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皇上为我黑化了》 第1章 开了个大玩笑 “行止,一会儿醉花阴最美的花魁就来了,哥带你尝尝做男人的好处。” 宋行止听到一个声音。这声音很熟悉,只是她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她不应该死了吗?在绿竹猗里,她点燃了黑火药,葬身于火海之中。 这是哪儿? 她眼眸渐渐清明,看到一张肥头大耳的脸,正冲自己笑的奸诈猥琐。 这不是她早死的大堂哥宋行孝吗?他身为宋家的长子嫡孙,却贪财好色,急功近利,在一次私盐走贩中,居然把属下的婆娘给强了,被人一刀捅死。 “来,喝酒。”宋行孝看她发呆,大概以为她喝醉了。 宋行止想起来了! 她第一次到醉花阴是在十四岁,那时她才华渐渐显露,祖父越发看重她。 堂哥怕她影响自己在宋家长孙的地位,以为她庆生为由,说带她到醉花阴见识,睡花魁,喝花酒,吃五石散。 十四时的她,勉强只算是个纨绔,还有在乎的亲人和师长,洞悉到堂兄的意图后就溜了。 只是回去的时候一身的酒气被祖父抓个正着。 十四岁的少年居然去醉花阴喝花酒,祖父狠狠责罚了她。次日老师杨絮棠也知道了,罚他抄弟子规一千遍。 所以,她重生了! “我去……”宋行止骂了一声。 “怎么了,行止,酒不好吃?”宋行孝一脸关爱的模样。 宋行止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起身说:“堂哥,我尿急,先去方便一下。” “我领你去恭房……” “不必,我自个去。” “我怕你不识路。”宋行孝怕他跑了。 “堂哥放心,我能找着恭房的,你们继续喝。” 前世,宋行止后来把醉花阴给买了,日日宿在这儿,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 她从花厅出来,顺着廊道去了恭房。 到恭房坐在马桶上后,她梳理了一下记录,摸摸自个儿的脸和手,再次确认,她真的重生了,重生在十四岁那年。 上辈子的宋行止,是个大魔王。 她是越州宋二房的嫡子,说是嫡子,其实是她是女子,只是母亲生她之前,先后生了两个女儿。二房在宋府的地位岌岌可危,母亲好强,不甘二房就此没落。 等生下她时,虽然仍是女孩儿,但是母亲早周密安排一切,奶娘、稳婆及二房上来打点的清清楚楚,硬生生的将她变成了儿子。 她从小被当成儿子养,像男人一样读书,像男人一样习武。 也不知从什么开始,她越活越混帐。她脱离宋家,混三教九流,倒卖私盐和军火,招兵买马,用了数年时间把仇人杀个干净。 她还有嗜女症,无女不欢。私混青楼,把青楼女子都收编了成红樱军。让那些女子穿军服,当大官,让天下男子都要看她们脸色行事。 她最坏的还是欺师灭祖,把儒生文人最尊崇的文华院一把火烧干净,软禁了她的恩师杨絮棠。 她在越州称王称霸十年,终于死了,死在自己放的大火里,尸骨无存。 谁想她重生了! 这是啥意思,难不成贼老天觉得她坏的不够彻底,所以让她重来一次,可以带着她那枉死的娘亲姐姐们一起来称王称霸? 第2章 柳姐姐美极了 “行止,你找到马桶了吗?”宋行孝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宋行孝不放心,好不容易把行止骗到这儿,不能让他跑了。 宋行止冷笑一声,声音却装的迷迷糊糊的:“堂哥,我头晕,怎么恭房里没有马桶啊?” 宋行孝听了心里一喜,心想行止肯定是醉糊涂花花了。 “你开门,我给你找。” “好。” 门开了!宋行止已隐到了门边。 宋行孝也醉了,他身体肥胖摇摇晃晃,一进门就着昏暗的光线找弟弟,谁知刚迈进几步:“行止,你在哪儿……哎呦!!!” 宋行止已在他身后,看他脚步虚浮,一脚踹向他的屁股,顺手摸了他腰上的钱袋。 宋行孝虽然胖,可身体虚啊!宋行止的力气不小,他身体不受力,头就栽进了马桶,臭烘烘的泔水立即呛进他的喉舌。 宋行止看他半天都爬不起来,转身出去,在门口遇到一个龟公。 “马桶里有个公子摔了,你去看看。” 龟公看眼前的小公子通派贵气,忙进了恭房。一进去看到刚要爬起来的宋行孝。 “啊,他娘的,谁踹……” 宋行止又狠狠踹了一下龟公,龟公呼痛一声,摔在宋行孝背上。 宋行地再次摔下去,这下真的就把泔水喝了个饱。 一时间恭房内,泔水溅的到处都是,臭不可挡。 宋行止捂捂鼻子,走了。 她又回到花厅,跟宋行孝一起来的两个纨绔还在。 “四公子,大公子去找你了,你没看到他吗?”纨绔甲问。 “堂哥刚过来时看到一个花娘生的美,去人家房里喝酒去了。”宋行止说。 这个时候跟花娘喝酒?难道不是灌醉宋行止更要紧吗? 两纨绔心中疑惑,却见宋行止一派自在快活,端着酒喝起来,两人互视一眼,没有问下去。 “柳姑娘来了!”老鸨声音高扬,紧接着就见花枝招展的老鸨领着一个身姿窈窕,容貌艳丽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宋行止立即回头,眸光落在了老鸨身旁的美人身上。 美人是柳是如,过几日她会挂牌接客,紧接着成为名动东南的花魁。 柳是如一生传奇又悲苦,她幼时经历了南方多场战乱,亲眼见父母被藩兵杀死。随后她被盗匪掳,好不容易逃跑出来,却落到人贩子手里,被卖到醉花阴。 十六岁挂牌接客,一举成名,很快她是东南四州身价最高的名妓,文人权贵一金难求。 只是她又做了男人的脔宠,被送去招待各方势力高官及地方镇抚王爷。 直到宋行止回到越州,把醉花阴买了,柳是如跟了她。 宋行止建红樱军,柳是如是她的副将。 十六岁的柳是如是真的美,肌如凝脂,眼眸繁衍星,身姿窈窕,她看似清冷妩媚,却又不失少女的清纯可人。 “四公子,柳姑娘美吧!” 纨绔马文见宋行止看柳是如看痴了,凑过来问。 “美极了!” 宋行止知道重生的好处了,至少她可以不用让柳姐姐再被男人们玩弄摆布。 第3章 定了她的魂 宋家人果然都好色! 两纨绔看宋行止色咪咪的样子,心里不由想。 “柳姐姐过来坐!”宋行止道。 柳是如对这些纨绔公子心里是反感的,只是眼前的少年公子,看着十三四岁的年纪,虽然色咪咪的,但并不猥琐,勉强可以忍受。 于是,她忍耐着坐到宋行止身旁。 “妈妈,这是赏钱。”宋行止说着扔出一个钱袋给老鸨。 两纨绔看老鸨手中的钱袋,面面相觑,只觉得眼熟的很。 老鸨一开钱袋,里面是几张千两的银票,喜笑颜开:“多谢公子赏赐!” “四公子,三日后是柳姑娘的生日,你要不要一起来为柳姑娘庆生?”纨绔乙说。 “柳姐姐生日我怎么可以缺席呢?”宋行止的手覆在柳是如娇嫩的手上,“妈妈,你可记得给我留位置。” 柳是如手抖了一下,忍着没有抽回手。 “公子放心,一定给你留。”老鸨笑咪咪的回,“三日后,是如生辰亦是她挂牌接客的大日子呢!” 宋行止漂亮的凤眸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柳是如,笑的有些轻浮:“那我一定要做柳姐姐第一个客人……” 柳是如:“……” 纨绔们:“……” 宋行止把众人都看呆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挑弄轻薄姑娘的手段,竟这么老道。 “柳姐姐,我没吓着你吧!”宋行止也察觉自己有些过了,缓缓收回手。 没办法,习惯! 她可是三千红樱军的大魔王,那时外头传言,红樱军的女子个个都是她的枕边人,她挑弄女子当然有一手。 “怎么会呢?”柳是如淡淡回应。 “姐姐不要见怪,我对姐姐一见倾心,三日后你且等着我,我绝不让外头那些坏人染指你。”宋行止说。 宋行止说的认真,她现在这模样,就有几分像外头那些举止轻浮的坏坏公子,偏偏她还一脸真诚。 这样的话柳是如听过许多,宋行止说话,倒没有多反感,反而心里有些疑惑。 “是如能有公子看重,是她的福气。”老鸨笑道。 宋行止笑的肆意,她轻拍柳是如娇嫩的手背:“姐姐一定要等我哦!” “……” 柳是如只好道:“奴家恭候公子到来。” 宋行止让老鸨再叫来两个美艳的花娘,然后起身:“妈妈,这两位公子都是我的好朋友,你要让姐姐们好好伺候着,让他尽兴快活。” 老鸨捏捏手里的钱袋子:“公子放心,姑娘们一定会尽心伺候。” “四公子,你要去哪儿?”纨绔甲看他要走,忙起身要拦。 哪知老鸨很懂眼色,立即拦住二人,那两姑娘立即上前,老鸨一使眼色,姑娘们摔进了纨绔们的怀里。 脂粉浓香在怀,纨绔们也软了身体,眼睁睁的看着宋行止出了门。 一旁的柳是如不由回头看少年的背影,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哪知少年仿佛感知背后的视线,回头对她微微一笑。 那笑,竟是温暖而纯粹,美的眩目。柳是如心头一颤,刚才淡淡的反感莫名消散,反而有些许欢喜涌上心头。 宋行止出了醉花阴,寒风袭来,她抬头看天下飘起了雪花。 又活了,这感觉真不赖! “行止!” 十分熟悉的声音,仿佛从前世穿透而来,她的身与魂都定住了,缓缓转头,便见到一个身披灰色狐毛大氅,头戴玉冠的青年,他真远远看着自己。 第4章 莫不是要给她机会? 宋行止忘记了呼吸! 心想莫不是时空错乱了,不然他怎么会出现? 他是杨絮棠,她的老师,曾经她最尊敬的人! 杨絮棠是谁? 他是冠绝天下的大才子,越州杨家的嫡孙,大学士姚琮的关门弟子。三岁启蒙,六岁熟读经义,八岁开始书画,十岁县试第一,十四岁乡士第一,十六岁会试第一被钦点为状元。 他考取状元后,由姚琮作保,重回越城做文华院最年轻的儒门夫子。 宋行止不由自主的迈动脚步,一步步走近,想要确定是不是自己错觉,她得看真切些! 街头渐冷,青楼酒馆的灯笼还高高挂着,昏黄的光线将他们的影响子拖的极长,而少年离他越来越近。 青年的面容在她面前越发清晰:清冷的眼眸,细挺的鼻梁,漂亮的薄唇。杨絮棠乃天下第一美男,他的俊美超凡脱俗,仿佛天上谪仙入尘,温文儒雅,清冷高贵。 一时间,前世许多记忆纷涌而来! 她做了二十八年的坏蛋,她很痛快,她没有有任何遗憾! 她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抓住机会把杨絮棠给睡了! 是的,她从不在乎那些所谓的人伦规矩,她就是喜欢自己的老师,后来一步步到偏执的境地,否则她不会软禁他十年。 但她其实也会怕,她不怕死,不怕仇人手段残忍,就怕眼前的男人厌恶她,冷待她,对她失望。 偏偏那十年里,他们的关系很恶劣,不论她是讨好、还是佯装轻辱或者挑弄引诱,他不为所动,始终冰冷。 她的记忆回到了自己死前的那夜,越城被攻破,她在他的茶里下了药,她崩不住压抑多年的yu念,想趁机睡了他的!她想扒了他的衣,她想在他怀里。 天知道她最后为什么没有?她让柳是如将他带走,自己炸死在火海里。 老天让她再活一次,莫不是给她机会能睡了他! 她已立在他身前,他俊美的脸真真切切在自己眼前,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老师……” 杨絮棠低头凝视少年,少年一走近,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剑眉微动。又看少年一身单薄素衣,瑟瑟发抖。 他缓缓将大氅解下,披在她身上,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她颈前将带子系紧。 “……” 他的动作自然流畅,他的眼眸温润如水,宋行止却懵了。 为什么? 他在为她披披风,他的眼眸没有冰冷和厌恶,他的动作又是那么的温柔? 披风上还有他的气息和温度,将她牢牢的包裹住,很温暖,也很好闻。 是了! 现在不是她最坏的十年,现在的她十四岁,在他膝下读书,受他教导怜爱,还没那么坏呢! 她的鼻头酸了! 杨絮棠低声说了句:“走吧!” 走吧? 去哪里? 但这一刻不管老师要去哪儿,她都会紧紧跟上。 此时雪越下越大,雪花落在他们的肩上,发上,他们无知无觉。师徒二人一前一后,在雪地上踩下一个又一个脚印。 宋行止几次追上,想说几句话,但老师面色清冷,她的话又咽了下去。 宋行止早就不看人脸色了,这一刻她甘之如饴。 第5章 性之所致嘛! 半个时辰后,绿舍。 杨絮棠从洛都回来后,就搬离杨家,独居在此,有老顾夫妇在此照料。 门开了,是老顾来看的门。 这对夫妇照顾杨絮棠多年,看到公子在这个时候带宋行止回来,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 进内屋后,杨絮棠说:“顾叔,顾婶,你们烧些热水,煮些醒酒茶和热汤。” “是,公子。”老顾夫妇立即去办。 杨絮堂和宋行止进了书厅,书厅内烧着炉子,燃了冰片,十分暖和。 书厅的一切对宋行止来说都十分熟悉,她常来此交功课,有时会在此看书,老师也是一切随她。 他应该是生气了吧! 宋行止一直都不懂杨絮棠的! 他少年才子,名动天下,是儒门中的翘楚。他待人永远温文尔雅,内敛克制。 她幼时顽皮,他看在眼里,她偶尔假装乖巧,他亦接受,从不显山露水。 他们是怎么渐渐生分呢! 哦!她开始争夺越州霸王的时候,她杀尽赵家吴家甚至杨家人的时候!他们的关系,再也无法恢复当初。 此时他不理她,坐在案前看书。 “老师,我在醉花阴喝了不少酒,头有些疼。走了这么久的路,脚也有些酸,我可以坐下么?”宋行止问。 杨絮棠抬了一下眼,此时的行止就是只小狐狸,摆动着尾巴,转动着各种小主意。 还敢在自己面前提醉花阴?看来是不知错。 宋行止当他默许了,将大氅解下挂好,坐到自己常坐的软椅上。 她想老师说是训话,她就虚心接受,哪知他根本不理她,专注看书。 “……”她想,我要不要先认错呢! 正盘算着,顾婶进来了,端着醒酒茶。 “宋公子,喝茶。” “谢谢顾婶。”宋行止接了茶,三两口就饮完,不忘赞美,“顾婶的茶好喝。” 顾婶笑着接了茶碗:“公子,可否要准备些点心做宵夜?” “不必了,顾婶,你烧完水,将热汤温在厨房,便和顾叔去休息吧!”杨絮棠道。 “年纪大了睡眠少,现在也不困。公子和宋四公子有什么吩咐,只管吩咐老奴。”顾婶说着出去了。 等顾婶出去,杨絮棠继续看书。 宋行止察言观色,咽了一下口水解释:“老师,我是被我堂哥骗去的。前几天我不是刚过十四岁生日么?他说他没来得及跟我庆贺,今日要单独给我庆生,哪知他把我带到醉花阴,说要教我做真正的男人。我喝了几杯酒敷衍他,谁知一出来就遇上老师。” “……”杨絮棠与宋家长公子宋行孝同年,二人还同窗过两年,宋行孝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当下信了。 “对了,老师,你怎么会在醉花阴?”宋行止顺口问。 “……” “莫非老师在醉花阴有红颜知己?”宋行止眉一挑问。 “……” “老师就算有红颜知己也无妨,我也是男子,男人嘛,性之所至在所难免!老师放心,学生一定会为老师保密的。” “……” 宋行止当然是胡说八道,杨絮棠内敛克己到禁欲的地步,活的像个和尚,他身边连个丫环都没有,品性才情天下敬仰。 所以他是来找自己的? 他怎么会来找她?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在醉花阴? 第6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老师是来找我的吧!?”宋行止说着越发欢喜,“老师你怎么知道我在醉花阴?你亲自来找我,果然你是最疼我的。” 杨絮棠道:“一会儿顾婶端来热汤,你吃了热汤就回去吧!” “……”宋行止本来还有千万句话可以逗老师,一听老师让她回去,瞬间没了力气。 “老师,我喝了许多酒,头晕的很,我若是这样回去,得把母亲吓死,更要受祖父责罚。老师,要不你让我在这儿住一晚吧?” “你犯了错,受责罚也是应当的。”杨絮棠说。 “……”她就知道会这样。 “老师说的是,学生这就告辞。”宋行止说着行礼,转身就走。 她几步走到门口,她不愿这么快就走,她心中还有几分不安。她回头看坐着的杨絮棠,发现老师正看着自己,那眸光幽远深长。 宋行止机灵聪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回到他面前跪下:“老师,我错了。我不该去醉花阴,我堂哥平常就爱花天酒地,我也是知道的。我明知他不怀好意,不该因为好奇跟着他跑去醉花阴喝花酒。” 杨絮棠凝视着少年,嘴角缓缓浮起浅笑,手握着书本缓缓抬起,又轻放在她头上,然后说:“起来吧!” 宋行止这才起来。 杨絮棠的眸光温润:“今夜大雪,怕是要下一夜,顾叔近来腿疾犯了,不便晚上送你,你就在此留宿吧。” “是,老师。”宋行止笑了。 “这会儿热水应该烧好了,我有几身年少时的衣裳留在此,你应该可以穿。你去沐浴换衣,喝碗热汤好好睡一觉,明天顾叔送你回去。” 宋行止再不敢放肆:“学生知道了。” 杨絮棠叫来老顾,命顾婶收拾房间被褥。 宋行止痛快的泡了个热水澡,换上杨絮棠的衣裳。 杨絮棠的衣裳有些大,袖子和裤腿都长了,她将腰带系紧些,挽好袖子,还忍不住闻了闻袖子上的味道。 真好闻! 回到房时,顾婶端来了热汤。 她将热汤饮而尽,身体暖洋洋的,浓浓的睡意来袭,便歪在床榻上睡着了。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做着十分凌乱的梦。 梦里,姚景一率大军攻到了绿竹猗。交战时被她甩了一鞭子,把他的脸打的血肉模糊。 姚景一大怒,下令围攻。 她大笑了几声,点烯黑火药。一时间绿竹猗火光滔天,她深陷火海中,任大火吞噬自己。 此时她的灵魂竟从身体里出来了,她飘在空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过来。 杨絮棠,对她失望透顶的老师。他居然神情慌张,眼神悲痛,对着滔天的火呼唤:“行止,宋行止,小知了!” 他的眼眸居然有泪光! 怎么可能呢! 他厌恶她啊! 为什么他看着很悲伤的样子?是为她伤心吗? “老师!”她满头大汗的醒来,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前世还是今生。 怎么会在这么奇怪的梦? 难道是他突然待她好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宋行止揉揉眉心,却见被子上披着杨絮棠的狐毛大氅。 他来过? 宋行止立即下床,将大氅披上推开窗。