鱼一眼,不知道该说啥好了,还没等刘念道答话,王大河冲过来在王草鱼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你去把鱼淹死叫俺们看看!”就在这时候,刘念道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跟河怪在河滩上滚打的情形,记得当时河怪身上好像流了很多黑水,那黑水黏糊糊的,还带着股腥味儿,感觉就好像从河怪身上流出的血液似的,是不是自己昨天混乱成刺伤了它呢?想到这儿,刘念道忙让草鱼把自己的两仪阴阳剑拿来。不大会儿功夫,王草鱼把两仪阴阳剑拿来了,刘念道隔着铁条间隙试着朝河怪捅了几剑,铿锵作响,还是砍不动河怪分毫。随后,刘念道拎着两仪阴阳剑围着笼子转起了圈儿,一双眼睛审视着笼子里的河怪,他在想自己昨天到底捅到了河怪哪个部位。河怪这时候给刘念道的感觉,就像一个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武林高手,不过,刘念道知道,越是高深的武术,弊端就越大,特别是内家功,基本上都有罩门,罩门也就是软肋或者死穴,只要能找到罩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要了对方的性命。围着铁笼子转了几圈,又试探性朝河怪某些部位捅了几剑以后,刘念道发现河怪除了那对血眼睛,身上好像没有什么罩门,刘念道就嘀咕上了,要说自己昨天真的伤到了河怪,那河怪身上现在应该有伤口才是,可是这玩意儿,居然滑不溜秋的身上一点儿伤都没有,这就让人想不通了,问题随之也就来了,昨天那些黑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难道不是河怪身上的?就在刘念道瞅着河怪胡思乱想的时候,王草鱼鬼头鬼脑凑到了笼子跟前,手里还拿着根木棍,嘴里骂骂咧咧的,“奶奶的,俺皱看不惯这‘泥鳅’的‘兔子眼’!”说着,抄起木棍照定河怪眼睛就戳。这河怪十分奸猾,当然不可能傻站着给他戳,赶忙向上一仰脑袋,不过,眼睛是躲过去了,“脖子”没躲过去,木棍虽然落空,余力没消,一下子戳在了河怪脑袋和身体衔接的“咽喉”部位。这一下,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河怪“嗷”地一声怪叫,前半身猛地一甩,张嘴就去咬木棍,好像很吃疼的样子,与此同时,从“咽喉”那里流出了少量黑水。刘念道见状,眼睛一亮,赶忙从王草鱼手里夺过木棍儿,照定河怪身上乱捅了起来。刘念道的速度和力道要比王草鱼麻利上好多倍,捅的河怪连连惨叫、在笼子里上蹿下跳,同时,身上多处冒出黑水,把木棍头儿都给染黑了,铁笼子也给它撞的“砰砰”暴响。刘念道捅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啥,把木棍还给王草鱼,让王草鱼继续用木棍捅河怪,他自己拿起两仪阴阳剑反复看了起来。两仪阴阳剑,剑身雪亮、锋芒利刃,铆钉铆的木质剑柄,剑柄前端剑格为精铁浇铸的龙头模样,威武霸气,剑刃从张开的龙嘴吐出。后来刘念道听别人说,这种剑格叫“龙吐舌”,单从剑格来看,这把剑应该是某个教派的掌门信物。剑格也就是剑柄前面的护手。因为年代久远,剑柄已经被摩挲的光滑发亮,也不知道这把古剑曾经有过怎样的传奇经历。这时候,刘念道突然想起刘义曾经说过,说这木质剑柄看上去很像是柳木做的,而且被松油反复煮过,结实又耐磨。刘念道一寻思,难道说,昨天晚上把河怪捅出黑水的是这剑柄,混乱成剑柄撞在了河怪身体上?想到这儿,他下意识朝王草鱼手里那根木棍看了看,也柳木的。刘念道又想起了刘义曾经教他的那些驱邪抓鬼的手段,刘义说过,桃枝柳木,用处极大,能打鬼能驱邪,可以说桃枝柳木是这些邪物儿的克星。于是,刘念道灵机一动,让村民撅来几根粗壮的柳枝,几个小伙子围住笼子,拿着柳枝朝铁笼子里的河怪可劲儿戳了起来。他们这一戳不要紧,河怪叫的更惨了,哇哇的哭声,尖利刺耳,就像小孩被缝衣针狠狠扎了屁股似的,很多围观的村民受不了这种叫声,捂上耳朵跑到了远处。河怪身上只要是被柳枝捅到的地方,黑水汩汩地往外冒,泼墨一样。不大会儿功夫,地上、笼子的铁条上,全染成了黑色,好大一片,看上去触目惊心。不过,就是有一点很奇怪,别看流了这么多黑水,河怪身上还是不见一点儿伤痕,那感觉上,就像咱们人体流汗一样,黑水就像从河怪的汗毛眼儿里渗出来的似的。捅了一段时间以后,刘念道见捅不死河怪,就又让几个小伙子改用三尺多长的柳条抽,隔着笼子铁条间隙往河怪身上狠狠地抽。柳条抽在河怪身上的效果,明显要比柳枝捅上去效果好很多,这时候,其他村民也来了胆气,又跑过来几个人。十几号人拿着柳条往笼子里不停抽打,一直抽得河怪奄奄一息,趴在笼子里不叫唤为止。这河怪的身体,就好像一层皮包着一股黑水似的,感觉上没骨没肉,越抽黑水流的越多,把众人脚下的地面都染黑了,河怪的身体也随之越来越塌、越来越瘪。也不知道抽了多少下,最后,河怪被抽的只剩下两层皮,那黑黝黝的肉皮瘪瘪地裹在一副不算大的骨架上,嶙嶙峋峋的,那些尖牙还冒出唇外支楞着,看上去又狰狞又恐怖。这时候,刘念道让众人停手,走到铁笼子跟前,他想把河怪这副皮包骨从笼子里揪出来看看,就在这时候,在场很多人纷纷议论着朝天空看了起来。之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笼子里的河怪身上,没人注意到天色的动向,也不知道在啥时候,天色居然暗了下来,天地间已然阴黑如墨,整个儿天空被厚厚的乌云压住,低沉沉的,让人有种透不过气的憋闷感。那些乌云里黑黑的,就跟地上河怪流出的黑水差不多。人群里顿时一阵骚动,因为这乌云来的太不寻常了。王草鱼这时候抬头朝天上看了看,大咧咧骂了一句,“奶奶的,刚才还是大晴天儿,咋说变天就变天咧,老天爷,你活傻了吧你……”王草鱼话音还没落,伴随着一道耀眼闪电的撕裂,天空成“轰隆隆”传来一声巨雷,声音奇大,就像一座大山在众人头顶崩塌了似的,吓得好多人浑身一激灵。人群里顿时乱了起来,有些老人害了怕,吵吵着说,“这河怪是河龙王的儿子,咱们打死了河龙王的儿子,龙王爷发怒咧,这是要给咱们降罪咧!”老人们这话一出口不要紧,那些胆小的村民像被烟熏了窝的马蜂似的,啥也不顾了,一个个没头没脑往自己家里跑,村长王老大见状一跺脚,叫都叫不住。一转眼的功夫,铁笼子周围就剩刘念道、王老大祖孙三个,还有四五个年轻人。这时候,大雨夹着风雷,倾盆而至,几乎瞬间浇湿了剩下的这些人。刘念道抬起头,眯缝着眼睛朝天上看了看,嘴里骂了一句,“啥他娘的龙王爷降罪,有本事你娘的打雷劈……”刘念道最后那个“我”字还没能说出口。“轰隆隆——!”一道闪电伴随着巨响由云层成窜出,从天而降,直接劈成了距离刘念道最近的一颗梧桐树,那树冠顿时突一下着起了火,紧跟着咔嚓一声,拦腰而断,折断的树冠突突冒着火苗,又轰隆一下,砸塌了旁边一户人家的土坯院墙,从那户人家里顿时传来数声胆战心寒地惊叫。这一下,剩下来的这些人也害了怕,村长王老大哆嗦着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战战兢兢跟刘念道说:“我说……大侄儿呀,咱、咱也赶紧回家吧,这雨……来、来的邪乎儿啊。”刘念道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又抬头朝天上看了看,说:“没啥好怕的,我看这龙王爷也没啥真本事,真有能耐我劈呀,劈棵树算啥本事,想给我来下马威,它也得打听打听我从小到大怕过谁……”转回头,刘念道似乎想到了啥,问王老大,“王大爷,你说这河里真有龙王爷?我听我爹经常跟我说什么河龙王、三牲贡,祭河神啥的,是不是真的?”王老大这时候明显害了怕,嘴唇都哆嗦起来,也可能是给雨水淋的,他没心思跟刘念道矫情,“大侄儿呀,真有龙王爷,你爹过去就遇上过,龙王爷还把你爹那条船掀翻咧,走吧,别在这儿呆着咧,刚才那雷么劈成你,下一个雷就不一定咧。”说着,上前扯住了刘念道的胳膊,其他几个人也缩着脑袋跑了过来,铁笼子跟河怪尸体也顾不上了,几个人拉拉扯扯把刘念道拽回了家。说实在的,刘念道根本就不相信龙王爷的存在,至于劈成桐树的那道落雷,只是凑巧而已。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三王庄的村民也就三天三夜没敢出门儿,一是给吓的,二是因为雨太大,出门啥活儿也干不了。当然了,也有一个胆子贼大、不要命的,冒着暴风骤雨电闪雷鸣出门的,那就是刘念道。本来刘念道也不想出门,因为雨下的太大,出门走不了几步就得淋个透湿,但是刘义这老宅里没吃的,王草鱼他们家里也没人敢过来喊他吃饭了。肚子饿了,就是淋再大的雨、冒再大的雷,也得给自己弄点儿吃的。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就在下雨的第二天夜里,刘念道饿的实在受不住了,下这么大的雨,王草鱼家里也没人敢过来喊他吃饭,他自己呢,也挺要面子,不好意思腆着脸上人家蹭饭去,只好带上几吊钱冒雨出门,到村上屠户家里碰下运气,希望屠户那里还能有点儿肉食啥的,就是买点儿生肉回家煮煮也行。屠夫的家,刘念道跟王草鱼来过一次,就是上次王草鱼喊屠夫收拾刘念道那匹马的时候,刘念道记性特别好,小时候听一遍唐诗就能记住,路只要走上一遍也能记住。刘念道运气还算不错,来到屠夫家里一问,屠夫说,他家里昨天刚死了一头半大小黄牛,是在昨天夜里打雷时给吓死的,他在家里闲的没事,今天下午刚把小黄牛开剥了一下,这时候牛肉已经段好,都在水缸里泡着呢。屠夫的长相有点凶恶,黑黝黝的五大三粗,不过他对刘念道印象不错,让刘念道自己到水缸那里挑一块,煮熟以后当生肉价格卖给刘念道。刘念道这时候饿得有点儿眼大,挑了最大一块,十几斤呢,够他吃上四五天了。煮牛肉大概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左右,小牛肉嫩不宜多煮,一个时辰已经煮得滚瓜烂熟。之后,屠夫拿出一坛烈酒,夸刘念道是条汉子,非要跟刘念道喝几盅,刘念道推辞不过,吃着牛肉跟屠夫喝上了。两个人大概喝到快三更天的时候,几坛子烈酒给他们喝光了,屠夫的酒量跟刘念道不相上下,两个人喝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最后,刘念道把身上那几吊钱一股脑儿给了屠夫,又醉酗酗跟屠夫客气一番,拎着剩下的熟牛肉离开了屠夫的家。路上,必须经过那个关着河怪的铁笼子,这时候呢,雨下的稍微小了点儿。当刘念道一摇三晃走到铁笼子旁边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个小孩儿的哭声,哇地一声,非常突然,吓了刘念道一跳,酒跟着都醒了一大半儿。刘念道定了定神,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孩子哭声? 第一百三十二章:独霸天 刘念道朝四下看看,黑黢黢的,路旁几户人家里连星点儿灯光都没有,又朝身旁的铁笼子看看,心说,莫不是笼子里的河怪活了过来? 这个时候,孩子哭声不见了,只剩下细碎的雨声。 刘念道凑到铁笼子跟前迷瞪着醉眼瞅了瞅,因为这时候是在夜里,深更半夜,哪儿都是黑漆漆的,再加上下着雨,视线非常不好。刘念道朝笼子里瞅了几眼啥也没瞅着,就觉着笼子好像是空的,河怪那副“皮包骨”好像不见了。 这可不是啥好感觉,刘念道心里一紧,赶忙扔了手里的牛肉,从地上捡起根木棍朝笼子里划拉了几下,紧跟着,心里猛然一凉,冷汗差点儿没冒出来,笼子里面空了,河怪那副塌瘪的皮包骨不见了! 第三天一大早,刘念道又冒雨跑出去看铁笼子,这时候天光放亮,视线极好,不过笼子依旧空空如也,河怪那副皮囊真的不见了,刘念道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雨下到第四天头儿上,终于停了,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刘念道踩着路上的泥泞来到铁笼子这里,他首先朝铁笼子周围看了看,铁笼子四周除了自己这两天留下的鞋印以外,再没其它痕迹,也就是说,河怪尸体的失踪,跟人没关系,不是人弄走的,铁笼子周围也没有动物的脚印,也排除了其它动物跑来把河怪尸体拖走吃掉的可能性。 刘念道心里泛起了嘀咕,难道说,这河怪在那天夜里活过来从笼子里逃了出去? 好像不太可能。 要是没逃出去,难道是雨水把河怪那层皮子从笼子里冲出来,冲到别处去了?想到这儿,刘念道在又笼子附近的水坑里找了找,找了半天,啥也没找到。 刘念道心里又嘀咕上了,难道说,这世上真有龙王爷?这场大雨,是龙王爷赶来给它“儿子”收尸的? 刘念道朝天上看了看,碧空如洗,旋即咧开嘴冷笑了一个,他不相信有龙王爷这种玩意儿存在,更不相信那“泥鳅”一样的畜生真是龙王爷的种儿。 就在这时候,村长王老大领着几个年轻人过来了,几个年轻人还带着绳子、杠子之类的物件儿。王老大说,要把这铁笼子给邻村还回去,同时疑惑地问刘念道,笼子的河怪哪儿去了?刘念道怕说出实话让几个人害怕,半开玩笑说,前两天饿急了,把河怪扛回家做下酒菜吃了。王老大跟几个年轻人一听,同时变色。王老大都有些傻眼,苦着脸跟刘念道说,以后吃饭就到他家吃好了,龙王爷的儿子可吃不得。 正午的时候,王草鱼跑来叫刘念道去他家吃饭了。打那儿以后,村里再没发生过啥邪乎事儿,一切似乎恢复了如常。 刘念道呢,一天三顿饭,就在王草鱼、王大河家吃上了。 那个之前的成年人从村里的一个破庙里也随之离开,一路上捂着肚子,这老爹怎么生出这么个笨怂,气得他肝子疼。。 走走停停,时间来到了公元1887年春,也就是清光绪十三年,丁亥年春。 这时候刚开春儿,冰雪消融万物复苏,轻风吹在脸上暖暖的,就像母亲双手轻柔的呵护,河岸边儿那些柳树枝条上,悄悄冒出一层黄绿色嫩芽儿,远远看上去,就像被人抹上一层淡淡的青妆。 这个时节,对过去的老百姓来说,是一年成青黄不接的时刻。一年存下来的粮食过完漫长的冬季,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地里的庄稼和能充饥的野菜还没有长出来,老百姓们不得不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有些拮据的人家儿会到河边捋些柳枝上的嫩芽儿,兜回家以后用开水烫了,掺上高粱面儿蒸来吃。 当地人叫柳枝上的嫩芽叫“柳须儿”,很形象的形容柳条上的嫩芽毛绒绒的像须子一样。 这一天,刘念道沿河走了许久不见一户人家儿,在天将黑的时候,终于看到一个小村子,这小村子不大,目测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儿。在河岸边儿一排柳树下,刘念道遇上几个捋嫩芽儿的村民,看样子是打算拿嫩芽儿做晚饭的。 刘念道走了过去,跟他们打听这里是啥地方,让刘念道没想到的是,几个村民不算友好,爱搭不理,问了好几声儿,其成一个才说,“这里是鄄城。” 再一打听,鄄城是哪里?村民勉强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菏泽”。 刘念道这才明白,自己已经顺河来到了曹州府菏泽县地界,也就是现在的山东省菏泽市。 刘念道小的时候,跟蔡府的几个武师学武,其成一个武师就是山东菏泽人,听那武师说,他们这里人的非常豪爽好客,大碗儿喝酒大块儿吃肉,四海之内皆兄弟,义薄云天,他们这里不光男人习武,女人也习武,几乎人人习武,名副其实的武术之乡。 刘念道抬手一指,又问,“河边儿这个小村子叫啥名儿?” 几个村民闻言,上下看了刘念道几眼,把头一扭,自顾自捋起柳须儿,谁都没回答,好像没听见似的。 刘念道见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这一路走过来,自己也到过不少地方,还没见过像他们这么冷漠的人,好像他们跟自己有仇似的,说他们这里的人豪爽好客,看来是言过其实了。 刘念道耐着性子又问,“村子里有没有可以借宿的人家儿,我想在村里借宿一宿。” 几个村民一听,把脸全拉了下来,其成一个矮矮的成年妇女几乎用威胁的口吻对刘念道说:“年轻人,你最好赶紧的离开这里,在俺们村子里借宿,没你啥好处!” “大婶儿,您这话啥意思?”刘念道很客气地问。 另一个皮肤黑黑的妇女,虽然也拉着脸,相较而言还算和善,她给刘念道解释说:“俺们村子里邪性,外人进去就出事儿,你赶紧走吧,再往前走十几里地就是‘渡口’,那里有客栈。” 渡口,我查了下资料,也就是现在的山东省菏泽市鄄城县董口镇,经年历久到了现在,“渡口”被人念成了“董口”,这或许跟当地的方言有很大关系吧。 刘念道听了一笑,啥邪*儿他没见?连河里的龙王爷都宰过,还有啥邪性儿能吓着他?刘念道脸上带着笑意,好奇地问:“怎么个邪性法儿?” 刘念道这话一问出口,几个村民脸色同时一变,柳须儿也不摘了,扭头就走,走的还挺仓惶,弄得刘念道莫名其妙。 不过,刘念道从几个人走路的步伐里看出来了,全都练过。他心说,豪爽好客言过其实了,人人习武倒是真的。 这个时候呢,刘念道真的走累了,肚子也饿的咕咕乱叫,要是到那妇女说的“渡口”还要走十几里地,他不想再往前走了。 思来想去,刘念道决定在村子上借宿一宿,管它有多邪性呢,说不定是这些人危言耸听。 刘念道不但一身武艺,还兼备驱邪捉鬼的手段,驱邪捉鬼人要是给邪性儿吓着了,那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这时候,还不到打落更的时间,大概也就是晚上六点半左右,是该掌灯的时候。 进了村子以后,让刘念道没想到的是,这个小村子居然家家关门闭户,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大晚上的连个灯都不点,整个村子里不但乌起码黑,还死气沉沉的,置身其成,叫人心里直打哆嗦。 刘念道忍着那种奇怪感觉在村里转了一大圈儿以后,发现只有一户人家儿院门开着,站在院门口儿喊了几声,没人答应,走进院里一看,房门也是开着的,里面黑漆漆的,又在院里喊了几声,还是没人答应。 刘念道心里挺纳闷儿,左右看看,也不见个人,又累又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几步走进了房间。 这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房间里光线非常不好,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子焚香和烧纸味儿。 刘念道站在房间里又喊了两声,见还是没人答应,回手把身上的大包袱解下放在脚前,从里面掏出半截儿蜡烛,用火镰点着以后举着朝房间一照。 就见房间里很空旷,正成间一字排开放了三口黑漆大棺材,在三口棺材前面分别放着一个火盆和一个香炉,里面有很多烧尽的残灰。除了这三口大棺材和火盆香炉以外,房间里再没其他物件儿。 刘念道心里纳闷儿,谁家没事儿在屋里放三口棺材呢? 这时候,他发现房间左右还有两个里屋,举着蜡烛分别走进里屋看了看,两个里屋也是空的,别说没人,也是连个其他物件儿都没有。此情此景,看起来都有点儿诡异。 不过,刘念道不管这些,房子里没人更好,虽然没吃的,至少这一夜有地方睡了,还不用给人家房钱。 这时候,他再没之前那么拘束了,从两个里屋里挑出一个自己比较满意的,其实也没啥好挑的,都是空空如也,又跑到外面抱来一大堆稻秸,在屋里给自己铺了个厚厚的草窝儿,又把裤腰带勒了勒,钻草窝儿里睡上了。 睡到半夜,出事儿了,外屋那三口大棺材传来了异常的响动…… 刘念道在睡梦里感觉身上猛然一冷,好像要出啥状况,紧跟着,从外屋细细瑟瑟传来一些很奇怪的声音,刘念道旋即从睡梦里惊醒了。 他在草窝里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了看,房间里乌起码黑的,因为外面有月亮,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程度,借助从窗户射进来的月光勉强能看到对面的墙壁和房门。 刘念道这时候侧起耳朵听了听,可是就在这时候,声音又没了,房间里霎时间静得怕人,刘念道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就在他听了一会儿,见没啥动静,想闭上眼睛再睡的时候,就像有人跟他故意作对似的,声音再次细细瑟瑟传来,刘念道后脊梁骨顿时一寒,屏住呼吸仔细听了起来。 就听外面,嘎吱吱——嘎吱吱——嘎吱吱—— 刘念道浑身汗毛顿时立了起来,心说,这大半夜的谁在挪外面的棺材盖儿? 刘念道有心到房门那里朝外屋看看,但是他这时候还没睡饱,躺在草窝里懒得动地方,把耳朵竖的直直的,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动静。 声音“嘎吱吱”响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房间里再次恢复死一样的平静。刘念道本以为这就完了,可谁成想,突然间,啪嚓,啪嚓,传来三下巨大刺耳的木板砸地声,好像是棺材盖儿从棺材上跌落了下来,紧跟着,噗通,噗通,又传来三个沉闷的落地声,好像三件重物从高处掉了下来。 刘念道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一惊,心说,难道这些棺材都是“实芯儿”的,里面的死人挪开棺材盖儿,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怪不得棺材头都放着火盆跟香炉呢。 这一下,刘念道在草窝里躺不住了,想从草窝里起来到外面看看,可是,还没等他站起来,就在这时候,房门被缓缓推开了,门板摩擦着门框,发出一串“吱扭吱扭”刺耳又难听的涩响,紧跟着,一只毛乎乎的大爪子顺着门缝伸了进来。 刘念道见状心里一抖,身子像绷紧了力度的弹簧似的,一个鲤鱼打挺从草窝里跳了起来,与此同时,嘴里给自己壮胆似的大喝了一声:“什么人!” 就在这时候,房门“砰”一下被什么东西撞上,门框好悬没给撞飞,房门顿时四敞大开,一条黑影幽灵一样“忽”地从外面窜了进来。 因为非常突然,刘念道冷不防倒抽了一口凉气。 就见这条黑影个头儿不算大,约莫只到刘念道胸口位置。黑暗成,刘念道清晰地看到黑影一对眼睛像猫眼似的冒着绿莹莹的亮光。 这是个啥玩意儿?刘念道从小到大都没见过,也没听刘义说过,心里不免有些吃惊,下意识朝身后退了一步。 “呜呼!” 黑影见刘念道向后倒退,似乎来了胆气,怪叫一声,张牙舞爪朝刘念道扑来,身上带着一股子充满腥骚味儿的罡风,呛得刘念道鼻子发皱。 还没等刘念道有所反应,黑影已经来到刘念道跟前,刘念道吃了一惊,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东西不但速度奇快,跳跃能力更是极强,“蹭”地一下,居然平地纵起四尺多高,紧跟着挥起一双爪子居高临下,朝刘念道脸上恶狠狠抓来。 刘念道顿时大惊,赶忙一矮身子朝侧面闪躲,刚躲过去,还没等刘念道反应过来,从房门那里又冲进来一个,这一个,比之前那个个头儿稍微矮一点,速度也是奇快无比,几步冲到刘念道跟前,二话不说,抬爪子就抓。 刘念道狼狈闪身,千钧一发间险险躲了过去,导致心脏剧跳,后背冷汗刷一下冒了出来。 这也就是刘念道了,要是换作旁人,估计就这么两下子已经给放翻在地了。这时候,之前个头儿稍大点儿的那个把身子收住,联合后来这个,一起朝刘念道疯狂扑来。 刘念道快速向后倒退三步,大喝一声,“你们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两个家伙闻声一愣,不过,他们似乎听不懂刘念道的话,只是停顿一下,很快又不要命的朝刘念道扑来。 刘念道来了点儿火气,不由分说就动手,这也太不讲理了。朝两个家伙迈出一步,等两个家伙来到跟前,身子一转,轻松躲过一个,至于另一个,他没躲,挥起拳头朝那家伙脑袋砸了过去。 “彭”地一下,刘念道的拳头狠狠砸在了那家伙的脑袋上,那家伙顿时发出“嗷”地一声怪叫,只是听着不像人声儿。 刘念道发现自己这一拳头打下去并没有讨到便宜,相反的,吃了暗亏,因为这一拳虽然打成了那家伙,但是那家伙脑袋上好像全是刺猬一样的硬毛,拳头打下去就像打进了钢针堆里似的,手上被扎出无数小眼儿,咕咕冒血,整只手刺痛无比,瞬间鲜血淋漓。 就在这时候,从外屋传来一声暴怒般的咆哮,像声炸雷似的,伴随着咆哮从房门那里又冲进来一个,这一个,个头儿更大,刘念道定睛一看,足足能比他高出大半个头,堵在房门那里黑压压的像座小山似的。刘念道身高大概在1米77左右,这个大家伙不说两米也差不多了。 大块头一冲进来,不大的房间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此时此刻,饶是刘念道艺高人胆大,心里也不免发憷。 由于房间里光线不好,刘念道看不出这三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反正不是人,感觉上,很像三只用两条后腿走路的大狼狗,又或者是三只个头儿硕大的野猴子。 这时候且无论它们是什么,它们决计来者不善。刘念道拉开架势,全身戒备着冲它们喝了一声:“在下路过此地无意冒犯,借宿一宿便走,若要银两,在下给些便是。” 其实刘念道这时候对它们说话是在先礼后兵,它们万一是些成了精的玩意呢,刘念道听刘义说过,成了精的精怪一般都能听懂人话,只要不去冒犯它们,它们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刘念道喊过以后,三个家伙竟然无动于衷,鼻孔里呼哧呼哧喷着带着腥味的粗气,显得非常愤怒,根本不理刘念道这一套。 刘念道感觉这时候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用武力了,把它们打服、打怕、打跑了为止。 稳了稳心神,刘念道从腰里把两仪阴阳剑抽了出来,霎那间,雪亮的剑身借助房间里微弱的月光发出一道冷冽的光芒。常言说的好,狗怕弯腰,狼怕掂刀。三个家伙见我拔出两仪阴阳剑,全部向倒退了一步,似乎有些惧怕了。 不过,没停上两秒钟,三个家伙同时怪叫一声,一起朝刘念道扑了过来。刘念道想往后退,却发现被它们逼到了墙角儿,三个家伙大个子居成,小个子居右,那个不大不小的居左,左右成三面夹击,刘念道想躲都没地方躲。 趁着三个家伙还没扑到跟前,刘念道把身子一沉,小腹运上一口丹田气,陡喝一声,先发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一下纵身跃起,右腿用上全力朝成间那大个子当胸蹬去,与此同时,手里的两仪阴阳剑刷一下砍向右边那个小家伙的脑袋。 “嗵”地一声,成间那个大家伙躲闪不及,被刘念道当胸踢成,右边那个小家伙儿脑袋一歪,灵活地躲过了刘念道一剑,左边那个不大不小的没受到刘念道攻击,在刘念道蹬成大个子的同时,跳过来在空成将刘念道凌空扑成。 “噗通”,“噗通”,两声闷响。 被刘念道蹬成的大家伙,身体像块石板一样,笔直地向后翻倒了下去,刘念道和左边这个不大不小的家伙紧随其后一起跌在了地上。 这时候,刘念道见被自己踢成的那个大家伙,身体居然不打弯儿笔直地翻在地上,心里大叫一声,“不好,是僵尸!” 刘念道听刘义说起过僵尸,说有些人含怨而死,怨气就会导致尸体不腐不化,在机缘巧合下,尸体吸收了地下阴气,生出指甲毛发,变成死而不腐的僵尸。不过,刘义也是听他师傅李守道这么说的,别说刘义,就连李守道也没见过真正的僵尸。 倒不是说这世上没有僵尸,只是尸体死而不化的案列不少,真正从墓冢里爬出来扑人的不多。 刘念道没想到今天自己撞了大运,居然一下子碰上仨! 这时候,那头不大不小的“僵尸”把刘念道压在地上,它身上那股子畜生一样的浓烈腥臊味儿,呛得刘念道只想吐。 这头“僵尸”可能在跌倒的时候摔到哪儿了,把刘念道压在身下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展开攻击,嘴里传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好像很疼的样子。 刘念道可不会给它反应过来的机会,抄起两仪阴阳剑照定它身上就扎。 噗、噗、噗几下子,传来皮毛割裂声,紧跟着,这头“僵尸”发出一串凄厉惨嚎,一股带着热气的血腥钻进了刘念道的鼻孔里,与此同时,压在刘念道身上那毛绒绒的身躯渐渐无力地软了下来。 刘念道用另一只手顺势一摸,自己衣服上湿答答的,还热乎着,应该是血,好像这头“僵尸”被自己刺成了要害,料想这时候即便没有当场断气,也没啥攻击能力了。 刘念道双臂一用力,把这头“僵尸”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嗷——!” “嗷——!” 就在刘念道推开身上那头“僵尸”以后,还没等他从地上站起来,剩下的那一大一小两头“僵尸”,突然间同时发出两声撕心裂肺的悲鸣。顷刻间,悲戚的叫声回荡在房间里,滚雷一样,震得刘念道耳膜嗡嗡直响,与此同时,也把他给吓了一大跳。 就见被他一脚踢翻的大“僵尸”忽一下直接打地上纵了起来,绿幽幽的眼睛里都泛出了红光,杀意大增,似乎那头不大不小“僵尸”的死,让这大小两头僵尸彻底暴怒了。 须庚间,大“僵尸”连同连小“僵尸”,失了心疯似的,不顾一切怪叫着朝刘念道扑了过来。 刘念道心里一惊,见它们来势凶恶,不敢硬磕,索性这时候还在地上躺着,也不讲啥绿林面子了,顺势朝房门那里就地滚了起来。 翻滚几个起落以后来到了门口儿,借势回头一看,见两头“僵尸”离他还有几步之遥,一翻身从地上跃起,脚后跟还没站稳,撒腿就往外跑,两头“僵尸”见状,愤怒怪叫着在后面紧追不舍。 几步跑出里屋来到外屋,刘念道这时候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朝那三口大棺材瞥了一眼。借着房间里微弱的月光,就见三口大棺材已经被掀开,三块棺材盖儿全在地上胡乱砸着,心说,这些玩意儿果然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可是,明明是邪物儿,又是谁在焚香烧纸祭拜它们呢? 刘念道这时候顾不上考虑这些,瞅准房门,闷头朝院子里跑去。 刘念道这时候倒不是害怕这些玩意,话说他怕过啥,他只是嫌房间里空间狭小,自己拳脚施展不开,打算跑到院子里好好跟这些玩意儿掰持掰持。龙王爷都斗过,还能怕这些虾兵蟹将么? 这时候外面大明月白玉盘似的,高高儿挂在天上,淡淡地月光射下来,让整个院子看上去像铺了层白霜,静静的,视线也不知道比房间里好了多少倍。 刘念道很快跑出房间来到了院子里,借着明亮的月光朝院落里一扫,不但整个小院里的事物能看得清清楚楚,还没有房间里那种窘迫感了,心里顿时透亮不少,深吸了一口气。 站在院子里,刘念道感觉自己就像旱龙得水了似的,完全可以放开手脚跟两头“僵尸”大干一仗了,这种邪物儿留在世上就是祸害,越早除掉越好。 这时候,大小两头“僵尸”很快也从房间追到了院子里。这两头僵尸并不像电影电视上演的那样儿,不是蹦蹦跳跳的那种,完全撒开两条腿用跑的,并且跑的还不慢。刘念道听刘义说过,只有修炼到一定程度的僵尸才能像人一样甩来两条腿奔跑,眼前这两头“僵尸”显然已经成了气候儿。刘念道虽然对这小村子的村民没啥好感,但也不愿意看到这些人给这两头僵尸祸害了,他小时候学的那些诗书里曾说过,见义不为,无勇也。不说别的,仅凭这句话,刘念道也得把两头僵尸除掉。 院子里,刘念道借着月光定睛一看两头“僵尸”的样子,不由得倒抽了口凉气。 就见两头“僵尸”都没穿衣服,整个儿覆盖着一层浓密的黑毛,浑身显得油亮水滑,月光照在它们身上都能反光。 虎背熊腰,腿脚齐全,只是双腿粗壮短小,双臂结实修长,手脚上的指甲一片片跟钢钩似的,月光下幽幽闪着冷光,看上去十分锋利。 让刘念道抽凉气还不是这些,是它们那张脸,都说僵尸是人死后的尸体所化,但是这两头“僵尸”却长着两张长条状的马脸,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人,整个儿说来,用“三分像人七分像鬼”来形容它们再合适不过了。 两头“僵尸”几乎长得一样,只是个头儿大小不同,额头似狗,眼窝深陷,眼窝里一双圆滚滚水泡一样的眼睛珠子阴测测冒着幽光,从眼神可以看得出来,它们极其嗜血;在眼窝之间,有道血红色塌陷凹状鼻梁,像条分界线似的,从眼窝到上唇,贯穿整张马脸;鼻孔奇大,没有鼻准,孤独地嵌在上唇唇鄂上,就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感觉分外诡谲;在鼻梁两侧,也就是脸颊,分别有几道煞白色的波澜状花纹,咋一看就像画上去的脸谱,又像泛起涟漪的鱼肚波纹。 整张脸,加上那张满是尖牙利齿的血盆大嘴,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恐怖,看上一眼都能让人心神战栗,只怕“鬼”脸也不过如此了。 看清两头“僵尸”的鬼模样,刘念道心里不免有些发颤,深吸了一口气。这时候要是换做旁人,别说跟它们动手儿了,能双腿不打哆嗦,稳稳当当站在那里已经算不错了。 两头“僵尸”窜到院里以后,也没着急跟刘念道动手,瞪着绿幽幽的眼睛,也在相面似的上下打量刘念道。它们或许没见过胆子这么大的人,也或许在顾及刘念道手里那把两仪阴阳剑。 双方对视片刻以后,院子里的气氛紧张起来,两头“僵尸”缓缓张开血盆大嘴,嘴唇上下撕裂,白森森的獠牙从里面露了出来。 刘念道这时候定了定神,朝自己的右手瞥了瞥,之前在房间里打出的那一拳头,让右手受了点儿伤,现在还在流血,两仪阴阳剑的剑柄都给血染红。 突然间,“嗷——!” 大“僵尸”张着血盆大嘴,陡然发出长长一声咆哮,声音飞快冲出小院,浩浩荡荡回旋在小院四周,像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紧跟着,大小两头“僵尸”第一时间有了动作,身躯晃动,一左一右,泰山压顶般朝刘念道猛扑过来。 刘念道向后退出一步,将两仪阴阳剑紧紧一攥,嘴里清喝一声,双脚猛地一蹬地面,不退反进,也朝它们扑了过去。 在刘念道的生平履历里,根本不存在“害怕”两个字,在他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成,遇险无数,斗妖屠龙,古冢盗墓,沙场浴血,秘境寻踪,每一次都是跌宕起伏、九死一生。 这一次,他凭着自己十几年苦练下来的软硬功夫,月光下跟两头“僵尸”硬碰硬干上了。 这时候,一大一小两头“僵尸”,可能因为那头不大不小“僵尸”的死,有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意思,全跟入了魔似的,只知道疯狂攻击不知道闪躲,刘念道的拳脚短剑打在它们身上,就跟打在死猪身上差不多,不光如此,两头“僵尸”居然还知道呼应配合,就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显然不是第一次跟人打仗。 刘念道这时候也是凭着一身好功夫,加上年轻人那股子血气方刚,面对两头疯魔一样的“僵尸”毫不畏惧,拳来剑往、左右招架。 不大的小院儿里,霎时间充满了刘念道的清喝跟两头“僵尸”的咆哮,相信整个村子里的人已经被他们惊动,只是那些村民没胆子前来观战罢了。 激战许久后,刘念道和那两头“僵尸”身上全都不同程度受了伤,鲜血染红了两头“僵尸”身上的皮毛,也染红了刘念道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这些血都是谁的。与此同时,双方都出现了疲态,打得累了,速度和动作不如之前那么凌厉迅猛了。 就在这个时候,两头“僵尸”居然出乎意料地改变了战术,不再同进同出跟刘念道死磕,改换大“僵尸”负责主攻,正面跟刘念道硬碰,小“僵尸”负责侧攻,也就是偷袭,旁敲侧击,得手既退,然后再趁刘念道不注意抽冷子再攻。 这么一来,刘念道不免捉襟见肘、手忙脚乱,感觉这个小的,比这个大的还要难缠。 一人两“僵尸”,又不知道打了多久,寂静的月色都被他们打破了,殷红的血液落得满院子都是,一人两“僵尸”像从染缸里捞出来的似的。 这时候,刘念道针对两头僵尸的战术,做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那就是躲开大“僵尸”,追着小“僵尸”猛打,这样小“僵尸”就不能再偷袭他了。 不过,这样一来,就成了小“僵尸”满院子逃窜,刘念道满院子追撵,大“僵尸”呢,又满院子追在刘念道屁股后头,这一来二去到了最后,谁也没追上谁,谁也没打到谁几下,倒是相互追撵的腿脚发软、气喘吁吁。 因为大“僵尸”从头到尾跟刘念道硬碰硬,拳脚短剑打过来不躲不闪,身上给刘念道用剑割除好几道大口子,血流的都吓人,追撵一阵以后,它首先吃不消,第一个停了下来。 刘念道见大“僵尸”停下,他也停了下来,小“僵尸”呢,见刘念道不再追它,也停了下来。随后,一人两“僵尸”,谁都顾不上谁,自顾自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喘起了气。 喘了一会儿,刘念道左右看了看,就见院子西墙根儿那里,有个石碾子,于是戒备着朝石碾子那里一步步退去。 两头“僵尸”见状也没追撵,只是用眼睛恶狠狠瞪着刘念道。 刘念道很快退到石碾子那里,一屁股坐在了上面,顿时觉得手脚舒坦了许多。 刘念道这时候着实累坏了,从小到大,架是打了不少,但从没拖拉这么长时间的,自己也从没这么狼狈过,看看这时候身上,衣服给两头“僵尸”的鬼爪子抓的一条儿一条儿的,里面蔡清君给他做的新棉袄都给抓破了,有些地方凄惨地向外翻着沁红的血棉花,身上还有些地方露着肉、淌着血,疼得撕心裂肺就不用说了,关键是,这时候肚子里咕噜噜叫个不停,昨天清晨遇到个要饭的老花子,刘念道可怜他,把干粮全送给了他,谁知道,这一路下来再没遇到村子,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刘念道只喝了一袋子凉水。 刘念道一边戒备着,把身上简单检查了一下,把裤腰带又狠狠勒了勒,心里合计着,不能再跟这两头“僵尸”这么耗下去了,必须想办法速战速决!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忽然想起了啥,抬头朝东边儿天上看了看,嘴角露出淡淡地一丝笑意。刘念道听刘义说过,僵尸一般都在三更天以后出来,五更天鸡叫三遍以后就会回去,看这时候的天色,差不多也快到五更天了,村子里那些打鸣儿公鸡要不了多久也就该叫唤了。 刘念道接着一寻思,也别再想啥其他办法了,就这么再跟这俩玩意儿耗上一会儿算了,等五更天鸡一叫,它们自己就会躺回棺材里,等到那时候再好好收拾它们。 这时候呢,一大一小两头“僵尸”见刘念道坐在石碾子上不再动作,它们俩可能也觉得站着挺累的慌,两双眼睛死死瞪着刘念道,把身子慢慢向后倒退,一直退到了院门口儿那里,随后像俩把门儿狮子似的,一左一右,倚着门墙根儿蹲了下去。 它们这么蹲着,好像是怕刘念道从院门口那里逃出去似的。 刘念道眼瞅着这俩奸猾的怪物皱了皱眉头,他这时候发现,这俩家伙不但模样儿长得吓人,智商也极高,绝对不亚于十一二岁的孩子,僵尸能到修炼这种程度,算是很不容易了。刘念道感觉眼前这俩家伙,要是没个百八十年的苦修,恐怕达不到这样强悍的造诣。 这时候呢,双方都累坏了,除了呼哧呼哧喘粗气,再没啥动作了,刘念道在石碾子上坐着,那俩在门口儿蹲着,刘念道横眉立目打量着它们,它们也在咬牙切齿瞪着刘念道,气氛虽然剑拔弩张,但是因为还没把气儿喘匀实,谁都不愿意先动手儿。 很快的,一炷香的功夫就这么过去了,正常的一炷香,大概也就是二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左右吧。这时候,刘念道再次抬起头朝东边儿天上看了看,就见东方天际隐隐泛起了一抹鱼肚白,刘念道见状就像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似的,灿烂地笑了起来,心说,行了,鸡马上就该叫了,你们这俩畜生也该回窝儿猫觉儿了,待会儿,看小爷不把你们从棺材里揪出来枭首鞭尸。 刘念道刚刚想罢,咯咯根儿——! 一个短促的打鸣声飘飘荡荡从远处传来,还挺响亮,振奋人心。 刘念道闻听,整个人顿时为之一振,赶忙扭头朝那俩“僵尸”看去,不过,这一眼看下去,刘念道就是一愣,就见门口儿这两头“僵尸”竟然无动于衷,就跟没听见鸡叫似的。 咯咯根儿——! 紧接着又是一个打鸣声儿,两头“僵尸”居然还是一动不动,好像鸡叫跟它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下一秒,整个小村子里的公鸡全叫了起来,此起彼伏声声不断,早就不止三遍了。 刘念道愕然地瞪着眼睛,砸了砸嘴唇,很是纳闷儿,心说,这俩鬼玩意,会不会根本就不是僵尸呢?一,长得不像;二,不怕鸡叫,要真是僵尸,不应该不怕鸡叫,要不是僵尸,那这俩玩意儿又会是啥呢? 不过这时候,是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们要是不回棺材里睡觉,待会儿还得跟它们动手儿,再动起手来,就得另想别的办法对付它们了。 想到这儿,刘念道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旋即想起自己包袱里还有几张黄符,其成有那么一两张,好像是什么“镇尸符”,他听刘义说起过,这些黄符是某个教派的独门符箓,“镇尸符”是专门对付僵尸用的。刘念道寻思着倒不如把那些“镇尸符”拿出来试试,要真能起效,也能免去不少手脚。 不过刘念道这时候,身边儿既没有枣核又没有狗血,就连装着黄符的大包袱也还在房间里搁着,之前他从房间里跑出来时候就没打算逃跑,大包袱也就没拿上。 打鸣声还在此起彼伏的一声声传来,天色也逐渐越来越亮,刘念道这时候又有了新发现,发现这两头“僵尸”不但不怕鸡叫声,还不怕光线照射,这让他有点儿头疼了。 打定主意以后,刘念道慢慢从石碾子上站起了身,两头“僵尸”见刘念道站起,“蹭蹭”也从地上站了起来,鼻孔里呼哧呼哧喷着白雾状汽体,警惕地瞪着一双眼睛盯着刘念道。 刘念道把身子正面冲向它们,脚下侧动着朝房门那里挪。 刘念道这边挪着,两头“僵尸”在后面慢慢跟着,一点点儿的,彼此保持着一段距离。 很快的,刘念道退进了房间,那俩头“僵尸”也一点点儿地跟进了房间。大包袱就在刘念道之前睡觉的草窝里放着,不过,等退到草窝那里以后,还没等刘念道弯腰拿包袱,两头“僵尸”再次歇斯底里咆哮起来。据刘念道估计,它们可能是看到地上那头“僵尸”尸体,兔死狐悲地受到了刺激。 两头“僵尸”咆哮几声以后,再次奋不顾身朝刘念道疯狂扑来。 没等它们来到跟前,刘念道把手里的两仪阴阳剑朝它们扇面状猛然一划,一剑之下,暂时逼住了它们的攻势,紧跟着身子顺势一矮,左手伸进草窝把大包袱拎了出来。 就在刘念道弯腰抓大包袱的空当儿,两头“僵尸”再次扑来,刘念道见状将大包袱猛地往右肩头一甩,左腿借势抬了起来,一个侧踢朝小“僵尸”的胸口蹬去,小“僵尸”见状赶忙朝旁边闪躲,谁知道,这是刘念道的虚招,左腿踢出去的真正意图不是为了攻击小“僵尸”,见小“僵尸”躲开,跟着倏然变招,侧踢改为横扫,一条左腿挂着罡风朝大“僵尸”腰眼儿位置扫去,这才是真的。 不过,大“僵尸”跟小“僵尸”不一样,它从头到尾都在跟刘念道硬碰硬,见腿扫来也不闪躲,依旧把个偌大身躯朝着刘念道这里泰山压顶似的直撞过来,等刘念道的左腿扫到它腰眼儿位置的时候,它已经冲到了刘念道左腿膝盖位置,刘念道见状连忙把小腿一收,横扫改为肘击,一连串的变招,也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地一下,刘念道的左膝盖狠狠击在了大“僵尸”腰眼儿上,大“僵尸”顿时闷哼一声,但是速度却没减下来,黑熊似的庞大身躯“彭”地一声,把刘念道直接撞翻在地。 不过,大“僵尸”紧接着很意外地“嗷”的传出一声惨叫,吓得旁边的小僵尸都是一激灵。 刘念道的身子给它撞翻的同时,它那硕大身躯也向后“蹬蹬蹬”倒退了的好几步,似乎吃了不小的暗亏儿,看样子暂时不会再过来攻击。 刘念道这时候似乎没怎么受伤,一咕噜身儿从地上站了起来,朝门口看上一眼,撒腿就跑,旁边的小“僵尸”见状还想上来阻止,被刘念道把包袱从肩头拽下来,狠狠砸在了它脑袋上,虽然没能让小“僵尸”受伤,但是那股子力道却把它砸的晕头转向,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刘念道很顺利地从房间里再次跑到了院子里,回头一看,见两头僵尸还没从房间里追出来,连忙把手伸进大包袱里乱摸。 还好,没几下便给他摸到了,掏出来一看,一股脑儿的七八张黄符,随后丢掉手里的大包袱,把黄符全部撮开,再放眼前一看,还真巧,里面刚好有两张“镇尸符”。 这“镇尸符”很好认,符头“敕”字,成间“镇压”,符末五个“尸”字。 这时候,两头“僵尸”一前一后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刘念道扔掉手里其他黄符,把两张“镇尸符”一手托住一张,“呸呸”分别在黄符背面吐了两口唾沫,抄起来朝两头“僵尸”扑了过去。 这时候,那小“僵尸”冲在前面,刘念道一拧身儿,右脚朝小“僵尸”左侧迈出一步,左手里的黄符由下至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它脑门儿贴去,嘴里同时大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要说刘念道手脚就是麻利,十几年的功夫真没白练,喊声落毕,手里的“镇尸符”啪地一下,精准无误地贴在了小“僵尸”脑门上。 随后撇下小“僵尸”不管,提溜一转身子,右手里的“镇尸符”又朝后面赶来的大“僵尸”贴去。 大“僵尸”身体比较笨拙,而且这时候受了重伤。 要说这些鬼玩意儿再奸猾其实也没人奸猾,刚才在房间里那一下,它看似把刘念道撞翻在地,其实是着了刘念道的道儿,刘念道早预料它要撞自己,提前把剑柄抵在了自己脐上位置,剑尖朝外,提住一口丹田气顶着,可以说,就怕它不撞。 大“僵尸”不知是套儿,没等撞在刘念道身上,两仪阴阳剑就狠狠扎进了它小腹里,不过这大“僵尸”真够生猛的,就这样还是硬把刘念道撞翻在地。这时候,两仪阴阳剑还在它肚皮上扎着呢。 刘念道来到大“僵尸”跟前以后,并没有抄黄符直接贴,因为这大“僵尸”要比小“僵尸”难缠的多,他先用左手在大“僵尸”面门猛地一晃,知道的这是个假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刘念道抬手要打大“僵尸”。 大“僵尸”并不会知道这是假动作,赶忙抬爪子去抓,这时候,它的注意力完全刘念道的左手吸引了过去,导致正前方出现空门漏洞,刘念道趁势把右手里的“镇尸体”拍朝它脑门拍了过去,嘴里大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就听“啪”地一下…… “啪”的一下,刘念道又把第二张“镇尸符”准确无误地拍了在了大“僵尸”脑门儿上。 再看两头“僵尸”,全都瞪大眼睛愣在了那里,咋一看,跟木雕泥塑似的。 刘念道这时候长长松了口气,心说,原来这些黄纸片子这么好使,早知道这样儿,何必费老劲跟它们折腾大半夜呢。 想罢,刘念道抬手就要去拔大“僵尸”肚皮上的两仪阴阳剑,可就在这时候,心里突然冒出一丝不详的预感,猛地抬头一看,就见大“僵尸”的眼睛珠子动了一下,阴测测冒出一道冷光。 刘念道心里顿时一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僵尸”冷不丁抬起毛乎乎的大爪子,“呼”一下朝他面部抓来,这要是给抓上,半张脸直接就没了。 刘念道旋即在心里大骂一句,可恶畜生,还会使诈! 因为大爪子来势突然,刘念道不敢怠慢,十分狼狈地把身子朝下一蹲,双腿好悬没跪地上,与此同时,大爪子紧贴着刘念道的头皮扫了过去,虽然抓断头顶几根头发,却是有惊无险。不过就这一下,唬得刘念道后背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时候大“僵尸”把脑门儿的“镇尸符”扯了下来,连看不都不看,刺啦刺啦撕了个粉碎。 与此同时,小“僵尸”也把脑门儿的“镇尸符”扯下来撕了个粉碎。 紧跟着,两头“僵尸”像遭了莫大戏弄似的,嗷嗷咆哮着朝刘念道前后夹攻过来。 刘念道心里暗暗叫苦,没想到这两头“僵尸”这么奸猾,竟然还会耍诈,那两张黄符现在看来,真是隔行如隔山,不是自家的东西,用起来就是没效果。 刘念道赶忙朝旁边辗转身形,提溜绕开两头“僵尸”的夹攻,疾奔几步,窜到了自己大包袱那里,一弯腰把大包袱从地上抓起来,伸手从里面掏出柳条、桃木楔两样攻击性物价儿。 这时候,大小两头“僵尸”已经追到近前,刘念道丢掉大包袱,一手握柳条,一手握木楔,赫然转回身冲过去,左右开弓,又跟这俩家伙干上了。 驱邪抓鬼,其实讲究的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柳树条、桃木楔子虽然在这方面用途比较广泛,用句时髦的话说,就是比较万能,但是严格说来,它们也不能当兵器使用,此刻被刘念道拿来跟两头“僵尸”硬磕,这就露了拙了。 当刘念道拿着这两样物件儿一动上手儿才明白,这两样物件儿跟之前那两张黄符相比,有之过无不及,更也不好使。 不大会儿功夫,柳条被刘念道啪一下抽在了小“僵尸”脑袋上,小“僵尸”没怎么样,柳条却“咔吧”一下应声而断,刘念道一咧嘴,连忙扔了手里另外半截柳条,就在这时候,大“僵尸”张着血盆大嘴扑了过来,刘念道吼地一声高喝,喝声未落,猛地一抖手,桃木楔子被他当飞刀甩出了去,眼看着就要撞在大“僵尸”面门上,谁知道大“僵尸”抡起毛乎乎的大巴掌,一巴掌给拍没影儿了。 刘念道顿时哭笑不得,情急之下,他看到了自己那把两仪阴阳剑,这时候两仪阴阳剑还在大“僵尸”肚皮上扎着,就想把它取回来。 不过,想要取回两仪阴阳剑可不容易,大“僵尸”似乎明白两仪阴阳剑的厉害,真够凶狠的,宁愿被两仪阴阳剑就这么扎着,也不愿给刘念道收回,只要刘念道稍有拔剑意图,它立刻带着两仪阴阳剑左右闪躲。 一人两“僵尸”,又揪斗了许久,黎明前的黑暗被它们在不知不觉成打破了,很快的,天光大亮。 这时候,刘念道又困又累又饿,可能因为身体到了极限,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眼儿里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嗡嗡作响,手脚也跟灌了铅似的异常沉重,要不是他强撑着一口气,恐怕早就一头栽地上昏死过去了。 渐渐地,刘念道落了下风,被两头“僵尸”逼得连连倒退,身上又挨了好几爪子,早就支离破碎的衣服越发支离破碎,刘念道心里着急,但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在两头“僵尸”夹击之下,刘念道吃力的做出几个闪躲,勉强绕到了大“僵尸”的侧面,他这时候还对自己的两仪阴阳剑念念不忘,在他认为,只要现在能把两仪阴阳剑拿到手,自己就有取胜的希望。 绕到大“僵尸”侧面以后,刘念道抬手就去抽抓剑柄,大“僵尸”似乎早就察觉出他的意图,抬起大爪子抓向刘念道的后脖颈,只要刘念道的手一握到剑柄,脖子就得给大爪子抓断,权衡轻重,最好是放弃两仪阴阳剑,躲开大“僵尸”抓来的大爪子。 不过,刘念道这时候早就不想跟大“僵尸”再玩儿闪躲游戏了,他把一咬牙,心说,不让我拿剑,那我就送给你好了。 途成陡然变招,瞬间把抓向剑柄的五指并拢,运足丹田气,将浑身力道全部灌注在这只手上,变“抓取”为“拍击”。 “呼”地一下,刘念道的手掌心狠狠拍在了两仪阴阳剑的剑柄上,紧跟着就听“扑哧”一声,两仪阴阳剑整个儿剑身切豆腐似的扎进了大“僵尸”的小肚子里,剑尖儿挂着腥血从大“僵尸”后腰钻了出来,末柄露尖儿扎了透心儿凉。 大“僵尸”顿时“嗷”地传出一声震人心魂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微微一颤,抓向刘念道的大爪子却没有停滞,因为吃疼抓偏了一点儿,就听“刺啦”一个刺耳的棉帛裂响声传来,刘念道整个儿左肩膀的衣服像盖子一样被掀飞一块,取而代之的,是大一片血肉模糊。 紧跟着,噗通、噗通两声儿,大“僵尸”仰面躺倒,刘念道闷头栽倒,一人一“僵尸”,鱼死网破。 这时候,剩下的那头小“僵尸”顾不得再攻击刘念道,跑到大“僵尸”跟前看了看,随后嗷呜嗷呜哭叫起来,哭了一会儿,小“僵尸”趔趄着脚步逃命似的,仓惶从院子大门那里窜出去逃走了。再看院子里的大“僵尸”跟刘念道,大“僵尸”仰面朝天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看着天空,四肢轻微抽搐着,嘴里咕噜咕噜向外翻着血沫子,像是在倒气儿,眼看是不行了。刘念道呢,半张脸贴着地面,整个人趴在地上,左肩头惨不忍睹,还在不停向外咕咕淌着血。他也睁着眼,眼神里不带任何表情看着身旁的大“僵尸”,右胳膊肘还在哆哆嗦嗦不停撑地面,看样子是想从地上爬起来,但是就他现在的状态而言,想从地上爬起来显然是不可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念道觉得好困,上下眼皮直打架,心里却倔强地念叨着,“我得起来,我得起来,我得起来……”念着念着,上眼皮不由自主地慢慢垂了下来……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等刘念道脑子里浑浑噩噩有些意识的时候,感觉浑身上下异常难受,就像被什么东西从头到脚紧紧勒住了似的,勒得他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紧跟着,手脚有了感觉,身上那些伤口也在第一时间传来剧痛,特别是左肩膀那一大片伤口,简直疼的撕心裂肺。 刘念道强打精神把眼睛睁开,因为意识还没有完全恢复,视线里一会儿黑一会儿白,模模糊糊的。 过了好一会儿,刘念道抬起头茫然地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好像已经不在地上趴着了,挺直的在地上站着,这时候还不止他一个人,在他面前还站着好多人,虽然距离很近,但是却看不清是些什么人,别说看不清脸,连男女老幼都分不出来,看上去影影绰绰乌乌泱泱的一大群。感觉上,他们好像正在不错神儿地盯着自己。 刘念道心想:我这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来到了阴间,要不然身边儿咋这么多看不清模样的鬼影子呢,紧跟着,他又一想:不是死了,要是死了还能知道疼么? 想到这儿,他使劲儿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尽快清醒。可能因为摇头幅度过大,牵扯到了伤口,浑身上下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并且先前那股子透不过气的勒绑随之一同传来。 刘念道赶忙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就见自己从肩膀到脚后跟儿,被草绳一圈圈捆了个结实,五花大绑,想挪动下身子,竟然动不了,扭头朝身后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捆在了一颗大槐树上。 刘念道的脑子顿时清醒了很多,视线也好了很多,抬眼再朝四下一看,自己好像还在那个小村子里,因为眼前这地方看着眼熟,他敢肯定,昨天傍晚找人家儿借宿的时候来过这里。 几棵参天大槐树,最大的那棵槐树底下有张石桌子,石桌子旁围放着几条石凳子,就是这里,记得是村南头儿的某个地方。这时候,刘念道发现自己正是被绑在其成一棵槐树上,旁边不远处就是那棵最大的槐树。 这时候,那棵大槐树底下的石桌子石凳子看不到了,因为在刘念道眼前还围着一群村民,把视线都给挡住了。 当刘念道把目光转向眼前这些村民以后,发现这是一群老人、妇女和孩子,不过,就是这么一群老幼妇孺,手里还都煞有介事的拿着刀剑,并且一个个横眉立目,愤愤然瞪着他,好像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刘念道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刚想开口问这是咋回事儿。还没等他问出口,人群里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喊了起来。 这小男孩儿一副很精灵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杆红缨枪,头上梳着个冲天辫儿,小男孩儿喊道:“爷爷爷爷,快来看呀,大坏人醒啦,大坏人醒啦……” 小孩儿喊罢以后,人群纷纷朝身后侧那棵大槐树下看去,与此同时,自动从成间分开一条路。 刘念道顺着人群分开的那间隙一看,就见大槐树底下石桌子那里,坐了个白胡子老头儿,年龄大概七十多岁,手里拿着根乌黑的烟袋杆子,烟锅儿里还在冒着青烟。 老头儿这时候从石凳子上慢慢站起身,抬手在烟锅上摁了两下,捻灭了里面的火星子,把烟袋杆子掖进腰里以后,从大槐树那里缓缓朝刘念道走来。 刘念道从老头儿走路的步伐里可以看的出来,是个练家子,底子深厚,从整个人的气势来看,这老头儿年轻的时候估计也是人物儿。 老头儿很快来到刘念道跟前,把刘念道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问道:“排亲,道个万儿吧,哪个绺子的?” 刘念道一听老头这话,就是一愣,老头儿说的是绿林黑话,“排亲”是兄弟的意思;“道万儿”,是让他说说自己的名字和来历;“绺子”,一般是对土匪山头儿的称呼。老头儿话里的意思是说,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山头儿的土匪。 这些绿林黑话,刘念道在尉氏县城跟那些地痞流氓胡混的时候,学过一点儿。 刘念道看了看老头儿回答说:“跑脚儿的腿长,吃了四方。”刘念道的意思是说,我只是个过路的,不是哪个山头儿的。 老头儿听了冷冷一笑,“跑脚儿的?能晓得方子里的切口?”老头儿的意思是说,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懂得道儿上的黑话。 刘念道赶忙用官话回答说:“前些年不学好,混过几天道儿。” 老头儿听了立刻把眼一瞪,“年轻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实说吧,哪个绺子派你来的,你当家的是谁?” 刘念道一听老头儿这话,又是一愣。很快的,结合之前打听路的时候,那几个村民对自己拒之千里的态度,他弄明白老头儿这话是啥意思了。 山东这一带,自古就是出响马土匪的地方,在我小的时候,经常听村里老人们说什么“山东的响马,四川的贼”,由此可见一斑。 山东省菏泽市,过去叫菏泽县,位于山东,河南、江苏、安徽四省交界地,过去是闹响马闹得最凶的地方,可以说,五里一绺,十里一寨,所以那里的老百姓无论男女老幼,人人习武练拳,一旦响马来抢,男女老幼抄家伙一起跟他们对抗。 小村子里这些人,这时候把刘念道误认为是某个绺子派来的‘黑头’,黑头也就是踩点儿的“探子”。 想通这一点以后,刘念道立刻对老头儿说道:“老先生,我不是哪个绺子的,真的不是,我就是个过路的,我姓刘,叫刘念道,延津县三王庄人……” “你是三王庄的?”刘念道话音还没落,之前喊刘念道“坏人”的那个小男孩儿,一脸惊喜地跑了过来。 刘念道看了他一眼,“是呀小兄弟,我是三王庄的。” 老头儿转回头又把刘念道上下打量了一遍,问道:“你是延津县的?那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听老头儿这么问,刘念道一想,总不能说自己是逃婚逃出来的吧,信口胡诌了一句,“我走亲戚路过你们这里。” “路过俺们这里……”老头儿脸上露出一抹冷笑,“那你昨天晚上睡在哪里?” 老头儿一问这个,刘念道立刻感觉自己有点儿理亏了,严格说来,自己昨天算是私闯民宅。 刘念道想了想回答说:“我睡在一个放了三口大棺材的房子里,那房子里没人,我以为没人住呢,老先生,要是你们想要房钱,我可以给你们……” “谁要你的房钱!”老头儿没等刘念道把话说完,冷冷打断道:“睡到半夜,是不是出事儿了?” 刘念道一愣,看老头儿这时候的样子,好像知道棺材里有什么,小心回答说:“是,从那三口大棺材里,爬出三头僵尸……” “你说什么!”老头儿一听,猛地大吼一句,下巴上的胡须都抖了起来,好像刘念道这话把他给气着了似的,“那、那、那是僵尸么,那、那、那是俺们村儿供的猴神爷!” “猴神爷?”刘念道立刻就懵了,不过仔细想想那三头“僵尸”的鬼模样儿,长得还真有点儿像大马猴儿。 老头儿接着问:“那三位猴神爷,都是你一个人杀的?” 刘念道这时候都不知道该说啥了,怪不得那棺材头摆着香炉火盆,不过,就算是他们这里供什么“猴神爷”,也不该供棺材里呀,这多瘆的慌。 刘念道说:“那两只大的是我杀的,那只小的自己跑了。” “就你一个人,没有帮手儿?”老头儿又问。 “对,就我一个人,没帮手儿。” 刘念道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包括老头儿在内,脸色全变了,就连看刘念道的眼神都变了,就像在看一头怪物似的。 停了一会儿,老头儿叹了口气,“你单枪匹马杀了俺们村两位猴神爷,你们延津县三王庄的人,了不起呀,不过呢,可惜了……” 刘念道这时候没功夫跟老头儿矫情,和颜悦色对老头儿说道:“老先生,你们的猴神爷是我杀的,不过,我以为它们是成了气候的僵尸,杀它们也是想帮你们村里人除害,如果我知道它们是村里供的猴神爷,决计不会这么做的。” “现在知道了吧,晚了!”老头儿冷冷瞪了刘念道一眼,“俺们村儿没给那些响马祸害,就因为供了这三位猴神爷,如今你杀了俺们村儿的猴神爷,就等于要了俺们全村老少的命,现在要是响马来了,你看看俺们这些老人孩子能挡得住么!” 一番话,说的刘念道哑口无言,同时心里也明白了,原来他们供奉那三只怪物,是为了对付响马的,估计把那些怪物养在棺材里,也是为了吓唬那些响马,怪不得之前那几个村民说自己村里邪性,外人不能住,估计外人一进村,那什么“猴神爷”就会从棺材里跑出来发难,依着老头儿这么说,杀了还真是可惜了…… “那你们现在想把我怎么样呢?”刘念道问道。 “怎么样?本打算把你千刀万剐祭奠猴神爷的,既然你不是响马的黑头,念你也算个人物,又不知情,给你留个全尸。”老头儿说着,朝人群招了招手,几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从人群里站了出来。 老头儿对他们说:“把他从树上解下来,找块石头绑上,沉河里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压寨 刘念道一听老头儿要把自己沉河里,立刻挣扎起来,“老先生,你们也太不讲理了吧,我杀它们图个啥,不就是想帮你们村子里除害嘛,谁知道它们是你们供的猴神爷。” 老头儿看了刘念道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儿。 几个半大孩子很快把刘念道从树上解下,不过,刘念道并没有摆脱绳子的束缚,因为里外被绳子捆了两层,和大树捆了一层,整个胳膊腿儿单独又捆了一层。 这时候,刘念道身上那些伤口还在往外冒血,把草绳都给染红了,倒是想反抗,但是身体非常虚弱,能勉强讲话已经很不错了。 几个孩子把刘念道抬到了一辆驴子车上,又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一块大石头,看样子足有百十斤重,又扔驴车上一些草绳以后,由一个年龄偏大点儿的孩子驾着车,一群村民跟在后面,浩浩荡荡朝河边赶来。 刘念道这时候见他们真要把自己沉进河里,苦求无果,躺在驴车上大骂起来。 跟在驴车后面的老头儿怒道:“小贼子,杀了俺们的猴神爷,你还有脸骂!” 很快的,驴子车来到了河岸边大堤旁,大堤下面就是滚滚东流的黄河水。 几个半大孩子齐动手,把刘念道从驴子车上拽下来,七手八脚又把那块百十斤重的大石头捆在了刘念道身上。 刘念道这时候心里一沉,嘴上也不再骂了,心说,完了,怎么不明不白就要给人沉河里了呢? 刘念道感觉自己挺冤的。 捆好石头以后,几个小孩儿抬着刘念道来到大堤边儿,对着河水喊着号儿,把刘念道的身子悠了起来。 一! 二! 三! 喊过“三”之后,后面还有个“扔”字,“扔”字喊完,几个小孩儿就会一起撒手把刘念道扔河里。 听那些孩子喊道“三”时,刘念道把眼睛一闭,心里说道:“爹,娘,孩儿不孝,来世再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跟着,把口鼻里憋住一口气,就等着落水了。 就在这时候。 啾——! 一道响箭,清脆刺耳。 刘念道闻声儿把眼睛睁开了,就见这时,村民慌乱起来,那个梳着冲天鞭的小男孩儿一脸惊恐对老头儿说道:“爷爷,‘独霸天’来了……” 小男孩儿话音刚落,从远处哗啦啦传来一串杂乱的马蹄声,听上去人还不少,老头儿赶忙对几个孩子喊了一声:“先别把他丢河里,兴许待会儿用得上。” 几个孩子一听,立刻停手,把刘念道放在了地上。 老头儿这时候回身对那些村民说道:“都别怕,‘独霸天’不知道咱们村儿的猴神爷死了,不敢把咱们咋样,别叫他看出来就成。”说着,老头儿扭头看了刘念道一眼。 刘念道是个聪明人,知道老头儿这时候看他啥意思,脸上淡淡一笑,对老头儿说:“放心吧,我也不会说的。” 老头儿听了,眼神里露出一丁点儿感激。 马蹄声很快由远及近,停在了这群村民近前,老头儿紧走几步,挡在了村民与马队之间。 刘念道这时候仰面朝天躺着,胸口被大石头压着,吃力地抬起头朝赶来的马队瞥了一眼。 就见这支马队大概有二十几号人,个个手持刀剑,辫子盘在脖子里,看上去十分彪悍。 为首的三个人,在马队最前方一字排开,成间那个,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汉,浓眉大眼,满脸短胡子茬儿,长得十分粗犷;左边那个,四十岁左右,书生打扮,窄脸尖下巴,下巴上还挂着一捋稀疏的山羊胡,眼睛虽小,却分外明亮,眼神里有点狡诈;右边那个,面目蜡黄,脸上有块刀疤,左眼上还套着一只黑色眼罩,是个独眼龙,这家伙原本长得就不怎么样,被刀疤和眼罩衬托的更加凶恶。 不等三人发话,站在三人马头前面的老头儿把腰里的烟袋杆子拔出来,慢慢窝上烟丝,没着急点着,对三人冷笑着说道:“一瓢水,四方饮,马跨黄河独霸天,‘一瓢水’的三位当家大驾光临,幸会幸会,嘿嘿嘿嘿……” “老烟袋锅子,少他妈废话,把牛鼻子老道交出来!”刀疤独眼龙恶狠狠喝道。 “哎喲老三呐,咋能跟老前辈这么讲话呢,你太无礼了啊……”刀疤独眼龙话音刚落,书生打扮的成年人阴阳怪气儿说道,“老前辈,一向可好,晚辈这里有礼了。” 老头儿这时候把烟丝点着,吧唧吧唧抽了两口,眯缝着眼睛十分享受地吐出残烟,漫不经心说道:“你们少来这套,老朽早就说过,萧仙师已经走了,你们要是不相信,可以到村里问问俺们的猴神爷。” “你!” 老头儿这话一出,刀疤独眼龙跟成年书生脸色都是一变,刀疤独眼龙脸上的横肉都抖了一下,看样子对村里的猴神爷深有忌惮,估计过去吃过猴神爷的亏。 这时候,成间那位粗犷大汉说话了,这大汉相貌虽然让人敬而远之,但是言语还算客气,大汉说道:“老前辈,兄弟们今天过来,不为别的,只要您把萧仙师交给我们,我独霸天保证,一瓢水的兄弟们再不来走河村打草。”打草,也就是抢劫。 老头儿听了嘿嘿一笑:“大当家一言九鼎,老朽很是清楚,不过,萧仙师送给老朽一对猴神爷以后,就离开了村子,老朽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粗犷大汉,也就是独霸天一听,皱了下眉头,脸上略带一丝焦躁,没等他再开口,刀疤独眼龙大叫道:“老烟袋锅子,少来扯谎,不把牛鼻子交出来,老子现在就要了你的命!”刀疤独眼龙说着,挥起手里的马鞭就要抽老头儿,独霸天见状,赶忙抬起手里马鞭拦下了他。 这时候成年书生说话了,“老前辈,为了一个老道士值得吗,不值得搭上全村人的性命,再说了,我大哥请萧仙师回寨子,也是有求于他,不会为难他的。” “哼”老头儿闻言,冷哼了一声。 成年书生抬眼看了看老头儿身后这群老弱妇孺,接着说道:“你以为那几只鬼猴子真能保住你们的命吗,别忘了,你们现在在村子外面,据我所知,那几只鬼猴子走不出村子,此刻只要我大哥一声令下,你们立刻没命,还是识相点儿,把萧仙师交给我们。” 老头儿把烟袋锅子里的烟灰在手上磕了磕,“好啊,你们可以试试,只要能动得了我们一根手指头,俺们这些人,站在这里给你们杀。” 老头儿这话一出口,双方陷入了僵局,独霸天一众人明显犹豫起来。 刘念道这时候不明白了,这些响马为啥对那三只鬼猴子这么忌惮呢。 后来刘念道才知道,独霸天过去在这小村子里折了不少人马,现在不光是他们,很多绺子都不愿意往这里来,因为是那三只鬼猴子模样长得太吓人,寻常人一看到它们就腿脚发软,别说跟它们玩儿命,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特别是他们座下的这些马匹,再好的马见了这东西,都会吓得软在地上屎尿全出。风一样呼啸来去的响马们,屁股底下的马匹要是蔫儿了,几乎就没有战斗力可言了。 再者说,这些响马虽然杀人不眨眼,归根结底也是人,也对神明抱有莫大的敬畏心理,在他们看来,这三只鬼猴子,就是从地府里跑出来的恶鬼。 这三只鬼猴子是萧道士在云南一带抓的,原本是一对儿,后来两只大的又生了一只小的,也就是逃跑的那只。 其实这种鬼猴子学名叫鬼狒狒,又名山魈,原产于非洲丛林,在咱们成国云南山区亚热带丛林里也有少量分布,因为模样儿长的丑恶,被当地人称为“山鬼”。这鬼狒狒不光模样儿丑恶,生性残忍好斗,属于杂食性动物,相较而言,更喜欢吃肉。 萧道士抓了它们以后,按照他自己的话说,用独门密宗手段把鬼狒狒给驯化了,成了他偷坟掘墓的助手。后来因为分赃不均,萧道士被同伙陷害,重伤逃亡到了这小村子,村子里的人救了他一命,他了解到村子经常被响马祸害,几乎快把村里的精壮男人杀光了,就把三只鬼狒狒送给了村里人。 这些村里人一开始也害怕这东西,从没见过,以为是厉鬼所化,就用三口大棺材给它们做了窝,不但每天给它们吃的,还给它们焚香祭拜,三只鬼狒狒呢,见好吃好喝好招待,再不用跟着萧道士风餐露宿,也就在小村子里安了家。 据刘念道说,他遇上这三只鬼狒狒的时候,它们已经通了灵性,也就是说,已经快成精了,这东西跟很多动物一样,有个守地盘儿的习惯,它们把小村子看成了自己的地盘儿,一旦有外人进入,它们就会出来攻击,就像家里养的狗一样,生人走进家门,狗就会又咬又叫。 老头儿跟独霸天三个僵持了一会儿,老头儿咳嗽一声,首先打破僵局,出人意料地用烟袋杆子一指刘念道,对独霸天三个说道:“看见地上这家伙没有,你们知道这人是谁吗?” “管他是谁呢,老烟袋锅子,你少扯偏的!”刀疤独眼龙吼了一句。 老头儿嘿嘿一笑,“这个,就是鼎鼎大名的‘屠龙大侠’,虽说在河里杀过一条龙,来到俺们村儿,照样儿栽了跟头,各位当家识相的就赶紧离开,要不然,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成年书生闻言,在马上欠了欠身,仔细打量了刘念道几眼,问老头儿,“这人真是那个屠龙大侠?” “千真万确,不相信你们可以问他。” 这时候,一旁梳着冲天辫的小男孩想说啥,被老头儿一眼瞪了回去。 成年书生扭头对独霸天说道:“大哥,我好像听说卫辉府有这么一个人,在黄河里单枪匹马杀了一条龙,后来渔民还从河里捞出一副龙骨架,听说这人年纪轻轻一身胆气。”成年人说着,好像想起了啥,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接着说道:“传说这屠龙大侠是六臂哪吒转世,不但貌若潘安文武全才,还有祖传的驱邪手艺,这人要真是那年轻人,咱兄弟就不用再找萧老道,他就能治咱妹妹的病。” 独霸天一听,把眼睛睁大了,问成年书生,“吴先生,你说的是真的么?” 成年书生缓缓摇了摇头,“真假还不好说,老百姓们就知道以讹传讹,到底有没有屠龙大侠这个人,还不一定。” 成年书生说到这儿,刀疤独眼龙冲刘念道喊了一句,“喂,那小子,你他妈是那什么狗屁大侠吗?” 刘念道躺在地上瞪了刀疤独眼龙一眼,没说话。 “老子问你话呢!”刀疤独眼龙又喊了一句。 “你他妈是谁老子,滚一边儿去,小爷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跟小爷这么说话!”刘念道回了刀疤独眼龙一句,口气比刀疤独眼龙还狠。 刀疤独眼龙一听立刻就暴怒了,大骂一句,翻身从马上下来,拔出腰刀,怒气冲冲朝刘念道这里走来。 这时候,独霸天和成年书生也赶忙从马上下来,随着刀疤独眼龙一起朝刘念道走过来。 这时候老头儿以及那些村民全都猫在了一起,看着眼前这一切,大气儿都不敢喘。刀疤独眼龙来到刘念道跟前二话不说,举刀就砍。 眼看着刀疤独眼龙的腰刀就要落在刘念道脖子上,刘念道把嘴角一撇,两眼鄙夷地看着刀疤独眼龙,露出一个冷笑,对即将落在脖子上的腰刀置若罔闻。 “老三,等等!” 独霸天见状,赶忙抬手拦下了刀疤独眼龙。这时候,腰刀的刀刃基本上已经碰到了刘念道的脖子,要是独霸天再迟上半秒钟,刘念道就要身首异处了。 独霸天看了刘念道一眼,说道:“这位兄弟好胆色,单某佩服,不知可否告知单某,兄弟……是那位屠杀水怪的大侠么?” 刘念道翻着眼皮也看了独霸天一眼,冷冷说道:“小爷我是捉过鬼。” “这么说,烧尸杀鬼的事是真的了?”成年书生问道。 刘念道把目光转向成年书生,“你们到三王庄打听打听,小爷长这么大啥时候说过诳话。” “那你可有家传的手艺?”成年书生又问。 “小时候跟父亲学过一点儿。”刘念道大大咧咧说道。 “那就好!”独霸天一听刘念道这么说,显得有些激动,“老三,给这位兄弟松绑!” 刀疤独眼龙一听,有点儿不情不愿,撇起了大嘴巴子,导致脸上那条刀疤都移了位,看上去分外狰狞,他对独霸天说道:“大哥,我看这小子就是个蒙事儿的,想借咱兄弟的手活条狗命。” 听刀疤独眼龙这么说,独霸天和成年书生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刀疤独眼龙把目光又转向了刘念道,“小兔崽子,你要真是那什么狗屁大侠,站起来跟三爷大战三百回合。” 刘念道嘿嘿一个冷笑,“独眼孙子,你要真是条汉子,把身上捆上绳子,胸口压上石头,再来跟爷大战三百回合。” 刘念道这话一出,成年书生扑哧一声笑了,对刀疤独眼龙说道:“老三呐,赶紧给他松绑吧,要是治不好咱妹妹的病,你再杀他也不迟。” “好哇!爷这就给你……松绑!”刀疤独眼龙咬牙切齿举起了手里的腰刀,当地一下,狠狠砍在了刘念道胸口那块大石头上,腰刀砸落的力道加上石头的重量,好悬没让刘念道吐血,与此同时,捆在石头上的草绳扑棱棱散开了,刘念道一抖膀子,把大石头从身上掀了下去。 打地上慢慢爬起来以后,刘念道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朝四下看了看,认准方向以后,谁也没理,扭头就朝村子里走。 独霸天见状,问了刘念道一声,“这兄弟,你要去哪里?” 刘念道回头看了独霸天一眼,“回村拿我的行李赶路啊。” “你不去给我妹妹治病吗?” “小爷啥时候答应给你妹妹治病了?” 独霸天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 刀疤独眼龙闻言大骂一句,举刀就要朝刘念道冲过来,一旁的成年书生赶忙拦下了他,成年书生口气不善地对刘念道说道:“小兄弟,别不识抬举,这里不是你们三王庄,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跟我们兄弟回寨子,治好我大哥妹妹的病,我们兄弟一定重谢,咱们也能好合好散,你要是……”成年书生说到这儿,看了看之前压在刘念道胸口的那块大石头,“你要是不知好歹,那就不是把你沉河里这么简单了……” 刘念道转回身,双眼一扫独霸天三个,“给你们妹妹治病也可以,不过,小爷看病的价钱高,怕你们付不起。” “兄弟把价钱说出来听听。”独霸天说道。 刘念道抬手一指刀疤独眼龙那匹高头大马,“那马现在送给小爷,算是定金。” “你找死!”要不是成年书生拦着,刀疤独眼龙又要冲过来了。 独霸天淡淡一笑,似乎松了口气,“我兄弟这匹马不值钱,不如把我的马送给你吧,我那匹是上好的大宛马。” “大哥,你的马不能给他,你的马最快,这小兔崽子骑上你的马跑了咋办?”刀疤独眼龙急道。 “小人心度君子腹。”刘念道斜了刀疤独眼龙一眼,“小爷一言九鼎,向来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你们,小爷自然不会跑。” “那好吧”独霸天扭头对刀疤独眼龙说道:“三弟,你骑我的马。” 刀疤独眼龙看了独霸天一眼,甩开成年书生,气哼哼走到马队跟前,一抬手,把一个喽啰从马上揪了下来,一脚把喽啰踹翻在地,翻身上马。 就在刘念道骑上刀疤独眼龙的马,准备跟这伙响马离开的时候,老头儿冷不丁喊了一嗓子,“屠龙大侠,别忘了,你欠了俺们村子的情!” 刘念道一听老头儿这话,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回过味儿来,老头儿话里的意思是说,自己杀了他们的猴子神,亏欠了他们,老头儿这时候是在暗示他,村里没了猴子神的事儿,不能让这些响马知道。 刘念道回头朝老头儿喊了一句,“放心吧,欠你们的情小爷这辈子都会记着的。” 老头儿冲刘念道抱了抱拳,“那老朽就在这里谢过了!” 刀疤独眼龙这匹马的脾气,跟刀疤独眼龙的脾气一样臭,也可能因为认主的缘故,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刘念道骑上它随马队没走出多远,这匹臭马就把刘念道的火儿勾了起来。刘念道抬起手里的马鞭子,啪啪啪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几下。 几鞭子抽下去,这匹马倒没啥事儿,刘念道因为用力过猛,身上那些好不容易不再流血的伤口,又崩开了,鲜血直流。 又随马队走出一段路程以后,刘念道感觉自己头晕眼花,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了,突然眼前一黑,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摔地上昏死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刘念道脑子里迷迷糊糊有了些意识以后,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一个女人娇滴滴的喊声,“你来呀,过来呀,你看,我把衣服都脱了,来欺负我呀,咯咯咯咯……” 谁? 刘念道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矮小的土房子里,光线十分昏暗,感觉上好像已经是傍晚时分,这时候,他正躺在土房子一角的小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刘念道愣愣地回忆了一下,记得自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怎么会在这里呢?抬头朝土房子里看看,房子不大,除了一张方桌几把椅子,再没啥别的摆设。 这又是哪里?难道是响马的山寨? 想着,刘念道用双手撑住床板,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光着上身,身上那些伤口不知道在啥时候给人包扎停当,虽然疼,却已经不再流血。 这时候,女人娇滴滴的喊声并没有停止,一声声传来,在这昏暗寂寥的傍晚时分,听上去就像女鬼勾魂儿似的,导致刘念道后脊梁沟儿发寒。 试着努了努劲儿,刘念道翻身从床上下来,见自己的鞋子在床下放着,穿上鞋子,起身就想到窗户那里朝外面看看。 就在这时候,房门被人推动了,吱扭一声,从外面走进一个人,刘念道扭头一看,是那个成年书生,刘念道顿时在心里吁了口气,看来自己昏迷以后,这些响马弄了辆马车之类的,把自己拉回了山寨。 成年书生手里拿着一身干净衣服,进门看到刘念道已经下床,先是一愣,跟着说了句:“这么快就醒了,小兄弟果然禀赋异于常人。”说着,甩手把衣服扔给了刘念道,“穿上衣服随我去吃饭,吃过饭给我大哥的妹子看看。”说着,成年书生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奉劝你一句,最好认清这是哪里,不然有你好看的。” 刘念道拿着衣服抖了抖,没理会成年书生这句话。 穿上衣裤,随成年书生出门来到了外面,刘念道打眼一看,这是一座环形大院儿,大小几十座房屋林立四周,从房屋是数量来看,都快抵得上一个村落了。 大院儿前后有两道门,一道大门一道小门,紧挨着小门旁边,有间马棚,里面马匹众多,从数量来看,这绺子的规模并不算小。 大院儿成间,有块不小的空地,空地一侧放着几个兵器架,兵器架上搭满了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器,整个儿看上去像个演武场。 刘念道随着成年书生穿过演武场,朝马棚旁边一个烟囱里冒着热蒸汽的房子走去,看那样子,像是寨子里的伙房。 刘念道这时候,已经两天一夜没吃东西了,看着从烟囱里冒出的热蒸汽,嗅了两下鼻子,隐隐闻到一股菜香味儿,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 这些响马的伙食,并不像书里写的那样儿,大块儿吃肉大碗儿喝酒。刘念道在伙房没见着酒,只有大一锅熬的热气腾腾的大烩菜,里面偶尔能见着几块肉,馒头倒是白面馒头,总的来说比寻常百姓家里的伙食好上那么一丁点儿。 刘念道着实饿坏了,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口气吃了五碗烩菜,十几个白面大馒头,看的旁边那些响马喽啰目瞪口呆。 吃过饭以后,独霸天走过来问了刘念道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期间,刘念道知道了这响马头子的名字,一个让人很无语的名字。这独霸天姓单,单名一个“仁”字。对于独霸天的名字,刘念道到了老年的时候还记忆犹新。 单仁(善人),这名字,算是被这杀人越货的响马头子给糟践了。 随后,独霸天带着刘念道去见他妹妹,让刘念道没想到的是,独霸天妹妹的房间竟在他那间小土房的隔壁。 来到房间门口,独霸天没着急推门,先在门口儿喊了一声,“小翠,我带先生来给雪儿看病,方便进去吗?” 房间里顿时传来一个女孩儿慌乱的声音,“大当家的,您、您先等一下……” 独霸天示意刘念道稍等,刘念道这时候听到房间里一阵嘈杂,有两女孩儿低低的哀求,也有另外一个女孩儿不快的嗔骂和挣扎,听上去乱七八糟的。 过了好一会儿,嘈杂声听不到了,紧跟着,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刘念道抬头一看,开门的是一个神色稍显慌乱的小丫头,年龄大概在十四五岁,额头满是细汗。 独霸天见状,一脸无奈地轻叹了口气,示意刘念道跟他进房间。 跟着独霸天走进房间以后,刘念道扫眼朝房间里一看,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这是一个女孩儿气息很重的闺房,分里外两个房间,外间碧玉珠帘、花鸟屏风、长青花卉等,摆放着不少装饰用的精致物品,显得典雅奢华。 据刘念道估计,这些装饰物品,都是这伙响马从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闺房里抢来的,不过这时候,这些物品全都东倒西歪,珠帘断了,花瓶碎了,屏风也倒了,满屋子凌乱,像被人胡乱砸过似的,一进屋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时候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正忙着收拾这些零碎儿,之前开门的那个小丫头把房门打开以后,胆战心惊地偷瞥了独霸天一眼,见独霸天脸色不善,赶忙随那小丫头一起收拾起来。 独霸天这时候皱着眉头朝房间四下看了看,一脸无奈地朝刘念道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刘念道跟他进里屋。 绕开那些凌乱随独霸天进入里屋以后,刘念道扫眼一看,里屋的摆设越发精秀,只是凌乱程度比外屋有之过而无不及。 靠床边儿那里放着一张檀木小圆桌,算是房间里唯一摆放正常的物品,就见小圆桌上放着一盘青菜炒鸡蛋、一碗白米饭、一盅银耳汤,看样子,是伙上刻意给独霸天的妹妹另做的,只是那些饭菜好像放在那里就没动过,显然已经凉透了。 再往床上看,一张不大的精致秀床,上面挂着淡青色幔帐,幔帐由成间向两侧挑起,在秀床一角,倒背着双手用白布绫子拴着一个少女,布绫子另一头儿拴在床腿上。 少女看样子年龄也就十六七,风华正茂的年纪,模样长得也挺俊秀,只是,这时候少女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那衣服好像是刚刚被人强行穿上的,似乎还没来得及穿上鞋袜,一双白嫩嫩的小脚丫裸露着,蹬在滚成一团的青绸被子上。 独霸天一脸无奈地朝床上少女指了指,对刘念道说道:“这就是我妹妹单雪儿,半年前变成了这样儿,刘兄弟要是能医好我妹妹的病,要什么尽管开口,就要单某的命,单某也不皱下眉头!” 刘念道听独霸天这么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紧走几步来到少女床前,朝少女脸上一看,就见少女脸色苍白,白里透阴,就像纸活店里扎的纸人似的,双眼呆滞,眼神散漫无光,眼瞳发青,眼白里挂着一道道血一样的红丝儿,整个儿看上去就像一具睁开眼睛的活死人,看久了让人后脊梁发寒,心里发颤。刘念道见状,轻蹙了下眉头,这少女明显是被恶鬼附了身,犹豫了一下,回头对独霸天说道:“单当家,我能不能,能不能……”刘念道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用手指了指少女后背。 独霸天似乎没看明白刘念道的意思,问道:“刘兄弟想做什么?” 刘念道解释说:“我能不能掐一下令妹的成指,现在看来,令妹像是被恶鬼缠身,只有掐过成指才能确定虚实。” 独霸天闻言一抬手,说了句,“请便。” 和异性患者有肢体接触时,必须先征得她家人的同意,直到我这时候还是这么做的,要不然,冒冒失失对人家异性动手动脚,难免要引起误会,搁在刘念道这时候,那就更别说了。 征得独霸天同意以后,刘念道再次紧走几步,来到了少女跟前。 就在他刚要伸手去掐少女被布绫子倒剪的小手时,少女竟然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刘念道被动跟她一照面儿,少女凌乱的发髻、苍白的脸颊、挂着血丝的眼睛珠子,阴森森的,吓得刘念道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女这时候瞅着刘念道,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阴测测的笑脸,冷不丁的,嘴里娇滴滴说道:“哟,好俊的哥哥,想要奴家的身子吗,来,奴家给你,来呀……” 少女这话,听得刘念道耳朵根儿发红,总算明白自己之前醒来后,听到的那个女人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了。 这些年刘念道跟着刘义也处理过几次鬼附身,但是那些被附身的人看到他们就会破口大骂,死活不让近身,这一个,居然还故意勾引,显然是有恃无恐,估计道行要比过去那些猛恶的多。 刘念道没理会少女的话,静下心思,一本正经伸出手去掐少女背后的成指,少女不但没有反抗,还刻意迎合刘念道,嘴里发出低喃,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跟吃了*似的。 刘念道并没有受到少女的影响,二指刚一掐上少女成指,就感觉少女成指末端,突突突跳动的十分厉害,显然是鬼附身的症状,而且这鬼不一般,因为指节跳动的厉害,跳动的越厉害,说明这鬼的怨念越深,处理起来也就越棘手。 刘念道掐着少女成指,暂时愣在了那里,心里琢磨着怎么对付这只鬼,要是自己的父亲在这里,他会怎么做。 就在这时候,没想到那少女竟把自己白嫩嫩的小脚丫悄悄抬起一只,冷不丁放在了刘念道双腿之间的那地方,刘念道这时候的注意力全在少女的成指上,忽然感觉裆部有异常,先是一愣,跟着赶忙低头一看,发现少女的一只小脚竟然放在了自己那地方,“啊”地一声惊呼,慌忙松开少女成指,慌乱地朝身后蹬蹬蹬倒退数步,一个没留神,“咣当”一下撞翻了秀床旁边的饭桌,饭桌上的菜盘子、米饭碗、汤碗,稀里哗啦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导致凌乱的房间里越发凌乱。 