窗外还在下着雪,院中的竹林积了厚厚实实的雪,而她看到对面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还没睡! 第7章 睡上了老师的榻 宋行止出现在杨絮棠门口,敲了敲门。 “老师,我是行止。” “何事?” “老师,外头冷的很,我可以进来说话吗?” “进来!” 宋行止迈进房,见老师披着外衣,在烛下看书。 看她进来,杨絮棠抬眼:“你不是睡了吗?” 宋行止听了这话,心一跳:“老师怎么知道我睡了,难道老师去过我房间?大氅是老师为我盖上的?” 杨絮棠回:“顾叔来过,我让他看看你房中的炉火够不够热,再添些炭。顾婶说你房中的被子薄了些,这才将大氅拿去给你盖上。” “老师待我真好。”宋行止吮了吮狐毛里的气息,干冽清爽好闻。 “……” “你过来何事?”他问。 “我做了个噩梦,出了身冷汗便没了睡意。看老师这儿还亮着,所以来看看老师。”宋行止说。 “我看会书也就睡了。”杨絮棠说。 “我也想看会书。” 杨絮棠抬眼看她,指指手边的手:“这本《旧启年史》我刚看完,你可以看看。” 《旧启年史》乃老师的恩师姚琮所著,姚琮曾是启国的大学士,官至御史大夫,太傅,丞相。他在前年离逝,老师还为此守孝一年,今年才出孝。 她拿起书,坐到他身旁的软椅上看起来。更自然的拎起炉子上的壶,为老师添上茶,再为自己一杯,啜了口热茶。 杨絮棠注意她的动作,嘴角微弯,却是继续看手中的书。 师徒二人,一个在案前,一个在软椅上,无须言语。房内除了炭火偶尔的噼啪声,翻书声,一片安宁。 宋行止会忍不住偷看他,看了又再看,直到老师用手指轻点一下旁边的案台,她忙收回眸光,专心书本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睡意再次来袭。 等杨絮棠回过神时,身边的少年呼吸渐渐绵长,已经在软椅上睡着了。 睡着后的少年,面容白皙,睫毛卷起,五官精致剔透,褪去了狡黠和调皮,还多了几分稚气。 老顾进来了,看到宋行止睡着,忙放轻动作和压低声音:“公子,老奴抱宋公子去睡吧!” “不必。” 杨絮棠说着,到软椅旁将少年抱了起来。少年似乎睡的很熟,一到他怀里,头在他怀里蹭了蹭,脸蛋贴在他心口。他这模样,更像只小狐狸了。 “……”杨絮棠微咪眼,还是抱着少年,步伐沉稳,到了床前将他放在床榻上,盖好绵被。 一旁的老顾看的目瞪口呆。他是看着公子长大的,公子自小性子清冷,专注读书练功,从不让人近身。 他是第一次看到,这世间有人可以睡在公子的榻上。 “顾叔,你去睡吧!”杨絮棠说。 老顾点点头,回头看了眼榻上只露出小脸蛋的宋行止,他怎么觉得宋四公子的睫毛好像动了一下呢? 他看向公子,却见公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他退出去,关好房门。 宋行止在老顾进来时就醒了,她想在老师这儿多呆一会儿,所以直接装睡。 谁知老师会抱她,还让她睡他的榻上。 老师抱起她那一刻,她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老师身上的气息太好闻了,她忍不住在他怀里蹭着,贪恋着他的温度。 等被放到床榻上,她惊喜加交,心想能与老师同床共枕,自然装睡到底。 第8章 谈何容易呢! 老师什么时候会上榻呢? 宋行止一辈子就想把老师给睡了,心想老天爷待我不薄,终于要成全我了! 她激动万分,恨不得唤老师上榻! 终于,灯熄了! 房内一片昏暗,老师就要来了吗? 宋行止屏住呼息,等呀等!始终都没有等到! 老师关灯不是睡觉吗? 宋行止小心的睁开眼,只见房内安安静静,不见老师踪影,直到她在软椅上,看到一个躺着的身影,老师睡在躺椅上,身上盖着那件狐毛大氅。 “……”宋行止很是失落。 她小心的侧着身体看他,他似乎已经睡着,平躺着软椅上,手放在腹上,呼吸平缓。 果然,想要睡他谈何容易? 要不回去睡吧,这样老师可以回榻上来睡。可是能睡在他的榻上,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她的内心又如此的安宁踏实,这种感觉,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睡意再次来袭,她再次入眠。 她不知道的是,黑暗中睡在榻上的青年睁开眼了,又缓缓闭上眼,入眠。 次日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外面的雪似乎也停了。 宋行止睁眼醒来,软椅上已经没有人,屋内亦是整整齐齐。 她听到老顾来敲门,说早饭做好,请她过去用饭。 “老师呢?” “公子已经在饭厅等您。”老顾回。 宋行止一听,立即起床穿衣去饭厅,果然看到杨絮棠已经坐定。桌上摆好了几盘各色包点及米粥等。 宋行止缓缓走过去:“老师,我昨天晚上……” “过来吃早饭吧!”杨絮棠道。 “哦!”她在他身侧坐下。 杨絮棠看她:“我让老顾准备了马车,吃完早饭老顾送你回去。” “是,多谢老师。” 宋行止猜想堂哥肯定回去了,必定狠狠告了她一状,少不得回去还要受责罚。 “天气冷,你把那件大氅披上。”杨絮棠说。 宋行止看他,又开始鼻酸,心头更是坠坠的。 她突然想,我这辈子还是不要那么坏吧,让老师少失望一些,少厌恶一些, “老师待我真好。” “吃饭吧!” 宋行止坐在他身旁,吃着热腾腾的米粥和包点,眼眶也热热的。 半个时辰后,宋行止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金碧辉煌的宋府大门。 宋家在东南三州做官盐,同时也会兼贩私盐。在这个乱世,做米盐的买卖最大的好处就是有钱。 宋家的有钱,从这张金门上就能窥见一二。 前世宋行止从宋家跑出来时,最开始也是卖私盐。贩卖私盐是杀头的大罪,每次行商都是拿命拼,担拼回来了就会有大量的财富。 宋家官盐和私盐一起卖,几乎是富可敌国,越州三大家中,宋家最富。 她缓缓进宋府,管家宋金看到她回来,忙恭身迎着:“四公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正派人全城找您呢!” “哦……”宋行止并不急着见祖父,直奔二房院子而去。 她先回房换衣,她刚换好衣裳,就看到母亲大腹便便,由姐姐宋知微扶着进来 宋行止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母亲和姐姐了,她们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由怔愣住,眼眶开始湿润。 第9章 怎么变了? 宋行止有两个丫环,叫不言不语。幼时跟着自己,知道她所有秘密。不言活泼可爱,不语稳重细腻。 “怎么了?生气我出去玩不带你们。”宋行止轻笑,“放心,本公子下次出去玩一定带你们。” 不语见公子这样,不由叹息:“公子,夫人和大小姐二小姐都担心死你了?老太爷也差人在找你。初一呢?他昨天跟着您出去的。” 初一是宋行止的贴身小厮,昨天晚上一进醉花阴就被宋行孝给支走了,这会儿不知人在何处。 “他一会儿会自己回来的,伺候我换衣裳吧!” 两丫环麻利的伺候她换了衣裳,就见母亲大腹便便,由大姐宋知微和二姐宋知悦扶着进来。 宋行止都不记得多少年没见母亲和姐姐!突然她们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她怔愣住,眼眶微微湿润。 她两个姐姐虽然是富家女,命运都很凄惨! 她们先后嫁了同一个丈夫,她的大仇人吴赫。姐姐先嫁到吴家,没过一年就传来她的死讯。她至今都没办法忘记大姐死前的惨状,身上没有一处肌肤是完整,满身的血,手脚被打断。 吴家势大,手握重兵。宋家不仅不敢出头,很快就把她二姐宋知悦送过去。不到半年,二姐姐自杀了,还是她将二姐姐的尸体背回来的。 两个姐姐死后,母亲渐渐疯癫。等她弱智的弟弟溺水身亡,母亲彻底疯了,没多久也死了。 母亲一死,她那软弱的父亲在祖父和大伯的安排下,另娶新妻。 那个时候的宋行止就知道,在这个世道读书知礼、家财万贯都没鸟用!还得有权,有军队,拳头得够硬。 现在看到母亲和两个姐姐,宋行止恨不得吼一声,老纸回来了,谁敢动我所爱的人! “行止,你去哪儿了?”余氏怀孕八月余,已临近产期。她扶着腰,怒气冲冲,“你不能在外头留宿,不知道吗?” 以前的宋行止,跟母亲性格不和气场不对,一见面就吵架,针锋相对。现在看母亲斥责自己,她无比欢喜,母亲生气的模样在她眼里也变得可爱的很。她挽住母亲:“我的娘亲,小知了错了。您千万不要动了胎气,伤了小弟弟就不好了。” 一个月后,母亲会生下弟弟,只是生产时难产,弟弟生下来不会哭,身体极弱,等长到三岁时还不能说话,成了是弱智。 “……” 余氏三母女看宋行止像看陌生人,小知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突然变了性似的,居然跟母亲撒娇! 余氏满腔的怒火灭了大半。 宋知微让母亲坐下,满眼的爱怜看她:“你就肯定母亲腹中是弟弟啦?” “我当然知道,是吧,娘。”宋行止笑。 余氏是严肃的性子,这一刻忍不住受用行止难得的撒娇。 宋行止坐到母亲身旁,摸摸母亲隆起的腹部。 宋知微轻拍她的手:“你可知道你闯祸了?” “我闯什么祸了?”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跟大哥哥出去了?他半夜被抬回来,说是人被吓傻了,发着高烧。大房连夜请大夫来看,折腾了一夜清晨才退烧。一退烧后就告你状,说你吵着要去醉花阴见识,他禁不住的请求带你去,你却设谋害他摔到马桶里。”宋知微说。 第10章 愿当面对质 余氏也没好气:“你怎么跟你大哥跑去醉花阴,还一夜不归!” “大堂哥摔马桶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还没告他状呢,是他把我骗到醉花阴的。”宋行止说。 “大房本来就嫉妒小知了,大堂哥这人坏的很,肯定不是小知了的错。”宋知悦素来帮亲不帮理,对小弟的话深信不疑。 余氏看了眼二女儿,又问行止:“那你怎么一夜不回家?” 宋行止刚要回答,就听到通报,管家来了,老太爷让她现在就去祠堂说话。 “肯定是大伯父求的,要祖父开祠堂惩罚你。”宋知微不由担心起来。 “姐姐别担心,我到祠堂实话实话。祖父素来明理,不会听大堂哥一面之词。”宋行止说。 余氏母女三人看行止胸有成竹,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到了祠堂,宋行止一进去,便见祖父坐在首位。 大伯父,父亲及三叔皆按序坐着,她一进去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这是要三堂会审,公审她啊! 呵呵,想的美! 宋行止一进去立即在祖父宋远面前跪下来:“祖父,您要替我做主!” “……”宋远本来是要审问行止的,他这一跪反而有些糊涂。 “做什么主?” “昨天在文华院放学后,大哥哥突然说要给我补过十四岁生日。他一片好意,我不好拂逆。哪知道,他居然将我带到醉花阴。我一看醉花阴,我吓的马上要走!哪知他还带着马公子、谢公子拖着我进了醉花阴。一进去,他就安排花娘进来,声称要让我尝尝做男人的好处。我哪里敢,被他灌了几杯酒就逃了出来。” 宋行止说着越发委屈:“昨夜下大雪,我喝了酒迷迷糊糊,路上车马行人影子都看不到,幸好路过一个不知名的小客栈,勉强睡了一夜。大哥哥这么对我,我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行止,你胡说八道。”大伯父宋宣廷脸色大变,几乎拍案而起,这小子居然恶人先告状。 宋行止抬头看大伯父,一脸无辜:“大伯父,行止所言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以叫大哥哥来对质。” “……”三叔宋宣涛轻咳一声,然后说,“行止,难道你不知道,你大哥哥昨天晚上在醉花阴摔到马桶受惊,病了一夜。” “大哥哥摔马桶?”宋行止一脸惊讶,“我刚回来,换了衣裳就听到祖父叫我,我就立即过来了。” 宋远六十有余,留着白须,神态威严:“行止,你大哥哥说是你求他带你去醉花阴,是你踢他摔马桶的。” “大哥哥居然这么说?”宋行止疑惑极了,“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父亲宋宣华是一个极软弱的人,平时都要看兄长的脸色,他道:“行止,你当真不知道你大哥哥摔了马桶?” “我真的是刚刚才知道,还一头雾水呢!”宋行止说。 “行止,你这么诬告你大哥哥,有什么证据?”宋宣廷冷哼一声。 “难道大伯父有证据吗?”宋行止义愤填鹰,“祖父,如果大伯父有证据,尽管拿出来。我还可以跟大哥哥当面对质!” 祠堂内,一时静寂无声。 第11章 绿舍老顾求见 宋远已见过宋行孝,他吓的不轻,嘴里嚷着行止害我!老大又告状,说一定要审行止,他这才开祠堂审。 现在行止这态度,他也迷惑了! 双方各执一词,总要把事情搞清楚的。 “行孝应该可以下床了,抬他过来对质!”宋远说。 宋宣廷暗怒,只好叫人抬宋行孝过来。 宋行孝昨天晚上的确很惨,他喝了一肚子泔水,是被抬回宋家的。回到家里,上吐下泄发高烧。这会儿脸是青的,人仿佛脱了一层皮,被府中的壮奴用椅子抬着进来的。 他一进来,看到宋行止,便指着他骂:“宋行止,你居然害我。” 宋行止却道:“大哥哥病成这样,还恶人先告状,做弟弟的真心寒。” “是你踢我到马桶的!”宋行孝怒道。 “大哥哥亲眼见到我踢你了吗?”宋行止反问。 亲眼见到行止? 他在恭房外面听到行止的声音,一进去根本没看到他人,就被人踢着摔到马桶。 “大哥哥,我在此之前根本就没去过醉花阴,也不知道醉花阴的恭房在哪儿?更没有去过那里,又怎么踢你摔马桶呢?”宋行止道。 “分明是你……”宋行孝有些糊涂了,竟不知道怎么反驳。 “大哥哥,你是不是酒喝太多,产生错觉了?”宋行止又道。 “不可能的,当时恭房还有个龟公,那个龟公肯定见过你,他可以做证。”宋行孝大声的吼道。 一听他提到龟公,宋远脸都黑了! “我没见过什么龟公,不过大哥哥既然提到龟公,就让他来对质好了!” “荒唐。”宋远怒斥一声。 宋家虽然是盐商出身,却十分尊崇文儒,怎么可能让龟公这等低贱身份的人登门。 三叔宋宣涛问:“行孝,还有其他人能作证吗?” “还有马文和谢宏,他们也可以做证。” 宋行止听他提到那两纨绔,心里更加想笑。 祖父很讨厌那两纨绔,特别是那个马文,没成亲院子里就一堆小妾,生下好几个庶子庶女,还为妓子跟要大打出手,闹的全城尽知,丢人现眼。 果然,宋远脸色青黑:“你那些朋友,跟你半斤八两,不问也罢。” “……”宋行孝懵了。 “行孝,我问你,你说你在恭房被行止踢到马桶,你在恭房看到他吗?”宋远问。 “我……我在门外听到他的声音。”宋行孝回,“我进去后,里面没人。” 宋远了然,这还有什么可辩的呢! “祖父,以大哥哥的体魄,我自认没那个力气能把他踢进马桶里。”宋行止说。 宋行孝十分肥壮,至少两百斤。 行止还只是个翩翩少年,别说是他,就是成年人,要踢翻宋行孝也不是容易的事。 行止虽然顽劣,在文华院的功课还是不错的。行孝就不同了,吃喝嫖赌无一不精。 这么一对比,似乎也不用再审了。 “我看行孝确实病的不轻,还不送他回去休息!”宋远道。 宋宣廷早看明白了,行止这小子太机灵了,能言善道,行孝在他面前,不堪一击。 “祖父,真的是行止害我……”宋行孝哭的鼻涕眼泪糊满了脸。 宋远看他一脸横肉,哭的这么恶心,他拧眉:“来人,抬大公子出去。” 那四个仆从立即进来抬宋行孝。 他们刚到门口,宋金过来传话:“老太爷,绿舍的老顾求见四公子。” 第12章 时间很紧啊 绿舍! 那不是杨絮棠的人! 杨絮棠乃杨家嫡长孙,师从姚琮,乃当世大才子,才气冠绝天下。 现在乱世,人人尚武。但这几年,儒门开始兴起。宋家世代盐商,虽然有钱,却常被富贵权族轻看。他做梦,都想让宋家多沾点书香气。 一听杨絮棠差人来,还是找行止的,个个神情凛然。 宋远忙道:“行止,你去吧!” “是,祖父。” 宋行止也疑惑,老顾不是刚送她回来,怎么又折回来了? 等了前厅,老顾正在等她。 “顾叔,你怎么来了?” 老顾上前,双手捧起那本《旧启年史》说:“公子说,昨天晚上四公子没将此书看完,特意命老奴送来。公子说,希望四公子看完此书后,写一篇策论交与他。” “是,学生知道了。”宋行止有些懵接过书。 老顾要走,宋行止叫他留了一会儿,在不语耳边说了两句话。 不一会儿,不语拿来两支药膏来。 “顾叔,我听老师说你腿疾犯了。这两只玉露膏是我舅舅托人送来的,对风寒骨痛有效,你拿去试试试吧!”宋行止说。 老顾也是懵,他腿疾犯了怎么自个儿不知道! 虽然如此,他还是说了声谢公子,这才告辞。 送走老顾,他刚往回走,却见到祖父和父亲他们。 “祖父……” “你昨天晚上在绿舍睡的?”宋远问。 宋行止只好回:“是。” “那你刚才为何不说?” “我昨夜醉的厉害,从醉花阴逃出来后迷迷糊糊去了绿舍,老舍让我住了一晚。我跟老师读了一夜的书,清晨老师让老顾送我回来。我去醉花阴的事儿本来就不光彩,又是宋家私事,便不想扯上老师。”宋行止道。 宋远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你做的对。” 宋远像又想到什么似的,对脸色不那么好看的宋宣廷说:“行孝禁足一个月,这一个月内必须吃素,在院中勤练身体。若有松懈,必有重罚。” “是,爹,我会好好教导行孝的。”宋宣廷立即说,却深深看着行止。 行止像没看到似的,行礼退下。 他怀里抱着书,心怦怦的跳。 老师真的只是让她读完《旧启年史》?还是挂虑她回家后的处境,特意让老顾替自己解围。 有没有可能是后者呢?她不由自主的将书放在了心口。 不过她来不及想太多,接下来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她仔细回想可能要发生的事! 三天后,柳姐姐要挂牌接客,她必须要救柳姐姐。 而远在洛都,权臣王兴已取启帝李氏而代之,建立兴国。此时,吴建漳和吴良启叔侄已率军踏上入东南四州的路途。 吴家叔侄入东南四州后,吴良启会先入越州,跟杨家开始明里暗里较量。 宋家为讨好吴家,会解除大姐姐跟赵家的婚事,将大姐姐嫁给吴良启的儿子吴赫。 这次吴赫休想再沾她两个姐姐一根头发。 