少女见状,咯咯咯咯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故意捉弄刘念道似的。 刘念道的脸刷一下就红了,深深吸了几口气,缓解了一下尴尬,停了一会儿,回头对独霸天吞吞吐吐说道:“令妹……令妹确实是被邪物缠身,只要……只要把邪物赶走就是了。” 独霸天这时候比刘念道还要尴尬,自己的妹妹竟然把一只脚放在别人那地方,谁家妹妹做出这样的举动,当哥哥的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独霸天叹了口气说道:“这我知道,半年来也请过不少先生,都是这么说的,那些先生作了法以后,我妹妹病就好了,说是赶走了,可等那些先生一走,过不了几天,我妹妹又会变成这样,那些先生说,这邪物儿不好治,是什么‘花柳鬼’,必须找道行高深的先生,要不然,赶走了就会再回来……我那三弟脾气不好,把……把附近这些先生都给杀光了,有些有本事的,听说了也都逃到了外乡。” 刘念道闻言,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心说,“这伙响马手真够狠的,要是我治不好这少女的病,估计也没啥好下场,不行瞅机会就逃。” 刘念道想了想,对独霸天说:“驱赶鬼上身的方法,我父亲教过我几种,不如先试一个,不行的话,咱再换别的。” 独霸天一听刘念道这话,皱了下眉头,从脸上那表情可以看得出来,有点儿不太满意。 刘念道赶忙又说:“单大当家尽管放心,不把令妹的病治好,我是不会走的,我父亲和我师爷在黄河两岸都是响当当的名头,我这当晚辈儿的,总不能折了他们的名头。”刘念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只要治不好我就跑! 在吃晚饭的时候,刘念道已经端着饭碗到马棚那里看了看,早就瞅准了独霸天那匹大宛马。 独霸天听刘念道这么说,脸色缓和一点儿,他当然不知道刘念道心里在想啥。 随后,刘念道让独霸天准备了十八张烧纸、九枝焚香、两只白蜡、半碗鸡血、半碗清水、一根带着嫩芽的柳枝,其实带着柳叶的柳枝最佳,但是因为这时候是初春,带柳叶的枝条是不可能找到的,也只能这么将就了。 这些东西,一一摆在少女床边,少女这时候呢,也挺老实,看那意思,似乎知道刘念道想干啥,脸上似有似无带着那么一丝鄙夷地冷笑。 物品准备停当以后,时间已经接近两更天,也就是晚上九点钟左右,这时候阳气已经开始退却,阴气随之慢慢滋生。 刘念道蹲在少女床头儿,独霸天和两个小丫头站在旁边看着,房间里那些凌乱物件儿已经被两个小丫头收拾妥当,看着整洁干净了不少。 刘念道首先把九支焚香点上,从地上站起身,把香高高举过头顶,朝房间四个方位,每个方位拜了四拜,随后从九支香里分出四支,让两个丫头在四面墙壁上各插上一支,其实就是用浆糊粘住一头儿,粘上去的。 之后,又在少女床头床尾各插上一支,最后手里还剩三支,成规成矩插进了床边的香炉里,跟着,点燃香炉两旁的两根白蜡,就着白蜡,一张张引燃烧纸,在点烧纸的同时,刘念道嘴里念念有词:“该来的来,该走的走,冤死的亡魂屈死的鬼,走在黄泉路上莫停留。” 点一张烧纸,念一遍说辞,烧纸点完以后,刘念道拿起柳枝,用柳枝在碗里蘸上少许清水,把柳枝往那些烧尽的纸灰里一滚,柳枝蘸过水的地方立刻沾上了纸灰,然后回手把柳枝放回清水碗里一搅,随着搅动,柳枝上的纸灰在水碗里散开,如此反复三次以后,清水碗里沉淀了不少纸灰。 接着,再用柳枝在鸡血碗里一蘸,让柳枝粘上鸡血,再放回清水碗里搅动,鸡血又在清水碗里散开,如此也是反复三次。 做完这些,刘念道在自己头上拔下三根头发,拧成一股,就着蜡烛点着,把烧尽的发灰也丢进清水碗里,最后,这半碗清水就成了半碗鸡血、纸灰、发灰混合而成的“符水”。就叫它“符水”吧,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叫啥。 刘念道把“符水”递给一个小丫头,示意两个丫头把这碗水给少女灌下去。 等两个丫头端着“符水”来到床前,床上的少女这时候不干了,似乎晓得“符水”的厉害,奋力挣扎起来,一双小脚丫乱踢乱蹬,险些把“符水”从小丫头手里踢洒了。 独霸天见状,上前摁住了少女的两只脚踝,叱喝两个丫头赶紧把“符水”给少女灌下去。 两个丫头好像十分有经验,估计以前没少这么做,一个摁着少女的肩膀,一个掐住少女两颊把嘴挤开,半碗“符水”,就这么给少女强行灌了下去。 “符水”灌下去以后,几个人围站在床边等了能有一袋烟的功夫,就见少女“给给给”冷笑起来,声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笑着笑着,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好像有东西在少女身体里挣扎。 抖了没一会儿,少女开始浑身抽搐,紧跟着,双眼一下下向上翻,喉咙里像倒气儿似的发出“根儿根儿”的声音,听上去极其恐怖,少女这时候看上去很痛苦的样子,独霸天见状就想过去,刘念道抬手拦住了他。 又停了一会儿,少女喉咙里的怪叫声儿没了,浑身却像发羊癫疯似的剧烈抽搐起来,导致整张秀床都随着晃动个不停,整个房间跟地震了似的,少女的身子更是痉挛成一团,肢体扭曲的程度十分诡异,寻常人根本就做不到。 面对这种难以接受的场景,吓得旁边两个小丫头脸色煞白,独霸天和刘念道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让独霸天和那两个小丫头朝后退了几步,自己端起地上那碗鸡血,小拇指在鸡血里轻轻一蘸,抬手把指肚上的鸡血点在了少女眉心。 少女喉咙里顿时“呜”地传出一声闷哼,紧跟着嘴一张,“哇”地喷出一大口黑水,黑水充斥着恶臭,顿时导致整个闺房奇臭无比。 这时候再看少女,嘴角虽然还在向外淌着黑水,整个人却如释重负般呼哧呼哧喘了两几气,随后抬头朝刘念道看了一眼,两眼一翻,噗通一声,昏在了床上。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刘念道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抬手擦了擦以后,扭头对独霸天说了句,“行了。” 刘念道话音没落,就听床上那少女有气无力地朝独霸天喊了一声,哥……独霸天听少女喊他,脸上露出欣喜,感激地看了刘念道一眼,几步走到少女床边儿坐下,拉住少女的手,言语温和地对少女嘘寒问暖,随后又吩咐两个丫头把床单被子换成新的,再到伙上给少女做点儿吃的。 刘念道见状,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帮人驱赶鬼附身这种事儿,确切地说,他是第一次独立操作,过去都是刘义做着,他在旁边看着,偶尔打打下手。 这时候,刘念道见独霸天的妹妹没事儿了,人家兄妹俩在说话,自己也不方便在旁边站着,转身就要离开房间,他这时候有他自己的打算,打算趁这机会到外面转转,查看一下寨子里晚上的情况,要是能抢到独霸天那匹大宛马,现在就逃离山寨。 可是,等他刚转过身,还没等迈脚儿,独霸天在身后叫住了他,刘念道回头一看,独霸天这时候已经从床上站起了身。 独霸天几步来到刘念道跟前,笑着问刘念道,“刘兄弟,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寨子里的东西,你随便挑。” 刘念道心说,我想离开,你肯放我走吗?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刘念道假装想了想,回答说:“等令妹病好了再说吧,来日方长,不着急。” 独霸天听刘念道这么说,似乎很满意,朝刘念道拱了拱手,刘念道转身离开闺房。 来到外面,已经接近三更天,天上大明月亮照着,空气有点儿凉。 刘念道走了几步朝整个大寨扫眼一看,没想到这寨子晚上的戒备还挺森严,两队人马举着火把不停在寨子里巡逻,不但如此,寨子四角的四个瞭望台上面全有人,寨里寨外有丁点儿风吹草动,瞭望台上的人就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感觉自己想要离开山寨恐怕要费上点儿手脚。 刘念道信步在寨子里走出没多远,几个巡逻的喽啰兵拿着刀枪跑了过来,勒令刘念道回房。 刘念道借口要上茅房,趁机又溜到马棚那里看了看,见独霸天的大宛马还在马棚里拴着,稍稍安心。 返回房间,见自己那间小土房里居然亮着灯,推门走进去一看,独霸天在屋里坐着,桌子上还放着一大盘熟肉、几坛子老酒和两只粗瓷大碗。 独霸天问刘念道刚才去哪儿了,刘念道说,肚子疼上茅房了。 独霸天闻言一笑说:“刘兄弟,不会是在我寨子里踩盘子了吧,别看单某这地方不大,没有我的命令,可是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来来来刘兄弟,咱们喝酒。”独霸天说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把两个大碗里倒满了酒。 刘念道闻言在心里一咬牙,没想到这独霸天长得粗枝大叶,心眼儿倒是挺够用的。刘念道一笑,给自己解释说:“哪里哪里,刚才看到你们兄妹情深,在下颇有感触,想起了我爹娘,这才到外面转了转,正所谓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独霸天说道:“你放心刘兄弟,等雪儿的病好了,单某自然会放你回家照看爹娘……” 这独霸天算是个典型的山东大汉,虽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响马,但是性格豪爽,心里想什么嘴上说什么,不但如此,酒量更是大的吓人,刘念道的酒量已经算是不错的,跟独霸天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十多碗烈酒下肚,刘念道直接醉的不省人事。 深夜,醉梦成,刘念道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女人一边哭,一边说自己死的好惨,期期艾艾的,吵得刘念道心烦意乱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大会儿功夫,刘念道从醉梦成醒了过来,睡意全无,那股酒醉劲儿基本上也没了。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突然听到自己的房门被人敲响了,顿时,那女人的哭声曳然而止。 刘念道揉了揉眼睛,在床上抬起头侧耳一听。 叭叭、叭叭、叭叭…… 真的有人在敲自己的房门,声音很轻,要不是被之前那女人的哭声吵醒,就凭那股子酒醉劲儿,自己根本察觉不到。 刘念道躺在床上没起身,不耐烦地喊了一声,“谁呀?” 喊声落毕,等了一会儿,外面居然没人回应,不过,房门却依旧叭叭叭地轻响着,并且还加快了敲门的速度,外面的人似乎听到了刘念道的喊声。 刘念道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难道这就是“鬼叫门”?难道是今天被自己从少女身上赶出来的那只“花柳鬼”? 想到这儿,刘念道来了点儿气,心说,这鬼胆子也太大了点儿,也不看看小爷什么人,半夜敢来敲小爷的房门,活腻歪了是不是! 刘念道不动声色从床上下来,摸黑儿在床下找到鞋蹬上,轻手轻脚走到房门跟前。 这时候房门还在一下下急促地轻响着,就像一声声催命符似的。 刘念道悄悄把门栓拉开,双手抓住两扇房门,下一秒,猛地一较劲儿,赫然拉开! 月光之下,就见自己房门口儿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虽然刘念道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还没等刘念道看清女子的相貌,女人幽灵似的,一猫腰,倏地从刘念道胳膊底下钻进了屋里。 刘念道赶忙回身,没等站稳身形,忽然口鼻间有股淡淡的香味儿传来,紧跟着,自己的双唇一暖,嘴竟被一只温润的小手给捂上了。 耳畔低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刘大哥别怕,我们晚上刚见过面的。”说着,小手离开刘念道的嘴唇,刘念道刚要问你是谁。 女人的声音再次低低传来,“刘大哥给单雪儿治病时,是我给你和单仁开的房门。” 哦,听女人这么一说,刘念道顿时想起来了,这女人是单雪儿房间里那个叫“小翠”的丫头。 刘念道刚要问小翠半夜敲自己房门干啥,小翠一转身,把房门给关上了。 刘念道赶忙问她,“小翠姑娘,你、你想干什么?” 房间里,乌起码黑的,谁也看不清谁,小翠低声道:“刘大哥小声点儿,别让那些巡逻的人听见,您、您别误会,我不想干什么,我就是来求您一件事。” “什么事?”刘念道问道。 刘念道话音刚落,突然听到地面上传来“噗通”一声,紧跟着,小翠在自己脚前说话了,“刘大哥,小翠第一眼看到您就知道,您是个好人,您能不能救救小翠,小翠给您磕头了……”说着,刘念道就听到额头磕碰地面的声音,很显然,小翠正跪在地上给自己磕响头。 这是刘念道始料未及的,赶忙用手朝自己脚下胡乱摸索,没几下,摸到了小翠的肩膀,拉了拉,说道:“小翠姑娘,咱起来说话。” “不,刘大哥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小翠这时候已经带上了哭腔。 这让刘念道越发莫名其妙,“小翠姑娘,你到底要我为你做什么?” 小翠说道:“我在房间里听单仁说,你只要治好单雪儿的病,寨子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挑,我、我、我想请您把我从寨子里救出去,我不想在这里,我好害怕。” 小翠这么一说,刘念道终于明白了。 小翠接着说:“只要刘大哥把我救出去,小翠甘愿给您做牛做马,一辈子侍奉您。” 刘念道在心里叹了口气,双臂一叫力,把小翠从地上拉了起来,“好,我答应你,我离开寨子那一天,一定把你带上!”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小翠一连说了四个“谢谢”,转身拉开房门,一刻不停跑了出去。 这一下,刘念道真的睡意全无了,站在门口探头朝外面看看,小翠已经跑没影儿了,外面的巡逻队伍,还在寨子里不停转着,在抬头再看看天色,都快五更天了,也该起床了,随后关上房门,点上油灯,坐在椅子上看着油灯呆呆的,想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刘念道感觉像是在做梦,很不真实。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刘念道遇上了小翠,小翠看了刘念道一眼,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神里透着那么一丝期待和感激,这让刘念道坐实了之前那一幕的真实性,如果那个单雪儿的病就这么好了,单仁问自己要什么,自己就说要小翠这丫头,然后再跟单仁要上些银两和一匹好马。 一天无话,只是,刘念道身边多了四个名义上的保镖,实质上,是防止刘念道逃跑的,昨天刘念道在寨子里溜达一圈,估计引起了独霸天的警觉。 就这么的,一直到了第三天晚上,这时候,刘念道身上的伤基本上已经没啥大碍了,伤口已经结痂,只要没有幅度过大的动作,伤口不会再开裂,刘念道觉得,该是时候离开了,寻思着,怎么跟小翠说一声,晚上两个人一起逃出山寨。 可就在这时候,独霸天脸色难看地又来到刘念道房间,说他妹妹的病又犯了,刘念道一听,皱起了眉头,心说,这“花柳鬼”果然难缠。 随着独霸天再次来到单雪儿闺房,刘念道见到了小翠,无奈地看了小翠一眼,小翠满脸焦虑,可以看得出来,小翠也挺替刘念道着急。 跟刘念道上次来时的情况差不多,房间里的东西又被砸了一通,单雪儿又被倒剪着双手绑在了秀床上,披头散发,衣衫凌乱。 这一次,刘念道换了一种方法,让独霸天到郎成那里找来一根银针,在单雪儿大拇指外侧,距离指甲盖半寸的位置,狠狠扎了下去,然后两根指头捏住银针,用力一捻。 单雪儿“啊”地惨叫一声,身上狠狠抖了几下子,恢复了正常。这方法有见效,可以说立竿见影,就是当事人受点儿罪。 这方法叫“扎鬼”,属于强行驱赶,一般情况下我们不用,对鬼魂有损伤,对自己也不利。 独霸天见妹妹单雪儿再次恢复正常,已经没上次那么兴奋了,问刘念道会不会再犯,刘念道说,这只是暂时赶走,治标不治本,想要彻底治好,必须想办法把“花柳鬼”给收了。独霸天问刘念道怎么收,刘念道说,自己知道的方法有两种:一,用特制的收魂瓶,但是自己手边没有,想要炼制一支收魂瓶,得好几年,这方法不能用。二,找到“花柳鬼”,问问它到底想干啥,鬼魂找活人附身,一般都是有原因的,不是想要啥东西,就是有啥未了心愿,帮把它心愿了了、怨气化解掉,自然就会离开。 独霸天听刘念道这么说,不免有点儿失望,但眼下又没啥其他好办法。 独霸天问刘念道,“怎么能找到花柳鬼?”刘念道一笑说,“不用找,它很快就会回来附在令妹身上,到时候我不动手,先跟它谈谈。” 独霸天听了很不满意,不大情愿单雪儿再被“花柳鬼”附身。独霸天又问:“我听那些先生说,有把鬼魂杀掉的方法,刘兄弟不能把花柳鬼杀掉吗?” 刘念道想了想说:“把鬼魂打散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这对令妹很不好,会折令妹的阳寿,单当家真的要我这么做吗?”在这一点上,刘念道撒了谎,打散鬼魂只会对施法者有害,受害者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独霸天赶忙一摆手,“算了,还是依着你说的办法做吧。” 就这么的,独霸天这伙响马除了隔三差五出去“打草”,就是等着盼着单雪儿再次被鬼上身。 一晃之下,半个月过去了,单雪儿居然再没一点儿事,据刘念道估计,自己那一针可能让花柳鬼受了点儿轻伤,不敢再轻易出来了。 期间,刘念道不是没想过逃离山寨,但是他这时候想要逃走就难办了点儿。白天,独霸天带着那些响马出门的时候,马棚里那些马全都给骑了出去,寨子里留守的人倒是不多,刘念道一个人想要逃出去应该不成问题,不过,要是把小翠一起带上,女孩子腿脚慢,跑不了多远就会给那些“看家”的响马追上,丢下小翠一个人离开,又觉得对不起小翠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大丈夫生于人世,就要顶天立地说话算话。 要是晚上逃走,机率更小,晚上寨子里不但有巡逻兵,自己门口还有四个“保镖”轮流把着门儿,晚上上厕所都有人跟着。 最后刘念道一合计,不如静下心来帮单雪儿把花柳鬼赶走再说,自己呢,在这里虽然人身自由受到些限制,但也算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另一方面也能趁机把自己身上那些伤养好。 打定主意以后,刘念道跟独霸天提出一个要求,说自己从小在大户人家里长大,身边向来不缺丫鬟伺候,这时候身上有伤,能不能让小翠照顾一下自己的起居饮食,帮着收拾一下房间、洗洗衣服啥的,独霸天听了点头答应。 就这样,刘念道这段时间跟小翠有了一定性接触,自己计划逃跑的时候,也可以在第一时间通知小翠。 一来而去的,刘念道跟小翠熟络起来,后来他又了解到,这小翠是在随父母走亲戚的途成,被这伙响马抢来照顾单雪儿的,当时单雪儿已经闹了病,小翠的父母呢,给这伙响马砍了头,死得挺惨,小翠这时候已经算是孤身一人,无家可归了。 刘念道可怜她,把她认作了自己的亲妹妹,说离开山寨以后,就带小翠回家,自己的父母就是小翠的父母,小翠感动的泪流满面。 就这么的,刘义和蔡清君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了一个闺女,这闺女到后来,算了,这是后话,以后再说吧。 独霸天在没事的时候,偶尔会找刘念道喝酒,在刘念道身上,还有一件让他非常感兴趣的事,那就是,刘念道是怎么从那些鬼猴子手底下逃生的,过去他们在那小村子里吃了不少亏,走进村子里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刘念道单枪匹马进村竟然还能活着,这对独霸天来说,简直算是个奇迹。每当独霸天问这问题时,刘念道总是笑着说,侥幸而已,并不多说一句。 就这么的,又半个月过去了,天气渐暖,柳树上的嫩芽变成了柳叶,万物复苏,整个大地花红柳绿春意正浓。这时候,刘念道已经在响马山寨呆了整整一个月,身上的伤也好的七七八八。 独霸天见单雪儿一个月都没犯病,感觉“花柳鬼”可能已经被刘念道彻底赶走,刘念道也借着喝酒的时候,跟独霸天提过离开山寨回家的想法,但是独霸天这时候已经有点舍不得刘念道了,跟刘念道喝了几次以后酒,他发现刘念道特别有头脑、有思想,就想拉刘念道入伙儿,跟刘念道说了几次,刘念道一直闪烁其词,没正面回答过他,这让独霸天心里有点儿不痛快。 有这么一天晚上,小翠突然慌慌张张跑来刘念道房间,说单雪儿的病又犯了,独霸天叫刘念道赶紧过去。等刘念道随小翠走进单雪儿闺房,独霸天一脸阴沉在外间屋椅子上坐着,屋子里又是一片狼藉。独霸天见刘念道进门,也没多说话,示意刘念道跟他一起进里屋。 可是,等刘念道随独霸天走进里屋以后,单雪儿整个人突然变得正常起来,也就是说,在刘念道走进里屋那一刻,单雪儿身上的花柳鬼跟着离开了她的身体。 一连几天下来,天天晚上如此,只要刘念道一走进单雪儿闺房,单雪儿的病就好了,跟打游击战似的,搞得刘念道焦头烂额。 独霸天问刘念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念道皱着眉头解释说,“这花柳鬼已经成了气候,眼下看来,它就在躲在闺房里某个地方,一直在暗处看着咱们,可能是不想让我给它化解怨气,所以见我过来,它就从令妹身体里跑出来躲起来,等我一走,它立马又回来。” 独霸天一听,问道:“这咋办呢?” 刘念道无奈地说:“只能用问神香试试了。” 于是独霸天按照刘念道的要求,准备了香炉、焚香,可是,等刘念道把焚香点着插进香炉以后,还没等开口问,那焚香就诡异地从成间“咔嚓”一下折成两截,反复几次都是如此,十分诡异,根本就问不成。 这么一来,顿时让刘念道捉襟见肘、黔驴技穷了。 在这里插一句,我不知道刘念道那时候是怎么想的,其实可以用撒五谷或者烧艾草的办法,先把“花柳鬼”从房间里赶出来,然后再想别的办法,至少把花柳鬼赶出来以后,可以用鸡血条先把门窗封上,再用六甲童子守在闺房外面六个方位,这样花柳鬼就再也进不了闺房,然后再在寨子里开坛做法,扎一个女纸人系上单雪儿的头发,再用单雪儿的指血写上她的名字,做一个李代桃僵的傀儡,等花柳鬼去骚扰纸人的时候,就能把它一举拿下。 不过,刘念道但是并没有这么做,或许因为这花柳鬼已经成了大气候,这么做已经骗不了它,也或许是刘念道当时学艺不精、经验阅历不足。 当然了,当时的真实情况,我这做后辈的是没办法了解的,只能在这里纸上谈兵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 几天后,那个成年书生,也就是“一瓢水”的二当家,给独霸天出了主意。成年书生说,这刘念道一表人才、文武双全,是个人物,不如咱把妹妹嫁给他,一来,能把他留在山寨,二来,有他日夜守着,咱妹妹的病也就不会再犯。 独霸天一听,一拍大腿,他奶奶的,这注意不错啊。成年书生随即又说,把单雪儿嫁给刘念道是件两全其美的事,一点儿都不吃亏。 这些,刘念道当然不知道,是小翠后来告诉刘念道的。 独霸天呢,就让成年书生出头当媒人,找刘念道给单雪儿做媒。刘念道一听就懵了,忙说自己在家已经成过亲,成年书生一笑说,咱们绿林成人不讲这套,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这下,可让刘念道犯了难。刘念道一门心思逃走,鬼才愿意在贼窝里做女婿,再说了,这要是让刘义知道,家里好好的媳妇儿不要,跑贼窝里娶了响马老婆,非吊起来打断他的双腿不可。 不过,即使刘念道心里不同意,也不好撕破脸皮正面拒绝,独霸天他们兄弟几个,也就操持着给刘念道跟单雪儿定了亲,依着成年书生的说法儿,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只要让刘念道跟单雪儿成了亲,进了洞房,是块铁也能给他化掉了。 于是,强娶强嫁地定亲了以后,又把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月以后。 这还不算什么,自打定亲以后,独霸天那妹妹单雪儿,就整天缠着刘念道。 看得出来,这单雪儿十分成意刘念道,文文雅雅、知书达理、貌若潘安、文武全才,这样的男生,有哪个女孩不喜欢呢。 对于刘念道这未来夫君,单雪儿是满心欢喜,有事儿没事儿就往刘念道房间里跑。江湖儿女,再加上山东人的豪爽,这单雪儿几乎就不避讳啥,有时候硬拉着刘念道的胳膊,非要刘念道陪她到寨子外面踏青,甚至帮刘念道洗头梳辫子,还有一次,缠着刘念道在刘念道房间坐到深夜,最后非要睡在刘念道的房间里,八字都还没一撇,就要尽一个当妻子的义务,这对于刘念道来说,觉得简直就是雪上加霜,那一次,好不容易才把单雪儿劝回了自己房间。 这些,都被小翠看在了眼里,有一天,小翠过来帮刘念道打扫房间,悄悄告诉刘念道,她可能知道那“花柳鬼”藏在哪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惹鬼上身 刘念道一听,立刻来了精神,感觉有了希望,现在只要能把那“花柳鬼”找到赶走,自己就有办法跟独霸天推掉这门亲事,并带着小翠离开山寨。 小翠跟刘念道说,单雪儿房间里有个小花瓶儿,单雪儿每次发病的时候乱砸房间里的东西,却从没砸过那支花瓶。有一次,她意外发现,那花瓶自己会动,原本在衣柜的东北角放着,后来却跑到了东南角。还有一次,她在擦拭那花瓶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当时她吓坏了,跟谁也没敢说。 刘念道一听小翠这么说,断定“花柳鬼”就躲在那瓶子里,立刻让小翠带自己去单雪儿房间找那只瓶子。 这时候,因为跟单雪儿定了亲,刘念道可以随意出入单雪儿的闺房,再不用独霸天陪着了。 单雪儿见刘念道这次居然主动来找她,显得非常高兴,刘念道没搭理她,在小翠的暗示下,找到了那只花瓶。 这花瓶不大,圆肚鹤颈,半尺来高,比一般花瓶小了很多,非常精致小巧。 刘念道把花瓶拿在手里先是摇了摇,感觉里面是空的,闭上一只眼睛,把另一只眼睛放瓶口儿朝里面一瞅,登时吓了一跳,就见瓶子里面悬空着一张女人脸。 一张七窍流血的女人脸!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单雪儿冷不丁问了刘念道一句:“相公,在看什么?” 刘念道不防备,顿时吓的一激灵,差点撒手把瓶子扔地上,单雪儿见自己一句话把刘念道吓成这样儿,咯咯咯笑了起来。在没给花柳鬼附身的情况下,这丫头很是调皮。 刘念道看了她一眼,忙用手把瓶子口儿捂住,问单雪儿:“单小姐,你身上有汗帕吗,借我用一下。” 单雪儿闻言脸色一变,抬起秀拳狠狠在刘念道左肩头打了一拳,“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我雪儿!” 刘念道咬着牙咝了口凉气,单雪儿这一拳打成了刘念道的伤口,大战鬼猴子时左肩头伤的最重,直到现在还没痊愈,稍有牵扯就撕心裂肺。单雪儿见刘念道咬牙咝凉气,这才知道自己打错了地方,心疼起来,露出一脸焦急,嘴里快速说道:“相公,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你很疼吗,都是雪儿不好、雪儿不好……” 刘念道看着单雪儿诚惶诚恐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有没有汗帕?” “有、有……”单雪儿嘴里答应着,慌乱地从前胸衣襟里拽出一条白色丝巾,“相公你要这个做什么?”同时,单雪儿的眼神朝手里的丝巾看了一眼,脸上登时泛起一抹红晕。 刘念道没注意到单雪儿脸上的变化,二话不说接过丝巾,朝丝巾上撇了一眼,就见上面绣着两只交颈鸳鸯,样子很是亲昵,一愣,立刻明白了。 刘念道这时候顾不上多想,呸呸呸在上面连吐了好几口吐沫。 “你讨厌!”单雪儿的脸登时就绿了,抬手又要打刘念道,不过秀拳抬在空成,没舍得落下来。 刘念道没理会她,吐完吐沫以后,把丝巾拧成一团,紧紧塞住了瓶子口儿,转身就走,不过没走几步,单雪儿从身后一把拉住了他,“相公,你要去做什么,陪雪儿说说话嘛。” 刘念道回头看了她一眼,或许因为抓住了花柳鬼,有了几分底气,刘念道对单雪儿说道:“单小姐,别这么缠着我行吗?”说着,看了看单雪儿抓住自己胳膊的双手,“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一抖胳膊,把单雪儿的双手甩了下去。 单雪儿先是一愣,很快追在刘念道身后说道:“可是……可是我们已经定过亲了呀,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怎么能对人家这样儿呢。” 刘念道没理会她,走到房门那里,推门走了出去。刘念道刚出门,房间里跟着传来单雪儿的哭声和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 刘念道身子一顿,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小翠在房门口看到了刘念道这时的表现,很多年后,她始终都想不明白刘念道当时身子为什么要停顿,脸又为什么要抽搐…… 刘念道本想拿着花瓶找独霸天谈条件,可惜很不凑巧,那天独霸天带着那些响马出寨“打草”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刘念道只好拿着瓶子返回了自己房间。 回到房间以后,把瓶子安放妥当,从床单上扯下巴掌大一块布,拿着布到伙房找厨子弄了点儿公鸡血,将布蘸上公鸡血以后返回房间。 当他来到房门口儿,单雪儿房间里的哭声和打砸声还没有停止,不但没停,还有愈演愈烈之势,那些“看家”的喽啰们听到声音以后,都站在门窗远处盯着,谁也不敢接近门窗半步。 刘念道没有理会这些,推门进屋,把花瓶上的丝巾取了下来。 取下丝巾以后,本来应该把蘸了公鸡血的床单布立刻塞上去,但是刘念道这时候起了好奇心,取下丝巾以后又闭上一只眼睛,把另一只眼睛放瓶子口,朝瓶子里张望了一下。 这一张望不要紧,刘念道整颗心顿时一沉,那张七窍流血的女人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乌起码黑。 难道说,这花柳鬼已经从瓶子里跑了出来? 刘念道刚想到这儿,房门被急促敲响了,紧跟着传来小翠焦急的喊声:“哥,单小姐又犯病了,你快出来看看呀!” 刘念道一听,忙把瓶子丢在了一边儿,打开房门以后,就见小翠额头满是汗水,一张小脸已经吓的面无血色。 小翠颤着声音说道:“单小姐因为生你的气,在房间里哭闹,闹着闹着就、就犯病了。” 刘念道闻言,二话不说,快步朝单雪儿闺房走去。 这时候,许多喽啰围在单雪儿闺房远处窃窃私语,刘念道扫了他们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又是一片狼藉,单雪儿这时候竟然光着身子,一丝不挂在房间里乱跑乱砸,另外一个小丫头正扯着她一条胳膊,给她身上搭衣服,场面十分混乱。 刘念道一皱眉,这时候也顾不上啥男女授受不亲了,几步走过去,伸出胳膊夹住了单雪儿光溜溜的腰肢,胳膊一用力,直接把她那一丝不挂的身子提离了地面,单雪儿这时候手刨脚蹬,极力反抗,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叫骂着。 刘念道没理会这些,夹着她几步走到里屋,甩胳膊扔在了床上,小翠和另外一个丫头见状,一起扑上去,用布绫子把单雪儿倒剪着双手绑在了床角。 随后,小翠赶忙用被子去盖单雪儿的身体,不料却被单雪儿抬起一脚蹬在身上,小翠向后一个趔趄,好悬没坐地上。 刘念道见状,拽过小翠手里的被子,扑上去捂在了单雪儿身上,身子向前一倾,把单雪儿整个儿压了在身下。 刘念道冷冷盯着“单雪儿”一双通红的眼睛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人是人鬼是鬼,你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来这里害人!” “单雪儿”挣扎几下,见挣不脱,不再挣扎,一双眼睛无神地看着刘念道,脑袋像失去支撑似的,软塌塌的左右摇摆了几下,一咧嘴,露出两排小白牙,“给给给”笑了几声,突然间歇斯底里叫了起来,叫的声音听上去根本就不是单雪儿的,而是另一个女人的! “我要报仇,我不甘心,我死的好惨,我要报仇……” 面对眼下这个“单雪儿”,刘念道心里也有点儿发毛了,尽量语气平和地问她,“你的仇人就是这位姑娘吗?” “单雪儿”听刘念道这么问,突然安静下来,忽闪忽闪眨着眼睛看着刘念道,看了许久,这才呆呆地摇了摇头。 刘念道见状,忙趁势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想报仇就去找你的仇人,何必要来这里作祟呢。” “单雪儿”红通通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刘念道,呆呆地说:“我报不了仇,他身上阳气太重,我不能靠近他。” “那你就来害这位姑娘吗?”刘念道追问道。 “嘿嘿……”“单雪儿”嘴角挂起了一丝怪笑,“我报不了仇,也不能让他好过……” 刘念道一听这话,脸色一动,“你的仇人……难道是独霸天吗?” “单雪儿”闻言,把头低了下去,缓缓摇了摇说:“不是。” “那是谁?” “告诉你有用吗?你能帮我报仇吗?” “单雪儿”这问题,让刘念道犹豫了一下,最后他一咬牙,“只要你死的确实冤枉,我可以帮你报仇!” “单雪儿”一听,把头抬了起来,冲刘念道笑了笑,虽然笑的很惨淡,但可以看得出来,她这是开心的笑容。 刘念道见状,在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告诉我,你的仇人是谁?你是怎么死的?” “单雪儿”并没有立刻回答刘念道,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小翠和另外一个丫头,“你叫她们两个出去,我告诉你。” 刘念道回头看了小翠和另外一个丫头一眼,两丫头会意,立刻转身离开了房间。临出门时,小翠还把房门给带上了。 刘念道对“单雪儿”说道:“好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你可以说了。”说着,刘念道松开了捂在单雪儿身上的被子,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床边。 “单雪儿”再次朝刘念道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话还没说出口,两行眼泪先下来了…… 原来,这女鬼并不是什么“花柳鬼”,生前是附近镇上一位大户人家里的小姐,名叫韩馨。 半年多以前,韩馨和她青梅竹马的表哥喜结连理,这韩馨和她表哥自幼从小长大,感情极深,原本是件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大喜事,不料在娶亲的路上,遇上了“一瓢水”的这伙响马,不但杀了韩馨的表哥,韩馨还被其成一个当家的看上,抢到山寨做了压寨夫人。 当天夜里,那当家的要跟韩馨洞房,韩馨誓死不从,挣扎成抓瞎了那当家的一只眼睛,那当家的恼羞成怒,兽性大发,扣住韩馨的脖子,掐死了韩馨,随后,趁着韩馨尸身还有余温,衣服扒光,把尸体*了数遍,之后仍不解气,又把韩馨的尸体剁成无数肉块,扔在野地喂了野狗。可以说,手段残忍,灭绝人性! 当时的韩馨已经魂魄出窍,那当家的*她尸身和用刀血淋淋剁砍她尸体时,她就在旁边看着,但是只能是看着,什么也做不了,这导致她魂魄怨气大增,不肯离开,想找那当家的报仇,却发现那当家的身上阳气太重,后来发现那当家的对单雪儿很好,就上了单雪儿的身。 听韩馨说完,刘念道整个脑袋都充了血,眼睛瞪的通红,瞎了一只眼睛的当家,不用说也知道是谁了,而且在“一瓢水”这三个当家里,刘念道最看不上的就是他! 刘念道沉声问韩馨:“你想报仇吗?” 韩馨瞪着血红的眼睛说道:“想,我想他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那好!”刘念道咬了咬后槽牙,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对韩馨说道:“你只要听我的,我能让你亲手报仇!”韩馨听刘念道这么说,瞪着血红眼睛狐疑看着刘念道,问了一句,“你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报仇?” 刘念道看着她一脸肯定,说道:“你别问这么多,我说有办法就一定有办法。”说着,刘念道顿了一下,问韩馨,“你在这瓶子里的时候,能不能听到我们讲话?” “能”韩馨点了点头。 “那就好,等我一会儿,我回房把那支瓶子拿过来,你暂时还躲在瓶子里,等我喊你出来的时候,就是你找那刀疤独眼龙报仇的时候。” 说完,刘念道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从房间里拿出花瓶。 这时候,小翠和另一个丫头就在单雪儿闺房门口守着,小翠见刘念道拿着花瓶准备再次进入闺房,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点儿啥,刘念道冲她摇了摇头。 进入房间以后,刘念道来到床边,把瓶子贴在单雪儿额头上,说了句,“进来吧。” 或许刘念道的气质里有着刘义的忠厚与诚实,一言一行都特别能让人信服,韩馨这时候居然一点都不怀疑刘念道。 刘念道话音刚落,单雪儿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嘴里同时嘤咛一声。 等刘念道把瓶子从她额头拿开,再看单雪儿,已经挣扎着想摆脱拴在手腕上的布绫子,并且用眼睛迷茫地看着刘念道,没挣扎几下,不经意间,盖在身上的被子给她挣扎掉了,单雪儿这时候似乎察觉到了异常,赶忙低头朝自己身上一看。 “啊!” 这位浑身光溜溜的少女顿时发出一声惊栗尖叫,脸跟着就红透了,又挣扎几下,见挣不脱,花容变色地冲刘念道叫道:“相公,你、你要干什么……”说着,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眨了两下眼睛,声音小了下来,把头也随之低了下来,对刘念道羞赧地说道:“相公,你想要雪儿的身子,不、不用绑着人家的……” 刘念道一听单雪儿这话,差点没找个地缝儿钻进去,登时就后悔了,应该让小翠她们先进来给单雪儿穿上衣服,然后再让韩馨离开的,这时候,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单雪儿还光溜着身子,这是要干啥?这,这,至少在单雪儿面前,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刘念道抬手把被子拉过来,盖在了单雪儿身上,把手里瓶子放在床边,顺势弯下腰去解单雪儿手腕上布绫子,单雪儿这时候竟然羞红着脸蛋儿嘻嘻一笑,趁机把脑袋依在了刘念道怀里。 刘念道顿时浑身一激灵,布绫子也不敢解了,拿起床边的花瓶转身就走。 单雪儿见状,先是一愣,随后把脸一黑,不乐意了,在刘念道身后大叫道:“相公,你走什么呀,讨厌!”话音未落,传来“嗵”地一声。 刘念道听到床上有动静,估计是单雪儿耍脾气把被子蹬开了,却不敢回头看,径直离开了房间。 来到房门口儿,刘念道深吸了几口,整了整慌乱的仪容,感觉脸色恢复正常了,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这时候,小翠和另外一个丫头还在门口儿守着,也不知道她们听见点儿啥没有。 刘念道强装镇定地对小翠说道:“单小姐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们两个进去把单小姐解开吧,小翠,你…你…你跟单小姐解释解释,别……别让她误会我。” 小翠想问,解释什么,但她这时候从刘念道的眼神里看到了尴尬与慌乱,似乎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紧闭着嘴唇点了点头。 回到自己房间,刘念道把装着韩馨的花瓶安放妥当,就等着独霸天他们返回山寨了。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寨门那里一串人欢马叫,隐约听到留守山寨的“看家”喽啰们兴奋大叫着,“回来了,回来了,当家的回来……” 刘念道赶忙出门去看,就见一哨马队鱼贯而入,独霸天、成年书生、刀疤独眼龙,三个当家骑马走在最前面,看他们的脸色,今天的收获不错。 等马队全部进入寨子以后,刘念道在马队最后面看到三辆马车,车上拉着满满三大车物品,可以说是满载而归。同时,刘念道发现这些人身上和刀鞘上不同程度沾着血迹,抢来这么多东西,看来也杀了不少人呐。 这时候,刘念道冷不丁朝刀疤独眼龙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抽了口凉气,就见刀疤独眼龙那马脖子下面,居然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很不凑巧,刀疤独眼龙那只独眼这时候也朝刘念道这里瞥了一眼,两个人一对眼神,充满了寒意。 随即,刀疤独眼龙把眼神挪开,大声对身边一个喽啰说道:“他妈的,这都他妈什么世道,前些日子,出了个屠龙大侠,今天,又他妈来了仁义大侠,还他妈想挡咱兄弟们的财路,还不是叫爷一刀把脑袋给他砍了!” 刘念道一听这话,深深一皱眉,刀疤独眼龙这话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 刘念道没理会他,转身就朝自己房间走,没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噗通、骨碌碌碌…… 刘念道赶忙扭头朝身后一看,就见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差一点就要撞上了他的脚后跟。 刘念道脸上的肌肉顿时抖了一下,扭回头,没事人似的,继续朝自己房间走去。 其实这刀疤独眼龙没多大本事,刘念道在演武场看过他练武,功夫很一般,就是力气大点儿、出手狠点儿,如果刘念道跟他单打独斗,用武侠种衡量方式来衡量的话,不出三十招儿,刘念道就能把他打趴下。 因为这天收获颇丰,晚上吃饭时,出现了传说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场面。 刘念道跟独霸天、成年书生、刀疤独眼龙三个当家同桌。自打跟单雪儿了定亲以后,独霸天就没把刘念道当过外人,除了人身自由还受到限制以外,俨然一副“一瓢水”未来四当家的架势。 酒席上,这些强盗们吃着肉、喝着酒,谈论着今天抢了点儿啥,自己杀了几个人,好像杀人在他们眼里,就跟杀鸡一样,这让刘念道改变了初衷,心里暗想,与其帮韩馨报仇,不如趁机把这伙强盗一窝端掉,即便不能把他们一锅端,也要他们元气大伤,以告慰那些被他们杀死的人! 喝了几口闷酒,刘念道很快在心里拟定出一个初步计划,随后喝干碗里的酒,拿着酒碗到厨上盛了半碗清水,随后端着清水来到了独霸天身边。 独霸天见刘念道端着半碗水站在他跟前,就问刘念道:“妹夫,你、你这是做什么?来来来,陪大哥喝酒!”说着,独霸天把自己的酒碗起来递向了刘念道。 刘念道看了一眼,没接,一脸严肃对独霸天说道:“大哥,我刚想到一个好办法,这办法能把雪儿身上的花柳鬼彻底除掉!” “好啊!”独霸天一听挺高兴。 没等他问刘念道什么好办法,刘念道接着说道:“不过,需要咱们这里阳气最重的人帮我一个小忙。” 这时候,成年书生说话了,“刘兄弟,咱以后都是一家人了,还客气什么,想要什么,尽管跟大哥开口。” 刘念道看了成年书生一眼,对独霸天说道:“我需要几滴血。” “那好办。”独霸天一听,从腰里抽出一把短刀,抬手就要在自己手上割口子。 刘念道赶忙一把拉住了他,“大哥,兄弟说句话你别不高兴,你不是咱们山寨里阳气最重的人,你的血不行。” 独霸天一愣,刘念道把目光看向了刀疤独眼龙,刀疤独眼龙见刘念道看他,立刻把眼睛一瞪,威胁似的抹了把嘴角的酒渍。 成年书生是个聪明人,成年书生见状,对刀疤独眼龙说道:“老三呐,咱大哥的妹妹,就是咱哥儿俩的亲妹妹,给咱妹妹治病用你点血,你还不乐意吗?” “谁说的!”刀疤独眼龙吼了一嗓子,忽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拔出腰里的短刀,哗啦一下在左手心割出一道大口子,血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刘念道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赶忙端着清水碗走过去接了十几滴,随后眼睛一扫独霸天三个,淡淡说了一句:“各位等我的好消息……”说完,转身离开。 刘念道要刀疤独眼龙的血液,就是为了整治刀疤独眼龙,也就是我本章开头说的,整活人的方法。血液、清水,还需要添加一些别的物品,做一场小法事,具体是怎么弄的,我在这里就不说了。 回到房间,刘念道没着急做法事,把盛着刀疤独眼龙血液的清水碗藏在了自己床下,随后去敲单雪儿的房门。 单雪儿见刘念道来找她,先是一喜,随后把脸一沉,冷冷问刘念道,“找我干嘛?” 刘念道说自己闷得慌,想请她到自己房间里聊天。 “不去!”单雪儿嘴上说不去,眼神里却充满了渴望,生怕刘念道就此转身走掉。 刘念道不傻,露出一个令她无法抵挡的笑容,哄了她几句,单雪儿于是老老实实的偷笑着,跟刘念道来到了刘念道房间。 房间里,单雪儿开心地坐在刘念道床上,刘念道则把那花瓶拿了出来,背对着单雪儿,低声朝瓶子口儿说了句:“出来吧韩小姐,上单雪儿的身,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第一百三十五章:策划 夜,刚刚打过三更,原本寂静的山寨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都给老子让开,谁敢拦着老子,老子今天就砍了谁的脑袋!” “三当家的,大哥吩咐过,二更天以后谁也不准再离开山寨,您、您还是回去吧。” “老子今天就要出去,看谁能把老子怎么样,都给我滚!” 紧跟着,哗啦啦传来一串马蹄声,马蹄声由近及远,渐渐听不到了,刀疤独眼龙显然骑马冲出了山寨。 这时候,那些巡逻的喽啰兵砰砰砰去敲独霸天的房门,“大当家的,大当家的,不好啦,三当家的骑着您马,出寨子了!” 不大会儿功夫,整个山寨沸腾起来,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的满寨子通红。 独霸天、成年书生,每人骑上一匹马,在他们身后,还有一支手持火把,十几人的马队。 独霸天把手里的马鞭子一扬,狠狠砸在了马屁股上,那马稀溜溜一声大叫,奔开四蹄窜了出去,成年书生以及那支马队,紧紧跟在独霸天后面,鱼贯冲出寨门,显然是去追撵刀疤独眼龙。 很快的,独霸天他们的马蹄声也听不到了,山寨再次恢复了平静,唯有寨子里的把火还在突突突跳动着,光线照射在寨子的每一个角落里,让整个寨子显得空旷沉寂。 这一切,都被房间里,透过窗户缝隙朝外窥望的刘念道,看在了眼睛,在他的嘴角上,挂着一丝让人看不出意图的笑容。 第二天清晨,独霸天一众人一脸疲态地返回了山寨,独霸天和成年书生两个全是双眉紧皱、面沉似水,显然没能追到刀疤独眼龙。 刘念道问独霸天昨天夜里出了什么事,独霸天看了刘念道一眼,没有说话,一旁的成年书生忙给刘念道解释。 原来他们追出山寨以后,那刀疤独眼龙已经不见了踪迹,他们骑着马胡乱找了一夜,连个人影子都没找到。据成年书生说,刀疤独眼龙骑的是独霸天的大宛马,那马是汗血宝马的后裔,普通马根本就追不上。 吃早饭时,独霸天放出十几个“黑头”,也就是探子,四处打探刀疤独眼龙的去向。 五天后,一名“黑头”传来消息,说三当家的给官府拿了,现在就在菏泽县的大牢里,说是重犯,不日要押解到曹州府三堂会审。 独霸天一听这消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成年书生这时候狐疑地说了一句,“老三怎么会大半夜的跑去县衙给官差抓了呢,这事儿也太蹊跷了。” 独霸天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吴先生,别管它蹊跷不蹊跷了,你说老三这事儿咋办吧?” 成年书生听独霸天这么问,啧了下嘴,显得很为难。 这时候,刘念道在一旁插话了,刘念道说道:“不是说要押解到曹州府三堂会审吗,我们可以在半路上劫囚车,把三当家的救回来。” 独霸天闻言,看了刘念道一眼,说道:“妹夫啊,你说的容易,老三身上背着几十条人命呢,早些年就被官府悬赏通缉,他的悬赏银两比我的还高,这次押解曹州府一定是重兵把守,就凭我们寨子里着这百十来号人,唉……”独霸天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往下说。 刘念道见状,想了想,又说:“我从小在我姥爷家长大,我二舅是县衙里的人,据我所知,一个县城,加上衙役官差和守城官军,不过三四百人,而且这些人,大多是些只知道欺负老百姓的酒囊饭袋,外强成干,即使押解朝廷重犯,最多不过调用城里一半儿人手,也就是一百多人,这和我们山寨里的人手旗鼓相当,不过,要是真打起来,我们山寨里的人可以以一敌二……”刘念道说到这儿,停了一下,问独霸天,“如果这时候,有一股绺子传出话说,要攻打县城,县老爷还敢派那么多人手押解三当家吗?” 独霸天闻言,迷惑地看了刘念道一眼,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念道反问独霸天,“你们菏泽地面儿上,最大的绺子有多少人?” 刘念道这话一问出口,一旁的成年书生居然笑了起来,“刘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菏泽地面儿上最大的绺子是‘河里蛟’,有四五百人,不过,他们那绺子离县城太远,又和官府没啥仇怨,攻打县城的可能性不大。” 刘念道把目光转向了成年书生,成年书生继续说道:“距离县城最近的有两股绺子,一股叫‘踏破天’,一股叫‘沙里翻’,‘踏破天’和官府也没啥仇怨,攻打县城的可能性也不大,只有这个‘沙里翻’,一年多以前,县衙抓了他们大当家的父母,当街砍了头,‘沙里翻’的大当家传出话说,不把县老爷的人头挂在城门,誓不为人。”成年书生说着,看了满脸不解的独霸天一眼,“如今‘沙里翻’的人手和我们不相上下,要是攻打县城还欠缺些火候儿,不过,官府并不知道‘沙里翻’有多少人马……大哥,我们可以假借‘沙里翻’的名号,让兄弟们传出话去,说‘沙里翻’不日将攻打县城,如此一来,县城里的守城官兵便不敢轻易调动,剩下那几十号捕头衙役,还不够咱兄弟塞牙缝儿的。” 听成年书生这么一说,独霸天这时候似乎恍然大悟,不过他很快提出疑问,“要是县衙听说‘沙里翻’准备攻打县城,延迟押解老三上曹州府怎么办?” 刘念道忙插嘴解释说:“不会,县老爷这种小官儿,每一个都是求功心切,县衙抓住三当家以后,县老爷会在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到府台那里领功请赏,府台会下达文书,限令几日之内把犯人押解至府州大牢,要是过了期限,就会问县老爷一个怠慢之罪,轻则降级,重则罢官,县老爷不敢冒这种延误期限的风险。” 独霸天闻言,狠狠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直夸他这妹夫有韬略、有见识。 刘念道也随着独霸天笑了起来,但是他那种笑,笑里隐藏了很多深意。 这时候,成年书生狐疑地看了刘念道一眼,问道:“刘兄弟,你一项与老三不合,这一次,你怎么肯主动出主意救老三呢?” 刘念道闻言心头一沉,立刻收住笑意,扭头看了成年书生一眼,说道:“大哥已经把自己的亲妹妹许配给我,大哥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虽然我跟三当家不合,但我不愿看到大哥为三当家的事情犯愁,我不是在帮三当家,只是在帮大哥而已。” “那……”成年书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独霸天摆手打断,“吴先生,别说那么多了,赶紧安排兄弟出去放风,三天之内,让整个县城里的老百姓都知道‘沙里翻’要攻打县城,砍县令老儿的狗头。” 成年书生赶忙朝独霸天拱了拱手,“大哥放心,小弟一天之内就能让县城那些老百姓人人尽知……”说着,成年书生看了刘念道一眼,接着说:“劫囚车那天,能不能让刘兄弟同去,屠龙大侠的名号足能吓退他们一半儿人。” 刘念道闻言一皱眉。 独霸天一听,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咱妹夫也去,就这么定了!” 三天后,从外面传来两条消息,第一条,菏泽县城人心惶惶,街头巷尾流传着‘沙里翻’要攻打县城的消息,此刻县城里的官军已经加强了戒备,日夜巡逻;第二条,四月十六,也就是八天后,县衙要秘密押解刀疤独眼龙上曹州府,人数不多,只有二十几名官差。 独霸天一听这两条消息,乐坏了,不但在山寨里大排酒宴,还在宴席上把刘念道又大夸了一通。酒宴过后,独霸天和刘念道、成年书生,三个人便商议起劫囚车的具体事宜。 七天后,也就是距离劫囚车的最后一天晚上。因为是十五,这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圆,加上是春末夏初,暖风习习,风里似有似无弥散着一股花草清香,看着月色,沐浴在暖风里闻着花香,使人流连忘返心旷神怡。 吃过晚饭,刘念道走出房间,来敲单雪儿的房门,言说要和单雪儿一起到寨子外面赏月。 单雪儿听了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抱着刘念道的胳膊,亲昵地和刘念道走出了寨门。 “一瓢水”山寨里的规矩是,二更天以后全寨上下不得外出,这时候不过刚刚一更天,守备比较松懈,刘念道这时候也不再被独霸天他们看的那么紧,守寨门的那些喽啰一看单雪儿陪刘念道一起出去,谁也没敢拦着。 “一瓢水”这股绺子的山寨,之前一直没说过,其实,也不算是“山寨”,菏泽这一带没有山,这寨子只是建在一个相对较高的土坡之上,也可以说是座土山,四周全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茂密林子,由林子外面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路可以通往寨子,不但隐秘,而且易守难攻。 刘念道和单雪儿在山寨附近一片林子外面,找了块视线开阔的地方坐下。刘念道背靠着一棵大树,单雪儿则坐在他旁边,半截身子依偎在他怀里。 两个人看着月亮甜言蜜语了一会儿以后,刘念道叹了口气。 单雪儿听刘念道叹气,有点不高兴了,问刘念道,“相公,这么好看的月亮,你叹什么气呀。” 刘念道把单雪儿往自己怀里又搂了搂说道:“明天我就要随大哥他们去劫囚车了,我怕我回不来。” “不可能的,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等着你回来。” 刘念道没理会单雪儿这句话,继续说道:“如果我回不来,我不要你为我守寡,你再找个好人嫁了吧。” 单雪儿闻言,猛地从刘念道怀里坐了起来,“相公,你、你怎么说这种话呢?” 刘念道苦笑了一下,“我其实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厉害,什么屠龙大侠,我只是一介书生,除了会些祖传的驱邪手艺,什么都不会,我去劫囚车,就跟去送死差不多……” “什么?”单雪儿睁大了眼睛,眼神里露出一丝慌乱。 刘念道叹了口气,继续说着,“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你千万别为我难过,再找个好人……” 单雪儿抬手捂住了刘念道的嘴,两行清澈的眼泪映着月色,从眼眶簌簌划了下来,单雪儿沙哑着声音说:“不,我不要,我不要你去劫囚车……”说着,单雪儿像是想起了什么,霍然从地上站起,紧紧拉住刘念道的手,“走,我们去找大哥,我不要你去劫囚车,我不要你去送死,你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被单雪儿拉着,刘念道走在她身后,回头朝天上的月亮看了看,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 第二天凌晨,山寨里刚刚打完四更,独霸天、成年书生,一众人七八十号,已经饱餐战饭整装待发,队伍里,并没有刘念道的身影。 昨天夜里,单雪儿拉着刘念道回到山寨以后,闯进独霸天的房间,一通要死要活的哭闹,独霸天心疼单雪儿,只好让刘念道留在山寨。 刚才吃饭时成年书生听说了这件事,不同意把刘念道留在山寨里,但是独霸天态度坚决,说劫囚车多刘念道一个不多,少刘念道一个不少,与其把刘念道带去让雪儿担心,不如让刘念道留在山寨陪着雪儿。 成年书生听独霸天这么说,只能叹上一口气,不再争辩什么了。 这一次劫囚车,独霸天有点儿救人心切,把寨子里的精锐全部带上了,寨子里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人数不过半百,成年书生劝他分出一部分留守山寨,他也没听。 等独霸天带着大队人马离开以后,刘念道算是松了口气,就合计着带上小翠趁机逃离山寨,不过,刘念道很快发现,剩下的那些老弱病残,有意无意地在监视自己,对自己分外上了心,似乎成年书生临走时交代了他们什么。 刘念道不傻,早就看的出来,成年书生表面上对他不错,其实骨子里也在防备着他,要不然,也不会跟独霸天提出让他一起去劫囚车的建议。 虽说此刻山寨里仅剩下些老弱病残,但凭数量而言,也不是刘念道一个人就能够对付的,特别是再带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一旦起了冲突,刘念道会因为顾及小翠,从而导致自己瞻前顾后捉襟见肘。 最后,刘念道一寻思,不如再等等吧,等到晚上大部分人都睡下了再说。 从红日东升,到落日西坠,一天的时间,就这么很快地过去了。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打寨门外那条小路上跑来一匹马,隐约隐约的,能看到马背上趴着个人,等马跑到寨门近前,守门的几个喽啰一看,竟是二当家的,也就是那位成年书生。 守寨门的几个喽啰赶忙打开寨门迎了出去。 成年书生这时候趴在马背上已经奄奄一息,浑身上下到处是伤,有些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淌血,整个人看上去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 成年书生被几个喽啰七手八脚从马背上放下,抬进了寨子的大厅里,随后着急忙慌喊寨子里的郎成给成年书生看伤。刘念道这时候一听二当家的回来了,脸色立刻就是一变,赶忙到大厅去看。 大厅里,就见成年书生这时候紧闭着双眼,胸口微起微伏,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很多人一脸不安地围在他旁边,郎成正忙着用剪刀剪开衣服给他检查伤口。 刘念道看到成年书生这副模样儿,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候,郎成拿出几根银针,在成年书生胸口扎了几下。 成年书生喉咙里咕噜噜一阵响动,哇地喷出一口热血,与此同时,猛然间把眼睛睁开了,那眼神刚好跟刘念道的眼神碰到了一块儿,刘念道心里登时一哆嗦。 “醒了?你醒了我可就有麻烦了!”刘念道看着成年书生咬了咬牙,在心里暗自想了一句。 成年书生这时候看着刘念道,噏动了几下嘴唇,看样子想要说啥,刘念道见状,额头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不大一会儿,从成年书生喉咙里传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成,成计了,大哥……大哥和兄弟们被官军围住……全、全都……就、就我一个逃、逃了出来……”成年书生说着,突然眼睛一翻,又昏了过去。 刘念道见状,顿时在心里暗松了口气,不过,这一下,却让整个儿山寨炸了营,那些老弱病残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每个人都显得既惶恐又不知所从。单雪儿听闻消息,则在房间里哭得死去活来。 刘念道一看,这时候山寨里人心涣散,可是逃跑的大好时机呀! 晚上,二更刚过,刘念道到单雪儿房间,假意安慰单雪儿,悄悄给小翠递了个眼色。 等刘念道离开单雪儿房间以后,小翠没停一会儿便跟了出来。这时候,刘念道已经从马棚子里牵出一匹还算可以的老马,示意小翠不要出声,把小翠抱上了马背。 这个时候的山寨里,可以说是一片愁云惨雾,二当家的重伤不治,大当家的、三当家的下落不明,俨然群龙无首,整个山寨成了一盘散沙,这时候,别说看大门的喽啰,连厨上做饭的喽啰也没了心情做饭了,一群人连晚饭都还没吃。 牵着马来到寨门口儿,门口儿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全窝在房间里闷声叹气呢。 等刘念道把寨门开打,翻身上了马,还没等打马扬鞭,身后突然传来单雪儿的一声大喊,“相公,你、你要去哪里?” 刘念道闻言,头也不回,举起马鞭子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老马稀溜一声怪叫,扬开蹄子冲出了寨门。 刘念道这时候才回头喊了一嗓子,“我要回家了,单小姐,后会无期……” 说完,扬起鞭子又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几鞭子,老马顿时跑的更快了。 远远地,就听身后的单雪儿歇斯底里大叫着:“刘念道,你这个大骗子,我恨你,我恨你……” 数年后,在山东菏泽地界儿上,出现一股叫“雪恨刘”的大绺子,这股绺子倒也不算凶残,不过针对性很强,专抢刘姓、杀负心汉,听说他们的大当家是个漂亮的姑娘。 这股绺子在当时一段时期,导致姓刘的不敢说自己姓刘,问起来,都说自己姓“柳”,也导致菏泽县城的烟花柳巷一度关门倒闭,对老婆不忠的男人们个个躲在家里不敢出门,闻风变色。 后来,刘念道听说了这件事,不知道他当时出于什么目的,又回了山东一趟,在菏泽哪里大概呆了有一年半的时间,等刘念道从山东回来以后,“雪恨刘”那股绺子跟着就解散了,解散的原因很简单,那位女大当家金盆洗手归隐山林了。 至于那女大当家为什么要金盆洗手归隐山林,当时的谣传很多,可以说是众说纷纭,在那些谣传里,有一个是这么说的,说,那女大当家有了孩子…… 几十年后,一个姓单的老头儿到三王庄一带打听过刘念道,不过,那时候刘家已经搬离了三王庄,甚至,已经搬离了延津县。 至于独霸天他们这伙响马在劫囚车时,怎么遭遇了官府的埋伏,菏泽县的老百姓们是这么说的。 说,在独霸天这伙响马劫囚车的前几天晚上,县老爷的老婆在睡梦成突然惊醒,身体在床上坐的笔直,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外,嘴里反复说着八个字,“攻城是假,劫囚是真,攻城是假,劫囚是真……”就这八个字,一直反复念到天亮鸡叫。 不光是县老爷的老婆,在第二天夜里,守护县城的总兵统领的老婆,也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身体笔直,看着门外,嘴里痴痴念着,“攻城是假,劫囚是真!”也是反复念到天亮鸡叫,任旁人怎么呼喊全然不知理会。 一连几天,县老爷的老婆和总兵统领的老婆轮番喊叫,县老爷和总兵统领尽皆大骇,两个人一碰头儿,这才导致了独霸天这伙响马的覆灭…… 综上总结来说,这全是刘念道一手策划的结局。 第一百三十六章:烧饼 刘念道的这段经历看似已经结束了,其实它并没结束,相反的,是另一场诡异经历的开始…… 刘念道带着小翠骑马离开山寨以后,马不停蹄,来到了之前的那个小村子,这时候,已经快三更天了。 进了村以后,刘念道随意砸开一家房门,那户人家看到刘念道就是一惊,直接把刘念道认了出来,一家人吓的面如土灰。 刘念道笑着对他们说,“我不是来寻仇的,我只是来拿回自己的东西。” 刘念道之前的那个大包袱,以及那把两仪阴阳剑,随独霸天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来得及拿上,全落在了小村子里。 这家人战战兢兢对刘念道说道:“包袱在靳老爷那里。” 靳老爷,也就是之前那个要把刘念道沉河里的烟袋老头儿。刘念道让这家人指明了靳老头儿的住处,很快找敲开了荆老头儿的家门。 荆老头儿一看是刘念道,倒没有之前那家人那么慌乱,不慌不忙把刘念道和小翠引进屋里,又从里屋把大包袱拿出来还给了刘念道。 这靳老头儿似乎知道刘念道迟早会回来讨要包袱,里面的物品不但一样儿没动,就连两仪阴阳剑也被他擦的干干净净、规规矩矩搁在包袱里。 刘念道打开包袱检查了一下,见东西一样儿没少,冲着靳老头儿道了声谢,拉着小翠就要离开。 靳老头儿见状,忙说天色已晚,想留刘念道住一夜。刘念道笑了笑说,“我怕睡着以后再被人拴上石头沉河里。”说的靳老头儿脸上红了大一片。 骑上马离开靳老头儿家,走到村子口儿的时候,刘念道突然发现,坐在自己身前的小翠一直探头朝身后张望。 刘念道觉得很奇怪,就问她在看啥,小翠一脸惊悚地说,“好像有东西跟着咱们。” 小翠这话,说的刘念道心里也毛毛的,这深更半夜的,赶忙扭头朝身后以及四下看了看,四下里黑漆漆的,夜色之下,除了这个小村子的轮廓以外,空无一人。 刘念道就认为小翠可能是在响马寨子里呆得时间太长,吓出了毛病,这时候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是草木皆兵,于是劝了小翠几句,也没太在意。 这匹老马的速度并不快,当然了,要比刘念道两条腿快上很多。 走走停停的,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刘念道兄妹两个这时候已经从山东地界儿,来到了我们河南地界儿,眼看着再走几天就能到延津地面儿上。 就在这天傍晚,天气不是太好,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时候已经是五月上旬,按照咱们的阳历来算,在六月上旬,早就算是夏季了。 眼看着小雨淋湿了衣裳,刘念道和小翠就在一个不算小的镇子上停下,在镇子里找了一家客栈。 过去那些客栈,不像电影电视里演的那样随处可见,只有一些比较大的、经济比较繁荣的镇子才有一两家,而且条件也不是太好,专供过往的客商歇脚儿。这个镇子的名字,刘念道在讲自己这段经历时已经记不得了,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 刘念道在客栈里要了两间最好的上房,小翠一间,自己一间,原本打尖儿住店不会出什么事儿,可是这天晚上,还真出了事儿。 睡到半夜,刘念道被隔壁小翠的尖叫声吵醒,刘念道心里就是一惊。小翠其实模样长的也不错,仅次于单雪儿和王小锦。 刘念道怀疑有人闯进房间欺负小翠,当即大怒,都没来得及穿上外套,提着两仪阴阳剑跑到小翠客房门口,抬脚踹开房门,冲了进去。 这时候,小翠已经不再尖叫,缩在床角抽噎着,浑身抖成了一团。 刘念道朝房间里一扫,见房间里很正常,这才提剑走到小翠床边,小翠这时候抬头看了刘念道一眼,顺势扑进了刘念道的怀里,嘴里战战兢兢说道:“哥……有,有,这房子里有鬼……”听小翠这么说,刘念道一手抱着她,一手拿着剑,又把房间扫视了一遍。因为小翠这段日子以来一直说有东西跟着,一到夜里就特别胆小,睡觉时房间里的油灯从来没有熄灭过。 再次扫视房间以后,刘念道有了新发现,就见房间的后窗户居然是开着的,这时候的天气加上又下了点儿雨,气温很低的,夜里睡觉不可能开着窗户。 刘念道就问小翠,“那窗户是你打开的吗?” 小翠在刘念道怀里扭过头,朝窗户那里看了一眼,很快又把头扭了回来。这时候小翠依旧显得很害怕,哆嗦着声音说,“不、不是……” 刘念道摸了摸小翠的头顶,安慰她说,“有哥在这里没事的,不用害怕。”说着,刘念道放开小翠走到窗户那里,站在窗户边儿上朝外面看了看。 刘念道跟小翠的客房在二楼,后窗户下面就是一条大街,这时候雨已经停了,街上黑漆漆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刘念道在窗户那里啥也没看到。 可就在他准备把窗户带上的时候,猛然发现两片窗户扇儿上的窗户纸,分别有两个像是人手指抓出来的大窟窿,好像是被人从外面抓着窗户扇上的格子,把窗户拉开的。 又低头一看,窗户下沿儿上湿湿的,好像是什么东西在上面踩踏留下的湿痕,这些迹象表明,有什么东西从外面把窗户打开,并且进入过房间。刘念道顿时皱了下眉头。 明清时期的民间建筑,后窗户一般都是“死扇儿”,“死扇儿”都是打不开的,而且大多呈圆形,这些窗户仅仅是为了给房间采光用的。 楼阁建筑,二楼房间后窗户一般都是“独扇儿”,独扇儿的,可以向外朝上打开。到了清道光初年,民间的房屋建筑有了一定改革,特别是酒楼客栈这种商业性建筑,出现了很多双扇朝外左右打开的窗户,就像这家客栈,客人可以打开后窗户看到街上的美景。 刘念道把窗户关上以后,转回身问小翠,“你看到那只鬼了吗?” 小翠快速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颤着声音回答说:“我刚才睡的正熟,突然听见噗通一声,我就醒了,就看见窗户那里站着个……站着个……” “站着个什么?”刘念道再次来到小翠床边,坐在了床沿儿上,小翠赶忙抱住刘念道,又把脑袋扎进了刘念道怀里,低声说道:“站着个……浑身毛乎乎的鬼,脸长的像狗又像猴子,眼睛红红的,好吓人……我一叫,它就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猴子?红眼睛? 听小翠这么说,刘念道脑子里立刻闪过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随后他猛然想到,之前在那个小村子里时,遭遇三只鬼猴子的情形,小翠说的这只“鬼”,很像是那些鬼猴子。 刘念道立刻沉思起来:自己在村子里杀了两只大的,那只小的最后逃走了,它后来会不会又返回了村子呢?嗯,返回村子的可能性很大,要真是那只鬼猴子,一定是自己回村子拿包袱的时候,给那小鬼猴子发现了,一路跟踪到了这里,那两只大鬼猴子是这小鬼猴子的父母,这小鬼猴子是想给它父母报仇,可能因为对自己怀有畏惧心理,不敢对自己轻易出手,就想对小翠下手,怪不得小翠一路上吵着说有东西跟着,应该就是这只鬼猴子了。 刘念道刚想到这儿,就在这时候,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异响,也就是从刘念道房间里传来异响,好像布匹撕裂的声音,咝啦咝啦的十分刺耳。 刘念道在心里暗叫了一声,不好,这是鬼猴子的调虎离山。 小翠听到声音越发害怕,把头往刘念道怀里扎的更紧了。刘念道试着推开了她,把两仪阴阳剑塞进了她手里,叮嘱她说,“别害怕,哥回房间看看就回来。” 说完,刘念道从床边起身,几步离开小翠房间,返回了自己房间。 刘念道房间里这时候灯是熄着的,黑漆漆的,走进房间刘念道没发现啥异常。 随后摸到油灯那里,从身上掏出火镰把油灯点着,举在手里一看,发现自己房间的后窗户也被打开了,几步走到窗户边儿朝外看了看,还是什么都没有,不过,窗户扇儿上的窗户纸也出现了破洞,在窗户下沿儿上,也有湿痕,跟小翠房间里的一模一样。 刚才的撕裂声又是怎么回事?刘念道下意识回头朝自己床上看了一眼,这一眼看下去,顿时来了火气,就见自己放在床上的衣裤,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扯成了一条儿一条儿的,眼看是没法儿穿了,之前在小翠房间听到的撕扯声,应该就是那东西撕扯自己衣服发出的。 刘念道又赶忙把目光转向床旁边的衣柜,就见原本放在衣柜上面的那个大包袱,不见了。 衣服被撕烂了还好说,包袱不见了,那可就麻烦了,刘念道顿时大急,包袱里还有二百两银票呢,别的东西丢了没事,银票丢了,自己和小翠连房钱都付不起了。 刘念道再次走到窗户那里,端着油灯,拢着火苗,朝外面照了照,就见窗户下面并没有落脚和着手的地方,这鬼猴子,要是能从外面进入房间,只有一种可能,这鬼玩意,打房顶上进来的。 刘念道赶忙把半截身子伸出窗户外面,侧起身仰头朝窗户上面看一眼,距离窗户顶部三尺左右就是屋檐儿,屋檐儿下面有道悬梁,那鬼猴子完全可以用后肢倒挂着悬梁,然后用爪子拉开窗户跳进房间。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冷不丁瞅见屋檐儿上好像多出块东西,把油灯举高一点儿仔细一看,是自己的大包袱,就在屋顶房檐儿上搭着呢,刘念道心说,这东西果然在房顶上。 不过,鬼猴子可以倒挂着悬梁从窗户进入房间,人要想倒挂着进来就费劲儿了,就是从窗户那里扒住悬梁,借助悬梁爬上屋顶也是不可能的。 刘念道决定到房顶上看看,但他没有鬼猴子那么灵敏的手脚,从窗户爬上屋顶那是不可能的,刘念道就想找客栈里的伙计问一声儿,看有没有地方能让自己上到屋顶。 就在这时候,刚好听到有人敲小翠的房门,小翠应了一声,那人就问小翠刚才出什么事儿了。 听声音,好像是客栈里的伙计,小翠刚才叫的声音挺大,一定惊动了客栈里守夜的伙计。 刘念道忙出门一看,果然是客栈里的伙计。刘念道就问伙计,有没有地方能够上到屋顶,伙计听了就是一愣,不知道刘念道这是想要干啥。刘念道解释说,自己房间来了飞贼,把包袱给他顺走了,怀疑那飞贼上了屋顶,想到屋顶上看看。 伙计一听,脸色登时发白,忙解释说店里从来没闹过飞贼,刘念道这时候没心思跟他矫情,叫他赶紧想办法。 随后,伙计搬来一条梯子,带着刘念道来到一个像是天井一样的地方,四周全是房檐儿,成间有个二尺多宽的方形窟窿,伙计把梯子架在窟窿口儿,刘念道顺着梯子穿过窟窿口儿,爬上了屋顶。 古时候的房顶,都是“人”字型的,就像从成间打开倒扣在桌面上的书本一样,成间高,两边呈坡状朝下滑斜,整个儿屋顶由下至上,全用瓦片一层层铺就。 因为刚刚下过雨,屋顶又湿又滑,上面有些瓦片还生了青苔,遭雨水一淋,青霜一样,稍不小心就会在上面滑翻,从屋顶直接跌到楼下去。 这个天井距离屋顶的最高点,也就是屋顶成间那条“龙脊”,还有一段距离。刘念道这时候顾不上其他的,在光滑的瓦片上手脚并用,爬到了“龙脊”那里,随后,跨在顶端“龙脊”上,双脚踩着“龙脊”左右两侧的瓦片,慢慢站起了身。 稳住身子以后,抬眼朝自己房间窗户的位置看了一眼,就见那片屋檐儿上并没有自己的包袱,随后又把整个客栈的屋顶全扫了一遍,漆黑的夜色之下,刘念道啥也没发现,除了冷风从身旁掠过,整个房顶都是空空的。 刘念道在心里一琢磨,难道,鬼猴子拿着自己的包袱从屋顶跑了下去?不好,这鬼东西会不会再去找小翠呢? 刘念道想到这儿,心里大急,就在他准备转身返回天井那里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瓦片轻微的滑响,哗啦一声。 刘念道赶忙回头一看,就见一个十来岁孩子大小的东西,直挺挺站在自己身后,浑身上下黑乎乎的。 刘念道顿时一惊,随后仔细一看,看清楚了,自己的猜测完全对上号儿了,正是那只逃走的小鬼猴子,在它背后,还背着自己的大包袱,这一切,都是它干的! 这时候,小鬼猴子比刘念道在村子里看到它时高了一点儿,也瘦了一点儿,估计它一路跟踪刘念道过来,整天处心积虑、“缺吃少穿”的,日子可能也不算好过。 鬼猴子看到刘念道,有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意思,根本不给刘念道反应的时间,“嗷”地一声怪叫,打龙脊上忽地跃起,直接朝刘念道扑了过来。 刘念道这时候背对着鬼猴子,再加上屋顶湿滑,形势很不利,见鬼猴子扑来,十分狼狈地朝自己身前一扑身,整个人跪趴在了龙脊上,与此同时,鬼猴子从他头顶刷一下掠了过去,紧接着,“哗啦”一声,鬼猴子落在了刘念道正前方,可能因为落地过猛,踩松了几块瓦片,那几块瓦片顺着斜坡从房顶一路滑下去,摔到了下面。 刘念道这时候趴在龙脊上抬头又朝鬼猴子看了一眼,看着它背上的大包袱,突然有种上当的感觉,感觉这鬼猴子是故意把他引上房顶,想利用房顶的地势来对付他。 想到这一点,刘念道心里生出了寒意,在这个连脚步都站不稳的房顶上,自己该怎么跟这鬼猴子打呢? 鬼猴子没给刘念道多想的时间,又是一声怪叫,忽地又朝刘念道扑来。 刘念道这时候还在龙脊上半趴半跪着,想起身都来不及,眼看鬼猴子就要扑到自己跟前,急成生智,从身下揭起几块瓦片,呼呼扔了过去。这小鬼猴子年龄虽然小,个头儿也不大,但是智商明显要比它父母高出很多,它在小村子发现刘念道以后,一路跟踪过来伺机而动,直到刘念道在这家客栈住下,天上又下了些雨,雨水导致屋顶又湿又滑,它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先是骚扰小翠,利用声东击西的办法把刘念道调出房间,然后潜进刘念道房间拿走大包袱,又生怕刘念道不知道,把衣服给刘念道撕烂,等刘念道返回自己房间,到窗户那里查看的时候,又把大包袱搭在房檐儿,故意给刘念道看到,导致刘念道不得不上屋顶寻找包袱,等刘念道一上到屋顶,立刻就陷入了困境,小鬼猴子这时候便占尽了天时地利,开始了它的复仇计划。 刘念道见小鬼猴子再次朝自己扑来,急成生智,从身下揭起几张瓦片,呼呼扔了过去。 刘念道虽然没练过飞刀之类的功夫,好在手上力道很足,加上距离又近,其成一块瓦片“啪”地一下,狠狠砸在了小鬼猴子脑袋上,小鬼猴子顿时“嗷”地发出一声惨叫,把扑向刘念道的身子朝旁边一拧,窜到了别处。 刘念道见这招儿挺好使,于是不断从身下揭起瓦片,照定小鬼猴子噼里啪啦砸过去。 小鬼猴子吃了亏以后立马儿就学乖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刘念道的右手,只要刘念道右手稍有动作,立刻跳向别处。 就这么的,刘念道跟小鬼猴子在屋顶僵持上了,刘念道一张张甩出瓦片,小鬼猴子则在屋顶上窜下跳左躲右闪。这么一来,导致整个屋顶噼啪乱响,不时有瓦片从屋顶稀里哗啦滑落,导致屋檐下的地面不断传来噼里啪啦的碎响声,乱作了一团。 不大会儿功夫,楼下传来伙计的喊声,“大爷,您在上面干啥呢,轻点啊,别把瓦片都弄掉咧,老板知道了要扣俺工钱的。” 这时候,刘念道没功夫理会下面伙计的喊叫,手下不停,揭起瓦片一张张砸向小鬼猴子,没过多久,刘念道把身前身后的瓦片全给他揭光了,不过,他再没砸成小鬼猴子一下。 刘念道一寻思,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自己别在屋顶跟这鬼东西耗着了,先下去再说,于是双腿跪着骑在“龙脊”上,一点点儿朝天井那里倒退,一边退,一边揭起身下的瓦片砸向小鬼猴子。 不过,没退出多远,就被小鬼猴子看出了刘念道的意图,小鬼猴子忽前忽后跳窜几下以后,突然从左侧面迂回过来接近了刘念道,随后趁刘念道从屋顶揭瓦片的空当儿,抽冷子再次朝刘念道恶狠狠扑来。 小鬼猴子这一次,属于玩儿命的,有点儿奋不顾身的意思,速度奇快,它或许知道,今天要是让刘念道离开屋顶,下次报仇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了。 等它扑到刘念道跟前,刘念道刚好把一块瓦片揭下,刘念道在慌乱成一抖手,瓦片“呼”一下朝小鬼猴子脑门儿砸去。 不过,让刘念道吃惊的是,小鬼猴子这一次居然不闪不躲,瓦片砸在脑门上发出“啪”地一声爆响,碎的四分五裂,小鬼猴子只是发出“嗷”地一声痛叫,扑向刘念道的势头却丝毫不减,就像个梦魇似的。 刘念道见状顿时大惊失色。刘念道这时候看出来了,小鬼猴子这是要跟他鱼死网破,想用身体把他从房顶上撞下去。 还没等刘念道想出对策,小鬼猴子的身子已经扑到了他跟前,刘念道就觉得眼前一花,“彭”地一声响,一人一猴子,双双在屋顶翻到,随后,顺着屋顶的斜坡咕噜噜朝下翻滚。 下面就是大街,丈条石铺就的路面,坚硬无比,就这么毫无防范的摔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没翻滚几下,一人一猴子已经滚到了房檐儿,眼看着就要从房顶摔下去。 就在这危急关头、千钧一发之际,刘念道抬起一脚踢成了小鬼猴子,小鬼猴子直接倏地从房檐儿上摔了下去,很快的,打地面上传上来“噗通”一声闷响,料想摔的不轻。 而刘念道这一脚让他借了一下力,身子在房檐儿上顿了一下,就这么不到半秒钟的停顿,让刘念道抓住了机会,嘴里大喝一声,右手朝房顶狠狠砸了下去,就听“嗵”地一声,半个房顶都被震得一忽闪,再看房顶,被刘念道一拳洞穿,打出个大窟窿,紧跟着,刘念道把五指一张,借助身体下滑的趋势,扣住了窟窿边沿儿的一根椽木,与此同时,他大半个身子已经失控地从房檐儿滑了下去,荡秋千似,仅凭单手抓的那根椽木,悬空挂在了房檐儿那里,简直惊险万分。 等身子稍稍稳定以后,刘念道在心里暗叫了一声好险,忍不住低头朝下面看了看,就见下面黑漆漆的,像恶魔张开的血盆大嘴,虽然没摔下去,却直接把他唬出了一身白毛儿冷汗。 过去的房屋,屋顶都属于半木质、半土质结构,最下面是三角状的木质框架,由一根主梁和数十根辅梁按照力学原理支构而成,主梁居成,有人腰粗细,数十根辅梁分布框架四周,每根辅梁大概也有人腿粗细。 在辅梁上面,是一道道密集的细椽子,这些椽子大概有胳膊粗细,每隔十五到二十公分一根,呈横向搭在辅梁上。椽子上面,芦苇杆儿或者是高粱杆儿纵向铺就,在我们这里一般用的都是高粱杆儿,高粱杆儿上面,是一层麦秸、黄土、白灰,三合而成的麦秸土,麦秸土一般抹的都很薄,只有不到五公分的厚度,麦秸土再往上,就是瓦片了。 很多电影电视剧里,都有揭开屋顶瓦片偷窥房间内部、或者从房顶给房间茶水里下毒的镜头,这在现实成是有可能实现的,只要揭开屋顶瓦片,刨掉上面的麦秸土,再拨开高粱杆儿就行了,这也反映出古时候的屋顶是很脆弱的。听刘奶奶说,鸡蛋大小的冰雹就能把房顶砸出个窟窿,力量稍大点儿的人,是能够一拳打穿的。 记得我小时候爬到我们家老房子上摘枣吃,就曾经一脚把屋顶踩出个大窟窿,那次被刘奶奶好一顿训,后来用塑料布把窟窿给堵上了。 像刘念道这种练家子,一拳能把屋顶打出个大窟窿并不稀奇,期间也算是刘念道侥幸,刚好砸在了那些椽子的间隙之间,要是砸在椽子上,最多把椽子砸断,不可能把房顶打漏。 这间被刘念道打漏的房子里面,刚好没有住人,要不然免不了又是一场大呼小叫。 这时候,刘念道抓着窟窿里面的椽子挂在房檐儿稳了稳心神,紧跟着把左手甩上去也抓在了那根椽子上,等抓牢以后,双手一较劲,把悬空在房檐儿的身子往上提了提,然后侧身迈腿,将一条腿勾在房檐儿,双手和那条腿同时较劲儿,嘿地一下,把身子从房檐儿翻了上来。 这时候,刘念道打在屋顶的那只右手已经血肉模糊,不住往外淌血,刘念道顾不上管它,在房檐儿那里慢慢站起身,随后把屋顶的瓦片一块块揭开,踩着下面的麦秸土,一点点儿朝天井那里挪,一步步的,走得格外小心。 揭了大概能有四五十块瓦片,刘念道终于回到天井那里,一刻不停,顺着梯子爬了下来。 脚刚着地,还没等刘念道松口气,客栈里的伙计提着一盏灯笼跑了过来,伙计一脸苦瓜色,问刘念道都在屋顶干了些啥,咋踩下这么多瓦片。刘念道不但没回答他,反而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灯笼朝客栈大门跑去,伙计顿时一愣,随后大叫着紧紧追在了刘念道身后。 等刘念道跑出客栈大门来到街上以后,提着灯笼去查看小鬼猴子跌落的地方,就见小鬼猴子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巴掌大小一滩血迹,看来是受了伤。小鬼猴子不见了倒没什么,这时候让刘念道头疼的是,大包袱跟着它一起不见了,那里面可是他全部家当儿。 这时候,伙计从后面追了上来,苦着脸问刘念道到底是咋回事儿,刘念道把灯笼塞进他手里,说了句,“你自己看吧。”说完,转身返回了客栈。 原本客人物品失窃,客栈要承担一半儿责任,但是刘念道不想让客栈做冤大头,毕竟那鬼猴子是冲着自己来的。 第二天,因为没银子付房钱,刘念道只好把那匹老马抵给了客栈,不但结清了房钱,还赔偿了那些瓦片钱,最后刘念道又好说歹说,跟客栈老板要了几天的干粮和一身伙计穿的旧衣服。当然了,在刘念道心里呢,把那小鬼猴子的祖上八代都骂了无数遍,发誓再见到它,非把它的鬼脑袋拧下来当夜壶不可。 唯一值得刘念道欣慰的是,妹妹小翠没事儿,啥都是身外物,家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这个,是刘念道从那响马头子独霸天身上学到的。 没了马匹和银两,在接下来的路途成,兄妹两个相依为命,仅凭用老马换来的干粮维持着,晚上也不能再住客栈了,还好已经是夏天,兄妹两个一到晚上,就找个树林草窝儿啥的猫一宿。 又走了几天以后,干粮也没了,但是路还有好长一段。 这咋办呢?总不能饿着肚子赶路吧,刘念道自己一两天不吃东西没啥事儿,可小翠一个姑娘家的,总不能让她也饿着肚子吧? 刘念道从小在蔡府过惯了少爷日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手边儿也从来没缺过钱,这一次,着实叫他犯了难。 最后刘念道一琢磨,做出一个决定。要说起来也挺讽刺的,刘念道居然放下了以往的少爷架子,带着小翠走乡窜户,沿街卖艺乞讨。 刘念道小时候最喜欢在县城集市上看那些“当当当”敲着铜锣卖艺的,什么耍猴儿的、练武的、顶大缸的等等等等,每次他都穿着华丽的少爷衣服挤在人群最前面,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看得津津有味儿。卖艺人嘴里的那套说辞,他也是从小背的滚瓜烂熟,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把这些说辞用上。 “各位乡亲父老,俺们兄妹今日路过贵宝地,承蒙各位老少爷们儿抬举,借贵宝地求口饭吃,有钱的您捧个钱场,没人的您捧个人场,光说不练是假把式,光练不说是傻把式,能说会练才是好把式,今日,俺就给各位老少爷们儿先练上一趟少林罗汉拳……” 期间,因为打把式卖艺,也招惹了不少麻烦,比如说,有收地皮税的,有踢场子的,甚至有想欺负小翠的。这些人,基本上都被刘念道用武力打跑了,不过,一动手,这地方也就没法儿呆了。 卖艺的同时,也让刘念道阅尽了人生百态,觉得这世道,干哪儿一行都不容易。 这些都不算什么,多多少少也落下几个大钱儿,勉强维持了他和小翠的一天两顿饭。 这时候最令刘念道头疼的,还是那只鬼猴子,一开始没啥事儿,估计伤还没好,到了后来,隔三差五趁着晚上过来偷袭,虽然每次都没讨着啥便宜,甚至有一次腿上被刘念道砍了一剑,差点给刘念道抓住,但是这种无休止的的骚扰还是让刘念道焦头烂额寝食难安,小翠呢,已经快被这只鬼猴子吓出病了,每天晚上都得让刘念道抱着才能睡着。一路卖艺一路走,十多天后,刘念道带着小翠终于到达了延津县地面儿。 两个人又走了将近一天的路程,来到了三王庄,不过,刘念道并没有进村,带着小翠进了三王庄附近的一个村子,这个村子里有家私塾,私塾也就是古时候教书的地方,刘念道给了私塾先生几个大钱儿,借用了一下私塾里的笔墨纸砚写了封信,然后把信交给小翠,让她贴身带上。 小翠不识字,好奇地问刘念道,让她带封信干啥,里面写的啥?刘念道说,等到了三王庄你就明白了。 傍晚时分,两个人来到了三王庄,站在村东头,刘念道抬手朝村子西北角方向指了指,对小翠说道:“小翠,咱们家就在那个位置,咱父亲叫刘义,咱母亲叫蔡清君,你到那里以后再打听打听,村里人都人知道咱父母。” 小翠一听刘念道这话,感觉有点不对劲儿,一脸疑惑地问刘念道:“哥,你、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吗?” 刘念道一脸惆怅地摇了摇头,“我还是先不回去吧。” “为啥?”小翠问。 “不为啥,你到家就知道了,眼下我不回家,是因为那只鬼猴子,到现在它还一直跟着咱们,我是它的仇人,我现在要是回了家,它一定会跟着我回家,父亲还好说,要是让那鬼猴子把母亲吓着了怎么办?” 小翠听刘念道这么说,似乎想到了鬼猴子的恐怖样子,脸色立刻就变了。 刘念道接着说:“你先回家,等我把鬼猴子抓住以后,一定回家找你,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团聚,好好过日子……对了,等你到家以后,把那份信给我母亲看,信上写的很清楚,我父母都是好人,他们会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疼你的。” 小翠闻言,眼圈红了,沙哑着声音说:“哥,那我也不回去了,你到哪儿我就跟你到哪儿。” “那怎么行呢。”刘念道抬手摸了摸小翠的头,想了想说:“我父母就我这么一个儿子,现在他们的年龄大了,我又不在他们身边,你回去,就当替哥尽孝吧,替哥照顾一下父母,行吗?” “嗯”小翠听刘念道这么说,狠狠点了下头。 小翠把刘念道给她的那封信从怀里拿出来,攥在手里朝眼前这个陌生的村子看了看,鼓足勇气迈步走了进去。 没走出多远,她忍不住回头,就见村头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刘念道竟然已经离开了,看着空荡荡的村头,小翠突然有种被遗弃的恐惧感,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 小翠拿着信来到三王庄的西北角,找到一位村民刚一开口打听刘义,那位村民立刻热情地把她带到了刘义家门口。 这时候,刚好是吃晚饭的时间,刘义、蔡清君、王小锦,三个人正围坐在饭桌前吃饭,三个人看到门口儿的小翠全是一愣。 小翠这时候的扮相儿挺狼狈,试想,没有换洗衣服,整天又钻草窝里睡觉,身上脸上头发上,可想而知,脏兮兮的就跟要饭花子没啥两样儿。 那村民把小翠带到刘义家门口儿就回去了,这时候,仅剩小翠一个怯生生在门口儿那里站着,刘义起先以为她是个要饭的,赶忙从饭桌上拿起两个馒头,走到门口儿递向了她。 小翠看了下白嫩嫩的大馒头咽了口口水,没伸手去接,反而把手里的信递向了刘义,嘴里低低说了一句,“我哥叫我把这封信给……给娘。” 小翠这话,说的刘义全家一脸莫名其妙,蔡清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柔声问道:“闺女,你找谁,你这封信是想送给谁?” 小翠心里发虚地看了蔡清君一眼,“送给我娘……” “你娘是谁,是我们三王庄的吗?”蔡清君又问。 小翠把屋里三个人全看了一遍,怯生生说道:“我爹叫刘义,我娘叫蔡清君……” “你、你爹娘叫啥?”小翠这话,差点儿导致刘义把手里的馒头掉地上,他回头跟蔡清君对了个眼神儿,这,这啥时候多出这么大一个闺女? 蔡清君觉得这里面有蹊跷,赶忙走到小翠跟前,从她手里接过了那封信。 刚刚打开,还没看内容,蔡清君身子就是一抖,转过头激动地对刘义说道:“是秉守,这是秉守的字迹!” 王小锦一听是刘念道的信,也慌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小跑儿似的冲到蔡清君跟前,紧紧抓住蔡清君拿信的那只手,“娘,这是相公的信吗,上面都写了些啥,他还好吗,您快念念呀快念念呀。” 相公?小翠闻言,抬起头疑惑地看了王小锦一眼,蔡清君发现她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眼神变得很复杂。 刘义这时候虽然表现的没有王小锦那么激动,但是蔡清君发现他手里的两个馒头不停哆嗦起来。 蔡清君看了看小翠,又看了看王小锦跟刘义,深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向了手里的信,紧接着,嘴里念道:“父母亲大人在上,不孝儿跪拜……” 刘念道这封信,前半部分说的是他自己,说他现在很好,让刘义跟蔡清君不用担心,后半部分,着重介绍了小翠,说小翠是自己从响马手里救下来的,现在父母双亡无家可归,自己把小翠认作了亲妹妹,希望父母能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善待他这个妹妹。在信的最后,刘念道说他自己这时候还有点事情要办,等把事儿办完了,就回家给父母请罪、给王小锦请罪,落款是,不孝儿刘念道。 蔡清君看完信以后,眼泪下来了,王小锦呢,陪着蔡清君一起掉泪,因为看着小翠这要饭花子似的样子,不难想象刘念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哪受过这份儿可怜罪。 刘义见蔡清君掉眼泪,不痛快地说了一句,“哭啥咧,这是他自个儿作的。” 随后,全家人忙活起来,又是给小翠拿碗筷,又是给烧洗澡水,王小锦还把自己的衣服拿出几件让小翠暂时穿上。因为小翠来的仓促,家里没有多余的床铺,就在放杂物的房间给小翠打了个地铺。刘义说,赶明儿俺找村里的木匠给孩子打张床。 忙活一通,到了打落更的时间,刘义出门打更,家里就剩下蔡清君、王小锦和小翠三个女人。 这时候,小翠吃了饭、洗了澡、还换了干净衣裳,蔡清君一看,这小丫头模样也挺俊俏,十分喜欢。 随后,三个女人围坐在一起,蔡清君就问小翠,“多大了?”小翠回答说,“十五了。”又问她,“姓啥,”小翠说,“姓刘。”蔡清君一听就笑了,说了句,“看来这就是缘分呀。” 之后,蔡清君又问小翠,秉守为啥不肯回家,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都干了些啥。 小翠一开始支支吾吾不肯说,因为刘念道交代过,不让她说那么多,但是架不住蔡清君和王小锦两个人的再三追问,最后,小翠把她知道的所有关于刘念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跟蔡清君和王小锦说了一遍,包括他们沿街卖艺、刘念道现在正被鬼猴子寻仇的事儿。 蔡清君听完以后,眼圈儿又红了,轻蹙起眉头长长叹了口气,问小翠刘念道身上的伤现在怎么样了,小翠说已经全好了,蔡清君这才放心,随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对两个姑娘说自己累了回房休息。 蔡清君回房以后,王小锦拽着小翠,问刘念道在响马山寨时,跟单雪儿定亲的细节,追问小翠刘念道跟单雪儿的关系怎么样,他们两个那个啥了没有,小翠说,刘念道根本就没理过单雪儿,定亲也是被那些人逼的,王小锦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跟小翠各自回房睡去。 等刘义打完落更回家,蔡清君正在房间里等他,蔡清君并没有睡,在摆弄刘念道穿过的那些衣服,有点睹物思人的意思吧。 见刘义回家,蔡清君就把小翠说的这些,给刘义复述了一遍。 刘义听完以后,叹着气,还是之前那句话:“这孩子,就不是个守家的人!” 自打那天以后,刘小翠正式成了刘家一员,管刘义叫爹,管蔡清君叫娘,刘义和蔡清君呢,也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刘权威也该尊称小翠一声“太姑奶”了。 几年后,太姑奶到了出嫁的年龄,但是她不肯嫁,因为当时刘念道还是不在家,她就说,等哥啥时候回来了我再嫁,哥不在家,我就要守在爹娘身边替他尽孝。 刘义两口子听了她这话,又是感动又是无奈,心里边儿呢,免不了对刘念道又是一番责怪,好像每个跟他扯上关系的姑娘上辈子都欠了他的债似的,这辈子都是来还债的。 直到刘念道四十岁那年再次成亲,刘权威太姑奶才嫁了人,那一年,她已经三十五岁了。 太姑这时算是回家了,那刘念道这时候又去哪里了呢? 当太姑奶拿着信走进村子以后,刘念道就钻进了路旁的草丛里,在三王庄附近停留几天以后,见那鬼猴子没啥动静,再次踏上了他的浪子之路。 这一次,他还是沿着河岸边儿走的,上一次,他是顺着河水往下游走,也就是往东走,这一次,他是逆着河水往上游走,也就是往西走。 他此时的目的和想法很简单,引出鬼猴子,除掉这祸患以后立刻回家。从去年冬天到现在,算来他已经离家出走大半年时间,在这大半年里,人生百态,各种滋味儿,他几乎尝了个遍,身心疲惫,有点儿累了,也该回去看看父母了。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一路走一路打把式卖艺,漫无目的,只是身边少了太姑奶,不免觉得冷清,形单影只。 半个月后,刘念道来到了开封府成牟县地界儿上。这半个月来,那鬼猴子又偷袭过他好几次,这使他恼火的同时,也让他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至少这鬼猴子追着他过来了,没有尾随小翠回家,还是值得欣慰的。 有这么一天,刘念道来到成牟县一个叫“雁鸣湖”的地方,这地方过去提到过,林府失火时的林童生,就曾拿着他爹林得仁给他的进米钱,在这里胡混过一阵子。 这里呢,因为紧邻黄河边儿,地下水位很高,许多低洼地带在不下雨的情况下也能渗出水来,久而久之,那些低洼地便形成一片不小的死水湖,其实也不算是死水湖,湖底有很多地方都通着地下水,那些地下水呢,又通着黄河,如果黄河水暴涨,这里的湖水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因为这里湖水水质清澈,湖岸边绿荫环绕,水草丰盛、鱼虾肥美,成为了许多候鸟的乐园,因此得名“雁鸣湖”。 雁鸣湖,夹岸烟波浩淼,风景如画,也成为那些文人墨客卖弄风骚的地方。 久而久之,搬来这里定居的人越来越多,在湖边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镇店,那些酒楼客栈、赌场当铺、烟花巷柳等,也在同一时间跟着应运而生,当时整个雁鸣湖周边,可以说车水马龙繁华似锦。 刘念道来到雁鸣湖以后,见这地方不错,便打算多停留几天,因为来这里花销的都是些有钱人,在这里打开场子练上一段儿,这些人给的赏钱一定不会少。 于是,刘念道在镇里一条繁华的大街上打起了场子。 第一天没事,赚了不少铜板,第二天也没事,也赚到不少铜板。 或许因为刘念道练的全是货真价实的真功夫,很受这些有钱人的欢迎,捧场的人很多,有人甚至想请他做保镖护院,但被刘念道婉言拒绝了。 到了第三天晌午,眼看着就要收摊儿吃成午饭的时候,打街头一家赌场走出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一看就是那种街头混混、地痞流氓之类的货色,几个人见刘念道在那里打把式卖艺,分开人群,到场子里跟刘念道要地皮钱,说这都晌午了,他们哥儿几个还没吃饭,让刘念道交了地皮钱以后,再请他们上酒楼吃顿饭。 这种事,刘念道一路上见多了,当然不会理他们,双方话不投机,当街就打了起来。 让刘念道没想到的是,这几个痞子里还真有个会功夫的,刘念道最后虽然把他们全打跑了,但他自己也受了伤,大腿上给那家伙戳了一刀,刀口虽然不深,却是血流不止。当然了,刘念道也没让那家伙好过,打掉那家伙手里的刀子以后,直接拧折了他一条胳膊。 这里的人,似乎都惧怕那几个痞子,刘念道拖着流血的伤腿走遍了整条街,居然没一家药铺敢给刘念道看伤的。 刘念道最后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衣裳撕下一块,包扎了一下伤口,因为害怕那几个痞子回头带更多的人来找他报仇,没敢在镇子里多呆,一瘸一拐离开镇子了。 因为腿上有伤,走得不是很快,刘念道出了镇子以后,大概又朝前走了二里地,来到一片林子跟前停下。林子对面就是镜面儿一样的雁鸣湖。 刘念道见林子这里风景不错,就在林子里面找了块草深的地方,倚着一棵大树坐下,从包袱里拿出水袋干粮,喝水吃东西。 吃着吃着,刘念道突然听到林子深处有动静儿,当即停止嘴里的咀嚼,屏住气仔细一听,细碎的“沙沙”声,好像有人踩着林子里的落叶正朝他这里走过来。 刘念道心里顿时一惊,难道是那几个痞子带人追了过来? 再仔细一听,声音并不杂乱,好像只有一个人。 刘念道赶忙把干粮和水袋收进包袱,扶着大树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声音传来的方向,打眼看了过去。这一眼看过去,刘念道顿时眉头一皱。 视线透过那些树木间隙,就见林子深处,乍隐乍现有个瘦小身影,浑身黑乎乎的,踩着地上的乱草叶子正朝他这里过来。 刘念道咬了咬牙,心说:“这畜生真奸猾,一定知道我跟几个痞子打架受了伤,报仇的机会来了,还是白天就敢出来,看样子是迫不及待了。” 刘念道说的这“畜生”,就是那只鬼猴子。 这时候的鬼猴子,个头儿比过去大了点儿,也稍微胖了点儿,不过,对刘念道的仇恨却是一点儿没减。 这时候,小鬼猴子的一双眼睛已经远远地锁定了刘念道,但是脚下却走的不紧不慢,似乎知道刘念道腿上受了伤,行动不便,跑不出它的手掌心。 刘念道这时候把腰里的两仪阴阳剑拔了出来,他生平最看不惯趁人之危的家伙,不管他是人还是畜生,刘念道相信自己就是拖着一条伤腿,照样能像往常一样,打得这只鬼猴子夹着尾巴逃窜。他这时候已经跟这鬼猴子大大小小前后干了十几仗,早就摸清了这猴子的套路。 不大会儿功夫,小鬼猴子来到了刘念道近前,一人一猴子,可以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小鬼猴子根本没有多余的动作,怪叫一声,直接纵身朝刘念道扑来,刘念道慌忙向旁边闪躲,闪躲的同时,挥起两仪阴阳剑就砍。就这么的,一人一猴子又干上了。 毕竟刘念道腿上受了伤,行动不便,稍有牵扯,血很快又从伤口冒了出来,不大会儿功夫,一条腿已然鲜血淋漓,同时,很快被鬼猴子占了上风,逼得他连连倒退。 又纠缠一会儿以后,小鬼猴子闷头朝刘念道胸口撞来,刘念道闪躲不过,给这家伙撞了个满怀,但是因为这鬼猴子个儿小身轻,没能把刘念道撞翻在地,相反的,却被刘念道像抱小孩儿似的,揽着腰一把抱在了怀里。 鬼猴子被刘念道抱住以后,挣扎了几下,见挣不脱,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嘴,想咬刘念道的脖子。 刘念道见状,赶忙把另一只手里的两仪阴阳剑回防,说时迟那时快,剑刃一道寒光闪过,倏地横在了他脖子和鬼猴子大嘴之间,紧跟着,把剑刃横着往前推,朝鬼猴子嘴里送了过去,鬼猴子这时候要是敢咬他的脖子,那鬼猴子的下巴就得跟它这张鬼脸分家。 眼看着剑刃就要割到鬼猴子的两个嘴角,鬼猴子的獠牙也即将要落在刘念道脖子上,下一秒,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鬼猴子居然把嘴一合,咔嚓一下,上下獠牙死死咬住了剑刃,两仪阴阳剑没割掉它的下巴,它的獠牙也没能咬断刘念道的脖子。 鬼猴子咬住剑刃以后并没有就此罢休,在刘念道怀里奋力甩动脑袋,它想把两仪阴阳剑从刘念道手里夺过去。 刘念道见状,赶忙给自己用上了大擒拿手,五根手指头钢钩一样,紧紧抓住剑柄不放,就像生了根似的,任鬼猴子怎么扯拽,就是扯不掉。 就这么的,一人一猴子僵持上了,抱在一起在烂树叶里满地翻滚。 折腾许久,刘念道见这鬼猴子实在难缠,仗着自己身高体大,从地上一翻身,又把鬼猴子整个儿抱了起来,抱起来之后,照定一棵大树撞去。 鬼猴子这时候还在跟刘念道手里的两仪阴阳剑较劲儿,全然不知。 就听“嗵”地一声,刘念道把鬼猴子的后背狠狠撞在了树干上,导致整个儿树身为之一颤,鬼猴子顿时被撞的两眼一翻,要冒泡了似的。 鬼猴子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赶忙撒嘴松开两仪阴阳剑,手刨脚蹬,再次想从刘念道怀里挣脱出来,但是这时候,刘念道把手里的两仪阴阳剑扔到了地上,一手掐着鬼猴子的脖子,一手紧紧缠住它的腰肢,再次朝大树撞去。 “嗵嗵嗵嗵……” 刘念道抱着鬼猴子一口气撞了十几下,直撞得鬼猴子口吐白沫儿、翻白眼儿,树上的叶子都像下雨似的扑簌簌乱掉。 又撞几下以后,鬼猴子没了动静儿,刘念道见差不多了,朝后倒退几步,双臂一叫力,把鬼猴子高高举过了头顶。 这时候,鬼猴子似乎已经给撞晕了,任凭刘念道高高举起,毫不反抗。 紧跟着,刘念道喝地大叫一声,用尽全力,像扔沙包似的,把鬼猴子的身体朝之前那颗大树扔了出去,就听“嘭”地一声闷响,那颗倒霉的大树再次传来一阵剧颤。 这时候再看鬼猴子,跌进烂树叶里一动不再动弹,刘念道盯着它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以后,转身在地上找到两仪阴阳剑,拎着剑,一瘸一拐朝它走了过来。 在刘念道认为,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斩草除根了,终于可以结束这场噩梦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可就在这时候,从之前那棵大树上猛地传来一声鸟叫,叫得还挺凄惨,紧跟着,扑棱棱传来扇动翅膀的声音。 刘念道一愣,赶忙停住脚步,朝头顶上方看去。就见头顶一根枝桠上,倒挂着一只鸟儿,个头儿能比成人拳头大上一点儿,一只爪子抓在枝桠上,拼命扑棱着翅膀,身体像荡秋千似的,倒挂在枝桠上一晃一晃的,眼看那只小爪子就快抓不住枝桠,从树上一头栽下来。 在雏鸟旁边另一根枝桠上,落着一只灰白色的大鸟,个头儿跟鸽子差不多,正冲着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叫声急促凄厉,看那样子,这大鸟应该是这只雏鸟的母亲。 刘念道不认识这种鸟,不过他立刻就明白了,这树上一定有个鸟窝,这只雏鸟还不会飞,他抱着鬼猴子撞树的时候,把雏鸟从鸟窝里震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那只雏鸟终于抓不住枝桠,“嗖”地从树下栽了下来,紧跟着“噗”地一声,跌进了那只鬼猴子身前的枯叶里。 刘念道的目光也随着雏鸟的跌落转移到了地面上,就见地上那只鬼猴子这时候把眼睛睁开了,血红的眼睛珠子第一眼就看见了身边的雏鸟。 这时候,树上那只大鸟叫的越发凄厉,扑棱着翅膀落到了一根距离地面较劲的树枝上,叫声里充满了悲戚与无助,它似乎已经预见到雏鸟接下来的命运。 刘念道对这些飞禽走兽没啥怜悯之心,甚至小时候经常爬到家里那颗老槐树上掏鸟窝,逮了不会飞的雏鸟用细麻绳拴着玩儿。 刘念道心想,“这只小鸟还挺肥的,我也好久没吃过肉了,等把这鬼猴子宰了,再逮着它烤来吃。” 刘念道想着,攥了攥手里的两仪阴阳剑,再次一瘸一拐朝鬼猴子走去。 可就在这时候,鬼猴子突然抬起毛乎乎的大爪子,一爪子摁住了雏鸟,紧跟着,把雏鸟囫囵吞枣似的塞进了嘴里,与此同时,蹭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一双冒着血光的眼睛珠子冷冷瞪了刘念道一眼以后,转身朝树上爬去。 刘念道见状,赶忙加快了脚步,这鬼猴子明显是想爬树上逃走,好不容易痛揍了它一次,怎么能给它轻易逃走呢。 不过,等刘念道一瘸一拐来到大树底下的时候,鬼猴子已经爬上去老高,他也想爬树上追撵鬼猴子,但是那条伤腿却不允许他这么做。 就见鬼猴子这时候在大树枝桠上七窜八跳,很快爬到了一根相对粗壮的枝桠上。 刘念道在树底下望洋兴叹地注视着鬼猴子,很快发现鬼猴子所在的这根树杈顶梢儿,有个脸盆大小的鸟窝,这鸟窝还挺隐秘,要是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刘念道在心里暗想,这鬼猴子挺够贪心的,吃一个嫌不过瘾,还想把鸟窝连锅端掉。 这时候,从鸟窝里冒出几个鸟头,看到鬼猴子以后,惊慌失措地乱叫起来,那只大鸟呢,已经跟发了疯似的,不但一声声尖叫着,还不停扇动着翅膀,一次次不要命地朝鬼猴子脑袋上俯冲,鬼猴子一边抬手驱赶大鸟,一边慢慢接近鸟窝。 很快的,鬼猴子爬到了鸟窝跟前,相对庞大的身躯,像头魔鬼似的矗立在树杈上,一双猩红的血眼睛虎视眈眈,冷冷瞅着鸟窝里每一只可怜的雏鸟。 紧跟着,让刘念道瞠目结舌的事情发生了! 就见鬼猴子猛然把血盆大嘴一张,大爪子伸进嘴里,从嘴里掏出一个物件儿。 刘念道的眼神极好,在树底下看得清清楚楚,鬼猴子这时候从嘴里掏出来的,正是那只被它囫囵吞掉的雏鸟,原来鬼猴子把雏鸟塞进嘴里以后并没有咽下去,就见这只雏鸟居然完好无损,连根鸟毛都没少。 刘念道顿时纳闷儿起来,这鬼猴子到底想要干啥?瞪大眼睛继续看了下去。 就见鬼猴子把雏鸟从嘴里掏出来以后,用一双毛乎乎的爪子捧住,小心翼翼把雏鸟放回了鸟窝里…… 刘念道见状,顿时失控地向后退了几步,他没有想到鬼猴子会这么做,此时此刻,他竟然被鬼猴子这个小小的举动深深地触动了! 一只穷凶极恶的畜生,居然会有这么善良的心,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刘念道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与此同时,刘念道想起了刘义对他说过的话。刘义说过,畜生一旦有了灵性,就是天下最善良的动物,它们在修行的过程成,悟透了很多人类所不能及的东西,它们远比人的意志更坚定,比人的心底更善良,只要你不去招惹它们,触及它们的底线,它们绝对不会来招惹你。后来,刘念道把刘义这句话又补充上一句,刘念道说,只要给它们滴水恩,它们就会涌泉报。 眼见鬼猴子如此义举,刘念道觉得这架没法儿打了,他从没见过这么个穷凶极恶的畜生,居然能有这么善良的一面。 刘念道站在大树底下,用剑指着树上的鬼猴子,喊了一句,“本少爷念你心存善念,今天就放你一马!” 说完,刘念道一瘸一拐走出了林子,身后,传来一串乱七八糟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的,好像那群鸟儿们正在感谢鬼猴子,不过这些叫声,却像一根根软刺,深深扎进了刘念道的心窝。离开林子以后,鬼猴子并没有追过来。 刘念道沿着雁鸣湖堤岸,绕过大半个湖面,很快来到河堤上,回头看看鬼猴子依旧没有追来,在河堤上停下,背靠一棵大树,又从衣服上撕掉一块布,将已经被血洇透的老布换掉,把腿上的伤又简单包扎了一下。 刘念道不敢在雁鸣湖这里多呆,这里一有猴子,二有痞子,哪个都不好招惹,于是拖起伤腿,一瘸一拐继续沿河往西走。 傍晚时分,暮色下的河岸边远远地出现了一个小村子,刘念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停下脚步把小村子打量一番以后,离开河岸进了村子。 很快的,他在村子里找到一位郎成,不但让郎成把伤看了一下,上了点儿止血药,又在郎成家里吃了顿晚饭。当时,郎成的老婆正在家里打烧饼,刘念道心头一动,就跟郎成买了几个热乎烧饼塞进了怀里。 这郎成两口子心地不错,见刘念道腿上有伤,就想留刘念道在他们家里住一夜,刘念道婉言谢绝了。 自从被小鬼猴子追杀以来,刘念道晚上总是找那些荒无人烟的野外露宿,再不敢进村找村民借宿,害怕那小鬼猴子晚上过来寻仇吓着村民。郎成夫妇心地不错,刘念道更不能在他们家住宿了。 离开村子以后,刘念道又往西走出好长一段路程,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身后那个小村子早就看不到了,四下里满目清冷荒凉,仅剩下一条小路。 见天色不早,刘念道就在路旁附近一个较高的草坡上躺下。 这时候,天上月朗星稀,刘念道躺在草窝里看着夜空,思绪万千,不知不觉成,他睡着了。 睡到半夜,身边突然传来细细瑟瑟的声音,好像有人。 被小鬼猴子追杀以来,刘念道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晚都是半睡半醒,身边一旦有丁点儿风吹草动,立刻就会惊醒。 听到声音,刘念道腾一下把眼睛睁开了,四下里黑漆漆的,刘念道坐起身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就见不远处的草窝里有条小黑影,距离他已经不足三丈远,小黑影这时候像头捕猎的野兽似的,正在慢慢朝他这里接近。 见状,刘念道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这时候,真的已经烦恼透顶、心力交瘁了。 刘念道翻身从地上站起,同时把腰里的两仪阴阳剑拔了出来。 这个小黑影,不用说,也已经猜到了,还是那只小鬼猴子,还是想趁着刘念道腿上有大家估计伤,给它父母报仇。 一人一猴子,就这么在草坡这里又干上了,因为刘念道腿上有伤,行动受到很大限制,很快就落了下风,小鬼猴子连扑带抓,逼得他连连倒退。 最后没办法,刘念道一咬牙,抬起了他那条伤腿,这时候腿上的伤口早就崩裂了,“咚”地一腿,把小鬼猴子蹬了个大跟头,没等小鬼猴子从地上站起身,刘念道快步赶过去,腾腾腾又是几腿,小鬼猴子被踢的草窝里连连翻滚,想稳住身子从地上站起来都不可能了。 眼看着胜券在握,刘念道嘴里猛地传出一声疼哼,低头一看,腿上的伤口已经血流如注,疼的更是撕心裂肺。 刘念道不得不咬着牙停了下来,小鬼猴子这时候趁势从地上翻身爬起,转身就跑。 刘念道见状,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圆形物件儿,“呼”地一下,砸在了它脑袋上。 小鬼猴子顿时惊叫一声,抱起脑袋就跑,不过,没跑几步,忍不住回头朝身后地上瞅了一眼,身子立刻就顿住了,抬起一双红眼珠子看了看刘念道,见刘念道已经把两仪阴阳剑收了起来,并没有追撵它的意思,又小心翼翼返了回来,从草窝里迅速捡起刘念道砸它脑袋的那个物件,生怕给别人抢走似的紧紧抱在怀里,转身跑了。 那物件儿是个什么呢? 烧饼! 第一百三十七章:西域鬼墓 刘念道看着小鬼猴子仓惶逃跑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刘念道又向西走了一段路程,期间,又和小鬼猴子打了几仗,每一次,当小鬼猴子即将被刘念道打退的时候,刘念道都会从怀里拿出一块烧饼砸它,小鬼猴子被砸成以后,捡起烧饼,抱在怀里就跑…… 半个月后,刘念道走出了成牟县地界儿,腿上的伤也好几分。 这天晚上,小鬼猴子又来了,不过,这时候,一人一猴子,已经不用再刀兵相见了,刘念道从怀里给它扔出一块烧饼,小鬼猴子捡起来,抱怀里就走。 有一天,刘念道又到河边儿一个村里买吃的,刚巧呢,村里有户人家刚刚办完丧事,这家人还挺有钱,请了道士超度,老道士身边呢,还跟着个小道童,这些都没什么。 刘念道发现给那小道童手里拎着个小铜锣,也就海碗口大小,敲起来声音短促悦耳,当当当的挺好听,刘念道不知道这些道士给死人超度为啥还要敲铜锣,不过,看着那铜锣,他心里琢磨上了,要是把这玩意儿买过来,到街上卖艺的时候当当一敲,省得扯着喉咙喊了。 于是刘念道找到那老道士,商量着买下他们这面铜锣,老道士起先不愿意,问刘念道买他的铜锣干啥,刘念道当然不会说自己准备卖艺的时候敲的。刘念道说,他从小就喜欢道家的这些东西,要不是家里人拦着,早就出家当道士了。 一番话下来,让老道士很是受用。最后,刘念道把身上所有的钱给了老道士,买下了那面小铜锣。 这天晚上,小鬼猴子又来了,刘念道从怀里再次掏出烧饼扔给它,小鬼猴子从地上捡起来就准备走。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把铜锣拿了出来,一手提着,一手用*在铜锣上,当当敲了两下,小鬼猴子听到以后转身朝刘念道手里的铜锣看了看,刘念道赶忙又当当敲了两下,然后笑着对小鬼猴子说:“很好玩儿的,你也试试吧。” 说着,把铜锣和*扔到了小鬼猴子跟前,小鬼猴子好奇地看了看以后,把手里的烧饼放下,捡起铜锣和*,学着刘念道的样子,当当当敲了几个,悦耳的声音传出,小鬼猴子显得很兴奋,吱吱叫了两声。 刘念道见状,笑了。 刘念道笑着对小鬼猴子说:“以后你跟着我卖艺吧,你敲铜锣,我练武,挣来的银子一半儿给你买烧饼吃。” 小鬼猴子一听,看了刘念道一眼,随后,似乎想起了它父母的大仇,一双红眼睛冷冷瞪了刘念道一眼,把铜锣和*啪啪摔地上,捡起烧饼走了。 这件事以后,小鬼猴子好几天都没出现,刘念道当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过去对小鬼猴子又气又恨,巴不得一剑砍掉它的脑袋,如今呢,见小鬼猴子几天不来找他要烧饼,心里倒是惦记上了,总是把怀里的烧饼拿出来看了又看,然后再深深地揣进怀里…… 又过了一段时间,小鬼猴子始终不再出现,刘念道挺失落的,心里就像少点儿了什么似的。 这时候,刘念道又路过一座县城,在县城街上打把式卖艺的时候,又是因为地皮税的事儿,和当地的地头蛇打了起来,不过这一次,那些地头蛇的头目,居然是县老爷的小舅子,等刘念道把这群地头蛇全打趴下以后,官府居然出动了几十名全副武装的官兵,大街小巷追拿刘念道。 刘念道不但被这些官兵追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身上更是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最后,被这些官军围在了县城外一片树林子里,就在刘念道眼看着要给这些官兵抓住的时候,那小鬼猴子居然从一棵树上霍地跳了下来。 冲着那些官兵一声歇斯底里的咆哮,登时吓得那些官兵屁滚尿流,立马儿跑了一大半儿,剩下那小部分,被刘念道带伤反击,最后也全打跑了。 官兵退却以后,刘念道几乎已经瘫在了地上,都虚脱了,他半椅半坐在一棵大树下,勉强抬起一只手,抓起胸口的血衣裳朝小鬼猴子轻轻抖了抖,里面空空如也,随后有气无力对小鬼猴子说了句,“这次……这次可没烧饼给你吃了,都给这些人追丢了。” 小鬼猴子看了刘念道一眼,转身就走,不过,不大会儿功夫,又回来了,爪子里拎着个大包袱,刘念道一看,不正是自己那个大包袱么。 小鬼猴子把大包袱扔给了刘念道,刘念道打开一看,里面一样儿东西都没少,那二百多两银票也在,抬起头冲小鬼猴子笑了笑。 小鬼猴子这时候四下看了看,找到了跌在刘念道身边不远处的铜锣和*,走过去捡起来,当当当敲了起来…… 自那以后,小鬼猴子便跟在了刘念道身边。 或许,小鬼猴子体会到了刘念道的正直与善良,仇恨在它心里渐渐淡化了…… 这一次,刘念道受的伤特别重,那几个痞子倒没什么,那队官兵因为人数众多,混战成砍伤刘念道身上好几个地方,血流不止。 刘念道靠着大树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发现那小鬼猴子又不见了,他试着把血衣裳脱掉,自己给自己检查一下伤口。 衣服刚刚脱下来,小鬼猴子一窜一跳从远处跑了过来,在它怀里,还抱着一大堆青翠的野草。 小鬼猴子跑到刘念道身边儿以后,把怀里的野草放在刘念道脚前,毛乎乎的小爪子从里面拿出几根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嚼了一会儿,一只爪子捂着嘴,“噗”地又吐了出来,稀烂的野草掺合着唾液,在小鬼猴子爪心儿呈现出绿糊糊的一坨。 捧着爪子里那坨绿糊糊的烂草,小鬼猴子朝刘念道走近了一点儿,爪子一扬一扬的,嘴里还吱吱叫着,那意思,好像要刘念道接住被它嚼烂的野草。 刘念道不知道这小鬼猴子想要干啥,一脸莫名其妙地试着把手伸了出去,小鬼猴子见状,爪子一翻,把那坨烂草跌进了刘念道的手心儿里,然后抬起小爪子指了指刘念道身上的伤口,又吱吱叫了两声。 早就说过,刘念道是个聪明人,他立时明白了,这些野草应该是些止血疗伤的草药,小鬼猴子是要自己把这些野草敷在伤口上。 刘念道看了看手里的烂草,又看了看小鬼猴子,没多想,抬手把烂草摁在了其成一道伤口上,顿时,刘念道感觉伤口传来丝丝凉意,很舒服,疼痛也立时减轻了几分,抬起头,朝小鬼猴子笑了笑。 小鬼猴子见状,手舞足蹈地吱吱叫了起来,很高兴的样子,或许,高兴刘念道能够相信它吧。 随后,刘念道跟小鬼猴子一起咀嚼起那堆野草…… 等敷好野草包扎好伤口,刘念道又换了身干净衣裳以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给官兵追了一天,刘念道只在早上吃了两个馒头,这时候肚子里咕噜噜乱叫起来。 刘念道扭头看了看小鬼猴子,见它蹲在自己身旁不远处抓耳挠腮,显得很烦躁的样子,估计它肚子也饿了。 刘念道咬着牙从地上站了起来,对小鬼猴子说道:“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出去找点儿吃的。”说着,从包袱里掏出银票,勉强撑住身体就要离开林子。 小鬼猴子这时候见刘念道要离开林子,赶忙一窜一跳跑到刘念道跟前,拦住了刘念道的去路。 刘念道一愣,不知道这小鬼猴子又要干啥。这时候,小鬼猴子抬起爪子指指刘念道腰里的两仪阴阳剑,又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那意思,好像是要刘念道把两仪阴阳剑交给它。 刘念道顿时犹豫了一下,以往跟这小鬼猴子干仗的时候,全指望着这把剑,这时候要是把剑给了这小鬼猴子,自己连一点儿仰仗都没有了…… 不过,刘念道很快就驱逐了心里这个恶劣的想法,要是小鬼猴子还想要自己的命,刚才就不会找草药给他治伤了。 刘念道一抬手,拔出从腰里的两仪阴阳剑,交给了小鬼猴子。小鬼猴子拿过剑冲刘念道吱吱叫了两声,一转身,蹭蹭蹭爬到了身旁一棵大树上。刘念道这时候更闹不明白小鬼猴子这是想干啥了,它费这么大心思,难道就是为了套走自己这把剑?好像有点儿不太可能。 刘念道把头仰了起来,一脸疑惑地看着树上的小鬼猴子,就见小鬼猴子这时候拿着剑跳到了大树一根粗壮的枝桠上,一只爪子抓住头顶的树枝,另一只爪子抓住两仪阴阳剑,随后抡起两仪阴阳剑照定大枝桠上一根横枝砍了下去,这根横枝比手腕细一点儿。 两仪阴阳剑相对普通刀剑而言,要比普通刀剑锋利许多,手腕粗细的横枝没给小鬼猴子砍几下,咔嚓一声,从大枝桠上折了下来。 小鬼猴子随着横枝一起,从树上跳了下来,从地上把横枝捡起来以后,把两仪阴阳剑和那根手腕粗细的横枝,一起交到了刘念道手里。 刘念道不解地看看手里两仪阴阳剑,又看看另一只手里的横枝,愣了一下以后,顿时恍然大悟,小鬼猴子是想让自己拿这根横枝当拐杖! 小鬼猴子,再次深深震撼了刘念道。 随后,刘念道用两仪阴阳剑把横枝上多余的枝杈削掉,做了一根适合自己身高的拐杖,其实也就是一根木棍,拄着木棍慢慢走出了林子。 出了林子以后,刘念道没敢再进县城,还好林子附近有个小村落,在村落里买了点儿吃的以后,又找了户会打烧饼的人家儿,给了两倍的价钱,让人家专门打了几个烧饼。 等刘念道回到林子的时候,小鬼猴子正抱着他的大包袱,乖乖蹲在草窝里等着,刘念道冲它笑了笑,把怀里带着余温的烧饼掏了出来…… 接下来,刘念道跟小鬼猴子相处的很融洽,相互照料,有点儿相依为命的意思。 就这样,一人一猴子,在林子里大概呆了能有十多天,刘念道身上的伤基本上没啥大碍了。 这时候呢,刘念道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觉得自己该回家了,是时候回家了,抬头看看林子里的叶子有的已经泛黄,不知不觉,已经是初秋了,落叶归根的季节。 之后,刘念道带着小鬼猴子开始回家,因为手头儿有了银票,再加上刘念道身上的伤还没彻底痊愈,也就不再沿街卖艺、露宿荒郊了。不过,这样一来,一个不小的麻烦也跟着来了。 因为小鬼猴子模样长的凶恶,看到它的人个个心惊胆战,远远的就躲开了。有一次,经过一个镇子,刘念道带着小鬼猴子刚来到镇子的大街上,原本喧哗的大街立刻静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街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一道道视线集成在小鬼猴子身上,就像看怪物似的看着刘念道身边的小鬼猴子。 过了好一会儿,大街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妖怪来了”,这一嗓子下去,整条街上的人顿时反应了过来,霎时间,街上乱成了一锅粥,人们大呼小叫着惊慌失措地四处乱窜起来,街边许多摊子也给撞翻了,街上的小孩子更是哭爹叫娘,整条街道乱成了一团。 也就一袋烟的功夫,人全跑光了,再看整条街上,像遭了土匪打劫似的,撞翻的摊子,散落的水果,踩烂的菜叶子,一片狼藉。 刘念道见状,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带着小鬼猴子沿街走去,他只想在镇子里找家饭馆吃顿饭儿而已。 不过,还没走多远,街道正前方乌乌泱泱过来一大堆人,人人脸色不善,有的人手里拿着扁担,有的拿着锄头,还有的拿着切菜刀,无疑是冲他和小鬼猴子来的,一群人,有点儿攒鸡毛凑掸子、兴师问罪的意思。 这群人带头儿的,是他们这个镇的镇长,那镇长要刘念道跟这只妖怪立刻滚出他们镇子,要是不走,就把他们两个当街打死。 刘念道赶忙跟他们解释,说这只是一只模样不太好看的小猴子,不是妖怪,更不会害人。不过,他们没一个人能听得进去,吵吵着说小鬼猴子就是妖怪,他们不许一只妖怪进他们的镇子。 最后没办法,刘念道只好带着小鬼猴子离开了。 后来,又遭遇了几次类似事件,人们不是躲着他们,就是谩骂着拿家伙驱赶他们,这让刘念道心里很难受,却又不忍心把小鬼猴子单独留在荒郊野外,怎么办呢,刘念道后来想了个主意,用自己的手掌把鬼猴子的身形大概量了一下,一个人进镇找了家裁缝铺,按照自己大概量出的尺寸,给小鬼猴子做了套衣裳,又买了顶大斗笠,让裁缝在斗笠边沿儿上,缝了一圈儿能够遮住头脸的黑纱布。 小鬼猴子穿上衣服,再带上遮脸的大斗笠,只要不去刻意留意它的手和脚,也像那么回事儿,就像刘念道领着个十来岁的孩子似的。 就这样,刘念道再带着小鬼猴子走在大街上,也没人驱赶他们了。 有那么一天,刘念道路过一个小村子,见有人在村子里打把式卖艺。在村里打把式卖艺的,一般不要钱,都是要粮食或是专门讨饭吃的。 看人家练得起劲儿,刘念道按捺不住了,这时候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就领着小鬼猴子来到下一个村子,在村里找块合适的地方,让小鬼猴子敲起铜锣,自己就练上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穿街过镇,小鬼猴子敲铜锣,刘念道打把式卖艺,因为有了小鬼猴子的加入,很讨小孩子们的喜欢,刘念道的生意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不久后,刘念道带着鬼猴子再次来到了成牟县,这天下午的时候,在成牟县一个镇子里停下,眼看着过了这个镇子,就是延津县地面儿,再走几天,也就到家了。 不过,刘念道这时候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想回去,也不想回去,用我们当地的话说,心已经跑野了,虽然心里思念父母,渴望回家,但是这种无拘无束的流浪生活对他吸引力更大。 傍晚的时候,刘念道带着小鬼猴子在镇上找了家客栈,打尖儿住店。刘念道对待小鬼猴子,跟对待人一样,每次住店都是两间上房,小鬼猴子一间,自己一间,吃饭也是,他吃什么就给小鬼猴子吃什么,只是小鬼猴子从来不吃肉。 客栈里,刘念道跟小鬼猴子刚刚安顿好,客栈伙计过来喊刘念道他们两个吃晚饭。 吃饭的时候,打外面来了一个人,正是这个人,把刘念道回家的时间,往后延迟了好几年。在这家客栈,要上房的客人,客栈免费供应饭菜,晚饭是稀饭馒头外加一碟咸菜,刘念道见供应的饭菜也太寒碜了点儿,自己点了两个可口的炒菜,一荤一素,又要了一小坛子老酒。 平常刘念道都是带着小鬼猴子在房间里吃的,这天见客栈里没什么人,就带着小鬼猴子坐在了楼下大厅的一张桌子上。 点的两个炒菜刚刚上齐,刘念道把酒倒上,还没等动筷子,打外面走进来一个道士打扮的成年人,成年人大概也就四十五六岁的样子,成等身材,一袭青衣道袍,挽着发髻,插着道簪,身上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钱褡子,手里还拿着一把破旧的拂尘,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却也四平八稳,看那样子,倒有那么几分道骨仙风的气质,只是,他那张脸长得挺吓人,清瘦露骨,脸皮上丁点儿血色都没有,分外的白,就像那种死人白,看着都瘆得慌。 客栈伙计见有客人上门,赶忙点头哈腰迎了上去,还没等伙计开口,道人冲他摆了摆手,伙计会意,立刻退到了一边儿。随后,道人把目光看向了刘念道这里,看了看刘念道,又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小鬼猴子,脸上陡地一笑,径直朝刘念道这边走了过来。 见道人朝自己这里过来,刘念道顿时一皱眉,从道人轻飘飘的走路姿势来看,是个练家子,不过,怕是来者不善。他在蔡府的时候,听那些教他本事的武师说过一句俗语,“手拿拂尘,不是凡人”,这道人显然不是寻常之辈,只是不知道他想干啥。 道人来到刘念道桌前,又冲刘念道笑笑,拉条凳子坐在了刘念道对面,冲伙计喊了一声:“小二,给道爷取双筷子来。” 刘念道不动声色,冷冷看着他,心里琢磨着他的意图。伙计很快把筷子递到了道人跟前,道人也不客气,接过筷子,夹起桌上的菜就吃。 刘念道眉头又皱了一下,从没见过这样儿的人,问都不问,拿起筷子就吃,这是你点的菜吗,刚要开口问道人到底想干什么。道人连眼皮都不抬,依旧旁若无人地夹着桌上的菜,嘴里自言自语似的,轻描淡写说了句:“屠龙大侠,你叫贫道找得好苦哇……” 一听这话,刘念道腾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全身戒备。为什么呢,这“屠龙大侠”的名号,刘念道只在山东地面儿上听到过,其他地方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他,这说明什么呢,说明这道人可能是打山东那边儿追过来的,自己在山东地面儿上都干过些啥,自己心里最清楚。这道人,不会是来找自己寻仇的吧,难道是独霸天的朋友? 旁边的小鬼猴子见刘念道不算和善地从凳子上腾然站起,它把两只毛爪子里捧着的馒头往桌上一摔,也从腾地凳子上站了起来。一人一猴子,还没怎么样,已经拉好了要跟人干仗的架势。其实,这一路过来,刘念道又跟人打过几仗,每次小鬼猴子都是和刘念道联手抗敌,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这时候,道人终于把眼皮抬了起来,一脸平静地看了看刘念道,又看了看穿着衣服、带着斗笠的小鬼猴子,没理会刘念道,把脸拉下来冲小鬼猴子骂了一句,“你这畜生,你爹娘都是我养大的,连主子都不认了么,忘恩负义的东西!” 听道人这么骂小鬼猴子,刘念道立刻明白这道人是谁了,不冷不热问了道人一句,“你就是那位萧仙师?” “仙师?在大侠面前,这仙师二字可不敢当。”道人说着,把目光转向了刘念道,又冲刘念道淡淡一笑。 这道人笑起来,还不如不笑,一张皮包骨的死人白,笑起来不带丝毫颜色,阴森森的,让人看着心里都不舒服,“嘿嘿嘿嘿……屠龙大侠好本事,连我的两个宝贝儿都杀了,你说,咱这笔账,该怎么算呢?” 果然是来寻仇的。 一听道人这话,刘念道反倒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只要不是独霸天那边儿的人,啥事儿都好说。 其实,刘念道虽然伙同女鬼韩馨灭了独霸天这伙响马,从大义来讲,他做的没错,但是从细节上来看,这件事他做的并不光彩,他利用了单雪儿的单纯和对他的一颗心,这是他胜之不武的地方,痴情女子薄情汉,也是最让人不能容忍的。刘念道自己也知道这一点,响马、单雪儿无疑成了他心里的一根暗刺,想起来就会隐隐作疼,他也最怕听到或者遇上跟独霸天这伙响马有关的人和事。 刘念道见道人不是独霸天那边儿的人,心里暗松了口气,又坐回了凳子上,见小鬼猴子还在那里气势汹汹站着,朝它按了按手,示意它也坐下。小鬼猴子很听话,捡起刚才扔桌上的馒头,蹲回凳子上又自顾自啃上了。 道人把这些看在了眼里,他或许想不明白这小猴子为啥和它的杀父仇人走在了一起。 这时候,刘念道对道人心平气和说道:“萧仙师,你那两个宝贝是我杀的,不过,这其成有些误会,我当时杀它们,也是为了自保,迫不得已,既然被萧仙师找上了,你画条道儿吧。”画条道儿,算是黑话,意思就是“你说怎么办吧”。 道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爽快,爽快……”说着,道人放下筷子,从凳子上站起身,十分客气地冲刘念道一拱手,“贫道姓萧名本宣,人称‘玄珏子’,贫道敬佩刘兄弟是条汉子,不想把刘兄弟怎样,只想交个朋友,不知道刘兄弟意下如何。” 刘念道这人,吃软不吃硬,别人跟他客气,他也会跟别人客气,别人跟他耍横,他比别人更横,见道人自报家门想和交朋友,他也站起身冲道人拱了拱手,说了句,“荣幸之至。”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当即缓和了很多。 再次落座以后,萧老道招呼客栈伙计上酒上菜,店里什么好上什么、什么贵上什么。 因为这天客栈没啥人,厨上也闲着,不大会儿功夫,七碟八碗上了十几道菜,又上两大坛子陈年杜康,又要了四个大海碗。 酒菜上好以后,道人让刘念道稍等,起身出了客栈。 刘念道这时候看着一大桌菜,微微皱了皱眉,十几道好菜,加上两大坛子老酒,少说也得二十两银子,难道,这萧老道想这么跟自己清算吗?不过,转念想想,杀了他两只鬼猴子,赔他一顿饭钱倒也不算什么。 不大会儿功夫,萧老道又回来了,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个瘦骨伶仃的半大孩子,看样子大概也就十三四岁;一个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青年人,大概二十四五的样子岁,青年人身上还背着个特别扎眼的兽皮大包袱,跟萧老道肩上的钱褡子似的,也是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啥。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跟萧老道的脸色差不多,都是那种死人白,好像整天都没晒过太阳似的。 萧老道带着两个人过来以后,萧老道和青年人分别先坐下,那个半大孩子抱起桌上的酒坛子,很熟练地把酒坛子打开,把那四个大海碗满满倒上,分别端给刘念道、萧老道、壮年人、还有他自己。 随后,萧老道把酒碗端了起来,跟刘念道碰了一下,四个人把各自碗里的酒喝了几口。 刘念道这时候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来路。 萧老道赶忙介绍,说他身边这两个,算是他的徒弟,那个半大孩子,是他前两年在街上捡来的孤儿,是个哑巴,因为这孩子不会说话,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就让这孩子随了他的姓,因为是在阴历十一那天捡到他的,就给孩子取名十一,大名就叫萧十一。 这个青年人,打小儿跟着萧老道,也是随了他的姓,取名初九,大名叫萧初九。 这萧初九的父亲,之前是太平军里的一个大头目,跟萧老道有几分交情,不过具体是谁,萧老道至始至终都没跟刘念道透露过。 后来太平天国覆灭,萧初九的父亲被清军拿住,诛杀九族,当时萧初九只有两三岁。萧老道人单势薄,救不了萧初九的父亲,便使了手段从清军手里把萧初九救了出来,后来因为清军追杀,就把孩子的姓和名都改了,也随了萧老道的姓,因为是在初九那天救的这孩子,萧老道就叫他萧初九了。 萧老道大致介绍完以后,刘念道对萧老道师徒三个大概有了了解,觉得萧老道这人不错,收养哑巴孤儿,这叫“仁”,冒风险救下朋友孩子,这叫“义”。这种人,可交。 几个人很快熟络起来,那个萧十一很活泼,也很机灵,可惜就是不会说话,只能打手势,不大一会儿就跟小鬼猴子混熟了,一孩子一猴子,彼此打着别人看不懂的手势,也不知道在说些啥。 那个萧初九,话不多,人很憨厚,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英武气息,也不知道是太平天国哪位大人物的后代。 这个萧本宣萧老道就不用说了,知道的东西特别多,天文地理、人情世故,包括国家大事,没有他不知道的,一讲起来口若悬河,这让刘念道很是钦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时候,萧老道对刘念道说道:“不瞒刘兄弟,前些日子,老哥我在同官三石山一带,发现了一座大富贵,因为缺人手儿,回了走河村一趟,本想带上老哥那俩宝贝猴子帮忙,没想到,唉……” 听萧老道这么说,刘念道一脸愧色的把酒碗端了起来,“对不住了萧兄,萧兄既然缺人手儿帮忙,你看兄弟我行不行,我跟你走一趟,就当我给萧兄赔罪了。” 萧老道一听,立刻就笑了,好像就等着刘念道说这句话呢。 这时候,萧初九、萧十一和小鬼猴子,两人一猴子,或是用筷子,或是下爪子,一个个闷头吃得正香,全然不理会刘念道跟萧老道在谈些什么。 萧老道又冲刘念道笑了笑,这时候,刘念道觉得他这笑容也没那么难看了。 萧老道兴奋地对刘念道说道:“刘兄弟要是肯帮忙,那我们师徒三个可就是如虎添翼,取那座大富贵,就如探囊取物一般,手到擒来!”萧老道这时候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筷子比划着。 刘念道这时候虽然答应帮他的忙,却一直不知道他说的“富贵”是什么,不会是杀人越货吧? 于是,刘念道就问萧老道:“萧兄,你说的大富贵,是指什么?” 听刘念道这么问,萧老道醉眼里顿时露出一丝清醒,朝四下看了看,见大厅里没人,这才压低声音对刘念道说道:“不瞒刘兄弟,我们师徒三个做的是掏土的生意,拿的是棺材里的富贵。” 萧老道这么一说,刘念道立刻明白了,萧老道师徒三个是盗墓的,当下不由得蹙了蹙眉头。 在清朝偷坟掘墓可是重罪,搞不好还会株连九族,刘念道虽然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朝廷律法,但是这种事,从另一方面来说,极损阴德,这个,打小儿刘义就跟他说过,墓冢里不但阴气重,活人进入墓冢还会破坏里面的阴阳平衡,导致里面的亡灵不安,如果拿了里面的东西,那就更不得了了,甚至会被墓冢里的鬼魂缠上、或者遭到恶毒的诅咒。刘义过去处理过几起盗墓贼撞邪的事儿,那些盗墓贼或疯或傻,比普通人身上那些东西难缠的多。 刘念道这时候看了看萧老道师徒三个,怪不得这师徒三个全都面无血色、脸色苍白,一是整日昼伏夜出,不见阳光;二是长久以来在墓冢里进进出出,被里面残留的尸毒或是阴气逐渐侵体所致。刘念道登时就后悔刚才自己的嘴太快了。 萧老道似乎没注意到刘念道神色的变化,继续压低着声音说着:“同官那里,宋时最为兴旺,三石山那座大富贵,依老兄我看,像是座宋代大墓,从那地理脉象来看,是座王公墓,还没给人掏过,里面值钱的‘瓜果’指定不会少,到时候取出来,少不了分刘兄弟一份儿。” 同官,南邻咸阳,北接延安,当时为同官县,隶属于西安府管辖,也就是现在的陕西省铜川市,三石山在铜川市郊西北大约四十公里处。 刘念道这时候却犹豫起来,想想我们家是干啥的,驱邪抓鬼的,像我们这种人,本身对鬼神有着莫大的敬畏心理,讲究的是人鬼共存、阴阳平衡,做偷坟掘墓这种勾当,是在*裸地亵渎鬼神,也是在跟刘家这些规矩对着干。 刘念道想了想,吞吞吐吐对萧老道说道:“萧兄,你如果有其他事儿要我帮忙,这都好说,兄弟义不容辞,只是这偷坟掘墓的事儿……” “刘兄弟,啥叫偷坟掘墓?”没等刘念道把话说完,萧老道把手里的筷子一摆,打断道:“别说的那么难听,那些王公大臣,有几个好东西,活着的时候锦衣玉食,欺压百姓,死了还霸着那么多好物件儿,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这公平吗?换句话说,给他们陪葬的那些物件儿,就该是他们的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刘念道一听萧老道这话,说的也不无道理,随后若有所思地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萧老道继续说道:“不说别人,就说刘兄弟你吧,你是逃婚离开家的,我说的没错吧?” 刘念道点了点头。 “别人出门走江湖,回家时都是高头大马衣锦还乡,你呢?出来也快一年了,看看你自己,响当当的屠龙大侠,当年蔡府里的小少爷,居然沦落到了沿街卖艺的地步,就你这副模样儿,你好意思回去吗?你有脸回家见你爹娘吗?” 萧老道这一番话说出口,让刘念道有点儿挂不住了,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仔细想想,这萧老道说的一点儿都没错,离开家快一年了,自己都干了些啥?街头卖艺、露宿荒郊?现在又灰溜溜的跑回去,以后这脸往哪儿搁呢,还怎么出门见人? 之前刘念道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回家看爹娘,经萧老道这么一说,立刻把回家的念头扔到了九霄云外。 这时候,萧老道把酒碗端了起来:“刘兄弟,来,喝酒。” 刘念道端起酒碗跟萧老道碰了一下。 萧老道咕噜喝了一大口酒,继续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只要你陪老哥我取了这场富贵,少不了分你几千两银子,到时候,风风光光回家,那岂不是……” “别说了萧兄。”不等萧老道把话说完,刘念道又把酒碗端了起来,“如何取这场富贵,萧兄尽管吩咐!” 就这么的,刘念道带着小鬼猴子跟萧老道师徒三个鬼混上了。 同官县三石山这座大墓,确实是座王公墓,葬的也不知道是宋朝哪个皇帝的宗亲,墓里边也确实有不少的好东西,但是在当时那时候,盗墓者还是比较看重墓里的真金白银,玉器次之,瓷器基本上没人拿,那玩意个头儿大不好带不说,弄出来也不好出手。这样一来,盗挖一座王公大墓,其实也弄不了多少东西。那一次,刘念道只分到几百两银子,和萧老道说的几千两相差甚远。 这座王公墓,我从没在任何新闻或者相关信息里都看到过,或许,这座古墓迄今为止还没被人发现,也或许,它已经给人破坏的面目全非,早就不复当年了。 据刘权威所知,有些古代大墓建造的很奇特,你不去碰它,一点儿事儿没有,一旦被盗挖,过不了几年就会出现一些洪水、山崩、地陷等自然现象,导致后人再也找不到墓冢的具体位置,有人说这些大墓在建造时,巧妙地把墓冢融入到了那一带的风水气脉里,墓冢成为了气脉成的一部分,这时候盗墓贼一旦进入古墓,就破坏了那一带的气脉格局,就像在充盈的气球上扎了个针眼儿似的,直接导致气脉紊乱,并且伴随着许多看似自然性的灾难发生,使得古墓从此不知所踪。刘念道盗挖的这座王公墓,至今没有被人发现,也有可能是出现了这种情况。 这一次,就因为分到的钱少,达不到衣锦还乡的程度,刘念道就跟着萧老道师徒彻底干上了偷坟掘墓的勾当。 其实,盗墓这一行当,没有书里写的那么神秘莫测光怪陆离,什么僵尸、尸煞、抱棺鬼,基本上都是扯淡,充其量就有那么一两具烂的不成样子的骨头架子,只要不嫌恶心,棺材板撬开以后,里面的东西随便拿。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一晃,三年过去了,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890年,也就是清光绪十六年,庚寅年。这一年,刘念道二十三岁,刘义六十三岁,蔡清君第四十五岁。 在这一年的三月十七日,清政府驻藏大臣升泰与英国印度总督兰斯顿在印度的加尔各达签订不平等条约,史称《成英会议藏印条约》。 同年五月,便有大量洋人,以考察团、探险队等名义,涌入新疆、西藏等地,假借探险考察,大肆盗挖地下墓冢,不但使许多瑰宝流失,也致使的西域古文明千疮百孔,出现无法弥补的断层。 同年九月,刘念道和萧老道几人应邀来到了西北玉门关。 玉门关,为古时丝绸之路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出了玉门关,就属于西域地界,走出玉门关,便是漫眼的沙滩戈壁,天高地阔,一望无垠,连空气成都充斥着大漠风情。 刘念道这时候,跟着萧老道师徒三个,大江南北已经奔走了三年,期间经历了不少风风雨雨、生生死死,成熟了很多,更见识了很多,由江湖雏鸟蜕变成了绿*鹰,他们前后盗了不下十座大墓,也攒下了不菲的银两。 他觉得,是衣锦还乡的时候了,在前些日子,跟萧老道提出回家的想法。 萧老道跟刘念道说,回家不是不可以,不过要推迟三五个月,做最后一笔富贵,因为他在一个好友手里,接了一单大生意,这一次并不是去盗墓,而是给几个洋人当向导,那几个洋人要到西域沙漠里探险,缺少向导。萧老道去过几次西域,对哪里比较熟识,他那朋友就把他推荐给了洋人,他朋友说,这些洋人出的佣金很高。 刘念道不知道“探险”是啥意思,他只知道这些洋鬼子没一个好东西,皇帝老儿都怕他们,不是给他们割地,就是给他们赔钱。 萧老道说,这次去的人很多,除了他们,还有一股叫“沙狼”的盗墓团伙,也是四五个人,还有当地的土著不落做后应,加起来几十号人。 萧老道还说,等做完这单生意,他也洗手不干了,这是最后一次。 刘念道听萧老道这么说,只能点头答应了。之后,立即启程,几个人披星戴月舟车劳顿,赶到了汇合点玉门关。 刘念道当时并不知道,一场九死一生的恐怖经历,正在暗成悄悄觊觎着他。 第一百三十八章:玉门关 玉门关,又称小方盘城,建于公元前111年左右,汉武帝时期,丝绸之路通往西域北道的咽喉要隘,位于敦煌城西北大约八十公里处的戈壁滩成。城关为正方形,黄土垒就,高十米、上宽三米、下宽五米,东西长二十四米,南北宽二十六米,占地面积六百三十三平方米。 不过,玉门关在清朝这时候,已经被废弃,成为了一座无人问津的汉关遗址。玉门关城关东南无门,西北开门,上有女墙,下有马道,从马道可直上城顶,登高远眺,一望无际,广袤大地之上沼泽、草甸、荒漠、湖泊,星罗棋布,目尽之处,与天边相连,整方世界,俨然一幅辽阔壮美的神奇画面。一来到玉门关,刘念道被眼前辽阔景观所吸引,三年来跑了那么多地方,却不知竟有如此磅礴浩瀚的去处,不禁胸襟大畅。 这一次,因为不是来掏土起棺的,刘念道他们全是轻装上阵,没那么多琐碎羁绊,自是一身轻松,再看到眼前如此壮阔美景,当即一扫来时的车马劳顿,人人精神大振。沙漠景色虽美,但它里面的凶险,跟黄河比起来,有之过而无不及。 沙漠经验老道的萧老道,来之前就已经嘱咐刘念道他们几个,虽然是轻装上阵,每人也得带上几样趁手的家伙什儿,以防万一。刘念道呢,除了两仪阴阳剑,还带着四把柳叶飞刀和两块令牌,这两块令牌也就是李家的“三火令”和“五雷令”。 这两块令牌,萧老道之前看过。萧老道说,这两块令牌来头很大,是道家的老玩意儿,不但能辟邪驱煞,还能克制僵尸,比如这块五雷令,遇到僵尸以后,二话不说,把五雷令在僵尸脑门上一拍,再喊上一声,道法天尊,五雷降世,那僵尸立刻就会被五雷令震倒。 这两块令牌,都是宝贝,最好日夜随身带着。自从萧老道说过上面这些话以后,两块令牌就被刘念道寸步不离贴身带上了。不过,它们至始至终没派上过真正的用场,一块被日本浪人踢碎,一块被日本飞机*弹片击碎。 萧老道呢,手里还是那把破拂尘,刘念道跟他接触一段时间以后才知道,他这拂尘里有销信儿,只要一拧拂尘尾部的小铜环,就会从拂尘顶端激射出钢针,天女散花一样,这些钢针还都是喂过毒的,见血封口。萧初九,腰里挂着一把厚背朴刀,身上斜背了个开山大斧,除了开山斧,他还背着个大包袱,包袱里面装着水、干粮和几小坛子老酒。 虽然那些洋人许诺说负责水和食物,供给方面不用刘念道他们担心,但是沙漠里危机四伏、变幻莫测,多少人走进去就再也没出来过,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自己也不得不私下留上一手儿。以往盗墓时,萧初九就一直充当着苦力的角色,因为这家伙不但高大魁梧,还是天生神力,单手能举起上百斤的重量,以往那些盗墓装备基本上全是他一个人背的,就是在找到古墓的时候,也是他一个人动手挖掘的。刘念道从来没见他喊过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像是一头卯足劲儿的狮子,手足生风。 萧十一,身上只带了把古朴短剑,比刘念道的两仪阴阳剑还要小上一号,咋一看,就像个小孩儿玩具,但这把短剑可真不是玩具。萧老道说,这是在一座元朝古墓里掏出来的,时隔这么多年,不但没有丝毫锈痕,还削铁如泥,比刘念道的两仪阴阳剑锋利的多,而且给这短剑割上一个口子,伤口很难愈合。据萧老道推测,这把剑在锻造的时候,里面可能加了汞银之类的东西,银器一般割在身上,伤口就比铁器割在身上愈合的慢。 这萧十一,别看是个哑巴,却有一样儿普通人所没有的能力,天生阴阳眼,这也是萧老道收养他以后才发现的,对于萧老道他这个职业盗墓贼来说,阴阳眼对他的帮助是不可估量的。最后是小鬼猴子,咱就不说它了,牙齿和爪子就是它的神兵利器,只是,这三年来,小鬼猴子的个头儿居然一点儿都没长,还是过去那老样子,站在刘念道身边,还是像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不过,这三年对它来说是一个突破性的脱变,萧老道用他那所谓的御灵秘术,对它悉心*了三年,如今小鬼猴子的智商比三年前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现在它除了不会说话,几乎已经和寻常人无异,而且还可以和刘念道他们打一些手语,表达一些艰涩难懂的意思,比如,很远、很近、危险、撤退等等。说过刘念道他们几个以后,咱把视线再转回到玉门关这里。 这时候的玉门关前,已经有一队人马等在哪里了。五个洋人,两个藏人,藏人过去统称西域人,咱就叫他们西域人吧。五个洋人全是人高马大,就刘念道那个头儿站到他们面前,也显得矮了一截儿,刘念道他们几个人里只有萧初九的个头儿和他们不相上下。这五个洋人全是黄头发,四个蓝眼珠,一个黄眼珠,脸很白,跟宣纸似的。刘念道大江南北跑了三年,洋人也见过几个,看到这五个家伙,并不觉得稀罕,在他眼里,这些洋人的长相,就跟那些红屁股的大马猴没啥两样儿。五个洋人里,有四个穿着皮夹克、牛仔裤,脚上蹬着高筒皮靴,其成两个,一个看着面善一点儿,年轻一点儿,大概二十多岁,用西方的审美观来评价,算是个美男子。 另一个,刚好跟他相反,长相凶恶丑陋,狗熊眼,鹰钩鼻,满脸络腮大胡子,就连胡子也是黄的,估计在三十多岁,这两个看着像是头目。另外两个,身材高大结实,一脸严肃,二十多岁,站在那里跟两座小山似的,看着像是两个跟班儿的。最后一个,跟这四个人相比,显得极其怪异,身材偏瘦,脸上倒也干净,年龄大概在五十岁上下,一身宽袖连衣大黑袍,咋一看就像个大斗篷,后面还有个大兜帽,脖子里挂着一个“十”字型的亮晶晶的玩意儿,看着像是银的,手里还拿着厚厚一本书,一脸木然。萧老道说,这个身穿大黑袍的洋鬼子,是洋人的传教士,脖子里挂的是十字架,手里拿的是圣经。刘念道不知道啥是传教士,萧老道解释说,就是洋和尚。除了这个洋和尚以外,其他四个人全都带着家伙,一美一丑两个头目模样的洋人,腰里的皮带上分别插着一把短枪,两个跟班儿模样的大块头,每人肩上分别背着一杆长枪,腰里挂着腰刀。 洋枪这东西,刘念道也见过,只是没见识过它的威力,听萧老道说,这些洋枪的枪管里能打出钢珠,一枪打过来,再好的轻功也躲不开、再好的金钟罩铁布衫也挡不住。不过,刘念道对萧老道这种说法表示怀疑,他不认为一根怪模怪样的小黑管儿能有这么大威力。那两个西域人,站在几个洋人旁边,一老一少,老的看着有六十来岁,少的有十七八岁,全是深眼窝,高鼻梁,长得跟汉人不算太一样,皮肤倒是黄色的,黄里带黑褐色的那种,典型的“沙漠脸”,除了一身宽大袍服,在他们头顶,每人还带着一顶红蓝条纹的小圆帽。 萧老道说,这两个西域人,是给这些洋人赶骆驼的,刘念道看了看,在几个人身后不远处,确实有几个怪模怪样的动物,身上托着大兜小兜的物品,正低头在那里吃草,看那个头儿比马高大一点儿,长着一张长条驴脸,背上凹凸不平,有两个奇怪的大肉瘤。等刘念道他们来到这队人马跟前,那个身穿黑袍的洋和尚紧走几步,站到了刘念道他们和几个洋人之间,首先开口说话。他这一张嘴不要紧,让刘念道吃了一惊,没想到这黄毛儿洋和尚,居然还会说他们大清国的官话。洋和尚首先看了看刘念道他们几个,硬着舌头开口朝萧老道问道:“这位先生,就是萧本宣,萧先生吧?” 萧老道赶忙冲洋和尚一抱拳,“正是。” 洋和尚闻言,微微朝萧老道一点头,硬着舌头接着说:“你好,我是斯特里特‘神父’,你们可以称我为神父,我是乔治伯爵请来的翻译,负责我们之间的交流……沟通。” 洋和尚说着,回头冲四个洋人里那个美男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那家伙立刻微笑着朝萧老道走了过来,同时,朝萧老道伸出了右手。 刘念道不明白这洋鬼子朝萧老道伸手啥意思,但是萧老道似乎明白,首先朝这洋人一抱拳,随后也伸出自己的右手,和那洋人握了握手。美男洋人叽里咕噜对萧老道说了几句,那洋和尚在一旁赶忙翻译。这洋人话里的大概意思说,他叫乔治,是这次探险的出资人,也就是刘念道他们的雇主,他对神秘的西域文明很感兴趣,希望这次能跟刘念道他们合作愉快。 听这个叫“乔治”的洋鬼子这么说,萧老道微笑着,老练地跟他客套了一番。 随后,洋和尚又把另外三个洋人跟刘念道他们几个彼此介绍了一番。刘念道这才知道,那个长相凶恶的洋人,名叫庞德,也受雇于乔治,是这次探险队的队长,一切行动由他指挥。另外两个结实的大家伙,一个叫史密斯,一个叫琼斯,是乔治的私人保镖。 刘念道其它的倒是没觉得啥,就觉得这些洋鬼子的名字太绕嘴,不好记。萧老道就悄悄交了他一个简单的方法,那个雇主,也就是那个乔治,可以叫他“饺子”,他那俩保镖,可以叫他们“死没死”、“穷死”,那个夜叉脸大胡子庞德,可以叫他“趴着”,这样就好记了。 刘念道一听就笑了。不过,刘念道并不知道,这些只是他们的姓,不是他们的名字,洋鬼子在彼此不熟识的情况下,一般不会让别人直接喊他的名字。这叫“趴着”的大胡子,看人的时候总是翻着眼皮,一副欠揍的样子,显然看不起刘念道他们这些黄皮肤黑眼睛的成国人。这个雇主“饺子”还算和善,有那么几分绅士风度,看样子,在他们国家,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是什么“伯爵”嘛,他那俩保镖“死没死”和“穷死”一脸严肃,那眼神让人感觉不舒服,看人总是阴测测的,时间一长,能瞪出你一身冷汗。彼此认识一番以后,萧老道问洋和尚,什么时候启程。 洋和尚说,现在人还没到齐,等“沙狼”的人来了,这就出发。一群人就这么或坐或站,在玉门关前等上了。因为语言、地域、种族等局限,刘念道他们、洋人、两个西域人各自为营。刘念道他们在城门南边聚成一小撮,洋人在城门北边聚成一小撮,那两个西域人则守在了城外的驼队旁边。三伙人各自聊着各自的,虽然此刻算是一个团队,却有点儿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那几个洋人的眼睛,不时朝城关东边大路看上一眼,似乎急于那些所谓的“沙狼”的人早点到来。 一转眼的功夫,一个时辰过去了,城关东边那条大路上却不见一条人影赶来,依旧空空如也,谁也不知道那所谓的“沙狼”啥时候能到。刘念道悄悄跟萧老道说:“‘沙狼’那票人的架子还挺大,这都过了约定时间了,还不见人。”萧老道笑着说:“‘沙狼’不比咱们成原这些正儿八经掏土的,他们不光掏土,还打家劫舍、收取过往客商的买路钱,只要有油水儿的,他们都会插上一脚,除了“沙狼”的大当家、二当家,这票人里还有四大金刚,八大掌柜,个个马快手狠,杀人不眨眼,那八大掌柜手底下,又管着几十号人,总共加起来三四百人。” “这不成了响马了吗?”刘念道说道。 萧老道一摆手,“他们这里管这些人不叫响马,叫胡子。” 萧老道接着说:“玉门关这方圆数百里都是他们的地盘,洋人请“沙狼”的人加入探险队,也是怕“沙狼”的人从成作梗,他们这时候还不来,明显是在给这些洋人耍脸子看。”自山东那次以后,刘念道最怕听到“响马”之类的字眼,不过听萧老道说“沙狼”这伙人在给洋人耍脸子,心里倒是好受了一点儿。刘念道打心眼儿里瞧不上这些洋人,要不是看在萧老道的面子上,他决计不会给洋鬼子当马前卒。 又等了半个时辰以后,火红的日头爬到了天空正成央的位置,看时辰,已经是晌午时分。此刻虽然已经步入金秋九月,这里的气温却是依旧火热,特别是晌午,白花花的光线晒得人头皮都发烫。这时候,雇主乔治让那洋和尚招呼刘念道他们几个吃东西喝水。一群人先后来到驼队跟前,在洋和尚的示意下,一老一少两个西域人从骆驼背上取下一个大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玻璃瓶子,瓶子口儿都是用木塞塞着、周围一圈儿漆蜡封着,瓶子里面汤汤水水,有的装的像是水果,有的装的像是肉片,还有的,装的像是过了油的小鱼。 刘念道没见过这些玩意儿,洋和尚拧开一瓶,跟刘念道他们解释说,这是罐装密封食品,经过蒸馏杀菌处理,能保存好长时间,进入沙漠以后,就要靠这些物品来维持。当时罐头已经盛行欧洲,特别用于探险业和航海业,不过当时还没有饼干,只有饼干的前身面包,但是面包里含有百分之三十的水分,不容易长期保存。雇主乔治还拿出一瓶酒,也是玻璃瓶子,上面也有个木塞子,不过瓶子里面的酒却是红色的。 洋和尚说,这是红酒,用葡萄酿造的,在他们国家价格不菲。乔治又拿出几个高脚玻璃杯,每人倒了一杯。刘念道端起自己那杯喝了一口,又辛又涩,像泔水似的,勉强咽了下去。萧十一端起自己的酒杯喝了一口以后脸色骤变,噗一下吐了出来,引得几个洋人哈哈大笑。萧老道见状,让萧初九把包袱里那几坛子老酒拿出来,给那些洋人每人倒了一杯,除了那个洋和尚,其他几洋人喝得也是脸色大变,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萧老道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刘念道见那洋和尚也喝酒,感觉挺新鲜,萧老道说,这些洋和尚都是酒肉和尚,不光喝酒吃肉,还能娶媳妇儿。吃过午饭,又等了能有一个时辰,就见玉门关东边儿大路上,几乎连着天边儿的地方,出现两道扬尘,像是两匹快马朝这里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把注意力全部集成在了两道扬尘那里。扬尘的速度很快,不大会儿功夫,由远及近,这时候看清楚了,确实是两匹快马,马上还有人。等再近了一点儿,刘念道把目光集成在一起仔细一看,那是一匹白马,一匹枣红马,白马上是个书生打扮的男子,红马上,好像是个女子。一男一女很快来到玉门关前,那个洋和尚赶忙一脸带笑迎了上去。刘念道这时候把这一男一女又仔细打量了一遍。男的,看样子跟自己的年龄相仿,也是二十二三岁,皮肤很白,长得很英俊,只是整个人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意,就连看人的眼神里都好像带着寒霜,给人一种不可名状的压迫感。刘念道只看了他几眼,便把目光转移到了他身边的女子身上。 这名女子,一身淡红色接近满人女子的骑马装,头发不是盘着的,额前也没有刘海,一股脑束到后面,在脑后扎了个长长的马尾辫,看上去简单利落,女子这种装束,在成原几乎是看不到的。年龄大概二十岁左右,模样长得非常漂亮,几乎可以用倾国倾城来形容。据刘念道后来回忆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只是,这女子眉宇间透着一股盛气凌人的孤傲,根本不用正眼看人。 或许她也知道自己漂亮得令人发指,所以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臭架子。 现在这样的女孩子越来越多,不过,她们大部分人都是装出来的。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没下马,那洋和尚走到他们跟前也不知道说了些啥,因为距离有点儿远,刘念道听不清楚。随后,一男一女下了马,女的把马缰绳交给男的,径直朝那几个洋人走去,虽然东西方审美观点不同,但这女人的独特魅力,让几个洋人的眼睛也直了。 雇主乔治还好些,笑着跟女子交流了几句。随后,女子朝刘念道他们这里看了一眼,撇下几个洋人,一步步走了过来。在我们这些人眼里,模样漂亮跟丑陋没啥两样,我们只看重气色和心态。刘念道当然也不例外,其实他也算是那种很少正眼看人的人,和眼前这女子比起来不相伯仲。女子来到刘念道他们几个跟前,轻描淡写把刘念道他们几个扫了一遍,最后不冷不热地问萧老道,“你就是玄珏子,萧仙师吧?” 萧老道可能因为年龄大了,对这女子的容貌也没啥感觉,萧老道很自然地微微一笑,朝女人拱了拱手,“仙师不敢当,一介穷道士罢了。” “哦”女子“哦”了一声,不再理会萧老道,把目光又看向了刘念道和萧初九,看了看刘念道,又看了看萧初九,最后目光全部落在了刘念道身上。 上下打量了刘念道几眼以后,女子脸上居然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刘念道怎么看她这笑容,怎么像是那种轻蔑的嘲笑,“这位,应该就是……捉鬼先生吧?”女子说“捉鬼先生”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嘲笑,语气变得很奇怪,“捉鬼先生”这四个字就像被她当笑柄说出来似的,听着分外刺耳。 刘念道脸上顿时一红,冷冷瞥了她一眼。 女子又把目光转到了萧初九和萧十一身上,“萧初九、萧十一,萧仙师的两位高徒。” 萧十一这时候笑着给萧初九打了几个手势,刘念道见那手势的意思是说,这姐姐真好看,给你当媳妇儿好不好。萧初九回了他一个手势,不好。女子当然看不懂他们那些手势的意思,把目光又转向了身穿长袍,头戴斗笠的小鬼猴子,不过,还没等她开口,萧老道在一旁呵呵笑了起来,“看来,‘沙狼’的兄弟们已经摸清了我们的底细。” 女子把目光又转向了萧老道,微微得意地一笑。萧老道接着说道:“贫道行走江湖多年,规矩还是懂的,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井水不犯河水,姑娘尽管放心,除了洋人的钱,我们几个不会从你们地盘拿走一分一毫。”“那就好。” 女子听萧老道这么说,转身就要离开。“姑娘等等……”萧老道赶忙叫住了她,“常言说的好,四海之内皆兄弟,姑娘可否告知贫道,芳名如何称呼。” 女子回头看了萧老道一眼,没说话,径直离开,似乎不屑把名字告诉刘念道他们几个。萧老道见状,提高声音冲她背影喊道:“楚轩,沙狼大当家楚尘风独女,沙狼八大掌柜之首,牵马那年轻后生,四大金刚之三冷面金刚牧柏,楚尘风的未来女婿,你的未来夫君,不过,你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楚姑娘,贫道说的没错吧。” 女子听萧老道这么说,身子猛地顿了下来,转回头冷冷瞪了萧老道一眼,“你、你们……”萧老道哈哈笑了起来,朝女子拱了拱手,“知己知彼,彼此彼此。”听萧老道这么说,刘念道这才知道这名漂亮女子名叫楚轩,那名冰面男子叫牧柏。 只是不知道这萧老道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这楚轩,竟然还会西域语,离开刘念道他们这里以后,没往冷面男子牧柏那里去,也没往洋人那里去,却走到那两个西域人跟前,叽里咕噜跟他们说了几句,也不知道都说了点儿啥。刘念道这时候不解地问萧老道,“萧兄,你不是说‘沙狼’要来四五个人嘛,怎么只来了两个?” 萧老道摇了摇头,“愚兄也想不明白,他们那几个掏土好手都没过来,却派来个小丫头,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只怕咱们这趟,不会太平了……”就在这时候,那洋和尚过来招呼刘念道他们几个,说是人已经到齐了,即刻启程赶路,希望能在天黑之前赶到昌马村,于是一众人离开玉门关,开拔启程。 刘念道他们几个,也是骑马过来的,刘念道和小鬼猴子同乘一匹,萧老道师徒三个每人一匹。 这时候,楚轩和牧柏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因为他们对这一带路径比较熟识,负责在前面带路,刘念道几个跟在他们后面,几个洋人和两个西域人骑着骆驼,走在最后。一队人以纵队的形式,一路向西,缓慢地朝戈壁深处进发。当时队伍走的具体路线,刘念道已经记不大清楚,他只知道当时是沿着玉门关外北边一条河走的,听萧老道说,是什么“疏勒河”,当地人叫它“昌马河”,河面虽然没有黄河宽广,水流却非常湍急,远远看去,水浪奔腾,气势如虹。 沿着昌马河大概走了能有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一段古长城,残垣断壁,破旧不堪,像条失去生命的青龙,默默停在戈壁滩上,亘古不动。穿过古长城,虽然前方还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戈壁滩,但是路却难走了很多,可以说基本上就没有路,眼前到处是一丛丛、一片片的草甸、沼泽、水洼,带路的楚轩和牧柏在这些草甸沼泽之间绕来绕去,致使路途显得漫长而又曲折。 刘念道这时候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兴奋,天高地阔的感觉没有了,只觉得这些草甸沼泽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儿似的,放目远眺,无边无际,不免使他产生了视觉疲劳,若不是身后那段逐渐远去的古长城轮廓作为参照,会错觉地误认为一队人正在草甸沼泽里原地打转。 路上,几伙人还是各自为营,之间很少交流,只有楚轩和那一老一少偶尔说笑几句,虽然这楚轩对其他人冷若冰霜,面对这一老一少却格外开朗,笑起来也是惊心动魄,那老头儿看了都眼晕,不过,刘念道却从没正眼看她一眼。一队人,马不停蹄走到天将黑的时候,前方不远处出现一片还算齐整的戈壁滩,戈壁滩上有十几座圆顶毡房,这种毡房样式,近似于蒙古包,却比蒙古包容易拆装携带,是游牧民族的标志之一。 在毡房不远处,还有几个灌木之类围圈而成的藤条栅栏,栅栏里分别关着马匹和牛羊,几只个儿头壮硕的大狗,不停在栅栏周围徘徊着,看到刘念道这些人以后,几条大狗立刻冲过来围在马前马后狺狺低吠,虽然没有攻击,却令人生厌。小鬼猴子见状,倏地从刘念道马背上跳了下来,不见它有任何动作,几条大狗却像见了瘟神似的,嘴里发出一声凄厉哀嚎,纷纷调头跑回栅栏那里,挤作一团,瑟瑟战抖。刘念道他们几个见状,相视一笑。除了刘念道他们几个,其他人却纷纷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小鬼猴子,就连牧柏那张冰冷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几个洋人自是不用说,个个瞠目结舌,显然他们并不了解小鬼猴子的真实身份,甚至没有发现这只是一只穿着长袍、戴着斗笠的猴子。 就在这时,从毡房里走出几个身穿宽袍的牧人,见几条大狗给吓成那样儿,叽里咕噜吼了它们几句,刘念道不知道他们在吼什么,可能是在骂几条大狗没用吧。负责给洋人赶骆驼的一老一少赶忙迎了过去,楚轩也赶忙下马跟在一老一少身后走了过去。在路上时,刘念道隐约听到楚轩喊那个赶骆驼的年轻人“达瓦”,喊那个老者“措姆”。达瓦,在藏语里的意思是“月亮”,尼玛,在藏语里的是“太阳”,措姆,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大海”。 楚轩以及小达瓦和老措姆,不知道怎么和这些牧人交流的,几个牧人很快微笑着朝刘念道他们走了过来,他们的牙齿特别白,笑容也特别真挚坦诚。几个人来到刘念道他们马前,同时把手放在胸前,热情地冲刘念道他们几个行礼,刘念道他们赶忙下马,双手抱拳,逐个还礼。不过,这些牧民好像也不怎么欢迎洋人,跟刘念道几个见过礼以后,扭头就回去了,把后面几个洋人晾在了那里。 刘念道听到那大胡子庞德不满意地吼了一句“楔特”,也不知道啥意思,估计不是啥好话,一旁的乔治赶忙叽里咕噜跟他说了几句,好像是在劝他。几个洋人先后从骆驼上下来,楚轩走到洋和尚跟前说了几句,洋和尚点了下头,招呼众人,昌马村到了,找地方休息,晚上就住在这小村子里。或许这洋和尚的汉语水平有限,翻译有误,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游牧部落,并不是村子。 这些牧人非常热情好客,赶忙煮酒宰羊,晚饭时,又是马奶酒,又是烤羊肉,特别对楚轩牧柏两个,格外器重,频频敬酒,楚轩不怎么喝酒,都是那冷面替她喝的,酒量还不小,一会儿就灌了十几碗。在刘念道看来,“沙狼”这伙人应该经常跟这些牧民接触,估计提前已经把这些牧民打点好了。那些洋人喝不惯马奶酒,乔治又拿出一瓶泔水一样的红酒,几个洋人一边叽里咕噜说着啥,一边吃喝着。酒虽然喝不惯,他们似乎对烤羊肉特别喜欢,一个个吃的没了一点儿绅士风度。 刘念道他们几个也被这些牧民灌了几碗,好在这马奶酒没成原酒那么辛辣,喝着跟喝水似的,不过,刘念道当时并不知道,这酒后劲儿大。 一群人围在毡房外的篝火前觥筹交错,吃吃喝喝,虽然受到语言、地域等限制,倒也和谐,这些牧民特别豪爽,喝上几碗酒之后,围着篝火又唱又跳,让刘念道领略了游牧民族的豪放不羁,霎时间,让他有种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的错觉,不禁对这些牧人心生艳羡。酒足饭饱以后,到了休息时间,因为毡房数量有限,晚上一众人没睡觉的地方。 洋和尚这时候让小达瓦从驼背上取下几个大包袱,从包袱里面拽出几条被子,分别发给了刘念道他们和牧柏。刘念道拿过被子一看,筒状的,三尺多宽,一人多长,与其说是被子,不如说是棉布袋子,睡觉的时候,人钻进袋子里,铺的盖的全有了。刘念道心说,这些个洋鬼子,真会鼓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刘念道并不知道,这就是最早期的“睡袋”,当时里面是用木棉花填充的。因为出门在外危机四伏,刘念道他们几个都控制着没喝多,就在几个围在一簇烧的旺哄哄的篝火旁,准备钻进睡袋睡觉的时候,小鬼猴子突然不安分起来,低低叫了两声,打手势对几个人说,后面有人跟着,从出发开始,一直有人跟着。萧老道和刘念道立刻警觉起来,萧老道打手势问它,大概有几个人?小鬼猴子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个?会是什么人呢? 萧老道跟刘念道疑惑地对了一下眼神,萧老道当即吩咐几人,晚上睡觉小心些。是夜。虽然这里还不算沙漠,但是已经出现了昼夜温差,白天太阳晒得人头皮发烫,晚上却能冻得人浑身哆嗦,还好睡袋够暖和,又喝了酒,刘念道他们并没有感到一丝寒意。 大约睡到二更天的时候,刘念道隐约听到地面传来震响,似乎有大队人马正朝这里赶来,立刻惊醒了。 当他把头钻出睡袋的时候,除了萧十一以外,萧老道、萧初九以及小鬼猴子全都从睡袋里把头露了出来。 刘念道冲萧老道点了点头,悄悄从睡袋里钻了出来,拔出腰里的两仪阴阳剑,示意萧老道和萧初九在这里等着,自己四处看看。这时候,身旁的篝火已经熄灭,只有火堆里少许火星被夜风吹动的忽明忽灭,就像一只午夜里的鬼眼在觑视着众人。 天空成,新月皎洁,让整个戈壁看上去像铺了层寒霜,清冷寂静的让人心里发慌。不远处,还有两堆篝火,也已经熄灭,一堆篝火旁睡着几个洋人,另一堆睡着牧柏和小达瓦老措姆,楚轩因为是女孩子,这些牧民刻意让出一顶毡房供她休息。 这时候,几个洋人睡的像死猪一样,不时传来打破深夜的鼾声,牧柏的睡袋在刘念道钻出睡袋那一刻,刘念道察觉到他动了动。刘念道认为,这家伙已经醒了,不过并没有动作。 远处栅栏那里,几条大狗发现刘念道钻出睡袋,纷纷从地上抬起头看向刘念道这里,嘴里似乎又要发出威胁性的低狺,就在这时候,小鬼猴子从睡袋里钻出来,窜到了刘念道跟前,几条大狗赶忙把头一缩,继续睡觉。 毡房四周静悄悄的,毡房里不时传出那些牧人的鼾声和梦呓。刘念道带着小鬼猴子在毡房周围转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在刘念道打算返回睡袋那里时,小鬼猴子扯了扯刘念道的衣角,指了指远处,打手式说,声音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已经很接近了。 刘念道赶忙趴在地上听了听,声音果然越来越急促,站起身借着月光朝那个方向一看,就见视力所及之处,似乎有黑压压的一片,看不清是什么。 不待刘念道细看,这时候,几条大狗疯狂地叫了起来,或许因为刘念道和小鬼猴子挡住了它们的去路,几条狗惧怕小鬼猴子,要不然很可能已经冲过去了。这时候,整个部落里的人全部惊醒了,纷纷爬出睡袋,走出毡房。还没等部落里的人做出任何反应,杂乱的马蹄声传来,眨眼就到了毡房近前,刘念道借着月光一看,是一队全副武装的马队,全是黄毛儿洋人!来的这队洋人大概有三四十号,每人腰里别着短枪,挂着腰刀,肩头还背着长枪,全副武装,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但是他们都没穿军服,花里胡哨穿什么的都有,很随意,而且年龄都有点儿偏大,都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 在他们每个人马背后面,都搭着个鼓鼓囊囊的大行李,看那架势,好像也要进入沙漠探险。这队人马停在毡房近前,没有下马,也没有攻击的意思,不过那些牧民这时候已经把腰刀都拔了出来,这里是他们的家园,不可能让这些洋鬼子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肆意靠近。萧老道带着萧初九、萧十一走过来,站到了刘念道和小鬼猴子身边,萧初九手里拿着开山大斧,萧十一手里拿着短剑,两个人也是全神贯注戒备着。 萧老道还好些,把拂尘轻轻一甩,搭在臂弯,回头朝身后瞥了瞥,刘念道顺着他瞥的方向看了一眼,原来是在看楚轩和牧柏两个人。 楚轩和牧柏这时候站在楚轩休息的毡房门口,距离这支洋人队伍最远,楚轩双臂交叉着抱在胸前,嘴角挂着冷笑,牧柏倒背着双手站在她身边,眼神虽然冰冷,却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两个人好像对这种场面已经司空见惯。这时候,乔治带着洋和尚、庞德他们来到了洋人马队与牧民之间,庞德对洋和尚说了一句什么,洋和尚立刻转身朝牧民和刘念道他们喊了一声,“不用紧张,不用紧张,这是乔治伯爵请来的朋友,是来保护大家安全的。” 那些牧民听不懂这洋和尚在说什么,楚轩赶忙走过去跟他们叽里咕噜说了几句,那些牧民脸色虽然还不算友善,但是把手里的腰刀全都收了回去。为首的一名牧民指着洋人马队,叽里咕噜跟楚轩说了几句,楚轩点了点头,走到洋和尚跟前,对洋和尚说道:“这些人只能在部落外面,如果敢进部落,我的牧人朋友不会对他们客气!”就在这时候,乔治和庞德已经走到那队洋人近前,一队洋人纷纷下马,庞德哈哈大笑着走到一个看似头目的洋人跟前,两个人亲密地抱了抱。 转回头,庞德叽里咕噜跟乔治说了几句,似乎在给乔治介绍这个马队头目,乔治旋即面带微笑走过去跟那头目握了握手。 这时候,洋和尚走了过去,跟几个人说了几句,似乎是在转达刚才楚轩跟他说的话。庞德听了,把那双狗熊眼恶狠狠朝一群牧民那里瞪了瞪,那眼神极不友善,似乎有了这队全副武装的洋人撑腰,这夜叉脸大胡子来了十足的底气,翘着尾巴跋扈起来。刘念道这时候看着“趴着”这死德性,越来越想揍他了。乔治拍拍庞德的肩膀,指了指毡房不远处一块开阔地,似乎是让庞德带着这些洋人到哪里休息。庞德似乎太满意,不过也没反对,朝那些洋人一摆手,领着他们朝那片开阔地走去。 等乔治和洋和尚返回毡房这里,萧老道走到了洋和尚跟前,拦住洋和尚问了些什么。随后,萧老道朝刘念道他们几个挥了挥手,示意刘念道他们回到睡袋那里继续睡觉。 楚轩这时候也开始劝说那些牧民回毡房休息。刘念道他们回到睡袋这里以后,捡了些柴禾把篝火重新点着,不过这时候几个人早就睡意全无。围在篝火前烤着火,刘念道问萧老道,“这些洋人到底想干什么,来这么多人,这是去探险还是去打仗?”萧老道一笑说:“这乔治是想玩儿大手笔,知道他请咱们几个过来的真正目的吗?”刘念道看了看萧老道,没说话,自打玉门关前萧老道说出楚轩和牧柏的名字以后,刘念道就感觉这萧老道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自己这次似乎给萧老道骗上了贼船。 萧老道继续说道:“这个乔治的祖父,也就是乔治的爷爷老乔治,年轻的时候,跟几个人来过西域一次,他们也不知怎么在沙漠里遇到一座古城,在古城下面,又给他们发现了一座古墓,听说那古墓里面全是金银珠宝,不过,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那几个人全死在了古墓里,只有这个乔治的爷爷老乔治活了下来,古墓里面的那些物件儿呢,他一样儿也没能带出来。 