她要开始赚钱,要组建红樱军。现在,她需要人手。 时间好紧啊! 第13章 一条番邦臭狗 “不语,我带你出去玩吧!” 午饭一过,宋行止就说。 “啊!”不语还没清楚公子这是要做什么?公子就让她换上男装,让初一驾着马车出门。 等走了一会儿,不语才问:“公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初一在外面驾车,听到不语问,立即回答:“这是越港码头的方向。” 去越港码头? 不语不解的看自家公子,他们去越港码头做什么呢? 越港码头到了,宋行止让初一将马车停在市场旁。 寒风冷冽,码头依然人头涌动,商船渔船进港出港络绎不绝。 越港码头是东南四州最大的码头,一到市场,各种鲜腥恶臭味袭来,初初捂捂鼻子:“公子,这里味道难闻,您要买什么,小的去买吧!” “不急。”宋行止掀了帘子,看向港口处。 只见前面港口,入港了一艘极大的货船。工头大吼一声,货工们涌上去开始上船搬货。 码头的货运工人,往往个头高大,身体壮实,力气也极大。他们穿着粗布麻衣,踩着胶布长靴,扛起货物时摞起袖子,胳膊上全是腱子肉。 货工之中,有个瘦削少年十分打眼。少年十五六岁年纪,皮肤黝黑,五官鲜明,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显的格格不入。 “动作快些,半个时辰内搬完。”工头大喊。 货工们怨声载道,只有少年货闷中抗声,扛着一袋袋的货物上上下下。 “公子,你在看什么?”不语也凌过来看。 宋行止并不言语,仍盯着那少年货工。 他们足足看了小半个时辰,那一船的货终于搬完了。 搬完货后,工头开始结算工钱。货工的工钱是一袋钱,但那少年只有半袋。他似乎习以为常,拿着钱袋就走,去找新活。 “我刚才看,那少年搬的货不比其他货工少,为什么他只有半袋钱呢?”不语在旁边说。 宋行止认识此人,异瞳少年名叫柴荣,父亲是沙陀人,父母早亡,他跟着瞎了一只眼的外祖母生活。 他一个异族混血,有活干就不错了,哪管钱多钱少。 正这么想,就见柴荣没走几步,就被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拦住,这些打手后面,是一个衣着光鲜,肥头大耳的男人。 “柴荣,交保安费。”打手甲恶狠狠的说 柴荣额头上的汗还来不及擦,立即赔笑:“爷,小人交了的。” “你要交双份!”打手乙语气更就凶狠。 “为什么?” “为什么?”两个打手嘲讽的打量着柴荣,“因为你是贱奴,连条狗都不如,是我们赵爷菩萨心肠让你在这儿干活,有你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打手们所说的赵爷,就在打手们后面,他腆着大肚,神态嚣张,神情不可一世。 东南四州的漕运都掌握在三大家中的赵家手里,眼前这位赵爷,不过是赵家旁系。即便这样,也够他在码头横行无忌,收取保安费。 柴荣握紧手里的钱袋,没吭声。 “怎么,你还敢不交?”那打手横着眉毛问。 柴荣忙道:“小人不敢。” 另一打手,已将他手中的钱袋夺走,交给了赵爷。 赵爷拎了拎钱袋,从里在拿了几个铜板出来:“这几个赏你!” 柴荣忙个手去接,却见那个铜板从赵爷的指缝中落下,滚落到地上。 柴荣顾不得许多,立即蹲下身去捡。 那几个打手嘲讽一笑:“果然是一条番邦臭狗。” “说他是狗,那是抬举,他就是前面那条狗都不闻的臭咸鱼。” “哈哈哈!” 柴荣捡起了铜板,还在身上小心的擦干净装好。 那些跟他一起干活的货工看到,个个神情冷漠的忙去了。 第14章 没什么不敢的 “这人挺可怜的!”不语心善,看少年如此被欺凌自然同情。 “你觉得他可怜?”宋行止看不语,“那就请他去鱼鲜酒楼吃饭好了。” 说完,宋行止便向初一吩咐了几句,初一将马车停到了鱼鲜酒楼后,就立即去办事了。 “……”不语懵。 公子从不多管闲事的,再说天下可怜人那么多,公子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呀! 鱼鲜酒楼。 不语先行在酒楼打点了一切,将酒楼二楼全都包了。 宋行止就在二楼等柴荣。 她是特意来找柴荣的! 柴荣的一生也是极传奇的,他父亲是沙陀人,母亲是河州人。父亲早亡,母亲因生异胎不容于世,很早就病亡。 他跟随外婆流落到了越州,外婆有眼疾和腿疾,他小小年纪就要出来干活赚钱。 他受尽欺凌欺压,却会在数年后成为水上悍匪,拥有自己的船和手下,赵家码头的船手货工都对他又服又怕。 她和柴荣是不打不相识,一见如故。两人合作把赵家漕运端了,由他接管了赵家漕运三千人。 越城十年,柴荣掌管着水上防线,他们贩售的私盐、军火皆是从漕运走,每月有大量的银钱会从他手里过。但柴荣从不贪一分,账单做的清清楚楚。 越城破时,他亦守到最后一刻,跟她共生死。 宋行止正回忆着,听到了脚步身。她戴好面具,一转头就看到少年的柴荣缓缓而来。 宋行止认识柴荣的时候,他是海上悍匪,桀骜,冷漠,行事果断。而少年柴荣将他所有的桀骜隐藏在他还瘦弱的肩膀下。 “公子有什么活我可以干?”他问。 一旁的初一皱眉,心想这个异族少年见到他家公子竟不知行礼。他刚要斥责,却见主子使眼色,又憋了回去。 “活有很多,就怕你不敢干!”宋行止笑。 “只要有银子,我就干。” 宋行止看了眼不语,不语拿出两锭银锞子,每锭五十两。 柴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银锞子,先是一愣,想到还在生病的祖母,心怦怦跳。 “公子想让我干什么?” 宋行止道:“我想让你暂时辞了码头货工的活,从今以后给我办事。你若同意,这两锭银子就是你一个月薪。” 一个月一百两的月薪,他们港口码头的工头,一个月能有二两银子就不错了。 “这么高的薪水,公子让我做的必定不是简单的事。” “那当然,都是拿命去拼的,可能还会得罪权贵,还要被人追杀。”宋行止一双美眸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敢吗? “……” 柴荣心跳的厉害,略微单薄的身体站的笔直。他不知道眼前的小公子是谁?长什么模样?他银制面具的那双眼睛锐利的很,仿佛对自己很熟悉。 “公子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以后自然有机会知道,现在就问你敢不敢?” 柴荣想,他的命不值钱,祖母的病已经拖不得,有了这一百两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公子不会骗我吧?” 宋行止轻笑反问:“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吗?” 柴荣把心一横:“我也没什么不敢的!” 第15章 狭路相逢 宋行止从越港码头出来,便去了绿舍。 哪知在绿舍门口,遇上了姚景一。他手里拿着食盒,看到他亦很意外。 姚景一身世不俗! 如今儒门兴起,姚景一是儒门领袖姚琮的嫡孙。 说到姚琮,亦是了不起的人物! 他是杨絮棠的恩师,启国重臣,一生对启国李氏忠心耿耿。就在前年,权臣王兴逼启国幼帝退位,自己取代而之,自称为兴国凤帝。 凤帝登基后,封姚琮为太傅,御前丞相。姚琮拒不受封撞柱而亡。 姚琮一生风骨,宁死不屈。他大概不会想到,在他死后数年,他的嫡孙姚景一会追随吴家,成为凤帝的膝下臣。 宋行止和姚景一素来不和,姚景一觉得宋行止投机取巧,狡猾虚伪。宋行止觉得姚景一心胸狭窄,呆板无趣。总之两人不对盘,互相看不顺眼。 “姚师兄,这么巧!”宋行止露出笑容。 姚景一冷笑:“四公子怎么这个时候来,莫不是昨天晚上酒吃太多,没起得来?” 宋行止一听心中了然,她还想老师怎么会知道自己去醉花阴,看来是姚景一告的状啊! “姚师兄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去吃酒了?难不成昨天晚上你也在醉花阴?你在醉花阴怎么不来打招呼?”宋行止眉一挑说。 “宋行止,你胡说八道,我才不会像你这么不知廉耻,跑去醉花阴这种地方喝酒?”姚景一恼羞成怒,急忙辩道。 “不是醉花阴,莫非是旁边的探香阁?” “……” 姚景一自诩为儒门新秀,听宋行止这么编排自己,气的脸都红了。 此时门开了,老顾看姚景一和宋行止一起出来,颇为意外。 “姚公子,宋公子,请进。” 姚景一想,你宋行止最擅长讨好谄媚之事,但那又如何?你再怎么讨好,亦不及我和小师叔关系亲近。 这么想,他先一步进进去。 昨夜雪下了一夜,然绿舍院中的雪已经除尽,杨絮棠身着一袭白袍,手提竹蒌,正立于院中的梅树前摘梅。 杨絮棠不仅学问渊博,酿酒制茶,药理占卜都略懂一二。他此时摘梅,是要做梅花酒。 “见过小师叔。” “学生见过老师。” 听到声音,杨絮棠回头看廊下的两个少年。 “景一怎么来了?” 姚景一见小师叔先跟自己说话,暗自欢喜:“我娘包了饺子,命我给小师叔送来。” “嫂嫂有心了。”杨絮棠虽然年少,但他是姚琮的学生,自然跟姚景一的父亲平辈,姚景一要叫他师叔。 “顾婶做了些糕点,让景一带些回去给嫂嫂尝尝!” “是,公子。”顾婶接过姚景一的饭盒下去了。 姚景一有心让宋行止受冷落,度步到院中:“小师叔,我帮你摘梅吧!” “不必了,现在天冷,等顾婶装好点心,你就回去吧,以免嫂嫂一人在家!”杨絮棠说。 “……是。”姚景一很崇敬杨絮棠,很想跟他亲近! 但是小师叔性情虽然温和,却也难以亲近。他还想留下跟小师叔一起制酒读书呢,听到他自己回去,心里十分失落。 宋行止洞悉姚景一的心思,她缓缓上前,双手去接杨絮棠手中的竹蒌。 第16章 神仙画面 姚景一刚想,小师叔都不用我帮忙,又岂会让你宋行止献殷勤呢! 谁想到下一刻,杨絮棠将竹蒌给了她:“你为何也来了?” 杨絮棠的动作自然极了,仿佛宋行止为他捧篓摘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一旁的姚景一脸上仿佛被狠狠打了一巴掌似的,满脸热烫通红,小师叔对宋行止竟如此的亲近! 宋行止眼中只有老师:“学生来还大氅的。” 廊下的不语正双手捧着有布包好的大氅。 “你穿就是,不必急着还。”杨絮棠继续摘梅,片片红梅落进了宋行止捧着的竹篓里。 “这是老师之物,学生穿了一夜已经很是不妥,怎么还能霸占?”这件大氅跟了老师几十年,只要是冬日便贴身不离,宋行止不忍受他受寒。 杨絮棠不再坚持,而旁边的老顾从不语手中接过了大氅。 一夜? 宋行止什么意思?难不成他昨夜在小师叔这儿过的?据他所知,小师叔从不让人在绿舍过夜的啊! “书看的如何?”杨絮棠问。 “学生正看到徐烈传。”宋行止回答。 “说说看。” 宋行止看了眼姚景一,缓缓道:“徐烈乃前朝大将军,他百战不殆,跟沙陀交战时被沙陀王俘虏。徐烈被囚禁十二年,沙陀王对他百般礼遇利诱,想让他屈服归顺。但徐烈坚贞不屈,绝不侍二主,最后逃回启国,绘出沙陀十部的地图山貌,数年后终于率军大败沙陀王,成为千古名将。” 宋行止居然在看《旧启年史》?姚景一冷声:“宋师弟书背的倒是还可以?” 宋行止凝视姚景一:“我虽只是诵读作烈传,却也十分敬佩徐烈忠义之举。当然,说到忠一更及不上师兄曾祖姚公。姚公侍奉李氏两代君主,前年因不受凤帝封官撞柱铭志,实在让人肃然起敬。姚师兄,想来你一定会践行姚公节志,一心奉启国李氏为主。” 宋行止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觉得这是在讽刺自己! 姚景一心头汹涌,他的叔叔已接受兴国授封,甚至书信自己去洛都。 难道他知道了什么?那小师叔是不是也知道什么?姚景一不由看向小师叔,却见他温润的眼眸含着三分冷意在看自己,一时他心惊胆颤。 顾婶已经装好了点心过来。 “景一,现在天寒,你快些回去吧!”杨絮棠说。 那宋行止呢? 为何小师叔只赶自己,单单留他呢? 宋行止已当他不存在,在杨絮棠身侧,专心摘梅。 “行止,一起走吗?”姚景一道。 宋行止心想我走不走,干你屁事!她冷冷睨他一眼道:“我和你不顺路,姚师兄先走吧!” “……”姚景一看杨絮棠,他的神色平静,仿佛刚才那几分冷冽是自己错觉。他不敢再留,拿了食盒告辞。 从廊下出去时,姚景一忍不住回头。却见宋行止一身青衣,身姿纤瘦还不及杨絮棠肩膀高。他一边摘梅,那一双狐狸一样的眼眸是不时往小师叔身上看。也不她知道在说什么,说的眉飞色舞。 杨絮棠仿佛在听,又仿佛没在听,嘴角始终浮笑,竟显露丝丝温柔。 师徒二人在梅雪之间,一白一青,竟似神仙画面。 姚景一大受冲击,恍恍然离开了绿舍。 第17章 试你几招 师徒二人摘了梅,宋行止自告奋勇去洗梅,晾梅。 杨絮棠却道:“这些顾婶就可以做了。” “哦。” “你与我来。” 杨絮棠往后院而去。 老师要做什么?宋行止立即跟上。 绿舍的后院,是一大片空地草坪,连夜下雪,这里银白一片,只有院落的两株松树还有片片盈绿。 老师立于院中,正看着她。 宋行止疑惑:“老师……” 杨絮棠轻轻一笑:“行止,我知道你在习武,今日我们对几招。” 老师居然要跟她对招? 杨絮棠是文华院文儒先生,他学识高,平时做书生打扮,也只教他们读书习字。他为人温雅内敛,奉行君子之道,很多人都会忽略他其实会武。 宋行止从来没有跟他对过招,哪怕她对付杨家,软禁他在绿竹猗时,他也不曾动手。 宋行止并不知杨絮棠的武功修为! 关于杨絮棠习武传言是这样的! 在他幼时,杨家曾招待过一个名为云中的云游和尚。云中一见杨絮棠,便说:此子有千难得得一见的慧根,不如跟我去了。 杨家当然不肯,差点将云中和尚杀了。 杨絮棠的母亲南夫人心慈,又是敬畏佛法的人,她礼遇云中,让杨絮棠跟他修习打座学禅。 云中在杨府住了八年,不知所踪。杨絮棠一身武功,皆是云中所授。 前世他们关系最恶劣的时候,他都没有跟自己动过手,为什么突然说要跟她过招呢? 不过宋行止很欣赏,她很想见识老师的武功:“老师,学生的武功粗浅的很……” “我们只是拆招,不论高下,你随意出招就是。”杨絮棠一身白袍立于雪地之上,眸光柔和的看她。 “那学生失礼了!”宋行止说完,立即出招 她当然不敢出全力,先是一掌往杨絮棠的左肩袭去。 哪知杨絮棠脚步丝毫未动,轻躲侧过身体躲了这一招。 好快! 老师避的好快,气息极稳,眼眸清澈明净。 宋行止突然意识到,杨絮棠的修为远非她的想像。 她又连出三招,分别往杨絮棠的肩,腰,腹袭击,但都被他轻松躲过。这三招,她用了全力,但杨絮棠不仅身形未动,连发都几乎未动。 杨絮棠道:“再来,你使出所有招式,往我身上打就是。” “……”宋行止是个不服输的性子,她就不信,自己不能让他移动半步。 她一跃而起,连轻功都用上,朝他的天灵,后颈等弱处穴位袭去。 如此十余招,雪花因她的掌风惊起飞散,松枝沙沙摆动,他们之间雪花飞舞。然而任她再凌厉的掌式,再快的轻功,都被杨絮棠一一化解。并且他双腿立于原处,一动未动。 怎么会这样? “老师,您学的是什么武功?” 杨絮棠回:“我这不是什么武功?只是在躲避你的招式罢了。”。 “……” 宋行止心里惊涛骇浪! 老师的武功如此之高,如果他反抗,她不可能轻易软禁他的!宋行止掌心在发麻,为什么她关他在绿竹猗,他从来没有反抗过? 第18章 杀气很重 “原来老师的武功如此高,我的招式粗浅蛮横,让老师见笑了。”宋行止说。 “你的武功并不粗浅!”宋行止招式很熟练,身形灵活,反应也快。她这样的年纪,能达到这般境界,很是不错了! “只是你现的武学师父,只教你招式,不教你吐纳练气。” “那老师你能教我吗??”宋行止立即说。 杨絮棠略略思索:“也好!” 他同意了! 宋行止本来没抱希望的,谁想到老师居然同意教她武功。 “以后每日申时,你来绿舍,我教你呼吸吐纳,研修内息。”杨絮棠说。 “是,老师。”要不是母亲马上要生产,她放心不下,她恨不得扔来绿舍。 重生后,她空有前世招式,内力根基极浅。刚才对招,她能感觉老师内息深厚,跟他研习内息,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我们再来一次,现在你去摘根松枝,为松枝为器,把你会使的所有招式都使出来。”杨絮棠说。 “好。”宋行止立即去摘了松枝。 两人继续出招! 宋行止的武功,大多都是实战得来的。因为实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她的招式,从来都是寻找对方弱点,一招致命! 跟杨絮棠拆招,她有所顾忌。然而杨絮棠的武功修为远胜于她,内力浑厚,招式变化无穷。她不使出的有武功,只怕五十招都拆不了。 只是她忘了,每次跟人交手,她都会浑然忘我,只想取胜。忘我的她,招式狠辣,杀气十足。四十招后,她已经杀红了眼,压抑的戾气倾汇而出,使出的武功自然更是暴戾。 她的呼吸乱了,杀气汹涌而出。 杨絮棠大惊,眼前的行止很容易走火入魔,非常危险。 他一招两袖清风,先擒住行止的右手,化去她手腕的力气,夺去她手中的松枝。 宋行止立即用左手偷袭,杨絮棠接住她这一掌,反握住她的左手,再将她整个人都纳入怀中。 少年被他紧紧的困在怀中,呼吸急促,额头密密麻麻尽是细汗,背心已经湿透。 “行止,看着我的眼睛。” 杨絮棠声音柔和,仿佛从天边而来,宋行止的眼眸渐斩清明。 她是发狂了吗?她是入魔了吗? “老师……” “别怕,没事了。”杨絮棠缓缓松开她,握住她的双肩,“看着我的眼睛,我在这儿。” 杨絮棠的眼眸清澈明净,宋行止的呼吸渐渐平稳,她刚才竟想杀了老师,她真是疯了! “老师我……”宋行止天不怕地不怕,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从不觉得内疚。这一刻她慌了,她把老师当仇人一样,竟想杀了他。 “没事了,行止,没事了。”杨絮棠轻抚她的发,待她完全平复。 “你刚才差点走火入魔,你所学的武功太暴戾太凶狠。”杨絮棠声音依然温柔,“你府上的武师是谁?他师承何处,竟教你如此狠辣的武功?” 哪有什么武师?她的武功跟三教九流,强盗悍匪在对战中学的。 “武师是祖父请的,我倒没问过他师承何处?”宋行止回答的有些心虚。 第19章 不是外人 杨絮棠并没有多想! 天下纷乱已久,兴国才立,之前启国中央软弱,地方割据势力强大,藩镇拥兵自重。百姓流离,强盗横行,战乱经久不息。渐渐的,江湖民间开始人人习武,以武力为尊,如此才能自保。 天下武师,只求招式狠,动作快,一招致命。大多武师,浮踩,杀心重。行止还小,跟这样的武师习武,太危险了。 “你不要再跟武师习武了,以后就跟我研习内息,练气修心。”杨絮棠说。 宋行止点头。 “老师,我刚才是不是很可怕?” 杨絮棠轻揉她的发:“你只是差点走火入魔,能有多可怕?” 在他眼里,宋行止刚才不过是亮了爪子和牙齿的小狐狸,这会儿倒是把爪子收了起来,有几分乖顺模样。 宋行止喜欢他这般揉自己的发,他揉着,她就想撒娇:“我生生世世,都不想伤害伤害老师。” 以前不想,现在更不想! 她在外头不管多坏,是多大的魔头,在他面前都没办法横行无 “我知道。”杨絮棠又揉了一下她的发。 “老师,我……” 宋行止刚要说什么,听到有脚步声,一回头却见老顾过来了。 老顾到后院时,远远看到主子仿佛在抱着宋公子,他有些怔愣, “公子,杨管家来了。” 老顾说的杨管家,是杨府的管家杨忠。 杨絮棠完全松开了她,神色渐渐清冷:“请他进来。” 杨家乃越州三大家之首,杨絮棠的祖父杨文公是越州总督,手握十万重兵。其父杨元初是越州都府,掌控着越州政要。 越州虽有三大家,实际上赵宋两家都要看杨家脸色行事。三家多年以来,保持着比较微妙的平衡关系。 行止的记忆里,老师从不过问杨家事。 杨絮棠是杨家长房嫡长孙,他的母亲出自洛都南家,在四年前已去逝。他和杨元初父子关系冷淡,等杨文公及老太太先后过世,他与杨家便到了几乎不来往的地步。 宋行止杀杨元初和杨元琼兄弟的时候,是有顾虑的。可当时,老师没有劝阻,而她更知对待敌人不能手软,最后将杨家人诛杀干净。 杨忠进来了! 杨忠虽然是杨府管家,但衣着不俗,国字脸,粗眉大眼,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进来见到宋行止在在杨絮棠身旁有些意外,姿态很是恭敬:“下奴见过公子。” “何事?”杨絮棠淡淡问。 杨忠行事很谨慎,看宋行止也在,露出犹豫的神态。 宋行止知情识趣,正要离开。 杨絮棠道:“杨管家直说吧,这里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 杨忠有些意外,宋行止不过是公子在书院的一个学生罢了,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他当然不敢质疑,道:“公子,再过七天是老太爷六十寿辰。大老爷的意思是,请您提前回去住些日子,老夫人也思念您思念的紧。” 杨絮棠颌首:“你回话说我过两天就回去。” 杨忠得了令,便告退。 “顾叔,你送一下杨忠。”杨絮棠说。 第20章 这是什么情况啊 杨忠退下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眼宋行止,谁想正好跟宋行止的眸光对上。 宋行止有一双极漂亮的吊梢凤眸,只是她的眼眸森森冷冷十分渗人,杨忠见惯了世面,突然对上她的眼眸竟有些心颤。 自己得罪过他吗?杨忠仔细回想,应该没有才是。 杨忠倒不是有多得罪她? 只是这老奴跟他主子一样残忍毒辣,残虐过不少红樱军的姐妹罢了! 前世她把他的子孙根切了,交给红樱军的姐妹处死。今生,寻到机会自然也不会放过他。 “行止!” 杨絮棠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回过神,他正看着自己。 “你跟杨忠有过交集?”行止看杨忠的眼神,透着森森寒意。 “没,没有……” 怎么回事? 在老师面前,她总是变得不像自己,刚才暴露了自己的杀气,现在又让他看出端倪。 顾婶过来:“公子,晚饭准备好了。” “走吧,用完饭你再回去。”杨絮棠说。 “好……” 吃饭时,宋行止微微思虑了一下:“老师,你熟识妇产大夫吗?” “怎么?” “我母亲还有一个月主要临盆,许是要生产,她近来睡不好,也没有食欲,人反而瘦了。太夫虽然说母亲无碍,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担心。老师,你可识得妇产大夫,我想另找个大夫为母亲把脉。” 杨絮棠一听,心神微动。行止有些话没有说透,但他也没必要问。 他不免想到自己的母亲,母亲对他教养颇多,影响甚深。其母亲病逝时,他正好在洛都参加会考。会考结束后,他才知道母亲病逝。 没能见母亲最后一面,是杨絮棠心里最大的遗憾。 “我略通医理,明日我先行去府上为令堂把脉。若是我有所不及,再寻名医。” 一听老师说亲自为母亲把脉,宋行止十分欢喜:“明天一早,我就来接老师。” “不必,老顾驾车送我去就是。” “老师为母亲看病,我怎么不来接呢?” 杨絮棠看她如此坚持,也就随她。 不语在一旁看自家小公子,心里冒出一个疑问:为何自家公子在杨先生面前,跟平常判若两人呢?在杨先生面前乖顺的像只猫,在外头可是人人都不能惹的狐狸啊 宋行止回去后给母亲请安,说了杨絮棠会在明日豋门为她把脉一事。 “你请了杨先生?”余氏又惊又喜,“你也太大惊小怪,我只是身子有些粗燥,所以睡不好。为何惊动你的先生呢?” “我只是顺口说了娘的情况,老师便说可上门把脉。娘,反正让老师来把把脉也没坏处。”宋行止说。 余氏很是感动,行止好像长大了,越发体贴孝顺。 “明日杨先生上门,要安排妥当,招待周到才是。”宋知微说。 宋知悦也很欢喜:“大姐说的对。杨先生深居简出,平日就是在文华院,也极少见到他呢!” 余氏听了这话,看了眼知悦。知悦眼睛明亮,双颊绯红,似乎有些激动。 “杨先生难得登门,我们更要谨守礼节,不可失礼。” “娘说的是。”宋知微心思细策,看了眼知悦。 知微已定婚,性子持重。知悦及笄没多久,也未婚配,性子有些活泼,要对她有所提醒和约束。 宋行止:“……” 二姐姐这是什么情况啊! 第21章 公子上门 次日,杨絮棠登门为余氏诊脉。 宋行止不想他费心力应酬祖父和父亲他们,所以没有声张。接杨絮棠上门后,就直接去二房。 二房余氏房内,挂了纱帘,她和两个女儿就在帘内,与杨絮棠隔纱相见。 余氏早闻杨絮棠之名,如今事着纱帘,见他身穿素袍,头束玉冠。他一进门,先行见礼,礼数周到。隔着纱帘,更能隐约窥见他俊美的脸庞。 如今儒风兴起,杨絮棠是儒门新生领军人物,十分难得。 “夫人请伸出手,容我把脉。”杨絮棠说。 余氏忙手伸出帘外,杨絮棠再盖了丝帕把脉。 把完脉后,杨絮棠微微思量说:“夫人体虚火旺,所以才会失眠梦多,食欲不振。” “老师,可能医治。”宋行止在一旁问。 杨絮棠问:“我先看看夫人的药方和药渣。” 宋行止早准备好,不语立即奉上。 杨絮棠检查了药方和药渣说:“药倒没什么问题,是中规中矩的安胎之药。只是其中的酢浆草和当归等药都下药稍重了些,这些都是补药,才会阴虚火旺。” “这些药,若是一般人吃重了也没什么。可孕妇是燥火体质。若是药性过重,或者太过进补,就等于是火上浇油,如此自然会失眠多梦,食欲下降。再继续下去,夫人生产时只怕会有些艰难。” 杨絮棠这话一出,余氏等人都变了脸色。 宋行止体内的暴戾几乎要喷涌而出!前世母亲为什么会难产?弟弟为什么会成为弱智,不就是因为此吗? 余氏摸摸腹部,知微知悦两姐妹也都紧张起来。 “老师,有医治之法吗?” “还来得及。”杨絮棠安抚她,“先将药量降一下,我再为夫人施针宁神,只要夫人能恢复食欲,就无妨。” “有劳先生。” 杨絮棠写了药方和食单:“夫人近来就按此食谱进食,定要保持心情愉悦,切忌情绪激动,大起大落。” “多谢公子,我们会照顾好母亲的。”宋知微说。 “现在我要为夫人施针。”杨絮棠看行止。 行止让丫环把帘子撤了。 余氏大腹便便,风情不减。她的两个女儿,一个温婉秀美,一个娇艳如兰,一左一右在余氏身侧很是动人。 宋知微和宋知悦皆是妙龄少女,都早闻杨絮棠之名,如今见他真人,只见他身如玉树,清隽温雅,神似谪仙。两人都有些脸热。 宋知悦更甚,心想那句九州大地俏郎君,越州杨郎乃第一,果然说的名不虚传。 行止看二姐姐那几乎掩饰不住的痴迷模样,心里叹息。老师这张脸,谁看不痴呢! 杨絮棠却像是没发现似的,他有条不紊的打开药箱,拿出针包。 “夫人,我现在要为您施针,若有不适,您可及时告知。”杨絮棠说。 余氏点头:“先生请便。” 余氏躺在软椅上,闭目凝神,杨絮棠便在一旁施针。 宋行止则在他身旁帮忙。 半个时辰后,杨絮棠施针完毕。 余氏出了许多汗,杨絮棠问她感觉如何,她说:“出了汗倒是畅快不少,有些饿了。” “我立即让人准备。”宋知微高兴的说。 第22章 粉丝遇到了偶像 杨絮棠提醒:“夫人,切记不要饱食,以八分饱为宜。” “好。”余氏对杨絮棠的欣赏和喜爱更甚,不由心中叹息。杨絮棠门第太高了,名气才气更不用说。不然以他的人品做她的女婿,该有多好。 她又看知悦,知悦的眼眸几乎没有从杨絮棠身上移开过。她是个未出阁的女子,当真有些失礼了。她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女儿。 “三日后,我再上门为夫人把脉施针。”杨絮棠边收针包边说。 “这样太麻烦先生了!”余氏忙说。 “只要能让夫人平安生产,稍许麻烦不算什么。”杨絮棠说。 “先生定要留下用饭。” “多谢夫人,只是今日有所不便,以后来日方长!”杨絮棠说。 “娘,老师要赶着回文华院。”宋行止说。 余氏这才不再留。 宋行止已收好药箱,杨絮棠便打算告辞离开。 谁知他刚要开口,宋知悦居然上前几步,一双美眸凝视着杨絮棠。 杨絮棠早就注意宋知悦的眼神,她的眼神太专注,太热切,很难让人忽视。只是照顾女子的闺誉,他只能装作不知。 “杨先生,我有个小小的请求。”宋知悦说。 “知悦,不可失礼……”余氏不高兴了,知悦太失礼了,这事儿要传出去,对她名声也不好。 “宋姑娘请说。”杨絮棠语气温和有礼。 “我这儿有一幅先生画的落雪竹,当时买的时候那人说是先生去洛都赶考前所画,那一时期人您许多竹画都没有落款和印章,您能看看吗?”宋知悦到底是女子,一说完满脸通红。 宋行止:“……” 她竟不知道二姐姐对老师有这样浓烈的感情,竟像是崇拜孺慕似的。 余氏和宋知微都脸出尴尬之色,生怕杨絮棠会不悦。 杨絮棠才名满天下,又有天下第一美男之称,他的墨宝早在他当年考中状元时,被炒的一画难求。 “我看看。”杨絮棠回。 宋知悦展开那幅画! 杨絮棠擅长画竹,他年少时画竹较多,所以市面上有不少他的竹画流转,直假难辩。 杨絮棠一看说:“宋姑娘,这画不是我作的。我确实有不少画没有落款和印彰,也流传出去一部分。但大多都被我买回来销毁了。” 杨絮棠擅长画竹,市面上有不少他的竹画流传,不过真假难辩。 “……”宋知悦失望极了。 杨絮棠对宋知悦此举并不反感,相反她是行止的姐姐,他自然是很尊重的。 “绿舍还有一幅玉兔跳雪图,宋姑娘若是不嫌弃,我让行止取来赠与姑娘。”杨絮棠说。 宋知悦呆了! “姑娘喜欢什么诗词可以告知,我可以落诗提字。”杨絮棠道。 宋知悦心怦怦跳:“我最喜欢先那去年冬夜那首雪花令,梅似雪、雪似梅,纷纷落落梨花白。” “那我为姑娘提此句。”杨絮棠道。 “多谢先生。”宋知悦忙行谢礼。 “小女莽撞,让先生见笑了。”余氏道。 “宋姑娘乃真情真性。”杨絮棠回。 “二姐姐放心,我取画回来,亲手交到你手中。”宋行止走时在知悦耳旁说。 宋知悦高兴的很:“果然没白疼你……” 第23章 师父的手 宋行止送杨絮棠,刚出二房就遇三叔宋宣涛。 宋行止和杨絮棠刚出二房,谁想迎面竟看到她三叔宋宣涛。 看来祖父得到消息,知道老师上门来给母亲看病,所以派三叔来相迎。 “见过宋三爷。”杨絮棠行礼。 “杨公子不必多礼。”宋宣涛对杨絮棠无比客气,“杨公子登门,我亦是刚刚得知。行止也是,竟没有跟家中长辈报备,招待不周,公子不要见怪。” “……”宋行止想,三叔你能不能笑的矜持一点,你看着老师就只差流口水了。就算再想巴结杨家,也应该拿出宋三爷的气度才是。 杨絮棠回:“这次登门匆忙,是我让行止不要惊动宋府长辈。” 宋宣涛笑:“公子上门为家嫂诊脉,怎么能是惊动呢?对了,二嫂可无恙?” 杨絮棠回:“余夫人只是体恙,并无大碍。不过临盆在即,还是要细心调理。” 宋行止转头看杨絮棠,他言语坦荡,眼眸清澈,更别说他的高贵气度,没有人会怀疑他所言有虚。 再看三叔,他匆匆而来,真的只是迎老师吗? 她的大伯和三叔,但是厉害人物。大伯是野心家,心狠手毒都是明面上的。而三叔,他是真正真的阴险笑面虎。 母亲的药方,绝不是简单的大夫加重了药量,这中间一定有阴谋。 不是大房,就是三房! 大伯父有两个儿子,他自己又掌控宋家最主要的生意,他虽然忌惮自己,但不至于伸手到二房内宅陷害母亲。 三叔就不同了,他只有一个庶子,他的庶子比大堂哥更不中用。 宋宣涛听杨絮棠回答,更是殷勤道:“公子光临宋府,定要多坐一会儿,吃了午饭再走。家父得知公子上门,已经赶回府,他也想见见公子。” 宋行止道:“三叔,我已经留过老师。只是老师另有要事,不便久留。” 宋宣涛心里暗骂行止不懂事,脸上却不显,仍道:“就算事情再要紧,也不耽误一顿饭吧!” “我是真的有事不能耽误。”杨絮棠回答,“三日后我还会登门为余夫人诊脉,介时必定拜见宋老爷。” 三日后还要登门?不是说二嫂无碍吗?为何还要登门? 宋宣涛有些疑惑,但杨絮棠都这么说,他也不好再留。 “三日后,宋府必定设宴招待公子,请公子一定要赏脸。”宋宣涛说。 “那是自然。” “行止,你送送你老师。” “是,三叔。” 师徒二人上了马车。 宋行止撑着下巴,思量药方的事。 三叔刚才出现的刚刚好,宋行止直觉认为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她想到,三婶谭氏家族世代经营药材,谭家药堂里的几个大夫就是宋家专用大夫,给母亲诊脉开药的大夫也在其中。 三婶跟三叔一样,都是极圆滑世故的。老师也说了,安胎的药方,说有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有些孕妇,体虚体弱的话,也会加重其中一两味药。这种细微差别,很难辩驳。 所以,是三房做的手脚! 前世今生三房都在使阴招害他,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突然,温暖干躁的手落在她的头顶。那手温温热热,穿过她的发丝肌肤,将她从愤怒和戾气中拉回来。 第24章 莫非老师也重生了? 她抬头,唇微张:“老师……” “行止,你不必过分忧心,你母亲必定会安然生产。”杨絮棠说。 “我相信老师……”这一世她也不可能让母亲和弟弟再受苦。 “药方确实有些问题,我会命人查的。行止,你母亲生产最为紧要,其他事情不急,稍安勿躁。”杨絮棠提醒。 宋行止很震惊,老师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吗? 她重生回来不过两天,很多事都在发生变化。 最大的变化,就是杨絮棠。杨絮棠待她,明显比前世好太多太多。 她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有那么高的武功修为,现在竟亲自授她武功。他肯亲自登门为母亲诊脉,甚至要帮她查这些内宅的肮脏事。 难道老师也重生了? 这个可能让宋行止胆颤! 不可能的,如果他重生,他不可能这么待她这么好。 前世他如何对她失望,如何厌恶她,她记忆深刻。 更别说,她真的干了很多混帐事!做了越城霸主后,她张狂肆意,横行无忌。她常去绿竹猗,时而讨好他,搜遍天下有趣的玩意儿,书画雕刻名香名茶,讨他欢心。有时恼他为何冷待自己,会故意轻挑逗弄,只为挑起他的反应。 种种画面,太过不堪,她不敢回想。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变化,所以才让老师变了吧! “行止,你冷吗?”杨絮棠感觉少年在轻颤,将大氅脱下披到她身上。 大氅厚实温暖,还有他的气息,宋行止清醒过来。 她迎上老师清澈明净的眼眸,莫名想到二姐姐。二姐姐很仰慕他,天下仰慕他的女子又何止二姐姐一个? 老师,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呢?他就算真的喜欢过什么人,大概也是红袖添香,名门贵女。 宋行止突然有些沮丧,她低声回:“我不冷……” 说着,她掀了车帘,外头的雪扬扬洒洒下的极大。 她说:“老师,这次我请你到府上为母亲诊脉已经不妥。宋家内宅的事,不宜让老师插手,我会解决的。” 杨絮棠看少年的侧颜,少年的肌肤白皙透亮,五官精致秀美,特别是他的眼眸璀璨如星辰。 他回答:“也好……” 宋行止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几乎确定是三房所为,就不能这么算了。但她也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要等待机会。 谁知机会马上就送上门,光天傍晚她收到一封信。 她把初一叫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初一听着微怔:“公子,这样会不会出事呢?” “老天爷把这么好的机会送到面前,若是不用,岂不是辜负了。”宋行止说。 初一听后立即去办。 这夜在昌南街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件事闹的全城皆知,以致后来数十天都被人津津乐道。 事情是这样的: 这夜大雪,谁想谭家药馆居然失火了。本来本来火也不大,很快就能扑灭。 谁想到,旁边米铺的老板突然提着刀冲进了谭家药馆,紧接着一对衣裳不整的男女从药馆跑出来,竟是一对狗男女在药馆偷欢。 有人认出,男人是药馆的少东家,而女人是米铺老板的婆娘。 这对狗男女被米铺老板追了一条街。正好巡逻兵逮个正着,那巡逻兵一看这阵势,还有百姓围观,当场就把三个人全抓了。 第25章 亲自去押他 这件事,后半夜就传到了宋家。 宋宣涛被惊醒了,他收到谭家报信,脸都绿了。 谭家药馆的少东乃妻子谭氏的堂弟,跟他们关系紧密。他一听小舅子出了这样的大丑,先是怒。可又知他被巡逻兵抓进牢里,便有些心慌。 “夫君,现在怎么办?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弟弟。”谭氏哭着说。 宋宣涛心烦意乱。 越城的城内巡防掌控在杨家手里,跟杨家打交道,他出面都没用,要父亲或者大哥出面才可以。 “夫君……” “闭嘴!”宋宣涛哪里还有在外面的风度,斥了妻子一声,立即穿衣出去。 谭氏跟上:“夫君,你要去哪儿?” “去找大哥。”宋宣涛披了衣裳出门。 