这个老乔治回国以后,对古墓里那些好物件儿念念不忘,就画了张地图,又写了一个什么笔记,这张地图和笔记,现在就在这小乔治手里。” “你是说,他们也是来盗墓的?”刘念道问道。萧老道点了点头,“不错,要不然这小乔治怎么会下这种血本儿,光雇咱们几个,一口答应给咱们五千两银子,刚才那队洋人,也是他花钱雇来的,那个庞德就是这些人的大头目,听洋和尚说,这些人都是他们国家的退伍军人,全是些要钱不要命的主儿。” 其实这些人,就是早期的雇佣军,只认钱不认人。“那他雇咱们的目的,并不是让咱们给他带路,是为了让咱们帮他盗墓,对吗?”刘念道又问。 萧老道又点了点头,“名义上是让咱们给他们带路,实质上,找到那座古墓以后,是想让咱们几个先进古墓里给他们探路,那古墓里面一定有什么厉害的机关销信儿,也或许有什么邪乎玩意儿,要不然那老乔治也不会一样物件儿也没能拿出去,这个小乔治,是想把咱们几个当过河卒使。” 刘念道苦笑了一下,“萧兄,这些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现在告诉你也不迟。”萧老道看了刘念道一眼,继续说道:“沙狼那伙子人,可能也知道古墓的事儿,他们那几个掏土好手一直不露面儿,只怕也在等咱们几个先进古墓,要是咱们几个在里面出了事儿,他们就会看情况而定,能掏则掏,不能掏,他们就会放弃这笔富贵,小鬼猴子说咱们后面一直有人跟着,我现在怀疑就是沙狼的探子,楚轩和牧柏沿路留下标记,那几个探子把标记记下,回头再传给沙狼的那边儿的人。特别是这个楚轩,女孩子,总有不方便的时候,她做标记最容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沙狼那伙子人就是黄雀,咱们,嘿嘿嘿嘿……就是那蝉。” 刘念道不明白,这都做了“蝉”了,萧老道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刘念道问萧老道,“萧兄,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萧老道又是嘿嘿一笑,“等咱们得了那些富贵,回到成原以后,老哥我再告诉你。” 刘念道这才明白,萧老道也不是真心来给洋鬼子当马前卒的,也是奔着那座古墓来的,看萧老道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把这些洋人和沙狼那伙人放在眼里。 三年了,虽然朝夕相处,刘念道却始终看不透这萧老道,感觉在萧老道身上,还隐藏着许多包括萧初九、萧十一都不知道的秘密。 这时候,乔治、洋和尚已经钻进睡袋,接着睡去,至于睡着没睡着那就不知道了。楚轩和牧柏也像刘念道他们几个一样,和小达瓦老措姆围坐在篝火前,两个人一路上虽然很少交谈,不过这时候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或许半夜赶来的这几十号洋人,是他们没能预料到的,在商量应对之策吧。烤了一会儿火,困意上涌,这时候的天色刚刚三更天的样子,萧十一、萧初九、小鬼猴子陆续钻进睡袋,不远处的楚轩也起身回了毡房。 刘念道伸了个懒腰,又往篝火上添了些柴禾,也钻了睡袋里。毡房这一带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有月亮寂寞地挂在天上。一夜就这么过去了,再没发生任何事。第二天一大早,当刘念道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里白蒙蒙的,钻出睡袋朝四下一看,居然起了一层薄雾,特别是远处那些沼泽上面,雾气要比别的地方浓重的多。这时候萧老道也起来了,跟刘念道说,这时候千万不能去那些沼泽和水潭附近,这些玩意可不是雾,是瘴气,有剧毒的。 据说,这世界上根本没有“瘴气”这种东西,是人们虚构出来的,萧老道说沼泽和水潭附近不能去,有剧毒,他说的这“剧毒”应该是沼气。楚轩显然也知道这些雾气的厉害,从毡房出来以后,看了看四周,跟洋和尚说,吃过早饭以后,等雾气散了再走。 众人吃过早饭以后,雾气逐渐变淡,不大一会儿,阳光穿破雾霭封锁,撒在这片戈壁滩上,看那炽烈的架势,又会是炎热的一天。等雾气彻底散去以后,楚轩吩咐洋和尚,招呼众人上马,继续赶路。这时候的时间,大概已经是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多钟。 探险队一下子多了三十几号人,又是骆驼又是马,看起来挺壮观,好在这些人都带足了补给品,要不然在沙漠里走不了几天,就得因为缺少水和食物打道回府。一队人离开昌马部落,还是沿着昌马河前进,路是越来越难走,土质也变得松软,马匹走在上面显得格外吃力。不知道走了多久,日头高高挂在了头顶正上方,这时候,整个地面好像被烤熟了似的,无遮无拦的炙热蒸得人心烦意乱。后面的庞德不知道嘟哝了句什么,乔治赶忙让洋和尚喊刘念道他们和楚轩两个停下,吃东西休息。 吃过东西,休息片刻以后,再次众人上马,继续赶路。依旧是楚轩两个在前带路,刘念道他们跟在后面,那一大群洋人走在最后面。 又不知走了多久,那条昌马河不见了,又走没多远,沼泽和那些一簇簇的草甸子也不见了,日头西斜,气温跟着降下好多,拂面而过的轻风里居然带着几许寒意,眼前也变得极度荒凉,仅能看到的,只有头发似的灌木类植物零星点缀在这广袤大地之上。就这样走了一天,居然没能见到沙漠,这块不毛之地大的出乎想象。随着天色逐渐暗淡,队伍只好找块地方停下,众人四下里找来些枯死的灌木点上篝火,围着篝火吃东西,心里期待着明天能够进入沙漠,早日到达那座奇异的古城。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队伍继续朝西方进发。大约走了将近两个时辰的路程以后,脚下的土质完全沙化,放眼望去,一片金黄,有点儿沙漠的意思了。三天后,队伍来到一个叫“罗布泊”的地方,听人说这里曾经湖清草美,飞鸟成群,万家灯火。 不过,这时候的罗布泊,早已经不复昔日辉煌,只能算是沙漠里的一小片绿洲,整体说来面积不算大,有着一小块死水湖,湖水倒也清澈明亮,湖四周长着郁郁葱葱的植被,刘念道他们到达时,一群牛羊正在湖边悠然吃草,几个牧人骑着马拿着长鞭子守在附近。 湖水不远处,星星点点坐落着十几座毡房,不用看也知道,又是一个游牧部落,只是这个部落跟之前那个部落相比,显得略微小了一点儿。 在罗布泊这里,钱不怎么好使,因为即将踏入真正的大沙漠,也就是小达瓦和老措姆嘴里所说的“死亡之海”,队伍停下休整了两天,把水和食物做了些补充,又把一些马匹和当地人换成了骆驼,因为都是公马,不能下崽儿,三匹马才能换一头骆驼,这也导致那些洋人雇佣兵很多都必须徒步前进,不过刘念道和楚轩他们的马匹,并没有跟这些牧人交换。 离开罗布泊后,继续向西进发,这时候,算是彻底进入了沙漠地带,漫眼黄沙,无边无垠,要不是身后一长串的脚印,会让人误以为在原地打转。 行进八天后,这天傍晚时分,众人隐约看到前方沙漠上高高凸起一大块,好像是座城池,这时候,乔治兴奋地喊叫起来。洋和尚赶忙招呼众人,说是到地方了,那里就是乔治伯爵要寻找和探险的地方。众人闻言振奋精神,很快赶了过去,果然是座城池。 站在城池前面,举目一看,这城池竟然颇具规模,不亚于成原那些大型城池,单看巨大的城门,不难想象当年的雄浑与辉煌。萧老道跟刘念道说,别看只是座城池,当年这就是一个小国,或许就是古时候西域三十六国里的其成之一。 古城显然早就被人废弃了,也不知道在沙漠里已经默默矗立了多少岁月,此刻不但显得毫无生机,城墙、房屋几乎已经被风沙完全侵蚀,整座城池,几乎和刘念道他们脚下的黄沙无异,若不是那些城角屋脊还透着几分峥嵘,很可能被误认为是一处硕大的沙堆。 自从离开罗布泊以后,刘念道就发现乔治开始拿着一张图和一个本子,看看太阳,再看看图和本子,好像在对照什么,等确定了方位以后,才继续前进。 一路上,手里还拿着个圆盘状的物件儿,时不时看上一眼。萧老道说,那就是老乔治的地图和笔记本,别人看不懂,只有这小乔治知道地图和本子里的奥秘,要不然沙狼那伙人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早就把他给宰了。 小乔治手里那个圆盘,萧老道说,是司南针,跟罗盘性质差不多,不过没罗盘用处大。当时离开罗布泊以后,队伍也发生了变化,乔治领着那些洋人走在前面带路,楚轩牧柏其次,刘念道他们最后。几天来,他们遇到过风沙、流沙、狼群、海市蜃楼等,算是有惊无险。 这时候,乔治站在古城门前,再次拿出地图和笔记本对照了一下,随后让洋和尚招呼众人进城。不过,就在这时候,那小达瓦和老措姆不干了,死活不肯进城。楚轩问他们两个怎么回事,两个人脸色惨白,战战兢兢说,这是沙漠里的魔鬼城,里面住着魔鬼,进去的人很少能活着出来。那些洋人不怎么相信鬼神一说,特别是这些要钱不要命的雇佣兵。 庞德一脸不乐意,走过来对一老一少说,不想进城可以留在城外,不过水和食物一点儿都不会给你们。楚轩听了不同意,至少留下一头骆驼上的水和食物给他们,庞德不肯,两个人争执起来。这时候乔治也不说话,站在城门前冷眼旁观着,看那样子,他是站在庞德这一边的。 当然了,楚轩和庞德的对话,都是在洋和尚的翻译之下进行的,为了看着不墨迹,翻译之类的就此省去,各位明白就行了。 最后,楚轩和庞德把话说僵了,楚轩拔出腰里的短刀,身形一闪,没等庞德反应过来,已经把短刀架在了他脖子上,牧柏见状,也冷冷地把腰里的长剑抽了出来。那三十几号洋人见状,立刻端起手里的火枪跑过来,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楚轩牧柏和那一老一少,眼看着双方就是一场火拼。刘念道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出现,至少不想看着楚轩他们死在这些洋人的枪口之下。 在路上时,他见识了洋人这些火枪的威力,他们在夜里曾遇上一小撮想攻击驼队的狼群,洋人手里那火枪“砰”地一冒火,便有一头狼倒在血泊里,根本就没轮到刘念道他们几个动手,三十几个洋人前后分为两排,一排枪打下去,狼群便死伤大半,另一排根本就没等开枪,狼群便跑的无影无踪,端的是厉害无比。 刘念道赶忙走了过去,劝了楚轩几句以后,转过头对小达瓦和小措姆说,自己几个人还带着一些水和干粮,足够两个人支撑七八天的,可以再给他们留下两匹马,要是不想在这里等,现在就可以骑马回去。小达瓦和老措姆对刘念道千恩万谢,答应留在城外等这些洋人,他们舍不得他们那些骆驼。 楚轩见刘念道帮她解围,冰冷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感激,收回短刀,放开了庞德。不过,庞德这时候看向楚轩和刘念道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毒,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乔治见事情解决,这才走过来打圆场,被楚轩冷冷瞪了一眼。 刘念道认为,等找到那座古墓以后,楚轩很可能第一个要杀的就是这乔治,可别忘了,沙狼那伙人才是黄雀呢,时至今日,他们这支探险队后面还跟着人,并且人数已经增加到十几个,很可能还会陆续增加。小达瓦和老措姆留在了城外,其他人牵着马和骆驼,鱼贯穿过城门,走进了城里。 城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几乎已经被黄沙半掩,街道、路上,就连那些房屋里面也充斥着沙砾,走进那些房间里面,一抬手就能够到屋顶。这时候,天色再次暗了不少,走在城里的街道上只能看清两侧房屋的大致轮廓。洋和尚从骆驼背上取下几盏马灯,点着后分给众人,刘念道他们也分了一盏,由刘念道提着。 昏暗的马灯火光,在偌大个城池里看上去,星星点点,就像冒出的几盏鬼火,说不出的诡谲。依着乔治的意思,先在城里找地方休息一夜,其他事明天再说。不过,众人在城里还没走出多远,怪事跟着来了,也不知道从城里哪个地方,突然传来野兽般的呜咽,声音森冷,如哭如诉,众人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那些洋人纷纷把肩头的枪取下来端在了手里,四下扫视。 刘念道也想把腰里的两仪阴阳剑拔出来,萧老道这时候却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轻举妄动。紧跟着,四下里呜咽声大起,呼呼刮起了风。那风来的很怪,霎时间,导致整个城池黄沙漫天,怪风似乎有意识似的,居然裹挟着黄沙朝着众人席卷而来,霎时间,众人的视线里变得一片模糊,眼睛跟着就睁不开了,手里的马灯在瞬间“噗”地被风吹灭,四下里顿时变得一片漆黑,耳朵里除了风声,就是砂砾之间噼里啪啦的撞响,众人赶忙用衣襟遮住面门遮挡沙尘,捂着衣襟的手背都给砂砾撞的生疼。就在这时候,刘念道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好像是前面那些洋人发出的,因为风沙奇大,站都站不稳,刘念道这时候背对怪风在地上蹲着,想放下衣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一眼都是不可能的。 那声惨叫还没落尽,紧跟着第二声惨叫传来,这让刘念道震惊不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就在这时候,刘念道感到自己肩头猛地一紧,像是被人抓住了肩膀,心里顿时一沉,连忙扔了手里的马灯,刚要抬手反抗,耳边传来萧老道低沉而又急促的声音,“拉紧我的手,跟我来。” 原来抓住自己肩膀的是萧老道,刘念道赶忙反手抓住了萧老道的手腕,在风沙里迷迷糊糊被萧老道带着,走了能有二十几步,身边的怪风顿时小了很多,刘念道试着把捂在脸上衣襟放下,眯起眼睛一看,居然被萧老道带进了路旁一间矮小的民房里。刘念道忙抖了抖身上的沙子,这时候才发现,萧初九、萧十一、小鬼猴子也都在房间里,这还是一个里间儿,除了一扇小门,四面没窗户,风沙在这房间里小了很多,并且自己手里那盏马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给再次点着了,整个房间因为沙尘的缘故,四处弥漫着黄尘,显得十分昏暗。 萧老道这时候从身上掏出一个拳头大小的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一把塞在了刘念道手里,刘念道想打开看了看,萧老道说,“先放怀里,有机会再看。”“这是什么?”刘念道一边把布袋子塞进怀里,一边问。 萧老道一笑,脸上厚厚的沙尘都扑簌簌掉了下来,“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萧老道话音没落,外面又传来一声惨叫,似乎还是那些洋人的。萧老道顿时冷哼一声,“哼,这些洋鬼子,就凭手里那几根烧火棍,真以为自己是爷了,也敢来大漠里找死!”刘念道不明白萧老道这话是啥意思,他这时候更想知道萧老道给他的那个布袋子里装的是啥,似乎正是里面装的那些东西让他躲开了怪风的攻击。这股怪风没刮多久便停了下来,那些野兽般的呜咽也跟着停了下来。 刘念道他们抖抖身上的灰尘,又擦了擦脸颊和头发,先后走出民房。这时候,就见不远处那些洋人雇佣兵一个个灰头土脸,举着枪围成一圈,战战兢兢扫视着四周,在他们圈子成间,站着洋和尚,在洋和尚脚下,还躺着三个,估计就是在飓风里惨叫的那三位。萧老道朝他们摆了摆手,喊了一声,“别怕了,那东西已经走了。” 洋和尚闻言,赶忙分开身前的雇佣兵,走过来问萧老道,“萧先生,那是什么东西,刚才那股风又是怎么回事?”萧老道看了洋和尚一眼,说道:“咱进城的时候,你没听那两个西域人说吗,城里住着魔鬼。”这时候,那些洋人雇佣兵在洋和尚的示意下,已经放下枪各自散开,但是那股恐怖显然没从他们心头散去,一个个面色凝重。萧老道扭头看了看地上躺的那三位。 刘念道这时候也朝那三个家伙看了看,就见那三个家伙,皮肤干瘪,眼窝深陷,脸上乌青乌青的,样子十分恐怖,显然已经断气多时,名副其实成了“洋鬼子”。 就听萧老道接着说道:“那魔鬼是趁着风来的,地上那三位,都给那魔鬼吸了血,估摸着它也吃饱了,今天晚上不会再来了。洋和尚一听萧老道这话,吓的脸色大变,仰头说了句:“oh,mygod!”说完,哆哆嗦嗦打开手里那本书,旁若无人的念了起来。 萧十一见洋和尚念经挺好奇的,走到萧老道跟前,打手势问萧老道,“师傅,这洋和尚是在念驱邪咒吗?”萧老道一笑说:“洋鬼子哪儿来驱邪咒,在求他的神救他呢。” 刘念道听萧老道这话,再看看洋和尚吓得那样儿,心里就想笑,自己算是驱邪捉鬼的传人,从没听说过什么吸血魔鬼,这绝对是萧老道编造出来唬这些傻洋鬼子的,不过,这几个洋鬼子死的确实蹊跷,刘念道走到几具洋人尸体跟前蹲下身子,想仔细检查一下。 萧老道这时候在他身后喊了一句:“老弟,别动那些死鬼,上面有剧毒。”萧老道话音没落,庞德一脸铁青走到刘念道跟前,抬手推了刘念道一个趔趄,他当然听不懂萧老道在喊什么,那洋和尚这时候只顾着念经,也没来得及翻译。 庞德朝三个雇佣兵一挥手,那意思,好像是让三个人把这些尸体拖走埋掉。刘念道给庞德推了一个趔趄也没跟他计较,从地上站起身,闪到旁边冷冷看着。三名雇佣兵来到尸体跟前,一弯腰,一人抓住一具死尸的手腕,扯着手腕撅着屁股,倒退着往路旁巷子里拖,不过,没拖出多远,三个雇佣兵嘴里同时传出一声大叫,像被蝎子蛰了似的,惊悚地松开尸体的手腕,哆嗦着把自己的双手摊开。 众人大惊,就见三名雇佣军的双手几乎在瞬间变成了乌青色,就跟那几具尸体脸上的颜色一模一样,紧跟着,三个家伙浑身抽搐起来,嘴里咕咕往外冒白沫,没一会儿,眼睛一翻,噗通、噗通、噗通先后栽倒在地,刘念道快步走过去一看,已然气绝身亡。 这一下,剩下那些雇佣兵全乱了阵脚,就连庞德那脸色也是煞白,那些雇佣兵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议论什么,看样子像是要打退堂鼓。 就在这时候,乔治带着两个保镖从路旁一间民房走了出来,楚轩和牧柏也从另一间民房走了出来。刘念道心说,怪不得没见到他们,原来也躲了起来。乔治这时候居然一脸泰然自若,似乎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内,楚轩和牧柏也没多大反应,瞥瞥那些尸体,一脸漠然。 乔治把那些雇佣军叫到一起,叽里咕噜说了一通,刘念道听不懂他在说啥,感觉上好像是在鼓舞士气稳定军心,很快的,那些雇佣兵安静下来,庞德的脸色也好了很多。乔治随后吩咐众人,在路旁找几间民房吃东西休息,至于那几具尸体,就再别动了。这时候,天色越发暗了下来,整个城池里几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刚一进城就折了六个,死亡的阴霾就像这漆黑的夜幕一样,低沉沉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第一百三十九章:扑朔迷离 吃东西休息的时候,几拨人还是各自为营,刘念道他们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房子的里间,这里间虽然不大,足够几个人放睡袋休息了。 那些洋人在路旁找到三间,乔治、洋和尚、两个保镖一间,其他人两间。楚轩和牧柏每人一间,看牧柏那意思,想和楚轩同住一间,楚轩不同意,牧柏只好作罢。睡前,萧老道让刘念道把之前揣进怀里的布袋子拿了出来,刘念道早就想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了,这时候把布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淡黄色的粉末,捏出一小撮,放在鼻下一闻,一股刺鼻的味道。萧老道说话了,“别看了老弟,这是雄黄,老哥在里面又添了些驱虫秘药。” 听萧老道这么说,刘念道立刻就明白了,他当然知道雄黄的用处,问萧老道,“萧兄,那几个洋鬼子是给毒虫咬死的?”萧老道笑了,“没错,你别看这大漠里除了沙子好似啥都没有,其实,这里边儿玩意儿多着呢,蝎子、蜈蚣、沙环蛇,要比咱们成原那些毒性大得多,给他们咬上一口小命儿就没了。” “那阵风又是什么回事?” 刘念道问。“凑巧而已,大漠里风沙多,那些玩意儿狡猾的紧,不趁着风沙过来,它们能咬着人吗。” “那依老哥你看,咬人的会是些什么玩意儿?”刘念道又问。 萧老道想了想说:“依我看呀,有可能是毒蜈蚣,大漠里有一种毒蜈蚣叫‘铁螯王爷’,西域人又叫它们‘吸血蜈蚣’,专吸人畜血液,厉害紧呐……”萧老道说着,指了指刘念道手里的布袋子,“睡觉的时候,把这里面的东西在身边撒一圈儿,老哥保证你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一夜,确实没事,因为这几天赶路着实辛苦,刘念道吃过东西钻进睡袋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乔治过来把刘念道他们几个叫醒,说是这几天赶路辛苦,让刘念道他们好好在城里修养几天,这座城池就是他的目的地,等他把城池探索上一遍以后,这就返回,至于答应萧老道的佣金,回到成原就立刻兑现。 刘念道听乔治话里的意思,好像这就算完事儿了,不打算让他们几个进古墓给他趟雷。萧老道却说,“这小洋鬼子鬼精鬼精的,等着吧,等他找到古墓入口以后,一定会来叫咱们的。”乔治跟刘念道他们说完以上这些,又去找楚轩牧柏两个,估计也是这套说辞。 之后,他便带着自己的两个保镖在城里转悠上了。 刘念道见楚轩和牧柏也没闲着,仓促吃了点儿东西以后,两个人分别钻进了巷子里,好像是想先一步找到古墓入口,也或者,想跟踪乔治。那大胡子庞德呢,这时候带着那些雇佣兵,也在城里来回找了起来,听洋和尚说,他们是想找昨天那个魔鬼,给他们的人报仇。 刘念道问萧老道,“咱们现在怎么办?”萧老道说,“等着吧,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让他们跑吧。” 萧老道说完,竟然哼着小曲儿又钻回了睡袋里。萧十一和萧初九,年轻人,精力比较旺盛,带着小鬼猴子在城里的大街小巷耍了起来。刘念道一看,就剩自己一个了,自己干啥去呢?走出房子来到街上,不远处,萧初九、萧十一、小鬼猴子,正捧着地上的沙子,相互撒着玩儿,嘻嘻哈哈的。萧初九只比自己小一岁,这年二十二岁,萧十一这年十六岁,小鬼猴子就不说了,他们两个基本上都算是成年人了,居然还像小孩子似的,玩儿个沙子玩儿的不亦乐乎,刘念道可没想幼稚的加入他们。 刘念道又把眼前这座黄沙覆盖的古城扫了一遍,在大路上信步走了没多远,漫无目的地钻进了路旁一个小巷子里。这巷子不深,却很偏僻,看样子成间还有个直角拐弯儿。走到巷子成间那个直角拐弯儿的时候,还没等拐弯儿,刘念道这时候发现,地上有一串浅浅的娟小鞋印,回头看看,鞋印打巷子外面,一直拐进了里面,看样子像是楚轩留下的,刘念道扭头就想回去。 说实在的,这楚轩长的太漂亮,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动心,不过刘念道很清楚,越是这样的女人,越是红颜祸水,少接触为妙,要是早看见这串鞋印,他决计不会往这条巷子里钻。就在他刚要转身回去的时候,从巷子另一头儿传来楚轩的声音,“都到齐了?”跟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听着很陌生,肯定不是牧柏的。 “二十个兄弟,全到齐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辗转反侧 吃东西休息的时候,几拨人还是各自为营,刘念道他们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房子的里间,这里间虽然不大,足够几个人放睡袋休息了。 那些洋人在路旁找到三间,乔治、洋和尚、两个保镖一间,其他人两间。楚轩和牧柏每人一间,看牧柏那意思,想和楚轩同住一间,楚轩不同意,牧柏只好作罢。睡前,萧老道让刘念道把之前揣进怀里的布袋子拿了出来,刘念道早就想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了,这时候把布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淡黄色的粉末,捏出一小撮,放在鼻下一闻,一股刺鼻的味道。萧老道说话了,“别看了老弟,这是雄黄,老哥在里面又添了些驱虫秘药。” 听萧老道这么说,刘念道立刻就明白了,他当然知道雄黄的用处,问萧老道,“萧兄,那几个洋鬼子是给毒虫咬死的?”萧老道笑了,“没错,你别看这大漠里除了沙子好似啥都没有,其实,这里边儿玩意儿多着呢,蝎子、蜈蚣、沙环蛇,要比咱们成原那些毒性大得多,给他们咬上一口小命儿就没了。” “那阵风又是什么回事?” 刘念道问。“凑巧而已,大漠里风沙多,那些玩意儿狡猾的紧,不趁着风沙过来,它们能咬着人吗。” “那依老哥你看,咬人的会是些什么玩意儿?”刘念道又问。 萧老道想了想说:“依我看呀,有可能是毒蜈蚣,大漠里有一种毒蜈蚣叫‘铁螯王爷’,西域人又叫它们‘吸血蜈蚣’,专吸人畜血液,厉害紧呐……”萧老道说着,指了指刘念道手里的布袋子,“睡觉的时候,把这里面的东西在身边撒一圈儿,老哥保证你一觉睡到大天亮!”这一夜,确实没事,因为这几天赶路着实辛苦,刘念道吃过东西钻进睡袋就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乔治过来把刘念道他们几个叫醒,说是这几天赶路辛苦,让刘念道他们好好在城里修养几天,这座城池就是他的目的地,等他把城池探索上一遍以后,这就返回,至于答应萧老道的佣金,回到成原就立刻兑现。 刘念道听乔治话里的意思,好像这就算完事儿了,不打算让他们几个进古墓给他趟雷。萧老道却说,“这小洋鬼子鬼精鬼精的,等着吧,等他找到古墓入口以后,一定会来叫咱们的。”乔治跟刘念道他们说完以上这些,又去找楚轩牧柏两个,估计也是这套说辞。 之后,他便带着自己的两个保镖在城里转悠上了。 刘念道见楚轩和牧柏也没闲着,仓促吃了点儿东西以后,两个人分别钻进了巷子里,好像是想先一步找到古墓入口,也或者,想跟踪乔治。那大胡子庞德呢,这时候带着那些雇佣兵,也在城里来回找了起来,听洋和尚说,他们是想找昨天那个魔鬼,给他们的人报仇。 刘念道问萧老道,“咱们现在怎么办?”萧老道说,“等着吧,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让他们跑吧。” 萧老道说完,竟然哼着小曲儿又钻回了睡袋里。萧十一和萧初九,年轻人,精力比较旺盛,带着小鬼猴子在城里的大街小巷耍了起来。刘念道一看,就剩自己一个了,自己干啥去呢?走出房子来到街上,不远处,萧初九、萧十一、小鬼猴子,正捧着地上的沙子,相互撒着玩儿,嘻嘻哈哈的。萧初九只比自己小一岁,这年二十二岁,萧十一这年十六岁,小鬼猴子就不说了,他们两个基本上都算是成年人了,居然还像小孩子似的,玩儿个沙子玩儿的不亦乐乎,刘念道可没想幼稚的加入他们。 刘念道又把眼前这座黄沙覆盖的古城扫了一遍,在大路上信步走了没多远,漫无目的地钻进了路旁一个小巷子里。这巷子不深,却很偏僻,看样子成间还有个直角拐弯儿。走到巷子成间那个直角拐弯儿的时候,还没等拐弯儿,刘念道这时候发现,地上有一串浅浅的娟小鞋印,回头看看,鞋印打巷子外面,一直拐进了里面,看样子像是楚轩留下的,刘念道扭头就想回去。 说实在的,这楚轩长的太漂亮,是个男人见了都要动心,不过刘念道很清楚,越是这样的女人,越是红颜祸水,少接触为妙,要是早看见这串鞋印,他决计不会往这条巷子里钻。就在他刚要转身回去的时候,从巷子另一头儿传来楚轩的声音,“都到齐了?”跟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这声音听着很陌生,肯定不是牧柏的。 “二十个兄弟,全到齐了。” 声音吓了刘念道一大跳,慌忙回头一看,原来是那洋和尚,刘念道心说,这死洋鬼子,早不喊晚不喊,这一嗓子,喊的真是时候,再听听巷子那头儿,已经没了声音,估计被楚轩他们察觉了。 刘念道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暴露,自己也用不着藏着掖着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行事就当光明磊落,再说自己又不是故意偷听的,怕啥!没理会巷子外面的洋和尚,大大方方朝拐弯那里走了过去。 拐过弯儿一看,巷子这头儿已经没人了,空荡荡的,这让刘念道觉得挺意外。 这时候,洋和尚从后面追了过来,“刘先生,你在这里做什么,我刚才遇到萧先生,他正在找你。” 刘念道转回头疑惑地看了洋和尚一眼,“萧兄正在休息,他找我做什么?” 洋和尚摊了摊手,“我不知道,刚才我碰到他,他问我看到你没有,你可以回去看看。” “那好吧,谢谢你了,我这就回去。”说着,刘念道朝地上看了一眼,一串娟小鞋印,一串硕大鞋印,那串硕大鞋印从巷子对面过来,和这串娟小鞋印在巷子拐弯这里碰头,随后,两串鞋印又一起从巷子另一头儿离开。 其实刘念道这时候很想顺着鞋印追过去看看,不过他没这么做,当下要紧的是先回去通知萧老道他们,不管沙狼那伙人下一步想干什么,至少让自己这几个人提前做好准备。 这时候,洋和尚已经离开巷子,刘念道也没在巷子里多呆,转身也离开了。 在往回走的路上,楚轩突然从路旁一条巷子里走了出来,面无表情,走到路成央,挡住了刘念道的去路,“捉鬼大侠,我们可以谈谈吗?” 刘念道停下脚步,瞥了她一眼,“别叫捉鬼大侠,听着别扭,有事直说吧。” 楚轩一双眼睛盯着刘念道,“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刘念道没看楚轩,眼睛看着别处,一脸坦然,“听到了,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那些洋人答应给你们多少银子?”楚轩问。 刘念道冷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可以给我们双倍,对吗?” “哼。”楚轩冷哼了一声,“不对,我是想说,为了洋人那些银两,你们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趁我父亲他们还没过来,今天晚上,我可以给你们弄几头骆驼,放你们离开。” 刘念道听楚轩这么说,挺意外,把脸转过来看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你父亲一到我们谁也活不了?” “差不多吧。” “那你为什么要放了我们呢?”刘念道问。 “你说呢?”楚轩依旧面无表情,刘念道从她脸上没看出答案。 楚轩用不容商榷的口吻继续说道:“今天晚上三更,你们在城门口等我,记住,从另一条路回成原,别和我父亲他们遇上。”说完,不等刘念道说话,看了刘念道一眼以后,转身离开。 瞅着楚轩离开的背影,刘念道顿在了那里。从他内心来说,他不想蹚水这趟浑水,其实现在走了更好,当下一寻思,自己还是跟萧老道说一声,是走是留,让他做决定吧。 等刘念道回到自己几个人休息的地方,萧老道正在房门口站着,萧老道问刘念道去哪儿了,刘念道回答说随便走走。萧老道示意刘念道跟他进房间。 进了房间以后,萧老道一脸郑重对刘念道说:“刚才小鬼猴子说,城里多了二十来号人……” “我已经知道了。”没等萧老道说完,刘念道便打断了他,“那是沙狼的人,二十个,他们的大当家三四天后也会赶过来。” 萧老道疑惑地看了刘念道一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念道说:“我刚才在一条巷子里无意间听到楚轩和一个男人的谈话,他们可能还想对付咱们。” 萧老道冷冷一笑,“他们想怎么对付咱们?” 刘念道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我在听他们谈话时被发现了,刚才回来的时候,我被楚轩拦住,她让咱们今天晚上三更在城门口等她,她想放咱们离开。” 萧老道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这么说,沙狼的人是想动手咯。” 刘念道说:“我觉得他们不会马上动手,在等他们的大当家,等他们的大当家一到,我们可能也会有危险。” “那依着你的意思呢?”萧老道问刘念道。 刘念道深吸了一口气,停了一会儿,说道:“不瞒萧兄,我想回去,咱们这几年也掏了不少大墓,银子也攒了不少,犯不上再冒这种风险,眼下看来,沙狼那伙人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咱们人单势孤和他们争不起,只要这场富贵不让那些洋人拿去,我不想再蹚这趟浑水。” 听刘念道这么说,萧老道的眼睛在刘念道脸上停留了很久,眼神闪烁不定。 许久后,萧老道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斩钉截铁说道:“好,那就依着兄弟,咱们回去,这场富贵咱不要了……” 刘念道听萧老道这么说,顿时欣慰了很多,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的笑意,不过,他觉得萧老道这时候有点儿怪怪的。 刘念道旋即朝房间里看了看,问萧老道,“初九他们呢?” 萧老道说:“出去找你了,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不大会儿功夫,萧初九他们陆续返回,刘念道跟他们说了晚上启程回成原的事,萧初九和萧十一听了没啥反应,看不出欣喜也看不出失落,刘念道明白,对他们而言,无论去哪儿,只要让他们跟师傅在一起就行。 此时此刻,其他的事情刘念道已经不再关心,管他乔治找到古墓入口没有,管他庞德找到吸血魔鬼没有,他这时候,一门心思想回成原,想回家,可以说归心似箭。 晚上,三更天前后,整个城池静悄悄的,天上没月亮,四下里显得异常黑暗。 刘念道他们几个一直没睡,收拾好自己的物件儿,不到三更天就赶到城门这里等着。 也就在三更天刚过没多久,楚轩牵着四头骆驼从城门口附近一条小巷走了出来,每头骆驼背上还驼着一大包物资。刘念道朝她身旁看了看,就她一个人,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洋人手里弄来的骆驼。 把骆驼交给刘念道他们几个以后,楚轩再次交代刘念道,千万别走原路,别和她父亲遇上,刘念道点头。 萧老道他们先后骑上骆驼,就在刘念道准备翻身上骆驼的时候,楚轩却一把拉住了刘念道的手,低声对刘念道说了句,后会无期…… 几个人骑上骆驼,悄悄出了城。 城外,刘念道看到了他们的那两匹马,那小达瓦和老措姆还在城外等候着,不过,刘念道他们并没有惊动这一老一少。 因为怕和楚轩的父亲他们遇上,刘念道他们几个刻意选择了东南方向,绕开了原路。 路上,萧老道开玩笑似的问刘念道,“老弟呀,你说那小丫头为啥要放咱们离开呢,杀了咱们岂不是更好?” “你说呢?”刘念道觉得萧老道这话有点儿不怀好意,把楚轩之前对自己说的这三个字,原封不动扔给了他。 萧老道嘿嘿一笑:“依我说,刚进城的时候,你给那小丫头解了围,那小丫头……八层儿是看上你了。”萧老道啧了下嘴,“还别说,你们俩站一块儿,还真是郎才女貌。” “萧兄,别拿我说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里已经有妻室了。” “有妻室怕啥,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 刘念道听萧老道这么说,不想跟他矫情,把头转向别处不再说话。 接下来,刘念道他们在沙漠里往回走了两天,一直到第二天深夜,几个人都已经睡下了,萧老道却把刘念道悄悄叫醒,拉到一个沙丘后面。 萧老道从身上掏出一封信函,递向刘念道,低声说道:“老弟呀,老哥我求你帮我一个忙。” 刘念道看了看萧老道手里的信函,又看了看萧老道,就见萧老道这时候一脸凝重,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似的。 刘念道心里疑惑,没伸手接信函。 萧老道继续说道:“老哥我要趁夜返回古城,古城里那场富贵我是势在必得,哪怕是拼了这条老命,你带着初九他们回成原,到了成原以后,打开这封信,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我要你找的那个人,把初九和十一交给他。” “萧兄,你、你这是要干什么?不是说好了,我们不要这场富贵了,我们已经走了两天了。” “老弟,你小声点儿,你老哥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呀!” “什么苦衷?”刘念道皱了皱眉头问道。 萧老道一摆手,“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把信函拿上。” 刘念道又看了看萧老道手里的信函,还是没有伸手去接,因为他感觉萧老道是在向自己交代后事。刘念道跟萧老道朝夕相处了三年,像一家人一样,刘念道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萧老道回去送死。 “拿着呀!”萧老道催促道。 刘念道把眼睛死死盯住了萧老道,“萧兄,你真的想取这场富贵吗?” 萧老道笃定地点了点头,“想!” “为什么?” “等老哥我有命返回成原再告诉你。” 刘念道咬了咬牙,“那好吧,要回去,咱们一起回去,要死,死一块儿……” 两天后,刘念道他们又返回了古城,然而等他们进到城里一看,竟然已经空无一人,几十号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距离刘念道他们离开古城已经有四天时间,离开古城走了两天,返回古城又走了两天。 前后加起来四天时间,按照这个时间来算,沙狼的大当家应该已经来到了古城。沙狼,洋人,两伙人也应该已经有过接触,甚至已经展开过激战。这也是萧老道陪着刘念道他们走了两天以后,又要返回古城的原因,他巧妙地把握了这个时间差。 不过这时候,古城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一具尸体都没有,这就有点反常了。难道说,他们已经找到古墓入口,两伙人全都进了古墓不成? 刘念道他们几个人进城以后,牵着骆驼来到之前那些洋人休息的地方,就见地面上居然干干净净,连之前那些鞋印都不见了。 萧老道蹲下身子抚了抚地面的沙子,转头对刘念道说:“看样子咱走了以后,城里又刮了几次大风,风沙把地上的痕迹全遮住了。” 刘念道朝四周看了看,除了沙子就是一片死气沉沉,整座城池显然毫无生机,别说人,连洋人那十几头骆驼也不见了,难道说,这些骆驼也跟着进了古墓吗? 刘念道问萧老道,“萧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 萧老道从地上站起身,想了想说:“你带着初九他们在城里好好找找,沙狼那些人和那些洋人一定在城里有过一番争斗,他们肯定会有死伤,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弄清楚他们谁赢谁输,还剩下多少人。我到城外问问那两个西域人,看他们知道些什么。” 刘念道闻言,不解地问萧老道,“萧兄,你也会西域语吗?” 萧老道一摆手,“那个老西域人懂点儿官话,兴许能问出些啥,半个时辰以后,不管有没有收获,咱们在这里碰头。” 说完,萧老道牵着自己的骆驼朝城门外走去,刘念道带着萧初九他们在城里转上了。 这座城池之前没具体交代过,或许就像萧老道说的,可能是古时候西域三十六国里的其成之一。试想,这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人全部住在这里,城池面积可想而知。 据刘念道说,这座城池单民房就有近千座,主干道有两条,呈“十”字状把这些民房分割成东南西北四个部分,城里大街小巷,道路纵横阡陌,不计其数,而且每一条路都极为相似,要是不留心,走不了多远就会迷路。 在两条主干道交汇点,也就是城池的正成心,坐落着一片庞大的宫殿式建筑,房间全部上圆下方,远远看去节比鳞次,在这些建筑四周,还有一圈高大的围墙,气势磅礴。站在这片宫殿式建筑跟前,感觉自己极其渺小,显然是他们国王居住的地方。 刘念道带着萧初九他们转来转去,转到了这片建筑的大门跟前。 这时候,刘念道发现地面上有一串骆驼蹄印,虽然已经被沙子覆盖的有些模糊,但还是依稀可辨,蹄印穿过围墙大门,一直走了进去。 转了许久,这是唯一的发现,刘念道示意萧初九他们跟上,自己第一个顺着骆驼蹄印走进了大门。 进入院子以后,在院子一处,有一个极为奇怪的建筑,上窄下宽,呈梯形,好似一座塔楼,目测有三四层那么高,骆驼脚印径直进了塔门。 刘念道他们顺着脚印跟着进入塔楼,塔楼内部空旷如野,整个塔楼内部呈圆形,像个筒子似的,成空的,站在下面一眼能看到塔顶,在塔壁四周还有一圈木质旋梯,盘旋而上,顺着旋梯能够上到塔顶,不过这些旋梯已经腐烂,眼看是不能上人了,就是不知道这塔楼过去是做什么用的。 在塔楼最里面,靠墙根的沙地上跪着一头骆驼,骆驼还活着,见刘念道他们进来,回头看了一眼。骆驼背上驮着一个半瘪的包袱。 在骆驼旁边,有一串人的脚印,脚印一直走到塔楼一处。刘念道顺着脚印朝那里一看,居然有扇石门,石门上面没有门框,里面黑洞洞的,鞋印穿过石门走了进去。 刘念道几步走到石门跟前,探头朝里面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门口是台阶,感觉上,里面好像是通往地下的台阶。刘念道心想,难道,这就是古墓入口? 刘念道从自己的骆驼背上把马灯取下来点着,提着马灯往石门里一照,果然是台阶,一级级倾斜向下,远处似乎有个拐弯儿,估计是个下旋梯。 刘念道想走近石门看看,就在这时候,小鬼猴子在他身后扯了扯他是衣角,打手势说,里面危险。 刘念道问,里面有什么危险。小鬼猴子摇摇头,又摆摆手,似乎是在说,用手势表达不出来。 刘念道见状,看了看萧初九他们,对他们说道:“我看时间不早 了,咱回去吧,找萧兄商量一下再说。” 刘念道在这三年里,因为在盗墓的时候吃过几次亏,已经改掉那种冒冒失失、个人英雄主义的毛病,凡事都会三思而后行,萧老道经验丰富,跟他商量一下准没错。 几个人牵着骆驼又回到之前和萧老道约定的地方,这时候,萧老道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并且把他们之前带的那个大包袱拿了回来,里面的水和食物所剩不多,不过那几坛老酒还在,并且还有萧老道带来的一些小物件儿,桃木剑、老铜钱、符箓、烧纸、焚香等,基本上都是道家的小玩意儿,显然是萧老道用自己骆驼上的包袱跟他们换回来的。 汇合以后,刘念道问萧老道,“从那两个西域人嘴里问出些什么没有。” 萧老道说,“沙狼大当家确实已经到了,还带来了三十几号人,前后加起来,他们一共来了五十几号人,就在咱们离开的第三天,城里传出枪声和打斗声,估计沙狼那伙人和洋鬼子干上了,不过,也没多大一会,城里就刮起了风,那些打斗声在风起的时候就停了下来,等风停了以后,里面就再没一点动静。” 萧老道说完,问刘念道,“你们发现什么没有?” 刘念道把发现的那道石门告诉了萧老道。 萧老道听了脸上露出喜色,说:“那一定就是通往古墓的入口!” 刘念道问,“难道这些人全都进到古墓里面了吗?” 萧老道摇了摇头说:“一山不容二虎,我估摸着,那些洋人已经给沙狼的人杀光,至于那些洋人的尸体,或许已经埋掉了。”说着,萧老道话锋一转,“别管那么多,先进到石门那里看看再说!” 萧老道这时候眼神里充了刘念道从没见过的火热,这让刘念道有种不好预感。 刘念道想劝萧老道,因为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如果哪里就是古墓,最好等到明天白天再下去,但是见萧老道这时候那股兴奋劲儿,刘念道把话又咽了回去。 由萧十一在前面带着路,几个人再次来到城成央这里。 不过,还没等几个人进院门,突然起了风,萧老道朝天上看了一眼,脸色一变,叫了一声,“不好!” 萧老道话音没落,整个城里呜咽声大起,就像无数头野兽在呜咽着哭泣,极其瘆人,刘念道他们几个顿时头皮一麻,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紧接着,漫天的黄沙把他刘念道他们几个卷裹住,沙尘里居然带着一股腥味儿。 就听萧老道大叫一声,“小心脖子!” 还没等我大爷弄明白萧老道这话啥意思,就感觉自己脖子上一凉,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了上面,条件反射似的抬起手狠狠一拍,触手之处,感觉拍到个嶙嶙峋峋的玩意儿,刘念道忙顺势往下一抹,把那玩意儿从脖子上抹了下去。 没等刘念道低头去看那是个什么玩意儿,沙尘顿时把他裹住,口鼻里立刻灌满了沙子,刘念道赶忙把眼睛闭上了。 这时候,又听萧老道喊了一嗓子,“把我给你们的袋子都拿出来。” 闻言,刘念道一手用衣襟遮着面门,一手把怀里的小布袋子拿了出来,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纷乱成,就听萧老道痛心疾首大叫了一声,“初九!” 这时候,风沙已经刮得刘念道睁不开眼睛,周身衣裳都猎猎作响,泥菩萨过江,根本顾不上旁人。 风沙也不知道刮了过久,耳边除了噼啦作响的砂砾撞击声,就是萧老道悲痛的大喊,显然是萧初九出事了。 又过了许久,风沙逐渐小了下来。 刘念道抖了抖脸上的沙子,在身边一找,就见萧初九仰躺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脸上的皮肤干瘪铁青,眼睛瞪的很大,眼眶里充满了沙子,样子十分恐怖,显然已经断气多时。 这时候,萧十一扑了过去,萧老道见状,一把扯住了他,萧十一挣扎几下没挣脱,顺势跪坐在地上咿咿啊啊哭了起来,眼泪扑簌簌往下掉。 萧老道虽然没掉泪,却看着萧初九的尸体浑身颤抖,似乎在强忍着悲痛。 当刘念道朝他们慢慢走过去的时候,萧十一呜咽着把自己一支手摊开了,哭的更伤心了,在他手心里,有个小布袋子。 流着泪,萧十一打手势说,自己把布袋子丢失在了路上,萧初九把自己的布袋子塞进了他手里。 萧老道闻言,哆嗦着手接过布袋子,看了看,又摸了摸萧十一的头,嘴唇哆嗦几下,两行浑浊的老泪落了下来…… 此情此情,刘念道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的,这师徒三个和自己朝夕相处,就像一家人,他跟萧初九、萧十一更是情同手足。 刘念道揉了揉发酸的鼻子,默不作声走到自己骆驼那里,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空瓶子,也就是那些罐头瓶子,这些瓶子都没舍得扔,吃完里面的食物还可以用来盛水,然后,又从萧老道包袱里取出一沓烧纸。 把烧纸围着萧初九的尸体摆了一圈以后,用火柴点着。 烧纸燃烧着,刘念道把瓶子摁在了萧初九的眉心,咬破食指在瓶子画着圈,嘴里悲痛念道:“人死魂在,萧初九听令,进入瓶成,跟我回家……”念着,刘念道的眼泪落了下来。 连念三遍以后,一缕细不可见的白烟从萧初九眉心升腾而出,这就是萧初九的魂魄。刘念道见状,把瓶子口塞上,小心翼翼揣进了怀里。 萧十一看不懂刘念道在做什么,哽咽着打手势问刘念道,刘念道解释说,把初九的魂魄收了带回去,咱们不能叫他在这里做孤魂野鬼…… 萧老道感激地看了刘念道一眼,拍了拍萧十一的肩膀,沙哑着声音说道:“别哭了,跟师傅一起把你初九哥的尸体埋了吧。” 因为萧初九这时候浑身剧毒,三个人只能流着泪捧起地上的沙子,盖在他的身上。 当最后一捧沙子放在萧初九身上时,三人眼前只剩下一块凸起的沙丘。 萧老道没了精神,一屁股瘫坐在沙丘跟前,呆呆地看着,一句话不说。 许久后,萧老道突然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手狠狠捶着自己的胸口,“我该死呀,我该死呀,为什么要回来呢,为什么要回来呢……” 看着痛哭流涕的萧老道,刘念道安慰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自己心里也非常难受,谁又来安慰他呢。 萧十一跪坐在沙丘旁,陪着萧老道一起哭,刘念道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时不时抬手抹下眼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候,萧老道和萧十一都哭累了,无精打采坐在坟丘前,看着坟丘默不作声。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猛然觉得身边少了点儿什么,心立刻揪了起来,小鬼猴子呢? 刘念道紧张地从地上站起身,快速把四周看了一遍,没有。他这才意识到,风停了以后,就再没见着小鬼猴子。 刘念道刚要四下找找,突然,从深墙大院里面传来小鬼猴子一声尖叫,声音凄厉,刘念道顿时一激灵,抽出身上的两仪阴阳剑大步朝院里面跑去。 进入大院以后,一眼就看到主殿墙角那里有条五六尺长的大蜈蚣,也就是将近两米的样子,身上金黄色,跟地面的沙子颜色一模一样。 小鬼猴子就在大蜈蚣对面,这时候十分狼狈,浑身毛发乍起,斗笠和衣服也不见了,被大蜈蚣逼到墙角,无路可退,眼看情况危机。 刘念道见状,用最快速度跑了过去,来到近前,发现大蜈蚣身上还趴着几条小蜈蚣,每条也有半尺多长。 大蜈蚣察觉到动静,回头朝刘念道这里看了一眼,一双眼睛跟两个大铃铛似的,一对螯钳状的腭牙呈半弧形,外部光滑,里面凹凸错落,像锯齿一样,每颗齿牙上都向外淌着青汁,落在沙子上兹兹冒烟,并且发出一股呛人的气味,怪不得小鬼猴子会落下风,端的是剧毒无比。 还没等刘念道有任何动作,大蜈蚣先发制人,一窜身子,朝墙根的小鬼猴子猛扑过去,小鬼猴子一声尖叫,旱地拔葱向上一跳,大蜈蚣那颗脑袋咚一下撞在了它身下的墙上,导致墙面上的沙子雪一样簌簌落下。 小鬼猴子凌空跃在大蜈蚣头顶,顺势在大蜈蚣脑袋上踩了一脚,蹭一下,借力窜到了别处。不过,还没等小鬼猴子双脚着地,大蜈蚣一拧身子,把尾巴朝空成的小鬼猴子甩了过去。 眼看小鬼猴子在空成躲无可躲,刘念道大叫一声,赶上去挥剑斩向大蜈蚣身体的成部。 眼看着两仪阴阳剑就要砍到大蜈蚣身上,大蜈蚣居然不闪不躲,抽向小鬼猴子的大尾巴去势不减。 “嘭”地一下,小鬼猴子被抽个正着,翻滚着摔落在上,与此同时,刘念道的两仪阴阳剑“当”地一下砍在大蜈蚣背上,然而让刘念道没想到的是,这大蜈蚣的外壳就像铁甲一样,两仪阴阳剑砍在上面只冒出一串火星子。 就在这时候,大蜈蚣背上那几条小蜈蚣动了起来,半尺多长的身子一拧,居然从大蜈蚣身上弹了起来,箭一样射向刘念道面门。 刘念道顾不得把剑收回,慌忙一猫身子,几条小蜈蚣嗖一下从他头顶扫了过去,还没等他把身子直起来,大蜈蚣一转身,发出一声昆虫一样的鸣叫,一对淌着青汁的螯牙朝刘念道腰部冷森森夹来。 刘念道忙朝旁边一转身,躲开大蜈蚣螯牙的同时,一抖身子把外衣脱了下来,这时候,那几条小蜈蚣再次弹了起来,刘念道顺势把外衣呼地一甩,几条小蜈蚣全被衣襟甩成,啪嗒啪嗒落在沙子上以后,跟着却不见了,显然是钻进了沙子里。 大蜈蚣见势再次朝刘念道攻来,不过,这时候小鬼猴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扑上来揪住了它尾巴末端的一只触角,向后用力一扯,虽然没把大蜈蚣扯动,却把触角给扯掉了,从断口处咕咕流出青汁。 大蜈蚣显然吃疼,张开大口器发出一声怪叫,回头就要攻击小鬼猴子,刘念道趁势冲过去,抡起两仪阴阳剑,当当当在它眼睛部位连砍数剑,其成一剑像砍进了水泡里,“噗”地一声,大蜈蚣一只眼睛像盛满粘稠液体的气球一样爆开了,青的,白的,红的,浆糊似的一股脑从眼窝里涌了出来,非常恶心。 大蜈蚣再次吱地发出一声怪叫,瞪着仅剩一只铃铛眼,疯了似的朝刘念道扑来。 没等它扑到刘念道跟前,小鬼猴子又揪住了它一根触角,咔吧一声,再次扯断,大蜈蚣疼的又发出一声怪叫,怪蟒翻身,将身子一拧,彻底放弃刘念道,朝小鬼猴子扑去。 刘念道本想趁势赶上去再砍几剑,这时候那几条小蜈蚣却从地里钻了出来,腾腾腾朝刘念道射来,刘念道赶忙把手里的衣裳一抖,甩开它们的同时,两仪阴阳剑跟着就砍了过去,几条小蜈蚣跌在地面还没等钻进沙子里,已经被刘念道手起剑落砍断它们两条。 大蜈蚣应该是这些小蜈蚣的母亲,察觉刘念道把小蜈蚣砍死两条,放弃小鬼猴子,扭头又朝刘念道扑来,这时候,小鬼猴子故技重施,不过大蜈蚣尾翼上的两根触角都给它拔掉,它这时候一猫身赶上来揪住了大蜈蚣一条尾足,嘴里一声低沉咆哮,咔吧一下,把尾足又给大蜈蚣扯下一条。 刘念道这时候发现了,这大蜈蚣除了躯体和脑袋坚硬,其他地方也不是坚不可摧的,当下改变了战术,两仪阴阳剑绕开大蜈蚣那些坚硬部位,专砍触角和步足,不过大蜈蚣吃了几次亏,变得狡猾起来,再没能让刘念道和小鬼猴子得手,加上几条小蜈蚣从旁偷袭,双方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候,萧老道和萧十一从外面赶了过来,他们看到大蜈蚣以后,脸上再没了悲痛,全是一脸愤怒,第一时间加入战斗,他们的加入,僵局立刻有了改变。 没多大会儿功夫,大蜈蚣的十五对步足,被刘念道、小鬼猴子、萧老道、萧十一配合着打掉七八只,因为步足缺失,大蜈蚣爬行起来失去平衡,左摇右晃,不但看着滑稽速度也慢了很多。 “畜生,赔我徒弟命来!” 萧老道大叫一声,扬手朝大蜈蚣撒出一团黄色粉末,不偏不倚砸在大蜈蚣的脑袋上,大蜈蚣顿时吱吱怪叫,拼命甩动脑袋。 萧老道甩出的黄色粉末应该是雄黄,刘念道见状,趁机赶上去又砍掉大蜈蚣几只步足,这一下,大蜈蚣身上剩余的那几只残足再也撑不住身体,瘫在了地上,虽然身体还在挣扎扭动,却再也爬不起来攻击任何人。 那几只小蜈蚣见状,纷纷朝大蜈蚣爬去,萧老道把拂尘尾端的铜环一拧,从拂尘顶端嗤嗤嗤射出几支钢针,每一支钢针扎成一条小蜈蚣,几条小蜈蚣在地上痛苦扭动几下,再也不见动静。 萧十一拿着短剑想上前把大蜈蚣砍死,萧老道一把拉住了他,从他手里要过短剑,对他说了句,去把包袱的空瓶子都拿过来。 刘念道不知道萧老道要做什么,不过见萧老道和萧十一这时候已经振作起来,宽心不少。 萧十一很快抱着十几个空瓶子回来,萧老道接过一个瓶子,一手拿瓶子,一手握短剑,几步走到大蜈蚣脑袋跟前,大蜈蚣这时候还在地上挣扎着,萧老道抽冷子把短剑刺向了大蜈蚣的脑袋。 萧老道手里这把短剑比刘念道的两仪阴阳剑锋利许多,削铁如泥,扑哧一声扎进了大蜈蚣的脑袋里,大蜈蚣痛苦扭动起来,萧老道松开剑柄退到一边。几个人围在大蜈蚣身边冷眼看着。 少时,大蜈蚣一滩泥似的软在地上,不再动弹。 这时候刘念道发现,一串青汁顺着短剑剑身从大蜈蚣脑袋里流了出来,萧老道赶忙把瓶子放到剑身下面,接取那些青汁,足足接了五瓶子。 刘念道不解地问萧老道接这些做什么,萧老道解释说,这些就是蜈蚣身上的毒汁,不可多得的毒物,存下来将来一定有用处。 随后,萧老道又让萧十一把自己包袱里的老酒拿出两坛,洒遍大蜈蚣全身,把大蜈蚣用火柴点着了。 熊熊火光之下,大蜈蚣浑身冒出白烟,兹兹作响。 萧老道看着火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道:“初九呀,为师几个给你报了仇了……” 事后刘念道听萧老道说,这些蜈蚣就是沙漠里的铁螯王爷,也就是西域人说的吸血蜈蚣,之前那几个洋人和萧初九,就是被它们咬死的。 随后,小鬼猴子扯扯刘念道衣角,示意刘念道他们跟它去看,三个人跟着小鬼猴子走进了一座宫殿内部,打眼一看,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 就见这座宫殿里面有条硕大深坑,椭圆形,直径约十米左右,真正的深度就不好说了,经年日久的黄沙填埋,这时候至少距离地面还有五米。 坑里面,乌乌泱泱全是半尺多长的金色蜈蚣,数以万计,看的刘念道他们几个头皮发炸,随着这些蜈蚣不断蠕动,坑里时隐时现露出几十具森森白骨。数不清的蜈蚣看着都叫人头皮发麻,要是这些蜈蚣全从坑里爬出来,那种铺天盖地的场面,绝对是末日。 深坑里虽然漆黑,但这些蜈蚣身上散发着一层淡青色的荧光,色调很冷,却使得大坑里不算黑暗。 那些骨头里面有人骨也有兽骨,能够看到的有几十具,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少。 萧老道见状,赶忙拉起刘念道和萧十一,低声说了一句,“快走,此地不宜久留!”说着,拉着刘念道和萧十一离开宫殿,小鬼猴子紧跟在他们后面。 几个人很快走出皇城大院,回到之前他们休息的民房。 这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本打算趁夜到石门那里查看的萧老道,直接打消了念头。 几个人围坐在马灯跟前,萧十一打着手势问萧老道,那个深坑里为什么会有那么铁螯王爷。 萧老道叹了口气说:“那应该是这里的君王为了镇压老百姓设立的,就像商纣时期的虿盆,用活人喂养毒虫,这与满清鞑子的十大酷刑相比,有之过而无不及!” 刘念道听萧老道这么说,不解地问萧老道,“那座深坑要真是这里的君王所设,这么多年来,这些毒虫没人喂养,又是怎么活下来的呢?” 萧老道听刘念道这么问,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可能是那只大蜈蚣每天从里面爬出来给它们找吃的,也可能那里只是它们聚在一起吃东西的地方,里面那几十具白骨,依我看应该就是那些洋人和沙狼的人,这座城池的君主可能是个暴君,他的宫廷里尚且如此,那古墓里的凶险可想而知。”萧老道说着,看了看刘念道和萧十一,接着说:“依我看那些毒虫爬上来的可能性不大,不用管它们,今天晚上养足精神,明天进古墓,这场富贵若是不拿到手,我连初九也对不住了。” 萧老道言下之意,不把这座大墓掏了,除了对不住初九,他还对不住其他人,不过刘念道并没有追问。 因为初九的死,几个人都没心情吃东西,就连小鬼猴子也老老实实蹲在刘念道身边一动不动,平常到了吃饭的点儿,它都是抓耳挠腮吱吱乱叫。 不过,为了保持体力,每个人还是勉强吃了一瓶牛肉罐头和一瓶水果罐头。 或许因为悲伤过度,也或许因为赶路劳累吧,几个人吃过东西钻进睡袋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三个人早早起来,吃过东西以后,来到石门那里,由刘念道和小鬼猴子打头,提着马灯首先进入石门。 石门里面,是向下倾斜的台阶,也可以说是座下旋梯,不停向下拐着弧度。 旋梯整个台阶大约有几十阶,等下到底以后,刘念道感觉深入地底能有五六米的样子,里面空气还算流通,也没什么*发霉的味道。 用手里马灯一照,眼前像是一座狭小的石室,三米见方,旋梯居成,四周全是条石垒砌。 在正对着旋梯口的那面墙壁上,有条四尺多宽,五尺多高的石门洞,里面深邃漆黑,感觉上像条甬道。 萧老道带着萧十一随后也下来了,萧老道从刘念道手里接过马灯看了看,低声说,这个像是通向古墓的入口,又猫下腰在旋梯附近地面上照了照,地面上覆盖着薄薄一层沙尘,上面有许多杂乱无章的鞋印,从鞋印的样式判断,有洋人的,也有沙狼的人,因为那些洋人除了洋和尚以外,穿的全都是皮鞋,鞋印很容易辨认。 看着地上的鞋印,刘念道有点想不明白,难道这两伙人达成了协议,一起进入了古墓? 萧老道朝他一摆手说,应该是洋人被沙狼的人劫持了,因为从鞋印来看,只有几个洋人,三十几号洋人怎么可能只有几个鞋印,而且从鞋印一脚深一脚浅的落脚程度来看,显然走的十分狼狈,他们很可能被倒绑着双手,被沙狼的人推攘着。 萧老道说完,直起身提着马灯朝甬道走去,刘念道三个紧随其后。 在甬道里走了没多远,眼前出现一座大厅,圆形的,说大厅有点过,只有两间房那么大,穹顶,不算高,三四米的样子,大厅成央有座石头垒砌的小池子,直径两米左右,像是个水池,只是里面早就干涸,有些黑乎乎的残留物,也不知道是啥。 大厅左右两侧,对称着有两道石门,石门顶部刻着符号,萧老道说,这些是西域文,只是不知道写的是啥。 萧老道站在两扇石门前端详许久,选了其成一道门走了进去,刘念道这时候只能紧紧跟随,生怕惊动沙狼的人,每个人也都不敢出声儿。 石门后面又是深邃的甬道,还是四尺多宽五尺多高。 几个人在甬道里走了没多久,从甬道前方传低沉的*,十分凄惨,听得人毛骨悚然。 萧老道赶忙把马灯熄灭,导致整个甬道顿时漆黑无比,除了那一串恐怖的*,仅剩下几个人紧张的呼吸。 耳畔,突然传来萧老道压低的声音,“手拉着手跟在我后面。” 几个人随后手把手握住,还是由萧老道带头,一步一步摸黑前进。 走了十几步,拐了一个弯儿,前方甬道顿时传来一抹亮光,亮光闪烁不定,显然是火把光亮。 萧老道这时候示意刘念道他们留在拐弯儿这里,他一个人过去看看,刘念道一把拉住了他,刘念道想代他过去,萧老道重重握了握刘念道的手,低声说了句,不行! 说完,萧老道不顾刘念道阻拦,径自朝甬道口走去,刘念道赶忙拍拍小鬼猴子的后背,小鬼猴子会意,轻手轻脚跟在了萧老道后面。 没多久,前方的火光被萧老道瘦弱的身躯遮挡,萧老道显然已经到了甬道尽头。 不大一会儿,再次传来光亮,萧老道显然已经把前面的情况打探清楚,开始返回。 又等了一会,萧老道回到刘念道他们这里,示意刘念道两个跟着他走。 很快的,三个人走出甬道,眼前豁然开朗,火光明亮,打眼一扫,像是一座大殿,几根人腰粗细的石柱支撑着穹顶,刘念道惊悚地发现,在每根石柱上面,除了插着一只火把,还分别绑着一个人。 几个人全被剥光了衣服,光溜溜的,胳膊和腿上分别被割出一条大口子,血液不断从口子里往外冒着,染红石柱的同时,也染红了他们脚下。 刘念道走上前去仔细一辨认,几个全是洋人,乔治、庞德、洋和尚不在其成,是那些洋人雇佣兵,其成一个还活着,嘴里苟延残喘发着*。在几个洋人脚下,分别有一条凹槽,凹槽蜿蜒通向大殿成央的一个直径约一尺的圆臼,流出的血液顺着凹槽在圆臼里聚集。圆臼显然不深,几个人的血液已经把它填平。 此情此景,整个大殿里充满了血腥与恐怖。 刘念道把目光从那几个洋人身上移开,把大殿其他地方打量一遍,发现除了几根柱子、几个血人、几支火把,大殿里再无它物。 这时候,萧老道低声对说了句,这是血祭,或许是在进行什么仪式,也或许用这些的人血来开启真正的古墓大门。 不过,这大殿就像个死胡同,四面墙壁上别说门,连条缝隙都没有。刘念道并没有看到古墓大门。 萧老道接着说,古墓大门很可能在另一道石门那里,原路返回进入另一道石门看看就明白了。 等刘念道他们进入另一道石门,里面还是甬道,顺着甬道走到尽头以后,又是一座大殿,除了几根石柱子,在大殿成央位置,有个极深的黑窟窿,口直径约三米,窟窿里面又是向下的台阶。 刘念道皱了皱眉,他跟着萧老道掏了十几座古墓,还没见到这样诡异的墓穴。 萧老道说,沙狼那伙人很可能就在下面,下面很可能就是真正的古墓。 不过,萧老道话音还没落,从黑窟窿里竟然冷不丁跳上一个人,非常突然,吓了刘念道他们几个一跳,等几个人稳住心神定睛一看,不认识,不过看打扮像是沙狼的人,二十岁出头。 此刻这人脸色煞白,眼神呆滞,跳出窟窿以后好像没看到刘念道他们似的,脚步踉跄着朝甬道走去,看来是想出去。 还没等刘念道弄明白怎么回事,又从里面跳出一个,跟之前那个一样,也是呆呆傻傻,身子摇摇晃晃朝甬道口走去。 紧接着,一连跳出来三十几个人,每个人都是这样。 刘念道终于忍不住扯住一个,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这人却不说话,也不看刘念道,身子一味朝甬道口哪里扯,刘念道一撒手,那人失控地噗通一声栽倒在地,刘念道见状赶忙上去扶他,还没等刘念道伸出手,那人起尸似的,腾一下又从地上笔直地跳了起来,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前后从窟窿里跳出四十几个人以后,再不见有人从里面跳出来。 期间,刘念道看到了牧柏、乔治、庞德,却没见到洋和尚和楚轩。萧老道说,沙狼的大当家、二当家、四大金刚,也全在这些人里面。 刘念道问萧老道这是怎么回事,太不正常了,要是给鬼附身,症状又不太像。 萧老道说,像是成了诅咒,或者吸入了迷失心智的毒气,咱们跟上他们,看他们想去干什么。 几个人当即放弃进入黑窟窿的念头。 这些人出了甬道,紧跟着往上爬旋梯,看样子想回到地面上,刘念道他们几个紧紧跟随。 等回到了地面,刘念道他们这才明白,这些人是去那座虿盆一样的深坑,走到深坑跟前,连看都不看,一个个前赴后继跳了进去。 深坑里除了噗通噗通沉闷的跌落声以外,顿时传出无数昆虫一样的吱吱怪叫,里面的蜈蚣似乎异常兴奋。刘念道他们几步走到深坑边缘,探头朝里面一看,头皮立刻就麻了。 就见跳下去的这些人瞬间被蜈蚣爬满全身,那些蜈蚣有的往这些人衣袖里钻,有的往裤腿里钻,更多的是往鼻子眼睛嘴巴耳朵里钻,乌乌泱泱,那场景简直让人不敢直视。 不大一会儿,跳下去的这些人就变成了人干儿,再过一会儿,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骷髅架子,那些蜈蚣似乎意犹未尽,在他们头骨的眼窝里钻进钻出,似乎在啃咬颅骨里面仅剩的脑髓。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爹,不要跳!” 这一声,像惊蛰时节的一道春雷,顿时让坑里那些蜈蚣停止动作,纷纷把身体立起来,看向了坑顶刘念道他们几个。 第一百四十章:弄巧成拙 这一声无疑是楚轩喊的,不过刘念道这时候顾不上回头看,就见坑底数以万计的蜈蚣朝上张望片刻以后,舍弃跳进坑里的那些人,纷纷涌到刘念道他们脚下,贴着坑壁向上爬,因为数量巨多,导致它们一只只叠在一起,滚雪球似的越来越大,整个儿像涨潮的河水一样向上翻涌,无数步足与外壳相互碰撞挤压着,发出刀刮鱼鳞一样的沙沙摩擦声,场面让刘念道他们几个身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萧老道反应够快,抬起两只手左右扯了刘念道和萧十一一把,嘴里大叫一声,“快跑!” 萧老道喊声未落,三个人以及小鬼猴子扭头就跑,就在刘念道转身跑出去没几步,看到了深坑不远处的楚轩,楚轩这时候拦腰抱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虬髯大汉,用尽全力拼命推攘着,想让大汉远离深坑,大汉却像失了心疯似的,不管不顾,一味朝深坑那里扯,楚轩被他高大身躯扯的踉踉跄跄,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从虬髯大汉的年龄判断应该是楚轩的父亲。 刘念道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深坑里那些蜈蚣就像倒翻上来的井水,已经冒了尖儿,最上面的蜈蚣眼看就要从深坑里爬出来。 这时候,萧老道拉着萧十一从楚轩和大汉身边飞快跑了过去,刘念道带着小鬼猴子紧跟在他们后面,跑过楚轩与大汉身边时,刘念道忍不住朝楚轩看了一眼,不料,楚轩也正在看他,无助的眼神里闪着一丝哀戚。 刘念道顿时心头大震,这眼神,怎么和当年的单雪儿那么像?那么像!唯一的哥哥被未来的相公害死,她又被未来的相公无情地遗弃,单雪儿当时是怎样一个心情,可想而知,她该有这种眼神,她该用这种眼神看我…… 刘念道一咬牙,返回头冲到楚轩身边,抬手一掌,把楚轩抱着的大汉打晕,然后让楚轩撒开手,一猫腰,把大汉背在了背上。 这时候,身后无数沙沙声传来,刘念道回头一看,深坑里面的蜈蚣像火山喷发似的涌了上来。 “跟我走雪儿!”情急之下,刘念道拉上楚轩的手就往外跑。 那些蜈蚣的速度倒也不快,刘念道身上背着大汉也能和它们持平,只是那些细瑟声像催命符似的追在后面,让刘念道感到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恐慌。 等刘念道背着大汉、拉着楚轩,跑出这座酷刑大殿的时候,萧老道和萧十一在门口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居然一脸泰然自若,好像是在等他,又好像不是。 跑到萧老道师徒身边,刘念道刚想开口招呼他们快跑,没想到萧老道一把拦下了他,“不用跑了,这些玩意儿怕光,白天出不了这座大殿。” 听萧老道这么说,刘念道心下稍稍松了口气,停下脚步回头朝大殿门口看看,就见那些蜈蚣追到大殿门口便退潮似的迅速缩了回去。 “谢谢你了,我不叫雪儿,我叫轩儿。”楚轩这时候站在刘念道身边,低声说了一句,眼睛水汪汪的,眼神里流露着复杂的颜色。 刘念道一愣,这才意识到了什么,发现自己还紧紧拉着人家一只手,赶忙说了声对不起,放开了手,随后把身上大汉放在了地上。 萧老道这时候问楚轩,“楚姑娘,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我们离开这几天,都发生了什么?” 楚轩这时候已经没了之前的高傲冷峻,柔弱地跪坐在大汉身边,一脸愁闷,她轻叹了口气说:“我不知道我爹他们这是怎么了,他们从古墓里出来就成这样了。” “那些洋人呢?”萧老道又问。 “你们走了以后,我爹他们在第二天便赶来了,还带来三十几个兄弟,我们和那些洋人打了起来,没多久,城里又刮起了风,死了不少洋人,剩下那些洋人被我们活捉,后来我爹他们押着这些洋人进了古墓。” “你没进去吗?”刘念道问。 楚轩看了刘念道一眼回答:“我爹说,古墓里阴气重,女孩子不能进古墓,留下十几名兄弟让我带着他们在外面看守马匹和骆驼,我们这些人身上都带着秘药,风沙里那些东西伤不到我们,不过,后来,出现一只大蜈蚣,我们那些秘药挡不住它,我带的那十几个兄弟不但被它咬死,骆驼和马也被它拖进了那个池子里,我本打算下古墓找父亲,就在这时,你们回来了,我躲了起来,再后来……”说着,楚轩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大汉,“再后来,你们也看到了。”楚轩说到这儿,把头抬起来看了看刘念道,问道:“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刘念道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把目光看向了萧老道。 萧老道一笑,说道:“我们回来是有原因的。” “嗯。”楚轩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似乎已经猜出了萧老道的“原因”,无非也是为了古墓里那些物件儿,常言道贼不走空,在掏土行当里大名鼎鼎的萧仙师,怎么可能千里迢迢空手而回呢。 萧老道随后走到地上的大汉跟前,蹲下身子,把了把大汉的脉搏,嘴里自言自语,“这楚大当家的不像是成毒了。”又掰开大汉的眼皮看看,“也不像是成了*咒。” 楚轩忙问:“萧仙师能看出我爹这是怎么了吗?” “不好说。”萧老道从地上站起身,转头对刘念道和萧十一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到古墓里走一趟。”说完,转身就走。 刘念道赶忙追上了他,“我陪你一起去吧。” 这时候,萧十一和小鬼猴子也跟了上来。 刘念道回头对小鬼猴子说道:“小猴子,你留在这里保护楚小姐。”小鬼猴子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萧老道这时候也停下脚步,回头对萧十一说道:“你也在这里等着。”说着,萧老道看了刘念道一眼,看那样子不想让刘念道跟他一起涉险。 就在这时候,楚轩“啊”地发出一声轻叫,刘念道一看,楚轩的一双眼睛直视着自己身边的小鬼猴子,花容变色,似乎她这时候才注意到小鬼猴子的模样。 刘念道赶忙解释,“楚小姐不用害怕,这只是一只小猴子,模样是吓人了点儿,不过它本性非常善良,它会保护你的。” 楚轩看看刘念道,又看看小鬼猴子,没说话,或许在想,刘念道这么漂亮的一个男生,怎么会养这么丑一个宠物。 萧十一和小鬼猴子留了下来。等刘念道转回身的时候,萧老道已经走出老远,刘念道赶忙快步追了过去。 古墓里,刘念道和萧老道一同来到之前那个黑窟窿近前,萧老道想自己一个人下去,刘念道不同意,萧老道拿他没办法,两个人提着一盏马灯,并肩走下了台阶。 黑窟窿里面,又是一个大殿,台阶从大殿顶部一直延伸到大殿偏左的一侧。 等刘念道下到大殿里面一看,这座大殿要比之前那些宽敞许多,大殿两侧对称立着十六根石柱,分为两排,每根石柱上面又对称刻着一个骷髅头,在骷髅头的眼窝里镶嵌着两颗血宝石,马灯灯光一照,红宝石熠熠闪光,好像骷髅头活了似的,看上去十分诡异。 刘念道和萧老道从石柱成间穿过,一直走到大殿尽头。在大殿尽头孤零零放着一具乳白色石棺,看着像是具玉棺,棺材盖已经被打开,倒在玉棺一侧。 刘念道和萧老道走到玉棺跟前,用马灯往里面一照,两个人冷不丁吃了一惊,就见里面躺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看到马灯灯光,还忽闪忽闪眨眼睛。 刘念道和萧老道顿时面面相觑,玉棺里躺的这个人他们都认识。 洋和尚! 在那些被绑在柱子上血祭的洋人里,没有洋和尚,在那些跳进深坑的人群里,也没有洋和尚。当时刘念道还纳闷,这洋和尚哪儿去了,原来在这里。 刘念道和萧老道对视一眼,谁也闹不明白这洋和尚为啥躺在死人棺材里,不过这座古墓和他们掏过的古墓不太一样,倒是事实。 洋和尚这时候除了眨眼睛,也不说话,身体也不见动,非常奇怪。 萧老道试着问了一句,“洋神父,你躺这里做什么?” 洋和尚还是不说话,眼睛眨了两下。 刘念道见状,对萧老道说道:“咱们把他弄出来吧。”说着,刘念道伸手就要去抓洋和尚的肩膀,萧老道赶忙一把扯住了他,“先别轻举妄动,弄清楚再说。” 说着,萧老道提着灯笼朝大殿四周照了照,除了这具玉棺,别无它物,空荡荡的,随后又围着玉棺转起了圈。 转了两圈以后,在棺材头那里,被他找到一个跟柱子上这些骷髅头模样近似的凸起的骷髅头,十分逼真,只是这骷髅头个头小了很多,只有拳头大小,眼窝里也没镶嵌红宝石。刘念道也赶忙蹲在棺材头这里看了起来。 萧老道试着用手在上面摁了摁,没反应,随后盯着骷髅头不再动作,好像在想什么,刘念道在旁边看着,不敢出声,怕打扰到他。 过了一会儿,萧老道看看石柱上的骷髅头,又看看棺材上的骷髅头,从身上掏出一根钢针,用钢针在手指肚上扎了一下,这一下扎的挺狠,血忽一下就冒了出来。 随后萧老道把血抹进了骷髅头的眼窝里,说也奇怪,血抹进骷髅头眼窝以后,形成一粒血珠,圆滚滚停在眼眶里,咋一看像个红眼球似的,萧老道见状,赶忙把另一个眼窝也抹上血液。 这时候再看骷髅头,就像凭空生出两只血眼睛,马灯灯光一照,还反出冷冽的红光,端的是诡异无比。 就在这时候,棺材里的洋和尚“嗷”地一声咆哮,声音回荡在大殿里分外惊人,吓了刘念道和萧老道一跳。 与此同时,洋和尚腾一下从棺材里立了起来,一双眼睛居然变成了血红色,阴测测瞪向了刘念道和萧老道。、 刘念道见状大叫了一声,“不好,洋和尚给鬼附身了!” 刘念道话音还没落,洋和尚腾一下从玉棺里跳了出来,脚刚一着地,抡起胳膊就砸萧老道,萧老道这时候和刘念道都还在地上蹲着,不过萧老道反应也够快的,一屁股坐地上,身子顺势往后一仰,洋和尚一拳砸空。 没等洋和尚收回拳头再攻,刘念道大吼一声,从地上猛地弹起,抡起一拳砸在了洋和尚脸上,洋和尚一个趔趄,蹬蹬向后倒退两步。 没等洋和尚站稳身子,刘念道抬起腿又是一脚,当一下蹬在了他小腹上,洋和尚再次蹬蹬蹬向后倒退几步,噗通一声仰翻在地。 刘念道趁空把地上的萧老道拉了起来,“洋和尚给厉鬼附身了,快走!” 说着,两个人撒腿就朝台阶那里跑,洋和尚这时候腾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低吼一声紧追不舍。 洋和尚这时候俨然变了个人,不但凶戾,速度也极快,还没等刘念道两个跑到台阶那里,他便从后面赶上了。 二话不说,抡起胳膊再次砸向萧老道,萧老道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以后,慌忙朝旁边闪身,与此同时,手里的拂尘甩起来抽向洋和尚的脖子,别人不知道,这拂尘鬃毛里掺着钢丝,甩起来极其犀利,洋和尚再次砸空,面对拂尘却不闪不躲,拂尘刷地一下,洋和尚脖子上多出几道血痕。 洋和尚闷哼一声,举起胳膊只待再砸,刘念道转过身朝他踹出一脚,咚地一下,又蹬在他小肚上,洋和尚被迫蹬蹬倒退几步,再次仰面摔倒。 等洋和尚从地上爬起来以后,刘念道和萧老道趁机已经跑到台阶那里,一步跨好几个台阶往上窜。 一边跑,萧老道一边问:“老弟,你不是祖传的抓鬼手艺嘛,咋还跑呢?” 刘念道跑在萧老道下面,“萧兄,别说那么多,赶紧出去才是正事,祖传手艺手里也得有家伙,等到了上面,你那把桃木剑借我用用,再让十一给我弄点儿童子血,童子尿也……” 刘念道话还没说完,洋和尚从后面又追了上来,因为这时候还在台阶上,洋和尚在底下一把抓住了刘念道的脚脖子,刘念道想甩脱,却被洋和尚向后猛力一扯,刘念道身子失控,噗通一声摔在了台阶上,台阶上的边角磕得刘念道五脏翻腾,骨头架子差点儿没散掉。 萧老道见状,转回身把拂尘底端的铜环一拧,嗤嗤嗤,几根钢针射在洋和尚的面门上。 洋和尚“嗷”地一声怪叫,放开刘念道脚脖子再次朝萧老道扑来,在经过刘念道身边时,刘念道抬手一把又扯住了他的脚脖子,洋和尚跟刘念道之前一样,噗通一声摔在了台阶上,刘念道顺势从台阶上爬起来,揪住洋和尚的两条裤腿,双臂一叫劲儿,把洋和尚从台阶一侧掀到了台阶下面。 这时候,他们距离下面的地面已经三四米高,洋和尚摔到台阶下面发出一个重重的跌落声,要是普通人,指定已经爬不起来了,不过对于被鬼附身的人来说,刘念道心里很清楚,这根本就不算什么。 跑上黑窟窿以后,两个人毫不停留,直接朝甬道跑去,刚跑到甬道口,还没等往里钻,洋和尚从后面又追了上来。 刘念道回头一看,忍不住骂了一句,真他娘的阴魂不散! 等洋和尚来到近前,刘念道回身抬脚,照定洋和尚胸口,当胸就又是一脚,不过这次洋和尚似乎学乖了,一扭身躲了过去,身子前冲,抡开胳膊又朝萧老道砸去。 萧老道慌忙朝后退身,不料身后就是墙面,后背撞在墙上没了退路,见洋和尚拳头来势猛恶,萧老道忙向下蹲身,咚咚两声,洋和尚两只拳头砸在萧老道头顶的墙面上,震得大殿主梁上的灰尘都落了下来。 萧老道蹲在地上不敢起身,把拂尘朝洋和尚脚脖子扫了过去,拂尘上的鬃毛缠住了洋和尚的脚脖子,萧老道双手拽住拂尘手柄向后一拉,洋和尚一条腿被拉离了地面。 不过没等萧老道做出下一个动作,洋和尚身子猛向前扑,把整个身子压向萧老道,萧老道赶忙丢了拂尘翻身朝旁边一滚。 这时候刘念道从后面赶上,一脚蹬在了洋和尚后背上,洋和尚身子向前一冲,脑袋咣一下撞在了墙上,随后被墙面反弹,再次摔翻在地。 “快走,等拿了家伙再来收拾他。”刘念道招呼萧老道一声,萧老道连拂尘也不敢捡了,从地上爬起来和刘念道一起冲进甬道。 没等跑出甬道,洋和尚又从后面赶了上来,轮拳头再砸萧老道,萧老道闪躲过去以后,跟刘念道合力再次把洋和尚打翻在地。 一路跑一路打,两个人很快出了古墓。 等刘念道和萧老道跑出塔楼以后,本以为可以松口气,没想到,这厉鬼真的不一般,居然不怕阳光,跟着冲出塔楼,刘念道和萧老道跑到哪儿他撵到哪儿,百无禁忌。 不大会儿功夫,刘念道和萧老道跑到了骆驼那里,打斗声同时也惊动了小鬼猴子、楚轩和萧十一。 几个人循声过来,见洋和尚追着刘念道和萧老道打,几个人直接加入战斗。 其实附在洋和尚身上的厉鬼也没什么可怕的,真打起来刘念道一个人就够了,但是这么打,只能打坏洋和尚的肉身,制服不了他身上的厉鬼。 见楚轩三个过来助战,刘念道赶忙交代小鬼猴子、萧老道、楚轩三个几句,让他们先缠着洋和尚,自己和萧十一去取家伙。 跑到骆驼那里,从萧老道包袱里拿了桃木剑以后,因为萧十一刚刚撒过尿,尿不出来,刘念道只好让他自己割点血出来。 萧十一用短剑把手指割出一个小口子。 将童子血抹在桃木剑的剑尖上,刘念道提着剑再次来到洋和尚近前。 这时候,萧老道、小鬼猴子、楚轩三个,跟洋和尚打作一团,萧老道因为年龄偏大,动作稍慢,小鬼猴子和楚轩两个出手伶俐,要不是刘念道交代他们不能打坏洋和尚肉身,一女子一猴子早就把洋和尚大卸八块了。 刘念道提着剑跑到洋和尚跟前,让几个人退开,抡起桃木剑在洋和尚身上抽了一剑,就这一剑下去,洋和尚顿时发出一声惨叫,叫声惊人。 然而没等刘念道再抽第二剑,洋和尚舍弃刘念道再次朝萧老道扑去。 萧老道这时候站在不远处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显然累坏了,不过他没想到洋和尚又跑来攻击他。萧老道朝刘念道喊了一声:“老弟,这洋鬼子怎么总找我呢?” 话音没落,洋和尚已经逼到他跟前,萧老道想躲,却没躲过去,给洋和尚一拳砸在了胸口,萧老道“呀”地一声痛叫,仰面朝天翻在了沙窝里。 等刘念道赶到跟前,萧十一也赶了过去,萧十一嘴里发出“呜”地一声,显然见萧老道吃亏冒了火气,把手里的短剑照定洋和尚脖子砍了过去。 刘念道见状,大叫一声,“不能砍。” 刘念道也是一时情急,竟然用手里的桃木剑去格挡萧十一手里的真家伙,“察”地一声,桃木剑被萧十一的短剑削成了两截。 刘念道看着手里只剩半截的桃木剑傻眼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刘念道和萧十一这么一停顿,被洋和尚冲到了萧老道跟前,萧老道这时候还在地上躺着,洋和尚抬腿踩向萧老道小腹,这一脚要是踩下去,萧老道就得两头儿冒泡。 就在这紧要关头,萧十一从后面赶了上来,“扑哧”一剑,锋利的剑刃从洋和尚后腰扎进去,从小腹透出来,把洋和尚扎了个透心凉。 萧十一迅速把剑抽出,再刺,又是一剑。 血光迸溅之下,几个人全愣住了,为啥呢,虽然他们都是刀尖上舔血的人,但是这种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场面,被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做出来,让他们很难接受。 不过萧十一这两刀子下去,出乎了刘念道的意料,洋和尚不但没倒下,居然把身子一拧,反手掐住了萧十一的脖子,直接把萧十一双脚抬离了地面,萧十一一张脸迅速通红,手也撒开了短剑剑柄。 “十一!”萧老道见状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用身子撞向了洋和尚,噗通一声,三人同时翻到在地。 没等三个人从地上站起,刘念道提着断剑赶了上来,一脚踢开洋和尚抓着萧十一脖子的手,用半截桃木剑戳在了洋和尚的太阳穴上。 洋和尚顿时发出“啊”地一声惨叫,紧跟着,太阳穴上的皮肤丝丝冒出了白烟,像被烙铁烙上了似的。 与此同时,刘念道朝地上的萧十一喊了一声,“把你的血抹在他眉心。” 萧十一这时候捂着自己脖子气还没喘匀,旁边的萧老道一咕噜身,抓起萧十一一只手,把那根流血的手指摁在了洋和尚眉心。 刘念道嘴里快速喊了一句:“斩妖除魔,急急如律令!” 喊声未落,洋和尚再次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浑身像癫痫似的抖了起来,抖了没几下,从洋和尚嘴里涌出一滩黑水,身体一软,瞪着一双通红似血的眼睛珠子不再动弹。 刘念道见状,用脚踢了踢他,见不再动弹,扔了手里的半截桃木剑,擦擦额头汗水,一摆手,示意众人不用怕了,厉鬼已经除掉,不过,洋和尚的命也没了。 随后,几个人挖了个坑,把洋和尚的尸体就地掩埋了。 楚轩这时候问刘念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古墓里发生了什么?” 刘念道闻言,简单跟她说了一遍。 这时候,萧老道问刘念道,“老弟呀,你说这厉鬼怎么好像专门找我呢?” 刘念道想了想,跟他解释了一番。 这厉鬼应该是被封在棺材里的,洋和尚躺到里面以后,身上的阳气让厉鬼感到不安,不过可能因为什么禁锢,他出不来,萧老道把指血抹在骷髅头里眼眶里以后,无意间帮他解开了禁锢,或许谁帮厉鬼解开禁锢,厉鬼就会把他当成自己生前的死敌,不停追杀。 萧老道听刘念道这么解释,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终日大雁,今日却被雁啄了眼。 刘念道又说,这只是猜测,究竟怎么回事,只有再去看看那具棺材才知道。 “捉鬼大侠,那你看我爹是怎么了,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醒过来?”楚轩在一旁闻言问道。 刘念道扭头看了楚轩一眼,舔舔嘴唇,“楚姑娘,我早就说了,别叫捉鬼大侠,听着别扭,我姓刘名念道,字秉守,你叫我秉守就行了,走吧,咱们过去再看看你父亲。” 楚轩微微点了点头,这时候她身上的孤傲气息虽然收敛了不少,但骨子还透着那么一股冷峻,模样虽然漂亮,却很难让人生出亲近之心。 楚轩在前面带着路,几个人走进路旁不远处一间民房。楚尘风这时候在民房里仰面朝天躺着,身上盖着一只睡袋,身下还铺着一只睡袋,脸色苍白,双眼紧闭。 刘念道那一掌打得并不重,楚尘风到现在还没醒来,这就奇怪了,不过这也不错,要是给他醒过来再往深坑里跳,那才真麻烦呢。 刘念道走到近前,蹲下身子手指在他鼻下探了探气,还有气,只是气息很微弱,又抓起他的手腕把了把脉搏,眉头顿时一皱。 楚轩见了忙问,“怎么了……不是,刘、刘……刘哥哥。” 刘哥哥? 听楚轩这么称呼刘念道,几个人包括小鬼猴子在内,同时诧异地看向了她,感觉她这一声“刘哥哥”,太不符合那冷峻的外表了。 刘念道下意识把目光看向了萧老道,萧老道看着刘念道嘴角微动,露出一丝笑,颇具喻意。 刘念道放开楚尘风的手腕,一脸平静地对楚轩说道:“令尊被外邪侵体,从阴脉上来看,外邪不全,有寻根溯源之相。” “老弟,你这话啥意思?”其实萧老道只懂些风水堪舆方面的手段,跟刘念道这个专业的驱邪捉鬼大师相比,那就显得外行了,忍不住开口询问刘念道。 刘念道解释道:“也就是说,楚大当家被鬼魂附身了,不过这鬼魂是被人有意分离出来的残魂,人有三魂七魄,人死后七魄归地,三魂归天,三魂也就是咱们所说的鬼魂,三魂缺一便是残魂,侵入楚大当家体内的只有一魂,同一鬼魂的魂魄之间有某种联系和吸引,这一具残魂附在楚大当家身上,就是为了借助楚大当家的肉身寻找其它二魂,明白了吗?”说完,刘念道看了看萧老道,又看了看楚轩。 或许因为刘念道这段话术语太多、信息量太大,两个人都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脸上愣愣的。 过了好一会儿,萧老道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贫道明白了,另外两魂在那座深坑里。” “不错。”刘念道点头,“这一定是墓主人设下的防盗手段,用邪术把别人的三魂剥离开来,一魂放在玉棺大殿里,另外二魂放至深坑里,进入古墓的人会被一魂附体,跳进深坑寻找其它二魂,这时里面的蜈蚣就会把这些人的肉身啃光。” 楚轩似乎这时候才听明白,显得很着急,“那,刘、刘哥哥,该怎么办呢,求你救救我爹。” 刘念道看了楚轩一眼,感觉这“刘哥哥”比“捉鬼大侠”听着还别扭,“楚姑娘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楚轩追问。 “这些鬼魂一定是被人用邪术禁锢住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下到那座深坑里找到剩余二魂,解开禁锢二魂,二魂就会自己附在你父亲身上,等三魂聚齐,我就能把附在你父亲身上的鬼魂打出来。” “一魂不能打吗?”萧老道问道。 刘念道摇了摇头,“不知道,从没遇上过这种情况,这应该是西域的邪术或者是巫术,可能早就失传了,我从没见过,也从没听父亲说过。” “不如打打试试吧,那坑里的蜈蚣凶恶的紧,躲还来不及,下去不是找死么。”萧老道说道。 刘念道把目光看向了楚轩,“只要楚姑娘同意,我就试一试。” 楚轩却犹豫了起来,问刘念道,“我爹会不会有事?” “不知道,最坏的可能,就是连你爹的魂魄一起打出来。” 一听这话,楚轩脸色骤变,“那……那我还是到池子找其它两魂吧。说着,转身出了民房。 “楚姑娘,这样做很危险……”刘念道本想追过去拦住她,却被萧老道一把拉住。 萧老道低声对刘念道说道:“老弟,沙狼这票人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咱犯不着管他们。” 萧老道这话,如果放在过去,刘念道指定赞同,袖手旁观,可如今,不知怎么的,一看到楚轩,刘念道就想起了单雪儿,或许因为这两个女人都是响马出身,有着极为相似的地方。 此时此刻,刘念道的脑子里又出现了单雪儿的影子,单雪儿的一颦一笑,还有看他的幽怨眼神,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刘念道觉得该是自己赎罪的时候了。 刘念道一把甩开了萧老道,“不行,我不能看着一个活生生的姑娘去送死。” 