此时已快天亮,还在下着雪,他穿过长廊直奔大房,没想大房的灯居然亮着。 宋宣廷很早就起来了,听到老三求见,忙让他进来。 “老三,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宋宣廷问。 宋宣涛便并昌南街谭家药馆的事说了。 宋宣廷一听,立即变得脸色暗沉。 “大哥,你不是每月都会去拜见初爷吗?总归还是有些情份的,你出面说情,他们应该会立即放人的。”宋宣涛道。 宋宣涛说的初爷,就是杨絮棠的父亲杨元初。 “这事都不必惊动初爷,拿点钱就打点了。”宋宣廷说。 “可是我怎么听闻,近来杨家对越州巡防的严,凡是进了大狱的,没有城防手令,不可能放出来。”宋宣涛说。 “我也略知此事,如今洛都变了天,也不知越州会不会变天?”宋宣廷说。 “……” 兄弟俩同时沉默了一会儿。 “老三,这件事怎么透着古怪呢?谁不知道谭家药馆跟宋家的关系,跟谭家药馆过不去,可不就是跟宋家过不去吗?怎么药馆突然就失火,怎么你小舅子就被人逮住了?”宋宣廷说。 “我没得罪什么人,想不通谁要跟我做对。”宋宣涛说。 “我听闻昨天杨公子到府上为二房弟妹诊脉?”宋宣廷问。 “……”宋宣涛心一惊,杨絮棠是说余氏无碍,但又承诺三日后上门再看诊。 “谭家在为余氏诊脉,如果余氏身体有恙,行止性子偏激,说不定把罪过归到谭家甚至你身上。他素来不是个能忍的性子,再求他师父出手对付你,似乎也说的通。”宋宣廷又问。 “不可能吧,杨絮棠不是不跟杨家来往吗?”宋宣涛说。 “杨絮棠是杨家长房嫡孙,又是姚琮关门弟子,才名满天下。现在大房执掌杨家,大房就他这一个嫡子,杨家的一切最后还要交到他手里。”宋宣廷说,“他们师徒情深,行止有所求,杨絮棠不会不答应。” “……”宋宣涛心头一紧,“如果是这样,杨家岂不是很难放人。” “那也不一定,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倒是行止,他小小年纪,主意这么多,我之前小看他了。”宋宣廷说。 “是啊,该给他些教训,否则以后岂不是要祸及全族。”宋宣涛道。 “……”宋宣廷眸光深沉。 “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醉花阴一事我已经搞清楚了,的确是行止伤的行孝。那晚行止还看中醉花阴的一个花娘,今天晚上正好是那花娘十六岁生日,要挂牌接客,他承诺会去给那个花娘过生。”宋宣廷说。 “小小年纪,如此好色。”宋宣涛冷哼一声。 “……”宋宣廷也这么想。 “大哥,不能让行止如此胡来。”宋宣涛道。 “当然,今天晚上我会亲自去醉花阴押他,到时看他还有什么话说。”宋宣廷说。 第26章 这趟值吗? 夜,大雪。 还不及掌灯时分,醉花阴已灯火通明。因是花魁柳是如挂牌接客的日子,越城的达官贵人,才子名人,但凡喜欢一点风花雪月的,都会来凑凑热闹。 醉花阴人头涌动,恩客来往不绝。 宋行止戴着银制面具,身边跟着柴荣和初一早就来了,此时在定好的包房内。 据说柳是如摆了一个生日小宴,凡想参加她生日小宴中,不仅要先交一千两银子,还要猜中她的三道迷题。 “还挺会赚钱。”柴荣低喃了一句。 “她开门做生意,若是不会赚钱,又怎么能在这乱世生存!”宋行止说。 柴荣听这话,不由看眼前的小公子。 小公子从不以真人露面,听他声音看他身形,年岁不大。可是说话见识,却不像他这般年纪能说的。而且他小小年纪,居然逛青楼。果然,富贵人的世界是他难以想像的。 “公子,我看到马公子和谢公子了。”初一进来说道。 马文谢宏都是宋行孝的猪朋狗友,看到他们一点不出奇。 “你没让他们看到你吧?”宋行止问。 “……”初一微懵,应该没有吧! “看到也没什么。”宋行止轻轻一笑。 “公子,你带我来究竟要做什么?”柴荣问。 宋行止看柴荣,这两天柴荣收拾了一下,脸上洗干净了,头发也梳整齐了,穿的也体面了。这么看,少年压抑隐藏的桀骜不驯开始渐渐显露,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更是透着野性。 柴荣是还没长成,再过几年他能长得会跟老师一样高。那时肌肉也练起来了,五官也会长开。他是混血异族,五官深邃,性子会越来越冷酷,竟也很讨女人喜欢。 但她知道,柴荣的一生只记挂过一个女人。哪怕那个女人从来没有接受过他,他亦不婚不娶,死死守着。那个女人,就是马上要挂牌接客的柳是如。 “我带你见识越城最美的花娘啊!”宋行止说。 “……我不想认识什么花娘!”柴荣立即说。 宋行止想笑,就怕你马上要把这句话给咽下去呢! 正想着,听到楼下龟公大嚷一声:“柳是如姑娘要出来了!” 初一推开了窗,宋行止和柴荣皆不约而同到了窗边。 从楼下看去,便见一个婀娜多姿,面容娇艳的女子出在在楼梯口。只见那女子肤如凝脂,脸如鹅蛋,眸如星辰,鼻似玲珑,粉腮晕红,唇像樱桃。此女艳,艳如牡丹在百花中鹤立。此女媚,媚的足令妲己褒姒见之皆自惭形秽。 这就是柳是如,美艳又脱俗,一代尤物。她一出现,倾刻间楼上楼下一片沸腾。 男人们激动,欢呼,然后疯狂打赏银子。 宋行止转头看柴荣,却见少年脸都红了,眼神呆呆愣愣的。 “这个花娘美么?”宋行止问。 柴荣回过神来,眼神中的痴醉仍未散,心口怦怦跳。 “……” 宋行止最知他的心思,她记得柴荣跟她说过初见柳是如的情景。那时柴荣,不过是地上的泥,他远远在花船上见到弹琵琶的柳是如,那时方知天上人间有这样的女子。他说只那一眼,便足以让他生生世世追寻。 “来这趟值吗?”宋行止又问。 柴荣咽了一下口水,仍不说话。 “一会儿你跟我去见柳姐姐。”宋行止说。 第27章 看到熟人 此时楼下又一阵阵的呵彩声,她不由探出窗去看。 原来是有个恩客十分豪爽,打赏了一百金。 谁这么大方? 宋行止顺着众人呵彩的目光看去,见那人颇为气派,一袭青衣,长发高束,腰上配着剑。他看着不过十八九岁模样,生的俊美,只是笑的时候透着让人胆颤的邪肆残忍。 吴赫! 宋行止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怎么会在这儿?他这个时候不应该还在来越州的路上吗? 她对这几年发生的很多事情是很模糊的,主要因为这个时候母亲难产,姐姐突然改嫁到吴家,她又在叛逆期。前世她见吴赫,还是吴良启父子到越城,宴请杨赵宋三家的时候。 所以,吴赫根本提前就到了越城。 “公子识得此人?”柴荣也注意到吴赫,他看柳是如的眼神充满了侵略,下意识让人反感。 “只是看他出手大方,所以多看两眼!” 吴赫提前到越州,还公然出现在醉花阴,他又是个好色的,出手也大方,那他是柳是如第一个恩客。 宋行止的心疼了一下! 柳是如在她身边多年,从来不提她在醉花阴吃过的苦。那些年世道乱,盗匪横行,杨吴两家争的厉害。她曾还被吴家父子接到府里,招待客人。 柳是如是恨吴家父子入骨的,当她杀掉吴赫后,柳是如便铁了心跟着她。 所以如果今天晚上她不插手,吴赫会标得柳是如的初夜。 吴赫性情残忍暴虐,在闺房中以凌虐女子为乐,她的两个姐姐就是受害者。 突然见到仇人,宋行止骨子里暴戾的因子涌动,若是有鞭在手,她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 楼下的吴赫正欣赏着台上的美人,他感觉有一道不善的眸光突然投向他,他立即追寻那道目光而去,但那儿刚好关上了窗。 就在此时,包厢的门响了。 老鸨派了个俊美小倌过来:“公子,这是柳姑娘的迷题。柳姑娘言,奉上一千两及迷题答案,只要答案正常者,一刻钟后便可入她香闺参加生辰宴。” 初一接了迷题,宋行止展开了迷题,竟是诗迷。 第一题:宛转蛾眉马前死。 第二题:断弦有谁听。 第三题:说尽心中无限事。 这是诗迷,迷面对应的都是五言或者七言绝句。并不难,只不过现在这个重武轻文的时代,要猜到这样的迷题,也不是易事。 柳是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她挂牌第一天,当然不愿自己的恩客是文识不通的大老粗。 这些迷题难不倒她,她很快写了答案,初一奉上一千两银子,小倌端着银盘上的一千两银子和纸条走了。 此时楼下,响起了琵琶声。 柴荣推开了窗,看到柳是如坐在方台上弹琵琶。那琵琶声,幽远空灵,竟还有几分细腻缠绵。柴荣不知曲名是什么,却听的专注。 “这曲子叫《春江宴》”宋行止说,柳是如来自南方,《春江宴》是南方名曲,柳是如很喜欢。 “以前没听过,好听的很……”柴荣大概觉得自己失态,有些不好意思。 以后你会常听的! 宋行止心里说,而楼下的春江宴结束了,柳是如辞别上楼去了。 第28章 变态又俊美的吴赫 一刻钟后,宋行止和柴荣在柳是如的闺房门口,遇到了吴赫。 近看吴赫,绝对会被他俊美的脸蛋吸引。 江湖上流传了一张天下美男排行榜,杨絮棠十六岁后就雄霸此榜第一,而吴赫亦榜上有名。 他有一双妖孽般的眼眸,鼻梁搞挺,嘴唇细薄,五官组合在一起既俊美又邪肆。长的俊,自然吃香,更别说他家世好,还有学问。无数女子,都会被他这张脸吸引。 可是一旦落入他手里,就好比落入无间地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吴赫也注意到宋行止,眼前的少年戴着面具,眼眸黑亮有神,身形纤纤瘦瘦,年纪应该不大,居然戴着面具,应该家世不俗。 他知道怎么弄女人吗?居然也来做柳是如的恩客? “小公子也是柳姑娘的客人?” “正是。”宋行止看吴赫,只想到衣冠禽兽四个字。 吴赫不由一笑:“小公子,你可知有心无力怎么写?” 宋行止也轻轻一笑:“难道公子已经是柳姐姐的入幕之宾?所以有心有力?” “……” 宋行止先一步迈进了柳是如的房内! 柳是如的房内,清雅别致,既有瑶琴相伴,亦有书香环绕。一进她房内,仿佛不在青楼,而是一个书香才女的香闺。 此时她已备好酒菜,她正坐在桌旁,神情清冷。 “柳姐姐,我们又见面了。”宋行止大迈进去。 柳是如看少年戴着银制面具,还想这是谁?一听她声音,立即认了出来,是那日大方豪爽的宋公子。 他为何今天戴着面具? “……”柳是如有些意外,起身相迎。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宋行止笑。 “公子今天很特别。”柳是如说。 “我这面具是新制的,特意戴来给柳姐姐你看,你觉得如何?”宋行止问。 “面具很别致。”柳是如夸的很委婉,“公子请坐。” 宋行止坐下来,极自然的将手放在柳是如柔白的玉手上:“姐姐,几日不见,我很是想你啊!” 跟进来的柴荣看到此景:“……” 小主子小小年纪,竟如此孟浪轻浮。 吴赫也进来了,正好看到宋行止摸手动作,立即怒火中烧。在他看来,刚才在方台上柳是如就被预定是他的女人。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敢跟他抢女人! “柳姑娘,在下姓吴!”吴赫做出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柳是如忙抽回被宋行止握住的手,看到吴赫亦认出他是刚才在台下打赏百金的恩客。只是没想到,他近看竟这么的潇洒俊美。 “见过吴公子,请坐。” 吴赫看了眼宋行止,拂了拂袍子,坐到宋行止身侧。 “初次见面,在下准备了见面礼。” 吴赫话一落,他身旁的中年侍从立即奉上一个包装精美华贵的盒子。 吴赫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小孩拳头大小的玲珑血玉。 此玉圆润透亮,红的似血。宋行止离这玉极近,闻到了玉上泛出来的淡淡血腥香。 她很了解吴赫,这人非常变态,杀人手段残忍,喜欢将人剥皮抽筋放血,还爱用人血喂养玉石兵器。 他,竟送柳是如用人血浸泡养出来的玉石! 第29章 情深至此 “这块血玉可真透亮,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鲜红透亮的血玉。”宋行止毫不客气的拿起这块玉,递过去给柳是如看,却不让她碰,“柳姐姐,你觉得这块玉好看吗?” 柳是如淡淡的回:“好看。” “这玉红的很透,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鲜血养出来的。这形状,似乎有些像人的心脏?”宋行止凤眸扬起,笑的别有深意。 好聪明的小子,他养此玉就是为形像人心,所以用人心血来养。 吴赫笑,故意吓他:“小公子眼很毒,这是用人血养出来的,自然透亮。其形像心,所以用人的心口血来养,此玉佩戴身上还能护心养心,天下仅此一块……” 他此话一出,柴荣初一等人都变了脸色。天下竟有如此残忍的事,还能用心头血养玉? 柳是如更是脸色泛白,再无法正眼看血玉。 倒是眼前的小公子,神色淡定,毫无惧怕之色。 “柳姑娘别怕,我开玩笑的。此玉叫鸡血石,是多极莽南之地开采得来。”吴赫看柳是如露出害怕之色,立即说,“这世间怎么可能有人有心血来养玉呢?” 柳是如脸色缓过来!她初还觉得吴公子俊美潇洒,有几分好感。现在他说话真真假假,所言之事森然可怕,下意识想远离。 宋行止目的达到,将玉放回去。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条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手。 吴赫见此景,笑容更是森冷:“小公子,给柳姑娘准备了什么见面礼呢?” “我的礼物自然不及吴公子名贵,不过我对柳姐姐的心却是真的。”宋行止说着看了眼柴荣。 柴荣抱着檀木盒放在桌上,然后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把琵琶。 “我听闻姐姐喜欢弹琵琶,正好两年前,我舅舅去北方胡地,带回来了这把醉玉琵琶。今天我就借花献佛,送给柳姐姐。”宋行止说。 柳是如看琵琶十分精细,琵琶面上还刻有蔷女塞北迎夫,这应该是胡族皇室所用琵琶,十分名贵。 “公子这么贵重的礼,妾身不敢收。”柳是如说。 宋行止却握住柳是如的手,声音无限柔情:“不过一把琵琶罢了,算不得什么。以后只要是姐姐喜欢的,便是这天下再名贵再难的东西,我都要为姐姐寻来……” 宋行止言语真挚,不似一般甜言蜜语,而是承诺。 前世,她孤寂的时候,她痛苦的时候,她暴戾想杀人的时候,只有柳姐姐陪在她身旁。这份情谊,深刻入骨,她不会让柳姐姐再吃一点苦。 柳是如听了大为震惊和感动! 她幼时经历战乱,面对过杀戮死亡,又在红尘中见惯了各色嘴脸。她深知男人们说的再好听,也不过是贪她的身子。 眼前的少年,虽戴面具,可眼眸清澈,真情流露,直击了她的心。 宋行止身后的柴荣也很受冲击,他没有想到小公子对柳姑娘,竟已如此情深。 “小小年纪,倒是很会很甜言蜜语。”吴赫笑,“看来你是要娶柳姑娘入府为妻咯?” 柳是如生的再美,也是青楼女子。别说富贵豪门,就是一般平常老百姓,也不会娶青楼女子回家做正妻。 第30章 以武取胜 宋行止道:“只要姐姐愿意,我可以立即为姐姐赎身,娶姐姐过门。” “小公子,话不要说的太满,你家里应该有父母高堂,你当真做得了主?”吴赫笑的更冷。 “我能不能做主,心中有数。吴公子想来只是春风一度,所以才会如此揣测他人!”宋行止道。 “……” 吴赫的手已经握在腰上的配剑上,他在门口时就想杀了这小子,还没有人敢这么挑衅他。 他身边的中年侍从轻咳了一声。 吴赫忍了,见柳是如的手一直他被握着,他冷笑:“看来柳姑娘已有所选择。” “吴公子,感谢您的怜爱。您的血玉如此名贵,恕妾身不能接受。”柳是如福身行礼。 “柳姑娘就凭一把琵琶和我的一个玩笑,选这个毛还没长成的小公子,似乎不太公平。”吴赫冷然,眼眸阴冷的可怕,“在下对姑娘也是一片真心。” 柳是如心一跳,她看出吴公子来历不凡,若是他不肯罢休,怕是不好打发。 “吴公子,柳姐姐已经有所选择,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宋行止道。 “得柳姑娘这样的美人,就凭几句甜言蜜语和一把琵琶,是不是太儿戏了。”吴赫道。 宋行止知道,吴赫是个吃不得亏的性子。他独占欲极强,他的东西,他可以残虐,丢弃,却不许旁人沾染。此时,他对柳是如誓在必得,怎么会轻易罢休。 “那你想怎么样?” “比一比就知道了。” “比什么?” “当今天下,以武为尊,自然谁的武功高,谁就能得美人。”吴赫说。 柳是如不免紧张,小公子年轻轻轻,只怕不是吴公子对手。 “若是我赢了你,吴公子以后,是不是就再来醉花阴纠缠柳姐姐?”宋行止说。 一旁的初一可紧张死了,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本来到青楼喝花酒已经是大错了,现在还要跟人打架,若是老太爷和大老爷他们知道,那可不得了! “那等你赢了我再说。” 小小年纪竟这么狂,一会儿比武他要将此人杀了,剥皮抽筋,拿其的心脏养他的宝剑。 柳是如也没想到闹这么大,一时也慌了神。 “走吧,现在就去外面方台。”吴赫说着起身出去。 宋行止起身跟着出去,初一拉住自家小公子:“公子……” “无事……” 两人出去,将老鸨叫来,宣布要比武取胜,胜者才是柳是如的第一位恩客。 一时间,整个青楼一片哗然,沸腾不已。 自古英雄才能配美人,如今天下四分五裂,唯强者居之。柳是如如此难得一见的美人,谁武功高谁得之,很公平。 当宋行止和吴赫站到方台上时,全场的气氛推到高潮,大家都磨拳擦掌,等着看他们决斗。 只是那银面公子,从身形看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能打得过吴公子吗? 吴赫手里拿着青龙剑,看宋行止两手空空:“你的兵器呢?” 宋行止本没想到打架,怎么会带兵器?她环顾四周,看到前面花瓶内插着几根柳枝,使出轻功拿了根柳枝,又回到方台上。 “今日我为柳姐姐而战,就以此为器。希望吴公子信守承诺,若是我赢了,不再来骚扰柳姐姐。”宋行止说。 第31章 高手在哪儿 小子太狂!今天就要让他死在这儿! 吴赫不想废话,拔剑朝宋行止刺去。 吴赫乃吴良启的幼子,聪明绝顶,亦是少年天才。吴良启有一堆的义子,就吴赫一个亲生儿子,自然非常看重。在他幼时,就请遍天下名儒宗师教导。 传言当年杨絮棠去洛都科考,吴建漳将其请到府中做客。杨絮棠和吴赫有过简单的对话,便匆匆告辞。 姚琮后来问杨絮棠,吴赫如何? 杨絮棠思量片刻,说了一句:此子聪明绝顶,或为盖世英雄,或为混世魔王。 当然这是传言,杨絮棠当年跟姚琮如何评价吴赫,谁也不知道?杨絮棠后来也再没有提过吴赫。 宋行止前世在成为越州霸王前,跟她相斗到最后的就是吴赫,被她亲手杀死。 今生,也注定要跟此人相斗到底。 想到这里,她躲过了吴赫这一招,用柳枝朝他扫去。 吴赫武功不弱,招式凌厉,招招致命。 宋行止也不弱,更别说她熟悉吴赫的武功,两人你来我往数十招,她丝毫没落下风。 吴赫本以为自己可以快速取胜,万没有想到,眼前小子竟武功不俗,他使的是青龙宝剑,占了兵器优势。 谁想跟他对招竟没有占到便宜,相反小子手中的柳枝灵活多变,像一条蛇一样缠着他,数次差点要划伤他的脸。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输! 两人对招的越来越焦灼,宋行止本就是越战越勇的人,等到近百招时,她开始渐占上风,吴赫开始露出败势。 宋行止也不想再拖,手中的柳枝往吴赫的颈侧划去。 突然一根细针打在她的柳枝上,使细针之人内力极深,几乎要震断她的手腕。好在柳枝绵软,化去了不少力,否则她手不断,柳枝也必定脱手。 吴赫看宋行止露出空门,立即刺过去。 眼看那一剑就要刺进宋行止的胸口,突然一颗暗器打在他的剑上。暗器击打剑身,竟引得剑身剧烈颤动,吴赫握着剑柄,手腕被震的剧疼,为保手腕他只能松手,锋利的青龙剑应声而落。 哐当!青龙剑落在地上。 武者比武,武器脱手,那就是输! 现场还有高手在! 只凭一个暗器就将他的兵器打落,吴赫脸都黑了,不敢相信他竟输了。 一时间全场欢呼起来! 坐在楼上的柳是如看到宋公子赢了,总算松一口气。 吴赫握紧了拳头,骨血里的杀戮因子在涌动。 他身边的中年侍从跳上方台,捡起了青龙剑,开始在楼上楼下人群中搜寻。 刚才打在银面公子柳枝上的暗器是他使的,他只想让主子赢。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青楼里居然还有高手。这个高手,武功深不可测,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他捡起了地上滚落的黑色圆珠,仔细观察,眸光最后落在宋行止身上。 宋行止从袖子拿出一条帕子,将落在柳枝上的细针拔出来,眸光幽深。 “吴公子,你输了,希望你遵守承诺。”宋行止说。 “你身边的高手在哪儿,叫他出来。”那么深的内力,就凭一颗圆珠把他手中的兵器都打落,他一定要见识这人。 第32章 宋行止人在哪儿 宋行止当然也知道有高手暗中帮她,只是她也不知道那人是谁? 她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倒是吴公子的侍从,很会用暗器。” 要按吴赫的脾气,他要立即杀了眼前的少年。 他旁边的侍从阻止了他,这里有高手在,公子本来就是低调入越州,不宜太过张扬。 柳是如缓缓走过来,将吴赫先前的血玉及金银都奉上:“感谢公子对奴家的厚爱,您的礼物奴家不能收,全部奉还。” “我送出的礼物,从不会收回,姑娘不喜欢扔了就是。”吴赫说着眸光落在宋行止身上,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宋行止也凝视着吴赫的背影,转头对柳是如笑:“姐姐,我们上楼吧!” 柳是如点点头。 台下先是欢呼,但私下也忍不住议论。 “银面公子年纪应该未及弱冠,武功竟这么高强,也不知道什么来历!” “谁知道?必定家世不俗。” 马文和谢宠互视一眼,虽然银面公子戴着面具,可是他们看到了初一,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宋行止。 宋行止随柳是如到了楼上,两人相坐对视喝酒。 “我先敬公子一杯。”柳是如没想到,宋公子小小年纪,武功高强,又有才学。她心里对宋公子自然心悦不已。 宋行止与她碰了一杯。 老鸨进来了,宋行止命柴荣拿出了一万两银票交到老鸨手里。 老鸨看的眼睛直了。 “公子,这……” 宋行止道:“妈妈,我对柳姐姐一见倾心,实在不愿看她接待别的男子。这里一万两,应该可以保柳姐姐三个月不受任何人打扰吧!” “当然,当然。”老鸨忙点头,“公子,有您这般爱护是如,我又岂会让她去接待别的男子。” “那就好。”宋行止说着又握着柳是如的纤手,“姐姐,你先在醉花阴住着,我会常来看你。且等我三个月,你便能自由自在了。” 柳是如眼眶微红:“妾身何德何能,让公子如此爱护。” “姐姐值得更好的。”宋行止刚说完。 初一神色慌张进来。 “初一,你做什么慌慌张张的?” 初一凑到她耳旁:“楼下来了官差,是二公子带队,他好像看到了我,身边还有马公子和谢公子,正要上来。” “……”宋行止料到了。 大伯父只要找谢宏和马文一问,就知道她今天晚上要来给柳姐姐过生。他正等着抓自己的把柄呢! “姐姐,柴荣先在此陪伴你,我有要事先走一步,改日来看你。”不等柳是如回应,宋行止已经从另一个窗户一跃而出。 宋行止刚从窗户内跳出去,就见宋家老二宋行正率着差兵冲了进来,马文和谢宏也跟着进来。 “那个银面公子呢?”宋行正看到初一,便让差兵四处搜。 老鸨刚要回答,柳是如缓缓站起,指着一旁的柴荣:“银面公子不就此吗?” “什么?他是银面公子!”宋行正看向柴荣。 “不可能!刚才在楼下,银面公子穿的衣裳可不是这身。”马文急忙道。 “我这儿有公子的衣裳,他刚换的,是吗?柴公子。”柳是如一双美眸落在柴荣身上。 第33章 黑面人出现了 柴荣面红耳热:“是的……” “初一,你怎么在这儿?”宋行正问。 “我……”初一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他是来替宋四公子送礼的,三日前宋四公子说要来给我过生,今日有事耽误不能前来,所以让初一来送礼。这把琵琶,就是他送的礼。”柳是如回。 宋行正看桌上的那把琵琶,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收场? “这位官人找宋四公子,应该去这宋府找才是。”柳是如说。 官差们在柳是如房内搜了一遍,没有找到人。 宋行正狠狠瞪了马文谢宏二人,把初一逮住,只好走了。 宋行止从醉花阴出来,踩着大雪准备回去。 谁想到刚出了昌南街,远远看到那边街头有两个身影,等走近了定睛一看,认出是吴赫和他的那中年侍从。 “……” 吴赫这人,最是输不起!他必定是不甘心,所以在此等她。 “小公子怎么这么快就从醉花阴出来了?莫不真的有心无力?”吴赫冷笑。 “我对柳姐姐乃恋慕敬重,她没有成为我的妻子前,我绝不会亵渎她。这份心意,吴公子你永远都不可能明白。”宋行止说。 “你我今日不打不相识,还不知你姓什名谁?”吴赫说着上前了几步,握紧了手中的剑。 宋行止心头一凛,她不怕吴赫,但是他身边的中年侍从武功极高,他们两人合力,自己绝不是对手。 “我与吴公子又不是同道中人,实在没必要认识。”宋行止说。 “我吴赫为人,不是朋友那就是仇人,既然你不肯做我朋友,那就是我的仇人,我必杀之。”雪夜之中,吴赫身上杀气逼人。 他就是等在此,要把这小子杀了。 宋行止冷笑:“原来吴公子是这么输不起的人,怎么你们打算合围来杀我吗?” “没错,我要让你的心脏来养我的青龙宝剑!”吴赫说完对侍从使眼色。 中年侍从手上并没有兵器,掌风已朝宋行止袭去。 宋行止躲过,却也感受到对方的内力深厚,她被掌风逼的后退了几步。 “要不你伏首称臣,以后做我的膝下奴,否则今天晚上你必定葬身在此。”吴赫怒道。 宋行止刚躲过一招,立即回道:“想让我对你伏首,绝不可能。” “黄河,杀了他!”吴赫大身道。 名叫黄河的中年侍从听了,一掌又劈过去。 宋行止避之不及,肩头中了一掌。这一掌对方使了全力,她只觉得肩骨都要碎了,喉间一阵腥甜,吐出一口血来。 黄河又是一掌,这一朝直朝她的天灵盖而去。 若是这一掌下来,宋行必定会头骨碎裂,立即丧命。 不会吧,难道她才重生没几天,就要死在这儿? 刚这么想,却见一个黑影飞身而入,一把抓住宋行止往身后一推,然后接了这一掌。 两掌相对,黄河只觉得黑衣人掌风浑厚,他内息微乱,被逼的后退了几步。 这样的变故,宋行止也很意外,只见一个身着黑袍,脸上戴着玄色面具的男人挡在身前。 他是什么人?是在醉花阴救她的人吗? 第34章 不许骗我 “你终于出现了!”黄河几乎可以肯定,此人就是在醉花阴施暗器者。 黑面人并不回应,他双手束于身后,立在宋行止身前,声音低声的对身后说:“走!” 让她走? 宋行止还想知道,这个恩人究竟是谁呢? “走。”黑面人又道。 宋行止还有些犹豫,却见黄河再次出掌:“谁也别想走。” 黑面人挡了那一掌! 吴赫杀心已起,提剑朝宋行止砍去。 黑面人扔出一枚暗器,再次将吴赫的剑打落。 “走!”黑面人的声音更是沉厚。 宋行止一看这形势,现在她受了伤,若是还留在这儿会拖累他。她不再犹豫,扶着自己受伤的左肩使出轻功一跃而起。 宋行止想,她的肩骨应该断了,她这个样子不能回去! 可是能去哪儿?最后,她去了绿舍。 她敲门,老顾开的门。 “宋公子?你怎么来了?” 宋行止捂着左肩进去:“顾叔,老师呢?” “这个时夺公子已经睡了。”老顾道。 “我今夜想在此睡一晚。”宋行止边说边往里面走。 老顾立即跟上:“我去叫公子。” “不必了,老师睡了不要惊动他。顾叔,麻烦你准备一些布带、木条和药膏。”宋行止说着往客房而去。 老顾忙说:“我这就去拿。” 宋行止回到她睡的客房,顾婶进来,给她烧热了炉子。 老顾拿了布带、木条和药膏进来:“宋公子哪里受伤了,不如我帮你看看?” “不必,我自己来,你们俩去休息吧,不要惊动老师。”宋行止道。 老顾夫妇互视一眼,只好出去。 宋行止脱了衣服,左肩上有一个红紫色的掌印,好在黄河的掌上没有毒,不然她必死无疑。但是她的肩骨是断了,她忍着疼,给自己把肩骨接上。 刚接上肩骨,便是满头的大汗,她忍着疼上药,又木条夹住,再用布带缠住。 做完这些,她浑身已疼的汗湿透。 这个黄河,竟武功这么高。宋行止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前世这个时候她跟吴赫没有交集,等她在外面混了数年回来时,吴赫身边已没有此人。 她太大意了! 要不是有黑面人相救,她怕是不可能活命。 只是黑面人是谁?为什么接二连三这么救她?她不记得前世自己见过样的黑面人啊! 她思索着,肩上的伤太疼了,她疼的思绪越来越迷糊,歪在榻上昏过去了。 宋行止是被温暖的热量弄醒的,她的肩头有派派不断的热力传来,缓解了她肩上的疼痛。 好像又有人分开她的唇,一颗药丸滑入她的唇内。药丸很快化开,滑入她的喉间。 “……”她睁开了眼,看到一个模糊又熟悉的白色身影。 “老师……” “你怎么会受伤?”杨絮棠问。 宋行止彻底清醒,她发现自己的衣裳微解,露出了大半的肩。她心一慌,幸好老师没有完全解开她的衣裳,否则很容易发现她胸前的布带,知道她是女儿身。 “我……”宋行止在想要怎么编谎才好。 “打伤你的人,武功很高强。”杨絮棠神色凝重,“行止,不许骗我……” 第35章 真的生气了 宋行止只好将经过说了,说完一脸心虚。 三天前,她才因为去醉花阴被老师逮个正着,老师那时就有些不悦吧! 杨絮棠是君子,他一生行止方端,绝不会迈入醉花阴这样的地方。 如今她三方五次入醉花阴喝花酒,还跟人打架争花魁险些丧命,老师想必更加生气了。 她小心的观察着老师的神色,他的眸光黯了黯,却没有指责她。 以老师的性情,他喜怒不形于色,若是生气,或者对一个人失望,他不会责骂,不会训导,他只会沉默,渐渐冷待。。 宋行止太清楚被老师冷待是什么滋味,她不想再来一次。 她只好胡乱说:“老师,我上回能安然从醉花阴出来,幸亏柳姐姐。老师,我跟柳姐姐一见如故,不忍她被人糟蹋。加上那日我答应要替她庆生,我不能食言。老师,我……” 宋行止还想解释更多,一抬头见老师深不见底的黑眸,她所有的话全咽了回去。 杨絮棠的神色平静的,眸光是深邃的,他坐在床边,少年的衣裳被他微解,左肩大片的肌肤都裸露在外。 除包扎的伤处,目之所在少年的肌肤皆是乳白色,细嫩光滑。这片光滑,竟让杨絮棠的心莫名有些浮动。 少年还用像狐狸一样狡黠的眼眸凝视自己,他将她肩头的衣裳拉上,遮住那片盈白后才道:“你这次能活着回来,实属万幸。” “我也这么觉得。”宋行止深以为然,想想与黄河交手的情景,仍心有余悸。 杨絮裳又道:“吴赫乃吴良启幼子,凤帝继位后,吴建漳和吴良启叔侄大受封赏。吴建漳被封东南王,以后东南四州皆是他的藩地。吴赫现在出现在这儿,想来吴良启也应该要到了。” “伤我的是吴赫的侍从,他四十岁年纪,内力深厚,掌风凌厉。若不是半路出现黑面人相救,我真的就回不来了。” “你能有自知之明,很好,下次就不会这么莽撞……”杨絮棠的声音更冷。 “……”宋行止心一沉,老师真的很生气了。 “老师,你知道那姓黄的有什么底细吗?” “吴建漳这两年一直招揽天下人才,儒门、盗盟,雇佣军团,他来者不拒。你说的黄河,应该是黄北高地的黄家三兄弟之一。”杨絮棠道。 黄家三兄弟!分别为黄河,黄江,黄土。 宋行止仔细回想,终于想起来。黄家三兄弟来自黄北高地,其武功分别号称风驰、电掣、骤雨。他们归附了吴良启,随着一起到了越州。 可是没多久,就被人杀死了。前世她根本没有机会遇上这几号人,而今生她提前遇到了吴赫。 “吴赫悄悄入城,莫不有什么阴谋?”宋行止道。 杨絮棠沉声:“吴建漳是东南王,越州是他的藩地之一。封王之后,他立即封吴良启为越州镇都抚。想来,他是进城来探明情况的。吴良启,也应该很快来越州就职了。” “吴良启来做镇都抚,那杨家又如何?”宋行止立即说。 “这不是你能操心的!”杨絮棠淡淡的说。 第36章 黑面人是谁? 宋行止凝视男人,她从来看不透他。 他是杨家长孙嫡孙,按理杨家的一切由他继承。可他对杨家冷淡的近乎无情,吴杨相斗时,他置身事外。 她和他的父亲叔叔相斗时,他置之不理。 为什么? 他有那么高的武学修为,他是儒门领袖,天下儒首皆以他为首。其实只要他出手,杨家是他的,越州也应该是他的。 还是老师,他真的只想做一个书生,他不乎杨家的权力,也不在乎越州乃至天下由谁统治吗? “老师,你说好黑面人会是谁呢?”宋行止不由问。 “天下武功高强者甚众,我一时也想不到他是谁。”杨絮棠说。 “他救了我两次,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能不能打得过黄河。” “他既然能救你,就能在黄河面前全身而退。”杨絮棠回。 这倒也是! 黑面人的内力修为很高,他的武功应该在黄河之上。 就在此时,顾婶端着药进来:“公子,药煎好了。” 宋行止看那黑漆漆的药汤,眉毛皱紧了在一起。 “老师,我不是上过药了吗?”前世今生,宋行止最讨厌吃药了。 “这药内服,能解毒化气。”杨絮棠说。 “……”宋行止本想说,若是不吃,会如何? 当然她没这个胆子。 杨絮棠怜她肩上的伤不宜动,便小心的将她抱扶起来,让她背靠自己怀里。 杨絮棠的怀抱,宽大而温暖,他一手还撑在她肩下缘处,不想让她动到受伤的肩骨。 “我喂你药……”杨絮棠让顾婶将药端过来,自己拿勺子舀药汁。 宋行止看药汁,冒着热气,味道很是不好闻,她嘴巴紧紧密着:“这药,看着好苦……” 杨絮棠看她害怕吃药的样子倒像是个孩子,嘴角浮出笑容。 “良药苦口……” 杨絮棠说着,那勺药已经在她的唇边。天底下,没人敢让她吃这么黑漆漆的苦药。可眼下,这药是老师送到她唇边。 能得他亲手喂药,哪怕这药是毒药,她大概也会喝吧! 她将药喝下,苦涩的滋味充斥唇齿间,她只觉得胃部翻涌,快要吐出来。 “好苦……” 她刚这么说,又一勺药汁喂到了唇边。 宋行止看他,他亦看着她,眼眸尽是怜爱。她心脏仿佛被重重撞了一下,眼眶热了,又喝下一口。 接下来,一口又一口。 宋行止在他的眼眸下,一碗药汁见底。 “公子,我这儿有两颗蜜饯,能让宋公子甜甜口。”顾婶在一旁说。 杨絮棠看顾婶白帕上放着的两颗蜜饯,又看了她一眼。 宋行止眼巴巴看着那两颗蜜饯,一看就知道很甜,好想吃! 她刚这么想,杨絮棠拿起一颗蜜饯塞进了她的唇内。蜜饯滋味很甜,在被他放到唇内时,仿佛瞬间甜到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心剧烈跳动。 杨絮棠小心的让她在床榻上躺好:“吃完蜜饯就睡觉,只要好好休息,你的伤口才能好的快。” 宋行止点头。 顾婶在一旁看这对师生,笑笑出去。 杨絮棠也准备去休息,谁知道他刚起身,宋行止抓住了他的衣摆。 “……”杨絮棠看她。 第37章 光怪陆离的梦 “老师,我当真不是因为贪美色才去吃花酒的,我以后好好读书练武,不教你失望。”宋行止嘴里含着蜜饯,乌亮的眼睛仿佛浮着水光,神情乖乖顺顺的像只猫。 原来一颗蜜饯,便可以让他这么乖 杨絮棠低头,乖顺的少年仿佛更俊美了几分,那双猫眼石一般的眼眸漆黑极了。 他轻轻一笑,拍拍她的手:“睡吧!” 说完,他给她掖好被子,吹了灯,关上门出去。 宋行止在被窝里,刚才他怀抱自己停留的温度仿佛还在,她想环抱自己感受,只是一动肩就疼,只好作罢。 许是今天太过惊险,她死里逃生,这刻安安稳稳躺在床上,她忍不住胡思乱想。 吴赫到了越州,如今最要紧的,是她不能让大姐姐和二姐姐嫁给个魔鬼。 她现在还太弱,她要勤练武功才行。 如此胡思乱想,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她又做了奇怪的梦! 梦里,她是一缕幽魂,在一个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宫殿内,站着排排的宫女太监,宫外跪着文臣武将。 这宫殿,她确定自己前世今生都没有去过,莫名又觉得熟悉。 “皇上,时辰已到,群臣已在外面跪着,要举行登基大典了!”站在前排为首的太监说。 登基? 谁要登基,凤帝吗? 就在此时,内殿的帘子缓缓掀开,金黄色的大门亦缓缓打开。 “皇上驾到!” 宫人大声宣告,所有宫人皆跪下。 她朝新天子看去,先看到的是龙袍,五爪金龙,十分辉煌气派。她再抬头,却看不清楚男人的脸,只能见到他金灿灿的龙冠。 新皇帝是谁?为什么她看不清楚新帝的模样? 可是,可是她又觉得熟悉!这人她好熟悉好熟悉呀!新帝一步步走近,离她越来越近,她心跳越来越快! 马上就要看到新帝模样了!他好像也在看自己,那双眼眸好熟悉? 是谁?会是谁? 然后,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行止,行止! 