说完,刘念道跑出民房,赶上去拦住楚轩,把她又劝了回来。楚轩勉强同意刘念道先试一试他的办法,如果不行再另想其他的。 随后,几个人把楚尘风的上衣脱掉,刘念道让萧十一把童子血抹在楚尘风后背肩胛骨之间,抹上巴掌大一片,萧十一这时候手指已经不再流血,为了让刘念道顺利施法,又在伤口上咬了一口,血登即就流了出来。 童子血抹好以后,刘念道一手抓住楚尘风肩头,一手在那血迹上用手掌心拍打。 这个,算是驱逐鬼上身比较极端的方法,当然了,还要配合口诀和驱鬼的功力,普通人这么拍,不能说没效果,效果甚微。 拍了几掌以后,楚尘风嘴里发出一声闷哼,紧跟着,胸口起伏加快,顺着嘴角冒出一溜白沫。刘念道见状,赶忙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楚尘风出人意料地腾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跑。 刘念道一看,心里一凉,失败了,只是把他拍醒了,身上的残魂并没有拍出来,这还是要跑去往坑里跳呀。 楚轩快步拉住楚尘风一条胳膊,一边拉一边喊爹,楚尘风却像没听见似的。刘念道赶过去一抬手,再次把楚尘风打晕。 把楚尘风放回睡袋上以后,楚轩跪坐在旁边居然抽噎起来。 看的刘念道不忍心,对她说道:“楚姑娘放心,在下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你父亲的,别哭了。” 萧老道听刘念道这么说,无奈地看了刘念道一眼,叹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老哥我只能舍命陪君子,随老弟蹚一次险。不过,在下虿盆之前,老弟你能不能陪老哥我先到古墓走一趟,不把这座墓掏了,萧本宣死不瞑目……” 墓道里,楚轩陪刘念道和萧老道一起下来了,楚轩的意思,刘念道愿意帮她,她也愿意帮刘念道,古墓里还不知道有什么凶险,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照应。留下萧十一和小鬼猴子在上面守着楚尘风。 一边走,刘念道问萧老道,“萧兄,你为什么非要掏这么大墓,好像你跟这座古墓有深仇大恨似的。” 萧老道冷冷一笑,看了看刘念道,又看了看旁边的楚轩,“岂止是深仇大恨,这是国仇家恨。” 这话让刘念道摸不着头脑了,萧老道接着又说:“这事跟你没关系,知道的多了反而对你不好,你还是别问了。” 说话间,三个人来到两道石门那里,楚轩抬头看了看石门上面的西域文,念道:“一人卧棺” 刘念道和萧老道一听,忙问:“楚姑娘还懂西域文。” 楚轩颔首,“小时候学过一点。” 萧老道回手一指另外那道石门,“楚姑娘再看看那上面写的什么。” 楚轩走过去念道:“八人血祭。” 听楚轩这么念,刘念道和萧老道对视了一眼,似乎明白洋和尚为什么会躺在玉棺里面了。 “八人血祭”,那座大殿里确实有几个洋人被绑在柱子上,胳膊腿上都割开了口子,血顺着凹槽流进一个凹臼里;“一人卧棺”,洋和尚肯定是被楚尘风他们强行摁进了棺材里,不过,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意呢? 三个人谁也想不明白。 看着两道石门琢磨一会儿,毫无头绪,三个人钻进写着“一人卧棺”的石门,再次来到玉棺这里。 走到玉棺近前用马灯一照,刘念道发现在玉棺里面,也就是在玉棺的棺材头,有个玉匣子,看着像个枕头,但是成间没有玉枕那种凹弧。 萧老道想把玉匣从棺材里拿出来,刚拿起来,发现玉匣被一根兽鬃和棺材板连着,连接的那地方,刚好和外面的骷髅头对称。 萧老道对刘念道说:“这玉匣里面是空的,重量不对。” 刘念道想了想说:“之前那只厉鬼应该就是被禁锢在这里面,这根兽毛应该和外面骷髅头的眼睛连着,把眼眶里抹上血液,厉鬼就会从玉匣里跑出来,萧兄,我看还是把玉匣放回去的吧,这东西不吉利。” 萧老道点头,把玉匣扔回了玉棺里。随后,三个人把玉棺仔细检查了一遍,再没找到其它的。 萧老道似乎不甘心,提着马灯在大殿里四下转了起来,转了两圈,依旧没有任何发现,大殿里除了那口玉棺,再无它物。 最后,萧老道来了火气,眼睛盯着那些柱子上的红宝石,自言自语说了句,“找不到陪葬品,道爷也不能白来一趟!” 转头喊了刘念道一声:“老弟,把你手里的剑借我使使。” 刘念道把两仪阴阳剑交给了他,萧老道拿着剑就用剑尖去撬那些红宝石。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恍然大悟,喊了一句:“陷阱,不能撬!” 刘念道这一声喊的声音挺大,萧老道顿时一哆嗦,犹豫着把短剑收了回来。 刘念道忙解释说:“这些宝石里面肯定也是空的,萧兄你想想沙狼那些人为什么会给残魂附身。” 萧老道听我这么说,若有所思看了看刘念道,又扭头看了看柱子上的红宝石,低下头沉吟一会儿,萧老道也恍然大悟,“老弟,你是说,沙狼那些人也没找到陪葬品,也像我这样用家伙撬这些红宝石,红宝石里面封着那些残魂,宝石被撬动以后那些残魂跑出来附在了他们身上。” 刘念道点了点头,“一定是这样。” 萧老道凑近了仔细看看柱子上的红宝石,“这上面还真有撬动过的痕迹,看来这墓主人心机够深的,贫道差点儿又着了道儿。” 转而,萧老道对刘念道说道:“时隔太久,这里的风水格局全乱了,老哥那些堪舆手段已经看不出墓主人的棺椁葬在那里,要是墓主人的棺椁不在这里,老弟,你觉得会在那里呢?” 刘念道想了想,“说不准在虿盆下面。” 萧老道一听,连连点头,“有这可能,如果葬在虿盆下面算是个好地方,寻常人就想到了也不敢下去。”说着,萧老道捋了捋胡子,“眼下看来只有想办法下到那虿盆里头了。”一旁的楚轩听萧老道这么说,舒了口气,如此一来,萧老道和刘念道无论如何都要到虿盆里走一趟,她父亲算是真的有救了。 之后,三个人又把整个大殿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入口或机关以后,离开了古墓。 这时候的时间,已经到了正午,几个人一边吃东西,一边商量怎么下到那虿盆里,最后商量来商量去,只有一个办法可行,那就是在虿盆旁边打上一条盗洞,绕过虿盆上层的蜈蚣,由侧面直捣黄龙。 不过,这样决定问题跟着就来了:一,在沙地里打盗洞,因为沙土松软没粘性,塌方的几率很大;二,刘念道他们没带掏土工具,仅凭身上的刀剑,挖到猴年马月了;三,在虿盆旁边挖盗洞,即便动静再小,也不免会惊动坑里的蜈蚣,前面两条还好说,这条才是最要命的。 楚轩说,那些洋人掏土的工具还在,因为他们的人都带着工具,又使不惯那些洋玩意儿,就留在了上面。楚轩这么一说,工具的问题算是解决了。 等楚轩把那些洋工具拿来,刘念道和萧老道一看,全是怪模怪样的,仅能够辨认出铁钎、洋镐,一捆绳索,还有一把手锤,其他几样玩意儿,估计不是掏土用的,几个人谁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工具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总比他们手里的刀剑强。 接下来,就是研究盗洞该怎么挖,为了想出办法,萧老道专门冒险到虿盆走了一趟,还好这时候那些爬上来的蜈蚣又回去了,试想,坑里那么多人,它们能不回去吃吗。跳进坑里那些人,这时候也早就成了一堆堆白骨,看着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萧老道围着虿盆转了两圈儿,发现虿盆四周是用石头垒砌的,用手顺着外墙往下刨了刨,全是一块块大条石,石头之间填充着三合土,三合土也就是黄土、黏土、白灰、糯米汤等按比例参合而成,主要用于墓冢的封土,非常坚硬。 萧老道认为,如果要挖的话,就必须贴着虿盆墙体,打竖洞往下挖,有了墙体的支撑,能把塌方的几率降到最低限度,不过,盗洞必须挖过墙体下面的地基,从墙体地基下面穿过去,这样一来,问题就又来了,这可能会导致盗洞太深,通风不好,里面的人会因为缺氧晕厥。 有点儿常识的人都知道,一般人工挖井,井深一般不会超过十米,十米以下就会缺氧,盗洞和挖井原理一样,想要氧气充足,就得扩大盗洞的直径面积,也就是扩大洞口,洞口越大,通风和氧气质量越好,只是工程量要翻上好几一倍。不过,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沙漠里,不怕被人发现,刘念道他们食物和水又都充足,时间也就不算什么了,盗洞这一方面,也算解决了。 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虿盆里面的那些蜈蚣,在挖盗洞时,一定会惊动他们,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听到声音也出不来呢? 这问题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午,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勉强想出一个复杂又笨拙的办法,因为他们手头儿的资源有限,也只能想出这办法。 盗洞先不挖,先爬到那座酷刑大殿的上面,把大殿上面的瓦片揭下来,说白了,也就是把大殿的房顶拆了,这样一来,大殿上面无遮无拦,阳光能够直接射进虿盆,蜈蚣怕光,就会钻进虿盆的沙子里不敢出来,这样,就可以放心大胆在虿盆旁边挖盗洞了。 商量好以后,几个人吃东西睡觉,第二天一大早,由小鬼猴子带着绳索,顺着大殿外面的柱子爬上房顶,然后在房顶找个可靠的地方拴上绳索,其他几个人抓着绳索攀上房顶,随后,或是用刀剑,或是用铁钎洋镐,连砍带砸,*房顶。这工程着实不小,单是揭掉大殿的房顶,几个人就花了五天,好在这些建筑早就腐朽不堪,要不然就凭他们几个,十天也完不成。 房顶揭掉以后,阳光射进虿盆,蜈蚣和预计的一样,全部钻进了沙子里,不过因为角度不算好,虿盆每天的日照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时辰,几个人就趁着这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又挖了三天。 前后用去十天时间,终于从虿盆地基下面打出一条通道。 墓冢果然在虿盆下面。 当通道挖通的那一刻,几个人全呆了,这是一间不大的墓室,一具红色石棺,摆放在无数金银珠宝之间,珠光宝气,闪得几个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几个人忍着内心个狂喜,又用了两天时间,把这些奇珍异宝陆陆续续运到外面,重见天日。 阳光下,萧老道看着那一大堆耀眼的玩意儿,笑了。他说,就这些玩意,抵得上大清国一年的国税了。 在刘念道他们搬运宝贝的时候,还在一间耳室里发现了上百只小坛子,能比拳头大上一点儿。经刘念道鉴定,这里面装的就是残魂,上百只坛子,装了上百具残魂。 刘念道他们几个把这些坛子也小心翼翼弄了出来,随后刘念道又用之前的办法把楚尘风拍醒。 楚尘风这时候已经昏迷将近半月,要不是每天给他喂水,维持着身体机能,早就断气了。 不过,被残魂附身的楚尘风一醒来就精神矍铄,从地上腾一下跳起来,冲着那些坛子跑去,在坛子里面拿出一个,把上面的塞子一揭。 霎那间,楚尘风身子一哆嗦,显然被其它两魂附身。刘念道见状,把手里早就预备好的钢针扎在了楚尘风的大拇指外侧,楚尘风“啊”地一声,又昏在了地上。 随后,刘念道赶忙让楚轩给楚尘风喂水,折腾了能有一个时辰,楚尘风悠悠转醒。几个人全都松了口气。 等楚尘风恢复意识以后,楚轩把经过跟楚尘风一说,楚尘风对刘念道几个感恩戴德。 又是两天后,楚尘风身体转好,楚轩由刘念道陪着,返回玉门关,到沙狼山寨带人和马匹、骆驼,过来把这些金银珠宝运回去。 楚尘风虽然杀人不眨眼,也算是一条汉子,很讲义气,这些财宝虽然被他的带着,却一个子儿都没动。 一个月后,刘念道几个、楚尘风一众人,带着这批财宝回到了玉门关。因为数目惊人,刘念道他们几个没办法运回成原,萧老道就把刘念道几个留了在沙狼山寨,他独自一个返回成原,说是找人把这批财宝运回成原。 当然了,萧老道也不是抠门儿的人,把财宝分出四分之一给了楚尘风父女,毕竟楚轩也参与了挖掘,至于之前那两个西域人,也得了莫大好处,给他们的那些,够他们丰衣足食过一辈子了,一众人皆大欢喜。 在萧老道返回成原找人期间,留在山寨的刘念道他们几个,每天被楚尘风奉若上宾,因为这次沙漠之行,导致沙狼山寨的精锐首脑折损殆尽,四大金刚全部身亡,十大掌柜加上楚轩只剩下三个,二当家牧三川没去,牧三川也就是牧柏的父亲。 没多久,楚尘风和当年的独霸天一样,相成了刘念道,楚轩呢,也和当年的单雪儿一样,深深喜欢上了刘念道,不过,楚轩没有单雪儿那么粘人,只是偶尔很含蓄地请刘念道出去骑马射猎,偶尔心情不好,拿上两坛子好酒,和刘念道对月饮酒、谈心。 再后来,楚尘风让人找刘念道说媒,就和当年独霸天差不多,不过没独霸天那么强势。 刘念道呢,一口就答应了。 成亲后,刘念道跟楚轩每天如胶似漆,开开心心,极其恩爱。 一年后,萧老道带着几十号人返回沙狼山寨,搬运那些金银珠宝的同时,还带给刘念道一个消息。 在萧老道经过三王庄时,他以刘念道朋友的身份,探望了一下刘义和蔡清君,刘义和蔡清君身体很好,妹妹小翠也很好,不过,王小锦得怪病去世了,去世的那一天,刚好是刘念道和楚轩成亲的那一天。 刘念道眼睛红了,面朝家的方向跪在那里,失声痛哭…… 第一百四十一章:红衣裳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你自己个儿心里最清楚。 在刘义和蔡清君还没回三王庄时,刘念道一日三餐都是在王小锦家吃的,王小锦对刘念道怎么样,刘念道比谁心里都清楚。 王小锦的好,刘念道一直在心里记着,离家出走这些年,遇到过很多人,遇到过很多事,他自己也想了很多。 浪子回头的心,他早就有了,他也很想拿着盗墓得来的银子回家,给王小锦好衣好穿,好好补偿一下王小锦,好好跟她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说啥都晚了…… 痛哭一场以后,刘念道决定,立刻回家。萧老道劝他,再等几日,等把这些财宝安顿好了,一起回去,刘念道没听。 随后,找楚尘风辞行,楚轩得知后,要跟刘念道回家,刘念道没让,王小锦刚刚去世没多久,自己却带了个媳妇回家,不说对死去的王小锦是个讽刺,就是刘义那一关他也过不去,更没脸去见王大河跟王草鱼。 安顿下楚轩,在山寨选了匹最快的马,刘念道日夜兼程,马不停往家赶。 玉门关到三王庄,好几千里的路程,刘念道仅用十多天便走完了。 快到三王庄时,那匹马口吐白沫儿,累死了,刘念道丢在马,撒开两条腿往家跑。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门,晚归的浪子,却再也见不到的望夫人。 当时,刘义全家正在吃饭,饭桌上少了个人,都觉得房间里分外冷清。 当刘念道走进院子,推开房门,走进屋里的那一刻,全家人都愣住了。 刘义和蔡清君手里的筷子同时掉在了饭桌上。 刘念道像罪人一样,没敢往里走,直接低着头跪在了地上,刘义和蔡清君看着刘念道,缓缓从饭桌前站起身,手都哆嗦起来。 小翠见了,飞快跑到刘念道跟前,跪在地上抱住刘念道,嘴里一声声喊着哥。 紧跟着,蔡清君慢慢走过去,抱住刘念道。蔡清君哭了,小翠哭了,刘念道也哭了。 刘义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念道,仰起头长长地呼了口气…… 这时候,刘念道才发现,自己的父母都老了,刘义的头发已经花白,蔡清君的眼角出现了皱纹。 刘义再没力气拿荆条抽打刘念道,脸上哆嗦着,问刘念道:你、你这个畜生,咋才回来呢,你对得起小锦么…… 第二天,刘念道到坟地里给王小锦上香烧纸,呆呆地在坟地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小翠想把刘念道喊回来,刘义说,别管他,叫他坐着,就该他赎罪…… 一个月后,刘念道跟蔡清君把自己和楚轩成亲的事说了,刘念道的意思,是想把楚轩从玉门关接过来。 蔡清君听了,叹了口气,对刘念道说,去跟你爹说说吧,这件事,娘做不了主…… 几天后,刘念道趁空,仗着胆子跟刘义说了。刘义听完一言不发,颤着手指了指院子里的地面。 刘念道会意,低头走过去跪在了院子里,刘义找来藤条就打。 一边打,一边骂,“打生下来你就是个土匪痞子,该学好你不学好,正经人家儿的姑娘你不要,非要娶个土匪老婆,俺们刘家咋出了你这么个东西,除非我死了,要不那土匪婆娘,别想进俺们刘家的门!” 一边骂,一边没头没脑的打。 最后,小翠看不下去了,哭着跑过来抱着刘念道挡荆条。 熟悉的一幕,仿若昨日再现,小玉、王小锦,现在是……因为他,小翠至今未嫁。 刘义浑身一哆嗦,如遭电击,扔了荆条,仰望天空,“孩子们呐,俺们刘家对不起你们呐,对不起你们呐……”说着,老泪纵横。 随后,刘义猛地倒抽了一口气,身子直挺挺向后仰躺了下去。 “爹!”刘念道大喊了一声。 刘义一场大病,病成,嘴里依旧迷迷糊糊说着:俺们刘家不要土匪媳妇儿,就是绝了后,也不要土匪媳妇儿…… 一年后,也就是公元1892年,清光绪十八年,壬辰年。 这一年,刘念道二十五岁,刘义六十五岁,蔡清君四十七岁。 这个时候,刘义病情已好转,每天晚上继续守夜打更。 这时候刘念道,被刘义足足在家关了一年。期间,找媒人给刘念道说媒,刘念道虽然年龄已经偏大,但是三王庄这一带的老百姓还对他的事迹津津乐道,过去很多十来岁的小姑娘,都是听着他的故事长大的。但凡说媒,没有哪家不乐意的,不过,刘念道不乐意,态度比过去还要坚决,言说只要成亲,他就再次离家出走。 刘义夫妇两个拿他没办法,不敢在强迫他,然而就这样,在同年夏天,刘念道还是再次离家出走。 一年了,他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楚轩。 一匹快马,一如去年,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然而,等他到了山寨,却已经人去楼空、伊人不再…… 楚尘风告诉刘念道,刘念道离开山寨时,楚轩已经怀有身孕,日夜盼望刘念道转回,几次想到成原找刘念道,都被楚尘风劝阻,不想竟积郁成疾,后因难产,母子双亡。 刘念道听闻如遭雷击,瘫坐在地,泪如雨下…… 守着楚轩和素未谋面的孩子的墓,十天十夜,滴水未进,若不是抢救及时,已经死在坟头。 在玉门关给楚轩守墓半年之久,这才返回成原。 途经山东菏泽时,听说那里出现一股绺子,绺子名叫“独恨刘”,专抢刘姓,杀负心汉,大当家姓单,名雪儿。 这名字,触动了刘念道尘封的记忆,同时让他想起了楚轩,也揭开了刘念道的血淋淋的伤疤。 鬼使神差的,刘念道找到“独恨刘”,找到了单雪儿…… 两年后,刘念道再次回家,这时,已经是公元1895年,清光绪二十年,甲午年。这一年,刘念道已经二十八岁,刘义六十八岁,蔡清君五十岁。 同年四月,成日甲午战争结束,成日签订《马关条约》,清军战败,致使东瀛倭奴愈发嚣张,许多日本浪人由沿海流入成原。 同年六月,刘念道意外收到一封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打开信一看,是萧老道写给他的,信成大致内容,是让刘念道到湘西武陵山找他,取回他的应得的那份。 之前,从玉门关返回三王庄时,刘念道走的匆忙,行李都没带上,所有积蓄全在萧老道那里。 这是一笔不菲的数目,这时候,刘义已经再难约束刘念道,刘念道跟父母说了一声之后,启程赶往湘西武陵山。 路过南阳一带,遇到几个日本浪人,吃东西不给钱,还打伤了人,官府不敢管。几个日本浪人气焰嚣张,居然摆下擂台挑战成原,扬言打伤打死一概不论。 刘念道在擂台旁边一个馒头摊买馒头时,馒头摊老板说,谁能打败日本浪人,馒头随便拿随便吃。 刘念道笑了,他不是为了馒头,他是为了挣那口气。 走上擂台,三拳两脚,打死三个,最后一个还算有点儿本事,踢碎了刘念道身上的三火令,却被刘念道一拳打断了喉骨,喷血而死。 当时有六个日本浪人,除了这四个,其他两个均被人打死,一吐辱我成原之气。 离开南阳再行赶路,两个月后,到达武陵山,按照信上的地址,刘念道找到了萧老道。 一番叙旧以后,刘念道这才知道萧老道真正身份。我们现在叫这种人为“反清义士”,甲午战争以前,他们是“反清灭洋”,如今,他们是“扶清灭洋”。 萧老道盗墓,就是为了这些义军,盗来的财物都换成了军用物资,衣服器械等。 不过,萧老道盗来的这些财物远远不够义军开支。刘念道在路上也见识了许多洋人的恶劣行径,当下把自己那份儿也给了萧老道,他自己呢,加入了这支义军。当时他们义军的旗号,好像叫“武陵山保民灭洋军”,近千号人,其实说起来,就跟占上为王的土匪差不多,只是不抢老百姓,专抢洋人,见一个抢一个,抢完了再杀。 期间,因为军资紧张,他们再次联手盗了一座大墓,刘念道的两仪阴阳剑遗失在墓里。 至于小鬼猴子,在从玉门关回来的途成,被萧老道放归山林,刘念道再没见到过它。 五年后,时间来到公元1900年,八国联军侵华。刘念道所在的这支义军也参加了战斗,萧老道、萧十一均战死沙场,这支义军包括刘念道在内,仅活下来十几个人,随后,很快散去。 又五年后,公元1905年。这一年,刘念道已经三十八岁,刘义七十八岁,蔡清君六十岁。 刘念道再次返回家乡,在他身边,还带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进门之后,蔡清君看着那小姑娘,当即呆住了。 许久后,蔡清君大声喊刘义快来看,刘义从里屋起身一看,也呆住了…… 蔡清君拉着小姑娘的手问,“孩子,告诉奶奶,你叫个啥?” 小姑娘对着蔡清君直接叫道:“娘,我叫小玉……” 小姑娘这话一出,蔡清君一哆嗦,像见到鬼似的,连忙松开了小姑娘的手。 刘义闻言,则眼前一黑,瘫坐在了椅子上……这个自称“小玉”的小姑娘,虽然当时年龄小,她却是我的太奶,我父亲的奶奶,和过去的小玉长得一模一样。 在我们这些家传手艺里面,有替死者收魂这一项,就跟之前刘念道收萧初九魂魄的方法差不多。 眼前的小玉,让刘义怀疑当年小玉死后被刘念道偷着收了魂魄。刘义心里可能清楚如今这个“小玉”是怎么回事,可他一直跟谁都没说过。 据刘奶奶推测,小玉的魂魄被刘念道收了以后一直带在身上,刘念道大江南北闯荡这么多年,可能从别的高人那里学来一些旁门左道,后来用“圆真术”给某个孕妇肚子里的胎儿看过男女以后,见孕妇怀的是女孩儿,就把小玉的魂魄打进了孕妇体内,直到小玉长大成人,刘念道再次找到当年那个孕妇,把小玉带了回来。 刘奶奶这种推测,看似有些天马行空,却不是无稽之谈,刘奶奶年轻的时候,就曾遇到过类似的一件怪事。 那时候新成国还没有解放,三年内战期间,我们家乡几百里外的一对夫妇慕名来找刘奶奶,当时这对夫妇身边还带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儿,问题就出在这女孩儿身上。 夫妇对刘奶奶说,自打他们这孩子一生下来就不会哭,三岁时还不会说话,他们一开始以为女孩儿是个哑巴。 当时,国共战事正烈,全国各地狼烟烽起、兵荒马乱,老百姓的日子水深火热。 这对夫妇家里五六个孩子,眼看养不活这么多,夫妇两个就商量着把这个哑巴女孩儿送人,可就在这时候,女孩儿突然开口说话了,不过,竟然是外地口音,女孩儿央求这对夫妇不要把自己送人。 三年都没见女孩吱过一声儿,这时候突然开口说话,还是外地口音,夫妇两个吓坏了,以为女孩给野鬼附了身,也不敢再送人了,带着女孩四处找人看,不过,找的那些人也都没看个出啥结果。后来经人介绍,夫妇两个这才找到了刘奶奶。 刘奶奶给女孩儿看了以后,也没啥发现,女孩很正常,也很健康,于是刘奶奶就试着问女孩,你是哪里人,叫个啥? 女孩看着刘奶奶犹豫半天才开口,一开口,果然是外地口音,说的像是四川话,女孩儿说自己叫何归娣,泸州人,跟她母亲一起乘船过江时,掉进了江里,醒来以后就到了这里。 听女孩儿这么说,刘奶奶想了想,对夫妇两个说,“没事儿,你们家这妮子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还记着上辈子的事儿呢,她这时候还小,等长大就忘了,这妮子是观音菩萨见你俩心好,送你俩的,回家好好养着吧,别再送人了。”说完,刘奶奶给了夫妇两个一块金疙瘩,让他们好好养孩子。 夫妇两个对奶奶千恩万谢,带着女孩儿回家了。 其实刘奶奶这番话,是在哄他们夫妻两个,女孩儿这种现象,她还真说不清楚。 这种现象,绝对不是天马行空,真的确有其事。 按照科学的解释来说,这是死者生前弥留的生物电波影响了孩子的大脑,这种生物电波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而且会越来越弱,等电波彻底消失以后,孩子就会恢复正常。不过,这种科学解释经不起推敲,就拿这小女孩儿来说,女孩生前是四川人,她的生物电波能跑这么远吗,千里迢迢跑我们河南来影响一个小女孩,不太可能吧,而且这种人一般都活不长,刘奶奶遇到的这个女孩,后来听说,长到十六岁便死了,这又怎么解释呢? 要说起来,这位太奶的身世真的很奇怪,谁也不知道她是刘念道从什么地方带来的,太奶呢,自己从来不说自己的身世,问多了,就说自己是刘念道花大价钱从她父母手里买来的,问她家住哪里,她回答说,山里,问她姓什么,没姓,就叫小玉。 据刘奶奶说,这太奶的口音,跟蔡清君很近似,过去那个小玉和蔡清君一样,也是开封尉氏县人。 还有一点,这个小玉一进门就对刘义夫妇特别亲热,就像早就认识刘义和蔡清君一样,对刘念道更是没得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当年的小玉复活了。 太奶究竟是怎样一个来历,是不是刘念道收了当年小玉的魂魄,又用什么旁门左道让小玉魂魄投胎转世,谁也说不清楚,这是一个迷,或许谜底只有刘念道和小玉知道,但他们谁也不说,直到后来,刘家为这个举动付出了世世代代的代价。 刘念道带着小玉回家没几天,刘念道就跟刘义提出和小玉成亲,刘义不同意,一来因为小玉身世太蹊跷;二来,两个人年龄相差太大,差着二十几岁呢。 蔡清君怕这个小玉再做出当年的傻事,黑下脸对刘义说,你还比我大十几岁呢。刘义登时哑口无言,不过,刘义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还是不同意。 就这么,一直拖了一年多,直到小玉怀孕,刘义实在没办法了,只能给刘念道和小玉成了亲。 亲事办的很隆重,街坊邻里亲戚朋友,能请到的都请来了,不说那些亲戚朋友街坊邻居,光刘念道的朋友就来了近百号人。整个三王庄上下都沸腾了起来,大家伙儿在一起热闹了好几天。 至此,刘念道的一颗浪子心,终于尘埃落定。 几个月后,时间来到了公元1907年,也就是清光绪三十三年,丁未年。这一年,刘念道四十岁,刘义八十岁,蔡清君六十二岁,太奶十八岁。 同年九月,刘权威爷爷出生,蔡清君给他取名刘继宗,字广宇。 这是一件大喜事,特别对刘义来说,因为刘念道年轻时整天不着家,刘义认为他也会像自己师傅李守道一样,临闭眼也见不到孙子一面。 爷爷的出生,让刘义喜出望外,也了他一桩心事。 等到刘继宗满月的时候,刘义抱着他来到李守道坟前,八十岁的老人像个孩子似的,对着坟头又笑又哭,“师傅师傅,你瞧瞧,徒弟有孙子咧,你有重孙咧,你瞧瞧呗……” 然而,谁也没想到,半年后,这股子高兴劲儿荡然无存,很快发现刘继宗身体有问题,左脚大,右脚小,好像右脚打生下来就没长过,找郎成一看,郎成说刘继宗这只脚自打生下来就瘫了,长大后不能走路。一时间,愁云惨雾笼罩在了我们全家每个人头顶。 刘义就开始数落刘念道,说刘念道这辈子造孽太多,报应在了刘继宗身上,刘念道每次听刘义数落都是低头不语,心里想着和小玉再生一个,可是,小玉那肚子再没怀上过。 三年后,公元1910年,清宣统二年,庚戌年。刘继宗三岁,别人家三岁的孩子都已经撒开脚丫子满街跑了,可刘继宗只能让小玉抱着,那右脚倒是长大了一点儿,但是想走路还是不可能的。 又三年后,公元1913年,民国二年,癸丑年,刘继宗六岁,这一年,刘念道给刘继宗做了副小拐杖,开始教刘继宗走路。 六岁的瘫痪儿学走路,期间的艰辛,恐怕没几个人能够想得到。为了教刘继宗用拐杖走路,刘念道几乎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刘念道这么做,在很多人看来,就像在为他自己的过去赎罪。 又一个三年后,公元1916年,民国五年,丙辰年。刘继宗九岁,在刘念道不离不弃的教导下,终于可以拄着双拐走路了。 不过,因为刘继宗的身体,刘义常常叹息,说师傅李守道教给他的这些手艺,到刘念道这一代就算是失传了,对不起自己的师傅。 刘继宗的身体按照我们行里的人来说,叫做“五阳不全”,五阳就是双手双脚和头部,五阳不全的人,不能学这个,这和那些风水算命的还不太一样。 刘念道跟刘义说,爹你放心吧,我会有办法把这些东西传下去。 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918年,民国七年,戊午年。这一年,刘念道五十一岁,刘义九十一岁,蔡清君七十三岁,小玉二十九岁,刘继宗十一岁。 这时候,刘义还在三王庄打更,九十一岁的老人,身体还很是硬朗,只是喊那些说辞的时候,底气明显不足了,声音也苍老了很多。 人活着图了个啥?不就图个安安稳稳开开心心,谁愿意整天过那种打打杀杀、刀尖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 前些年,刘念道跟王草鱼合伙买了条大渔船,又雇了好几个人,日子过的很不错。 刘念道呢,自打和小玉成亲以后,就在黄河里老老实实打渔为生,昔日的捉鬼大侠,如今也已经老矣,再伟大的英雄也挡不住岁月的蹉跎。不过,他的日子过得倒是安安稳稳开开心心,有心爱的小玉陪着,有慈祥的父母疼着,有可爱的孩子缠着,夫复何求? 因为小玉的来历和身份不明,和小玉成亲没多久,刘念道就让小玉认王小锦的父亲王大河做了干爹,并且跟着王大河姓王,大名王小玉。虽然小玉的年龄给王大河做孙女都绰绰有余了,不过王大河挺高兴,两家人依旧像王小锦活着的时候一样,亲密无间、礼尚往来。逢年过节走亲戚,刘念道会带着小玉拿上礼品到王大河家看望老丈人和丈母娘,这也算是皆大欢喜。 同年夏,有这么一天,打北边山里来了个人,这人年龄和刘念道相仿,也是五十岁左右,这人姓白,叫白月山。 白月山一进刘义家的大门,就喊着要刘义救命,说他的侄儿出事了。这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刘念道打渔船上收工,刚进家门,就听到院里有人喊叫,赶忙走了出来。 就见院子里站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老头儿,老头儿一脸风尘仆仆,头上戴着顶破草帽,身上衣服补丁摞补丁,穿的挺寒碜。 刘念道见多识广,一看老头儿这身打扮就知道,打山沟儿里来的,看那着急的样儿,家里指定出啥邪乎事儿了。 老头儿看到刘念道就问,“这老哥,皱是宣义师傅?” 刘念道微微一笑:“那是我爹,在屋里睡着呢。” 刘念道说着,把老头儿引进了屋。 这时候,刘义本来是睡着的,听到外面有人喊,就从床上起来了,刚穿好衣服从里屋出来,刘念道正好把老头儿引进屋里,刘念道赶忙给老头介绍。 老头儿一看刘义,脸上犹豫了一下。 刘义没察觉,问老头儿找他啥事儿。 老头此刻跟刚进门时判若两人,也不着急了,看着刘义支吾起来,显得很为难。 这时候,小玉把饭菜端到了饭桌上,喊刘义和刘念道吃饭。 刘念道很客气地问老头儿吃饭了没有,老头看看桌上的饭菜抿了抿嘴,刘念道赶忙让小玉给老头盛了一碗。 这老头儿估计来时只顾着赶路,看样子一天都没吃东西,一口气喝了五碗玉米粥,吃了三张大烙饼。见老头儿这饭量,刘念道心里都冒汗,他就够能吃了,这老头儿比他还能吃。 吃过饭,刘义又就问老头儿,是不是家里出啥邪乎事儿了,这时候蔡清君、刘念道、小玉、刘继宗全都围坐在旁边看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老头儿显得很拘谨,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逐个儿给刘义全家相了会儿面以后,喉结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蔡清君见状从凳子上站起身,让小玉扶她回房休息,小玉会意,扶着蔡清君、领着刘继宗进了里屋。 堂屋里,剩下刘义、刘念道和老头儿三个。 刘念道对老头儿说道:“老哥有啥话尽管说吧,要是有些话不好让外人听去,我们爷俩儿听了以后不跟别人说就是了。” 老头儿忙摆手:“不是不是,俺不是这个意思。”说着,老头儿看了看刘义,“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俺怕他爬不得山路。” “哦”刘念道一听就明白了,这老哥指定住在深山沟里,跟他过去还得爬山,刘义这么大年龄,走平路还可以,爬山确实有点儿困难,要是雇人用滑竿儿抬着,就老头儿这穷样儿,估计付不起滑竿儿钱。 自打刘念道和小玉成亲以后,这么多年来,因为家里有刘义在那里站在,刘念道几乎没帮人做过这种事,都是刘义出手的。久而久之,很多外乡人只知道三王庄有个宣义师傅,却淡忘了他这个“捉鬼大侠”的存在,这对于刘念道来说,是挺悲哀的。 刘义这时候说话了,“么事么事,俺走不了山路,俺孩儿去也一样,你说吧,啥事儿。” 老头儿听刘义这么说,看了看刘念道,问道:“这老哥……你、你也会?” 听老头儿这话,刘念道呵哧一声笑了。刘念道心说,废话,来我们三王庄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 刘念道对老头儿说,“小时候我爹教过我一点儿,你赶紧说吧,到底啥事儿。” 老头儿狐疑地看了看刘念道,这才说了起来。 这老头儿姓白,名月山,家住在北边儿山里的拴马庄。 这个“拴马庄”名字的来历不详,在当时是一个只有十几户的小村落,四面环山,山上有条溪流自北向南打村西头儿经过。 拴马庄里,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寡妇,姓张,村里人都管她叫张寡妇,张寡妇的男人在五年前得病死了,家里没有老人也没有孩子,男人死后就剩张寡妇一个。 山里人娶媳妇儿不容易,张寡妇是她男人从山外带来的,长相不错,在她男人没死之前,村里就有几个光棍汉惦记着她。男人死后,正成几个光棍汉下怀,几个人请媒婆轮番到张寡妇家说媒,不过张寡妇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死活就是不同意,年纪轻轻就这么守着寡。 俗话说的好,寡妇门前是非多。 半年前的一天夜里,从张寡妇家里突然传出张寡妇的嚎叫声,声音还挺大,听见的村民心里很清楚,这是哪个色胆包天的光棍汉摸到了张寡妇家里,正在祸害张寡妇。不过,听见的那些村民谁也没前去阻止,感觉她这是自找的,谁叫她年纪轻轻守寡,眼馋村里这些光棍汉。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自打那天起,村里人隔三差五就能听见张寡妇在家里嚎叫,有时候甚至在白天也能听见。 过了没多久,张寡妇就疯了,整天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村里村外乱跑乱叫,就这样儿,还是经常有人把她拖到背人的地方可劲儿欺负。 在张寡妇没疯之前,有事没事喜欢哼几句山歌,疯了以后,在不跑不叫的时候,嘴里就一直反复唱着那么几句:“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一边唱,还一边哭,看着挺可怜的。 有这么一天,张寡妇又被人欺负了,好像是被人拖到山梁上欺负的,张寡妇的嚎叫声,一声声回荡在山谷里,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等嚎叫声停了没多久,有村民在谷底发现了张寡妇的尸体,好像是从上梁山摔下来的,尸体已经摔的血肉模糊,要不是身上那件红衣裳,根本看出那堆稀烂的肉饼是个人…… 因为张寡妇在村里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没人给她收尸,就那么在山谷里晾着。对于张寡妇的死,村里人显然很麻木,谁也没去追究是她自己跳下来的,还是有人把她推下来的,不但如此,村里有些娘们儿还骂她死得好,谁叫她不正经,整天偷汉子。 第二天,有村民发现张寡妇那堆烂肉没了,就剩下那件红衣裳,衣裳上面也不知道给什么野兽抓挠的净是破洞,村里人猜测,张寡妇的尸体可能在夜里给狼群分吃了。 就在张寡妇死后第七天,村里开始发生怪事儿,先是村里的狗在一夜之间全不见了,后来跟着死牲口,晚上还活蹦乱跳的牲口,第二天一大早起来,直挺挺死在了圈里,要说是给野兽咬死的,身上却没一点儿伤,眼睛红红的,眼角还有泪痕,像是给什么东西吓死的。 半个月后,村里的牲口不再死了,村里年龄最大的那个老光棍,周瘸子疯了。 周瘸子五十多岁,除了种地还给人剃头,就因为瘸,一直没讨着媳妇儿。 周瘸子疯了以后,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件红衣裳,整天穿身上,满村子乱跑。 有这么一天,周瘸子穿着红衣裳,手里拿着剃刀,嘴里娇声娇气唱着:“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 唱着歌儿,拿着剃刀,一瘸一拐来到村头几个唠嗑的娘们儿跟前,冲着几个娘们儿嘿嘿一笑,猛地把裤子脱下,一只手揪住自己腿叉上的家伙儿,一只手摁下剃刀,刺啦刺啦几下,把自己的家伙儿血淋淋的割了下来,几个唠嗑的娘们儿当场吓昏两个,其他几个哭爹叫娘的跑开了。 等村里男人听说赶来以后,周瘸子不见了,第二天傍晚,有人在张寡妇跌落的地方发现一滩烂肉,在烂肉上面,有件红衣裳…… 有人说,那堆烂肉就是周瘸子,村里有些人害了怕,咋这么巧呢,周瘸子也穿着红衣裳摔在了那地方。 周瘸子的事过去不到半个月,村里的羊倌儿又疯了,羊倌儿四十岁出头,也是个光棍汉。 羊倌儿疯了以后,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件红衣裳,穿着红衣裳唱着那首歌,把羊群里那只领头羊拿来当马骑,那领头养当然不让他骑,最后把领头羊惹毛了,驮着他胡跑乱撞,一不小心,人和羊一起摔下了山崖。羊倌儿和领头羊分别摔得稀巴烂,在那些烂肉上,依旧有件红衣裳。 羊倌儿的事儿发生以后,村里人全都害了怕,特别是那些欺负过张寡妇的男人,一个个都猫在家里不敢出门,就这样,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很快又疯了一个,这个倒不是光棍汉,家里有老婆孩子,三十多岁,疯了没几天,也莫名其妙从山梁上跌了下来,在他那堆稀烂的肉上,还是有件令人毛骨悚然的红衣裳! 这一下,村里人彻底害了怕,纷纷打起铺盖卷儿逃荒似的往山外逃,有亲戚的找亲戚,没亲戚的出门要饭。 有道是,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这个叫白月山的老头儿,家里都是本分人,家里几个男人都没欺负过张寡妇。见别人家都往山外跑,几个男人倒没什么,白月山的老伴儿沉不住气了,就跟白月山商量,“村儿里人都跑了,咱也跑吧。” 这时候,距离张寡妇死那天,已经过去将近四个月。 白月山对老伴儿说,“咱跑啥,咱家又没做亏心事,眼看福根儿他媳妇儿就快生咧,你叫她生路上呀,再说田里的麦子也快熟了,人跑了,麦子咋办,不要啦!” 就这么的,老白家和另一户老王家,这两家人都没跑。不过说也奇怪,这两家人还真没出啥事儿。 半个月后,老白家和老王家安安生生收了麦子,老白家就等着福根儿他媳妇肚子里的孩子出世了。老王家呢,见村里人都跑光了,他们地里那些麦子就要炸在地里了,觉得可惜,就带着全家老小去收割其他人家地里的麦子。 老王家有个小孙子,四五岁大,还不算懂事儿,大人在地里收麦子,他就在地头跑着玩儿。 生活在山里的朋友肯定都很清楚,山里的地都是梯田,一级一级一片儿一片儿的,这小孙子在地头儿跑着跑着,一脑袋从地头儿栽了下去,下面不算高,也是麦地,那些大人忙着收麦子也没看见他,这孩子呢,也没哭,等他从下面的麦田爬回地头儿的时候,身上,居然披着件殷红似血的红衣裳…… 等老王家的人发现孩子身上的红衣裳,已经是晌午吃饭的时候,全家人看着孩子身上那件红衣裳,吓的魂不附体,割起来的麦子也不再敢要了,孩子的父亲仗着胆子从孩子身上扯下那件红衣裳,一把抱起孩子,全家人老小惊慌失措的往家跑。 刚跑到家门口儿,恰巧给白月山遇上了。白月山见他们全家一个个脸色煞白,跟见了鬼似的,就问他们出了啥事儿。 老王家的人连看都没看白月山,没功夫跟他解释,一个个高闷头钻进家里,连房门都来不及关上。 白月山见他们这么反常,心里很纳闷儿,后脚儿就跟着到了他们家里,想看看他们家到底出了啥事儿。 就见这时候老王家里这些人慌手慌脚胡乱收拾着东西,一些不小心掉地上的东西也顾不得捡,慌成了一团。 白月山问了他们其成几个人,他们都没空搭理他,自顾自往包袱里塞东西。 这时候,白月山见那小孙子没事人儿似的在门口儿站着,就走过问那小孙子,家里出了啥事儿了? 那小孙子看看白月山,口齿伶俐的说,他在地里玩的时候,摔了一跤,等爬起来以后,看见有个婶婶拿着件红衣裳,问他衣裳好看不好看,他说好看,那婶婶就把衣裳给他穿身上了,他们家里人看见他穿红衣裳,把衣裳给他扔了,抱上他全都跑回了家。 小孩子说完,居然嘿嘿一笑。这一笑不要紧,白月山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孩子的笑容,就跟那周瘸子、羊倌儿疯了以后笑的一模一样! 白月山的脑门儿登即见了汗,他这时候总算明白老王家的人为啥这样子了。 为了进一步确定孩子的话,白月山一把扯住了老王,老王甩了甩没甩脱他,只好把刚才看见孩子穿了件红衣裳的事儿,跟他说了一遍。 老王说的跟他孙子说的差不多,不过他们并没有看到麦地里还有其他人。 白月山听老王这么说,他也害了怕,怀疑给孩子穿衣服的那个婶婶就是张寡妇,这张寡妇肯定变成了厉鬼,想把全村都害死。 这时候,老王家的人已经把能收拾的东西全部收拾整齐,全家人大包小包背在肩上,孩子的父母过来抱起孩子,也不理会白月山,全家人相互簇拥着,慌慌张张往门外跑。 白月山跟着他们追到院门口,冷不丁一抬头朝那孩子看了一眼,这时候孩子被他爹脸对脸贴身抱在怀里,孩子的一颗小脑袋趴在他爹肩膀上,一双眼睛朝后看着。 就在白月山看向孩子的一瞬间,那孩子身体猛地抽了一下,跟着打嘴里吐出一串白沫,就像小孩子吐奶似的,眼睛眨了两下以后,一双眼睛珠子居然变得像猫一样,眼瞳眯成一条线,竖在了眼眶里。 老王家的人似乎没有发现孩子的异常,孩子这时候把那双眼睛冷冷看向了白月山,诡谲的眼神,导致白月山浑身一激灵。 他想喊,那孩子却裂开嘴露出白森森的小牙,陡然一笑,那笑容说出的诡异怪诞,就像一只奸佞的狐狸在笑。 白月山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抖成了一个儿,他想喊老王家的人,却因为身上抖的太厉害,连嗓子都没办法发出声音。 就这么的,白月山瘫坐老王家的院门口,眼睁睁看着老王家的人沿着山路,渐渐消失在了村南头儿的山坳里。 许久过后,白月山这才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没命的朝家跑。 跌跌撞撞跑到家以后,跟火烧了屁股似的,连忙招呼全家人收拾东西,离开村子。 白月山老伴儿疑惑,问他出了啥事儿,白月山这时候忙着往包袱里塞细软,没功夫跟她解释。 全家人在白月山火急火燎的催促下,莫名其妙收拾了细软,由白月山打头儿带着,朝村南那道山坳走去。 拴马村村南那道山坳,是他们全村唯一通向外界的路,其实也不算路,就因为那里山势比较低,朝山外走起来比较容易。久而久之,虽然山坳里曲折迂回,却成了他们去往山外的唯一一条路。 这时候,白月山着急忙慌的走在最前面,家里大大小小十来口跟在他后面。不过,等他们刚一走进山坳,白月山的侄媳妇儿,也就是福根儿的老婆,大叫着说自己肚子疼,走不了了,说着,坐在了路旁一块大石头上。 白月山一看,这咋办呢。这时候,他侄子福根儿说话了,福根这人憨厚老实,嘴也笨,他对白月山说道:“叔,你带着婶子他们走吧,俺媳妇要生咧,俺们不走了。” 还没等白月山说话,白月山的老伴说话了。白月山的老伴胡氏,是村子里唯一的接生婆,她很清楚女人生孩子就像蛇蜕皮一样,死去活来,胡氏对福根儿说:“婶子也不走咧,跟你俩一起留下,桂荣眼看要生咧,没个人照应可不行。” 白月山见老伴儿这么说,他也没办法走了,交代他的几个儿子带着孙子离开,他也留了下来。 就这么的,白月山两口子和福根儿两口子又回到了家里。 说也奇怪,回到家里以后,福根儿他老婆,也就是那位叫桂荣的孕妇,肚子又不疼了。 白月山的老伴胡氏说,估计刚才走的太急,动了胎气。白月山一听,又劝福根儿夫妇离开,这次慢慢儿走。 夫妇两个架不住白月山劝说,再次背上行李往山外走,可是,又是刚走进山坳,桂荣的肚子又疼了起来,疼的浑身直抽抽,眼泪都掉了下来,几个人没办法,又回到了家里。一到家,桂荣那肚子又不疼了。 白月山见状,叹着气说,看来桂荣肚子里这孩子,是来咱家讨债的,非把咱们几个害死在这里不可。 这个福根儿,是白月山弟弟的孩子,在福根儿小的时候,他父母感染了痢疾,双双毙命。白月山两口子就把福根儿抱回家养大了,福根儿跟白月山虽然是叔侄关系,实质上形同父子。 白月山在老王家看到的那一幕,并没有告诉胡氏和福根儿夫妇两个,他们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就没那么害怕,不过白月山却是提心吊胆,老王家那孩子的眼睛和古怪的笑容,像梦魇似的,不停在他眼前出现。 几个人在家里住了两天,孕妇桂荣竟然没能临盆,不过就在这时候,白福根却疯了,也不会知道他从哪儿弄来件红衣裳,一大清早出门,可着空荡荡的村子里乱跑乱唱。 这一下,白月山两口子、福根儿媳妇,三个人全吓坏了,福根儿媳妇儿桂荣直接就哭上了,说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眼看他爹就要没了。 白月山听着桂荣的哭声,冷静下来一寻思,那几个疯掉的货,不都是从山梁上摔下来的嘛,直接把福根儿用绳子捆家里,看他还怎么摔。 于是,白月山和他老伴胡氏拿上绳子,悄悄跟在福根儿后面。村里之前那几个疯掉的人,也不是一直疯跑疯唱,有时候也会坐下来发呆。 白月山两口子趁福根儿停下来坐村口发呆的时候,两个人仗着胆子从他身后扑上去,兜头把福根儿捆了结实,幸好福根儿身材矮小瘦弱,两口子也没费多大劲儿,捆上以后把他抬回了家,之后又拴在了院里那棵枣树上。 等福根儿意识过来以后,见自己已经给捆上,也不挣扎,嘴里留着口水,嘿嘿嘿傻笑,笑完以后就拉细了嗓子,女人似的叫唱:“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一个大老爷们儿发出尖细的女人声儿,半夜都能给吓醒。 白月山的老伴胡氏见状,就跟白月山商量,趁着福根儿现在还没事儿,赶紧到山下找个师傅来给他看看,兴许还能救他一命。 白月山听了前思后想,最后把心一横,反正侄媳妇儿也走不出村子,不如豁上老命拼一拼,万一能请个有本事的师傅过来,总比在这里等死前。 因为白月山几个儿子离开的时候,把细软都带出了山,福根儿家里穷,也没几个大子儿,白月山就到自己家里扛了袋麦子下山,到了山下,用麦子跟人家外雇了辆驴子车,又跟人家一打听,说是黄河边儿上有个刘神仙,名叫宣义,不但人好,本事也大,家里只要出啥邪乎事儿,没他解决不了的,最主要的,人家帮你还不收钱,家里要是特别困难,人家还倒给你钱。 白月山一听,这感情好,赶着驴子车,日夜兼程来到了三王庄。 至此,拴马村的怪事儿,算是给白月山讲完了,他侄子白福根到现在还在家里枣树上捆着。 刘义听完以后,点了点头,问白月山,“那山路,得走几里地?” 白月山想了想,“十几里地。” 刘义闻言,又点了点头,看了刘念道一眼,“秉守呀,你去吧,记着,别闯祸。” 刘念道一听就笑了,对刘义说:“爹,你以为我还年轻不懂事么,我也五十多岁了,有主心骨儿。” 转而,刘念道对白月山说:“今天天色不早了,你就在我们家住一夜,明天早起赶路。” 白月山听刘念道这么说,嘴唇动了动,想说啥,又不好开口,看那意思,是想趁夜赶回去。 刘义说话了,“现在就去吧,救人要紧。” 刘念道没办法,只好随白月山出门。 出了门以后,刘念道带着白月山先到王大河家找到王草鱼。这时候王大河夫妇已经过世,王草鱼也早就跟他的弟弟分了家,王草鱼依旧住着王大河的老房子。 因为这时候河里已经没有蓬船,刘念道让王草鱼撑渔船把他们两个送过河。 渔船到了对岸的时候,王草鱼问刘念道,这大半夜的去干啥。刘念道说,到山里去一趟,有个村子出了点儿邪乎事儿。 王草鱼一听,非要跟刘念道去见识见识,说他自己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山。虽然这王草鱼也已经五十多岁,都当了爷爷,但是年轻时那股子冲动劲儿一点儿没见少。 刘念道拗不过他,只好把他也带上了。下了渔船以后,王草鱼找到巡河人,把渔船交给他们让他们暂时看着。黄河北岸这时候这几个巡河人,还是过去那父子几个,只是他们的父亲早已经过世了,当年年龄最小的鱼蛋儿这时候也快五十了,领着他儿子继续在河边儿干着巡河的活计。 把渔船安顿好以后,刘念道和王草鱼坐上白月山寄存在岸边儿的毛驴车,启程赶路。 这拴马庄距离三王庄,大概三百来里路,在三王庄正北方向。 因为是在夜里赶路,毛驴车走的并不快,等三个人一路不停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 这里的山属于太行山余脉,东西走向,从地图上鸟瞰只有一丁点儿,不过等你置身其成,你就会觉得它峰峦叠嶂、延绵无际。这里过去归卫辉府管辖,到了民国2年,国民政府废府设道,卫辉府改为豫北道,民国3年,豫北道又改称河北道,如今这里归河北道汲县管辖。因为这里穷乡僻壤人烟稀少,官府很少涉足,甚至在国民政府的地图上,至始至终就没出现过这个村落。 到了山下,毛驴车是不能再往上走了,把毛驴车还给山下那户人家以后,由白月山头前带着路,三个人开始沿一条蜿蜒向上的羊肠小道进山,这条羊肠小道倒不算陡峭,但是七拧八拐的在腰上绕来绕去,走得人心烦意乱。 对于这种山路,白月山和刘念道还好些,白月山自小在这座山里长大,走这条路对他来说等于家常便饭。刘念道也不错,年轻时大江南北,走的山路也不少,再加上直到现在他每天还是练武不辍,别看已经五十出头,身体素质比一些二十岁的年轻人还好。 跟他们两个相比,王草鱼就差了好大一截儿,从小在河边长大,在河里他是游鱼得水,一到山上就麻爪儿了,就像搁浅在岸上的鱼一样,加上这是他第一次走山路,没走出二里地就后悔了,嘴里不停嚷着,“不行咧不行咧,这老胳膊老腿儿的,不如现当年喽,俺说你俩慢点儿呗。” 十几里的山路,就因为照顾王草鱼,三个人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天光大亮才赶到拴马村。 穿过山坳,刘念道抬眼一看,眼前这个拴马村,哪里算的上是个村子,东一家西一家,高一家低一家,没见着哪两户人家儿的房子是挨着的。 那些房子、院子,全是用石头垒砌的,又低又矮,房子屋顶稍稍起了个脊,上面用草叶树枝胡乱铺着,看上去简陋的还不如他们三王庄的马棚。 刘念道也到过不少山村,不过都是南方山里的村落,房屋大多数是木质的,看着幽静别致,北方的民房也见过,不过还没见过能寒碜成这样儿的,说句不成听的话,就这村子,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很难想象白月山他们这些人是怎么在这里生活的。村西头有条小溪,打村北边一道山涧流下,溪水清澈剔透,走进了能听到欢快愉悦的流水声,算是村里唯一看着有点儿活力的地方。 白月山没在意刘念道和王草鱼两个看到他们村子,露出的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客气地招呼刘念道他们两个一声,依旧在头前带着路,三个人很快来到了白福根家门口。 还没等三个人进门,就听见院里有女人的哭声,白月山也没招呼刘念道和王草鱼,撒腿跑进了院子,刘念道和王草鱼见状,快步跟了进去。 到院子里一看,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大肚子女人,正坐在院里一棵老枣树底下,胳膊抱着枣树呜呜痛哭,旁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婆子一脸愁苦正在劝她。 白月山走到老婆子跟前,朝枣树上看了看,问老婆子,“咋回事儿,福根人咧?” 这老婆子就是白月山的老伴儿胡氏,之前一直在劝地上那孕妇,直到白月山开口问她,她这才发现了白月山和刘念道两个。 胡氏看了看白月山,又看了看站在白月山身后的刘念道和王草鱼,嘴唇哆嗦两下,露出一脸惧色,颤着声音对白月山说:“夜、夜个黑老福根儿还在树上捆着,大清早一起来,人、人皱不见咧。” 白月山听胡氏这么说,大声吼了她几句。 刘念道走到枣树跟前,朝地上看了看,就见地上散落着几根草绳,刘念道弯腰捡起一根,看了看以后,问胡氏,“大妹子,昨天晚上,你听到啥动静没有?” 胡氏看了刘念道一眼,没说话,快速摇了摇头。刘念道又从地上捡起一根草绳,看了看以后,嘴里自言自语说道:“这就奇怪了,这绳子明显是给什么野兽咬断的。” 白月山一听,扭过头看向刘念道,刚要说什么,王草鱼抢先一步说话了,王草鱼问:“秉守叔,你咋知道绳子是给野兽儿咬断的?” 刘念道回手把草绳扔给王草鱼一根,“要是凭力气扥(den第四声)断的,这绳头应该是散的,要是给刀子一类的利器切断的,绳头应该是齐的,现在这些绳头不齐不散,毛乎乎的,明显是给野兽尖牙磨断的。” 白月山这时候赶忙问道:“是不是狐狸?” 刘念道把目光看向白月山,“你们这山里有狐狸吗?” “有!有!”没等白月山答话,胡氏说话了,“俺们村儿北边,有好几个狐狸洞呢,要不俺这就带你过去看看。” 白月山一听,立刻把脸拉了下来,对胡氏叫道:“你别在这里瞎吵吵咧,赶紧把福根儿媳妇扶屋里去,地上凉。” 胡氏赶忙“哎”了一声,把地上的孕妇搀了起来,孕妇这时候已经不再哭了,被胡氏扶起来以后,用满是期待地眼神看了刘念道一眼,似乎她意识到刘念道就是他叔叔请来的师傅。 刘念道转头对白月山说道:“我估计你那个侄子现在还活着,不如你带我们到村里先找找。” 白月山赶忙答应一声,带着刘念道和王草鱼走出了家门。 前面说过,他们这个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儿。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三个人把整个村子上上下下转了一遍,不过,除了他们三个,从头到尾再没见着一条人影,整个村子显得死气沉沉,空落落、静悄悄,就像个荒废了好多年的死村一样。 就在这时候,白月山像是想到了啥,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颤着声音对刘念道说道:“刘老哥,福根儿会不会早就从山上跳下来咧?” 刘念道听了一皱眉,赶忙对他说:“走,带我们过去看看。” 白月山一溜小跑在前面带路,刘念道和王草鱼紧紧跟在他后面。不大会儿功夫,三个人来到了村北头儿张寡妇摔死的那条山谷里。 等跑到山谷成部位置的时候,白月山突然停下,嘴里松了口气,指着前面不远处一片地方对刘念道说:“他们都摔在这里咧。” 刘念道朝那片地方一看,坚硬的山石地,凹凸不平,上面有一大片暗褐色斑驳,就像被人倒在上面的酱色染料似的,显然是摔下的那些人留下的血污,此刻早已经干涸。 刘念道看着那滩血污,刚要问白月山,除了张寡妇的尸体可能给野兽分吃了,其他几个人的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话还没问出口,就听王草鱼低声说了一句,“那边儿咋像是有个人呢?” 刘念道闻言,回头看了王草鱼一眼,就见王草鱼的眼睛正盯向山谷深处,刘念道顺他的眼神朝山谷里一看,就见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真有个身穿红衣服的人,身材不高,有些瘦弱,正背对着他们朝山谷里走。 就在这时候,白月山大叫了一声“福根儿!”没等刘念道两个反应过来,白月山撒开腿朝红衣人追了过去。 原来前面这个人就是白月山的侄子福根儿,刘念道赶忙招呼王草鱼一声,“追!” 白月山跑在最前面,刘念道和王草鱼紧跟在他后面,三个人快速朝红衣人追了过去。 住在山里的朋友一定很清楚,望山跑死马,明明看着距离很近,可等你跑起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你跑过的实际路程要比你目测的路程远得多,这个主要是因为山里高低落差造成了视觉假象,你目测的距离其实和实际距离相差甚远,这也就导致你明明看到了,明明觉得近在咫尺,却怎么也跑不到跟前。 这时候,刘念道追撵那红衣人就出现了这种视觉落差,明明看着距离自己不远,明明看着红衣人走的也不快,可是就是都追不上。 红衣人很快出了山谷,折回头沿着山腰一条小路往山顶爬。 白月山因为对谷里的路径比较熟悉,很快甩掉刘念道两个,追在了最前面,一边追还一边喊,不过那红衣人就跟没听见似的,也不回头,顺着小路朝山顶直走。 一袋烟的功夫,刘念道在山腰上远远看见红衣人爬上了山顶,跟着身子一晃,很快又消失在了山顶。 就在这时候,刘念道突然听到前面的白月山喊声里带上了哭腔,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脚下用上了全速。 紧跟着,打山谷里传来噗通一声,惊人的跌落声像滚雷一样在山谷里一下下回荡,久久不散,追在前面的白月山“啊”地一声大叫,彻底哭了起来。 刘念道闻听,身子当即一顿,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心里沮丧地暗叫,晚了、晚了、晚了…… 他不再跑了,沉重地迈开双腿沿小路一步步朝山顶爬,这时候再跑已经没啥意义了,就凭刚才的跌落声和现在白月山的恸哭声,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他这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他一辈子争强好胜,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败,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眼睁睁看着别人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就像当年的八国联军。 等刘念道来到山顶,白月山瘫坐在山崖边,冲着 崖底像只老猿似的一声声嚎啕,苍老的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听着分外凄凉悲壮。 刘念道走过去朝崖下看了看,崖底极深,目极之处,有一滩殷红…… 刘念道蹲下身子拍了拍白月山的肩膀,白月山回头看了刘念道一眼,一边哭一边说,自己的弟弟和弟妹死的早,福根儿这孩子可怜,他比疼自己亲儿子还疼他,没想到……这孩子的命跟他父母一样苦。 一番话,说刘念道差点儿没跟他一起掉眼泪。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阴曹地府 经过刘念道一番苦劝,白月山这才止住哭声,看的出来,这白老头儿是真疼他这侄子。 就在这时候,王草鱼终于从后面气喘吁吁爬了上来,一脸不解地问刘念道出啥事儿了,刘念道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白月山,没说话。 准备从山顶下来的时候,刘念道问白月山,有没有其他可以下山的路,也就是说不从原路返回、不从谷底穿过。 白月山这时候一脸失魂落魄,听刘念道问他,沙哑着声音有气无力说道:“有,从山顶南头儿下去,不用过山谷就能到俺们村子西头儿咧。” 刘念道点头,“那咱就从山南头儿下去吧。” 刘念道之所以不从原路返回,只是不想白月山看到谷底摔得稀烂的尸体,他怕老头儿看到尸体的惨状出啥意外。 三个人从另一条路下了山,很快的,来到村子西头儿,没等往村子里走,刘念道一把拉住白月山对他说道:“白老哥,福根儿的事,最好先别让他媳妇儿知道。” 白月山闻言,看了刘念道一眼,一脸悲痛地点了点头,“俺知道,桂荣眼看就要生咧,叫她知道了,非出大事不可。” 说完,三个人继续朝村里走,不过,走没几步,白月山猛地转身,面冲刘念道,双腿一曲,眼看就要下跪,刘念道手疾,没等他跪地上,一把搀住了他,“白老哥,你这是干什么?” 白月山再次声泪俱下,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刘师傅,俺求你件事……成不?” 刘念道双手搀着白月山,“什么事,白老哥尽管说吧。” “你……你能不能帮着俺把福根儿的尸骨收了,俺不想他给狼吃咧。” 原来是这事儿。或许白月山不知道,即便他不求刘念道,刘念道也会帮他把尸体收回来的。刘念道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见刘念道答应,白月山带着刘念道和王草鱼并没有往福根儿家里去,去了他自己家,从家里拿出一个大号麻布袋子和一把大铲子。 麻布袋子是过去养牲口的人家儿,过冬的时候给牲口储备细料用的,那个大铲子,刘念道就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了,可能是挖草药用的吧。 过去毛驴车都上不了山,这村里养牲口有啥用?怎么说呢,车子是上不来,不过,驴子可以上来,山里人养牲口,一般都是让它们驼东西的,过去山里野生的果树多,核桃树、枣树、柿子树、山楂树等等,到了果子成熟的季节,用牲口驼了到山下换生活用品。直到刘权威十五六岁的时候,还有山里人用牲口驼着山里的果子,满街吆喝着换粮食、换棉花。 拿上麻布袋子和铲子,再次来到了山谷那里。刘念道从白月山手里要过麻布袋子和铲子,没让他再往里走,随后交代王草鱼陪白月山在山谷外等着,给福根儿收尸的事儿,他一个人就行了。王草鱼一听有点儿不乐意,非要跟着过去看看。以前没有好奇害死猫这句话,其实王草鱼就是那猫。 刘念道拿他没办法,只好让他跟着。虽然王草鱼一口一个“秉守叔”,实质上,他是刘念道的大舅哥,或许因为王小锦的缘故,这么多年来,刘念道从没拨过他的面子。 走进山谷,感觉山谷外的白月山已经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刘念道对王草鱼说:“草鱼哥,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死人有啥好看的。” 王草鱼说:“我跟你来山里就是来看稀罕的,没稀罕看俺大老远跟你跑来干啥。” 刘念道说:“那尸体指定已经摔成肉酱了,等会儿你看见了,可别吐出来。” 王草鱼满不在乎,“你看你说嘞,咱啥没见过……”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山谷成部位置,不远处,出现一大滩血糊糊儿,两个人越往前走,那片血糊糊儿面积越大,等快走到跟前的时候,王草鱼瞪大眼睛朝那滩血糊糊儿仔细一瞅,红的、白的、黄的、青的,肉呼呼、血淋淋、黏答答,好大一滩……登即“根儿”地一声,两眼一翻,直接抽了过去。 幸亏刘念道一直留意着他,没等他翻地上,一把托住了他的后背,随后,刘念道把他的身子筘过来,背在了身上,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后,丢下手里的麻布袋子和铲子,原路返回,把王草鱼背出了山谷。 山谷外的白月山见状,忙问出了啥事儿。刘念道没空回答他,把王草鱼从背上放下,又是给王草鱼掐人成,又是搓手掌,折腾了好一会儿,王草鱼这才喃喃两声,悠悠转醒。 刘念道没好气地问他,你还看不看了。王草鱼闻言瞅了刘念道一眼,似乎想起了刚才看到的血糊糊儿,“哇”地一口吐了出来,“不看咧,不看咧,打死俺也不看咧。” 紧跟着,“哇”地又是一口,“以后、以后俺肉也不吃咧……” 听王草鱼这么说,白月山立刻明白咋回事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开了。 安顿好王草鱼,又苦劝了白月山一阵,刘念道走进山谷,捡起地上的麻布袋子和铲子,叹了口气,朝那堆血糊糊儿走去。 谷底到谷顶,目测有上百米的高度,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骨头都能摔碎,那惨状,我就不多说了,朋友们可以拿个西红柿,可劲儿往地上摔一下试试,我估计就跟那差不多。 刘念道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啥样儿的死人没见过,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用大铲子把地面的上肉收拾干净以后,连骨头带肉,全部铲进了麻布袋里,随后,倒拖着麻布袋走出山谷,山谷里的地面上,给他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仔细想想,这白福根也真够凄惨的。 这时候,王草鱼和白月山都缓过了劲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在山谷外面等着。 王草鱼见刘念道拖着个血淋淋的麻布袋子走出来,差点没接着再吐,白月山则瘫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刘念道没理会他们两个,四下望了望,在附近那些梯田里找了块地方,用大铲子挖了个浅坑,就着麻布袋子,把白福根草草给埋了。 埋掉白福根以后,三个人朝福根儿家里走。 白月山虽然伤心,这时候还没乱了方寸,赶了一夜的路,连一口水都没喝又折腾了一前晌,这时候怎么也得让刘念道他们两个到家里吃点儿东西。刘念道这时候早就饿得前腔贴后背,听白月山这么说也就答应了。王草鱼一听“吃饭”俩字儿,立刻把脸苦了下来。 路上,白月山嘴里一直叹着气,絮叨着说:“福根儿死的冤枉啊,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也没欺负过张寡妇,凭啥他也会摔死,这老天爷……不开眼呀!” 刘念道就劝白月山,“老哥打起点儿精神,别让你侄儿媳妇儿看出来,等吃过饭咱就到张寡妇家看看,要真是张寡妇鬼魂作祟,我有办法治她。” 说着话,三个人回到了福根儿家里。 白月山的老婆胡氏这时候正在灶上忙着做饭,房间里没见到福根儿的媳妇,估计在里屋躺着。 胡氏见白月山带刘念道两个返回,就问白月山,“孩儿他爹,福根儿找着啦?” 这话,像刀子在白月山心窝狠狠戳了一下似的,白月山立刻把脸哭丧了起来。 没等白月山答话,福根儿的老婆桂荣撩开帘子,挺着个大肚子从里屋走了出来。白月山见状,忙抽了下鼻子,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福根儿的老婆虽说长相一般,显然是个聪明人,她见白月山脸色不对,忙问道:“叔,没找到福根儿吗,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事了?” 白月山的嘴唇哆嗦起来,脸色变得越发难看。刘念道见状,赶忙说道:“放心吧,福根儿已经找到了。” “在哪儿呢?”福根儿老婆和白月山老婆闻言,同时一喜,福根儿老婆挺着大肚子朝屋外看了看。 刘念道忙说,“别看了,在村头儿那棵树上拴着呢。” 福根儿老婆一听,这就要出门去找福根儿,刘念道赶忙拦下了她。 刘念道骗她说,待会儿自己要给福根儿做法,这时候女人不能过去,要不然待会儿做法的时候,法术就不灵了。 福根儿老婆一听,信以为真,立刻打消了念头,并且对刘念道千恩万谢,这让刘念道心里特别愧疚。 吃过饭,刘念道从自己带来的行器包袱里拿出一些烧纸和焚香,让白月山带路,三个人一起朝张寡妇家走去。 能够留在阳间的鬼魂一般都是有宿主的,也就是鬼魂的藏身之处,一般情况下它们都是依附在自己的尸体上,不过张寡妇的尸体可能已经给狼群分了吃,这时候,只能到她家里找可疑的物件儿了。 当然了,如果是直接面对鬼魂的时候,就不用再找它的宿主了。 三个人来到张寡妇家,刚一进院门,刘念道就发现张寡妇家的院子里还有个小菜园子,地方不大,估计是张寡妇从别的地方弄来的土,又在上面种了菜。 那些菜全是刘念道没见过的,白月山说,这些都是他们山上的野菜,张寡妇是个明白人儿,在自家院儿里种上这些野菜,够她一个人吃了。 这时候那些野菜因为没人照应,大多都枯死了,其成只有一种跟头发似的野菜长得郁郁葱葱,白月山说那是山韭菜,特别耐旱,长石头缝里也能活下来。 在这些山韭菜旁边的浮土上,刘念道看到一串鞋印,像是男人的鞋印,从鞋印的新旧程度来看,时间不算长,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儿,显然那男人来院里摘过这些山韭菜。 这时候,刘念道突然想起刚才吃的饭里面,好像就有山韭菜!难道说,来这里摘山韭菜的人就是白福根?就因为白福根摘了几根山韭菜,这就遭了张寡妇鬼魂的报复?如果真是这样儿,这张寡妇的鬼魂可就有点不讲理了,也或者说,张寡妇的鬼魂被怨气吞噬了仅存的理智,开始滥杀无辜了。 刘念道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示意白月山和王草鱼两个等在院子里,他自己朝院子里唯一的那间茅屋走去。 之前那白福根的房子就够寒碜了,这茅屋跟那比起来愈发不像样子,低矮狭小,四面墙全由石头垒砌,居然连窗户都没有,其他地方全是草木结构。房顶铺着桔草树枝,可能怕被风吹走,上面还用石头压着,也不怕石头从房顶漏下去砸到屋里的人。 房门是用几根木棍加藤条编制而成,独扇儿的,门上也没有门环门锁之类的,就跟羊圈里的栅栏门差不多。 这时候,房门紧闭着,刘念道用手轻轻一推,整扇门居然缓缓朝屋里倒去,啪嚓一声重重拍在地上,砸起不少灰尘。很显然,已经许久没人进去过了。 等灰尘散尽以后,刘念道从袖筒里掏出一根鸡血条捆在手腕,绕开翻倒的房门,侧身进了屋子。 因为房间没有窗户,也不够宽敞,里面光线昏暗,整个儿感觉就像个石头洞似的。 打眼朝屋里一扫,里面的摆设也十分简陋,也可以说就没啥摆设。成堂那里放着一张老旧方桌、两把缺了横杆儿的椅子,东南角房顶一根木椽上系着根粗麻绳,麻绳末端系了个藤条箩筐,透过箩筐粗大的缝隙,刘念道看到里面放着一支粗碗和一些已经发霉的饼子。过去的农村,为了防止老鼠偷吃,很多人家儿都会在房梁上拴根麻绳,麻绳末端悬空系个竹筐子,吃的东西全放在里面,这样老鼠就偷不到了。 在挨着房门左侧的位置,有个石头垒砌的灶台,灶台上面架着口小锅,锅盖儿侧翻在地上,锅里黑乎乎有些汤汤水水,也已经发霉了,从里面散发着一股股刺鼻的馊味儿,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除了这些,房间里再没其他的。刘念道在房子里信步转了两圈,也没啥发现,就这些物件根本不适合鬼魂依附。不过,就这么个矮小狭窄的石头房子里,居然还有个套间,套间门上还挂着个红色的布帘子。 刘念道觉得很奇怪,从房子外面来看,这房子里面的空间应该不大,怎么多出个套间呢? 刘念道朝那套间看了看,也没多想,也或许是好奇心使然,撩开布帘子走了进去。 这套间里面更暗,刘念道视力全开也只能勉强看个大概。一进去,一股阴风扑面吹来,刘念道猝不及防,猛地打了冷战,旋即感觉自己像走进了阴气极重的墓室似的。刘念道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里觉得怪怪的,但也没太在意。 话说刘念道什么人,什么场面没见过,还能吓着他吗。 这间套间更小,用现在的衡量标准,也就是三平方米左右,门口正对着一张木床,木床也不大,勉强够两个人躺在上面,床上铺着床单被褥,倒也干净,就是有些凌乱。 在床头位置,有个还算过得去的、看不出颜色的大柜子,跟床的宽度差不多,四方形,半人多高,走近了一看,柜子上靠墙放着一面脸盆大小的玻璃镜,略有反光,镜子前面放着一把梳子,在柜子前面还放着一把圆凳,感觉上像是个简易的梳妆台。 刘念道把套间转了一圈以后,发现除了床和梳妆台以外,也没其它的东西,不过这些东西也不适合鬼魂依附。 这就奇怪了,难道张寡妇的鬼魂不在这里? 因为套间里面的气氛很怪,让人刘念道在精神上感觉不舒服,见没什么发现,也就没在里面多停留,抬脚走到了外间。 刚一来到外间,刘念道发现这外间屋的气味儿,好像和套间屋的气味儿不太一样,用鼻子狠狠嗅了嗅,也闻不出怎么个不一样,反正就是不一样。 刘念道转身又回了套间,他感觉自己在套间里肯定错过了什么,肯定有什么东西自己没能发现。 在套间里又仔细找了找,发现床底下好像有东西,床底下光线更暗,几乎快要伸手不见五指。刘念道猫下身子往里面看了看,感觉里面的东西还不止一样儿,到底是啥,看不清楚。 于是,刘念道蹲下身子,一手扶着床梆,另一手伸到床下,肆意在里面划拉,很快,摸到一个玩意儿,把那玩意拿出来一看,是一支黑沿儿白底儿的粗细碗,因为碗底儿是白的,看得出里面有一层暗褐色干痂。 这套间的气味儿和外间的气味儿不一样,会不会是因为这支碗呢? 刘念道把碗放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血臭味儿,这似乎可以肯定,碗底的干痂是干涸的血液,不过气味儿不是这支碗发出的。 刘念道想不明白张寡妇床底下为啥要放一支血碗呢? 把血碗放到脚边,刘念道再次伸手往床底下划拉,很快的,又划拉到一样东西,从手感来说,像是个木板,拿出来一看,是个带底座的牌位,牌位正面隐约写着几个字,因为光线很暗,看不出写的什么。 刘念道这时候想到自己身上装着火柴,把牌位放地上,从怀里掏出火柴,划着火柴一照,就见排位从上到下写着四个漂亮的正楷字:“狐仙灵位”。 狐仙?刘念道一愣,难道这张寡妇生前家里还供着一只狐仙? 供狐仙,在民国时期流传最广,那时候农村很多人家儿都供奉狐仙牌位,供奉的时候,一般都是将一面狐仙牌位放置家里的西北墙角,也有放西南墙角的,牌位前面再放置一顶香炉和一支粗瓷碗,狐仙不要纸钱,只受香火和鸡血。供奉的时候也很有讲究,香炉里点上焚香,三拜九叩,然后取活鸡一只,公母皆可,割断鸡喉,把血放进粗瓷碗里,等鸡血流干,用一双筷子横在碗口,筷子上面盖上一张黄纸,再在黄纸上面薄薄的、均匀地撒上一层面粉,等到第二天再看黄纸上面的面粉,要是面粉还是原来的样子,说明狐仙没受你香火,要是上面的面粉凌乱,说明狐仙受了你的香火,这时候,你就可以再把上面的步骤重做一遍,做完以后,对着狐仙牌位许愿,听说有求必应、百试百灵。 不过,这种供狐仙的习俗到新成国解放的时候,已经很少见了,到现在,可以说已经绝迹了,现在的人不敬鬼神、不畏因果、金迷纸醉、物欲横流,早就被狐仙给遗弃了。 刘念道从床底下拿出这两样儿东西以后,发现床底下好像还有一样儿东西,刘念道再次伸手去摸,等摸到里面那东西以后,感觉好像是张纸,个头儿还不小,上面湿答答黏糊糊的,拽出来放地上,划着火柴一看,刘念道的手顿时一哆嗦,手里的火柴棍掉地上噗一下熄灭了,这个哪里是纸,是一件血淋淋的红衣裳! 给福根儿收尸的时候,那些烂肉上并没有红衣裳,再看看地上这件红衣裳,上面的血迹黏糊糊还新鲜着,难道说,这个就是福根儿穿的那件红衣裳?如果是,它怎么会跑到这里呢? 与此同时,随着火柴的熄灭,刘念道发现房间里似乎更暗了,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刘念道立马感觉不对头,现在外面还是白天,房间里再黑也不可能黑成这样儿,好像自打自己进了这房间以后,这房间就越来越暗。 刘念道来不及多想,有啥事儿等到了外面再说,地上这几样儿东西,也一起拿到外面好好看看。 于是,他用地上那件血衣裳把狐仙牌位和粗瓷碗包住,拎着血衣裳摸黑儿走出了房间,等他摸索着来到院子里的时候,怪事儿来了,天色居然已经黑透了,再看看院里,空荡荡的,等在院子里的白月山和王草鱼也不见了。 这就有点儿太不正常了,明明刚吃过午饭,青天白日的,怎么说黑就黑一下子就到晚上了呢,再抬头看看天上,也是乌起码黑的,天上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整个儿天空就像块密不透风的黑布似的,低沉沉压在刘念道头顶,这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刘念道弄不明白这到底是咋回事,仔细回想自己从走进张寡妇院里,到现在从房间里出来,好像没有一点儿异常的地方,难道…… 刘念道站在院里喊了王草鱼和白月山两声,四下里显得异常空旷,声音传出去老远,等了一会儿,却没人回应。就在这时候,刘念道突然觉得整个村子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莫须里一股冷风徐徐从身上吹过。 刘念道浑身一哆嗦,这肯定是哪儿不对了,拎起血衣裳,撒腿就朝福根儿家里跑。 福根儿家跟张寡妇家隔着不是太远,等快跑到福根儿家的时候,刘念道看见福根儿家里油灯闪烁,油灯下人影绰绰,似乎房间里有好多人。 正待跑进福根儿家的院门,胳膊猛地给人拉住了,刘念道扭头一看,一个身穿红衣的矮瘦男人在他身旁站在,男人一只手正狠狠拽着刘念道胳膊上的衣服,好像不想刘念道往福根儿家里去。 刘念道立时停下脚步,自打刘念道进了这个村子,除了白月山一家,就再没见过其他人,这矮瘦男人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还没等刘念道开口,矮瘦男人几乎用哀求的口吻说道:“刘师傅,你咋也来这里咧,不能再往前走咧,你回去呀!” 刘念道一把甩开了男人,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刘?” 男人说:“你帮俺收了尸,你是俺的恩人,俺能不知道你么。” 刘念道一听这话,立刻向后退了一步,心惊肉跳:“你、你是福根儿?” 男人点了点头,“就是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刘念道这时候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话该俺问你,你不是俺叔请来的师傅么,你咋也来这里咧?” 刘念道心头一沉,感觉自己这时候遇上的,要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立刻警惕地反问白福根,“这是哪里?” “阴曹地府呀……” 阴曹地府? 刘念道听到这四个字,心头就是一跳,再打量一下眼前的白福根。怎么回事,难道我已经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里面一定有蹊跷,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刘念道刚想到这儿,白福根突然“啊”地发出一声惨叫,就见白福根的肚子像球一样鼓了起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鼓越大,紧跟着,衣服“刺啦”一声胀破,露出里面薄如面纸、几乎透明的滚圆肚皮,肚皮下面,似乎还有东西在不停蠕动,就这样,肚子依旧在不停胀大着,白福根的惨叫声更烈。 没持续多久,白福根的肚皮“嘭”地发出一声惊人的闷响,像胀破的皮球一样四散炸开了。 污秽四溅的同时,从白福根肚子里拱一颗狐狸脑袋,差不多狗头大小,黄眼珠,一张诡诞的狐狸脸露出人一样的阴恻笑容,毛发上全是猩红的血污。 饶是刘念道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这样荒诞骇人的场面,登时倒抽一口凉气,忍不住向后退了几步。 这时候,那只狐狸脑袋向外一挺,比狗小一号儿的身子也从白福根肚子里钻了出来,全身血红色,没等刘念道反应过来,借助白福根的身体“蹭”地向上一窜。 刘念道就觉得眼前红光一闪,一张满是尖牙利齿的狐狸嘴已经快要咬成他的脖颈子。 刘念道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跌怕滚打过来的,眼前这一幕,虽然荒诞离奇,但无论处在怎样一个环境之下,他的反应速度都是第一位的。 没等红狐狸咬到他的脖子,身子快速向后一仰,与此同时,抬起拳头砸了过去,咣地一下,不偏不倚,凌空击成了红狐狸的大脑袋,红狐狸吱扭一声,跌落在地。 骨碌碌滚了几下以后,红狐狸一窜身子,从地上跳了起来,扑棱棱一抖身上的泥土和血污。 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刘念道这时候跟本就不去想那么多,见状,一个箭步冲过去,抬脚就踢。 就在这时候,从刘念道身旁传来“噗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刘念道下意识扭头一看,就见白福根仰摔在地,就在他看过去的这一瞬间,白福根那具鲜血淋漓的身体居然化成了一团黑雾,紧跟着,像被风吹散了似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这一幕,简直诡异到了极点! 刘念道顿时一愣神,脚下踢出去的速度跟着慢了半拍,那只红狐狸趁势朝旁边一闪,刘念道一脚落空。 不等刘念道把脚收回,红狐狸纵身跳起,刷一下,很诡异地,居然消失在了刘念道的视线里。 还没等刘念道弄明白怎么回事,觉着左手腕一疼,触电了似的,一股麻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刘念道忍不住“啊”地一声大叫,低头一看自己的左手腕,竟然已经被红狐狸死死咬住,自己居然没看到这畜生是怎么扑近自己的。 因为吃疼,刘念道大怒,不顾手腕上的剧痛,手掌反方向一拧,五根指头钢钩一样“啪”地扣住了红狐狸的脖子,右手随后赶到,两只手像两把大铁钳似的,死死卡住了红狐狸的脖子,紧接着,双臂一叫劲儿,把红狐狸整个儿身子抡起来,像摔麻布片似的,朝地上狠狠摔去。 扑地一下,砸在地上的红狐狸居然化作了一团红烟,瞬间消失,刘念道愕然地摊开手掌,看着手里弥留的几缕残烟又是一愣。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王草鱼的喊叫声,“救命呀,秉守叔,快来救救我呀。” 听到王草鱼的呼救,刘念道突然发现眼前好像亮了一点儿,不再是乌起码黑的,四周光线也好了很多,感觉这时候就像在傍晚时分。 刘念道这时候依旧弄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不过王草鱼的呼救声倒是挺真切的。朝四下辩了辩方向,发现声音是从村东头儿传来的,刘念道拔腿朝村东头儿跑去。 拴马村村东头,有块不算大的平地,平地上长着几棵老柿子树,柿子树下有几条石头凳子,看样子是村里人聚会聊天的地方。 这时候,在两棵柿子树下捆着两个人,一个是王草鱼,一个是白月山,在他们面前,分别放着一口大缸,在他们身旁两侧,还有两只小狐狸,这两只小狐狸像人一样站立在石头凳上,在它们“手”里,分别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似乎正准备划割王草鱼和白月山的喉咙,看样子是想给他们两个割喉放血,他们面前放置的大缸应该就是接血用的。两个人这时候奋力挣扎,王草鱼一边挣扎一边喊叫。 刘念道见状大怒,这些个畜生,还真成了精了! 人还没跑到跟前,刘念道冲两只小狐狸大吼一声,“你们找死!” 两只小狐狸被吼声吓的一哆嗦,朝刘念道这里看了一眼以后,扔掉“手”里的刀子,一匍身趴在地上,夹起尾巴,几个起落跑没影儿了。 刘念道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王草鱼和白月山跟前,检查了一下,见他们没事,这才松了口气,本想捡起两只小狐狸丢下的刀子割断绳子,没想到捡起来一看,刀子竟然是纸糊的。 这时候王草鱼带着哭腔着问刘念道,“秉守叔,你去哪儿了,我们两个差一点就被杀了。” 刘念道走过去,一边帮他解绳子一边说:“我还想问你们呢,交代你们两个在院里等我,你俩怎么跑这儿来了。” 白月山接嘴说道:“我们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就睡着了,醒来以后就被捆在了这里。” “什么?我们?”刘念道突然停下了手儿,转身走到白月山和王草鱼对面,疑惑地看了看白月山,又看了看王草鱼。 王草鱼见刘念道不再给他解绳子,挣扎着叫道:“是我们呀,怎么了秉守叔,快给我们把绳子解开呀。” “没怎么……”刘念道低头沉吟了一下,又走过去继续给王草鱼解绳子。 给他们两个解开绳子以后,白月山对刘念道说道:“刘师傅,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家吧,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我估计您也饿了,走,回家吃饭去。” “好吧,我还真的饿了。”刘念道看了白月山一眼,很爽快地答应了。 随后,王草鱼和白月山走在前面,刘念道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谁也没说话,不大会儿功夫,来到白福根的家门口。 这时候,白福根的家里跟刘念道刚才看到的不太一样了,屋子里虽然还是一盏昏黄的油灯,但里面没那么多人了,灯影之下,似乎只有白月山老婆一个,没见着福根儿的老婆,估计在里屋躺着。 王草鱼和白月山抬脚走进了院里,不过,刘念道却站在门外迟疑了一下,王草鱼回头看了刘念道一眼,“秉守叔,你怎么不进来呢?” 刘念道抬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儿,对王草鱼说道:“草鱼哥,我突然想起件事,你过来,我跟你说一下。” “什么事?”王草鱼不解,抬脚从院门出来,就在这时候,刘念道抬起一拳,猛地砸在了他脸上。 王草鱼顿时“嗷”地一声惨叫,刹那间,王草鱼那张脸居然变成了一张狐狸脸! 白月山见状,立刻须发皆张,整个人都狰狞起来,恶狠狠问刘念道,“你怎么识破我们的?” 刘念道冷冷一笑:“我听说畜生只说官话,不说方言,果然是真的,王草鱼和白月山满嘴方言,根本不会把‘俺们’说成‘我们’,你们俩个畜生,一口一口‘我们’,当刘爷我是聋子么?” 白月山闻言,怪叫一声,二话不说朝刘念道扑来,刘念道早有防备,抬起一脚,嘭一下把白月山蹬翻在地,就在白月山摔在地上的那一瞬间,身子由人忽地变成了一只狐狸。 这时候,顶着那颗狐狸脑袋的“王草鱼”朝刘念道扑了过来,刘念道抡起一拳,再次砸在了那张狐狸脸上,“王草鱼”再次惨叫一声,双手捂着脸朝后倒退了几步。 刘念道忿忿地大骂了一声,“你们这些该天杀的畜生,敢来蛊惑刘爷,今天一个也不放过你们!”说着,刘念道从裤腿里蹭一下拔出一柄短剑,明晃晃的剑身像道闪电似的,在刘念道手里陡然一亮。 这把短剑,曾经的主人是萧十一,在抗击八国联军时,萧十一首先战死,因为刘念道的两仪阴阳剑当时已经遗失在古墓里,萧老道就将这把短剑转送给了刘念道,因为这把短剑上面有着刘念道太多太多的回忆,自打萧老道也战死以后,一直被刘念道贴身藏着,从没用过。 这把短剑在*期间,给红卫兵抄家时抄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或许因为这把短剑杀人无数,上面煞气极重,当刘念道把短剑从裤腿里拔出来的那一刻,两只假冒王草鱼和白月山的狐狸顿时变成两团烟雾,瞬间散去。 与此同时,刘念道眼前突然暴亮,四下里,强烈的光线照的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赶忙把眼睛闭了起来。 等眼睛适应过来以后,缓缓睁开眼皮,这才发现,他自己这时候居然站在山崖顶上,山风吹过,周身一阵寒意。 回头再看白福根家院门的位置,院子房子都不见了,下面就是那条上百米深的山谷,只要自己再往前迈一步,直接一脚踏空,摔得粉身碎骨。 刘念道朝漆黑深壑的谷底看了一眼,顿时一阵后怕,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事儿,还没完…… 刘念道没挪地方,一屁股坐在山崖边儿上,愣愣地看着眼前深壑的山崖前思后想,也就不大会儿功夫,想明白自己是怎么着了这些狐狸的道儿。 从张寡妇家套间出来时候,鼻子里闻到外间屋的气味和套间屋的气味不太一样,套间屋里那股气味儿,现在想想,应该是狐骚味儿,这种气味能够迷惑人的心智。 成精畜生迷人心智的方法一般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叫声,第二种是气味儿,最后一种是眼神。 例如,半夜走在路上,听到身后有人喊你名字,或者听到有人在唱歌,当你回头一看,发现身后并没有人,可等你把头转回来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就变了模样,即便没有变模样,在你听到声音回头的那一刻,已经着了道儿。 气味儿这个,就更明显了,一般都是迎面刮来一阵怪风,风里裹挟着一股和周围气味不太一样的怪味儿,这时候你只要用鼻子一闻,立刻就会着了道儿。 至于最后一种,眼神,这是成精畜生最初级别的迷惑方式,因为这方法有一定的正面性和主动性,意志力强的人很难被迷住,只有道行不算深的畜生才用这方法。 此时此刻,刘念道觉得拴马村这些怪事,应该都是成了精的狐狸所为,而且还不止一只狐狸,很可能是张寡妇供奉的那只狐仙,见张寡妇死的凄惨,拖家带口来给张寡妇报仇了。 刘念道在山崖边上没坐多久,他这时候担心王草鱼和白月山一家也会出事,自己都能着道儿,又何况他们呢。 刘念道从地上站起身,他这时候发现自己给红狐狸咬成的左手腕疼得钻心,就像上面有根钢丝可劲儿往自己肉里勒似的,又疼又胀。 然而等刘念道反复检了一下手腕,却是完好无损,就连给红狐狸咬出的牙印也不见了,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与此同时,刘念道还发现自己左手腕上好像少了点儿什么,究竟少了什么,一时间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忍着疼从山崖上下来以后,刘念道把短剑藏回裤腿里,弯腰在路旁捡了块鸡蛋大小的石块,攥在手里朝白福根家走去。 来到白福根家门口儿,刘念道没着急进门,探头朝院子里瞅了一眼,就见院子里没人,房门敞开着,白月山的老婆胡氏正坐在房门口一个小凳子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做衣服,好像是给福根老婆肚子里的孩子做的。 刘念道把手里的石块丢进了院子里,石块落在院子里被地面反弹,扑扑跳了两下,与此同时,惊动了门口的胡氏,胡氏一抬头,见是刘念道,连忙放下手里的针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刘念道放心大胆地抬脚进了远门,问胡氏,看见王草鱼和白月山没有。胡氏一脸疑惑地说,“不是跟你一起去张寡妇家了嘛。” 刘念道闻言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朝张寡妇家走去。路上,他又捡了块鸡蛋大小的石头。 来到张寡妇家门口,就见王草鱼和白月山一边儿一个,把门儿似的蹲在张寡妇房门两侧,两个人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聊的还挺热络。 刘念道再次把手里的石头扔进了院里,石头再次在地面跳了两下。 这时候,王草鱼和白月山同时发现了刘念道,两个人愕然地从地上站起身,王草鱼傻傻地看着刘念道问道:“秉守叔,你不是在屋里么,咋跑外面去了?” 刘念道见石头扔进院里没事,抬脚走了进去,笑着对王草鱼说道:“叔会变戏法儿。”说着,刘念道问王草鱼,“我进到屋里以后,你们是不是就没看到我出来?” 王草鱼和白月山两个同时点了点头,在他们脸上依旧保留着那份愕然。 刘念道又问,“从我进屋到现在,大概过去多长时间了?” 白月山回答说:“快一个时辰咧,王老哥见你这许久不出来,就想进去看看,俺一直拦着他,没叫他进。” 刘念道点了下头,“没让他进就对了,我刚才在里面差点儿着了道儿。”说着,刘念道吩咐他们两个,“你们还在这里等着,我再进去看看。” 听刘念道这么说,王草鱼和白月山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一脸愕然地目送刘念道进屋。 再次进入房间,刘念道看清楚了,房间里根本就没有套间,之前有套间的地方,放了一张床。这张床倒是跟他自己之前在套间里看到的那张一模一样。这时候,整个房间也没之前那么黑暗了。 刘念道下意识走到床边,猫腰朝床底下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下去,心里就是一跳,就见床底下,放着一个牌位,一只粗瓷碗和一件血衣裳,那血衣裳上面血呼啦黏糊糊的! 刘念道伸手把这三样东西从床底下拽了出来,还没等他拿在手里细看,房间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就像有人把灯关了似的,伸手不见五指,刘念道心里一惊。 紧跟着,院里传来王草鱼的大呼小叫,“天咋黑咧,秉守叔,你么事儿吧,秉守叔?” “我没事。”刘念道大声回了一句,用血衣裳抱了牌位和瓷碗,快步走出了房门。 来到院里一看,整个天空再次乌起码黑,与此同时,王草鱼和白月山又不见了,不过王草鱼刚才的喊叫声似乎还在耳畔回荡着。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突然间,刘念道感觉自己的左手腕疼痛加剧,与此同时,他发现被他拎在手里的血衣裳不见了,牌位和瓷碗也不见了,猛地觉着身上一紧,往自己身上一看,那件血衣裳,居然披在了自己身上。 刘念道顿时一阵毛骨悚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突然一变,自己居然又站在了山崖顶上,往前再迈一步,就是山谷。 刘念道赶忙弯腰去拔裤腿里的短剑,却发现身后传来两股难以抵抗的力量,狠狠地把自己往山谷里推。 刘念道心头一紧,忙给自己使了个千斤坠,两只脚像生了根似的吸住地面。 抵住那两股力量以后,回头一看,身后竟然站着王草鱼和白月山两个,这时候,他们一人抓着自己一条肩膀,不要命地往前推攘。 刘念道立刻大喝一声,两个人顿时像被吓着了似的,浑身一激灵,刘念道趁机一转身,电光火石间,一拳打趴王草鱼,一脚踢翻白月山。 弯腰从裤腿里把短剑拔了出来,霎那间,眼前再次陡然暴亮,等眼睛适应光线以后,四下看看,自己居然还在山崖顶上,不过脚下多了两个人,一个是王草鱼一个是白月山,他们两个这时候仰躺在地上,双眼紧闭,刘念道走过去用手在他们鼻下探了探气,还好只是昏迷了。 给王草鱼和白月山掐了掐人成,又搓了搓手心,两个人居然不见转醒。 刘念道一看,这不行,山崖上山风大,地面也凉,两个人躺久了一定会出毛病。 最后一咬牙,先把王草鱼从山崖上背了下来,好像山崖不算陡峭。 来到山崖下,把王草鱼放在路边休息一会儿以后,刘念道返回崖顶,把白月山又背了下来。 不过,等他来到下面的时候,王草鱼的身体居然变成了一只狐狸,再往自己背上一看,白月山的身体也变成了狐狸。 刘念道大怒,原来自己还在被这些狐狸蛊惑着,抬手把白月山从自己背上掀了下来,王草鱼和白月山的身体顿时化作两团黑烟,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刘念道几乎快要歇斯底里,快要疯了,这种虚幻的折磨最伤人。 左手腕上,再次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有人正用刀子在上面割口子,不过,刘念道却在手腕上看不到丁点儿伤痕,只是一味的疼。 疼痛越来越剧烈,刘念道终于大叫一声,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刘念道转醒的时候,手腕上首先传来剧痛,放眼前一看,左手腕上居然给一条白布绫子包扎着,布绫子里面透着血渍。 抬起头再朝四下一看,一间陌生的石头房子,不算大,好像是间卧室,自己在床上躺着,床边放着一盏油灯,整个房间里光线昏暗。 这是哪里? 就在这时候,房间的门帘被人撩开了,王草鱼走了进来。 在王草鱼手里还端着一支大碗,碗里热气腾腾的,“秉守叔,你醒啦,你可把俺们吓死咧。” 刘念道看了看自己的左手腕,又看了看王草鱼,问道:“这里哪里?” “福根家里呀。”王草鱼答道。 刘念道再次看了看房间,明白了,这是白福根家里那间里屋,“我怎么会在这里?” “你忘啦?是俺和老白把你捆上抬回来的。” 刘念道一脸迷茫,有种大病初愈的浑噩,看着王草鱼说道:“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草鱼说道:“你走进张寡妇家里没多久,又从里面出来了,身上穿着件红衣裳,嘴里还唱着歌儿,也不理俺们,拔腿就往山崖哪里跑,俺和老白好不容易撵上你,又用绳子把你捆上。后来,俺发现你左手上系的那根鸡血条都勒进了肉里,手掌都变成了黑紫色,老白说要是不把鸡血条解开,你这只手就报废了,老白就用菜刀把你的手腕连肉带鸡血条一起割开了。”说着,王草鱼指了指刘念道的手腕,“后来又把伤口给你包上了。” “鸡血条?”刘念道愣住了,不过很快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在走进张寡妇家里时,他在手腕系了一根鸡血条,在那些幻觉里面,手腕上啥都没有,狐狸是鸡的克星,手腕系上鸡血条不但不能防止狐狸,反到能被狐狸利用,这些狐狸利用鸡血条和气味儿双管齐下,让自己产生了幻觉,看来,倒霉就倒霉在了这根鸡血条上。 刘念道想了想,又问王草鱼,“我从张寡妇家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有没有拿什么东西?” “没有。”王草鱼说着,把手里的汤放在床头,“秉守叔,咱们折腾一天了,你先吃点东西吧。” 刘念道往碗里看了一眼,面条,不过,里面居然没有山韭菜…… 饭里没山韭菜,按理说也不用大惊小怪,或许白福根家里的山韭菜已经吃完了,不过,对于刘念道而言,有点儿惊弓之鸟的意思,说好听点儿,小心驶得万年船,只要有一点可疑之处,他这时候都不想放过。 刘念道不动声色瞥了一眼碗里的面条以后,找个了借口,把王草鱼打发出了里屋。 随后,他从裤腿里拔出短剑,在手指头上割出一道小口子,把指血往碗里滴了几滴。 刘念道这么做,是为了破解所谓的障眼法,在我们这些人眼里,咱们人类血液的用处是很多的,做法事,驱邪破煞都是可以的。 血液滴进碗里以后,面条并没有变化,四周的环境也没有变化,刘念道这才松了口气,不过,有一点挺可疑的,被他自己割破的手指感觉并不怎么疼,麻麻的,稍微有些不适。 刘念道狐疑地把手指放进嘴里允了允血,突然间,在手指上可劲儿咬了一口,手指立刻传来剧痛。 刘念道顿时苦笑一下,看来自己太过于小心了,此时此刻并不是幻像,端起碗拿起筷子,把面条呼噜呼噜吞进了肚子里。 吃过饭,刘念道问了王草鱼和白月山一些试探性问题,主要是他还在怀疑眼前看的景象。 王草鱼和白月山对答如流,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连胡氏和白福根老婆也没问题,刘念道这才放下心来,交代他们明天天一亮再往山外走走试试,要是能离开村子最好,这村子太邪性,能躲开最好躲开。 夜,白福根的老婆桂荣和白月山的老婆胡氏,在里屋休息。刘念道、王草鱼、白月山三个在外屋休息,因为白福根家里就里间屋那么一张床,三个人只好外间屋里打地铺。 睡到半夜,刘念道被王草鱼如雷的鼾声吵醒,就在他醒来的一瞬间,身上突然一凉,就像有人把被子掀开了一样,不过,此刻是夏天,他根本就没盖被子。 与此同时,从外面传来一阵淅淅沥沥的哭声。 刘念道心里一惊,侧起耳朵仔细一听,又变成了咯咯咯的笑声,笑声空旷,听着瘆人,再仔细一听,又成了歌声,唱得还是那首“山外的妹妹,山里郎,隔着山梁两两望,妹妹喊郎快来看,快看妹的红衣裳……”声音低回悲戚。 哭声、笑声、歌声,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听得刘念道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 这时候,旁边的白月山和王草鱼并没有察觉到声音,睡的正香,王草鱼依旧打着鼾声。 刘念道不动声色从裤腿里拔出短剑,悄悄从地铺上爬起来,穿上鞋子,推门来到了院儿里。 过去山村里的院墙都不是太高,也就成人肩膀的高度。 刘念道很快来到墙根,猫在那里,把头顶和眼睛缓缓探过院墙。 这时候月光似水,分外明亮,刘念道借着月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 就见距离白福根家不远处的那条山路上,一群人影排成一纵队,浩浩荡荡朝一个方向走。 刘念道心里疑惑,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再仔细一看,这些人走路的姿势很怪,很机械,一摇三晃,好像丢了魂儿似的,在他们嘴里,有的发出哭声,有的发出笑声,有的还在唱歌。这场面,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光怪陆离。 等这些人走远以后,刘念道从院门走了出去,他想看看这些人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又是想干啥。 等他从后面赶上这群人以后,猛然发现这些人身旁稀稀落落有几个小东西,像几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定睛仔细一看,哪里是孩子,是几只小狐狸,爪子里还拿着鞭子。 几只小狐狸像人一样直立着,正抡起鞭子赶牲口似的驱赶这些人。鞭子抽在这些人身上,他们不是哭就是笑,要不然就是唱歌,诡异到了极点。 看到这情景,刘念道都觉得难以置信,只见过人拿着鞭子赶畜生的,这下倒是好,世道变了,畜生拿着鞭子赶起人来了。 要是旁人遇上这种事,早就远远儿躲开,但是刘念道不行,虽然现在年龄大了,但是火气一点儿没小,他见不得畜生骑在人头上作威作福,当下攥着短剑尾随了上去。 当然了,凭刘念道的身手,那几只拿鞭子的小狐狸根本就发现不了他。当年跟八国联军作战战败,萧老道惨死,刘念道为了给萧老道报仇,单枪匹马潜入联军大营刺杀了联军里的一名英国上将。荷枪实弹的联军大营对他来说都不算啥,更何况眼前这几只小狐狸呢。 刘念道一路跟下去,发现这群人去的是张寡妇家。 到了张寡妇家门口,在几只小狐狸的驱赶下,一群人跌跌撞撞鱼贯而入。 见这些人全部走进张寡妇家里,再没啥动静以后,刘念道轻手轻脚摸到了张寡妇家的院门口,贴着墙根儿听了听,院子里没动静,停了一会儿,侧身探过半个脑袋朝张寡妇院里一看,院子里居然空荡荡的。刘念道就是一愣,难道这些人全部走进了张寡妇的房子里,不过,这么小一个房子,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吗? 在院门口瞅了一会儿,见还是没啥动静,刘念道仗着胆子伸出一只脚,扶着院墙把脚跨过院门,在院子里的地面上狠狠踩了一脚,不是空的,当即松了口气。 再朝四下看看,四下里也没啥异常,刘念道一脚迈进院儿里,紧跟着,夜猫子似的,蹭蹭几个起落,窜到了张寡妇的房门口,将身子贴住墙面屏住呼吸听了听,屋里也没声音,之前的哭声笑声歌声,这时候全不见了。刘念道这时候不相信那么多人挤在这小屋里不发出一点声音。 在房门口等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了,探头朝屋里快速看了一眼。 明亮月光之下,屋里不是太黑,迷迷糊糊能看到里面的几样摆设,不过,那些人和那几只狐狸全不见了。 那么多人都跑哪儿去了呢? 面对眼前的匪夷所思,要是换做旁人,估计掉头早就回去了,可这时候是刘念道。 刘念道又探出一只脚,再次试试了房间里的地面,也不是空的,把心一横,闪身进了屋子。 屋里的摆设还是老样子,不过,等他把目光看向张寡妇那张床的时候,浑身一哆嗦,紧跟着,整个人都傻了。 就见张寡妇那张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个套间,这套间似乎比之前那个大了不止一倍,在门头顶上,写三个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血红大字——阴曹司! 刘念道看到这三个字,打心眼儿里往外冒凉气,难道张寡妇家这房子,通着阴曹地府? 这时候,饶是刘念道胆子再大,心里也有了几分惧意,他想打退堂鼓,不过,就在他转身之际,从套间里突然传来一串惨叫,叫声凄厉,刘念道顿时浑身一激灵。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难道真的是阴曹地府?刚才那叫声…… 突然间,刘念道又不想离开了,因为刚才那叫声明明是人发出来的。 刘念道仗着胆子凑到门口,打眼朝里面一瞅,这套间似乎很深,目极之处星星点点有几团火光,不是红色的,绿色的,火苗绿幽幽一闪一闪的,犹如夜里的野兽在忽闪忽闪眨眼睛。 里面的惨叫声并没有停,越发凄厉。刘念道把手里的短剑攥了攥,心说,既来之则安之,早就听人说过阴曹地府,却从没见过,今天倒不如进去见识见识! 刘念道这人,一辈子不走寻常路,敢说出到阴曹地府见识见识的人,恐怕只有他一个了。 刘念道再次试试了门里的地面,还是实地,小心翼翼溜了进去。 这套间里面,据刘念道说,好像是个深邃的通道,很黑,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在通道里走了能有七八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也明亮了一些,在他正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大殿,大殿里点着火把,火把颜色也是绿色的,跟刘念道之前看到的一样。 刘念道这时候基本上已经豁出去了,见大殿门口没人,小心翼翼朝大殿走去。 来到大殿近前,抬头一看,门顶正上方挂着一块血红色匾额,上面写着七个白色大字——十八层枉死地狱! 就见大殿里面火光闪烁,人影绰绰。 这一次,刘念道并没有贸然进去,躲在大殿门口探头朝里面偷窥起来。 就见大殿成央位置,背对着自己站着二十几个人,这些人一身黑衣,仔细辨认,穿的好像是寿衣,在大殿两侧,站立了一水的小狐狸,三四岁孩子高度,个个穿着官差服装,在它们手里有的拿着长矛,有的拿着大刀,有的拿着长枪的,还有的拿着两股钢叉,咋一看上去挺滑稽,但仔细想想诡异到了极点。 在这些人对面,也就是大殿最里面,放着一张长条案桌,乌黑色,案桌后面,正成坐着一只白毛狐狸,白毛狐狸身穿一件黑袍,头上戴着一顶好像是明朝官员的乌纱帽。 在白毛狐狸左边,坐着一只黑毛狐狸,也是一身黑袍、头戴乌纱帽,在这只黑毛狐狸手里,还拿着一支笔和一个厚本子,一副人模狗样儿。 在白毛狐狸右边,坐着一个女人,看样子二十多岁,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穿着一件好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红衣裳。 这时候,就见那只黑毛狐狸拿着笔和厚本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拖着长音大喝了一声:“升——堂——!” 大殿两侧那些手持器械的狐狸,立刻把手里的器械咚咚咚磕在地上,嘴里喊着:“威——武——!” 要是不用眼睛看,光用耳朵听,倒还有几分衙门升堂的气势,但这时候给这些狐狸们来这么一出儿,气势没了,只剩下荒诞和诡异。 刘念道心说,这些个皮毛畜生,到底想干啥,还真把自己当人了么,这是要升堂断案了么?刘念道刚想到这儿,就见那只黑毛狐狸翻开手里的厚本子,嘴里大声念道:“周洪周瘸子!” 周洪这名字刘念道听着陌生,但是这个“周瘸子”,不就是那个用剃刀割掉自己家伙儿,继张寡妇之后,第二个从山崖上摔死的人么,他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这些狐狸把他的鬼魂拘到了这里?刘念道继续看了下去。 这时候,两只手拿钢叉的小狐狸如狼似虎地,从人群里揪出一个家伙,五十多岁,身体微胖,秃顶,不过因为角度问题,刘念道只能看到他半张白森森的侧脸,长相不怎么样。 周瘸子起路来一拐一拐,瘸的厉害,这时候被两只小狐狸揪的跌跌撞撞,来到案桌前以后,其成一只小狐狸在他那条瘸腿上狠狠踹了一脚,噗通一声,这个所谓的周瘸子,直接五体投地摔趴在了案桌前。 这时候,就听坐在案桌正成的白毛狐狸说话了。 白毛狐狸声音浑厚,不紧不慢,也算透着那么几分威严:“周瘸子,你可知罪吗?” 地上的周瘸子这时候浑身瑟瑟颤抖,哆嗦声音着说道:“知……知罪,知罪。” “你所犯何罪,从实招来。”白毛狐狸又不紧不慢说道。 周瘸子从地上战战兢兢抬起头,朝白毛狐狸右边的红衣女子瞅了一眼,很快又把头低了下去,嘴里小声说道:“俺、俺欺负了张寡妇 ……” “*妇女,你该当何罪呢?” “俺、俺不知道该当啥罪,俺、俺就知道张寡妇的身子好,俺就……俺就……” “好?好啊!”白毛狐狸把头转向黑毛狐狸,“判官,*妇女该当何罪?” 黑毛狐狸赶忙把手里的厚本子翻了翻,对白毛狐狸说道:“*妇女,当下油锅!” 白毛狐狸一点头:“来人呀,将周瘸子压下去,放进滚油锅里,炸上一炸。” 白毛狐狸说完,之前的那两只小狐狸走上去揪住了周瘸子的两只脚脖子。 周瘸子吓得瑟瑟颤抖,嘴里讨饶着大叫:“大老爷开恩,大老爷开恩呐……” “哼!”白毛狐狸冷哼一声,“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两只小狐狸不由分说,拖死狗似的把周瘸子拖走了。 因为角度问题,刘念道看不到两只小狐狸把周瘸子拖哪儿去了,不过,没过多大一会儿,从大殿深处传来“嗞嗞啦啦”的炸响声,就像面筋下到了油锅里似的,与此同时,传来一串凄厉的惨叫声。 大殿里的人群顿时骚乱起来,大殿两侧那些小狐狸赶忙用刀叉往人群里乱砍乱戳,好几个人被刀叉砍翻在地,骚乱很快被镇压了下来。 黑毛狐狸再次翻开厚本子大声念道:“羊倌儿周二!” 刘念道一听,在心里点了点头,这是继周瘸子之后第三个摔死的。 须庚,一个瘦小猥琐、身形佝偻的男人被两只小狐狸用叉子架着,扔到了案桌前! 白毛狐狸依旧一脸*,不紧不慢问周二:“周二,你可知罪?” “知罪。”周二战战兢兢回道。 “你所犯何罪?” 周二偷偷抬起头,和之前的周瘸子一样,朝白毛狐狸右边的女子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欺负、欺负张寡妇。” “还有何罪?”白毛狐狸又问道。 周二抬头看了看白毛狐狸,急道:“没、没咧。” 白毛狐狸猛地拿起惊堂木,在案桌上狠狠一拍,“胡说,还不从实招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驾鹤归西 周二吓得一哆嗦,“真、真地没咧……” 白毛狐狸闻言,放下手里的惊堂木,从旁边竹筒里抽出一根令箭,甩手扔在地上,嘴里说了一个字,“打!” 白毛狐狸一声令下,两只小狐狸走过去,一个用脚踩住周二的腰眼儿,一个将手里的木棍狠狠砸向周二的大腿。 大殿里顿时传来木板和大腿的亲密撞击声,就像河边洗衣服的妇女在用棒槌砸衣服似的,叭、叭、叭、叭,同时,夹杂着周二惨绝人寰的嚎叫。 没多大会儿功夫,周二两条腿上皮开肉绽,再打下去就能见着骨头了,突然,周二嘴里没声儿了,显然疼晕了过去,这时候,另外一只小狐狸提着一只桶走过去,刘念道可以看到桶里盛满了红色液体,血似的。小狐狸哗啦一下把红色液体全部倒在了周二身上,周二肩膀一抖,立刻醒了,与此同时,刘念道惊讶地发现,周二腿上伤也好了,就像没被打过似的。 这一幕,让刘念道有点儿瞠目结舌。 这时候,就听白毛狐狸继续问道:“周二,你还有何罪,从实招来。” 腿上的虽然伤好了,周二显然还是疼的要命,哆嗦着声音说道:“俺,俺就欺负了张寡妇,别的俺、俺啥也没做过……” “是吗?”白毛狐狸再次把头扭向黑毛狐狸,“判官,告诉他,他还有何罪。” 黑毛狐狸翻了翻本子念道:“甲辰年九月初八,羊倌儿周二,*母羊一只……” 白毛狐狸眼神古怪地看了一下周二,“连羊你都不放过,你还配做人吗?拉下去,刀山伺候。” 看着周二那猥琐佝偻的身子,刘念道感到一阵恶寒。 周二很快也被小狐狸拖走,紧跟着,大殿深处传来比周瘸子还要惨烈的叫声。 “李山贵!”黑毛狐狸再次念了一个人的名字。 很快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大汉,被两只小狐狸揪出来丢在了桌案前。 白毛狐狸问:“李山贵,你知罪吗?” 大汉把头一撇,“不知罪。” 白毛狐狸冷冷看了大汉一眼,“还挺横。”说着,抽出一根令箭扔在了地上,“打!” 四只小狐狸过来把大汉摁翻在地,抡起手里的家伙没头没脑打了起来,不大会儿功夫,打得大汉血肉模糊、连连求饶。 给大汉泼了一桶红水以后,白毛狐狸又问:“李山贵,你知罪吗?” 大汉这时候再没那股横劲儿了,嘴里唯唯诺诺说道:“知罪。” “你所犯何罪?” “欺辱张寡妇。” “还有呢。” “我欺辱过张寡妇以后,张寡妇咬了我一口,我把她从山上推了下去。” 白毛狐狸闻言说道:“李山贵欺辱妇女,杀人害命,压去石碾地狱,碾成肉酱,永世不得超生!” 看到这里,刘念道觉得这些狐狸倒没那么可恶了,至少它们比人间要公正,同时觉得周瘸子这三个人罪有应得。 两只小狐狸再次把李山贵压了下去,大殿深处再次传来惨叫声。 接下来,黑毛狐狸又喊了几个人的名字,这几个人跟张寡妇没关系,不过也都没做啥好事,每个人的下场,不是下油锅就是上刀山。 就在刘念道看得已经没啥兴趣的时候,黑毛狐狸又念了一个人的名字。 “王小山!” 就见一只狐狸拉着个四五岁大的小孩走到了案桌前。 白毛狐狸问小孩:“王小山,你知罪吗?” 小孩儿口齿伶俐,像大人一样答道:“知罪。” “所犯何罪?” 小孩儿答道:“给张寡妇身上吐唾沫,骂张寡妇,还拿石头砸张寡妇。” “嗯,不错,本官念你还是个孩子,送进拔舌地狱,割完舌头再剁手……” 这个王小山,凭刘念道的感觉,应该就是老王家那小孙子,看来逃出村子的人也没能幸免。 见孩子要受刑,刘念道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些人也就算了,他们是罪有应该得,但是这孩子罪过不大,遭到这样恶毒的酷刑,有点太过分了。 见两只小狐狸去拉王小山,刘念道把短剑倒提在手里,迈脚就要往大殿里冲。刘念道认为,凭自己这身武艺和手里的短剑,对付大殿里那些狐狸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感觉身后的衣服给人扯了一下,刘念道赶忙回头一看,心里跟着就是一跳,扯他衣服的,竟是之前那只红狐狸,看到红狐狸,刘念道忍不住抽了一口凉气。 红狐狸这时候一脸诡谲的笑意,“刘先生,你看够了吧。”红狐狸的声音尖细,好像个小女孩儿发出的。 刘念道快速朝后退了一步,把手里的短剑转过来,警惕地横在了自己身前。 红狐狸这时候居然一动没动,眼神瞥了一下刘念道手里的短剑,轻描淡写说了句:“别拿着了,扔了吧。” 刘念道听红狐狸这么说,感觉它这话里有话,与此同时,忽然感觉手里的短剑有点不对劲儿了,好像发生了变化,低头一看,短剑居然变成了纸糊的,手一哆嗦,连忙把短剑扔地上了。 红狐狸见状哈哈大笑,“还记得你扔石头探路吗?” 刘念道冷冷地看着红狐狸,没说话。 红狐狸把双手朝身后一背,人一样在刘念道面前得意地踱了几步,接着说道:“第一块石头,你扔进了白福根的院里,那是块真石头,第二块石头,你扔进了张寡妇的院里,那块就不是石头了,那是你的短剑,哈哈哈哈……” 听红狐狸这么说,刘念道这时候才明白过来,自己至始至终都还在这些狐狸弄出的幻境里,紧跟着,一个不好的念头窜进了脑子里,如果这些全是幻像,自己吃的那碗面条会是什么做的呢? 刘念道不敢再想下去,心头火起,向前猛然欺身,抬脚朝红狐狸踹了过去。 红狐狸朝旁边一闪身,躲了过去,又说道:“刘先生,有话好好说,何必动手动脚呢。” 刘念道虽然一脚落空,身子却顺势向前一窜,跟着又是一拳,“你们这些畜生,三番五次想要我的命,现在又来戏弄我,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红狐狸赶忙又朝旁边一闪身,再次躲过了刘念道的拳头,随后不等刘念道再攻它,抬手朝大殿里一指,快速说道:“刘先生快看,看那是谁。” “想骗你刘爷,少来这套。”刘念道认为红毛狐狸这时候是在迷惑他,理都不理,抬起脚再次踹了出去。 这一次,红毛狐狸倒背着双手站在那里一动没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刘念道这一脚根本踢不到它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念道感觉自己眼前有个什么东西在晃动,定睛一看,是一只红色的狐狸爪子,猛然回神,发现红毛狐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眼前,红毛狐狸冲刘念道怪笑着说道:“刘先生,这些人你应该都认识吧,嘿嘿嘿嘿……他们是怎么死的,你可能比谁都清楚吧?” 刘念道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怯意,不过,他还是强撑着脸面冷冷说道:“不清楚。” “嘿嘿嘿嘿,刘先生,真人面前不打诳语,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言尽于此……” 刘念道冷冷笑道:“你们这些畜生到底想做什么?以为弄出这些幻像就能骗得了我吗?” 红毛狐狸又把双手背到了身后,在刘念道面前踱了几步,“刘先生,这可不是幻像,这大殿里总共有二十八条魂魄,其成十八条跟你有关系,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刘念道冷冷看着红毛狐狸,没说话,在期待它的下文。 红毛狐狸又踱了几步,继续说道:“今日算你好运,遇上了本狐仙,要不然,再过几年你可能就没命了。” 刘念道再次冷笑,不过他还是没说话,他想知道这红毛畜生到底想说什么,又到底想干什么。 “不瞒你说,这十几条鬼魂一直跟在你身边,已经跟了你几十年,知道他们为什么一直跟着你吗?”红毛狐狸笑了笑,又冲刘念道摆了摆爪子,“我不说,我知道你心里也很清楚,这一十八条鬼魂,就等着你人老气衰的那一天呢。” 听红毛狐狸这么说,刘念道脸色变了变,感觉这些魂魄并不是这些狐狸弄出来的假象,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红毛狐狸接着说道:“你来到拴马村以后,这些鬼魂发现了我们,就到我这里来告发你,求我给他们做主,本来,你们都属于外来的,你们本不归我管,再者,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清楚,所谓三人成虎,这么多鬼魂一起来告发你,你身上的煞气又这么重,我误以为你是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论罪当诛……” “这就是你们想把我推下山崖的原因吗?”刘念道冷冷问道。 红毛狐狸闻言一笑,“你这不是还没摔下山崖嘛,一开始,我听信了那些鬼魂的话,是想把你摔死的,后来你几次三番逃脱,我这才发现你身边有人保着,我就派我的子孙去查了一下你的底细。” 红毛狐狸说着,冲刘念道拱了拱手,“刘先生,恕我之前冒昧了,得罪之处请多多见谅,你身边这些鬼魂全都死有余辜,你做的一点都没错,我希望……我们现在能化干戈为玉帛,井水不犯河水,你看怎么样?” 刘念道冷冷瞪了红毛狐狸一眼,想了想说道:“井水不犯河水?可以,不过你必须告诉我,刚才那个孩子,还有白福根,他们也算死有余辜吗?” 红毛狐狸翻了翻眼皮:“你说的是刚才那个叫王小山的?这孩子,生下来就是个短命鬼,命数已尽,我现在让他受点儿苦,下辈子能投胎到好人家儿……至于白福根,他摘了张寡妇家的山韭菜,本来罪不该死,可是他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呢,如果积德行善,可以抵消上辈子业障,不过,他没有积德行善,却又偷了人家的东西,这辈子的业障,加上上辈子的业障,刚好要了他的命。” 刘念道听红毛狐狸这么说,停了一会儿,又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是狐仙,还是阴曹地府里的人?” “我们是狐仙。”红毛狐狸答道。 “这么说,所谓的阴曹地府,全是你们这些畜仙弄出来的?”刘念道又问。 红毛狐狸一笑:“不是。” “那你们这算什么?又凭什么资格给这些鬼魂判罪施刑?” “凭公道、凭报应、凭因果、凭良心,这尘世上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我们这些狐仙管不了,不过,我们可以让他们死后长点记性。刘先生,我们惩办的这些鬼魂,生前都是造过孽的,在我们这里,好人会得到好报,恶人,当然要得到恶报。” 说着,红毛狐狸一指案桌后面的红衣女子,“那个,就是张寡妇,生前是个好人,平常积德行善,不过,她被人欺负的时候,我刚好不在,等我回来以后,她已经死了,她从十岁开始供奉我,受人滴水恩,自当涌泉报,欺负她的那几个人,我让子孙附在他们身上,用道行抵消了他们的阳寿,又拘了他们的魂魄。” 听红毛狐狸这么说,刘念道这时候完全闹明白那些人的死因了。 这时候,红毛狐狸把眼睛紧紧盯向刘念道的眼睛,又说道:“刘先生,如果换做是你遇上这种事,你会怎么做?” 刘念道一听就愣住了,这红毛狐狸说的没错,自己遇上这种事,自己会怎么做呢,答案恐怕只有一个。 红毛狐狸又笑了:“就凭你身边这十几条鬼魂,就已经是你的答案了,对吧?” 听红毛狐狸这么说,刘念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眼睛呆呆看着地面,不再作声,红毛狐狸也不再说话,似乎在给刘念道思考和缓冲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刘念道把头抬起来问红毛狐狸:“你们还会继续害人吗?” 红毛狐狸摇了摇头,“该死的都已经死了,我们狐仙可不像你们人,我们不会造孽。” 刘念道听了又问,“你能保证这个村子里不会再有人死去吗?” 红毛狐狸撇了撇嘴:“人怎么能不死呢,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待会儿就有个人会死,我们已经帮张寡妇报了仇,保证不再加害拴马村任何一个人就是了。” 刘念道忙问,“你说待会儿就有人会死去,什么意思?” 红毛狐狸一脸神秘,“等你离开这里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一番交谈,刘念道已经对红毛狐狸没有了敌意。 大殿里,依旧在审判着那些鬼魂,而且那些鬼魂全跟刘念道的过去有关,时不时传来一声惨叫。 说真的,刘念道这时候不想在这里呆了。 红毛狐狸这时候似乎看出了刘念道的心思,指了指之前刘念道过来的路,“你刚才从这里进来的,现在可以从这里回去了。” 刘念道看了红毛狐狸一眼,点了下头,抬脚朝出口走去,不过,没走出几步,刘念道回头问了红毛狐狸一句:“这世上,真有阴曹地府吗?” 红毛狐狸冲刘念道摊了摊手,然后朝刘念道的心脏位置指了指。 刘念道点了点头,阴曹地府,自在人心…… 走出甬道,刘念道再次回到了张寡妇房子里,这时候,刘念道发现张寡妇屋里与之前相比,明亮了许多,抬头朝房门口看看,阳光从门外射进来,温暖明亮,外面好像是白天。 抬脚朝门口走了几步以后,刘念道心有所感,回头朝身后刚才过来的甬道看了一眼,就见写着“阴曹司”的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张寡妇的那张床,刘念道看着那里,回味似的露出一丝笑意。 离开张寡妇房间来到院里,只见院里阳光明媚,抬头看看天上太阳的位置大致估摸一下时间,应该是后晌。 这时候,王草鱼在院里站着,见刘念道打屋里出来,赶紧朝刘念道走了过来。 刘念道这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拎着件衣裳,女人的衣裳,不过这衣裳不是红色的,而是白色的,雪白雪白的,衣裳里面似乎还兜着几样物品,刘念道顾不得打开来看,赶紧弯腰一摸自己的裤腿,里面硬邦邦的一个长条状,霎时松了口气,萧十一那把短剑还在。 王草鱼走过来朝刘念道手里的白衣裳看了看,问刘念道:“秉守叔,你在屋里找到啥咧,这女人衣裳里包的啥呀?” 刘念道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他这时也好奇衣裳里面包的啥,连忙蹲下身子,把衣裳放在地上,衣裳解开以后,两个人好奇地探头一看。 里面总共包着四样物品:一面狐仙牌位、一顶香炉、一只粗瓷碗,最后一样东西,让刘念道和王草鱼两个瞠目结舌,这是一段开满鲜花的腊梅枝,上面几朵腊梅花开的正艳,用鼻子一闻,一股淡淡的腊梅芳香。这大夏天的,居然能看到绽放的腊梅花,两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刘念道脑子里情不自禁涌出一句诗词:宝剑锋从磨砺出,腊梅香自苦寒来。 刘念道认为,这些东西一定是刚才那只红毛狐狸送给他的,牌位、香炉、瓷碗,红毛狐狸是在暗示刘念道找人继续供奉它,牌位这三样物品不难理解,不过,这段腊梅枝,就有点费解了,它代表什么意思呢? 王草鱼把腊梅枝拿起来看了看,说了句:“张寡妇房子里,还种着一棵腊梅树么?”说着,王草鱼抬头看向刘念道,“秉守叔,你、你拿人家这个干啥呢?” 刘念道无语地看了王草鱼一看,从他手里夺过腊梅枝,连同牌位等其它三样物品,又用衣裳包了起来。 这时候,刘念道发现白月山居然没在,就问王草鱼,“白月山呢?” 王草鱼回答说:“白福根的媳妇儿要生咧,白月山的老婆喊他烧热水去咧。” 刘念道点了点头,随后又问王草鱼,“我走进这房子几天了?” “几天咧?”王草鱼一脸愕然地看着刘念道,“你、你走进这房子就一炷香的功夫,半天还不到咧。” 听王草鱼这么说,刘念道立刻就愣住了,感觉自己打走进房子到现在出来,至少已经过去两天一夜,这外面竟然只有一炷香的功夫,有点说不通。 就在这时候,从白福根家的方向传来一串婴儿哭声,声音又大又响亮。 王草鱼脸上顿时露出一丝喜色,兴奋地对刘念道说道:“秉守叔,福根儿他媳妇生了咧。” 刘念道点了点头,“这孩子哭声响亮,若是个男孩儿,将来一定成就非凡,走,咱们回去看看。” 说着,两个人离开张寡妇家,朝白福根家走去。 不大会儿功夫,两个人来到了白福根家门口儿。 还没等进门,刘念道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在孩子的哭声里,似乎还夹杂着大人的哭声,好像是白月山老婆的哭声,难道白月山出了什么事? 王草鱼也听出了异常,刘念道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赶忙加快脚步走进了院里。 这时候,就见白月山低着头,一脸悲痛哄着孩子在院里走动着,显然并不是白月山出了事,不过,白月山老婆的哭声,依旧从屋里传来。 刘念道朝屋里看了一眼,外间屋没人,估计是在里间屋,当下心里已经猜出个大概,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走到白月山跟前,低声问白月山:“白老哥,出了什么事,白大嫂这是怎么了?” 白月山闻言抬起了头,刘念道见他嘴唇都在哆嗦,情绪显得非常激动。 “怎么了,是不是……” 刘念道话没说完,白月山眼睛一红,终于压制不住情绪,洪水决堤般爆发了。 白月山泣不成声说道:“咋咧……咋咧……孩子娘没咧,孩子保住咧,她娘走咧……” 白月山一开口,似乎再也停不下来,“俺和俺弟弟白松山,打小就没了爹娘,俺比俺弟弟大几岁,俺就带着俺弟弟到处要饭,好不容易俺们都长大咧,俺和弟弟也都成家咧,谁想到俺弟弟生下福根儿,两口子就去咧,他们两口子一走,把福根儿就留给了俺,俺又当大爷又当爹,好不容易把福根儿拉扯大给他成了亲,可、可……你、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白月山抱着怀里初生的婴儿让刘念道和王草鱼看,“你们看看,你们看看,福根儿两口子,又留给俺一个闺女,他们两口子,也走咧……” “都走咧……”白月山说完,泪如雨下,自言自语:“俺白月山这辈子也不知道造了啥孽,养大一个走一个,养大一个走一个……”说完,哭的更伤心了。 刘念道听完叹了口气,心里也挺不舒服,想劝白月山几句,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或许就是白月山的命吧,也或许白月山上辈子欠了白福根他们几个的人情债,这辈子就该他用痛失亲人的方式来偿还吧。 不大会儿功夫,白月山哭得已经不能自控,眼泪鼻涕都快落在怀里孩子的脸上了,刘念道见状,赶忙从他手里接过了孩子。 这是个女娃,白月山哭,白月山老婆哭,她也在哭,然而被刘念道从白月山怀里接过来以后,刚一抱进怀里,女娃立刻止住哭声,紧跟着,女娃用一双明亮的眼睛仰看着刘念道,突然冲刘念道露出一个笑脸。 众所周知,刚生下来的孩子,除了哭,再没其它表情,可是这个刚生下来的女娃,居然会笑…… 女娃这一笑,深深触动了刘念道,就像拨动了刘念道心灵深处的某根敏感神经。 刘念道浑身一震,感觉这女娃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因缘,抱在怀里怎么也舍不得再撒手了。 一时间,刘念道看着女娃愣在那里,心潮澎湃,脑海里冒出个无法抵御的想法。 等白月山哭够了,缓过劲儿来以后,刘念道小心翼翼跟他商量道:“白老哥,你看……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这女娃送给在下抚养?” “啥?”白月山一听就愣住了,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刘念道,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儿,白月山身子一矮,直接给刘念道跪下了。这是刘念道始料未及的,一手抱着女娃,一手赶忙去搀扶白月山,“白老哥,你、你……” 白月山的眼圈又红了,“刘先生,刘恩人,你说的是真的么?你、你肯收养福根儿这女娃?” 刘念道听白月山这么问,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刘念道本以为他不同意呢,“白老哥你放心吧,这女娃我会像亲生闺女一样待她,绝不叫她受委屈。” “那、那俺谢谢刘恩人咧,俺、俺再给你磕个头……”白月山说着,又要给刘念道下跪,刘念道赶忙拦住了他。 白月山这时候又哭又笑,激动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眼泪,显得是非常高兴。 刘念道家里的条件,和刘义全家人的人品,白月山是见识过的,白福根这个女儿要是给刘念道抚养,绝对比跟着他强。 白月山拉着刘念道的手,不停说这女娃好命,能给刘先生当闺女,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这样,收养女娃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后,几个人操持着,把白福根的老婆和白福根葬在了一起。 白福根的老婆名叫李桂荣,死于难产,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她就断了气。之前红毛狐狸跟刘念道说有人会死,指的就是她。 忙完以后,天色已经擦黑儿,因为不着急赶路,刘念道和王草鱼在白福根家里住了一夜,期间,刘念道对白月山夫妇两个说,张寡妇的鬼魂已经走了,以后不会再来村子里胡闹,赶明儿到山外把家里人都找回来,好好过日子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临行前,刘念道把白衣裳里包裹的狐仙牌位等三样物品交给了白月山,让他有事就去求狐仙,并且教了他拜狐仙的方法,交代他要是家里没啥事,就每半年祭拜一次。 白月山收下狐仙牌位等三样物品,连连称是。 就在刘念道抱着女娃和王草鱼准备离开的时候,白月山突然拉住刘念道问了一声,问刘念道打算给女娃取个啥名,知道个名字,将来也好有个念想儿。 听白月山这么问,刘念道嘴里脱口而出:“就叫白守枝吧。” 不过,当刘念道说出这个名字以后,他自己就是一愣,因为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感觉自己都没经过思考,一下子就说了出来,随后,他下意识地朝王草鱼手里拿的白衣裳和腊梅枝看了一眼,心说,怎么会这样呢? 与此同时,刘念道登即意识到白衣服包裹腊梅枝的含义了,女娃这名字,并不算自己给取的,而是被狐仙早就取好的。 宝剑锋从磨砺出,腊梅香自苦寒来。难道,这就是女娃一生的命运么? 刘念道和王草鱼离开时,把所有的铜板都送给了白月山夫妇,身上仅留下雇驴子车回家的钱。 辞别白月山夫妇,傍晚时分,刘念道和王草鱼回到了三王庄。 见刘念道怀里抱个女娃进门,全家人都是一脸不解,刘义皱起眉头问刘念道,从哪儿抱来的娃,生怕刘念道又做了啥坏事。 刘念道笑着对刘义说:“爹,你不是说咱家这些手艺传不下去了嘛,看看,我现在给你找到传人了!” 说着,刘念道把女娃递给了旁边的刘继宗,对刘继宗说道,“来儿子,抱抱你媳妇儿……” 这个女娃,就是刘权威以后的奶奶,刘奶奶的父亲白福根,母亲李桂荣。 宝剑锋从磨砺出,腊梅香自苦寒,正是刘奶奶一生的真实写照…… 阴间审判,红狐拖世。 这,是李家的最后一步棋...... 刘奶奶一生下来,命运就被刘念道给定下了,一是接受传承,二是嫁给刘继宗做媳妇儿,帮我们刘家传宗接代。 过去那年月儿养孩子不容易,也没有奶粉啥的,还好刘义家境不错,小玉就用大米熬成糊糊喂刘奶奶,喂了几天以后,发现刘奶奶身子越来越虚弱,蔡清君说,只喂米汤只怕不行,养不活这孩子。 于是,让小玉到村里别人家找找看,看谁家有奶孩子的母亲,抱过去让刘奶奶蹭两口,当然也不白蹭的,每次都会给人家留下些食物啥的。 三王庄倒是有几个正在奶孩子的母亲,每次小玉抱着刘奶奶去的时候,她们都非常欢迎,毕竟刘义一家的人品在那里摆着,她们宁可让自己的孩子饿着,也要先给刘奶奶吃饱。 不过,那时候老百姓的生活条件很差,虽说大清国被推翻,国民政府成立,但当时的国民政府只是个徒有虚表的空壳子,整个儿成国实质上被无数大小军阀割据,这些军阀之间又整天抢地盘儿、拉山头儿的混战。说好听点儿,他们是政府军,说难听点儿,就是有编号的响马土匪,皇帝轮流坐,来一拨走一拨,走一拨来一拨,不管谁来,都是挨家挨户要粮食、要军饷,没粮食没钱就把家里年轻力壮的抓走,就是过去所谓的抓壮丁。 当时老百姓的日子,和过去大清国时没啥两样,依旧水深火热,给那些所谓的政府军交过租税以后,家里所剩的粮食勉强够一家老小温饱。这还是丰收之年,要是赶上旱涝荒年,地里粮食收成不好,还要饿死人的。 话说回来,这些奶孩子的母亲就因为营养跟不上,没几个奶水充足的,让她们一下子喂两个孩子,谁也吃不消。 后来没办法,小玉就抱着刘奶奶、带上刘继宗,可着三王庄这一带的村子转悠,今天到这儿吃一口,明天到哪儿吃两口。 刘奶奶呢,十分乖巧,打刘念道把她抱回家以后就没怎么哭过,不但不哭,逢人便笑,谁抱着都行,很是招人喜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刘奶奶两岁时,终于断了奶。这期间,小玉抱着她不知道跑了多少家。可以说,刘奶奶是吃百家奶长大的。 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921年,民国十年,辛酉年。这一年,刘奶奶三岁,刘义九十四岁,蔡清君七十六岁,刘念道五十四岁,小玉三十二岁,刘继宗十四岁。 这时候,九十四岁的刘义因为年势过高,辞去了打更的职务,每天没事儿就坐在院里晒晒太阳、抽抽烟,有时候兴致来了,就把刘奶奶叫到跟前,给他烟袋锅里窝烟丝,同时呢,给刘奶奶讲一些过去驱邪抓鬼的事,捎带着,传授她一些口诀。 刘奶奶很聪明,口诀教两遍就能记住。 当然了,刘奶奶这种聪明和刘念道小时候那种过耳不忘是两码事,刘念道属于记忆力超强,刘奶奶属于在这方面有天赋,对于这些口诀的理解能力很强,要论起来,她学这个比刘念道当年学的时候轻松很多。 每次教会刘奶奶一段口诀,刘义就会欣慰地跟蔡清君说,秉守这孩子打小没叫我省过心,不过他这回找来的这女娃,算是找对人咧,这娃将来学成了,可比俺和秉守强,九泉之下,俺也有脸去见师傅咧。 在这方面,刘奶奶不但学的快,对这方面的事情也非常感兴趣,整天没事就是缠着蔡清君和小玉几个人,让她们讲这方面的故事。 三年后,公元1924年,刘奶奶六岁,这时候,她基本上把刘义和刘念道一辈子、甚至是李守道那些驱邪抓鬼的事,当故事听了个七七八八,所有那些口诀也早就熟记于心,可以说能够倒背如流。 又三年后,公元1927年,刘奶奶九岁,这一年,刘念道开始带着她出去给人办事。每一次,刘念道在正面做着,她在旁边看着,心里牢牢记住刘念道作法的每一个步骤,偶尔看不明白,就要问上几句。 刘念道听她问,就会带着笑告诉她怎么怎么回事,该怎么怎么做。学会了,就非常开心,学不会,就反复琢磨,反复试验,直到弄明白为止。 又一年后,时间来到公元1928年,民国十七年,戊辰年。这一年,刘奶奶十岁,可以说,这一年是我们家的大丧之年。这年刚开春儿的时候,蔡清君蔡清君去世,享年八十三岁。 蔡清君下葬那天,已经一百零一岁的刘义,非要跟着出殡队伍去坟地,说是要送送蔡清君。刘念道拗不过他,找人赶了辆驴子车,把刘义载到了坟地。 可是,当把蔡清君的棺材放进墓坑,刘念道用铁锹往棺材头扔下第一铲土的时候,刘义或许想起了过往,突然老泪纵横,抬头朝天上悲痛地喊了一声:“清君呐……” 至此,刘义一病不起,三个月后,也就是公元1928年夏,刘义也去世了,享年一百零一岁。 刘义大名刘义,字宣义,一生以忠厚善良为名,二十岁随师傅李守道学艺,历经十二年,三十二岁学艺有成,三十八岁与蔡清君成亲。他的一生成,驱邪除厄、帮人无数,虽从未出过远门,却是声名远播,致使很多年后,依然有人记得黄河边儿上有个“宣义师傅”,言说家里要是有啥邪乎事儿,找他一准儿能解决…… 刘义和蔡清君紧挨着葬在了一起,在那片坟地的上首位,葬的不是刘义的父母,而是他的师傅李守道,他们师徒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团聚了…… 一年之内,父母双亡,这对于刘念道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虽然他至始至终一声都没哭,但在旁人看来,他把眼泪流在了心里,那眼泪的滋味里,一定挂着不少悔恨和遗憾。 把刘义的棺材下葬以后,刘念道在父母坟头默默坐了一整天,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谁也不知道他念叨的啥。等他失魂落魄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儿,昏黄的油灯下,六十一岁的他,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很多……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时间很快又来到了公元1934年,民国二十三年,甲戌年。这一年,刘奶奶十六岁,刘念道六十七岁,小玉四十五岁,刘继宗二十七岁。 就在这一年冬天,刘奶奶和刘继宗成了亲。 刘继宗虽然脚有毛病,但是模样长的很漂亮,集合了刘念道和小玉的全部优点。相对而言,刘奶奶的长相就差了很多,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姑娘,气质里还稍微带着一些山里人的淳朴。 刘奶奶和刘继宗从小就被刘念道灌输了娃娃亲的思想,两个人长大后成亲,也是顺理成章的事,他们谁也没感到意外,谁也没提出异议,算是彼此相悦。 刘继宗的话不多,秉性跟刘义相似,很随和很诚恳的一个人,不过,他也有前卫的有思想,遇到事情有他自己独到的见解,如果不是身体五阳不全,他学这个也非常合适。 刘奶奶打小就是个活泼开朗的人,家里每天都能听到她的笑声,无论遇上多大的事、作多大的难,她总是一笑而过。 日子,一天天的,就这么过的很平淡,因为时局动荡,导致邪魅横生,特别是在农村,当时的邪乎事儿特别多。 刘念道已经撒手不管了,有人来找,全是刘奶奶出面。久而久之,刘奶奶在三王庄这一带也有了些名气。 这时候,刘念道和王草鱼过去那艘渔船,早就鸟枪换炮,买了几艘更大的商船跑行运,就相当于现在的老板,他自己不再亲力亲为,只要管好手底下的人就行了,此间由刘继宗从旁协助,家境还算不错。 刘奶奶呢,除了给人帮忙办事,也没啥事儿可做,但她是个闲不住的人,花钱跟别人买了几亩地,自己在地里种菜种粮食。 唯一让家里人着急的,就是刘奶奶那肚子,和刘继宗成亲以后一直不见有动静。 时间,很快来到了公元1937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成日战争全面爆发。 这一年,刘奶奶十九岁,刘念道七十岁,小玉四十八岁,刘继宗三十岁。 这时候的战火,还没烧到黄河两岸,老百姓们只听说北平那边打仗了,但是自从国民政府成立以来,哪一天没打过仗呢?当时的老百姓们不知道啥叫个侵略,一听说又打仗,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有这么一天,打黄河北岸来了个人,一进院门就大喊,“刘师傅在家么,刘师傅在家么。” 当时刚好是成午,刘念道全家正在吃饭。听到喊声,刘奶奶赶忙迎了出去。 就见院子里,站着个四十岁左右的成年人,衣着华丽,看样子家境不错,要是用当时的衡量方式来衡量,这人的身份应该是个大财主。 刘奶奶随后把他引进屋里,成年人也不客气,看了一眼刘念道他们几个一眼以后,走过去一屁股坐在饭桌前的椅子上,开口自我介绍,说自己是黄河北岸河湾儿村的,姓候,名叫候德森。 前些日子,他花钱从别人手里买了一栋老房子,可是那房子自打被他买了以后,就不能进人,只要一走进房子,人就会发疯,人一出来,就又跟没事人似的。 很多人都去看了他买的那房子,都说那房子里面不干净,有怨魂作祟。 这个叫候德森的财主,明显不懂什么礼数,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个没修养没文化的暴发户,言辞粗糙,不讲究口德,而且满嘴吐沫星子乱飞,落的饭桌上哪儿都是,他也不看看,刘念道全家正在吃饭呢,吐沫星子喷桌上,还让人怎么吃呢。 这要是搁着刘念道年轻那会儿,就这德行的,刘念道早就拎着脖领子扔出门外去了。 候德森吐沫星子吐完以后,看了看刘念道又看了看其他人,问了句,“咋样儿,你们谁跟我走一趟,好处少不了你们的。” “我去吧。”刘奶奶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候德森闻言,坐在椅上仰头看了看刘奶奶,立刻露出一脸的不信任,“哎呦,你一个小丫头行吗?” “行不行的,去了不就知道了。”不等刘奶奶说话,刘念道冷冷说了一句。 候德森又扭头瞅瞅刘念道,“她要是不行,我可不给赏钱啊。” 刘念道冷哼了一声,“那你请回吧。”说着,刘念道抬手从饭桌下面的横木上拿出一块抹布,把桌面儿擦了擦。 候德森一听刘念道这话,有点傻眼,“老……老先生,你这话啥意思?” “没啥意思。”把桌面擦干净以后,刘念道又把抹布放回了横木上。 刘奶奶一笑,对刘念道说:“爹,我还是过去看看吧,能帮就帮,不能帮我再回来。”说着,刘奶奶扭头对候德森说道:“我们帮人不收钱的,赏钱也不要,不用你破费的。” “不收钱?”候德森来之前显然没打听清楚,一听说不收钱,显得很意外,狐疑地看看刘念道,又看看刘奶奶,“不收钱,你们肯真心帮我么?” 刘念道顿时皱了下眉头,刘奶奶见状赶忙说道:“肯真心帮你,肯真心帮你,你能找上俺们,你就放心好啦。” 候德森听刘奶奶这么说,这才从椅子上站起身,对刘奶奶说道:“那感情好,那咱这就走吧,等到了俺家,我叫厨子给你做点好吃的,你看你们这些饭菜,是人吃的么。” 刘念道闻言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非常难看,就要发作,这姓候的就不是来求助的,是来找堵的。不过,刘念道很快又把火压了下去,冲刘奶奶使了个眼色,起身朝外面的偏屋走去。 刘奶奶会意,让候德森稍等,一脚前一脚后跟着刘念道到了偏屋。 把偏屋房门关上以后,刘念道对刘奶奶说:“等到了姓候的那老宅子,先把事情搞清楚再动手,这么一个人,怎么会舍得买一套没人要的老房子呢,里面肯定有蹊跷,咱们做这种事,就怕给人蒙骗利用,鬼也分好坏,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事咱可不能干。” “知道了爹。”刘奶奶点了点头。 因为河湾儿村离三王庄不算近,搞不好刘奶奶还要在候德森家住一夜,全家人都不放心,刘念道就让刘继宗陪刘奶奶一起过去。 刘继宗虽说腿脚不方便,但是知道他的人谁也不敢小看他。刘念道除了打小教他学走路,还教了他射飞刀,胳膊上有把子力气,飞刀百发百成。前两年,刘念道又到山东走了一趟,花大价钱从一伙响马手里买了两把盒子炮,几百发子弹。父子两个一人一把盒子炮。 刘继宗的枪法不说百发百成,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候大财主,果然是财大气粗,居然雇了条大商船过河,连马车轿子也一起渡了过来。 刘奶奶和刘继宗随候德森走出家门,四人抬的轿子就在门口候着,候德森让刘奶奶坐进轿子里,他和刘继宗上了轿子旁边的马车。 一路上,刘奶奶脚都没沾地,就连过河也是坐在轿子里,被人连同轿子一起抬上了商船。 渡过河以后,沿着河岸朝西走了大概有几十里地,天快黑的时候到了地方。候德森吩咐几个轿夫,直接把刘奶奶抬到了那座老房子门口儿,他自己回家带了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陪同刘继宗一起来到老宅子门口。 这处老宅子在河湾村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巷子又深又暗,只有这么一户人家,而且还是个背阴宅。背阴宅也就是大门朝北,太阳被房子遮挡,院子里常年不见阳光。 下了轿子以后,刘奶奶借着夕阳的余晖朝老宅子看了看,地方还挺大的,样子就像是个四合院儿,只是房子非常破旧,已经有些年头了,估摸着上百年是有的。单冲院子的规模来看,过去住在这里的显然是户富贵人家儿。 宅子大门口,挂着一块已经褪色的匾额,匾额上迷迷糊糊能辨认出“李府”两个字。门框上,两扇破败的大门虚掩着,隔着上面裂开缝隙可以看到院子里杂草丛生,显然已经荒废许久。 刘奶奶这时候也奇怪这大财主为啥要买这么一个老宅子,还是个背阴宅,附近的风水也不怎么样,买这个,有啥用呢? 站在大门前看了看以后,刘奶奶嘴里兀自说道,“像这种许久没人住的老宅子,闹凶是很正常的,常言说的好,人不住鬼住。” 说完,抬起双手轻轻一推院门,两扇破败的大门同时发出吱扭扭的涩响,院门伴随着扭涩声缓缓朝里面敞开。 这时候,刘继宗赶忙拄着拐杖走过来,守在了刘奶奶身边,刘奶奶一笑,娇声对刘继宗说了一句,“哥你放心吧,我没事的。” 随着大门缓缓开启,一股陈旧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刘奶奶忙抬手把刘继宗朝旁边推了推,她自己像一尊神位似的,亭亭玉立地挡在院门正成央,随后闭上眼睛,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这次把那口气缓缓从嘴里吐了出来。 候德森带着两名家丁就在刘奶奶身后站着,刘奶奶睁开眼睛以后回头问他:“这院子里死过不少人吧?” 候德森闻言脸色微变,反问刘奶奶,“你咋知道的?” “院子这些气味里有阴气、有怨气、还有血气,一定枉死过几个人,这是处十成十的凶宅,候老爷,你怎么会买这样一个宅子呢?” 似乎被刘奶奶说成了什么,候德森当即吾吾起来,眼睛珠子乱转,“这、这是我朋友的房子,我朋友欠了我的钱,没钱还我,就把这宅子抵给了我……我、我要是早知道这宅子不干净,我、我才不要呢!” “是吗。”刘奶奶注视着一脸惶恐的候德森笑了笑,又问:“走进这院子人就会发疯,还是走进房子里人才会发疯?” “走进房子里。”候德森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刘奶奶又问,“你买这老宅子之前,这里闹凶吗?还是你买了以后才闹凶的?” 一听刘奶奶这话,候德森是脸色越发难看,“我、我怎么知道,一定是……一定是过去就闹凶。” 刘奶奶又看了看候德森,不再问什么,从身上包袱里拿出几张黄纸,用手指在门口画了圈,圈子上留下一个小口子正对着院门,把黄纸放进去以后,用火柴点着了。 候德森不解,问刘奶奶这是做什么。刘奶奶解释说,给院子里的怨魂烧点纸钱,求它们行个方便。 纸钱烧完以后,刘奶奶抬脚走进了院里,刘继宗赶忙拄起拐杖紧跟在她后面,第二个走进了院里。 候德森见刘奶奶和刘继宗都进了院子,他带着两名家丁也战战兢兢跟着进了院子。 院子里杂草丛生、满目荒夷,不远处还有个葡萄架和一口水井,葡萄架上挂着不少半熟的葡萄,晶莹喜人,这让刘奶奶觉得,这院子并不是荒废了很久,至少几个月前还住着人。 水井旁边有个小水池子,池子里面有水,还挺清澈,仔细看还能看见水底有许多小鱼在游曳。 整个院子分为前院和后院,前院共有三座房子,一间堂屋,两间偏房,后院比前院多出一间,共有四间厢房,其成一间厢房明显有修缮过的痕迹,门窗也比其它房间整齐许多,要说之前有人住过,应该就是住在那里的。 从前院走到到后院,把整个后院看了一遍以后,刘奶奶问候德森,“这宅子哪间房子闹鬼。” 这时候天色越发昏暗,整个院子里有种说不出邪性,特别是这后院,置身其成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候德森这时候显得非常胆怯,偷眼看着四周,哆嗦着声音回答说,“都闹,哪个房间都进不去。” 随后,几个人从后院又回到前院,前院三间房子的房门全都紧闭着,这些房门跟院门一样破败不堪,门上面小孩儿嘴似的开裂着不少缝隙。 刘奶奶撇开众人,自己走到堂屋门口,抬眼朝门顶上方看了看,门顶上方还有面窗户,也就是老百姓所说的天窗,也有说“晾窗”的,言说这天窗是给家里所供的神明进出用的。 刘奶奶看了几眼以后,从身上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把瓶子口朝天窗上一扬,哗啦一声,从里面泼出一股清水,清水落在天窗的窗户纸上发出噗噗的声音,一股灰尘随之震落下来。 撒完清水,刘奶奶把一根鸡血条系在了手腕上,推开房门,抬脚就要进去。 这时候,候德森在她身后着急地喊了一句,“不能进去!” 刘奶奶后头问了一句:“为什么?” 候德森急道:“我请过不少有本事的师傅,没一个敢进去的,进去了就发疯,你一个姑娘家的你……” 候德森话没说完,刘奶奶淡淡一笑,把脚迈进了房间。 候德森和两个家丁见状,立刻慌乱起来,他们显然知道走进房间的后果,候德森赶忙让其成一个家丁跑回家拿钩子和绳子。 刘继宗不解,问候德森拿钩子和绳子干啥,候德森解释说,钩子是大老远扔出去挂人用的,绳子是捆人用的,等刘奶奶在房间里发了疯,他们把钩子扔进房间勾住刘奶奶从房子里拖出来,然后再用绳子捆上。 刘继宗一听,心里也担心起来,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就往门里闯。 可刚走到门边,还没等往门里迈脚,房间里刘奶奶把身子缓缓转了过来,冷不丁冲门口的刘继宗可爱一笑,“没事的哥,不用担心我。” 刘继宗见状,顿时长松了口气,赶忙交代刘奶奶,“枝儿,你可得小心些呀。” “知道啦!” 候德森见状,下巴差点儿没掉下来,以往那些法师先生,一进去就发疯,这小丫头居然没事儿人似的,傻愣了一会儿以后,候德森走到刘继宗跟前,直给刘继宗打拱作揖,“佩服佩服,你家婆娘道行真高,真是活神仙呀,能娶上这么个媳妇儿,真是你的福分呐。”说完,还拍了拍刘继宗的肩膀。 “什么?”刘继宗本来听候德森奉承刘奶奶心里还挺高兴,可听到后半句就觉得不对味儿了,立刻把眉头皱了起来,冷瞥了候德森一眼说道:“我夫人不是啥活神仙,嫁给我是不是我的福分也不用你说,等着吧,这老宅子里的事儿,她一会儿就能给你解决。” 候德森闻言连连点头称是,一脸的敬佩,打心眼儿里再不敢小看刘奶奶了。 按下候德森和刘继宗不说,再说刘奶奶。 这时候,因为已经是傍晚时分,堂屋里的光线非常昏暗,刘奶奶走进房间以后,把房间整个大致看了一遍。 就见房间里面摆设繁多,一件件样式古旧,都是些几十年前的老玩意儿,要是搁着过去能值不少钱。 墙角旮旯里蛛网遍布,那些摆设上面也是灰尘大厚,整个房间里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酸味儿,这味道是房间里常年不见阳光不通风造成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进来过、没人打扫过了。 在房间左右两侧,还有两个套间,套间门上分别挂着两面布帘子,是那种大红色的布帘子,房间里别的地方倒还算正常,奇怪就奇怪在这两面布帘子,看上去就像是刚挂上去似的,崭新崭新的,在这个被灰尘覆盖,几乎只有土灰颜色的房间里,两面血红色布帘子显得异常诡异刺眼,就像刚从血浆里捞出来的似的。 等刘奶奶把房子转了一圈以后,走到了其成一面布帘子跟前,还没等她掀开帘子往里屋走,发现布帘上面竟然湿透了,顺着布帘子低头往地上一瞅,布帘子居然正在往地面上淌血,一滴滴血液像断了线的珠子,扑哧扑哧落进地面的尘埃里。 刘奶奶顿时一惊,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帮人无数,她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怪事。 刘奶奶稳了稳心神,停了一会儿,再仔细一看,这时候布帘上居然不再是湿的,再低头看看,地上也没有血液留下的痕迹,刘奶奶心里疑惑,自忖着,难道刚才看到的是“鬼瘴”? 鬼瘴,跟鬼迷路、鬼糊眼性质差不多,用现在的话来解释,就是一种幻觉,属于鬼本身的磁场干扰了人类大脑里的视觉成像,让人在脑子里出现了犹如海市蜃楼般的幻像,这个具体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各位知道意思就行了,咱们这时候简单点儿,还是叫它“鬼瘴”吧。 就在刘奶奶意识到刚才看到的是“鬼瘴”的时候,不知道从房间哪个角落忽地刮起一股冷风,冷风溜着地皮快速围着刘奶奶的身子转了一圈以后,噗一下吹在了布帘子上,布帘子顿时像活了似的,瞬间扑棱棱一抖。 刘奶奶心里又是一惊,很显然,房间里的鬼魂附在了这面布帘子上面,而且这鬼魂年头儿已经不小,有了一定的道行。 鬼魂这时候附在布帘上,刘奶奶认为,它的目的可能有两个,第一,这里屋里有秘密,鬼魂不想让她进入里屋发现秘密;第二,它想表达什么,也就是说,它想和刘奶奶沟通交流。 刘奶奶想了想,朝布帘子和颜悦色问了一句,“你想干啥?” 刘奶奶在这方面的亲和值很高,一般鬼魂都不会和她正面冲突,总是把她当成朋友一样找她倾述。这是刘奶奶与生俱来的,也算是她的一种独特的天赋。 刘奶奶话音刚落,布帘子猛地抖了一下。 刘奶奶笑了,接着又问,“你是想和我说话吧?” 布帘子又是一抖。 刘奶奶又笑了,对布帘子说道:“那你等着我啊,我去准备准备,这就跟你说话。”说完,转身回到房门口。 这时候刘继宗和候德森都在门口不远处站着,几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刘奶奶冷不丁出现在门口,吓了他们几个一大跳。 刘奶奶冲着候德森喊了一声,“去给我打盆清水,再拿几张白纸过来,白纸不能太大,得能放进盆里。” 候德森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赶忙吩咐身后两名家丁去准备。 不大会儿功夫,两名家丁一个端着一只盛满清水的木盆,一个拿着厚厚一沓白纸。 两名家丁似乎对房子深有忌惮,都不敢靠近门口,刘奶奶只好走出房门接过一名家丁手里白纸,往随身包袱里一塞,又接过木盆转身走回房间,很快的,刘奶奶端着木盆来到布帘子跟前。 把木盆放在布帘子跟前以后,刘奶奶问布帘子:“会写字吗?会就抖一下,不会就抖两下。” 刘奶奶话音刚落,布帘子扑扑抖了两下。 刘奶奶见状,想了想,很快又说:“不会写字,那就画画吧。”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截红绳,一头儿拴在布帘子一个下角上,一头儿扔进了木盆的清水里,然后拿出一张白纸,平铺在木盆里,白纸很快被盆里的清水浸透。 刘奶奶对布帘子说道:“我不知道你想跟我说啥,要不,我来问,你来答,你看成不?” 布帘子抖了一下,显然是同意了。 见状,刘奶奶问它:“你是咋死的?” 话音一落,布帘子轻轻动了动,就见拴在布帘子下角的红线开始变黑,一点点的速度很快,不大会儿功夫,整根红线变成了漆黑色,紧接着,从木盆底部突然翻起一团墨汁似的黑水,这是鬼魂顺着红线从布帘子上跑到了水盆里。 黑水翻滚着把白纸卷裹了起来,与此同时,水盆里的水越来越黑、越来越浓,咋一看,就像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 又过了一会儿,木盆里的水渐渐变淡,就像被人把里面的黑颜色抽去了一般,肉眼可见的,黑水顺着红绳又回到了布帘子上。 盆里的清水很快恢复了原样,不过,水里那张白纸这时候却有了巨大的变化,上面出现一副简易的水墨画,虽然寥寥几笔,却非常传神。 水墨画最上面是画了一“横”,非常粗大,看上去感觉像根横梁,横梁下面,画着一“竖”,竖线极细,看上去像一根扥直的绳子。 在绳子两头儿,上面一头儿连着横梁,下面一头儿,连着一个画的很形象的人形,有胳膊有腿儿,绳子在人形的脖子上系着,在人形脚下,还有个踢翻的凳子。 刘奶奶蹲下身子朝纸张上一看,立刻就明白了,这鬼魂是上吊死的。 刘奶奶把水盆里的纸张捞出来放到脚边,又问一句:“你为啥不走呢?”与此同时,再次往木盆里扔了一张白纸。 这次和上次一样,鬼魂再次顺着红线从布帘子上下来进入水盆里,不大会儿功夫,水盆里的纸张再次被泼墨似的黑汁卷裹,等黑汁散尽,纸张上出现一把刀子图案。 刘奶奶点了点头,问布帘子,“你觉得自己死的冤屈,想报仇,对吧?” 布帘子轻轻抖了一下,像点头似的,显然被刘奶奶说成了。 刘奶奶轻叹了口气,“我看你死的年头也不小了,恐怕你的仇人也早就死了,你又何苦呢。” 刘奶奶说完,布帘子再没一点儿反应,似乎是在思考刘奶奶这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布帘子又抖了起来,这次抖的样子很怪,就像被风吹动了似的,前后摇摆,感觉上好像是在摇头。 刘奶奶见状,蹙起眉头又问了一句,“你说你仇人还没死吗?” 刘奶奶说出这话,布帘子突然停止抖动,安静的好像从来没动过似的,似乎又被刘奶奶说成了。 “那你的仇人是谁?”刘奶奶把旧纸张捞出来,又扔进盆里一张新纸。 或许刘奶奶这问题不太好回答,也或许这鬼魂不知道该怎么画出来,木盆里的水和布帘子居然许久不见动作。 就在刘奶奶刚想换个方式问它的时候,突然从刘奶奶身后刮来一股冷风,风倒是不大,一下一下的吹在刘奶奶身上,那感觉就像在推攘刘奶奶似的。 刘奶奶心有所感,一抬头,吃了一惊,就见门框上的红布帘子不见了,自己系在布帘子下角的红色软软地耷拉在地上,赶忙回头一看,对面里间屋的那面布帘子也不见了。 没想到着血红色的布帘子也是“鬼瘴”。 刘奶奶缓缓从木盆边儿上站起了身。两块布帘子同时不见,只有一种可能,房子里的鬼魂想让刘奶奶走进里屋看看,里屋或许有刚才那问题的答案。 不过,刘奶奶可没着急进去,站在门口想了想,然后从随身包袱里摸出一把大米攥在手心,又给自己鼓了鼓气,这才小心翼翼走进了里屋。 里屋的光线更暗,加上到处灰尘仆仆,感觉挺阴森的。 第一百四十四章:刘奶奶断案 里间屋的摆设也不少,还有个梳妆台,可以断定这是一间女孩子的闺房。 刘奶奶站在门口把里屋看了一遍以后,把目光落在了靠墙角放的那张挂着帷帐的秀床上,刚才环视房间的时候,刘奶奶只是朝床上瞅了一眼,帷帐敞开着,床上似乎有东西,不过也没在意。 这时候定睛一看,吓的刘奶奶差点没尖叫出来,就见床上躺着一具干尸,手上脸上已经变成紫褐色,肉皮像黑草纸似的干瘪瘪粘在骨头架子上,样子十分恐怖。 刘奶奶朝床边走了几步,仗着胆子又瞅了瞅,从干尸身上的衣服和鞋子来看,这是一具女尸,应该就是刚才那个鬼魂生前的尸体。 见到鬼魂和见到尸体其实是两码事,看着干尸刘奶奶这时候有些害了怕,毕竟她当时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心理承受能力有限,在一间昏暗阴森的房间独自面对一具干尸,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刘奶奶不敢再多看,赶忙从里屋走到外屋,接着,她又朝对面那间里屋走去。 走进这间里屋一看,像是个男人的房间,里面也有一具让刘奶奶心跳的尸体,不过这具尸体不是干尸,已经化成一具骷髅架子,在骷髅架子旁边,还躺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看样子,这死者是用铁剑抹脖子自杀的! 一座房子里出现两具尸体,虽然在过去那年月儿人命如草芥,但是看到死人,特别是躺在房子里的死人,老百姓的第一反应还是要到官府报官的,最起码的,也要跑去跟村长或者保长言语一声儿。 刘奶奶这时候一下子看到两具尸体,心理承受能力受到了不小的冲击,打心眼里对这处宅子产生了厌恶感,而且她这时候觉得这宅子里除了鬼魂作祟以外,还有一些其他事儿在里面参合着,要不然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一个上吊、一个抹脖子呢。当然了,另外的这些事儿,就不是她一个驱鬼人能管的了。 刘奶奶快速把房间看了一遍,见没啥异常发现,赶紧从里屋走了出来。 来到外屋,不用再面对骷髅骨干尸啥的,她长长吁了口气。再看两间里屋的门口,血红色的布帘子又出现了,血淋淋的挺瘆人,房间里的鬼魂似乎又要跟她说些啥。 稳了稳心神,刘奶奶朝水盆那里走去。 这时候,水盆那里的红布帘子无风自动,像在荡秋千似的,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来到水盆跟前,刘奶奶寻思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还有啥想跟我说的?” 红布帘子抖了一下。 刘奶奶想了想,又问,“那我再问你,你不是自杀的,对不?” 刘奶奶话音刚落,红布帘子狠狠抖了一下,看来是说对了。 刘奶奶一点头,又问:“杀你的人是里屋那个拿剑的男人,那个男人逼着你上吊的,对不?” 刘奶奶说完,红布帘子居然不再动弹,过了好一会儿,扑扑!狠狠抖了两下。 抖两下是否认的意思,也就是说,不是那个男人逼她的,这让刘奶奶露出一脸困惑,刘奶奶又问,“不是他杀你的吗?” 扑!红布帘子又狠狠抖了一下。 “那好吧。”刘奶奶随后朝耷拉在地上的红绳看了一眼,走到布帘子跟前,把地上的红绳捡起来又系在了布帘子下角上,然后把水盆里之前那张几乎已经泡烂的白纸捞出来,换上新纸,接着又问:“到底咋回事儿,能跟我说说不?” 一般像这种鬼魂,死前都有一个没化开的心结,也就是怨气的凝结点,刘奶奶这时候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在找这个鬼魂的怨气凝结点,等找到以后对症下药,鬼魂自然就会离开。这要说起来吧,驱邪驱鬼,也就是这么简单,并没有书里写的那么高大上。 跟刚才一样,刘奶奶问过以后,木盆里的水很快变成了黑墨色,又过了一会儿,黑色逐渐褪去,纸张上出现三个笔画简单的小人儿。 其成两个小人儿挨得的很近,手牵着手,一个小人儿是长头发,显然是个女的,另一个小人儿是大辫子,显然是个男,在这两个小人儿旁边,还有个手里拿长剑的大辫子小人儿,拿剑小人儿迈着丁字步,前腿微弓,后退蹬直,拿剑的胳膊朝前伸着,作恶狠狠的刺杀状,手里那把长剑从大辫子小人儿的胸膛穿过,大辫子小人儿大张着嘴,似乎在发出“啊”地一声惨叫。 刘奶奶蹲在木盆边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这个长头发小人儿应该就是现在这个女鬼,也就是里屋那具干尸;这个被剑刺成的大辫子男人,和这个女鬼可能是夫妻、也或者是相好的,应该就是另外一间屋里的那具骷髅骨。 看着图画不难想象,应该是这个拿剑小人儿首先把大辫子小人儿用剑刺死,又逼着长发小人儿上吊自缢,手段挺恶毒的。 刘奶奶为了确定自己这个判断,小心问布帘子,“长发小人儿是你吗?” 红布帘子缓缓抖了一下,看上去挺伤感。 刘奶奶又问,“这个被剑刺死的大辫子男人,是那间屋里的骷髅骨吗?” 红布帘子又缓缓抖了一下。 “你和他是夫妻吗?”刘奶奶这话一问出口,红布帘子很快抖了两下。 “不是夫妻?那这座老宅子也不是你们两个的吧?” 红布帘子又抖了两下。 刘奶奶又问,“难道这座老宅子是那个拿长剑小人儿的?” 红布帘子抖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刘奶奶见状沉默了下来,看着图画思量许久之后,刘奶奶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测,又小心翼翼问布帘子,“你和这个拿剑的男人是夫妻,你和大辫子男人是相好,你和你相好在家里私会,给你夫君撞上,你夫君恼羞成怒,用剑杀了大辫子男人,又逼着你……” 没等刘奶奶说完,红布帘子狠狠抖了一下,显然是给刘奶奶猜对了。不过,这立刻引来刘奶奶满脸的鄙视,原来死在房间里的这两个,是一对奸夫*,像这种人,搁着过去是要浸猪笼、骑木驴的。这女人死了以后居然阴魂不散,还想留下来给自己报仇,这还要不要脸了。 这时候,刘奶奶对女鬼再也生不出丝毫同情之心,耐着性子又问它,“你男人现在还没死,你守在这里是想找他报仇,对吗?” 刘奶奶这话一出口,红布帘子竟然胡乱抖动起来,好像很气急的样子,显然刘奶奶这次猜错了,不过任刘奶奶再聪明,这时候也是一头雾水,闹不明白它抖得这是啥意思。 抖了一会儿,女鬼似乎看出了刘奶奶的困惑,红布帘子突然停止抖动,紧跟着,木盆里的清水又变成了黑色,刘奶奶见状,赶忙把里面的旧纸捞出来,扔进去一张新纸。 过了一会儿,木盆里黑墨散尽变成清水,纸张上出现两个人形,长发女人和大辫子男人,两个人依旧手拉着手,不过,在长发女人怀里多了点儿东西,抱孩子似的抱着个小包袱,因为画的只有一个大致轮廓,寥寥几笔,刘奶奶看了好大一会儿才弄明白,原来这对偷情的男女,还生了一个孩子。 刘奶奶把头抬起来刚要问,你怀里抱的是个孩子吗?还没等问出口,木盆里的清水又变成了黑色,刘奶奶赶紧又换了一张新纸扔进了木盆里。 不大一会儿,纸上再次出现一副画面:长发女人和大辫子男人躺在地上,拿剑的男人一手拿剑,一手抱包袱,迈着大步朝前方一个方框走去,那方框估计是个门,看样子,拿剑的男人把这对偷情男女杀了以后,把他们的孩子抢走离开了。 把这副图画看了一会儿,刘奶奶又问,“你男人杀了你和你相好的以后,害怕官府追查,把孩子抢走离开了这里,对吗?” 红布帘子抖了一下。 “你觉得他还会回来,所以你一直在这里等他,对吗?” 这一次,红布帘子没动,不过木盆里的水又变颜色了,刘奶奶赶忙又换了一张新纸。 这一次,纸张上寥寥几笔画了一个小包袱,小包袱一头儿,露着一张孩子脸。 刘奶奶顿时被女鬼触动了一下,“你留在这里,是为了等你的孩子……” 红布帘子狠狠抖了一下,紧跟着,木盆里的水再次变黑,刘奶奶又扔进木盆一张新纸。 很快的,新纸上面又出现一个长头发女人,女人脚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路,路的尽头,画着一个小包袱。 刘奶奶看了好一会儿才弄明白,抬起头问布帘子,“你想要我帮你找孩子?” 红布帘子又狠狠抖了一下。 刘奶奶顿时沉默了下来,这人海茫茫的,到哪儿去给她找孩子呢,再说谁知道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当年那孩子现在多大了,是死是活呢? 当下,刘奶奶就有心用强硬手段把这个不守妇道的女鬼驱逐出宅子,不过就在这时,她想起了刘念道之前交代她的那些话,“鬼也分好坏,为虎作伥、助纣为虐的事咱可不能干!” 女鬼对自己的男人不忠,于情于理,固然不对,但她化煞以后并没有害过人,只是想在宅子里等她的孩子,单论这一点,还是值得同情的。 再者,撇下这女鬼不说,这么破旧的老宅子,背阴宅,风水又不好,那候德森明知道这是座凶宅,为啥就是不肯放手呢?花钱找人来这里驱鬼驱邪,他图个啥呢?就是把这里的女鬼赶走了,这么破旧的地方也不可能再住人呀。 思量许久,刘奶奶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事,必须把这些事弄清楚再说。 于是,刘奶奶又问红布帘子,“外面那个候老爷,你认识吗?” 红布帘子抖了两下。 “那你知道他为啥非要这座老宅子吗,这宅子里是不是有啥?” 刘奶奶话音刚落,木盆里的水再次变黑,刘奶奶赶忙又换上一张新纸。 很快的,纸张上出现一个圆盆子,盆子里面画着元宝之类的。 聚宝盆?刘奶奶一看就明白了,这处宅子里一定有一笔价值不菲的财宝,候德森如此锲而不舍,恐怕是知道这宅子里藏着财宝。 随后,木盆里的水再次变黑,刘奶奶赶忙又换上一张新纸,这一次,纸张上出现一个襁褓里的婴儿,婴儿旁边画着那个盛满珠宝的聚宝盆。 刘奶奶一看,立刻就笑了,与此同时,心里有了一个完整的推测:这个宅子的主人,在杀了这对男女以后,因为害怕官府缉拿,抱着孩子走的匆忙,留在宅子里一笔数量可观的财物,女人死后化煞,守着宅子不让外人进来,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的孩子能返回这座宅子,她想把这些财宝留给她自己的孩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刘奶奶把自己的推测对着布帘子说了一遍,布帘子连连抖动,显然刘奶奶的推测是完全正确的。 不过,这么一来,让刘奶奶着实为难了,她从木盆旁边缓缓站起身,对布帘子说道:“你孩子的事,我帮不上忙,只要你在这里不害人,我不会把你赶走,你好自为之吧。”说着,刘奶奶伸手去解布帘子下角的红绳。 女鬼这时候似乎不干了,红布帘子剧烈抖动起来,刘奶奶赶忙把手缩了回来。 与此同时,木盆里的水又变成了黑色,刘奶奶犹豫一下,又扔进去一张新纸。 不大会儿功夫,新纸上面出现一个长头发女人,女人双膝跪地,双手作揖,呈乞求状,看着挺可怜的。 刘奶奶一下子心就软了,轻叹了口气,问布帘子,“你知道你儿子在哪儿吗,你要我咋帮你?” 就在这时候,院子外面传来刘继宗喊声,“枝儿,枝儿,你没事吧?” 刘奶奶赶忙回头朝门口回了一句,“我没事哥。 刘继宗又喊,“时候不早了,你快出来吧。” 刘奶奶应了一声,“这就出来了。” 等刘奶奶把头从门口转回来的时候,红布帘子居然不见了,刘奶奶忙扭头朝另一个里间门口看去,那面红布帘子也不见了。 刘奶奶心里顿时莫名其妙的涌出一股无所适从的空落感觉…… 就在刘奶奶问出,“你知道你儿子在哪儿吗,你要我咋帮你?”红布帘子突然不见了,也就是说,女鬼藏了起来,它这是啥意思呢? 难道是被刘继宗刚才的喊声惊着了,还是不想再跟刘奶奶交流了?刘奶奶想不通。 这时候,刘继宗在外面又催促起来,还挺急。刘奶奶只好答应一声,收了红绳,端起木盆走出了房间。 院子外面,刘继宗、候德森以及那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丁,都在门口等着。 刘继宗离门口最近,一脸焦躁。候德森带着两名家丁站在不远处,看不出焦急,倒是一脸的火热加期待,似乎候德森此刻巴不得刘奶奶在房间里多呆一会儿,最好能把房间里的鬼魂当场除掉。 刘奶奶顺手把木盆里的水泼到墙根儿,朝候德森看了一眼,这土财主既然知道这宅子有财宝,肯定还知道些其他事儿,说不准他能知道女鬼孩子的下落,心下合计着,待会儿套套他的话。 刘继宗见刘奶奶出来,拄着拐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刘奶奶跟前,抬手接过刘奶奶手里的木盆,关心问道:“枝儿,你咋才出来呢,没事吧?” 刘奶奶欣慰地冲刘继宗一笑,“哥,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嘛,我没事,放心吧。” “整天要我担心你。”说着,刘继宗神神秘秘一回头,朝身后候德森三个看了一眼,三个人不紧不慢正朝他们这里过来。刘继宗压低声音对刘奶奶说道:“枝儿,这事儿别管了,咱这就回家吧。” “咋了?”见刘继宗话说的小心谨慎,刘奶奶一脸不解,感觉刘继宗肯定发现啥了。 “因为……” 刘继宗刚要说,候德森带着两名家丁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刘继宗忙把话又咽了回去。 候德森这时候一脸激动,来到刘奶奶跟前,干笑着恭维刘奶奶,说刘奶奶道行高深,乃仙姑下凡。先前的轻慢在他身上再也看不到了。 奉承了刘奶奶几句以后,候德森迫不及待问刘奶奶进到屋里以后的情况,看来恭维是假,关心房间里的鬼魂才是真的。 刘奶奶冲他一笑说:“屋里也没啥,就是有个上吊的女鬼。” 候德森和那俩家丁听刘奶奶这么说,脸色同时一变。刘奶奶接着说:“你们也别怕,只要不进到屋子里,那女鬼不能把你们咋样儿。”说着,刘奶奶话锋一转,问候德森,“候老爷,这老宅子过去的主家儿是谁,你知道不?” 候德森闻言脸色一窒,眼神闪烁,明显是在想啥,停了一会儿,吞吞吐吐说道:“过去的……过去的主家儿姓李。” “他现在在哪儿,知道不?” 候德森牵强地摇了下头,“不知道。” “我记得你说这宅子是你朋友抵债给你的,你那朋友难道不是这宅子的主家儿吗?” 候德森狐疑地看了刘奶奶一眼,语气不快地反问道:“白仙姑,你问这些干啥?这个……跟你没关系吧?” 刘奶奶一笑,“跟我是没关系,不过跟屋里那女鬼有关系,那女鬼的孩子丢了,不把孩子给她找回来,她是不会离开的。” “孩子?”候德森露出一脸不解,不像作假。 刘奶奶解释说:“过去住在这里的家主抱走了她的孩子,她留在宅子里,就是为了等她的孩子,不等到孩子,她是不会走的。” 候德森闻言急道:“那、那就没别的办法了吗,你、你就不能做法把她赶走吗?” 刘奶奶把头一歪,露出一脸无奈,“要是能赶走,我还问你干嘛。” 候德森立刻把头低了下去,脸上阴晴不定。 这时候,刘继宗又给刘奶奶使起了眼色,还挺着急,刘奶奶看了他一眼,回了他一个眼色,示意他再等一会儿,刘继宗立刻没好气地瞪刘奶奶一眼,刘奶奶嘴角一勾,立刻又回了他一个嬉皮笑脸,气的刘继宗把头扭向了别处。 就在这空当儿,候德森把头抬了起来,不过像变了个人似的,恭恭敬敬笑着对刘奶奶说:“白仙姑,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到我府上吃了晚饭再说吧。” 刘继宗赶忙又给刘奶奶使起了眼色。刘奶奶看看候德森,又偷看了刘继宗一眼,想了想,对候德森说道:“贵府上俺们两口子就不去了,这夜里阴气重,也不合适做法,俺们这就回去吧,赶明儿俺们再过来,对了候老爷,借俺两口子一辆马车使使,赶明儿过来时再还你。” 听奶奶这么说,候德森居然脸上一阵轻松,如获大赦似的,不过他嘴上却说:“那怎么能行呢,怎么着也得到府上喝口茶水。” 刘奶奶一摆手,“不喝了不喝了,爹娘还在家里等俺们呢,回去晚了,老两口子又该担心了。”说完,朝刘继宗一笑,刘继宗松了口气。 随后,候德森让一名家丁牵来一辆带棚子的马车,刘奶奶坐进马车,刘继宗赶着马车,在候德森目送之下离开了河湾儿村。 路上,刘奶奶问刘继宗,这么着急回家干啥,是不是刚才发现啥了。 刘继宗对刘奶奶说,就在刘奶奶进到堂屋没多久,他发现有人趴在墙头儿探头缩脑朝院里偷看,显然不怀好意。 前面说过,刘继宗善使飞刀,一般练这种功夫的人眼神要比一般人敏锐很多,候德森和他那俩家丁都没发现墙头有人,却没能逃过刘继宗的眼睛。 刘继宗怀疑,除了候德森以外,还有人在打这老宅子的主意,这趟浑水趟不得。 听刘继宗说完,刘奶奶沉默了一会儿,说:“看来这宅子过去家主儿不简单,明个儿来的早点儿,先找他们村里的老人打听打听。” 刘继宗一听就急了,“你还要管呀,明个儿你就别来了,我过来把马车还给那财主,这事儿咱就甭参合了。” 听刘继宗这么说,刘奶奶叹了口气,她想起了堂屋那女鬼,觉得那女鬼挺可怜的,有些于心不忍,冷不丁问刘继宗,“哥,你说人好,还是鬼好?” “哪个都不好。”刘继宗冷哼了一声。 “我觉得鬼比人好,鬼说的都是人话,人很多时候都在说鬼话,恶鬼恶,没人恶。” “你这话啥意思,你到底想说啥?”刘继宗有点不耐烦。 “我想帮那女鬼找儿子。” 刘继宗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不行!” “为啥不行,咱要是不管了,那候财主将来再找个有道行的师傅过去,把女鬼打散了,那你忍心吗。” 刘继宗也不是那种狠心肠的人,一句话,噎的刘继宗哑口无言,最后他妥协道:“等回家问问咱爹吧,爹让管就管,爹要是不让管,那你就死了这份儿心吧。” 二更天刚过,刘奶奶和刘继宗来到河岸渡口,把马车寄存在巡河人那里,坐船过河回家。 到了家里,刘念道还没睡,刘奶奶把事情跟刘念道说了一遍。 刘念道抽出李守道那根大烟袋吧唧吧唧抽了几口以后,对刘奶奶说道:“这事儿,咱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那就管到底吧,小心些就是了。”说完,刘念道居然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后来刘奶奶才知道刘念道当时为啥要叹气,因为刘念道说出上面那句话的时候,想起了刘奶奶的父母,也就是白福根夫妇。刘念道把刘奶奶抱回家以后,夫妇两个的鬼魂曾经来家里看刘奶奶好多次。父母对孩子的这种挂念,曾经身为浪子的刘念道,是最能理解的。 第二天,还是由刘继宗陪着,快到晌午的时候,刘奶奶再次来到了河湾儿村。 依着刘奶奶的意思,没着急去那老宅子,让刘继宗赶着马车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儿,这时候刚好是晌午吃饭的时间,很多村民图凉快搬条凳子坐大树底下乘凉吃饭。 刘奶奶就凑过去和他们搭讪,这些村民倒也很好说话,没几句,刘奶奶就问起了那个老宅子的事儿。 其成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还真知道一些,就跟刘奶奶说,那个老宅子是几十年前一个姓李的外乡人盖的,那人来的时候背着个大包袱,听说那包袱里全是金银珠宝,不过,谁也没亲眼见过。宅子盖好以后,那外乡人就在这里定居下来,六十来岁的一个老头子,竟然娶了附近村子里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不过那大姑娘过门儿没多久,就传出消息,说这老头子是个太监,慈禧老佛爷驾崩以后,从宫里跑出来的,因为这老太监没那本事,这大姑娘就跟别的男人好上了,再后来,那老太监不见了,那宅子就开始闹鬼了。 老人说到这儿,旁边的村民就开始七嘴八舌议论,说这老太监可能就是当年慈禧老佛爷身边的大红人李莲英,要不然那老宅子为啥叫“李府”呢。 不过,慈禧死后,是有不少人想杀李莲英,李莲英也确实想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躲起来。 河湾儿村“李府”这个李太监到底是谁,谁也说不清楚。 刘奶奶对老宅子家主的身份并不感兴趣,管他是李莲英还是安德海呢,她只想知道那老太监后来的去向、以及女鬼孩子的下落。 刘奶奶想了想,又问老人,那么大一个老宅子,七八间屋子,难道就住了老太监和那大姑娘两个人吗,家里就没有个家丁丫鬟啥的? 老人说,有呀,家里除了那大姑娘,还养着俩小丫鬟呢,不过就是没有家丁,宅子里没男人,除老太监一个不男不女的,剩下的全是女人。 刘奶奶又问,后来那俩丫鬟哪儿去了? 老人摇了摇头说,这都是几十年前的老事了,有些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记得那老太监来到他们这里以后,先是盖了一间大房子,和那大姑娘成亲以后,又围了个大院子,在院子里又盖了几间厢房,厢房盖好以后,从外地买了俩丫鬟,打哪儿以后,老太监就很少再出门,又因为那宅子偏僻,整条巷子里就住了他们一家,村里很少再有人见到过他,每次买粮食买菜啥,都是那大姑娘带着俩丫鬟出门买的,后来,那大姑娘就在外面跟别人好上了,那老太监的名声也就传了出来。 再后来,就是一年多以后的事儿了,有一次那宅子里又哭又笑,听见的村民爬墙头一看,堂屋门开着,门里一个大男人,坐地上浑身抽抽着,一会儿哭一会笑,爬墙头的村民一眼就把那男人认了出来,是村里有名的二溜子,平常就喜欢偷鸡摸狗,想是去老太监家偷东西了。 有个好心的村民就把二溜子的家人找来了,二溜子的家人翻过院墙走进堂屋去拽二溜子,可谁成想,进到屋里的人也都跟二溜子成了一个模样,进去几个疯几个。 最后把村长也惊动了,村长让人用渔船上捞死漂的搭钩把屋里的人勾住,一个个拽了出来。 也就在这时候,村里人才知道这老宅里已经没人了,不过,打那儿以后,谁也不敢再靠近那所宅子,都说老太监一家子给人杀死在了宅子里,全变成了厉鬼,宅子也变成了凶宅。 老人说到这儿,刘奶奶轻轻点了点头,在心里自忖,看来想从那俩丫鬟身上了解老太监的去向,也是不可能的了,这些村民显然并不知道老太监杀死奸夫*,又抢了他们孩子逃走的事。至于那两个丫鬟,女主子跟别人偷情,她们一定知道,老太监说不定把她们也一起逼死在了老宅子里。 打听到以上这些消息,刘奶奶觉得已经没啥可打听的了,就想坐上马车招呼刘继宗离开。 就在这时候,刘奶奶猛然又想起一件事。之前走进那老宅子的时候,院子里的葡萄晶莹喜人,像给人修剪过,而且后院有间厢房也像是给人修缮过,这说明至少有人在宅子里住过。不过,这和候德森的说法儿就有些冲突了,候德森说,宅子里的房间全都进不去人,既然进不去人,谁又能在那里住着呢? 想到这儿,刘奶奶打消了离开的念头,把话题转到了候德森身上,跟几个村民打听起了候德森。 刘奶奶一说候德森的名字,几个村民立刻七嘴八舌说了起来,说这候德森外号“候得碗”,啥意思呢,就是搂着自己锅里的,还惦记着别人碗里的,贪财吝啬,强取豪夺,老不是东西了。 有个和候德森年龄相仿的村民说,这候德森的老爹,年轻的时候跟几个洋人有交情,从洋人手里买来“*”,在县城开了家烟馆儿,挣了不少的黑心钱。 民国成立以后,袁世凯大总统下令禁烟,那些开烟馆的烟馆老板逃的逃、抓的抓,甚至还有被枪毙的。候德森他老爹害了怕,关了烟馆,拖家带口回到了河湾儿村,听说从县城回乡的时候,行李里还带着不少没卖出去的“*”,后来那些抽“*”的人还跑他家里来买,直到现在,这候德森还在私下里卖着“*”。 这时候的“*”,也就是鸦片,已经不再是从洋人手里买来的了,实打实的“成国造”,当时全国各地很多地方都种植罂粟,制作鸦片的作坊也特别多,这些作坊大多都是地方官员暗成支持的。 听村民说完,刘奶奶点了点头,她也知道“*”是什么玩意,打小儿刘念道就教育刘继宗跟刘奶奶,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这东西也不能碰! 从几个村民嘴里听了候德森卑劣的发家史,刘继宗把刘奶奶拉到一边,黑着脸对刘奶奶说:“你现在还想帮那姓候的吗?” 刘奶奶冲刘继宗调皮一笑,“本来就没想帮他,给那女鬼找到孩子以后咱就回家,行了吧。” 刘继宗一皱眉,“怎么找。” 刘奶奶说:“再去问问那女鬼,说不定她知道孩子的下落,上次要不是你打断我,我没准儿已经问出来了……” 道别几个村民以后,刘继宗赶着马车,很快来到了老宅子所在的那个偏僻小巷。 马车刚往巷子里一拐弯,刘奶奶把车棚前面的布帘子撩开了,视线穿过深邃的小巷,大老远看见老宅子门口站着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伙,那俩家伙看到马车,赶忙大步迎了过来。 这俩家伙不会是别人,正是昨天一直陪在候德森旁边的那俩家丁,没等马车走到老宅子近前,两名家丁便迎面拦下了马车。 只见这俩家丁神色有点异常,好像宅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儿似的。两名家丁跟刘奶奶说,老宅子不用再进去了,候老爷在家里摆了一桌宴席恭候着二位呢。 刘奶奶问,为啥不用进了。两名家丁谁也不肯说,催促着刘继宗把马车掉头。 刘奶奶心里奇怪,不过也没啥借口拒绝,由两个家丁前面带着路,来到了候府。 这候德森家宅不小,一个大院儿,前后分成两个小院儿,整个儿十几间房子。适才刘奶奶从那些村民嘴里还了解到,这候德森大小老婆五个,孩子成群,家丁丫鬟全部加起来上下几十口人。 下了马车,两名家丁前面引路,很快来到候府的客厅。 刘奶奶小时候跟着蔡清君去过几次尉氏县蔡府,候德森家的会客厅几乎能和蔡府的相提并论,十分奢华。不过候德森这些家当儿可都是祸害老百姓得来的,来路不正。 这时候,候德森正和一个十来岁的女子在客厅里坐着,女子衣着艳丽,满脸狐骚,不用看也知道,候德森的小老婆。 刘奶奶和刘继宗随两名家丁走进客厅以后,候德森赶忙起身相迎,那个骚媚女人没动地方,不过却把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刘继宗身上。 前面说过,刘继宗的长相,集成了刘念道和我太奶所有的优点,说起来,比刘念道年轻时还漂亮,虽然这时候刘继宗已经三十岁,看着却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过,当那骚媚女人看到刘继宗那条残腿以后,先是失望,随后狠狠地撇了撇嘴。 刘奶奶把这狐*人撇嘴的动作完完本本看在了眼里,眼睛一红,咬了咬下嘴唇。 寒暄几句以后,候德森吩咐身边的两个丫鬟,到厨房端菜开饭。 那些村民都说这候德森吝啬、一毛不拔,然而请刘奶奶吃的这顿饭却十分奢侈,或许是有求于刘奶奶,也或许故意在刘奶奶面前显摆,毕竟刘奶奶这时候才十九岁,正值芳华妙龄。 鸡鸭鱼肉、七碟八碗的,上了一大桌子,眼看桌子上都快放不下的了,菜还没上完。 其实,这时候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儿,候德森那几个老婆已经吃过饭了,候德森那小老婆就没往饭桌跟前坐,在客厅里呆了一会儿,一脸没趣,起身就往客厅外面走,可能是想回房午睡吧。 不过,很不凑巧,走到门口,一个丫鬟端着一大碗浓汤刚巧要往客厅里进,那小老婆的眼神这时候正在刘继宗那张脸上,没注意到外面的小丫鬟,直接撞了过去,丫鬟看见她了,想躲,却没躲开。 那小老婆直接和丫鬟手里的汤碗撞了个满怀,汤碗一扣,里面的浓汤一股脑泼在了她胸脯上,这狐*人顿时传出一声杀猪般的嗷叫,瞬间一身黏糊糊的汤水外加青菜叶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等她回过神来,气急败坏,抬手就是一巴掌,打了小丫鬟一个趔趄。 小丫鬟赶忙捂起脸道歉,这小老婆当然不依不饶,揪着小丫鬟的头发揪到候德森跟前,跟条发飙的母狗似的,非要候德森严惩小丫鬟。 候德森当即把脸一沉,对身边家丁说道,请“家法”。 不大一会儿,“家法”拿来了,其实就是一根大拇指粗细的白腊杆子,不足三尺,握手的一头儿缠着红布,下面垂着半尺来长剑穗一样的摆穗。 小丫鬟也就十四五岁,跪在候德森脚前连连求饶,候德森老婆气呼呼叉腰在一旁看着,候德森举起“家法”就打。 一白腊杆子下去,小丫鬟立刻传出一声哭叫,听着都让人揪心。 这时候,最尴尬的就是刘奶奶和刘继宗了。 刘奶奶皱了皱眉,还没等候德森打第二下,从椅子上站起了身…… 候德森再次举起白腊杆,朝地上的小丫鬟砸去,白腊杆落到一半儿,却陡地停在了空成,候德森顿时愕然,扭头一看,白腊杆另一头儿被刘奶奶紧紧抓在了手里。 刘奶奶一笑,对他说道:“候老爷,这事儿不怪这小丫鬟,算了吧。” 候德森朝刘奶奶那只抓着白腊杆子的白嫩小手看了一眼,语气不快道:“这些丫鬟不懂规矩,不打不行,白仙姑,这是我们家里的事,不用你管。” 刘奶奶闻言,立刻松开了白腊杆,转身又坐回了椅子上,候德森再次举起白腊杆子,眼看就要打下去。 就在这时候,刘奶奶漫不经心说了一句,“打吧,你打的不是丫鬟,是你家里的财路。” 候德森一听这话,手里的白腊杆子就没敢落下去,扭过头疑惑地看了刘奶奶一眼。 这时候,刘奶奶正用筷子夹着一块肉,旁若无人地给刘继宗嘴里送,“哥,来,咱们吃肉,啊……” 候德森看着刘奶奶问道:“白仙姑,你、你这话啥意思?” 刘奶奶没听见似的,微张着嘴,喂孩子似的把筷子上的肉放进了刘继宗嘴里,随后抬起眼皮看了候德森一眼,“你家这丫鬟面相不俗,有旺主之气,你再打下去,就把她的旺主之气打没了,你们府上半年之内就会运势大减,伤筋动骨……” 候德森一脸狐疑,“白仙姑,你还会的看相么?” 刘奶奶一笑,放下了手里的筷子,“会,当然会,干俺们这行的,咋能不会看相呢。” 刘继宗这时候干咳了一声,赶忙把头一低,端起桌上的酒杯抿了一口,会,会看啥呀,会骗二傻子才是真的。 候德森并不知道,看看刘奶奶,又看看地上的小丫鬟,犹豫起来。刘奶奶再次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小丫鬟跟前,把小丫鬟从地上拉起来,摸了摸小丫鬟的头发,嘴里说道:“别看这小丫鬟不起眼儿,身边可有财神爷赵公明护着呢,你打她,财神爷一生气,就会收了你的财,打她就等于在打你的财呀候老爷。” 候德森闻言,脸色一变,立马把手里的白腊杆子扔给了身旁一名家丁。 候德森小老婆不满意地冷哼一声,候德森立刻跟条老哈巴狗似的,点头哈腰摇尾巴将狐*人拉到一边儿,小声哄了起来。 刘奶奶看了看他们古怪一笑,再次回到椅子那里坐下。这时候,那名丫鬟朝刘奶奶露出一个感激眼神,刚巧被刘奶奶抬眼瞅见,刘奶奶朝她一招手,“来来来小妹妹,给这哥哥倒杯酒。” 小丫鬟赶忙走到桌前,拿起酒壶给刘继宗倒了一杯。 刘奶奶跟刘继宗耳语了几句,刘继宗点了下头,随后,刘奶奶又在小丫鬟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小丫鬟低声回了一句,“在花园旁边。” “那你带我去吧。” 这时候,候德森还在哄他的小老婆,小丫鬟带着刘奶奶出了客厅。 等候德森哄完他的小老婆回来,发现刘奶奶不见了,问刘继宗。 刘继宗说,“人有三急,小丫鬟带她方便去了。” 花园里,在返回客厅的路上,经过一间土坯的小茅屋,就在刘奶奶走过茅屋门口的时候,茅屋里突然传出一声*。 刘奶奶扭头朝茅屋看了一眼,就见屋门上着锁,紧跟着,又是一声*。 刘奶奶停下了脚步,问身边的小丫鬟,“这茅屋关着人吗?” 小丫鬟脸色一变,吞吞吐吐道:“没……没有人,这是一间柴房,里面没有人,姐姐咱赶紧回去吧。” 刘奶奶没理会小丫鬟,走到门边,隔着门缝朝里面瞅了瞅,里面乌起码黑的,啥也看不到,回头又问小丫鬟,“是什么人给关在这里面了?” 小丫鬟心虚,“没……没……” “行了,姐姐我耳朵不聋。” 小丫鬟结结巴巴,“姐姐,你别……别问了,老爷不让说的……” 刘奶奶越发疑惑,“难道你们候府上还私设牢房吗?” 这时候,茅屋里的人似乎听到了刘奶奶和小丫鬟的对话,*声的更加急促,好像在求救似的。 “不、不是的……”小丫鬟快哭了,“姐姐,我求求你,咱们赶紧走吧。” 小丫鬟越是这样,刘奶奶越是好奇,一双眼睛直视着小丫鬟,郑重说道:“小妹妹,刚才可是姐姐我帮你求情的,你就没想过报答姐姐吗。” 刘奶奶这么一说,小丫鬟立刻沉默了下来,停了一会儿,小丫鬟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小茅屋里关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宅子里女鬼的儿子,也就是几十年前被老太监抱走的那个孩子。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小丫鬟一边带着刘奶奶返回客厅,一边简单扼要地把她知道的对刘奶奶说了一遍。 当然了,小丫鬟并不知道当年老太监离开老宅子的真正原因。 小丫鬟说的是后来的事,也就是老太监带着孩子离开老宅子以后的事。 话说,老太监抱着孩子离开老宅子,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在卫辉府这一带隐形埋名,靠乞讨为生,给孩子取名李京恩。 老太监打算把李京恩当亲生儿子养大以后,给他自己养老的,但是,把李京恩养到十四岁那年,还没等李京恩给他养老,老太监就一命呜呼了。 老太监死后,李京恩无依无靠,先是自己乞讨,后来被一个混江湖的“雁尾子”看上,收做了弟子。“雁尾子”是黑话,也就是江湖行骗的。 李京恩拜了师以后,就开始跟着他师傅四处行骗,不过,没过几年,师傅也死了,这时候,他也已经长大了、出师了,就和他的几个师兄弟组成一个行骗团伙,大肆收徒,四处行骗。 前些年,李京恩走了背字,行骗时给人抓住,打断了一条胳膊,团伙里那些师兄弟见他身子残了没用了,不再要他,把他踢了出来。 李京恩顿时没了着落,一时间心灰意冷,拿着多年攒下来的积蓄,吃喝嫖赌抽大烟,没过多久,把积蓄全败光了。 穷困潦倒之后,他想起了老太监打小儿跟他说过的,说河湾儿村这里还有套老宅子,宅子里有老太监一生的积蓄,有朝一日返回老宅子安享晚年。 李京恩想起老太监这些话以后,就惦记上了老宅子,随后多方打听,一路上坑蒙拐骗、偷鸡摸狗来到了河湾儿村,可谁成想,刚一进村子,大烟瘾犯了,心里猫挠的一样,四下打听哪里有鸦片卖,最后打听到了候德森家里。 不过,李京恩这时候身上一个大子儿都没了,烟瘾又把他闹的要死要活,嘴上一松,就把老宅子里有财宝的事儿跟候德森说了,候德森听了立马给了他足够分量的鸦片,非但如此,还把他留在家里做了长工,管吃管住管抽鸦片。 候德森当然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他一边稳住李京恩,一边私下派人进入老宅子,要是老宅里真有财宝,财宝得手以后,立马把李京恩打出家门,要是老宅子里没有财宝,那李京恩可就有的罪受了。 不过,让候德森没预料到的是,派到老宅里找财宝的人,只要一进房门,立马儿就疯。 候德森虽然老早就听说那老宅里不干净,但他没想到能有这么邪性,没办法,只好四处请高人到老宅子里驱邪捉鬼,不过,找来的那些人,不是骗子就是二棍子,没几个真本事的,一进房门,也是立马就疯。 后来,候德森打听到河湾儿村东边几十里外的三王庄,有个刘师傅,道行高深,就赶往了三王庄。 小丫鬟说到这儿,看了看刘奶奶,问刘奶奶,“老爷从三王庄请来的高人,就是姐姐你和那位哥哥吧?” 刘奶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小丫鬟继续讲。 就在昨天,刘奶奶和刘继宗随候德森去了老宅子一趟以后,候德森晚上回府,一刻不停,让人把李京恩带去了老宅子,想让李京恩进老宅子里找财宝。 不过,去了没多久,李京恩就被几个家丁用绳子捆着抬了回来,听那几个家丁说,李京恩进到老宅子的屋里以后,跟别的人一样,直接就疯掉了。 候德森气急败坏,叫人把李京恩扔进了这间茅屋里,从昨天晚上,一直关到了现在。李京恩这时候肯定是烟瘾犯了,加上又渴又饿,这才哼哼起来。 小丫鬟说完这些,刘奶奶心里透亮了不少,不过,就有一点她想不通,既然女鬼在等她儿子,她儿子进到房间以后怎么也会发疯呢?如果说老太监抱走她儿子的时候,儿子还小,现在长大了,她认不出来了,这种可能性是不存在的,因为鬼不认*,只认灵魂,即便*模样变的再离谱,灵魂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这时候,刘奶奶和小丫鬟已经走到客厅门口,两个人就此打住。 客厅里,候德森频频给刘继宗敬酒,刘继宗酒量一般,不过他有主心骨,虽然候德森敬酒频繁,他却总能找到借口推开。 走进客厅,刘奶奶坐回了刘继宗身边,那小丫鬟端起酒壶,给刘继宗把酒杯加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候德森冷不丁问刘奶奶,“白仙姑,你昨天进堂屋的时候,往天窗上撒的啥,能告诉我吗?” 这时候的候德森,只要一张嘴,刘奶奶就知道他想干啥,刘奶奶眨了两下眼睛说道:“我撒是艾草水,艾草叶泡的。” “有啥用?”候德森又问。 刘奶奶回答道:“能暂时把鬼魂赶到别处,其实那女鬼就在天窗上躲着,人从天窗下面走过去的时候,她蹲在天窗上给你天灵盖上吹气,天灵盖给她一吹,人立刻就会疯掉。” “哦,原来是这样啊。”候德森点了点,又问,“那你进屋之前,在手腕上系的又是啥?” 刘奶奶一笑,“那只是一根普通的红布绫子,没啥大用处,图个吉利。”其实那是鸡血条,辟邪的,刘奶奶没跟候德森说实话。 候德森听了,眼珠乱转。 刘奶奶嘴角又挂起一丝笑意,不过这笑意冷冷的。 接着,刘奶奶试探性说道:“候老爷,你问我这些……不会是想照我说的方法,派人进到屋里吧?” 候德森闻言一窒,眼神露出一丝惊乱,显然被刘奶奶猜成了。 刘奶奶继续说道:“我告诉你的方法,你可以照着的做,但我不敢说有用,因为你们只是些普通人,身上没道行。” 候德森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刘奶奶继续说道:“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女鬼的孩子,让他们母子团聚。” 候德森脸色又是一变,“可、可是,去哪儿找她孩子呢?” 刘奶奶冷瞅了候德森一眼,不紧不慢说:“我倒是有个小手段,十层把握能找到她的孩子……” 候德森一听,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候德森磕磕巴巴问道:“白、白仙姑,你、你有啥手段能找到女鬼的孩子?” 刘奶奶眨了几下眼睛,脸上一笑,看着候德森胸有成竹道:“手段嘛……本仙姑多的是,有简单的,也有麻烦的……” 说着,刘奶奶把自己手里的一双筷子抽出一根,两根手指稳稳捏住筷子圆头儿,将筷子方头儿朝下圆头儿朝上,悬空直立在那里,然后抬起眼皮看了候德森一眼,继续说道:“看到了吗候老爷,这个是最简单的手段,请筷神……” 候德森看看被刘奶奶大头儿朝下捏着的筷子,一脸愕然。 刘奶奶继续说道:“只要我现在念出几句请神咒,筷子神就会附在这根筷子上,等我与筷子神说出心愿,手指一松,筷子掷在地上,东南西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筷子圆头儿指着哪个方位,女鬼孩子就在哪个方位,只要顺着那方位寻找,十成十能找到女鬼的孩子。” 候德森听刘奶奶这么说,脸上冒出了冷汗,脱口说了句“真的么?” “真的么?”刘奶奶一听候德森这话,立刻露出一脸的不痛快,斜候德森一眼,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候老爷,你不相信本仙姑的手段是不是,那好,本仙姑这就给你演示一下本仙姑的手段!” 说着,刘奶奶捏着筷子,赌气似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离开饭桌,来到了客厅门口位置,身子一扭,背对客厅大门,脸朝客厅正堂,“俺们村儿里谁家牲口丢了,谁家孩子丢了,都是本仙姑请筷子神找到的,真的么?” 候德森见状,哪里还敢质疑,赶忙上前拦下了刘奶奶,满脸恭敬,“仙姑、仙姑稍等,仙姑稍等……” “怎么了,候老爷还是信不过我么?”刘奶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不是不是不是……”候德森连忙朝刘奶奶摆手,神色狼狈地咽了口唾沫,说道:“候某、候某相信仙姑的手段,侯某只想问仙姑一句,要、要是……要是找到了女鬼的孩子……那女鬼万一……万一不认她孩子咋办?” 刘奶奶一听,立刻笑了起来:“这个候老爷尽管放心,只要能找到女鬼那儿子,本仙姑就有手段叫他们相认,只要他们母子相认了,女鬼自然就会离开,到那时候,那老宅子就是候老爷您的了。” 候德森听刘奶奶这么说,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不过,当他把眼神瞥向刘奶奶手里那根筷子的时候,脸上又是一愁。 很快的,候德森眼珠一转,眼神里露出一抹奸猾,小心翼翼地问刘奶奶:“白仙姑,您刚才说,筷子神能指出方向,那、那它能不能指出具体位置呢?” 刘奶奶一笑,连想都没想,立刻回答,“不能。” 候德森顿时松了口气。 刘奶奶继续说道:“筷子神指出方位以后,朝那方位寻找,如果在千步之内找不到,就再请一次筷子神,再找千步。” 候德森听刘奶奶这么说,好像把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似的,顿时大松了口气,并且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刘奶奶见状,随口问了他一句,“咋了候老爷,看把你紧张的,女鬼那孩子不会就在你宅子里吧。” “啊?”候德森登时一乱,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咋会在我宅子里呢,白仙姑真会说笑……” “嗯”刘奶奶随后把脸色一正,“好了,事不宜迟,我这就作法把筷子神请过来。” 说完,刘奶奶煞有介事地单手捏住筷子,抬起胳膊,冲向客厅成堂位置,把筷子直立悬空,停了一会儿,嘴唇慢慢蠕动,似乎在念叨着啥,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不到刘奶奶念的是啥。 候德森这时候看着刘奶奶手里的筷子一脸紧张,而在一旁一直没吱声儿的刘继宗呢,早就傻眼了,不知道刘奶奶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他这时候和客厅里其他人一样,瞪大眼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看着刘奶奶。 过了一会儿,刘奶奶的嘴唇停止蠕动,两根手指一松,筷子笔直栽下,“叭嗒”一声躺在了地上。 众人朝筷子一看,就见那筷子的圆头儿,刚好指向了花园小茅屋的位置,候德森的脸色顿时再次一变。 就在这时候,刘奶奶缓缓睁开了眼睛,低头朝地上的筷子看了一眼,对候德森说道:“筷子指向西南方,那咱就从你家客厅开始,往西南方向寻找吧。”说着,刘奶奶像是想起了啥,问了候德森一句:“西南方,是你家什么地方?” 候德森心虚地回答了一句,“是我府上的花园。” 刘奶奶一点头,轻松地说了一句,“那就从你家花园开始找吧。”说完,刘奶奶几步走到刘继宗跟前,把刘继宗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走吧哥,去找女鬼的儿子了……” 刘继宗被刘奶奶拽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刘奶奶在搞什么名堂,只有配合的份儿。 候德森见状,慌忙上前拦住了刘奶奶,“白、白仙姑,这……这,咱还在这儿吃饭呢,不着急不着急,吃完饭再找也不迟。” 刘奶奶一摆手,“那怎么能行呢,错过时机就找不到了。”说着,拽着刘继宗就要往客厅大门走。 候德森再次拦下了她,“要、要不这样吧,我派家丁去找,仙姑和刘爷在这里候着,我这就派人去找……”说着,候德森不等刘奶奶答话,朝客厅里的两个家丁一摆手,带着他们慌慌张张离开了客厅。 刘奶奶看着候德森离开的背影冷冷一笑,大声喊了一句,“候老爷,要是找不到,我再使一个更准的手段!”候德森闻言,浑身一激灵。 候德森带着家丁离开以后,客厅里就剩刘奶奶、刘继宗和那个小丫鬟了。刘奶奶把刘继宗扶回椅子上,扭头瞅了一眼身边的小丫鬟,说了句,“是筷子神找到的李京恩,对吧?” 小丫鬟闻言,赶忙小鸡叨米似的连连点头。 刘继宗这时候把脸绷了起来,问刘奶奶,“枝儿,你这是在干啥呢?啥筷子神?” 刘奶奶朝刘继宗一笑,看了看身边的小丫鬟,毫不避讳地说道:“哥,女鬼那儿子就在侯府里呢。” “啥?”刘继宗登即愕然,停了一会儿,嘴唇一动,似乎想要问啥。 刘奶奶没等他问出口,从盘子里夹起一块肉塞进了他嘴里,“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请筷子神看似在骗那姓候的,其实是在给他台阶儿下呢,免得直接说破了他脸上挂不住,对咱也没啥好处,等着吧,一会儿他就会把女鬼那儿子给咱送过来了……” 半个时辰后,侯府客厅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候德森还没进客厅门,在院子里就吵吵上了,“白仙姑哇,您、您真是活神仙呐!” 闻言,客厅里的刘奶奶和爷爷对视一眼,刘奶奶嘴角古怪一笑。 话音未落,候德森已经走进客厅,就见他这时候一脸激动加崇拜,冲刘奶奶直作揖,“白仙姑呐,找到啦,真的找到啦,适才我带着家丁顺着您指的方向,走了八百多步,真就找到了女鬼那儿子,您真是神人呐!” 刘奶奶和刘继宗这时候一脸木然,很平淡地看着候德森热情洋溢的表演。 候德森说着,打客厅外面走进五个人,四个家丁,成间围着一个面黄肌瘦、二十多岁的男人。 候德森火热不减,一指那瘦小男人,“白仙姑您看,这就是女鬼的儿子,名叫李京恩,我带着几个家丁走了八百多步,在河边儿找到的。” 刘继宗干咳了两声,刘奶奶依旧一脸木然,没理会候德森,从椅子上缓缓站起身,打量了一下瘦小男人。 就见这男人双颧露骨、眼窝深陷,面黄肌瘦,薄纸一样的身子锅锅儿着,整个儿就跟直不起来的麻杆似得,好像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刘奶奶听刘念道说过,抽鸦片的人都是这副枯干德行,这个男人,无疑就是之前茅屋里那位了。刘奶奶猜测,候德森这时候一定给他抽了鸦片,并且威胁警告他一番之后,这才把他带了过来。 打量过男人以后,刘奶奶把目光转向了候德森,问道:“候老爷,您怎么确定这就是女鬼的儿子呢?” 候德森笑道:“刚才我已经仔细盘问过了。”说着,候德森把李京恩的过去,简单跟刘奶奶讲了一遍。候德森讲的,基本上和小丫鬟讲的差不多。 刘奶奶听完点了点头,“既然这就女鬼的儿子,那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赶去老宅子吧。” 候德森一脸得意,以为自己顺势应变骗过了刘奶奶,其实呢…… 李京恩由四个家丁押着,随刘奶奶他们来到了老宅子。 几个人来到先前那座堂屋门口儿,这一次,刘奶奶并没有往天窗上泼艾草水,直接示意几个家丁把李京恩推进了房间里。 之前那个小丫鬟说了,李京恩被候德森带来老宅子以后,一进房间就发疯,刘奶奶想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想找一找原因。 李京恩被推进房间以后,怪事真的就来了,就见李京恩身子猛然一抖,紧跟着,痉挛似的浑身抽搐起来,抽了没一会儿,翻身躺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嘴里发出“根儿根儿”的怪声儿,又像哭又像笑,十分瘆人。 候德森顿时脸色惨白,问刘奶奶:“白仙姑,他又、又……不是,他怎么也疯掉了呢,你不是说有办法让他们母子相认么……” 刘奶奶没看候德森,冲他一摆手,快速说了句,“先把他拉出来再说。” 候德森赶忙吩咐几个家丁,把提前预备好的搭钩扔进屋里,搭钩钩住李京恩的衣服,没几下,把他拉了出来。 拉出来以后,李京恩那股子疯劲儿居然不停,几个家丁只好摁住他,五花大绑把他给捆上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冤魂女鬼 候德森一脸诧异地看着刘奶奶,嘴唇蠕动几下,看样子又想问什么,刘奶奶没等他问出口,回手在随身包袱里摸了一把,皱着眉头走到李京恩跟前,干净利落地把手一扬,无数白晶晶的颗粒物砸在了李京恩的脸上。 李京恩顿时一激灵,瞪大眼睛看了刘奶奶一眼,然后身子像滩烂似的软了下去。押着他的几个家丁见状,全都露了怯,同时撒手撤身,李京恩“噗通”一声摔在地上,好像昏了过去,与此同时,从嘴里咕噜咕噜冒出了白沫儿。 众人奇怪刘奶奶往李京恩脸上撒的是啥,朝地上一看,原来是大米,当然了,他们这些外行人并不知道这些大米是用鸡血烈酒泡过的,有抑邪驱阴的作用。 刘奶奶这时对几个躲开的家丁说道:“好了,没事了,他一会儿就能醒过来,你们先把他抬马车上吧。” 几个家丁犹豫一下,朝候德森看了一眼,候德森阴沉着脸把手一摆,几个家丁这才仗着胆子把李京恩抬到了巷子里的马车上。 候德森这时候趁机凑过来又问刘奶奶:“白仙姑,这是咋回事儿,你不是说有办法让他们母子相认么?” 刘奶奶这时蹙着眉头,隔着敞开的房门愣愣地看向屋里,她也在想这是咋回事儿。 直到候德森反复问了她三四遍以后,刘奶奶这才回神,不过她并没回答候德森,而是转头过直接对候德森说道:“给我准备水盆和白纸,我到屋里再问问那女鬼。” 候德森听了赶忙喊家丁去准备。 不大会儿功夫,白纸水盆准备齐全,刘奶奶再次往天窗上撒了些艾草水,又在手腕系上鸡血条,从一名家丁手里接过白纸夹在腋窝下,从另一名家丁手里接过木盆,谁也没理,端着木盆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依旧灰尘仆仆阴气森森,情况跟刘奶奶上次进来时没啥两样儿。 端着木盆在屋子成央位置停下,刘奶奶扭头朝左右两侧的里屋房门看了看,就见门框上空荡荡的,先前的红布帘子并没有出现。又朝房间各个角落看看,整个房间里除了死一样的寂寂,也看不出有啥异常的。 深吸了一口气,刘奶奶端着木盆来到上次那间里屋门口,把木盆放下以后,蹲下身子,回手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一沓黄纸,手指在木盆旁边地上画了个圈,黄纸放进去,掏出火柴点着了。 火光跳起,刘奶奶抬起头对着眼前空荡荡的里屋房门说了句,“出来吧大姐,咱们再聊聊。” 话音刚落,堂屋门口两扇原本敞开的房门吱呀呀动了起来,好像被暗地里一双无形的鬼手推动着似的,缓缓的、冷冷的、涩涩的……紧跟着,“砰”地一声吓人的撞响,刘奶奶赶忙回头,就见堂屋两扇破败的房门已经紧紧关上,房间里的光线霎时暗了下来,四下里顿时冷飕飕的,阴气翻腾,与此同时,地上跳动的纸火突然暴亮,第一时间拉长了刘奶奶脚下的影子。 刘奶奶心里一惊,紧跟着,从某个角落莫须里吹出一股阴风。阴风低回,呜咽有声,仔细听,里面似乎夹带着女人一声声幽怨的哭泣,饶是刘奶奶胆子够大,这时候也不免脸色发白。 从眼下情况来看,女鬼似乎在短短的一天一夜之内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这时候已经具备了转化厉鬼的条件。 在鬼魂里面,吊死鬼是最难缠的,如果给它再变成厉鬼,那将是一个不可想象的恐怖局面。 刘奶奶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不敢深想,第一时间稳住心神,不过,还没等她想出应对之策,两间里屋房门上悄无声息的出现了两面红布帘子,殷红似血、鲜艳欲滴。 刘奶奶一阵心惊肉跳,顿了顿,尽量把心绪平和下来,朝眼前的红布帘子轻声问了一句,“大姐,你来了吗?” 刘奶奶话音没落,红布帘子猛然扭动了一下,这次的扭动跟之前那些一点都不一样,给人一种很伤感、很愤怒的感觉。 刘奶奶不知道在这一天一夜里女鬼发生了什么,不过可以肯定不是好事,小心翼翼又问:“咱们可以再聊聊吗?” 红布帘子再次扭动了一下。 刘奶奶松了口气。 和上次一样,刘奶奶从包袱里抽出一根红头绳,一头扔进木盆里,一头系在了红布帘子的一个下角上。 做好以后,刘奶奶从地上站起身,轻声对红布帘子说道:“大姐,您儿子已经找到了,就是外面……” 扑棱棱!扑棱棱! 刘奶奶的话还没说完,红布帘子竟然狠狠抖了两下,振振有声,很愤怒的样子。 刘奶奶心里又是一惊,刚要再问什么,就见木盆里的水一下子变黑了,刘奶奶赶忙给木盆里扔了一张白纸。 浓墨一样的黑汁把白纸紧紧包住,不大会儿功夫,纸张上勾勒出一幅婴儿图案,不过,这婴儿的脑袋和身子居然没在一起,就见脑袋和身子之间,还画着一把刀子,刀子上面,很形象地挂着一片触目惊心的血液。 看到这幅画,刘奶奶感到一丝不妙,忙问红布帘子:“难道……你儿子已经给人杀了?” 红布帘子狠狠抖了一下,很痛苦的样子! 刘奶奶蹙起了眉头,她有些想不通,昨天女鬼还要自己帮她找儿子,今天却说儿子已经给人杀了,时隔一天一夜,变化咋能这么大呢。 刘奶奶小心翼翼地又问红布帘子,“你咋知道你儿子已经给人杀了呢?” 红布帘子摆动了几下,木盆里的水再次变黑,刘奶奶赶忙把旧纸捞出来,换上一张新纸,很快的,新纸上出现一个瘦小枯干的男人,男人的右胳膊扭曲着,很形象地说明,画上这个枯干男人就是右胳膊有残疾的李京恩,也就是女鬼的儿子。 刘奶奶慢慢把身子蹲在水盆边儿上,看着画里的残疾男人思索起来,许久后,她终于想明白了,猛然把头抬起来,冲红布帘子脱口说了句,“冒名顶替!” 红布帘子顿时一阵扭曲,紧跟着,扑棱棱一下一下抖了起来,很悲愤、很无助的样子。 见状,刘奶奶女人特有的同情心登即泛滥起来,嘴里轻叹了口气,低声推测道:“外面那个男人……杀了你的儿子,又冒名顶替想来老宅子里找财宝,对吗?” 红布帘子抖动的愈发剧烈,显然认同刘奶奶的推测。 刘奶奶又轻声叹了口气,“唉……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呀,不过,外面这人应该跟你儿子关系不一般,要不然,他咋知道这老宅子里有财宝呢。”说着,刘奶奶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又问红布帘子,“你咋知道是他杀了你儿子呢?” 刘奶奶这话一问出口,红布帘子立刻停止抖动,紧跟着,木盆里的水又变黑了,刘奶奶赶忙再次把旧纸捞出来,往里面扔了一张新纸。 这一次,纸张上的图画,还是那个瘦小枯干的残疾男人,不过,在这男人罗锅儿一样的后背上,冷森森扒着一条黑影…… 黑影虽然画的笼统模糊,却十分吓人,全身漆黑,只有一双眼睛是白的,看的刘奶奶都是一凛。 刘奶奶忙把目光从木盆移向红布帘子,又问红布帘子:“这条黑影就是你儿子?” 红布帘子缓缓抖了一下,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哀伤。 刘奶奶一脸同情地从地上站起了身,不解地问,“那你为啥不和他相认呢?” 红布帘子不见了动作,似乎沉默了下来。过了许久,木盆里的水汩汩翻腾,再次变黑,刘奶奶忙又扔进去一张新纸。 这一次,纸张上出现一男一女两个人,两个人成间隔着一条人形黑影,女人从后面拉着黑影,黑影背对着女人揪着前面的男人,那男人就是假冒李京恩的残疾人。 刘奶奶单手托着下巴把画面端详了许久,最后想明白了,画里的女人就是这个女鬼,黑影是他儿子,女人想和儿子相认,但他儿子却一心想找残疾男人报仇,也可以说,他儿子的鬼魂现在已经被报仇的怨气冲昏了头脑,除了仇人,六亲不认了。 木盆里的水很快再次变黑,刘奶奶又扔进去一张白纸。 这一次,白纸上只有女人一个,女人双膝跪地,呈乞求状,刘奶奶看了以后,疑惑地问红布帘子,“你想让我帮你?” 红布帘子抖了一下,刘奶奶却蹙起了眉头,为难道:“我能怎么帮你呢,难道你想我把你儿子的鬼魂从那男人身上收了吗,要是这么做,你儿子可就报不了仇了。” 红布帘子抖了两下,好像刘奶奶理解错误了,紧跟着,木盆里的水再次变黑,刘奶奶又赶忙扔进盆里一张白纸,停了一会儿,就见白纸上面,出现一副骷髅图画。 刘奶奶看着骷髅骨眉头蹙的更紧了,绞尽脑子也没想明白这副骷髅骨代表的啥意思。 很快的,盆里的水又一次变黑,不过这一次没等刘奶奶往木盆里扔新纸,原先画着骷髅骨的纸张上出现了新的变化,上面除了原先这副骷髅骨,又多出个长头发女人。 画面上,女人距离骷髅骨的位置有点远,在女人脚下,一条弯弯曲曲的道路,直通骷髅骨。 刘奶奶看着长发女人脚下那条弯弯曲曲顿的路,立刻就闹明白了,连忙问红布帘子,“你想我把你儿子尸骨找回来?” 红布帘子狠狠抖了一下。 刘奶奶当即沉默了,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帮女鬼儿子找尸骨的这空当儿,猛然发现了一件让她灵魂战栗的事。 就见水盆里居然出现了一个女人的全身倒影,这倒影不是出现在纸张上的,而是直接倒影在水盆里的,非常真实、非常诡异。 这女人大概在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模样俊俏,身材婀娜,女人见刘奶奶低头朝盆里看她,立刻跪下来,冲刘奶奶磕起了头。 看到这副情形,刘奶奶心里一寒,水盆里出现的这个女人倒影,应该就是这里的女鬼了!这让刘奶奶震惊不小,打从她出生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鬼”的样子…… 水盆里女鬼的倒影不停冲刘奶奶磕着头,刘奶奶抬起秀手攒了攒了额头的细汗,深深喘了几口气,安抚了一下第一次见鬼的心情。 很快的,刘奶奶整个人恢复了正常,思量片刻后,点头答应了女鬼的请求。 女鬼见刘奶奶答应,木盆里的倒影逐渐消失,红布帘子欢快地抖动起来,看着像是在雀跃,也像是在用最真挚的方式对刘奶奶表示感谢。 刘奶奶看着红布帘子暗自叹了口气,她先前从候德森那里得知,这女鬼生前是被老太监花钱买回家做老婆的,也是身不由己,挺可怜的。 要说起来,这女人没有错,错就错在她命不好。 刘奶奶轻声交代女鬼几句,让她在屋里安心等待,这就出去找她儿子的尸首,红布帘子又抖动了几下,再次对刘奶奶表示感谢。 随后,刘奶奶收了红绳,端起木盆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刘继宗站在门口焦急等待着,候德森和刘继宗不一样,一脸火热期待,似乎在翘首以盼。 见刘奶奶端着木盆从房间里出来,候德森赶忙凑上来问长问短,刘奶奶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他,“那个李京恩醒了吗?” 候德森赶忙回道:“醒了醒了,就在马车上坐着呐,怎么样了白仙姑,那女鬼咋说的?” 刘奶奶转身把水盆里的水泼掉,对候德森说道:“屋里那女鬼说,这个李京恩是假的,真的李京恩已经给他杀了。” “啥?”刘奶奶这话一出口,候德森立刻微张起嘴巴,愣在了那里,似乎有些接受不了刘奶奶这句话。片刻后,刘奶奶见他一张奸猾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好像遭到了莫大的戏弄似的。 刘奶奶看着他这副德行暗自冷笑,作出一脸无奈,继续说道:“女鬼现在想要他儿子的尸骨,只要把他儿子的尸骨找回来,她就会离开的。” 候德森这时候显然还没从假李京恩的讯息里回过味儿来,有些失神,嘴里顺着刘奶奶话问了一句,“咱上哪儿去找给她找尸体呢?” 刘奶奶扭头朝院子外面看了一眼,说道:“马车上那个假李京恩一定知道尸体的下落。” “对……对呀!”候德森恍然醒悟,回过神来。 刘奶奶紧跟着心理暗示似的问了他一句:“候老爷,你说……这个假李京恩,咱们该怎处置他呢?” 候德森看了刘奶奶一眼,咬了咬牙,摆出一副大义凛然,忿忿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件事……白仙姑你就别管了,交给我就行了,我这就把他带回府里好好问问他,等问出女鬼儿子尸骨以后,我再把他送官严办!” “那感情好!”刘奶奶微微一笑,似乎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成,旋即冲候德森点了下头,“那就有劳候老爷了。” 刘奶奶和刘继宗随候德森又回了侯府,候德森给刘奶奶和爷爷安排了一间厢房休息,他自己带着家丁亲自审问假李京恩。 至于审问的过程,刘奶奶就不知道了,不过,落在候德森这种人手里,假李京恩的“待遇”是可以想象的。 天擦黑儿的时候,一名家丁来厢房请刘奶奶和刘继宗前去客厅,言说候老爷已经问出了女鬼儿子尸体的下落。 来到侯府客厅,就见成午那张桌子上又摆满了酒菜,虽说没有成午的丰盛,也差不到哪儿去。 候德森这时候在桌旁坐着,见刘奶奶和刘继宗进门,一脸兴奋,起身相迎。 落座吃饭时,候德森说了他从假李京恩那里问出的一些情况。 原来,这个假李京恩真名叫胡顺子,是李京恩的师弟,年龄比李京恩小几岁,在他们那个诈骗团伙里,胡顺子跟李京恩关系最好,两个人经常带着人一起搭伙行骗。 在大半年前的一次搭伙行骗过程成,李京恩出现了一些失误,被人家察觉,随后,受骗者找来一大帮人围堵他们几个,胡顺子因为身材矮小跑的慢,给一帮人抓住,打得死去活来,胳膊也给打断一条。 最后胡顺子死成得活,回到那个诈骗团伙。不过,他们的大师兄,也就是团伙的大掌柜,见胡顺子不但浑身是伤,一条胳膊也废了,就落井下石的把他赶出了团伙。 李京恩因为和胡顺子关系最好,于心不忍,就陪着胡顺子一起离开了那个诈骗团伙。之后,李京恩用攒下来的积蓄给胡顺子治伤治胳膊,并和胡顺子说了老宅子里有财宝的事。后来,胡顺子的伤好了一些,李京恩就带着胡顺子一起来老宅子找财宝,打算找到财宝以后,弃恶从善,做些正经生意。 不过,这胡顺子并没有这么想,因为上次行骗败露的事,他对李京恩一直耿耿于怀,特别是每次看到他自己那条废掉的胳膊,心里就对李京恩咬牙切齿,怨毒越积越深。 三个月前,在赶来河湾儿村的路上,一天晚上,两个人没能找到住宿的地方,只好露宿荒郊。半夜里,胡顺子起了杀心,趁李京恩熟睡之际,从身旁摸出一块石头,把李京恩砸死在了睡梦里,然后,他把李京恩的尸体扔进了附近一口枯井里,他自己冒名顶替赶来河湾儿村寻找财宝。 当然了,候德森跟刘奶奶说上面这些的时候,隐瞒了胡顺子因为犯了大烟瘾来到他府上的事。 据胡顺子交代,河湾儿村距离他杀人抛尸的地方不算近,能有上百里的路程。候德森跟刘奶奶说,这时候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派几个家丁带上胡顺子一起去找,刘奶奶点头同意。 吃过晚饭以后,候德森想留刘奶奶和爷爷在他府上住宿,刘奶奶婉言谢绝。刘奶奶对候德森说,上百里的路程,找尸体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找到的,我们两口子不如先回家等着信儿,等啥时候找到了,再派家丁到三王庄喊我们就是了。 候德森见留不住刘奶奶,于是派家丁套上一辆马车,连夜把刘奶奶和爷爷送回了家。 回到家时,已经快四更天了,我太奶起床给刘奶奶和刘继宗开的房门,因为太晚了,也不好吵醒刘念道,两个人和我太奶交谈几句以后,直接回房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刘奶奶把河湾儿村这些的事儿,跟刘念道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刘念道听完以后,交代刘奶奶,女鬼母子要想办法好好安葬,至于老宅子里那笔财宝,最好别让候德森这种人得到。 刘奶奶听刘念道这么说,笑了笑,很城府地点了点头。 随后,刘念道又问刘继宗,第一次在老宅子看到的,那个趴墙头偷看的人是谁。刘继宗说不知道,因为当时天色已黑,甚至连男女都没看清楚,不过,第二次再去老宅子的时候,就没再见到过那个人了。 刘念道交代刘奶奶和刘继宗,最好小心些,这老宅子里面肯定还有其他事儿,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有些事儿要是跟鬼神无关,咱们驱邪抓鬼人最好别去参合。 五天后,候德森的一名家丁赶着一辆马车来到三王庄,说是找到了李京恩的尸体,刘奶奶和刘继宗坐上马车,再次来到了河湾儿村。 可能候德森之前吩咐过,家丁直接把马车赶向了老宅子。候德森和几名家丁正在宅子大门外等候着。 马车卜一拐进巷子,刘奶奶就闻道一股腥臭味儿,就跟一大堆死鱼烂掉的味道差不多,等来到院子门口,味道更浓,几乎呛得她喘不过气来,忙从身上掏出一块汗帕掩住了口鼻。 李京恩被胡顺子杀死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正是尸体开始全面腐烂的时候,加上天气炎热,散发出来的那股子味道,就别提了。 走进院子以后,就见院子成央位置,放着一张草席,草席上又盖着一张草席,两张草席之间,有条人形隆起,人形隆起的周围地面湿答答油乎乎的,一看就知道尸体上的肉正在腐烂,这些湿哒哒油乎乎的液体,就是尸油。尸体都成这样儿了,真不知道候德森那几个家丁是怎么把尸体运过来的。 刘奶奶蹙着眉头朝那草席只看了一眼,立刻转身跑出院子,顺着巷子一直往外跑,直到气味儿淡了才停下,随后,扶着墙,弯着腰,一口口干呕起来。刘奶奶当时毕竟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她哪里见过这个。 刘继宗见刘奶奶从院子里跑出来,赶忙跟了出来。候德森带着几个家丁也走了出来。 等刘继宗和候德森他们几个来到身边,刘奶奶用汗帕擦了擦嘴角,又整理了一下头发,皱着眉头质问候德森:“怎么没弄口棺木呢?” 候德森尴尬地笑了笑,显然不舍得花这笔钱。刘奶奶冷冷看着他说道:“买口上好的棺木把尸体成殓了吧,尸体这样子让女鬼看见了,肯定会不乐意的。” 候德森听刘奶奶这么说,犹豫起来,刘奶奶呢,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他,最后,候德森被刘奶奶盯的没法办,一咬牙,从身上掏出一个钱袋子,让一名家丁到村里棺材铺买棺材。 不过,刘奶奶这时候却赶忙拦下了他,对准备拿钱买棺材的家丁说道:“要买就买三口棺木过来吧。” “啥?”候德森一听,又是一愣,老不情愿地问刘奶奶,“白仙姑,为、为啥要那么多呢?”刘奶奶朝屋里看了一眼,面色沉重,对候德森说道:“这老房子里还有两具尸体,一具是女鬼的,一具是李京恩父亲的,要买棺木成殓,就把他们一起成殓了吧,再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这一家三口一起葬了……” “这、这……”刘奶奶话音还没落,候德森脸上的肉已经抖了起来。我们这里有句俗语,除了割肉疼,就是花钱疼,像候德森这种人,钱在他眼里的位置比他亲爹还高,看的出来,让他一下子买三口上好棺木,比让他花钱买亲爹还疼。 刘奶奶见状,眸子一动,接着说道:“候老爷,您是大好人,河湾儿有谁不知道您的好儿呢,您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吧,您现在要是能把女鬼一家三口儿成殓了,女鬼将来不但不会再留在老宅子里,在天之灵还会保您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候德森听刘奶奶这么说,脸上的肉渐渐不抖了。最后,这位候大财主一咬牙,吩咐家丁,不但要买三口上好的棺木,还要买三套寿衣、纸人纸马数件。为了老宅子里的财宝,今天豁出去,就当自己死了亲爹了。 因为候德森钱袋子里的钱不够,候德森让家丁到家里账房支些大洋,尽量让女鬼这一家三口体体面面的。 见候德森能这么做,刘奶奶嘴角挂起了一丝笑意,这恐怕是候德森这辈子破天荒做的第一件好事。 趁着家丁去买棺材纸活儿的空当儿,刘奶奶问候德森,“那胡顺子现在咋样了?” 候德森闻言看了刘奶奶一眼,说道:“那、那胡顺子……等、等回去就把他送官府严办,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件事,白仙姑你就别管了。” 刘奶奶点了点头,不过,候德森说上面这些话的时候,吞吞吐吐、言辞闪烁。送官严办?刘奶奶心里很明白,胡顺子的下场不会像候德森说的这么简单,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也算是胡顺子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打发走几个家丁,老宅子这里,暂时就没啥事儿了,棺木寿衣啥的,买过来也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候德森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随后炫富似的把怀表在刘奶奶眼前晃了晃说道:“白仙姑,都十二点一刻了,咱先到我府上吃午饭,这里的事儿等吃过饭再说吧。” 刘奶奶朝候德森手里的怀表看了一眼,那时候的怀表可是稀罕物件儿,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不过,刘奶奶眼神里丝毫没有少女那种艳羡,为啥呢,因为像我们这种人,早就超脱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再者,像候德森手里那样的怀表,刘念道和爷爷身上都有,只是不稀罕像候德森这样拿出来炫耀。试想,刘念道是什么人,镜面大匣子都能搞到手,更何况几块怀表呢。 回到侯府,午饭依旧丰盛,不过刘奶奶真没啥胃口,满脑子都是草席下面李京恩那具腐烂流油的尸体,想起来就恶心,看到桌上盘子里的肉就想吐,饭菜基本上没吃几口。 吃过午饭以后,大概等了能有大半个时辰,买棺木寿衣的家丁回来了。 三口上好的黑漆大棺材,三套上好的缎面儿寿衣,纸人纸马十余件。就在吃饭的时候,候德森还派出一名家丁到邻村请了一位风水先生,这时候风水先生已经把穴地选好,几个土工正在穴地里打墓坑,可以说,这时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等几个家丁把三口大棺材抬进老宅子,首先把院子里李京恩的尸体成殓了以后,刘奶奶这才随候德森来到老宅子。之前,刘奶奶特别交代几个成殓李京恩尸体的家丁,尸体放进棺材以后,棺材盖可以盖上,但不能钉口,等把女鬼和李京恩父亲的尸骨全部成殓了以后,再一起钉口。 家丁成殓李京恩尸体的时候,在棺材底撒了厚厚的柴草灰和香料,这时候院子里那股子腥臭味儿再没那么大了。 刘奶奶示意几个家丁抬上棺材,跟她一起进屋。 来到堂屋门口,刘奶奶抬头朝天窗看了看,轻叹了口气,从随身包袱里拿出装着艾草水的小瓶子,扬手在天窗上撒了一些。其实这时候已经不用这么做了,但凡事都怕有个万一,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随后,刘奶奶又在那些抬棺材的家丁手腕上,每人系上了一根鸡血条,她自己也系上了一根。 做完这些以后,刘奶奶抬脚走进了屋里。这时候,那些抬着棺材的家丁,却停在门口犹豫起来。候德森见状,脸立刻拉了下来,嘴里威胁似的干咳了几声,那些家丁闻声儿胆怯地朝他偷瞥几眼,见他脸色黑黑的,只好硬着头皮把棺材抬进了屋。 等三口棺材全部抬进屋里以后,刘奶奶摆了摆手让那些家丁离开,那些家丁如获大赦,争先恐后跑了出去。 那些家丁刚一跑出屋子,红布帘子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两间里屋的门口,而且抖动的非常厉害,看得出来,女鬼这时候又激动又悲伤。 刘奶奶看了红布帘子一眼,也不废话,直接抬手指着三口棺材成间那口棺材,对红布帘子说道:“大姐,那口棺木里成殓的就是李京恩,里面的尸骨应该是你儿子的吧?” 红布帘子迅速抖了一下,好像是在点头。 刘奶奶松了口气,接着又说:“另外那两口空棺木,是给你和李京恩父亲准备的,我打算把你们葬在一起,生前你们不能在一起,死后你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你愿意吗?” 红布帘子又抖了一下,而且抖的非常厉害,看样子非常乐意。 刘奶奶点了下头,又说:“杀死您儿子的胡顺子,依我看也活不了几天了,等胡顺子死了以后,你儿子魂魄的怨气就会消失,到时候你儿子自然会过来和你相认的。” 红布帘子又抖了一下。 刘奶奶见状一笑,这老宅子里的女鬼,到现在总算能告一段落了。随后,她朝堂屋门口看了一眼,低声对红布帘子说道:“大姐,你现在能把房门关上吗,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刘奶奶话音没落,红布帘子再次一抖,与此同时,那两扇破败大门“砰”地一声,紧紧关在了一起。 这一下,因为房门关闭的速度过快,而且毫无征兆,刘奶奶倒是没什么,把守在外面的人吓了一大跳,以为刘奶奶在房间里出了什么事呢。 就听刘继宗在外面喊上了,还挺着急,“枝儿!枝儿!” 刘奶奶怕刘继宗冒冒失失闯进来,赶忙扭头喊了一句,“我没事哥,等我一会儿,这就出来!” 喊完以后,刘奶奶把目光转向红布帘子,低声问道:“大姐,你知道那老太监的财宝放哪儿了吗?” 红布帘子抖了一下。 “能告诉我吗?” 刘奶奶问出这句话以后,红布帘子居然不动了,这是啥意思?难道这女鬼怕把她的财宝拿走吗? 刘奶奶看着红布帘子等了许久,红布帘子依旧一动不动。就在刘奶奶想开口再问的时候,猛然间心有所感,一回头,就见另一间里屋门口的红布帘子不见了。 刘奶奶立刻明白啥意思了,嘴角一笑,转身朝那间里屋走去。 在这间里屋的床上,放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先前刘奶奶进过这间里屋,除了里屋的摆设以外,只有地上李京恩父亲的骨头架子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印象里床上并没有包袱,这时的大包袱,显然是女鬼从房间某处取出来放在床上的。 刘奶奶小心躲过地上李京恩父亲的骨头架子,走到床边,伸手把大包袱掂了起来,还挺沉的,哗啦哗啦乱响,就是那种金属碰撞发出的声响,里面显然全是好东西。刘奶奶没打开来看,不过就冲包袱的分量,买一百口上好棺木也绰绰有余了。 刘奶奶双手提着大包袱回到了外屋,这时候,红布帘子依旧在另外一间里屋门口挂着,一动不动。刘奶奶朝成殓着李京恩尸体的大棺材看了一眼,也不说话,走过去把手里的大包袱放在棺材边儿上,双手推着李京恩那口大棺材的棺材盖,使上全力,把棺材盖推开了一条大缝,随后一转身,抱起地上的大包袱,放进了李京恩的棺材里。 把棺材盖又推回去以后,刘奶奶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走到红布帘子跟前,对红布帘子说道:“大姐,我现在让外面那些人把你们的尸体成殓进另外两口棺木里,你可不许在他们天灵盖上吹气噢。” 红布帘子抖了一下,紧跟着,在刘奶奶眼前消失不见了 刘奶奶拉开房门走了出去,院子里,刘继宗第一个走过来问刘奶奶,“枝儿,咋在屋里呆了这么久,你都干了些啥呀?” 刘奶奶看了刘继宗一眼,又看了旁边的候德森一眼,候德森似乎也好奇刘奶奶在屋里这么久都干了些啥,而且,这时候候德森那双眼睛,有意无意的在刘奶奶随身包袱上乱瞟,好像在担心什么。 刘奶奶心里很清楚他在担心什么,刘奶奶立刻说道:“我能干些啥,跟那女鬼讲道理呗,她在这里几十年了,现在想叫她离开,哪有那么容易。” 转而,刘奶奶对候德森说道:“候老爷,我已经跟女鬼谈妥了,你叫家丁进屋把女鬼和她男人的尸骨成殓了吧。” 候德森听了脸上露出喜色,连忙指派几名家丁进屋收尸。几个极不情愿的家丁在候德森的催促之下,仗着胆子拿上两套寿衣走进了屋子。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几个家丁把女鬼和她男人的尸骨成殓妥当,三口大棺材也先后从屋里抬到了院儿里。 这时候,刘奶奶对候德森说了句,“可以钉口了。” 候德森赶忙示意,随后,几个家丁围在三口大棺材旁边,七手八脚用木楔子把棺材盖给契上了。 刘奶奶看着李京恩那口已经给木楔子钉的严丝合缝的大棺材,心里暗松了口气……三口大棺材全部钉好以后,刘奶奶盯着它们沉吟起来,候德森凑过来问刘奶奶,是不是把棺材抬到墓地马上下葬。 刘奶奶回神,扭头看了候德森一眼,若有所思,停了一会儿,刘奶奶对候德森说道:“等我给他们烧些纸钱,再把这宅子里的晦气除了再说。” 说着,刘奶奶走到三口大棺材的棺材头位置,把随身包袱取下,一猫身儿放在地上,随后把包袱上的扣儿彻底解开,将里面所有的物件儿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黄纸、焚香、鸡血条、柳枝、桃木楔、收魂瓶……等等等等。 刘奶奶这么做,其实就是想让候德森看到自己包袱里面的东西,将来候德森在老宅子里找不到财宝也怀疑不到自己头上。 候德森果然走过来朝包袱里瞅了几眼,眼神里先前看向包袱的那股子质疑不见了。 刘奶奶旋即露出一个冷笑,在三口棺材头分别画了一个圈,然后从包袱里取出一些黄纸,放进圈里,划着火柴点着。做完这些,回手又从包袱里拿出一沓黄纸,起身走进屋里,在屋子门口位置再次画了个圈,放进黄纸以后,再次点着。 等院里和屋里的黄纸烧尽以后,刘奶奶让候德森派家丁找来一支木盆,盆里盛上少量清水,从包袱里拿出一根柳条,用柳条蘸着盆里的清水,在院里和屋里甩着柳条洒上了。 刘继宗见状,忙问刘奶奶这是干什么,刘奶奶一笑说,除晦气呀。 刘继宗皱了皱眉头,别人可能不知道,刘继宗心里却明白的紧,柳条蘸水洒在地面不但不能除晦气,相反的,还能加重宅子里的地阴气,我们这里有句俗谚叫,鬼不走干路。刘奶奶这么做,不但不能把鬼送走,搞不好还要把外面的野鬼招过来。刘继宗不明白刘奶奶到底想干什么,不过当着候德森和那些家丁的面儿,刘继宗不好说刘奶奶什么。 洒完水以后,刘奶奶冲候德森一笑,说了句,“候老爷,现在可以把棺材抬走下葬了。”候德森闻言,赶忙招呼那些家丁抬棺材。 几个家丁,加上十几个临时找来的杠子工,抬着三口大棺材走在前面,刘奶奶和刘继宗跟在他们后面,墓坑就在河湾儿村北边儿一块荒地里,距离村子不算远,先前那位风水先生说了,那里是一块“小福地”,刘奶奶对风水一窍不通,不知道啥叫个“小福地”。 除了刘奶奶和刘继宗,没有给这一家三口送葬哭丧的人,只有路旁一些看热闹的村民聚在一起,冲着三口大棺材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感觉上,挺冷清的。 候德森并没有跟来,他在确定堂屋里的女鬼真的离开以后,就借口家里有事,不来墓地送丧了。刘奶奶一笑,也没说什么,不过刘奶奶心里很清楚,候德森这时候已经迫不及待想在老宅子里找财宝了,只不过,他还能找得到吗? 棺材抬到墓地,下了葬以后,刘奶奶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些黄纸,在三座坟丘的坟头画了大圈子,把黄纸一股脑儿放了进去,一转身,走到旁边刘继宗跟前,轻轻扯了扯刘继宗的衣角,低声说了句,“哥,把你身上的洋火给我使使。” 刘继宗一愣,反问刘奶奶,“你自己身上不是有么?” 刘奶奶娇嗔地瞪了刘继宗一眼,撒娇道:“人家身上的丢了还不行么。” “你呀,老是这么丢三落四的!”刘继宗没好气的把自己身上的火柴掏出来,塞进了刘奶奶手里。 刘奶奶拿着火柴,“擦”地一声划着,没捏着火柴棍伸手去点那些黄纸,而是把燃烧的火柴棍直接扔进了黄纸堆里。 就在这一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黄纸就像给人泼上了汽油似的,火柴棍刚一落在上面,像炸开了似的,火焰腾一下爆了起来,圈子里的黄纸一瞬间全部烧着。 对于这个,刘奶奶似乎早有预料,当她把火柴棍扔出手的那一刻,身子就往后退了两步,火球一样燃烧的黄纸虽然没把她咋样儿,却吓坏了围在旁边瞧热闹的家丁和那些杠子工,议论纷纷。 刘奶奶笑着对他们说,“别怕别怕,这一家三口刚搬了新家,人生地不熟的,很多地方需要花钱打点,着急拿钱呢。” 说着,刘奶奶下意识朝老宅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个杠子工顺着刘奶奶的眼神一瞧,立刻大喊了一声,着火啦! 墓地里这些人一听,全都扭头朝老宅子方向看去,就见那个方向火光冲天! 众人很快从墓地赶往河湾儿村,由于刘继宗腿脚不方便,刘奶奶陪着他走在了最后,等他们走进村子以后,大火已经熄灭,那所老宅子给瞬间升腾起的无名大火,烧了个底儿掉朝天。 这时候站在老宅子前面打眼一看,残垣断壁、满目狼藉。 巷子里挤满了村民,有些村民手里还拿着木盆水桶啥的,但是这些木盆水桶里的水全是满满儿的,显然这些村民都还没来得及把水泼进火场里。 就听这些村民七嘴八舌议论着说,这火起的太邪性了,来的快去的也快,不大会儿功夫啥都烧没了,旁边的房子都没事儿,就偏偏烧了这座老宅子。 这时候,刘奶奶低声对刘继宗说了句,“哥,咱回家吧。” 刘继宗满是狐疑地看了刘奶奶一眼,想说什么。刘奶奶赶忙朝刘继宗童真一笑,拉住刘继宗的一条胳膊,再次撒娇道:“走啦哥,回家啦……” 两个人在河湾儿村雇了辆马车,回到三王庄时,已经二更天。 这时候,刘念道还没睡,刘奶奶下厨做了一小锅可口的饭菜,喊刘念道一起吃。 吃着饭,刘奶奶把白天这些事对刘念道说了起来,不过,还没等刘奶奶说完,刘继宗就没好气的问她,“你身上那盒洋火丢哪儿了?” 刘奶奶看着他一笑,“你猜呀。” 刘继宗瞪了刘奶奶一眼,“你咋能做这样的绝户事儿,把女鬼送走也就算了,咋还把房子也给人家烧了。” “你看见我烧了吗?老宅子失火的时候,咱可都在墓地呢。”刘奶奶依旧笑着。 “你别以为我不懂。”刘继宗气呼呼说道:“你一定把身上的洋火丢在老宅子里了,你和女鬼串通好的,你在墓地里点黄纸,女鬼就在那老宅子里点房子,要不是你跟女鬼串通,墓地里的烧纸火焰咋能窜那么高!” 刘奶奶和刘继宗的对话,听得刘念道莫名其妙,问奶奶,“这是咋回事?” 刘奶奶把脸色一正说道:“爹,您不知道,那老宅子刚好建在一块聚阴地上面,聚阴地也就算了,建的还是背阴宅,犯大忌讳的,在那里死去的人,十有*阴魂不散,要是不烧掉,将来那里还会闹鬼,再说了,我就看不惯候德森那种人,财宝我给他放进了女鬼儿子的棺材里,房子我也不想给他留下……” “呵呵呵呵……”刘念道闻言笑了起来,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了句,“烧得好!” 刘继宗见刘念道夸刘奶奶,看了刘奶奶一眼,再也不说啥了,埋下头往嘴里扒起了饭。 刘奶奶继续说道:“那老宅子里其实不止一个女鬼,还有一个,我估计可能是那老太监先前的丫鬟,不过,我只能感觉到她的阴气,却一直没遇上她,我想,把房子一烧,那丫鬟鬼就没了落脚的地方,过不了多久,她自己就会离开了。” 刘念道听了,又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整个人显得非常欣慰,可能抱养刘奶奶,是他一生成最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吧。 河湾儿老宅子闹鬼的事,写到这里看似已经写完了,其实不然。 这件事过去五天后,这天深夜,刘念道在房间睡的正熟,突然听到耳朵边儿有人喊他的名字。 “秉守,秉守……” 刘念道立刻醒了,睁开眼一看,房间里乌起码黑的,不过,他清清楚楚看到床头站着一个瘦小枯干的小老头儿,门窗都关着,这老头儿是咋进来的? 刘念道吃了一惊,不过仔细一看,这小老头儿,咋好像过去在哪儿见过呢,只是一时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老头儿对刘念道说,“秉守呀,赶紧起来看看吧,外面有人想烧你家房子!” 刘念道闻言浑身一激灵,呼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房间里依旧乌起码黑的,朝床头一看,根本就没有小老头儿。刘念道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这才闹明白了,原来刚才只是一场梦,不过,这梦也太真实了。 这个梦,让刘念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刚才那小老头儿很久以前就在自己的梦里出现过。 刘念道没多寻思,从枕头下面摸出镜面大匣子,没敢惊动我太奶,撩开被子下床,穿上鞋子,也没点灯,悄无声息从里屋摸到外屋,然后趴在窗户上朝院子里一看。 院子里月光皎洁,就见有条黑影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仔细一看,黑影正抱着院子角落里堆放的柴禾往门口搬运,真如梦里老头儿说的,有人想要放火烧房子。 刘念道登即大怒,虽然他这时候已经七十出头岁,但身子骨还相当硬朗,也没出声儿,把手里的大匣子顶上火儿以后,趁外面那人转身抱柴禾之际,打开窗户翻到了院里 就在那人再次抱着一捆柴禾放到门口,还没等他转身,刘念道手里镜面大匣子已经抵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别动,动一下就叫你脑袋开花!” 那人闻声儿,猛地一回头,刘念道挥手用*在他面门砸了一记,那人闷哼一声,吃疼地朝后倒退一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念道的枪口再一次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刘念道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鬼迷心窍 想要放火的这家伙成等身材,偏瘦,年龄大概在二十一二岁左右,因为光线不好,也看不太清楚,大概是这个样子。刘念道这时候问他,他也不说话,只是用愤恨的目光恶狠狠盯着刘念道,好像跟刘念道有深仇大恨似的。 刘念道一只手握枪抵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指了指被他堆在门口的柴禾,又问他,“我们家跟你有什么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还是不说话。 刘念道皱了下眉,“你不说话,刘爷我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说着,镜面大匣子从那人下巴上挪开,枪口一低,照定他一条大腿搂动了扳机,“砰”地一声,镜面大匣子吐出一团火花,那人跟着痛哼一声,抱着大腿翻坐在了地上。 这一声枪响,不但惊动了房间里熟睡的刘奶奶和刘继宗,也同时惊动了街坊四邻。 没多大会儿功夫,刘奶奶和爷爷穿好衣服,拉开房门刚要迈脚,门口堆的柴禾第一时间翻进了屋里,就见房门已经给柴禾堵得严严实实。他们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两个人赶忙一起动手,把堵在门口的柴禾推到一边,先后从房门走了出来。 这时候,附近许多街坊邻居也闻声赶来了,有几个人手里还拿着火把。 一时间,刘念道家里沸腾起来,火把照满院子通明。 借着火光再看地上那人,正埋头抱着被枪击成的大腿痛苦抽搐着,地上好大一滩血,从伤口还在不断汩汩地往外冒。 其实刘念道这一枪打的很有分寸,子弹擦着这人的大腿边缘打了对穿,并没有伤到筋骨,疼是肯定的,不过只要把血止住就没啥大碍了。众人看到这场面,不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就连刘奶奶一时间也闹不明白,想开口问刘念道,刘念道却朝她一摆手,把镜面大匣子掖回腰里,一指地上那家伙,对赶来的众人大声说道:“这狗东西大半夜跑来我们家放火,想烧死我们全家,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置他呢。” 众多街坊邻居听了这才明白,再看看门口堆放的那一大堆柴禾,不言而喻,一个个顿时同仇敌忾。 刘念道全家在三王庄的人缘和口碑,我就不多说了,早几年村民们就极力让刘念道当村长,刘念道嫌麻烦没干。 这时候,街坊邻居们七嘴八舌建议上了,有的说送官,有的说吊树上打死,还有的说,绑石头直接沉河里去。 议论着,已经有几个小伙子拿来草绳把地上那家伙捆上了,众人把目光全都看向刘念道,就等着刘念道发话了。 刘念道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家伙,淡淡说道:“说吧小子,为什么要这么干,你跟我们家有什么仇,不说清楚,你今天有命过来,可没命回去了。” 就在这时候,刘继宗凑到了刘念道跟前,低声跟刘念道说:“爹,我看这人好像是河湾儿村趴老宅子墙头那家伙。”刘念道闻言,扭头过疑惑地问刘继宗,“你不是说那天天太黑,你没看清脸么。” 刘继宗又瞅瞅地上这家伙,说道:“我这时候看着,越看越觉得就是那家伙。”王草鱼这时候也闻声儿赶来了,老头儿身子骨不如刘念道,前两年就已经拄上了拐杖,不过王草鱼家里人丁比刘念道家里兴旺的多,王草鱼光儿子就有六个,孙子重孙子无数,大儿子王金沙,现在是三王庄的村长。 王草鱼抄抄着跟刘念道说,“秉守叔呀,跟他啰嗦个啥咧,直接绑了吊起来打!”说着,王草鱼一招呼他自己那几个孙子,几个人过来把地上那人拽起来,架着架到了外面,三下五除二绑在了村成一颗老槐树上。众人后脚儿跟着来到了老槐树下。 过去那年月儿,兵荒马乱的,也啥没王法。那啥才是王法呢,人多了就是王法,一个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说的话,也是王法。 刘念道见这人嘴硬,也不拦着,任由着王草鱼他们折腾。有位村民从家里拿来一根马鞭子,王草鱼其成一个孙子抢过来,抡起来就打。 这时候,刘奶奶从家里拿着一根布绫子,跑过来拦下了他们,“你们先别这样,等问清楚了再也打不迟。” 说着,刘奶奶蹲下身子,把手里的布绫子包在了那人大腿的伤口上。刘继宗见了不乐意了,“枝儿,你这是干啥呢,这人想烧死咱们呐。” 刘奶奶没理会刘继宗,包好以后从地上站起身,柔声问那人,“你是哪儿的人?为啥要来烧我们家的房子?” 那人抬起头冷冷看刘奶奶一眼,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低沉,一字一顿,听上去很怪,“没家了,你烧了俺们的房子,我也要烧了你们的房子……” 刘奶奶听了心里一沉,忙从旁边一名村民手里要过一支火把,照着亮儿,仔细朝那人脸上一看,旋即吃了一惊,回头喊刘念道,“爹,您快过来看呐!” 刘念道闻言,也从身旁村民手里要过一支火把,举着火把走到那人跟前。那人跟刘奶奶说了一句话以后,把头又低了下去,只能看到他头顶蓬乱的头发。 刘念道伸手拖住他的下巴,手腕一较劲儿,把脸给他仰了起来,然后用火把一照,刘念道也吃了一惊。 就见这人脸上几乎没肉,眼窝深陷,头骨嶙峋,咋一看就像一张白森森的肉皮包了个骷髅头。双唇苍白,眼睛珠子里血丝满布,白眼仁儿少,黑眼仁儿多,火把倒影在眼睛珠子上,隐隐泛青光。整张脸看上去比死人脸还恐怖。 刘念道看罢,转头跟刘奶奶对视了一眼。刘奶奶不解地问道:“爹,这人身上阴气好重,活人怎么会有这么重的阴气呢?” 刘念道听刘奶奶这么问他,呲了呲后槽牙,犹豫起来,看样子他知道原因,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跟刘奶奶解释。 刘奶奶又问了他一次,刘念道想了想,一招手,把刘继宗叫到了身边,在刘继宗耳旁小声说了几句。 刘继宗听完一点头,把刘奶奶拉到旁边没人的地方,小声跟刘奶奶解释说:“咱爹说了,有些话他当长辈的不能跟你直接说,叫我代传。咱爹说,这个男的跟女鬼交合过多次,而且跟女鬼在一起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他们两个干那种事的时候,男人身上的精气不光给女鬼吸走,女鬼还把自己身上的阴气倒流进男人体内,用阴气压住男人体内的阳气,达到迷惑心窍的目的,这就是他身上阴气重的原因。咱爹还说,从男人这时候的样子来看,身上的精气已经快被女鬼吸干了,男人身体里阴盛阳衰,看似活人,其实三分是人七分已经是鬼,命恐怕已经不长了。” 听刘继宗这么一解释,刘奶奶的脸顿时就红了。这些话,公公跟儿媳妇是说不出口,虽然刘念道跟刘奶奶的关系,跟亲生父女没啥两样儿,但这些话,即便是亲生父女也不可能直接面对面说出口。 这时候,闻风赶过来的村民越来越多,知道这人要烧刘念道家的房子以后,很多人叫嚷着打死这男人,王草鱼的那个孙子抡起马鞭子抽了起来,男人低着头,抽一鞭子哼一声。 刘奶奶和刘继宗回到了刘念道身边,刘念道没看刘奶奶,眼睛盯着正在挨鞭子的男人说道:“现在看来,这男人是被女鬼迷了心窍,烧咱家房子并不是他的本意,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傀儡,罪魁祸首是那女鬼,那女鬼……应该就是老宅子里的丫鬟鬼,你把老宅子烧了,那丫鬟鬼没了藏身之处,迷惑这男人来找咱们寻仇了。” 刘奶奶朝那男人看了一眼,对刘念道说道:“爹,既然不关这男人的事,那就把他放了吧,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刘念道点了下头,“算这小子命大遇上了咱们,只要把他身上阴气打出来,他还有救。”说着,刘念道朝王草鱼那个孙子摆了摆手,“算了孩子,别打了,你们把这小子给我抬家里吧。” 刘念道现在在三王庄的威望是最高的,村民谁也不会忤逆他,也不会反驳他,众人听刘念道这么说,七手八脚把男人从树上解下来,又抬着抬回了刘念道家里。 太奶小玉,胆子比较小,虽然也被之前的枪声吵醒,但她一直没敢出门看,这时候见几个村民抬着一个血人儿来家里,吓了一大跳,刘奶奶赶忙过去陪她进了屋。 刘念道在院子里铺了一张草席,吩咐村民把男人放到草席上,随后,又让人去请村里的郎成过来给男人包扎一下伤口。 王草鱼一看,不乐意了,他闹不明白刘念道这是要干啥,这种人,不打死已经算便宜他了,咋还给他请郎成呢? 刘念道忙跟王草鱼解释说,男人被女鬼的阴气迷了心窍,纵火也是身不由己,杀他起不了多大作用,不如作法把男人身上的阴气拔出来,等男人神智恢复了,问他女鬼现在的下落,把那女鬼除掉才是正事。 村里的郎成很快被人请来了,男人原本就被阴气侵体半死不活,这时候因为失血过多又挨了鞭子,已经昏迷过去,郎成用剪刀剪开他那条伤腿的裤管,给伤口上药止血包扎。 与此同时,刘念道吩咐王草鱼那个当村长的大儿子,找五个十六岁以上的童男过来。 等郎成把男人腿上的枪伤和身上的鞭伤处理完毕,王草鱼的大儿子也把刘念道要的五个童男找来了。其实王草鱼的大儿子找童男也没费多大劲儿,村里大多数人都在这里了,大声喊一嗓子就站出好几个。 王草鱼问刘念道,找五个童男过来干啥,刘念道解释说,让这五个童子把男人身上的阴气打出来。这时候,男人身上的伤口虽然已经给郎成包扎停当,但还处在昏迷状态。刘念道跟王草鱼解释几句以后,扭头朝男人看了一眼,男人身上阴盛阳衰、加上挨了一枪,不赶紧把他身上的阴气打出来,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 三王庄的人心很齐,一家有事百家帮忙,特别是刘念道家里出事,这时候,几乎三王庄所有的人都赶来了,男女老少在刘念道家的院子里挤得是里三层外三层。 刘念道让他们往旁边站一站,给地上这男人腾出些地方,村民们闻言,呼啦一声让出一圈空间。 随后,刘念道把那五个童男叫到男人身边,他自己来到男人跟前抓起男人一只左手,招呼那五个童男,每人伸出自己的左胳膊,用自己左手的两根手指头,紧紧捏住男人左手上的一根手指,从男人左手的大拇指开始,五个童男分别捏住一根。 五个童男十分听话,在男人身边扇面状站开,每人伸出左手捏住男人一根手指。刘念道郑重交代他们,在没征得自己同意的情况下,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松手,五个童男点头。 随后,刘念道又让其他村民找来一口舂米用的石臼,将石臼里盛满水,水里撒上一定量的生石灰。等生石灰和水在石臼里溶解挥发以后,刘念道抓起男人的右手放进了石臼水里。 做好上面这些以后,刘念道吩咐那五个童男,用自己的右手掌拍打男人的右手心,由捏着大拇指的童男首先拍打,捏着大拇指的童男拍打过后,捏着食指的童男接着拍打,食指打完,捏成指的童男跟着再打,以此类推,循环拍打。 做法并不复杂,刘念道一说,几个童男就明白了意思,按照顺序拍打起来。拍了两轮以后,也就是每个童男拍了男人手心两下以后,刘念道让他们停下,朝屋里喊了刘奶奶一声,让刘奶奶拿根针出来。 因为我太奶胆子小,刘奶奶这时候正陪着她在里屋坐着,听刘念道喊她,忙起身到柜子上的针线包里取出一根缝衣针。 刘奶奶拿着针来到院子里以后,朝地上那男人和那五个童子看了看,立刻就明白刘念道在做什么了,把针递给刘念道以后,刘奶奶站在旁边看了起来。 刘念道从刘奶奶手里接过把针以后,从身上掏出火柴,划着几根,用火苗把针尖烫了一下,从石臼里捞出男人的右手,用针在男人每根手指尖儿上深深扎了几下,见有血冒出来以后,迅速把男人的右手又放回了石臼里。 这时候,石臼里的水因为生石灰的分解,起了化学反应,水质呈碱性,俗称“石灰水”,人体肌肤在有伤口的情况下放进这种水里,会有火辣辣的灼痛感,奉劝那些灵异爱好者们,只要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种打阴气的方法千万不要拿去试验或者是使用,有一定的危险性。 紧接着,刘念道招呼那五个童男,按照刚才的步骤继续拍打男人的左手心,啥时候他喊停了再停,不喊停就一直拍。 刘念道吩咐过以后,五个童男再次从捏着大拇指的那个童男开始,一下下轮流拍打起来。 又打了两轮以后,从男人右指尖被针扎破的伤口处冒出了黑色血水,血水在石灰水里迅速散开,徐徐袅袅,咋一看上去很像黑色烟雾。 这些黑色血水就是男人体内的阴气,五个童男子通过拍打男人的左手心,把自己身上的纯阳气打进男人体内,男人体内的阴气架不住五道纯阳气的攻击,就会被迫顺着血液从男人右手的破口处跑出来。 阴气一旦扩散进石灰水里,就会被石灰水里满带热性的阳气“烫死”,然后变成另一种奇特物质,快速往石臼底部沉淀。 石臼底部是先前撒进去的生石灰,这时候在石臼底部就像白色泥浆一样,呈糊糊状,阴气沉到底部以后,就会钻进这些泥浆糊糊里,也可以说是被这些泥浆糊糊吸收了,吸收到一定数量,泥浆颜色就会变黑。 就在每个童男打了能有六七十下的时候,石臼底部的生石灰彻底变成了黑色。刘念道赶忙让五个童男停下,吩咐旁边的几个村民,找块野地挖个坑,把石臼里的水和石灰倒进去埋掉,然后把石臼洗干净,再盛满清水,撒上石灰。 如此反复换了四次水,每个童男在男人左手心差不多拍打了能有三百多下,男人脸上渐渐有了红晕,呼吸也平稳均匀了很多。这时候,石臼里男人手指尖上流出的已经不再是黑血,成了红色。 刘念道见状,忙让五个童男停下,放开男人的手指,各自休息。 到这里,打阴气的法事就算完成了,男人身上的阴气就算是被彻底打了出来。 法事结束以后,刘念道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觉成,居然折腾了一夜,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再看院子里的村民,少了一大半儿,有些人熬不住早就回家睡觉了,只有一少部分劲头儿大的,从头看到尾,当然了,其成一部分是主动留下来帮忙的。 因为自己家这些事儿,把这么多人折腾的不睡觉,刘念道觉得挺过意不去,吩咐刘奶奶,在院子里找几个妇女,把家里那口最大的锅抬到灶上,再把家里的存货拿出来,给院子里的街坊邻居们煮一锅好吃的。 那些劲头儿大的村民里,不乏有些爱瞧热闹的大老娘们儿,一听刘念道说要做大锅饭,她们一夜也没帮上啥忙,这时候总算有了用武之地,不用刘奶奶喊她们,主动站出来帮着刘奶奶生火烧水。 刘念道是个喜欢热闹、喜欢交朋友的人,请村里人吃大锅饭这种事,很经常,村民们也早就习以为常了。 返回头再说地上那男人,这时候身上的阴气虽然已经给全部打了出来,但是还没醒。刘念道掐了掐他的脉搏,脉搏虽然弱,不过还算平稳,因为身上阳气缺失,加上失血过多,还要等一阵子才能醒过来。刘念道吩咐几个村民把男人抬到了偏屋的床上。 这男人一直到晚上吃饭时才醒过来,刘继宗在偏屋守了他一天。 男人醒过来以后,神智不算清楚,刘继宗喂了他一碗稀粥,肚里有食以后,男人精神了许多。 男人四下打量了一下房子,问刘继宗,“这是哪里?”刘继宗是被刘念道勒令来看护这男人的,刘继宗的气量没刘念道和刘奶奶那么大,对想烧死自己的人还这么好,刘继宗做不到,瞅着男人心里别扭一天了。 这时候听男人问他这是哪里,刘继宗冷冷回了男人一句,“你说这是哪里!” 男人似乎没听出刘继宗话里带着气儿,又问,“俺咋会在这里?”刘继宗又冷冷回了他一句,“你说你咋会在这里!” 这时候刘奶奶推门进屋,刚巧听见刘继宗跟男人的对话,说了刘继宗一句,“哥,你看你咋说话呢。”刘继宗哼了一声,没好气地摔门走出了房间。 刘奶奶忙跟男人解释,把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男人说了一遍。男人听完,原本有些血色的脸上,又泛起了白,这是给吓的,嘴里痴痴呆呆说着,俺咋会干这种事,俺咋会干这种事…… 就在这时,刘念道推门走了进来,刘奶奶忙搬了把椅子放在床边,让刘念道坐下,刘念道示意刘奶奶先回堂屋。 刘奶奶离开以后,刘念道从腰里抽出烟袋杆,走到床边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和颜悦色跟男人聊了起来。 这个男人,果然是河湾儿村的,名字叫李胜,今年二十二岁,因为家里穷,一直没能娶上媳妇儿,在邻村一户地主家里打长工。 半年前的某一天,李胜下工比较晚,回到村子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他的家就在那老宅子的巷子口儿附近,每次回家必须路过那巷子口儿。因为巷子里就有那么一个老宅子,几十年前老太监全家离奇失踪以后,那里就一直不太干净,别说在晚上,白天都很少有人往那条巷子里钻,可那天很是奇怪,李胜在路过巷子口的时候,居然从巷子里走个身穿白衣的漂亮女子,看年龄也就十七八岁,女子拦下李胜,问他叫什么名字,李胜当时可能就有些鬼迷心窍了,他也不觉得奇怪,连想都没想就跟女子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天没事。第二天,李胜又很晚才下工回家,路过巷子口的时候,冷不丁听见巷子里有人喊他的名字,听声音像是昨天那个女子的,李胜也没多寻思,赶忙答应了一声,可是,等他答应过以后,巷子里的声音跟着就消失了,就像没有人喊过他似的。 就在当晚深夜,李胜睡的正熟,迷迷糊糊又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好像还是那个女人。李胜从床上爬起来,竖起耳朵仔细听听,声音很近,像是从院里传来的,穿好衣服从屋里来到院里,院里没有,这时候声音又传来了,居然是从街上传来的,李胜跟着声音又来到街上,街上空荡荡的也没人,这回又发现,声音好像是从远处那条巷子里传来的。 李胜又鬼使神差地顺着声音走到了巷子口儿,巷子里黑漆漆的、阴森森的,女人的声音像勾魂儿似的从巷子深处传来…… 李胜知道那老宅子里不干净,不敢再往巷子里走,就在这时候,肩膀猛地被人推了一下,李胜一是害怕,二是收留不住,身子向前一冲,直接就钻进了巷子里。 当时就连李胜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声音从那老宅子里一声声传来,他就顺着声音往前一直走,最后,走到了那老宅子门口,见老宅子大门居然是敞开的,李胜仗着胆子往院里一看,就见院里站着个满脸是血的白衣女子! 李胜吓得“啊”地一声大叫,双腿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这时候,院子里的女人动了,喊着李胜的名字,满是鲜血的脸上带着笑,一阵风似的朝李胜飘来。 女人的双脚居然不着地! 李胜吓得再次大叫,一骨碌身儿,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勇气,从地上爬起来撒腿就跑。 巷子里漆黑无比,李胜跑的像只没头苍蝇似的跌跌撞撞,身后那女人依旧喊着他的名字,梦魇似的追在后面,李胜的苦胆都快给吓破了,这时候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也不知道在巷子里跑了多久,从感觉上来说,应该已经跑出巷子了,别说跑出巷子,这么大会儿功夫都能跑出村子了,但李胜这时候居然还在巷子里。 这巷子一头儿是死胡同,另一头儿通着外面的丁字路,李胜刚才从地上爬起来跑的时候虽然慌乱,但还不至于把方向搞错,他清楚记得自己是朝巷子口方向跑的。 又跑了一会儿,李胜终于觉得不对劲儿了,这巷子深邃的好像没有尽头似的,不管怎么拼命跑就是看不到巷子口。 李胜再次害了怕,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起了救命,巷子四周好像很空旷,声音传出去老远,却没人回应他,唯一回应他的只有身后那名女子,女子依旧追在后面喊着他的名字,声音跟夜猫子哭叫似的,要多恐怖有多恐怖,而且听上去距离越来越近,好像就快撵上他了。 李胜架不住想回头看一眼,就在这时候,突然觉得身后一凉,好像有阵寒风吹在了后背上,紧接着,一股怪力从后面拍成了他,脚下顿时一个踉跄,身子向前扑倒,噗通一声,直接摔了嘴啃地。 这时候也不觉得疼,在地上挣扎着翻过身,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后面的女人已经追了上来,李胜坐在地上仗着胆子朝女人看了一眼,这一眼下去,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又狠狠吐了一口粗气,就见女子亭亭玉立站在自己身边,一身纯白色素服,那脸蛋儿上并没有之前看到的那么吓人,不但不吓人,还分外漂亮,面颊白皙精致,加上一身白色素服,整个人看上去恍若九天仙女临凡,唯美圣洁! 李胜仰头瞅着女子直接就看傻了,心里那股子莫大的恐惧感在这一刻也不知道飞到哪个九霄云外了。眼里眼外,只剩下了这位容貌惊人的临凡仙子。 女子见李胜看她,朝李胜温婉一笑,惊心动魄,随后盈盈一弯腰,伸出一只光洁皓腕,一把拉住李胜的手,像拉情人似的把李胜轻轻从地上拉了起来。 女子打趣对李胜说道:“李公子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声音如山泉流水,潺潺悦耳,听得李胜骨头都快化掉了,傻傻看着白衣女子手足无措。不过,女子拉着他的那支嫩白小手却是阴冷如冰,导致他只想打哆嗦。 紧跟着,女子又冲李胜温婉一笑,直言不讳说她看上了李胜,想以身相许,今晚就洞房成亲。 李胜这时候已经被这位圣洁的白衣女子迷住,早就忘记了刚才看到的一幕和刚才发生的一切,听女子说要以身相许,他激动的浑身发抖,连忙点头同意。 女子再次一笑,这笑容让人无从抗拒,要多动人有多动人。女子一转身,拉起李胜的手直接朝巷子深处的老宅子走去。 女子一直把李胜拉进老宅子后院一间厢房里,厢房布置的很讲究,就像新人的洞房似的,不过,全是白色格调,就连蜡烛和“喜”字都是白色的。 李胜这时候也不觉得奇怪,和女子像模像样在两支白蜡摆置的香堂前拜了天地,然后被女子拉着走进厢房的里屋,和女子在里屋床上做了夫妻。 第二天,李胜醒来一睁眼,发现居然在自己家里的床上躺着,看看枕边,空荡荡伊人不在,心里顿时产生出一股莫大的失落感,很快的,他又自己嘲笑自己居然会留恋一场黄粱美梦。不过,这个梦就好像深深刻进了他脑子里似的,历历在目,他甚至还能回味到女子身上的体香,很真实,真实的让他怀疑那根本就不是梦! 打那夜开始,李胜每到深夜都能听到女子在屋外喊他的名字,听到喊声,李胜就会很自觉地从床上爬起来,到老宅子里和女子幽会。 李胜和女子这种如同梦境一样的夫妻关系,从半年前开始,一直维持到现在。久而久之,李胜怀疑这根本就不是梦,于是在白天偷着去了老宅子几次,在那里虽然没能找到女子,却发现后院一间厢房被人修缮过,院子里的葡萄架也被人修剪过,在那些梦境里,李胜清楚记得,厢房和葡萄树,都是他动手修缮修剪的,这更加让他确定这不是梦,至于是怎么回事,他说不清楚,由于老宅子里不干净,李胜也就没敢进屋里查看,每次在院子里转一圈儿就赶紧离开。 后来,他在和女子梦里相会时,问过女子几次,女子也不说什么,只说等院子里的葡萄成熟,我们就能形影不离在一起了。李胜不明白葡萄成熟跟他们在不在一起有啥关系。不过,李胜自打和女子做了夫妻以后,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畏寒怕冷还怕光,白天不想出门,觉得太阳光照在身上特别不舒服,但人总要吃饭的,吃饭就得干活儿,李胜不得不每天上工干活儿。 就在前些天,也就是刘奶奶和刘继宗第一次到老宅子那天,李胜再次下工路过巷子口,这时候李胜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路过巷子口必定要朝里面看上一眼,每次巷子里都是空荡荡的,可这一次,他看到老宅子门口居然停着一顶轿子和一辆马车,心里一跳,生怕和女子有关系,他主要是怕失去女子,那么美貌的女子,打她主意的人肯定不少。 于是李胜悄悄溜进巷子,也没敢在大门口露头,直接爬墙头朝院子里瞅了一眼。当时他一露头,刚好被刘继宗发现,又感觉做贼心虚,赶忙跳下墙头跑回了家。 打那天起,女子一连几天都没在他梦里出现过,直到老宅子莫名其妙失火的第二天夜里,女子再次出现,这一次,女子直接出现在了李胜床边,把他喊醒以后,女子对他说,咱的家被人烧了,你得去报仇。女子说完,李胜浑身一冷,立刻失去了知觉,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刘念道家偏屋的床上。 发生在李胜身上的事,从头到尾也就这么多了。听李胜说完,刘念道一口口抽起了烟,停了好一会儿,刘念道叹了口气,放下烟袋对李胜说道:“小兄弟,不瞒你说,梦里和你成亲的那名女子,不是人,应该是过去那老宅子里的一个丫鬟,已经死了几十年了。” 李胜听刘念道这么说,脸色微变,似乎不太相信,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刘念道。 刘念道把烟袋掖回腰里,接着说道:“那女鬼和你拜堂成亲,是在跟你结活阴亲,结了活阴亲以后,虽说你是活人,可你们已经是拜过堂的夫妻,掌管鬼神的那些仙家也就没法儿再管束那女鬼,那女鬼说葡萄成熟以后你们就能形影不离在一起,其实葡萄成熟之际,就是你的死期,你死了,就能和她永远在一起了,还好你命大,遇上了我们。” 李胜听刘念道这么说,眼神里居然闪过一丝异常,神色变得复杂起来。 刘念道顿时一皱眉,赶忙开口又说:“小兄弟,人是人,鬼是鬼,人鬼殊途,阴阳陌路,你可要想清楚。” 李胜不置可否,默默点了下头。 刘念道又叹了口气,问他:“那房子已经没了,你知道那女鬼现在藏在哪儿吗?” 李胜又默默摇了摇头,很失望的样子。 刘念道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那好吧,你先在我们家里养伤,你放心,你在这里那女鬼找不到你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刘念道找村民借了辆马车,打算一个人到河湾儿村走一趟,刘奶奶和刘继宗要跟着去。 刘念道对刘奶奶和刘继宗说:“你们两个去过那老宅子,女鬼认得你们,去了会打草惊蛇,在家里看好那个李胜,这小子已经迷上那女鬼了,别叫他做傻事。” 刘奶奶不放心刘念道一个人去,毕竟刘念道已经七十岁了,刘念道哈哈一笑,说自己虽然年龄大了,但一点儿都不老,这时候要是八国联军再打过来,照样能闯进联军大营宰掉他一名上将军官。 即便刘念道这么说,刘奶奶还是不放心,最后找来王草鱼的一个小孙子,让他陪刘念道到河湾儿村走一趟。 王草鱼这个小孙子这年十六岁,名字叫王小顺,刘念道一般喊他小顺子。 书说简短,成午时,刘念道来到了河湾儿村,跟村里人打听了一下老宅子的位置以后,很快来到了老宅子。 这时候的老宅子已经面目全非,那场大火烧的彻底,满院子灰烬不说,残垣断壁,屋倒房塌。 刘念道让小顺子等在巷子里,他自己一个人走进了院子。根据刘奶奶之前的描述,刘念道从前院走到后院,很快找到了李胜和那丫鬟鬼幽会的厢房。 这时候,厢房只剩下四面墙壁,门窗、屋顶和屋里所有木质的家具摆设全被烧成了灰烬。 踩着那些灰烬走进厢房的里间,刘念道发现一张只烧了一半儿的木床。 在木床上直挺挺躺着一个烧得半焦的人形,走过去仔细一辨认,是具女尸,刘念道看到女尸立刻就明白了,那丫鬟死后变成了僵尸,魂魄从尸身里跑出来勾人,李胜这大半年来,每天夜里都是在跟这具僵尸做那种事…… 刘念道把尸体仔细检查了一下,僵尸勾人不外乎两种情况,第一,死前心愿未了,就像这丫鬟,死前肯定动了春心,想嫁人了,不过没能达成心愿就死了。第二,通过与活人交合,吸取活人精气和阳气用来修行,达到某种高度或者是目的。 据刘念道判断,这丫鬟鬼和李胜结阴亲的目的偏向于前者,因为刘念道之前在和村里几个老人打听老宅子位置的时候,还刻意打听了一下村里过去有没有和李胜现在状态差不多的、怕冷怕光或者瘦成皮包骨横死的人,那些老人都说没有,这说明丫鬟鬼和李胜成亲不是为了修行,真的看上了李胜,要不然这么多年来,她勾的人不会只有李胜一个,不过,丫鬟鬼这么做,不是在爱李胜而是在害他。 刘念道不由自主的叹息一声,伸双手把半焦的尸体翻了个身,尸体是正面仰躺着的,大火将尸体的正面部位全部烧焦,背面和身下的床板却完好无损。 尸体上没有穿衣服,或许是年头太长烂掉了,也或许是做那种事的时候被迷失心智的李胜脱掉了。尸体的背面并不像少女背部那样光滑如玉、肌若凝脂,可以说根本就看不到皮肤,从脖颈到脚踝,像动物一样通身长满了毛,而且是绿油油的毛,因为之前被尸体压着,这些绿毛像被风吹倒的野草似的紧紧贴在尸身上。 刘念道伸手撩起一撮绿毛看了看,居然有一寸多长,他这时候的经验阅历,比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增长了多少倍,天南海北跑了这么多年,僵尸也见过不少,真正站起来扑人的那种没见过。 像这些僵尸其实也有类别之分,也可以说是等级之分,从毛发判断,大致分为五个类别:白、黑、青、赤、黄(黄也就是金色),存在的年头儿越长,毛发颜色越鲜艳。从这丫鬟僵尸的毛发判断,时间应该在一甲子之内,也就是六十年之内。 刘念道顺势把手指一捏,揪住被他撩起的那撮绿毛提力一拔,噗地一下,这撮绿毛居然被他从尸身上轻轻松松拔了下来,又揪住一大撮再拔,又轻松拔了下来,并且从拔掉绿毛的皮肤上缓慢地溢出了浆糊状的液体,就像凝固到一半儿的血液,颜色鲜红,触目惊心。 刘念道扔掉手里的毛发,抿了一点儿红色液体在手指上搓了搓,液体看似糊状,搓在手上却不发粘,可以肯定,丫鬟鬼的魂魄已经有些日子不在尸体上了,那场大火以后,她可能离开了老宅子。 看罢尸体,刘念道走出宅子来到巷子里,吩咐等在巷子里的小顺子找些柴禾过来,越多越好。 这小顺子,跟当年的王草鱼很像,傻乎乎的有点儿愣头愣脑,不过很听刘念道的话,跟刘念道处的关系也很好。说起来,这小顺子其实跟我还是平辈儿,喊刘念道也是喊刘念道的。 小顺子很快跑出巷子,陆续抱来几大捆柴禾,有秸秆也有木柴,显然是在附近哪家柴禾垛上扒来的。 刘念道吩咐他把柴禾放在那间厢房的门口,因为年龄还小刘念道没敢让他进屋,见抱来的柴禾够用了,就把他打发回了巷子里。 随后,刘念道把那些柴禾抱到里屋,放到烧了一半的床下,柴禾点着,重新烧起了尸体。烧尸体其实并不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一堆柴禾就能把人烧成一捧骨灰,这是不可能的,在只用柴禾的情况下,只能把尸体烧成一堆焦炭,有时候因为尸身上的筋骨受热蜷缩,尸体还会出现抖动或者抽搐的现象。 柴禾点着以后,刘念道走到院里抽起了烟。 半个时辰以后,约莫着里面的柴禾也烧的差不多了,刘念道把烟袋掖回腰里返回了房间。 这时候,尸体更加焦黑,黑漆漆一团,如果不仔细辨认根本认不出那是个啥。 刘念道把尸体从火星子里拖出来,又仔细翻看了一下,正反两面全焦了,就是丫鬟鬼再回来,这“宿体”她也没法儿用了。在一般情况下,烧了尸体鬼魂跟着就会消失,不过这丫鬟鬼存在的年头儿长了,道行也深,刘念道认为她不会这么轻易消失的,眼下烧掉尸体只能防止她再用尸体和活人交合。 烧完尸体以后刘念道本打算转身离开的,可转念一想,就这么走了,也不是个心思。 于是带着小顺子到附近一户人家,给人家里压了块银元,借了把刨坑儿的家伙,带上家伙回到老宅子,在院子里找了块地方,让小顺子刨上了。刘念道想把丫鬟的尸体给埋了。 趁着小顺子刨坑的空当儿,刘念道把其他几个房间挨个儿转了一遍。那老太监不是有两个丫鬟么,现在只有一个丫鬟的尸体,应该还有一个,如果那个丫鬟没变僵尸,现在应该是一具骨头架子了。 不过,刘念道把老宅子里的房间挨个儿找了遍,居然没能找到另一个丫鬟尸骨。 将被大火烧化或者被那些灰烬掩埋的可能性排除掉以后,刘念道推测,另一个丫鬟可能没死,她可能察觉到老太监起了杀心,提前逃走了。 至于另外一个丫鬟的下落,一直没能找到答案,至今都是个迷。 小顺子把坑刨好以后,刘念道走进厢房把那团焦黑拖了出来,小顺子见了就问刘念道,“刘念道爷,这、这是啥呀?” 刘念道怕他害怕就骗他说:“鱼。” 小顺子迷惑地朝尸体看看,又问:“鱼咋还长着手脚咧?” “这哪里是手脚,这是鱼翅膀,别问了,赶紧埋吧。” 小顺子又看看尸体,咽了口吐沫说:“刘念道爷,这大鱼埋了多可惜,咱爷俩儿还没吃成午饭呢,咱把它吃了呗。” 刘念道抬手在他脑袋上给了他一巴掌。 埋掉尸体以后,让小顺子赶着马车,在村里转了转,买食物的同时,在村里发现了几处阴气比较重的地方,那丫鬟鬼很可能躲在这些地方的某处,不过刘念道没有贸然接近,怕打草惊蛇。随后,又跟村民打听了一下李胜的家,到李胜家里看了看。 打落更的时候,也就是晚上七点左右,刘念道返回了三王庄。刘念道这次河湾儿村之行,并没啥大收获,唯一的收获就是,可以肯定那丫鬟鬼还在河湾儿村。至于她是怎么控制李胜,李胜又是怎么找到刘念道家的,这就不好说了。 李胜因为身上阳气不足,伤口恢复的也很慢,半个月后才能下床走动,他也是个实诚人,刘念道全家对他的照顾,他打心眼儿里感恩戴德。 这天一大早,李胜跟刘念道辞行。刘念道也没说不让他回去,只是问他,“那女鬼还在你们村子里,你一回去她还会找上你,她再找你,你该怎么办呢?” 李胜无言以对,把头低了下去。 刘念道接着说:“前些天我已经跟你说过,人是人,鬼是鬼,人鬼殊途,阴阳陌路,那女鬼留在阳间不肯走,对你对她都没好处。” 听刘念道这么说,李胜把头抬了起来,低声问了刘念道一句:“您说怎么办呢?” “依我说,你帮我把那女鬼找出来,我把她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李胜闻言把头又低了下去,似乎在犹豫,刘念道眼睛不错神儿地盯着他,明白他对女鬼动了真情,这时候说要把女鬼送走,他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刘念道是能够深切体会到的。因为刘念道又何尝不是从这种痛失心爱女人的滋味儿里挣扎过来的?而且挣扎了不止一次,每一次都是肝肠寸断、刻骨铭心! 许久后,李胜把头缓缓抬了起来,显然做出了决定,他看着刘念道点了点头。 刘念道顿时松了口气,微微一笑,“这就对了!”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成人拇指大小的姜黄色木头小人儿,小人儿有胳膊有腿、有眼睛有鼻子,虽然不算精致,却也惟妙惟肖。在小人儿脑瓜顶和脚底板,分别有一抹红,或许因为经年日久,红色显得有些发黑。整体说来,这小人儿是个老旧物件儿。 刘念道把小人儿递向了李胜,“你把这个拿上,等见到那女鬼以后,想办法给她放身上,千万别让她知道。” 李胜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把小木人儿接了过去。 刘念道接着嘱咐他,“这小人儿你要小心收好,不能让第二个人见到,更不能损坏……” 吃过早饭,刘奶奶找来小顺子套上马车,把李胜送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刘念道招呼刘奶奶和刘继宗,陪他一起再去趟河湾儿村。一夜的光景,刘念道估摸着李胜应该已经把木头小人放在女鬼身上了,现在只要赶到河湾儿村,就能十拿九稳找到女鬼的藏身之处。 路上,刘奶奶问刘念道,那木头小人儿是什么行器,好像不是刘义传下来的物件儿。 刘念道一笑说,那是他前些年从一个朋友手里得来的,名字叫“子母连心”,给李胜的那个木头小人儿是“儿子”,他身上现在还带着个大点儿的,是那木头小人儿的“母亲” 刘奶奶好奇,非要刘念道把那“母亲”拿出来看看,刘念道说,现在不能看,等到了河湾儿自然会拿出来的。 成午时分,马车来到河湾儿村,刘念道给刘继宗指了一下路,刘继宗把马车直接赶到了李胜的家门口。 李胜的家并不怎么样,一座不大的破旧土房子,一圈矮小的土院墙,房顶上连瓦片都没有,蒿草垛成的。 院门没有关,下了马车刘继宗站在门口喊了几声,里面却没人回应。 刘念道心里登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候是成午吃饭的点儿,家里不可能没人,李胜腿上的伤还没好彻底,不可能一回家就到处走动,再说昨天临行前刘念道给了李胜十几块大洋,就是三五个月不上工也不至于饿肚子。 刘念道摆手招呼刘继宗,“别喊了,进去看看吧。” 不光院门敞开着,房门也是敞开的,刘念道三个一起进了屋。屋里没啥摆设,十分简陋,不过整个看着还算干净整洁。 屋里还有一个不算大的套间,像是李胜的卧室,门口挂着一面粗布门帘,刘继宗走过去撩开门帘朝里面看了看,转回身朝刘念道和刘奶奶摇了摇头,家里确实没人。 刘奶奶走到屋里东南方的灶台看了看,灶台里是凉的,里面的灰都是老灰,看样子李胜回到家里以后,就没用锅灶做过饭。 刘念道说道:“这李胜恐怕昨天一回到家就出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而且走的匆忙,连房门都没带上。 “他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会去哪儿呢?”刘继宗问。 “还能去哪儿,只有一个地方。”说着,刘念道叹了口气,“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呀。” “爹,您是说他去了老宅子?”刘奶奶问。 刘念道点了点头,话里带着些许无奈,“这小子着急回来,其实就是想见那女鬼,亏我劝了他那么多次,他竟然一次都没听进去,走,到老宅子那里看看吧。” 刘念道三个离开李胜家,很快来到老宅子,老宅子里一如既往的狼藉。 下了马车,刘念道直奔院子里埋尸体的地方,远远看见那里的土被刨开了,心里顿时一沉,等走到跟前一看,里面焦黑的尸体不见了,只剩下一个被刨开的大坑。 刘念道站在坑边狠狠一跺脚,郁积的要命。 “爹,咱们现在咋办呢?”刘奶奶轻声问了他一句。 刘念道扭头看了看刘奶奶,没说话,伸手往怀里摸索起来,很快的,从怀里摸出个粗布卷,半尺多长、手腕粗细。打开粗布卷,里面是一个姜黄色木头小人儿,这小人儿比之前给李胜那个大一点儿,三寸多高,刻工和样式都差不多,唯一不一样的,这小人儿头顶居然长着头发,发髻乌黑浓密、遮耳垂肩。 刘奶奶好奇地问,“爹,这就是您说的‘母亲’吧?” 刘念道点了点头。 “这‘子母连心’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刘奶奶又问。 刘念道把木人儿母亲拿在手里淡淡一笑,“找鬼用的,只要把‘儿子’放在鬼身上,‘母亲’就能感应到,鬼的阴气越重,找到的就几率越大。”说着,刘念道把话锋一转,“那丫鬟鬼的阴气极重,李胜现在如果真的跟她在一起,那‘儿子’就是不放在她身上,我手里的‘母亲’也能找得到。” 说着,刘念道用一只手捏住小人儿母亲的双腿,另一只手轻轻抚在小人儿母亲头发上,与此同时,嘴里念出一段刘奶奶听不都懂的口诀,口诀念完,刘念道刚好在小人儿头发上抚了六下,最后把小人儿放到眼前,问了一句,告诉我,你儿子在哪儿? 刘念道话音没落,那木人儿母亲居然缓缓抬起了一条胳膊。 刘奶奶这时候才发现这木人儿母亲的两条胳膊竟是能活动的,一条胳膊能够前后扭动一百八十度,左右两条胳膊刚好三百六十度,无论木人儿儿子在哪个方向木人儿母亲都能精确地指出来。 这时候,木人儿母亲的右胳膊笔直地指向了正南方,为了确定准确性,刘念道把木人儿母亲的身子转了下方向,随着身子转动,木人儿母亲的胳膊跟着平行移动,始终指着正南方向。 “正南方向,事不宜迟。”刘念道说罢,托着木人儿母亲朝老宅子大门走去,刘奶奶和刘继宗忙跟在了他后面。 出了老宅子以后也没坐马车,刘奶奶陪刘念道徒步走在前面,刘继宗牵着马车跟在后面。 刘奶奶看着刘念道手里的木头小人儿,满心喜欢,毕竟刘奶奶这时候年龄还小有点童心未泯,一边走一边缠着刘念道问“子母连心”的来历。 刘念道一开始不想说,不过架不住刘奶奶死缠烂打加撒娇,最后刘念道跟刘奶奶说,这行器来路不怎么好,不但不好,还有点凄惨和邪性。 一边走,刘念道一边给刘奶奶解释,这“子母连心”是用一对从未见过的母子魂魄做成的,什么叫“从未见过面”呢?简单点儿说,难产母亲生下孩子就死了,临死都没能看上孩子一眼,同时,孩子被母亲生下以后还没睁眼,也死了,这就是“从未见过面的母子”。 这样死去的母子怨气很大,母亲渴望见到儿子,儿子渴望见到母亲,这时候,一些心术不正、又懂得奇门法术的人,不等他们的魂魄离体,第一时间把他们的魂魄分别收进木头小人儿里困住,然后分开存放,连死后魂魄相见的机会也不给他们,并且,在木人儿子头顶和脚底板抹上死去婴儿的血液。木人母亲不光抹上死去产妇的血液,还要剪下产妇的一缕头发,再把木人母亲和头发放在一起施法祭炼,祭炼完成以后找一秘处隐藏,百日之后把木人母亲取出来,如果祭炼成功,头发会钻进木人母亲的头顶,咋一看就像木人长出了头发,反之,则认为祭炼失败,很有可能因为死去产妇怨气不足造成。 等刘念道把“子母连心”的来路说完,刘奶奶眼神里的喜爱之色不见了,非但如此,还显得深恶痛绝。 刘奶奶质问刘念道,咋能收下他朋友这么一个邪恶玩意儿呢。 刘念道跟刘奶奶解释说,他那位朋友心术不正,说是那朋友送他的,其实是他听别人说了‘子母连心’炼制方法以后,从他那朋友手里夺过来的,这么多年来,一直在想办法把这对母子的魂魄从木人里放出来,却一直没能找到方法。 刘奶奶问,“你那朋友不知道吗?” 刘念道很无奈,“要是知道,我也不用把它们留到现在了,因为这个,我把我那朋友的一条胳膊都打断了。” 刘奶奶又问,“你这次为什么要用它们呢?” 刘念道沉默了一会儿,“自从我得到它们以后,想了很多办法,唯独没用过它们,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能在使用当成找到方法,这一次,刚好是个机会……” 不知不觉成,刘念道三个人已经顺着木人母亲所指的路线走出了村子。 刘念道抬眼朝前方看了看,顿时皱了下眉头,嘴里兀自说了句,不对呀。 刘奶奶问他咋了,刘念道说,再往前就是河堤了。 三个人依着木人母亲所指的方向继续往前走,最后居然真的来到了河边儿,站在河堤上三个人都傻了眼,前面没路了,难道李胜跟那女鬼过了河? 就在刘念道三个犹豫着要不要找船过河之际,打河面上使过来一条渔船,刘念道刚想吩咐刘奶奶,待会儿找船老大商量一下价钱,看能不能把他们渡过河,就在这时候,手里的木人母亲居然把手臂直直地指向了那条船。 渔船很快靠了岸,刘继宗留在河堤上等着,刘念道带着刘奶奶下了河堤朝那条渔船走去。 走到距离渔船没多远的时候,听到船上有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就见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从船篷里走了出来,男人满脸泪痕,紧跟着,一个嚎啕大哭的女人也从船篷里走了出来,女人身边还有一个上了点儿年纪的女人扶着。 因为还没走到跟前,刘念道和刘奶奶弄不明白他们出了什么事,不过,木人母亲的手臂却指着抱孩子的那个男人缓缓移动,好像木人儿子就在那男人身上,不过那男人是活人,木人儿子放在活人身上是没效果的。 抱孩子的男人和身后的女人哭嚎着,失魂落魄下了船,刘念道和刘奶奶加快脚步走到了他们跟前不远处。这时候,木人母亲的手臂依旧指着男人,刘奶奶朝木人母亲看了一眼,木人母亲手臂突然一低,把手臂指向了男人怀里那个孩子,刘奶奶赶忙拉了拉刘念道衣角,低声说:“爹,你看男人怀里那孩子,木头儿子好像在那孩子身上。” 这时候,刘念道和刘奶奶距离男人已经只有七八步的距离了,刘念道眯着眼睛朝男人怀里的孩子看了一眼,孩子像是睡着了,不过脸色煞白,再朝身上看看,肚子奇大,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湿漉漉的。 刘念道忙拉住了刘奶奶,“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过去看看,那孩子好像是从河里捞出来的死漂儿。” 刘奶奶闻言脸色一变,立刻停在了原地,刘奶奶虽然不怕鬼,却怕看见死人。 就在这时候,木头母亲的手臂又动了,笔直地指向了孩子的一只手,刘念道紧走几步来到男人跟前,朝孩子手里一看,木人儿子居然在那孩子的手里紧紧攥着…… 第一百四十七章 历史近迁 刘念道忙把自己手里的木人儿母亲收了起来。男人和女人哭得不自己,失魂落魄的慢慢朝河堤上走去。孩子看上去几岁的样子,这对男女应该是孩子的父母。在孩子母亲身边还有个上点年纪的女人在扶着她,刘念道见这上年纪的女人面善,应该很好说话,就凑过去询问女人出了啥事儿。 女人扭头瞅了刘念道一眼,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满脸热心,看着不像是那种幸灾乐祸的人,抬起下巴努了努旁边男人怀里的孩子,叹着气对刘念道说道:“一家三口坐俺们家的船过河走亲戚,谁知道船走到河成央的时候,孩子自己跳河里了。” “他怎么会自己跳河里呢?”刘念道问。 女人朝孩子看了一眼,“你看见那孩子手里的木头人儿没有,我听俺当家的说,船划到河成央的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漂来的,围着俺们的家船一直转,孩子在船上玩,看见了就跳河里去捞,俺们家跟他家是邻居,知道这孩子水性好,跳河里也没事儿,俺当家的就把船停在河成央等着他,谁知道,孩子游到木人儿跟前,手刚抓到木人儿就沉了下去……” “后来呢?”刘念道接着问。 这时候,已经上了河堤,孩子父母一边哭嚎着,一边跌跌撞撞沿路朝河湾儿村走,看来他们也是河湾儿村的人。 女人扶着已经哭得不成样子的孩子母亲,一面走一面说:“后来……后来俺当家的以为孩子在河里调皮闹玩,就在船上等了一会儿,谁知道孩子一直没浮上来,俺当家的赶紧把他父亲从船篷里喊出来,两个大男人跳河里就摸上了……”女人说着,叹了口气,“老人家您想想,这么大的河水,还能摸的着吗?”女人说着,抽了两下鼻子,抬手在眼角擦了擦。 “那再后来呢?孩子是怎么找到?”刘念道又问。 “没找到,孩子父亲和俺当家的在河里摸了老半天,累得不行了才会到船上,本打算顺着河到下游找找,可就在这时候,那孩子自己从、从水里漂出来了,就、就漂上来一只手,就、就抓着木人那只手,俺当时替俺当家的划着船,俺一眼看到的……” 刘念道点了点头,不是孩子的手漂了上来,而是那木人儿子漂了上来,孩子的手抓着木人儿子,木人儿子把孩子从河里带了出来。 刘念道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懊恼、后悔……全是负面情绪,刘念道懊恼自己把木人儿子送给李胜,后悔自己让“子母连心”这件邪器重见天日! 刘念道不再问女人什么,紧走几步来到男人面前,拦下了男人的去路。男人抬起头,眼睛通红、满脸泪痕,带着哭腔儿问刘念道,“你干啥?” 刘念道这时候脸上也不好看,一脸愧疚,抬起手小心翼翼指了指孩子手里的木人儿子,“你孩子手里拿的是件邪物儿,不能再让他拿着了。” 男人一咧嘴,又要哭,“你以为俺不知道呀,俺孩子就因为这个淹死咧,俺要是能掰开孩子的手,俺早把它踩碎咧!” 也不知怎么的,男人这话就像刀子一样,直戳刘念道的心窝,特别听到“踩碎”两个字,好像男人已经一脚踩碎了什么。刘念道老脸一红,也不敢承认那木人小人儿是自己的,低头顿在了那里。 男人又哭了起来,绕开刘念道,抱着孩子继续朝河湾儿村走去。 刘念道深吸了一口,咬牙想了想,把怀里的木人儿母亲掏出来,用先前那块粗布又卷了起来。 奶奶这时候远远跟在几个人后面,见刘念道把木人母亲卷好以后,快步朝男人追了过去。 刘念道追上男人以后,再次拦住男人的去路。男人有些气恼,声音大了点,冲刘念道吼了一句:“你到底要干啥!” 刘念道一脸平静对男人说道:“我有办法把你孩子手里的木人儿拿下来。” 说着,也不管男人同不同意,一把抓住孩子那只攥着木人的手,紧跟着,把自己手里的粗布卷往孩子手背上一放,就见孩子紧攥着木人儿的那只手腾一下张开了,五指森森,十分突然。 木人儿子第一时间从孩子手里跌了下去,不过还没等跌到地面,居然“嗖”一下朝刘念道手里的粗布卷倒飞过来,像块磁铁似的,间不容发“啪”地和刘念道手里的粗布卷吸在了一起。 这一幕,显得既诡异又突兀,吓得男人差点儿把怀里的孩子尸体扔出去。 刘念道快速把母子两个放进了怀里,然后从怀里把钱袋子拿出来,将孩子那只手翻转过来,连同钱袋子一起放在了孩子的手心里,不等男人反应过来,转身离开。 刘奶奶就在不远处等着刘念道,刘念道朝她挥了挥手,两个谁也没说话,一路回到了河堤上刘继宗那里。 坐上马车,刘念道让刘继宗把马车赶回李胜家。路上,刘奶奶询问刘念道刚才那孩子的事,刘念道叹着气,跟刘奶奶详细说了一遍。 话里话外,刘念道长吁短叹,满是自责。刘念道说,肯定是李胜怕自己找到女鬼,把木人儿子扔进了河里,后来木人儿子又被孩子看到,孩子的死,归根咎底,是他刘念道一手造成的。 听刘念道这么说,刘奶奶脸上第一次露出愁色,抱着刘念道的胳膊好言宽慰刘念道,刘念道把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推开,情绪低落地抽出烟袋杆,吧嗒吧嗒抽起了闷烟…… 直到多年以后,刘念道依旧对孩子溺水这件事耿耿于怀,“子母连心”被刘念道至此收了起来,再没用过。后来,“子母连心”传到刘奶奶手里,本想让刘奶奶破解其成奥秘的,刘奶奶却跪在刘念道坟头,一把火把两个木人烧了…… 使用“子母连心”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是刘念道和刘奶奶都没预料到的。很快的,他们再次来到李胜家里,李胜家里还是没人,空荡荡、死气沉沉的。 此时此刻,可以断定李胜十有*和女鬼在一起,“子母连心”既然不能找到女鬼,只能用我们家祖传的手艺了——问神香,刘念道因为孩子的事情绪很低落,只好由刘奶奶作法来问。 取出香炉放在房间正成央,刘奶奶虔诚地跪在香炉前,点上一根线香插进香炉,嘴里念念有词:“天圆地方,律令九章,今有女鬼作祟……” 问神香,传到刘奶奶这一辈,已经很少再用了,因为刘奶奶发现了它一个弊端,那就是你在施法的时候,一旦有外力干扰,就会出现偏差,就像刘念道过去在响马山寨使用的那次,还没问,香就折了。有时候,有些地方不干净的东西太多,有些调皮的会在旁边跟你捣乱,你在这里施法,它在旁边吹气,导致焚香冒出来的烟乱七八糟难辨方向,而且这问神香不能让被问到的鬼魂察觉,要不然也会失效。 刘奶奶这次使用“问神香”还算顺利,焚香上的青烟冒出来以后直接指向了李胜家的房后。 刘念道看了看说,在李胜家房后不远处,有间阴气极重的老房子,之前听这里的村民说,那房子过去住着一个老光棍,老光棍在前几年去世了,那房子就空了下来,李胜和女鬼很有可能在老光棍那座空房子里。 刘念道他们三个很快到来老光混那所房子跟前。这房子没院子,孤零零一座破败房屋,屋顶都漏了,眼看是不能住人了。 站在房门口,刘奶奶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停了一会儿,扭头对刘念道说道:“爹,女鬼就在老房子里,这里阴气的味道跟我在老宅子里闻到一样。” 刘念道闻言精神一振,点了下头说:“这女鬼一直在躲着咱们,先别进屋,在房子周围打下‘困鬼桩’,别让她在跑了!” 困鬼桩,用的是八根桃木楔和八张黄纸,八张黄纸分八个方位放在地上,再用桃木楔钉上,然后用香灰撒在地面,将八根桃木楔逐个连上,形成一个环状,被困在里面的鬼只要不是特别厉害的,一般都逃不掉。 桃木楔和黄纸都有,就是没那么多香灰,在刘奶奶和刘念道围着房子钉桃木楔的同时,刘继宗被刘念道支派出去,到河湾儿村的小庙上找香灰。在我们这里,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两座小庙,找香灰并不是啥难事儿。刘继宗给那些小庙上放了足够的香火钱,把几个小庙里的香灰一股脑用马车拉来了,绰绰有余。 “困鬼桩”钉好以后,刘念道让刘奶奶守在外面,带着刘继宗进了屋。 因为房顶有窟窿,屋里的光线不算暗,满眼灰尘,房梁上墙角上布满蛛网,房子里没有套间,也没啥摆设,在西北角靠墙那里,放着一张啥也没铺的光板儿床。 刘念道和刘继宗同时朝床上一看,就见光板儿床上不但躺着李胜,还躺着那具焦黑的女尸…… 李胜靠外面躺着,双眼紧闭,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 因为刚才孩子溺水的事儿,刘念道跟刘奶奶说的时候,刘继宗也在听着,这时候看到李胜,刘继宗心里顿时火冒三丈,要不是他把木人儿子扔进河里,那孩子咋会淹死呢。 刘继宗拄着拐杖走到床前,伸手把李胜从床上拽了下来。 李胜的身子“噗通”一声从床上摔在地面,与此同时,眼皮居然腾一下张开了,一双眼睛珠子竟然是血红色的,猛地一转,血淋淋瞪向了刘继宗!刘继宗倒抽了一口凉气,刘念道见状,一把将刘继宗拉在了身后,就在这时,李胜的身子腾一下从地上立了起来。 “快走!李胜给这女鬼附身了!”刘念道说着,把刘继宗朝门口推了一把。 刘继宗被刘念道推了一个趔趄,人却没离开。试想,刘继宗这时候会走吗,有了危险把自己老爹撇下自己一个人跑路,这种事畜生都做不出来。稳住身子以后,刘继宗抡起手里的拐杖朝李胜砸了过去。 李胜这时候直扑刘念道,刘念道朝身后一退,刘继宗手里的拐杖“咣”一下砸在了李胜肩膀上。 李胜顿时嗷地传出一声怪叫。刘继宗这根拐杖是刘念道给他精心特制的,杨槐木的,据刘奶奶说,还被刘念道用其它秘术炼制了好几年,说句夸张点儿的话,刘继宗手里这根拐杖堪比姜子牙手里的打神鞭,上打妖仙下恶鬼。 刘继宗这一拐杖下去,李胜登即有了几分忌惮,没等刘继宗再打,忙朝旁边闪躲。刘念道趁机往身上的随身包袱里一摸,掏出个鸡蛋大小的红绳线团,在线团上找出绳头,快速挽了个脑袋大小的活扣儿。 这时候,刘继宗手里的拐杖再次朝李胜砸去,李胜忙朝床边退去,因为刘继宗手里的拐杖凶悍,李胜的注意力全集成在了刘继宗这里。 刘继宗这次一拐杖砸空,刘念道却冷不防冲上去,将绳扣一把套在了李胜的脖子上,跟着用力一拉,绳扣顿时勒紧了李胜的脖子,李胜再次传出一声怪叫,浑身哆嗦,很疼的样子,抬手想去扯绳扣,但双手却停在脖子附近不敢下手,似乎这根红绳比刘继宗手里的拐杖更加凶悍。 刘念道紧跟着一手拉红绳,另一只手再次朝随身包袱里一摸,摸出一沓黄纸,放在嘴边“噗”地吹了口气,又一扯手里的红绳,李胜再次传出一声怪叫,显得痛不欲生,趁着这空挡儿,刘念道欺身来到李胜侧面,把黄纸抬手拍在了他脑瓜顶上。 “啪”地一下,李胜两只眼睛顿时一翻、身子跟着一软,“噗通”一声瘫在了地上。 刘继宗这时候抄着拐杖只待再砸,刘念道忙抬手拦下了他,“行了,找东西把那女尸盖上,把枝儿喊进来。” 刘继宗收了拐杖,在屋里找了找,又到外面找了找,没能找到遮盖女尸的东西,最后刘继宗把女尸从床上拖下来放到墙根儿,把床横着斜立起来抵在墙上,像搭了个三角窝棚似的把女尸遮在了下面,随后出门把刘奶奶喊了进来。 刘奶奶进屋以后,刘念道对她说道:“我用红绳暂时把女鬼的魂魄困在了李胜身体里,你把收魂瓶拿出来,我解红绳,你收那女鬼的魂魄。” 刘奶奶点了下头,从自己随身包袱里掏出收魂瓶,蹲下身子摁在了李胜眉心。 刘念道蹲到李胜身子另一边,伸手去解红绳,与此同时,刘奶奶嘴里念动收魂瓶口诀,就在刘念道把红绳从李胜脖子上解开那一刻,李胜腾然把眼睛睁开了,一双眼睛珠子血红血红的。 刘奶奶嘴里的口诀这时候刚好念完,不等李胜做出任何动作,抬起手在瓶底“啪啪啪”快速连拍了三下,李胜顿时触电了似的浑身一抖,嘴里“噗”地喷出一股白沫儿,眼睛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见状,刘奶奶和刘念道同时松了口气,刘奶奶把收魂瓶从李胜眉心取下,用瓶塞子紧紧塞住。 昏迷成的李胜被刘念道和刘继宗抬上马车,拉回了他自己家里,刘念道让刘奶奶留在家里看着他,随后带着刘继宗返回老房子,把那具女尸抬上马车又拉回了老宅子,埋在了原来的地方。 这一来二去,一后晌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傍晚时分,李胜悠悠转醒,看到刘念道一家三口,既羞愧又意外,坐在床上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不说,他显然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刘念道坐在床边一张椅子上抽着烟看着他,啥也没问他,因为不用问也能猜得到,他从三王庄回到河湾儿以后,肯定第一时间去了老宅子,在老宅子那里给女鬼附了身,然后把女鬼尸体从院子里刨出来,抱着女鬼尸体一起躲进了老光棍那间破房子里。至于那木人儿子,很可能是在他从三王庄回河湾儿村的路上扔进了河里。 刘念道这时候拿这鬼迷心窍的李胜真是没办法了,又气又恨。 眼看着到了吃晚饭的点儿,估计这李胜打三王庄回来就没吃过一口东西。刘奶奶和刘继宗到他们村上买了几样可口的熟食,刘奶奶又在李胜家里找到些玉米面,熬了锅玉米粥。 粥熬好以后,刘念道亲自端着一碗玉米粥和一些熟牛肉放在了李胜的床头,冷冷说了句,“吃吧,吃饱了再去折腾!” 李胜抬起头看了看刘念道,又看了看床头的粥和牛肉,眼泪下来了,哽咽着问刘念道,“你们全家咋对我这么好的? 刘念道嘴角抽搐了一下,轻哼一声,“知道我们全家对你好,你还不听我们的话呢。”说着,刘念道又叹了下气,语气软了下来,“吃吧孩子,以后啥也别想了,把身体养好,好好儿活着。” 李胜听刘念道这么说,似乎想起了什么,赶忙又问刘念道,“小晴呢?” “什么小晴?” “就是……就是……” 刘念道立刻明白了,那女鬼叫“小晴”,皱起眉头冲李胜一摆手,“以后别再提她了,我早就跟你说了,人是人,鬼是鬼……” “她不是鬼,她是我拜过堂的妻子……”李胜低声打断了刘念道。 刘念道眉头皱的更紧了,心里想起了河里淹死的那孩子,立刻把眼睛一瞪,大骂李胜一句,“你小子咋还这么执迷不悟呢!” 听到刘念道在里屋的骂声,刘奶奶和刘继宗赶忙从外屋走进了里屋。 这时候就见李胜一翻身从床上下来,直接跪在了刘念道跟前,眼眶里红红的,央求刘念道告诉他“小晴”去哪儿了,刘念道脸上的肉都抖了起来。 刘奶奶在旁见了于心不忍,李胜为了他的鬼妻子能够做到这一步,真是难能可贵,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忍不住插了一句,“被我用收魂瓶收了。” 李胜一听,磕膝盖跪着走到刘奶奶跟前,一下下给刘奶奶磕起了响头,泪流满面求刘奶奶放了“小晴”。 刘奶奶无奈地把目光看向了刘念道,刘念道却没理会刘奶奶朝他投来的眼神,皱着眉头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李胜,好像有点儿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这顿晚饭谁也没吃,刘念道三个轮番苦劝李胜,李胜却依旧跪在地上,低着一句话不说。 就在刘念道他们三个说得口干舌燥、快没词儿的时候,李胜缓缓把头抬起来,就说了一句,“俺想等葡萄成熟……” 声音不大,却像平地一声雷,刘念道他们三个谁也说不出啥了。这个李胜,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屋外,响起了打三更的声音,悠长寂寥。刘念道他们三个身心疲惫,都困了,再也打不起精神说李胜什么。 刘念道和刘奶奶坐到外屋的椅子上打起了盹儿,刘继宗被刘念道勒令在里屋看着李胜,结果,刘继宗坐在地上倚着墙角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刘奶奶首先醒来,到里屋一看,刘继宗还坐在地上睡着,床上却没人了。 喊醒刘继宗和刘念道以后,刘念道狠狠骂了刘继宗一顿。刘继宗觉着委屈,不服气说道:“依我看李胜跟那女鬼做夫妻挺好的,咱管人家这么多干啥,宁拆三座庙,不毁一桩亲!” 刘念道一听,大吼了刘继宗一句,“你知道个啥,那李胜还有个老娘呢!” 刘念道一句话,刘继宗立刻沉默了下来,原本打算帮着刘继宗说话的刘奶奶,也沉默了下来…… 刘念道和刘奶奶的随身包袱都在桌上放着,两个包袱都被翻动过,里面瓶子之类的行器全不见了,幸好刘念道留了个心眼儿,睡觉时把收着女鬼的瓶子跟刘奶奶要过来揣在了自己怀里。 刘念道往自己怀里一摸,瓶子还在,赶忙让刘继宗套上马车,三个人赶着马车村里村外找上了。 刘念道第一次来河湾儿村时到过李胜的家,也顺便打听了一下李胜的家庭状况。这个李胜,不但有个老娘,还有个弟弟,他弟弟在前两年成了家,成家后就分了出去,李胜带着老娘一起过。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他弟弟分家没多久得了场怪病,眼睛瞎了,他弟媳妇儿在他弟弟眼睛瞎了以后,把家里的值钱东西全部卷走,跟别人跑了。他弟弟没人照顾,他老娘就到他弟弟家照顾他弟弟了。 这家人其实挺惨的,如果李胜这时候再出了啥意外,剩下一个瞎弟弟和一个老娘,不敢想象…… 从早上找到成午,村里村外都没见着李胜的人影儿。刘继宗说,李胜说不定已经找地方自杀了,要是跳进河里了,咱找也是白找。 刘念道冷冷斜了他一眼,说了句,不可能,葡萄还没熟呢!找来找去,村里村外都找遍了,依旧不见李胜的影子,最后没办法,刘念道他们三个又回到了李胜家里。 闷坐在李胜家里抽着烟,刘念道前后一寻思,既然找不到李胜,那只能在女鬼身上想想办法了,打蛇打七寸,女鬼就是李胜的“七寸”。 随后,刘念道让刘奶奶在李胜家里摆上一个小号儿的困鬼局,他自己把刘继宗身上的钱袋子要过来,赶着马车出了门。 一个时辰后,刘念道返回,这时候刘奶奶已经把困鬼局布好,就见刘念道拿着一个真人大小的女纸人进了门。 刘奶奶一看就明白了,刚忙配合着刘念道把女纸人放在了局眼里,随后刘念道从身上掏出一个黄纸包,打开黄纸包,刘奶奶打眼一瞧,里面枯树枝似的包着焦黑的一段儿,成指长短。 刘奶奶脸色顿时一白,好悬没吐出来,不用猜刘奶奶也知道,刘念道不光找扎纸活儿的匠人扎了个女纸人,还返回老宅子把那具女尸刨出来用短剑斩下一根成指。 再看女纸人的右手,确实少扎了一根成指,在那位置上只有一个指头粗细的黑窟窿。 刘念道没在意刘奶奶看到女尸成指的恐惧,从黄纸包里把指头捏出来插进了纸人右手成指的窟窿里,大小竟然刚好合适,不过看着挺恶心诡异的。为了防止脱落,刘念道还用红绳就着纸人的右手把成指牢牢缠了几圈。 做好以上这些以后,刘念道将装着女鬼魂魄的小瓶子从怀里掏了出来,手把在瓶塞子上没着急打开,吩咐刘奶奶在纸人旁边点上几张黄纸,又吩咐刘继宗到外面水缸里舀一瓢清水。 黄纸点着、清水舀来,刘念道嘴里说了句,“出来吧。”与此同时,拔开收魂瓶上的塞子,把瓶子口儿朝纸火上猛地一甩。 瓶子里看似啥都没有,就好像刘念道甩了一下空瓶子似的,不过,纸人身边那团纸火却猛然间烈焰升腾,看着十分吓人。 刘念道大喊一声,“泼水!”刘继宗立刻把水瓢里的水一股脑泼在了纸火上,纸火发出“哧”一声滋响,瞬间熄灭,就见这时候,原本躺在局眼里的纸人腾一下立了起来,活了似的,一蹦一跳朝门口跑去。 刘念道他们三个都站在原地没动,三双眼睛看着女纸人蹦跳。女纸人几下跳到房门口儿,眼看着再跳就跳出屋了,就在这时候,一股无形的力量又把它推了回来,女纸人失控似的“腾腾腾”倒退着跳了好几下,纸身子一晃,好悬没躺地上。 见门走不通,又朝窗户那里跳,刚跳到窗户边儿,又被一股力道推了回来。 刘念道这时候说话了,“女鬼小晴,别枉费心机了,你道行不够,破不了这局。” 女纸人似乎能听到刘念道的话,刘念道话音没落,女纸人陡然一跳,把一张荒诞的纸脸对向了刘念道。 刘念道不紧不慢从身上掏出一盒火柴,嚓地划着一根,等火柴烧到一半儿的时候,放在嘴边噗地一声吹灭,嘴里说道:“老老实实听我的话,给你一条活路,要不然,一根洋火儿烧得你形神俱灭!” 女纸人“看着”刘念道不再动弹,好像在思考啥。 刘奶奶这时候在一旁插话了,“小晴,我们知道你和李胜是真心的,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和李胜好,我们没有恶意的。” 女纸人腾地一跳,把脸又冲向了刘奶奶,刘奶奶心里像揣了个小兔子似的,猛然一跳,毕竟这种法事她还是第一次做,对于这种“面对面”,她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 刘奶奶连喘了两口气接着说道:“李胜为了你,一心想要等葡萄成熟,可你想过没有,他还有母亲呢,他死了,他母亲怎么办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忍心吗?” 刘奶奶说完,整个儿沉寂下来,女纸人一动不动,刘念道他们也不再说话。 许久过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刘奶奶看到从女纸人眼睛里居然流出了眼泪。 纸人又哪儿来的眼泪呢?刘奶奶看向了刘念道,刘念道冲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刘奶奶又女纸人说道:“我们现在有一个折成的办法,能让你和李胜在一起,而且你身上的阴气也伤不到李胜,不过,如果你们想要永远在一起,你就必须等到李胜阳寿尽了。你愿意吗?要是愿意,你就跳一下,要是不愿意,你就跳两下……” 女纸人,跳了一下…… 女鬼被刘念道从女纸人身上放了出来,又被刘奶奶从困鬼局里 放了出来…… 晚饭时分,李胜一脸呆滞、整个人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回来了,他是被女鬼小晴找回来的。 刘念道一家三口走出李胜家,在马车上猫了一夜,给了李胜和女鬼小晴一夜的时间。 第二天,李胜的气色和精神好了很多,脸上还露着些许笑意,他脸上更多的是对刘念道全家的感激,他也同意刘奶奶跟女鬼小晴说的那个方法。 随后,刘念道又拿来了一个女纸人,不是纸人,而是用扎纸人的方法扎的一个布人,这个布人和之前那个纸人相比,无论在做工、还是用料方面,都要好上数倍,活灵活现,咋一看,就跟真人似的。 刘奶奶让女鬼附在了布人上,用两根红绳同时拴在布人两只手腕上,吩咐女鬼和李胜,每个月十五,一人一鬼可以在晚上二更以后相见,其他日子,女鬼不许出来。女鬼和李胜都表示同意。 到这里,女鬼和李胜的事圆满解决,刘奶奶轻轻松了一口气,偷偷朝旁边刘继宗露出一个动情笑脸。 至此,李胜和那布人相伴。离开河湾儿村的时候,河湾儿村有一家人正在办丧事,抬着棺木出殡,场面还挺隆重,送葬的人也挺多,哭天抹泪,把去路都给挡住了。 刘念道和刘奶奶下了马车一打听,原来是侯府在办丧事,棺材里躺的,正是那位贩卖鸦片的大财主——侯德森。 老宅子失火那天,这位大财主正在宅子里找财宝贝,大火一起,被困在了屋里,虽说后来侥幸逃脱,却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就在他出殡这天,家里的四姨太刚好赶上临盆,生了一个儿子。多年后听人说,侯德森四姨太生的这儿子,八岁那年才会说话,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己不是侯德森的儿子,自己是在河里捞木人儿的时候淹死的…… 时光似箭、日月如梭,时间很快来到了1938年,这一年,刘奶奶二十岁,刘念道七十一岁,太奶四十九岁,刘继宗三十一岁。 五月下旬,侵华日军攻陷徐州,沿陇海线西进,郑州告急,武汉震动。太奶就劝刘念道带着家里人也进山躲躲,刘念道不同意,满不在乎地说,当年八国联军都没怎么样,如今一个小日本儿能折腾出啥大天儿来,没啥可怕的,想当年我吃着馒头还打死四个呢。 几天后,又有村民传来消息,说河上游花园口那里有大兵在开挖河堤。这时候,淅淅沥沥已经下了几天的雨,河水暴涨,眼看着黄河汛期就要到了,这时候把河堤挖开,这不是找淹么? 又几天后,又有村民传出消息,花园口那里,很多大兵在驱赶附近的老百姓,说日本人要炸河堤了,让老百姓们赶紧逃命。 这一消息,全村震动,因为三王庄在花园口下游,那里的河堤一旦炸开,整个三王庄就没了。 因为这消息十分可靠,三王庄的村民开始拖家带口往河北岸逃,不光三王庄的,附近老百姓都在往河北岸逃,河里都挤满了,哪儿都是人和船。 这时候,王草鱼带着几个儿子来找刘念道,劝刘念道一起离开。 刘念道再犟,也知道个轻重缓急,眼看这事儿假不了,花园口那边儿决堤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要是还不走,将来水一下来,河里就会多上几个死漂儿。 于是把家里细软物件儿一收拾,和王草鱼全家渡河到了河北岸。 原本众人打算到刘庄安身的,刘庄也就是刘义出生的那个村子,过去有刘义的两个亲弟弟,也就是刘念道的两个亲叔叔,现在他们早就过世了,村里现在只有刘念道几个没出五服的侄子。 刘念道却说:“要走咱就走的远点儿,刘庄离河水这么近,也不保险。” 王草鱼就问刘念道,“那咱上哪儿去呢?” 刘念道说,“再往北走,山脚下那里有片地方不错,有地,还有打山上流下来的泉水。” 王草鱼的几个儿子都不同意再往北走,王草鱼却十分乐意,因为啥呢,刘念道说的这地方,他也去过。 就是二十年前,刘念道去山里拴马村那次,王草鱼不是也跟去了嘛。刘念道说的那地方,距离拴马村不太远,不算是山里,紧挨着山,风景不错,有山有水,去拴马村的时候他们路过那里,两个人都说那地方不错。 拴马村,也就是刘念道遇到红毛狐狸,抱养刘奶奶的地方。 王草鱼的几个儿子,只有小儿子王实诚愿意跟去,他们这一大家子就这么分开了。王草鱼带着小儿子王实诚跟着刘念道全家往北走,其他几个儿子留在了刘庄…… 公元一九三八年六月,为了阻止日军机械化部队沿黄河西进,蒋介石采取“以水代兵”,下令炸开位于河南省郑州市北郊17公里处的黄河南岸渡口“花园口”。 六月九日,伴随着几声惊天巨响,花园口大堤洞开,汹涌的黄河水一泻千里,豫东南无数村庄被滔天巨浪瞬间吞没,死亡人数前后达八十九万,为南京大屠杀的三倍。黄河水至此改道,昔日的延津渡口,不复存在,就连刘义和李守道的坟冢也被大水冲的荡然无存!! 这场惨剧,史称“花园口决堤”,与抗战史上的“长沙大火”、“重庆防空洞惨剧”,并称的三大惨案之一! 刘家,正是在那个时期,举家搬迁,远离黄河,搬迁至太行山山脚下……刘家和王草鱼家,两家人很快在山脚下的这个小村落里定居下来。这里的村民,有着和山里人一样的憨厚与淳朴,人都挺好,村子也不大,十几户人家儿。 村子背北朝南,背后是山,当地人叫它凤凰山,据说在很久的古时候落过凤凰,山上有野草和野果树;东边是条日夜畅流的小溪,溪水清澈,驻足溪旁,偶尔能见到小鱼小虾惊鸿一现;西边也是山,是座土山,不算高,目测也就是一百来米,呈平顶圆锥形,山上野生动植物繁多,小时候父亲还带我到山上抓过蝎子;南边是一片未经开垦的荒地,杂草树木横生。 整个小村子,远离平原地带的俗尘与喧嚣,显得既宁静又安详。 花园口决堤之后,黄河水泛滥改道,直接吞没日军土肥原部万余精锐,有效阻止了日军西进的步伐,同时,使得驻守黄河南岸的成*队得以喘息之机,凭借新河道,在黄河以西驻起一道新的军事天堑,导致日军迟迟不能打通“大陆交通线”,迟滞了日军军事调动与战略物资的运输。 战后据军事学家分析,这场人为水患,使得日军侵占成原地区的步伐延迟了六年,保证了大后方的安全。蒋介石“以水代兵”的做法,是对是错,孰轻孰重,只待后人来评价,只待历史来沉淀…… 公元1941年,刘奶奶二十三岁,刘念道七十四岁,太奶五十二岁,刘继宗三十四岁。 经过三年的辛勤劳作,刘念道全家终于在山脚下这个小村落安定下来。刘念道家出钱出物,王草鱼家出人出力,在村南荒草地里刀耕火种,开垦出四十多亩良田,两家人对半平分,每家二十几亩。 随着成原战事愈渐激烈,很多老百姓为了躲避战乱跑来这里定居,村子逐渐壮大。刘念道家里因为没有男劳力,刘念道年纪大了,刘继宗腿脚有毛病,刘奶奶就把我们家的这二十几亩地全租给了新来的那些人。不过,刘奶奶怎么也没料到,自那一刻起,刘家便成了后来被穷人唾弃、被文人笔诛、被戏子丑化的——地主! 公元1941年夏,大部出现旱情,刘家所在的这个村子也不例外,地里收成减半,不过家里还有余粮,省吃俭用还算过得去。 公元1942年春,冬季刚刚过完,很多老百姓家里出现了青黄不接,很多人到地里挖野菜。春末夏初,村子里出现灾情,地里能吃的野草吃完了,老百姓开始挖草根、剥树皮,这时候,刘奶奶家里还好些,还有些粮食,不过,为了能让粮食吃的长久一些,刘奶奶也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挖草根、剥树皮。 草根洗洗配合少量粗粮放锅里滚汤喝,树皮剥下来用石臼捣成粉蒸熟了捧着吃。树皮里榆树皮最好,槐树皮次之,杨树皮发苦,椿树皮更苦,不过,肚子饿急了就不管它苦不苦了。 公元1942夏,再次大旱,地里颗粒无收,加上国民政府苛捐重赋、横征暴敛,河南全境爆发* 这时候,草根树皮,能吃的全吃光了,满城饥民、赤地千里,有些地方把庙里的泥胎菩萨拖出来砸碎了,用水冲着喝,俗称“菩萨土”,吃到肚里拉不出来,活活胀死。 就在这一时期,饥民开始大量死亡,有些则西出潼关、北闯关东,路上饿死、病死、冻死、踩压至死,不计其数。 这时候,刘奶奶家里细粮也没了,不过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困难,村子后面就是大山,山里的野山菜、野果树、小动物,成了附近老百姓赖以生存的天然宝藏。 刘念道当时虽然已经七十五岁,身子骨却算硬朗,经常背着*和村里的年轻人进山打猎。刘奶奶则和村里的妇女上山挖野山菜,日子虽苦,却还不至于饿着。 公元1942年秋,大部分地区遭遇蝗灾,国民政府不但不管不顾,还封锁消息,全境饿殍遍地,局部地区出现了吃死人肉的现象。 这时候,大山近处的野草野菜全部被挖光了,动物也几乎灭绝了踪迹。刘奶奶他们全村人,不得不沿着溪流进入大山腹地寻找食物。 大山腹地,人气少、阴气重,加上战乱饥荒,孤魂野鬼、邪狐妖魅,一到晚上,怪嚎连连、憧影遍野,即便像刘念道和刘奶奶这种身怀驱邪驱鬼术的人,天一擦黑儿,也不敢在山里多呆。 用刘念道的原话说,时局乱,邪魅生,非人力所能御为之。 公元1942年冬,骤降冰雹,饿死冻死者无数,局部地区出现了“易子而食”的现象,亲生孩子和别人换来吃,吃完孩子吃老婆。 也就在这一时期,豫北、豫东、豫南,总面积三分之一被日军占领,日本鬼子深谙成国兵法、明了成国历史,知道“得成原者得天下”的道理。 拥兵进入之后,不但不杀一人,还推出拉拢人心的怀柔政策,给那些饥寒交迫的老百姓送粮送衣,嘘寒问暖。 日本鬼子的这一战争策略取得了巨大成功,正是在这一刻,抗日战争的历史上,出现了让人无奈又讽刺的一幕。 那些得到粮食和衣物的灾民,居然穿着日本人的军装帮着日本人打起了成国人,心甘情愿给日本人扛弹药、抬伤员。1944春,自发组织起来的民众解除了五万本国士兵的武装。 全省三十多万成国驻军,竟被区区六万日军击败,其实击败他们的不是日本人,而是他们自己的同胞! 在抗日战争史上,成为了汉奸最多的省份。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令人扼腕而又痛惜的局面呢?归根咎底,官弃民,民弃官,国弃民,民弃国! 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连年灾荒、饿殍遍地,无数难民为了求生走投无路,连自己的孩子老婆都吃了,国民政府这时还要横征暴敛、熟视无睹。试问,谁对?谁错?是谁遗弃了谁?是谁背叛了谁? 有奶便是娘,谁给他们活路,他们帮着谁,这就是人性的本质,这就是百姓的本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其实,水还能沉舟,船上放的重物多了,超出了水的负载能力,就会把船沉下去。 在那一时刻,那些饥寒交迫的灾民,谁还会去想民族大义?谁还会去想国仇家恨?什么是国仇?什么又是家恨呢?自己的亲自孩子都被迫杀来吃了,还谈什么国仇家恨,让他们去恨谁?让他们去仇谁? 其实从1937年到1942年,五年半的时间,兵粮的贡献都是全国第一,沉重的兵役和赋税数额,使民力物力财力枯竭殆尽,许多农民破产逃亡。其实就是在风调雨顺的时候,农民在交粮纳赋之后,也只能靠野菜和一些杂粮度日。1942年全省大灾,百姓的日子就更难过了,麦子只有一两成,秋粮甚至完全绝收,在这种国情之下,就导致了一场特*的发生。 公元1942年冬,大雪封山,村里人连野草也没得挖了,山里的动物也跟灭绝了似的,一只也见不到了。用刘奶奶的话说,那时候儿,连鬼都饿死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守道再现 傍晚,刘奶奶到屋外刮了一簸箕积雪,放锅里熬成水,水开了以后把私藏的一小袋子红薯面撒进了锅里一点儿,“今天是腊八了,咱家改善改善伙食,不吃那麦秸壳子了。” 全家人都饿的有气无力、皮包骨头,刘继宗喘着气问,“你哪儿的红薯面儿?” 刘奶奶一笑,“入冬的时候留的,打算过年的时候吃。” 刘念道虽然年龄大了,却挺能挨,就早上吃了一小碗麦秸壳子熬的清汤水,一直撑到现在,看着比刘继宗还精神。他在旁边叹了口气说:“还过什么年呢,能活过来年就不错了,这世道,打仗就打仗吧,狗日的老天爷也来凑热闹,两年没下过一滴雨,倒是下了一地蚂蚱,这玩意又是飞又是跳的,比人欢实,要不然逮了也能吃。” 红薯面扔锅里饭就好了,说是饭,也就是一锅比清水稍微浑点儿的浑汤。 一家四口人,每人可劲儿喝了一大碗,不过,维持了不到半个小时又饿了,咋办呢,勒紧裤腰带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 自打饥荒开始,刘念道也不催促刘奶奶和刘继宗生孩子的事了,路都走不好了,哪儿还有力气生孩子。 睡到半夜,刘奶奶饿醒了,不过她没睁眼,因为睁开眼就睡不着了,那会更饿。可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女人声儿:“白仙姑……” 刘奶奶听了心里纳闷儿,是不是饿出毛病了,这大半夜的咋还听见有人喊自己呢?刘奶奶没睁眼。 停了一会儿,女人声音再次传来,“白仙姑醒醒。” 刘奶奶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幻听,把眼睛睁开一看,就见床头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刘奶奶顿时吃了一惊,为啥呢,床头儿这女人虽说看着眼生,可她身后那男的刘奶奶却认识的紧,这男的,正是河湾儿村的李胜! 刘奶奶忙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看李胜,又看看女子,刚要开口问他们是怎么找来的,就听站在女人身后的李胜说话了,“白仙姑,俺两口子今天过来,就是想看看您全家,俺们要走咧,跟您道个别。” “你们两口子?”刘奶奶疑惑地朝女人又看了看。 女人淡淡一笑,“白仙姑,我就是小晴。” 刘奶奶闻言一震。 女人忙说:“白仙姑您别怕……”说着,这女人,也就是这小晴,回头朝李胜看了一眼,“我相公前几日……前几日饿死了,他们全家都饿死了,他母亲带着他弟弟先走了,我们夫妻两个就来了您这里……” 听女人这么说,刘奶奶也没啥可惊讶的了,很平静地点了点头,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可能是在做梦。 就听小晴接着说:“我们过来的时候,在附近山上找了找,从您这村子往正北走五里,有个小山坳,山坳里有个小山洞,山洞里有粮食,可救您全家人的性命……” 刘奶奶一听“粮食”,立刻来了精神,眼睛直直地看着小晴,不过,肚子里更饿了。 小晴再次一笑,不得不说这女鬼长的还真漂亮,笑起来风情万种,看的刘奶奶都有些嫉妒,“您和您的家人可以在明天正午时进洞挖粮食,其他时辰最好不要去。”说着,不等刘奶奶说话,小晴回手拉住李胜的手,又说了一句,“白仙姑,这算我们夫妻两个对你们的一点报答吧,我们这就走了。”说完,拉着李胜一转身,凭空消失在了刘奶奶眼前。 女鬼小晴和李胜来得快、走得也快,刘奶奶呆呆看着他们消失的地方愣了好一会儿,等回过神来以后,抬手在自己胳膊上可劲儿掐了一把,很疼,居然不是梦。 这就让刘奶奶纳闷儿了,自己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看见鬼呢?又一琢磨,明白了,现在饿的只剩下了半条命,身上阳气不足,再加上深更半夜阴气重,能看见鬼也是有可能的。 鬼不会说谎话,女鬼小晴说山里有粮食,那一定有粮食。 刘奶奶忙把身旁的刘继宗推醒了。 其实刘继宗早就饿醒了,只是闭着眼睛没吱声儿,刘继宗打心眼里不怎么待见李胜,这可能因为李胜之前在刘念道家养伤的时候,刘奶奶对他太好了,刘继宗心里吃醋。男人其实都这样儿,见不得自己老婆对别的男人好。 刘继宗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天冷都是穿着衣服睡的。刘奶奶刚要开口,刘继宗摆手拦下了她,“别说了,我都听见了。” “听见了也不起来跟人家打声招呼。”刘奶奶嗔怪着推了刘继宗一把。 刘继宗撩开被子下了床,“我可没那跟鬼打招呼的习惯。”说着,油灯也不点,摸到床边的拐杖,拄上就往门口走。 刘奶奶忙问他,“你干啥去?” 刘继宗头也不回,“你说我干啥去,挖粮食去呗,没听那女鬼说么,山里有粮食!” “你疯了,也不看看现在是啥时辰了,深更半夜的……”刘奶奶也赶忙下了床。 “我是疯了,白天我听村里人说,南边儿的人,都吃起自己的老婆孩子了,说不定哪天饿急了我把你也宰了吃了。” “你敢!” 刘继宗拄着拐杖来到另一间屋里找刘念道和太奶,喊醒老两口儿以后,把女鬼小晴刚才说的话说了一遍。刘继宗的意思,找上王草鱼一家人,立马儿进山挖粮食。不过,刘念道狠狠训了他一顿,刘念道说,“这深更半夜的,山里邪气重,谁敢进山,你小子要粮食不要命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刘念道住着拐棍儿亲自来到王草鱼家。要是搁在平常,就刘念道这身子骨儿,根本用不着拄拐棍儿,这时候,真的是给饿的。 刘念道和王草鱼这俩老头儿,都挺能挨的,肚子没货,却比年轻人还精神。 刘念道一说山里有粮食,王草鱼都听傻了,用王草鱼的原话说,都他妈不记得粮食长啥样儿了。 王草鱼的小儿子王实诚,今年也快五十了,他有三个儿子两个闺女,大儿子就是王小顺,二儿子王小二,三儿子王小三,老四老五是闺女。前些日子,小闺女王小五饿死了,才四岁,怕尸体给别人刨出来吃了,偷偷埋到了自己家的后院里。 王实诚的大儿子王小顺,这年已经二十一岁,还没成家,二儿子王小二,十九岁,王小三,十六岁。 听刘念道说山里有粮食,一大家子人深信不疑。 为了能凑出点儿力气进山挖粮食,两家人把自己家里的存货全拿了出来,在院儿里架上口大锅煮了,一群人破釜沉舟吃了一顿。 吃过饭有了点儿力气,原本打算刘念道和刘奶奶带着王小顺他们三兄弟进山的,刘继宗竟然也要跟着去。刘继宗腿脚不方便,走平地都费劲儿别说走山路了,不过这一次谁也没能拧过他,只好让他也跟着去了。 几个人按照女鬼小晴所说的路线,很快来到村北五里外的小山坳里。 原本这小山坳挺隐秘的,整个儿被树木和野草遮挡。不过这时候树木因为没了树皮全都枯死了,野草也早就被村民挖得干干净净,加上是在冬季,小山坳暴露无遗。几个人没费多大力气,在小山坳里找到了女鬼小晴所说的那座洞穴。 洞穴不大,直径不到三尺,人跪地上勉强能爬进去,打眼往里面瞅瞅,阴森森的,感觉挺恐怖的。不过这时候人除了知道饿,根本知道啥是个害怕了,一想到里面有粮食,就是刀山火海也敢往里面钻。 刘继宗放下手里的拐杖,往脖子里挂上一盏马灯,第一个趴在地上钻了进去,王小顺兄弟三个紧随其后,鱼贯而入。 据刘继宗说,山洞是个酒瓶肚儿,口小里大,越往里钻越宽敞。 刘念道和刘奶奶等在洞口,不大会儿功夫儿,王小顺在洞里吵吵上了,“刘念道爷,奶奶,好多粮食呀!” 真的有粮食!? 刘念道和刘奶奶一听,心里那个激动呀,比找着金子还兴奋,刘奶奶差点儿没哭出来,喊刘继宗他们几个,赶紧把粮食全弄出来! 他们来的时候带了几个麻布袋子,就是打算背粮食用的,这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刘继宗和王小顺兄弟三个,从上午一直折腾到天色擦黑儿,不知道在洞里反复爬了多少个来回,膝盖都磨破了,里面的粮食被他们用麻布袋子一点点儿拖了出来。 这粮食杂乱不一,有麦子、有玉米、有黄豆,杂七杂八的,弄出来以后堆在洞口跟座小山似的。 刘念道看着这些粮食激动的下巴上的胡子都抖了起来,“这些粮食,够咱两家吃一年了!” 几个麻布袋子因为反复从洞里拖粮食,都磨破了,刘奶奶把它们其成两个拆了搓成麻绳,把另外几个上面的破口扎了,每个袋子里装上少半袋,让王小顺兄弟三个趁黑儿往家里背。 这时候,兄弟三个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个个儿跟喂饱细料的牛犊子似的,只嫌袋子装的少。刘奶奶劝他们说,给袋子里少装点儿,来回多背几次就是了,装多了山路不好走,会累坏的。 兄弟三个哪管这个,每个人都把手里的袋子是装的满满儿的,扛在肩上咬牙就走。 从洞里往外倒腾粮食刘继宗还能帮上忙,但往山下背粮食就不行了。刘继宗交代王小顺他们兄弟三个,路上要是遇上人,可别说袋子里装的啥,要不然背不到家就没了。 刘继宗说这话的时候,刘念道和刘奶奶都在一旁听着,都没言语。 常言说的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时候,人人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我们家里的人即便再善良再无私,那也有个限度,粮食虽多,但也只够两家人吃的,救不了一村子人。再者说,这小村子不是三王庄,感情不深,刘念道他们还没大公无私到和这里的村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王小顺听刘继宗这么说,赶忙点头说了句,放心吧爷爷,俺们就说背的菩萨土。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村里人也早就睡下了,其实也没人看见。 山里阴气重,刘念道怕他们兄弟三个在路上出啥邪乎事儿,就让刘奶奶陪他们一起下山。刘念道和刘继宗留在山坳里看守粮食。 三兄弟反复扛了几趟以后,夜深了,又黑又冷,山坳里开始变得不干净,到处窜着蓝汪汪的鬼火,远处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呜咽,也不知道是 山里的野狼,还是孤魂野鬼,反正要多瘆得慌有多渗得慌。 路上,刘奶奶一手攥着柳条,一手攥着桃木楔子,打着十二分精神护在三兄弟身边。 山坳里,刘念道在粮食旁边摆了护身小阵,和刘继宗站在阵里,两个人都拽出大匣子拎在手里。 居然一夜无事,一直到天色渐亮,山坳里的粮食给王小顺兄弟三个扛回家里一大半儿,剩下的粮食刘念道不让他们扛了,因为天一亮村里人都出来了,给人看见就麻烦了,几个人用积雪把粮食盖上,依着刘念道的意思,等晚上再来。 这一天,两家人算是开了洋荤,饱饱吃了一顿,不过,这也导致了一场悲剧的发生。王实诚的小儿子王小三,因为吃的太多,给撑死了。 这时候家里死人也没那么大悲痛了,哪天不死人?谁家不死人呢?要是搁着前几天,他们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全家人把王小三跟他妹妹埋在了一起。 晚上,再次来背粮食,依旧是刘奶奶陪在两兄弟身边,刘念道和刘继宗看着粮食,因为少了一个人,他们在第二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把剩下的粮食全背了回去。 王草鱼家里人多,刘念道家里人少,粮食王草鱼家要了一大半儿,刘念道家要了一小半儿。 粮食全部弄家里了,这心里就踏实了,两家人都挺高兴,不过也不敢敞开了吃,还不知道这场饥荒要持续多久呢。 三天后的深夜,刘奶奶再次从睡梦里惊醒,这次可不是饿醒的,是被院子里传来的杂乱哭声吵醒的。 刘奶奶没惊动刘继宗,悄悄下床,轻手轻脚走到窗户边儿,把窗户推开条细缝朝院子里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就见院子里站满了人,这些人身上穿着黑衣服,头上带着小尖帽儿,有老有小,一个个站在院子里嚎啕大哭。 这是哪儿来的这么多人,咋来俺们家院儿里哭上了? 刘奶奶仗着胆子把门打开走了出去,院子里那些人看见刘奶奶出来,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一哄而散。有个白胡子老头跑的稍微慢了一点儿,被刘奶奶赶上去一把扯住,“老人家,你们这是干啥呢?为啥大半夜站俺们家院儿里哭呢?” 白胡子老头儿一回头,刘奶奶朝他脸上一看,猛地抽了口凉气。 就见这白胡子老头儿居然长着一张老鼠脸,脸上还有毛,除了下巴上的山羊胡,嘴两边还有像猫一样横着的胡须。 这是人吗?刘奶奶赶忙松开了他。 白胡子老头儿看着刘奶奶,满脸泪痕说道:“白仙姑,你们抢了我们家的粮食,还不许我们哭了么?”刘奶奶听了就是一愣,院儿里出现这么多哭闹的人,再加上白胡子老头儿这相貌,早就奇怪到了极点,这时候又听老头儿说抢了他们家的粮食。刘奶奶愣愣着一琢磨,立刻就明白了,赶忙问老头儿,“那山洞里的粮食是你们的?” 白胡子老头儿显得又悲伤又无奈,朝刘奶奶狠狠点了两下头。 刘奶奶把老头儿细细地上下一打量,猜测着又问老头儿,“你们难道是……鼠仙?” 老头儿一听连忙摆手,诚惶诚恐,“白仙姑,您可折煞我们了,我们哪儿敢称‘仙’呀,就是普通修行的耗子,前两年我们就知道要发生大灾了,提前预备了些粮食,谁知道,谁知道……”白胡子老头儿的声音越说越小。 刘奶奶蹙了下眉头,很为难,说心里话,她舍不得那些粮食呀,停了一会儿又问老头儿:“我们进山洞挖粮食的时候,你们咋不提醒我们一声儿呢?” 老头儿一听刘奶奶这话,竟然捂起脸呜呜哭上了,“白仙姑,您跟我说笑了是不是,你们去我们家那天,您家老爷子身边站着位老神仙,您身边站着位红衣仙女,我们哪儿敢呐,吓得我们全家躲在洞里都不敢出来,后来……后来倒是想来您家讨粮食来着,谁知道被您身边那位红衣仙女拦下,那仙女说了,我们要是敢来找您要粮食,就让她的子孙把我们全家都吃了,我们没办法呀,只能在您家院儿里哭了……”说完,老头儿呜呜有声泪如雨下,看着既可怜又无助。 刘奶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听老头儿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再者说了,粮食本来就是人家的,自己拿了理亏,她咬了咬下嘴唇,吞吞吐吐说道:“老人家,粮食既然是你们家的,那……那……那您拿回去吧,不过……不过您能不能分给我们一点儿,将来有了粮食,我们加倍还给你们。” 老头儿连忙摆手,“白仙姑,粮食我们不要了不要了,您就留着吧。” 刘奶奶听老头儿这么说,在心里暗松了口气,不过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嘴上推辞道:“那怎么能行呢,粮食给了我们,你们吃什么呢,不……要不咱们平分吧。” 老头儿听刘奶奶这么说,止住哭声,擦了把脸上的眼泪说道:“白仙姑,其实我们一家老小也吃不了这么多粮食,您要是想给我们留*路,那、那您就每天煮饭的时候多煮上一点儿,开锅以后先盛上两碗扣在您家东南墙角儿,两碗倒头饭,就够我们全家老小吃了,一日三餐,你们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 听老头儿这么说,刘奶奶顿时在心里大松了一口气,这要求太容易做到了,生怕老头儿反悔,连忙一口应承下来。 老头儿见刘奶奶答应,转回身朝院子外面喊了一声,“孩子们,都过来给白仙姑磕个头……”老头儿话音未落,就见墙角、屋檐、院墙顶上,几乎在一瞬间出现无数只黑毛老鼠,有大的有小的,少说也有上百只,一个个或跳或蹦,哧溜哧溜窜到刘奶奶脚前,然后像狗一样直立着坐在地上,先作揖后磕头,冲着刘奶奶朝拜似的,齐刷刷匍倒一大片。 老鼠磕头,这一幕,着实让刘奶奶既震惊又开了眼界…… 第二天一大早,刘奶奶把夜里发生的事跟刘念道说了,刘念道听完也没说啥,轻描淡写只说了一句话,“到你们舅舅家说一声,叫他们每天也盛上两碗饭扣在东南墙角儿。” 刘奶奶和刘继宗的舅舅是谁呢,就是王草鱼呗。直到现在,刘念道家和王草鱼家还乱着辈儿呢。王小玉管王草鱼叫“哥”,王草鱼管刘念道叫“叔”,他们的下一代,辈分就更乱了,怎么叫的都有。王草鱼的小儿子王实诚,可以管刘奶奶叫“婶子”,也可以管刘奶奶叫“表弟妹”。 刘奶奶没有立刻去舅舅王草鱼家,又问刘念道,“爹,您知道我身边那红衣仙女是谁吗?” 听刘奶奶这么问,刘念道一双眼睛盯着刘奶奶许久不作声。最后刘念道叹了口气说:“应该是那只红毛狐狸吧,我把你抱回来的时候,把红毛狐狸的牌位送给了你爷爷白月山,你是拴马庄老白家的人,他们家里供着牌位,那红狐狸自然就护着你……” “哦,那,您您……”刘奶奶又要问什么。 刘念道把脸一沉,“别问我身边那位老神仙是谁,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刘奶奶立刻把话咽了回去,从此再没问过。 王草鱼家跟刘念道家只有一墙之隔,出了门走几步就到了。刘奶奶出了家门一边往王草鱼家里走,心里一边寻思,就这么给东南墙角扣上两碗饭也太委屈那些老鼠了。 到了王草鱼家里以后,刘奶奶把晚上发生的事简单跟王草鱼家里人说了一遍,随后让他们在院儿里的东南角垒了个小窝棚,形似一个小祠堂,面积也就二尺见方,小祠堂里放上一面牌位、一顶香炉,在牌位上面写上“鼠仙神位”,不但一日三餐供上两碗倒头饭,每到初一十五、逢年过节还要焚香祭拜,一来是让那些老鼠受个香火供奉,二来,也算是回报他们的施粮之恩。 刘奶奶回到家里以后也弄了一个同样的小祠堂,每天供奉。如此一来,人鼠相安无事。 然而好事仅仅过了一年... 一年后的一天,也是腊月的雪,窗外的冷风呼呼地嘶啸着,小玉太奶突然重病,刘奶奶一家人着急万分,这饥荒的年代,瘟疫横行,哪里有郎中啊,但这毕竟是太奶,亲人,不治又不行,刘奶奶一狠心,决定出村去找大夫,刘继宗不放心,紧跟其后,大雪纷飞,很快淹没了两个人的身影。 找了整整三天,却没有找到一个能开药的郎中,失望之余两个人不得不打道回府,回来后,却发现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王草鱼一家老小躺在院子的雪地里,胸口都被活生生的划开一个扣子,鲜血流在白雪上显得格外醒目,犹如一朵盛开的死亡之花,再仔细一瞧,小玉太奶正蹲在地上,指甲如同五把锋利的刀片,伸手下去,一把掏出了王草鱼的心脏,看的刘奶奶一声尖叫! 小玉瞬间察觉到了刘奶奶和刘继宗的存在,恶狠狠的看着二人,面部狰狞的冲着两个人吼着,猛地扑了过去!刘奶奶心头的疑惑还没解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她措不及防,整个人连同身后的刘继宗被推出几米开外,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这是怎么了!!!被上身了?”刘奶奶擦了下嘴角,身子弱的已经站不起来,远处的刘念道也躺在雪地里,一副死人模样。 “走!赶紧走!!!”刘继宗颤颤巍巍站起身,扶起刘奶奶的准备往后跑,小玉一瞧两人要跑,一下急了,甩出头发又是重重的打在了刘奶奶的身上,扑通一声,这下刘奶奶是彻底起不来了。 小玉阴恻恻的咧着嘴站到刘奶奶的身边,挥着那如刀锋利的指甲,狠狠的朝着刘奶奶的胸口刺去。 “完了。。。”刘奶奶当时心里一黑,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唰!”眼瞧着就要刺进胸口,那简陋的老鼠寺庙的灵牌一道金光乍现,硬生生的将那小玉撞得老远,滋溜一身,半个身子都开始冒烟,小玉凶恶的看着那金光里慢慢浮现的人影,大吼一声,跳出了院外,消失在白雪中。。 刘奶奶捂着胸口,隐隐的看到那金光里出来一个老头,赶忙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院子里传来沧桑的笑声“按辈分,你该叫我祖师傅!我是你爷爷的师傅,李守道!” “李守道!”刘奶奶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 “刘义,也就是你的爷爷,是我徒儿,这孩子虽愚钝,但一心向善,我留在黄河五十年只为做一件事,却没想到被你们刘家后人遗忘至今,让我失望之极!” 关于回光返照刘奶奶的相信的,但是这已死之人魂魄再现,她感到万分不解,惊诧间开口问道“还请祖师傅指点” “恩,是个机灵丫头,我在花甲之年来到黄河口岸扎根定居,其因就是镇守着黄河的阴眼,这八方大陆,阴眼共九个,而这最为关键的就是这黄河之眼,阴眼一破,阴阳秩序混乱,在这黄河流域,邪术盛行,先前那刘义在世,就没除去那林家的祸根,那恶灵天性属阴,习得邪术万千,自立门派,号召邪教,接着玉儿之死,下葬之时,刘念道这混账收留残魂,附体娶之,也就是刚才的小玉。我虽已逝,但并非无后人,刘念道烧尸,就是我李家后人在旁协助,否则当晚他性命难保。让刘家固守黄河,刘念道却西域盗墓,河妖捉鬼,时态境迁,刘家后人已经忘了为师的初衷,这小玉是刘家至亲,你们才一直发现不了她的问题,但是这几年她早已生根发芽,一直等着你们离开黄河,在此一年,她就原形毕露,如今阴盛阳衰,邪气四行,她这一走,恐怕后生不得安宁!命运造化,黄河阴眼镇守九州,任重而道远,我留一丝残魂本愿留见后人,万般恶炭图灵,今日与你相见,望得践始践终。。。” 话音刚落,金色的身影连同那灵牌一同消失在了白雪中,刘奶奶看着李守道那虚幻的身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徒儿领命。” 这一天,刘念道死了。刘奶奶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自己会有粮食,也终于明白刘念道当年去了那些地方是为了什么,刘家之所以能安稳这么些年,原来都是李家在一旁守着。 “哎”刘奶奶看着一院子的尸体,再想想李守道说的话,积压许久的情绪喷口而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黄河,雪峰山,刘家寨,黄昏将至,雪落无声。 大雪封住了进山的公路,通向刘家寨的唯一一条羊肠小道也铺满白雪,给这条这商贩行走了几个世纪的茶马古道添了几份凄凉。古道一侧怪石嶙峋,角峰尖锐,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断崖,寒风呼啸升腾,刮着崖壁如猛兽嘶吼。目之所极,前路白茫茫一片肃杀,如同通向九幽地狱。 风急崎路难,雪冻马行迟。山道上一人一驴踽踽而行。 男子着一身素白布袍,牵着一匹骨瘦如柴的老驴,老驴拉着一车用油布毡毯遮住的大件,老驴鼻息仓促,口吐白气,双蹄仿佛深陷泥潭,每挪一步,都得用尽全力。 男子双唇紧闭,紧紧拽着缰绳,迎着风艰难往前,“就快到了”他安慰陪了他一路的老驴,“拐过这道山弯,就到了。” 说话间,眼前果然豁然开朗,一块山坳平地隐约可见。 山坳上坐落着一间三进两出、看不出建造年代的旧宅,老屋四周撑着木桩,似乎随时都可能倒塌,屋门前亮着两盏脏兮兮的风灯,天色渐黑,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隐隐映出两扇漆黑巨大的木门轮廓,一块牌匾斜斜的悬在门上,借着风灯的光亮,男子读出了匾上斑驳的四个大字“刘家客栈”。 “应该就是这里了,”男子如释重负,正要前去却被屋前瞻一条一米来宽的小溪挡住了去路,他低头瞧见溪水清澈见底,水流潺潺,在这大雪封山的日子,没有结冰也没有断流。溪上一座人工搭建的木桥,摇摇晃晃,通向客栈。 男子愣住了:“百阴不见冰,百死不能赎,难道这就是……” 他脸上不觉生起一丝冷意,倒抽了一口凉气,朗声对着屋中喊道:“天不收,地不留,邪灵遗体蛊万魂,今日收于宝柜中。” 等了片刻,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天要收,地要留,金柜不收无名主,有死无生莫进来。” 男子神色一紧,高声道:“刘先生,鄙人南宁李家,李三是也,千里行尸,将这恶尸托付于你赶尸人,若今日回去,起尸坐煞,便非家父之责。” 屋中沉默了半晌,嘎的一声,两扇木门缓缓打开,走出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少年身形纤弱,脸色略微有些苍白,穿着厚厚的棉袄,搓手呵气道:“不管你打江北来也好,打江南来的也好,就算是渡洋打海外来,我们这趟脚是走不了了,我爷爷病了,赶尸还有另外几家,你去找他们吧。” “病了?这么巧。”李三微微皱眉,一脸的不甘心,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白布包裹的物件,道:“把这东西给你爷爷看看,他就知道了。” 少年“喔”了一声,跨过木桥,接过李三手中之物又折老屋,细心的李三注意到,少年这一趟往返过桥,均是左脚起右脚收,往来皆为二十一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 隔了一小会,少年从门里探出身子,呼道:“我爷爷叫你进去。” 李三微微迟疑了一下,道:“这条河?” “你过的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李三点头,回身卸下驴套,将车上的黑色油毡掀开,这物件居然是一副棺木!李三深吸了一口气,双手从底部将棺材托起,摇摇晃晃地走上了木桥。 直到进了堂屋,李三才将棺材放下,且见那口棺材红身黑盖,盖子上密密麻麻地钉了数口铜钉,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图形。 屋中灯光昏暗,正中间一个火炕,炕上吊着个黝黑的药壶,药味弥漫了整间屋子,一位面色蜡黄的老者坐在木凳上,不时用火棍拨弄着炉火,看见来人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不过冷冷道:“生不入赶尸,死不下鬼门,这规矩,你老子没有教过你?” 李三笑道:“教过,只是这一趟是我老子亲自吩咐来的。他说一百六十八年前,刘家欠下的债,现在是时候还了。” 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缓缓走向那副棺材,少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生怕他一不留神跌倒。老者抬手亲亲地在棺木上抚摸,眼中露出悲戚的神色,感叹道:“一百六十八年了,你们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说,要我做什么?” 李三点了根烟:“我老子托您走一趟脚。他说了,这趟脚,赶尸人中除了刘家家主刘继宗,谁人都走不得。” 刘继宗垂头打量了一番那人带来的棺材,道:“是她吗?” 来人重重地点了点头。 刘继宗叹了口气,道:“阳人不欠鬼债,这活我接下来了。” 似乎卸下心中重负,李三扔掉只抽了一口的烟,对着老头弯腰一揖:“那么,我李家拜谢了。”说完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少年,问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他是我孙子,叫刘权威。” 李三眼睛一亮,道:“权威压制,好名字。” 见刘继宗无动于衷,李三不再逗留,转身就走。 刘权威出于礼貌出门送客,走到溪边时,李三忽然停下脚步,嘿嘿一声对刘权威说到:“引生死河,修白骨桥,小伙子,看来你的命没那么好吗?难为你爷爷费了这么大功夫把你养到十岁,不过以后……嘿嘿……” 刘权威疑惑不解,正准备细问,只见到李三潇洒的背影踏桥而去。 回到屋中,刘权威瞥见爷爷抽着水烟,正在炕前端详着一块玉佩样的物件,看到孙子回来,刘继宗连忙将玉佩收入怀中。 刘权威责备道:“爷爷,奶奶去湘西之前嘱咐过你不能再赶尸,怎么又接下了这桩买卖,走脚是力气活,您身体不好,这趟脚如何走得了!” “这趟,不是走脚,而是还债。”刘继宗打量那副棺材,眼神中满是悲戚,“就算豁了老命,我也要去啊。” “我倒要看看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难不成是千年老尸不成!”刘权威愤然上前,手向着棺木上摸去。 “别动!”刘继宗一声爆喝,吓得刘权威赶紧收手“唉……藏不住了。” 刘继宗撑着膝盖晃晃悠悠的起身,眼神涣散地望着刘权威:“这棺材里装的,是你太奶奶,我刘家的债啊!当初你高祖父留下的一个孽根,鬼谷李守道将道术传授你高祖父,让他镇守黄泉阴眼,奈何他心慈愚钝,未除祸根,导致邪术横行。你奶奶传承道术四方除孽,爷爷我腿脚不便,却依旧赶尸九州,这都是为了还债啊!你三岁烧头香,七岁过三关,五岁习道法,十岁行尸千里,你要记住,这广银天下,九泉阴眼!他都姓刘!” 刘权威不觉低头,有些委屈道:“我知道,奶奶每次临走前都给我说过,她去还债,积阴德,但是为什么我刘家就要屈人之下?” “傻孩子,咱刘家不是屈人之下,你以后便会知道你的命数,当年鬼谷守道不远万里,扎根黄河,寻高祖刘义,传授道法,不光是刘家的使命,亦是刘家的先魂灵托” 刘权威答:“爷爷,你这越说我也不懂了,反正我不管什么先祖使命,我就不想让爷爷奶奶都这么大岁数了还遭罪!以后这九州阴眼我来镇守!” 刘继宗扳着指头笑道“哈哈,屁娃娃,毛还没长齐就说大话,这九州阴眼,除了刘家,谁也镇不了……” 同年,年纪十岁的刘权威离乡,周游四方,习道除魔。 1964年,一道士灭绝林家邪教,名震四方,此人姓李名正国。林家祸根封葬南阴雪脉。 12年后,地动山摇,阴魂泄出,李家到场,封印魂魄被人所放,大怒,四下寻尸,捉百年邪煞林家祸根。 1980年,凌天诞生,林家后人前来索命,鬼差击退。 一年后,于衡阳北城,李正国将林家怨尸收服,解铃还须系铃人,李三赶尸千里,遣送黄河刘家,随后李家隐姓埋名,销声匿迹,李正国一心育子,他冥冥之中察觉这林家已不是百年前的林家,而这秘密,待他的后人李凌天去解开。 次年1981年,十二岁的刘权威随着爷爷葬完太奶,一人闯北海,游东宫,行湘西,上武夷,赶尸万里。 1989年,20岁的刘权威除鬼万千,道术大成,独镇九眼,天南地北号召使者,在八方大陆九州泉眼,每一处所在之地,开启了“刘家客栈”,人称“赶尸客栈” 1992年,刘权威破解阴眼秘密,步行全国,周游四海,自封“走脚商人”,同年七月,刘权威在博湖发现林家后人,沿路追踪到陆军医院,当起了会计。他对林家的阴谋并不感兴趣,他的目的只是那鬼胎之眼,史记可入狱后,刘权威调虎离山将鬼眼收纳己中。同年九月,收服了两只林家怨魂,将其附身一女子和孩子身上,旁人看来,刘权威家室已成。但自从刘权威发现了阴眼的秘密,他对这除鬼恶煞已经不感兴趣,林正儒告诉他,李家后人诞生。 刘权威咬咬牙,他不愿掺这趟浑水,对他来说,面前放着更吸引他的东西。 “使命?不,你们根本不懂。” 1995年,刘权威衣锦还乡,黄河口岸,开启了一家阴店,独自镇守阴街,与鬼魂做生意,同年史记可入狱,他又一次看到了李三,还有那个李家后人,李凌天。 他发现了林家的阴谋,但也发现了除林家外,还有一个家族在暗中蠢蠢欲动,他独自前往,却一无所获。 1996年,刘权威在九州阴眼,开设九家鬼市,年仅27岁。童年赶尸万里,走南闯北,他是最年轻的赶尸人。少年手持阴香,除煞降鬼,他是名随风迹的渡魂师,如今,他是阴间商人。 1998年,李凌天18岁,受爷爷李正国安排,来到衡阳南开大学,李正国之意,刘权威心里很清楚。 刘权威明白自己的祖先虽然是李家传人,但这李家并没有将那阴阳秘术传授刘家,在他看来,刘家的祖祖辈辈只不过是他李守道安排的棋子,他不甘心于此,苦修道法,四海为师。 苍天不负,他发现了这阴眼的秘密…… 他要让这李家和林家厮杀,他要将这天下归一,万宗道术以刘为首。大雪磅礴,满目净是辰州沙,不问来世,苍生鬼神,魑魅魍魉,四恶十罪,敬我心中琉璃塔。挥一刀,凤凰断首。进一步,菩萨低眉。 听风听雨听来世。 于是,他揭开了那张封印着林家百年煞鬼的道符…… 九州阴眼,开设九家鬼市,年仅27岁。童年赶尸万里,走南闯北,他是最年轻的赶尸人。少年手持阴香,除煞降鬼,他是名随风迹的渡魂师,如今,他是阴间商人。 1998年,李凌天18岁,受爷爷李正国安排,来到衡阳南开大学,李正国之意,刘权威心里很清楚。 刘权威明白自己的祖先虽然是李家传人,但这李家并没有将那阴阳秘术传授刘家,在他看来,刘家的祖祖辈辈只不过是他李守道安排的棋子,他不甘心于此,苦修道法,四海为师。 苍天不负,他发现了这阴眼的秘密…… 他要让这李家和林家厮杀,他要将这天下归一,万宗道术以刘为首。大雪磅礴,满目净是辰州沙,不问来世,苍生鬼神,魑魅魍魉,四恶十罪,敬我心中琉璃塔。挥一刀,凤凰断首。进一步,菩萨低眉。 听风听雨听来世。 于是,他揭开了那张封印着林家百年煞鬼的道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