她睁开了眼,满头的汗,杨絮棠正坐在床边看她。 好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啊! “老师……” “你发烧了!”杨絮棠说。 她发烧了? 顾婶端了热水进来,杨絮棠拧了毛巾,给她擦式额头和颈侧的汗珠。 “我再给你上一次药。”杨絮棠说。 宋行止点点头。 杨絮棠解开她的衣裳,只露出左肩大部分的肌肤,等解开布带和木条,他看到行止的左肩上的指印肿了。 “伤口发肿,看来筋骨伤的很深,接下来你必须在床上静养,不能随意移动,直到筋骨养好。”杨絮棠边说,熟练的给她换药,包扎。 “可是我还得回去?我一夜未归,只怕祖父和父亲都在全城找我了。”她说。 “天一亮,我会老顾去宋府送信,我留在你这儿读三天书,等再给你母亲施针时,送你回去。想来,你祖父也不会反对的。”杨絮棠说。 祖父当然不会反对!祖父一心巴结老师,恨不得她日日都留在绿舍吧! 宋行止大喜,又不敢表现的太喜悦。只要是她在绿舍,任凭大伯父和堂哥们将她上青楼的事儿编上天,也没有人会相信。 “会不会打扰老师?”宋行止忍着强烈的喜悦说。 “你若是觉得打扰,那我就送你回去。”杨絮棠一本正经的说。 “不……学生也觉得昨天晚上做的很错,正想跟老师读书,调息……还有修心。” 也不知是不是她错觉,她说完这段话后,老师的嘴角仿佛浮现若隐若现的笑意。 第38章 正好看到了 杨絮棠一大早就派老顾去宋家送信。 老顾去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带了个丫环不语回来。 “老奴去了宋府,见到了宋老爷。他们昨天晚上找四公子找了一晚上,只差要报官全城去找。听到四公子在绿舍才放下心来。”老顾把去宋府的经过大致说了。 “他们大房和三房的老爷说要派人过来,老奴便说是公子留四公子在这儿读两天书。宋老太爷大概也知道公子不喜欢打扰,止制了宋大爷和三爷。后来二房的余夫人担心四公子没人照顾起居,所以让不语姑娘过来。” 不语给宋行止带来了换先的衣裳、日用品还有一些书本,规规矩矩的跟杨絮棠行礼。 “二夫人思虑周到,行止确实需要照顾。”杨絮棠说着,便让顾婶带不语去见宋行止。 “宋府真是乱的很,那宋二公子还执意来来绿舍,像是不相信四公子在这儿似的。老奴真是不解,这越州还有人不信公子您不成?好在宋老爷明事理,不然宋家来闹,那真是笑话。”老顾等不语进去事又说。 “……”杨絮棠知道宋府复杂的很,拧眉不说话。 宋行止昨天发烧,后来烧退了,实实在在睡了一个好觉。 等她醒来时,不语正好进来。 不语看到宋行止脸色苍白躺床上时,红眶一红,趴在床边看自家主子,眼泪哗哗下来:“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啊?” “我没事。”宋行止去给不语擦眼泪,“只是受了点小伤。” “那……”公子肩上绑着木条,这怎么都不像小伤啊! “我真的没事。”宋行止安抚她。 不语抹着眼泪,还是很担心。 “对了,府里怎么样?” 一提到府里情况,不语抽咽着开始说:“昨天晚上您一夜不归,二公子还带了人来二房搜找,还把我们一个个叫去审问。” 宋行止想到昨天晚上宋行正居然还着人到醉花阴找她,想来是铁了心要抓到她的把柄。 “公子,您又不说去了哪儿,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后来,我就说您是去了绿舍读书。”不语道。 “……”只能说不语很聪明,知道宋家人都敬重杨絮棠,只要搬出他的名号,就可以堵住大部分人的嘴。 “二公子还不信呢!他们抓着初一,把初一打了个半死。好在初一忠心的很,咬死了您只是让他送琴,没有去醉花阴。”不语说。 “还算有骨气,不枉平时我这么疼他。”宋行止道。 “公子,您下次要做什么,一定要跟我们说,昨天晚上真的乱成一团。二夫人,大小姐二小姐都担心死了。幸好今天早上顾老到府上报信,还不知道彼收拾呢!”不语说。 “是、是,还害我们不语流了这么多眼泪,公子以后定会好好疼你,不哭了,嗯?”宋行止说着,捏着不语的娇俏的小脸蛋,一脸疼惜。 不在此时,杨絮棠进来了,正好看以这一幕。 “……”宋行止身子都僵了,忙收回手。 杨絮棠眸光微冷:“我来看看你的伤恢复的怎么样?” 第39章 总之就是很混帐 “好……好像没那么疼了。”宋行止回。 杨絮棠坐在床边,去解宋行止的衣裳。 不语在一旁紧张极了:“杨、杨先生,你要做什么?” 杨絮棠没想到小丫环这么紧张,便道:“你家公子受了伤,我要给他换药。” 不语可是真慌了! 她家主子的秘密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她看向公子,然后说:“要不、要不奴婢替公子换药吧!” “你会换药?”杨絮棠反问。 “不、不必,老师您换吧,不语哪懂换药?”宋行止忙说。 “公子……”公子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子可不能显露于人前的。 杨絮棠看,行止跟小丫环十分亲密,他也颇怜香惜玉。莫非他小小年纪,就已经给人家开了脸,做通房丫环了? 这种事情,在一家大户人家十分常见。杨絮棠沉下脸,却还是解宋行止的衣裳。 不语紧张兮兮的站在一旁,看杨絮棠只是解开主子的领子,只露出左肩,微微松一口气。 可等杨絮棠将木条和布带解掉,她看到主子肩上那紫红色的掌印时,她眼泪忍不住又下来:“公子,您伤的怎么这么重啊!” “……”宋行止看不语这么哭,再看老师的脸好像更冷了。 “我没事,不语,不要哭了。” “初一怎么这样,让公子你受这么重的伤。是谁这么坏打您,这得多疼……”不语心疼的抽抽的,眼泪更是止不住。 “……”宋行止都不敢看老师的脸。 杨絮棠像没听到不语说话,给她检查伤口,只是下手有些重,按住了行止受伤的肩骨。 宋行止疼的差点抽抽,可看老师冰冷的神色,身上仿佛还冒着寒气,她哪里敢哼哼。 “杨先生,您轻些……” 谁知道杨絮棠的手落在行止的肩窝上,稍稍施力,宋行止疼的汗都冒出来。 “没事了,伤口也消了肿。”杨絮棠脸色依然冷淡,然后给她上药。 “谢谢……老师。”老师应该是不高兴了! 宋行止在这方面是有些了解他的! 杨絮棠一生,行君子之道。他最不喜欢的,就是自己在男女事上,贪淫纵yu。 前世,她在这方面名声差极了,她身边的女人无数,还有一个跟她亲密无间的柳是如。 那时,她与柳是如贴身不离,身上总有浓浓的脂粉香,杨絮棠对此极为厌恶。有段时是,杨絮棠根本不许她进绿竹猗。所以后来她每次去绿竹猗,都会把身上收拾干净。 有时候,为了激起他的反应,她也会故意带着一身女人香去见他。甚至用言语激他。一会儿说自己得两个美人,多有风骨,多么妩媚。一会儿说想送老师一个女人,让他给自己添个师娘! 每每这样,老师就会更厌恶她? 总之,那时她真的很混帐! 如今,她不想因为这事儿惹他生气。 可一旁的不语不知道,她眼里只有自家公子:“杨先生,我家公子疼的脸都白了,您要不轻些吧!” 不语,快别说了吧!宋行止忍着疼心里道。 杨絮棠淡淡的回:“他没事,好好休息,不要乱动,等骨头长好就是。” 第40章 会不会觉得她不检点 杨絮棠出去了。 宋行止躺床上,伤口还疼,却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她的好丫环不语,真是把她害的不浅! 偏偏不语还在状况外,十分担心主子:“公子,您伤的这么重?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您在这儿住着,很容易被人发现的!” 刚才看到杨先生脱主子的衣裳,她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行止无奈的看不语,叹了口气。 “这里很安全,我若是回去才会露馅。”宋行止说。 不语也不好再劝,又问:“公子,您还疼吗?刚才杨先生下手好重。” “不语,不可议论我老师!”宋行止立即语气严厉。 “是,我……” “好了,你去烧热水,给我擦下身子,换身衣裳。”宋行止很是爱洁,昨天晚上出了许多汗,现在觉得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不语这才去烧水。 等换了衣裳,顾婶送来早饭。 宋行止躺着不能动,忍不住问:“顾婶,老师呢?” “公子在书厅。”顾婶回答。 “……”宋行止躺在床榻上,烦闷的很。老师肯定误会她和不语了,这可怎么办呢? 宋行止在床上躺了一天,一直没见到杨絮棠。 直到傍晚,他来给她换药。 换药时,宋行止问:“老师,我明天能下床了吗?” “明天可以下床,明天开始,你跟我研习内息。”杨絮棠说。 “是。”宋行止高兴不已。 杨絮棠看了眼旁边的不语,又道:“我让顾婶将旁边的小格间收拾了一下,不语姑娘就住旁边吧,这样也方便照顾你。” 不语忙福身礼:“谢先生照顾。” 宋行止也不确认老师是不是生气,又想我应该如何解释呢? 谁知道不语说:“先生不必了,奴婢睡旁边的炕椅就行,奴婢要给公子守夜的……” “……” 宋行止这一刻只想将她送回宋府! 杨絮棠淡淡的:“姑娘自便就好。” 等杨絮棠一走,宋行止看了眼不语。 “公子,我说错话了吗?” “……” 宋行止啥也没说了。 次日,她终于可以下床了,木条也拆了,只是左手还是不能乱动。 下午,杨絮棠教她研习内息,师徒二人面对面盘腿而坐。 “行止,你要凝心静气,气尘丹田。” “是,老师……” 宋行止有些心不在焉,她想老师肯定误会了她和不语的关系?要不要解释呢? “行止,不要胡思乱想,心沉丹田!”许是感受到她气息不对,杨絮棠出言提醒。 “是,老师。” 宋行止想让自己不要乱想,却怎么也平静不一下来。 杨絮棠睁开眼,看着少年。 “老师,我……” “是伤处还疼吗?” “好多了。”有些疼,但是可以忍耐,这不是她不能静心的缘由。 “你有问题要问我?” “昨天晚上不语在隔间睡的,她与我一起长大,只是我的丫环。我没有收用她,也没有其他小妾,我对柳姐姐也只是敬爱……”宋行止说。 杨絮棠有些意外道:“嗯,我知道了……” 知道了,所以呢?他真的没有误会了?不会觉得她不检点,生活放浪? 第41章 信期是什么? 宋行止跟着杨絮棠研习了两天内息,研习内息后,她感觉自己舒服很多,甚至小腹还有充盈的热气,暖洋洋的很舒服。 “公子,你觉不觉得杨先生冷冰冰的,可怕的很……”不语伺候主子喝汤时,不由说。 宋行止最恨人在背后议论老师,眸光一冷扫向不语。 不语怕的立即禁声。 “老师不至于为难你……”到底是自己怜惜的丫环,宋行止不忍对她严厉。 “是,杨先生说话还是很客气,可是我就是觉得他客气的时候也吓人的很……” 不语是很勤快的姑娘,她在这儿照顾公子,看顾婶年纪大了,自然帮着干活。厨房做饭,洗衣裳,打扫等,做的非常勤快。 仅仅两天,顾婶对这个小丫环也喜欢的很。 今天她洗主子衣裳的时候,看到杨先生的衣裳也放在那儿,便想一块洗了。 哪知被杨先生看到了,杨先生语气倒是很温和,说她照顾自家公子就是,其余的就不必了! 明明是很温和很客气的话,那眼神冰冷凉薄,不语就是怕的很。 “你是那天被老师吓着了吧!”行止捏了一下她的手,突然觉得小腹阵阵热气翻涌,然后一阵血气往下。 宋行止身体僵了! “公子,你怎么了?”不语忙问。 宋行止手放在小腹上,人有些懵! 她来月信了! 可是怎么可能? 她记得自己前世快到十六岁才来月信,那时她跟盗匪们正走私贩盐。后来许是她长年在外,月信来的极少,甚至一年都来不了几回。 现在,她才十四岁啊! “公子,你别吓奴婢啊!”不语紧张极了。 “你去把门关紧。” 不语忙关紧了门。 “公子……” “不语,我似乎月信来了……” 月信? 不语回神,她也是刚刚来月信没多久,自然明白那是什么? “公子,那怎么办?这里也没有月信条,会不会被发生啊……” “我知道怎么弄,你去打热水。”宋行止说。 不语立即出去烧水。 宋行止找了身衣裳出来,先撕条了一条条的布。 不语烧水时,顾婶过来问:“不语,你怎么烧这么多热水?” “我……我家公子要洗身子。”不语说。 “……”顾婶没多想,大户人家的公子都很讲究,她家公子也是极爱洁之人。 不语烧了水,端热回房,伺候公子换了衣裳,擦了身子。 “公子,要不咱们回去吧!”不语说。 “明天老师送我回去,我现在说回去,老师会怀疑的。”宋行止说着,只觉得胸前有些涨疼。 “那……” “你去把这些洗了,小心些,不要被看见。”宋行止吩咐。 “奴婢知道的。” 不语从小在宋行止身边伺候,公子身份的秘密是她们最最要紧的事,她是绝不会让人发现的。 她小心的端着衣裳去洗。 顾婶正准备晚饭,看不语在洗衣裳。 “不语,你不是才刚洗过衣裳吗?”顾婶过来看,却见不语遮住水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顾婶仿佛看到水盆有些红,似乎是血…… “顾婶,我……我信期来了,所以……”不语只好道。 第42章 徒儿气血很虚 顾婶了然,忙说:“你信期来了怎么能碰水,我来洗吧!快去休息。” “不,不!”不语忙摇头,“我加了热水,我自己洗,不用麻烦你了。” 顾婶有些疑惑,而且她看水盆里的衣裳,也不像是不语的衣裳。 但不语不肯多说,她只好也不问了。 晚饭的时候,宋行止没有出来吃饭。 杨絮棠还奇怪:“行止呢!” 不语过来传话:“公子有些不舒服,说不出来吃饭,让奴婢端过去。” 不舒服? 下午行止跟他一起调息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不语端了晚饭到房里,宋行止这会儿肚子疼的厉害,她压根没胃口。不语求了半天,勉强坐起来喝了碗热汤。 “老师有没有说什么?” “杨先生什么都没说,公子,你的脸色好难看……” “……” 宋行止喝了汤躺下:“过两天就好了。” 她每次信期,都会这么疼,宋行止也习惯了。只是这次提前来,确实措手不及。而且比任何一次都疼,不然她怎么都会出去跟老师一起吃饭。 宋行止咪着睡了一会儿,却听到敲门声。 “行止……” “……”老师来了,他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杨絮棠有些担心行止,吃完饭便过来看。 门开了,不语紧张的很:“杨先生,公子不舒服,已经躺下睡了。” “我看看她。”杨絮棠说。 “……”不语看躺着的主子,只好让杨絮棠进来。 杨絮棠坐到床边,看行止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有血色,看来他是真的很不舒服。 “行止,你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有些疼。”宋行止说。 “我给你把把脉……” “不用了,我睡一觉就好了。” “把手伸出来。” 宋行止只好伸出手,她知道老师的医术很高,就怕他一把脉看出端倪。 杨絮棠给她把脉后,眉头微拧:“行止,你的气血很虚……” 行止这次受伤,并没有流什么血,怎么都不应该气血虚才是! “我、我从小气血就有些虚,也许是因为这次受伤,引出来的病证。”宋行止说。 “也有可能,我让顾婶煮补血养气汤,你喝两副汤。”杨絮棠说。 “好。”宋行止下意识的捂着还在疼痛的小腹。 “肚子很疼?”杨絮棠注意她的动作。 宋行止点点头。 杨絮棠的手伸到被窝内,移到她的小腹之上。 一旁的不语吓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浑身冒汗。 “你的小腹很冰凉……”杨絮棠眉拧的更深,便用掌心贴在她的小腹上,开始暗施内力。 宋行止感觉有缓缓不断的热气导入腹中,小腹被热气充盈,疼痛缓解许多。 “不语,你去书厅将我的狐毛大氅拿来,为你家主子盖上。”杨絮棠道,“今年天寒,这几天你如此折腾,应该是受了寒气。” “难怪我觉得肚子这么疼呢!”宋行止不由自主的抓着他的手,让他的掌心继续在自己小腹上,真的好舒服啊! 此时此刻的杨絮棠,真的对她太好了,她好舍不得,她想一直拥有。 “我这两天教你的调息之法,你要坚持。久而久之,你的虚寒症能有所缓解。”杨絮棠说。 “有老师在我身边,我一定能好起来。”宋行止眼眶热热的。 杨絮棠轻抚了一下她的额头,不由笑了。 第43章 老师的态度有些奇怪 杨絮棠从宋行止房内出来,眉头深锁。 顾婶正迎面过来,端着补血养气汤往宋行止房内而去,看到杨絮棠停了下来。 “公子……” “行止要睡了,你端过去吧!” 顾婶应诺,进了宋行止房内。 等顾婶出来时,却见自家公子还在梅树下,她走过去。 “行止喝了吗?”杨絮棠问。 “喝了,喝了就睡了,宋公子看着挺虚弱的。”顾婶说着,欲言又止。 “……”杨絮棠手心发烫,他还记得掌心是如何贴在少年的小腹上,而少年的身体竟是那么柔软。 “顾婶,你还想说什么?” 顾婶想,若是不语来信期,女儿家的事,倒不好跟公子说。只是那衣裳,真的就是宋公子的衣裳,她不可能看错的! 绿舍任何事,都是要跟公子汇报的。于是,她说了不语洗衣的事。 杨絮棠听完,神色沉静:“顾婶,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再提。” “是,公子。”顾婶不多问。 杨絮棠这夜,站在梅树下许久许久。 宋行止住了一夜,次日身体就不疼了,肩上也不用再绑木条。 而今天是老师要去给母亲针炙的日子,所以用过早饭,杨絮棠便送她回宋府。 出门时,杨絮棠让她披大氅。 “老师,我没事了,已经不疼了。” “你体弱,不能受寒,先披着吧……” “……”宋行止微微心惊,老师这是何意啊? 坐上马车后,杨絮棠又问:“小腹还疼吗?” 宋行止摇头:“不疼了……” “我给你把下脉……” “不用了。”宋行止忙说,“我没事了。” “只是把下脉。”杨絮棠很坚持。 宋行止见他眸光沉静看着自己,哪里能拒绝伸出手让他把脉。 杨絮棠把完脉,微微思量:“身体还是有些虚,血气不足,补血养气汤要继续吃。” “是。”宋行止点头。 一旁的不语心惊胆颤,紧紧的挨着她家公子。 宋行止微推推不语,自己坐的笔直。 杨絮棠当没看见,神色始终温和,看不出一丝异样。 马车一到宋府,宋行止先下马车,等下马车时,她傻眼了。 她的祖父宋远居然在门口相迎!身后站着大伯和父亲他们! “……” 需要这么多大的阵仗吗? 杨絮棠下马车时,也有些意外。 宋远似乎并不觉得是自降身份,看到杨絮棠下马车,忙迎上去。 “宋老,您亲自相迎,实在折煞晚辈。”杨絮棠道。 宋远忙回:“杨公子一为宋家儿媳诊病,二又是行止帅长细心教导,你待我宋家至诚,我亲自相迎算不得什么?” “……” 宋行止在一旁,能感受到大伯父和三叔的目光。在醉花阴,大伯父绝对是想逮自己个正着,在祖父面前告状。但现在,他们的神色竟有些灰败,像是受了打击。 “父亲,先请杨公子进去再说。”宋宣廷说。 “公子请……” 杨絮棠颌首,跟宋远走在前面。 而宋宣廷宋宣涛兄弟不由看向行止,见行止披着厚着的狐毛大氅。 这件大氅,是杨絮棠所有! 杨絮棠能对他如此厚道,难道那天晚上的银面公子,真的不是他? 第44章 学生猜他不知道 杨絮棠进去,跟宋远寒暄了几句,便说先去给余夫人诊脉针炙。 宋远忙说是,又说已经备宴,请他一定要留下用午饭。 杨絮棠欣然应允。 到了二房,杨絮棠先给余氏诊脉。 “夫人这几天胃口如何?” “自从先生为母亲诊脉,她食欲恢复的极好,每日能吃四餐。”宋知微说。 “只要恢复食欲,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还是少食多餐,平时可以多走动。”杨絮棠说着。 “先生之语,我们谨记。”宋知微道。 宋知悦道:“要不是先生为母亲诊病,我们真不知怎么办?” 杨絮棠说了句不必见外,便开始为余氏针灸。 等针炙外,余氏更觉得身体轻畅,气色更好了。 父亲宋宣华过来道:“杨公子,父亲说你诊治完,请你去前厅说说话。” 杨絮棠对行止说:“行止,你收一下药箱。” 宋行止应诺。 杨絮棠跟宋宣华去前厅了。 宋知微让知悦伺候母亲躺下休息,她跟着行止去她屋里。 “姐姐,怎么了?” “行止,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哪天晚上?” “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你失踪的那个晚上!你不知道那晚,行正带着人把二房给堵死了,气势汹汹,还差点把初一打死。”宋知微道。 “初一现在呢?”一听初一被打,宋行止神色一冷。 “皮肉伤,我安排了大夫诊治。”宋知微说。 “谢谢大姐姐。” “行止,到底怎么回事啊?行正说你跑去醉花阴为了一个花娘跟人打架不归。我们担心了一夜,杨先生才派人说你在绿舍读书。”宋知微问。 “大姐姐觉得是二堂哥说话靠谱,还是我老师说话靠谱呢?”行止反问。 当然是杨先生! 今天杨先生亲自送行止回来,也把祖父的疑虑全部打消了。 “你知不知道我担心死了。”宋知微拉着她坐下,“不过祖父肯定是高兴的很,你可能不知道,昨天祖父收到了杨府的金帖。” “杨府的金帖?” 再过几天,是杨絮棠的祖父寿辰,宋家肯定是要去贺寿的。 但宋家商户的身份,杨家顶多会给一张银帖。哪知,杨家送来的竟是金帖,还请宋家各房公子小姐一起去玩。 这是多大的脸面? 杨家对赵家,都没有这么足的脸面。 “可不是吗?祖父高兴坏了。”宋知微说。 宋行止疑惑极了! 前世,杨府也给宋家送了帖子,是银帖,更没有说邀请全家,所以前世她是没有去杨府参加寿宴的。 “祖父还把行正给罚了,断了谭家药馆的生意,大夫也都换了。这两天,大房三房收舍不敛多了。”宋知微道。 宋行止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没回来几天,发生这么多事。 “杨府这竟这么看得起我们宋家?”宋行止不由说。 “这不托了你的福吗?”知微说,“杨先生是杨府长房嫡孙,如今他这么看重你,杨府当然也对宋家另眼相待。” “……”的确,她现在跟老师很亲密,她学会在老师面前乖顺,而老师对她的态度也有转变。 “可是行止,你也太胆了,你怎么能在绿舍住那么久?杨先生一个就是大智之人,你就不怕他看穿你的身份?”宋知微道。 第45章 学生决定继续装傻 “大姐姐,我非常小心啊,老师不会发现的。”其实宋行止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也不确定老师有没有发现。 “大小姐,公子信期来了。”一旁的不语不由说。 “……”宋知微睁大了眼。 行止瞪了眼不语,不语退到一旁。 “你真的太大胆了,行止,你这样怎么可能不被发现!”宋知微说着又担心她,“你身体可有不适?” “我没事,大姐姐,千万不要跟娘说。”宋行止说。 “不语,去给公子煮红汤……”宋知微让她坐好。 “杨先生给公子开了一副补血养气汤。”不语道。 “……” 宋知微有些懵:“我看下药方……” “不仅有药方,杨先生还捡了好几副药包,让奴婢每天煮给公子吃。”不语说。 “我看看。” 宋知微打开杨絮棠配的药包,一看药便有些懵“……” “姐姐,有什么不妥吗?”宋行止问。 “有什么不妥!”宋知微头疼的不行,“这是女子信期吃的补血养气药!” “……”这下,宋行止才是真的懵,“会不会大部分的补药都这样?” 宋知微心细,左右思量:“刚才看杨先生对你没有异样。可是这药,就是女子四物补药啊!” 其实宋行止心里隐隐有感觉,老师是不是知道了! 这世她和他太亲密了! 她迫不及待的想亲近他,她贪恋现在被他爱护的感觉,不自觉的失了分寸。不像上辈子,虽然也是师徒,但总会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 “不过杨先生对你这么爱护,就算发现也不会声张。”宋知微说。 那怎么能一样! 她之前仗着自己是男子,是他的学生,可以肆无忌惮的亲近他。现在,他若是发现自己是女子,怎么可能还这样亲密。 “姐姐,你真的觉得老师发现了我的身份?”宋行止问。 “你说呢?”宋知微叹息。 “昨天我给公子洗衣裳的时候,好像被顾婶看到了……”不语不由说。 “……”宋行止看向不语,“真想把你这丫头卖了。” 不语一听,眼眶泛红跪下来:“公子,是我不好,我以后会小心的,你不要卖我。” “你吓唬不语做什么,明明是你自己闯的祸。”宋知微让不语起来,下去煮汤。 随后,她又仔细思量:“杨先生知道就知道了吧,如今也没别的办法,他不戳破,你尽管装傻就是。” “……”这也行! “杨先生若是真的知道了,看他刚才的态度应该浊装作不知。他又这么维护你,自然会帮你隐瞒身份。你索性装傻到底。”宋知微说。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宋知微很是担忧她:“你初来信期,一切可好?肚子疼不疼?” “昨天有些疼,今天就没事了。”宋行止说。 宋知微轻抚她的头:“行止,若是母亲这次生了弟弟,就想法子让祖父知晓你的身份吧!” 让行止一直以男子行事,真的太难为她了。 “不要。”宋行止摇头,“姐姐,我做男子挺好的。再说了,就算母亲生下弟弟,弟弟年幼,也需要有个哥哥照顾。我做男子一点不委屈,我喜欢做男子!” 第46章 杨府寿宴(一) 姐姐说,老师已经发现她的女儿身了? 宋行止也觉得有可能,所以她小心的观察老师的反应。 杨絮棠的每个反应都如常,没有一点异样。对她依然温和,爱护。在宋家吃完午饭后,还特意当着祖父和大伯父他们说,因祖父寿期将至,他将回杨府,接下来几天不必去绿舍读书。 宋远收到杨家金帖已有几分得意,又听杨絮棠这般爱护宋行止,更是喜形于舍,对杨絮棠说了很多客气话。 她送杨絮棠出门时,杨絮棠也叮嘱她,每日要勤练内息吐纳,不能懈怠。 他那眸光坦荡极了! 宋行止不由想,老师要不真的只是基于她的病症给也开补血养气汤,要不就是他的演技太好了! 几日后,宋家全家去杨府赴宴。 “没想到咱们也能去杨府参加寿宴……”坐在马车上,宋知悦很是高兴。 “你呀,端庄一点,在杨府更加注意,不可失态。”宋知微说。 “知道了,大姐姐。”宋知悦说着看向宋行止, “行止,这次多亏你!咱们都知道,杨府如今厚待宋家,皆因杨先生爱护。如今大房和三房再没有往日那气焰,母亲在大伯母面前,也扬眉吐气了。”宋知悦说。 “……”宋行止却想,因为自己的改变,这一世跟前世已经大不一样。接下来每一步,她都要小心谨慎。 “杨府到了!” 宋家这次去杨府,共用了五辆马车,由宋远带着三个儿子坐头等码车,三房各一辆马车,连宋行孝,宋行正都被允许来了。 他们下马车,看到了杨府大门。 杨府大门不算气派,却肃严内敛,门口的狮子威武十足。 杨府大门已开,杨忠在门口引客。 等进到前厅时,便见杨元初和杨元琼兄弟前来迎客。 宋行止跟在宋行孝宋行正后面,远远看到杨絮棠也在其后。他今日换身了赤色长袍,温雅清贵之余添了几分喜庆。 宋远看到杨元初杨元琼来迎自己,受宠若惊。 杨元初是越州都府! 杨文公这几年身体越发不如从前,所有有传,杨元初如今是越州实际的掌权人! 也只有金帖客人才能得杨元初亲自相迎。 宋行止打量杨元初,一袭藏青长袍,头戴青玉玉冠。他身形瘦长,留着长须,气质儒雅。 杨元初任越州都府,为官爱民如子,以父母官自称,倒是深得民心。但行止知道,这人表面是正人君子,他为达目的,手段一样歹毒残忍,不输吴家父子。 宋远奴仆奉上了贺礼,杨元初对宋远十分的客气周到。 宋家人都非常意外! 特意是宋宣廷,他早几年买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参将官职,每年对杨家的孝敬不少,有时为了见杨元初一面,甚至奉上万金。 但杨元初极少会理会他,多半是派杨元琼出面。今日对宋家这么礼遇,实在是太奇怪! 莫非,真的是因为行止得杨絮棠爱护? 正想着,他听到杨元初夸宋家的几个公子,最后将目光落在行止身上。 第47章 杨府寿宴(二) “宋公,我上回见宋四,他刚刚入文华院在岚州膝下启蒙!那时还是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数年不见,已是翩翩少年,俊美伶俐,难怪岚州一直夸他!”杨元初摸着胡须赞道。 岚州,乃杨絮棠的表字。 “是行止有福,得令郎启蒙教导,真是感激不尽。”宋远忙说。 她身旁的宋行孝等人,听杨元初当众夸赞行止,嫉妒的眼都红了。 “宋四过来,我看看看……” 宋行止前世可是跟杨元初斗的难解难分,如今跟他对视,心情复杂。她硬着头皮上前,恭敬的行礼。 而杨元初打量他,眼眸满满的是喜爱。 杨絮棠上前:“父亲,不如先请宋公等人去见祖父。” 杨元初看了眼儿子:“岚州,你领宋公去吧!” 杨絮棠上前:“宋老随我来……” 宋远忙别了杨元初和杨元琼兄弟,跟杨絮棠进去。宋家女眷则由杨元琼的继室徐夫人领着去花园玩。 杨文公正是在杨府的正阳厅接待宾客。他今年正好六十,头发已泛白。不过杨文公是武将出身,虽然年岁已高,然身形威然壮实,一双眼眸肃然有神。 此时他坐在宴客厅的首座,不时有客人上前拜见,他礼貌周到的回应。 杨絮棠领宋远一行进去。 宋家一年难得有机会能见杨文公,更别说当成贵宾给他贺寿。此时宋远走路带风,背挺的笔直,姿态很是恭敬,带着子孙上前见礼。 杨文公乐呵呵一笑,声音浑厚:“宋老何必多礼,快请坐吧!” 宋家的座位安排在首排三座,竟在赵家前面。 宋远再次受宠若惊。在越州,赵家管漕运,宋家经营着米盐,两家不相伯仲。哪怕宋家有钱,这些年赵家仍压宋家一头,在杨家面前更有脸面。 今日寿宴,宋远坐在赵政和前面,宋远只觉得心情舒畅,坐的更直了。 到是一旁的赵政和,摸摸胡子,笑的八面玲珑,没有一丝不悦,还很热烈的跟宋远说话寒暄。 宋行止站在父亲身后,不着痕迹的观察厅内。 杨家寿宴,绝对是越州乃至东南四州最大的事,所有越州权贵,都视能参加杨家寿宴为最有脸面的事。 按理,今天应该其乐荣荣,一片欢腾喜悦才是。 行止闻到了不一样的意味! 东南其他三州的总督都没有来,只来了几位有点头面的豪强。 杨文公脸上的笑容没有到眼底,相反还有几分紧绷甚至担忧。 所以,他们知道吴家父子要到了,甚至知道吴赫已经在越州! 话说,吴赫今天会不会出现呢? 宋行止胡思乱想着,客人也一波波的进来,正阳厅越来越热闹,不过吴赫始终没有出现。 很快,杨元初兄弟进来,到杨文公耳边嘀咕了几句,似乎是客人都到齐了! “那就开宴吧!”杨文公说。 杨文公一宣布,杨元初便请所有客人去宴厅。 这次寿宴,不算铺张,顶多三十余桌。 宴厅前方,摆着台子,有戏子在台上唱着寿曲。 宋行止发现,杨元初和杨絮棠父子坐在杨文公左右。 随着宴席到高潮处,杨文公跟杨絮棠说话,这位老将军似乎这才真的开始享受他寿辰的喜悦。 第48章 杨府寿宴(三) 杨文公还没笑太久,就看到杨忠神色匆忙的进来,走到杨元初耳旁嘀咕了几句。 杨元初脸色一变! 紧接着,宾客们就看到从前面廊道中缓缓而来一个俊美公子,他身着玄袍,腰配宝剑,身后带着数名精壮武士,气势如洪,浩浩荡荡进来。 而后面竟还有两个武士一前一后抬着担架进来,担架上用白布包裹着,从形状看像一具尸体! 抬尸体参加杨府寿宴!这也太惊世骇俗了!他哪是贺寿,分明是来羞辱诅咒杨家的! 宋行止一眼认出俊美公子,正是跟她在醉花阴争柳是如,后来在昌南街差点打死他的吴赫。 “这人是谁?长的虽然俊,可是神态好狂……” “后面抬的不会是尸体吧!” “你闻到尸臭味了吗……” “好恶心……” 宾客有人私下议论,又看杨元初已站起,一时间宴厅鸦雀无声。 只见杨元初从首席起身,往往度步到厅中,迎上吴赫。 杨元琼、杨絮棠也缓缓起身,跟了上去。 “初爷,这位是吴赫吴公子,他、他说来给督史贺寿。”杨忠在一旁道。 “晚辈吴赫,见过杨督史。”吴赫上前行礼。 杨文公脸色泛黑,并不说话。 杨元初上前:“吴公子,你这是何意?” 吴赫却道:“晚辈特意来给杨督史贺寿啊!” “吴公子,何时来的越州?”杨絮棠问。 吴赫看到杨絮棠,神色微凛:“我何时到越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赶上督史的寿宴,并且送上大礼。” 他说着,指了指后面担架上的尸体。 尸体竟是贺礼? 一时间,宴厅气氛变得诡异,所有人凝神屏息。 整个宴厅,餐桌上的食物香气四溢,担架上的尸体恶臭难闻,两种气味交缠,诡异又恶心,在隔厅的女客们都闻到了味儿,已难忍恶心的作呕。 “你的这份大礼,杨家受不得。”杨絮棠道。 “杨先生难道不想知道这份礼是什么吗?”吴赫道。 “……” 杨元初道:“吴公子,你今日能来为家父贺寿,杨某很是感激。你若是诚心贺寿,请退下左右,坐下喝杯酒。否则,请离开杨家。” 按理,杨元初是吴赫长辈,吴赫怎么都应该遵敬。然吴赫却并不怎么将他放眼里,他冷笑一声:“寿酒,我自然是要喝的,但是这件寿礼,也需要杨都家给个交待。” “……”什么意思? 吴赫说完,命手下掀了白布,担架上果然是一具尸首。 宋行止远远看到,是那天晚上杀她的黄河! 黄河居然死了! “数日前,我提前入越城,没想到却遇到刺客刺杀。最后刺客刺杀不成,将我的手下杀死了。”吴赫解释道。 “吴公子私入越城,被仇家追杀,跟杨家又有何干?”杨元琼道。 “为首的刺客被称为银面公子,他跟我在醉花阴打擂台,争花魁柳是如。我后来多番查证,那银面公子乃宋府四公子宋行止。”吴赫说。 吴赫一提宋行止,宋家人脸色大变。 宋行止身体一抖,她万万没有想到,吴赫会把自己牵扯进来。 第49章 杨府寿宴(四) “今日我前来,一为贺寿,二是请杨家交出刺客宋行止,并且给我一个交待!”吴赫说着看向杨絮棠。 杨絮棠不等杨元初回答,缓缓道:“吴公子,宋行止乃我膝下弟子,他还年幼,绝不可能去醉花阴,更不可能是刺杀你的刺客。” 宋行止思绪纷乱! 所以那天晚上,黑面人将黄河给杀了! 以吴赫的性格,他当然不可能罢休? 但是他怎么会这么快查到,自己是银面公子! 她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宋行正带着差兵去逮她,动劲闹的极大。 吴赫只要再派人去醉花阴暗查,就会知道此事,自然就会知道宋行止这个名字! 可是如果他怀疑她,不应该找宋家吗?不应该找顶替自己的柴荣吗?甚至去问柳是如? 这些天柴荣安然无恙,柳是如也没受打扰,宋家更加风平浪静。 他不找自己算帐,不找宋家算帐,反而今天因为她到杨府捣乱? 她明白了! 吴赫在得知宋行止这个名字时,自然也会知道宋行止是杨絮棠的学生! 他根本不在乎宋行止是不是真正的刺客,他要的是杨絮棠的学生是暗杀他的刺客! 从而就能认定,杨絮棠派人杀他! 吴家本来就要对付杨家,这是最好的有借口! 这一招,够狠! “杨先生被称为天下儒生领袖,奉行君子之道。当日在洛都时,还口口声声说一心读书,绝不参与天下政事。谁想,我一入越州,你就派徒弟暗杀。杨先生所谓君子之道,当真让人大开眼界,跟令尊不相伯仲。”吴赫冷笑。 吴话一语,不仅羞辱了杨絮棠,还骂了杨元初,杨元初的脸色难看! 宋行止一听怒从中来! 前世今生骂她的人很多,她从不在意,可是若是有人敢轻辱杨絮棠,她半分也忍不得。 宋行止呵呵一笑出来:“吴公子是偷偷摸摸来越州的吧?” “行止,你退回去!”杨絮棠沉声道。 吴赫一双眼眸紧紧的锁在宋行止身上:“想来这就是杨先生的爱徒宋行止了!” “想来你就是那个风流贪色,爱好杀人、抽筯剥皮,以血养剑的吴赫!”宋行止道。 宋行止话一出,全场哗人! 虽然现在以武为尊,杀人不是什么稀奇事,但将人抽筋剥披,以血养剑还是骇人听闻,让人胆寒。 “……”吴赫脸色一变。 吴家父子残忍嗜血之名,天下皆知,但无人敢这么当众说出来! 宋行止好大的胆子! “吴公子爱好杀人,仇人如过江之鲫,你行事偏偏喜欢偷偷摸摸,这不明摆着让仇人找到机会杀你吗?吴公子,你一年到头遇到刺客杀你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你若是次次算到我老师头上,我老师次次要跟你交待解释,岂不是忙死了。”宋行止站到杨絮棠声边,笑的讽刺。 “宋家四公子倒是有一张很伶俐的嘴!”吴赫眼睛微咪,露出杀意。 “过奖过奖,不及吴家公子卑劣霸道又无耻。” “……” 宋远坐在宾客中急死了!行止虽然是杨絮棠的学生,也不该在吴杨两家矛盾中,如此出风头。 可他一转头,却见坐在首座的杨文公脸上缓缓浮出笑意。 第50章 杨府寿宴(五) 杨家被吴赫抬尸上门找晦气,已十分难堪恼怒。 哪知宋行止出来,跟吴赫一阵嘴仗,化解了杨家的难堪,反让吴赫显得居心叵测,无耻生事。 “宋行止,你对我家公子如此不敬,简直找死。”吴赫身边一个中年武士拔出剑刺向宋行止。 杨絮棠立即挡在前面,手掌打在那侍从手腕上。中年武士只觉得手腕剧痛,兵器差点离手。 他后退一步有些震惊的看着杨絮棠,他万万没有想到,杨絮棠看着就是个瘦弱书生,竟有如此浑厚的内力。 杨家的府兵见吴赫手下出兵器,亦个个拿出兵器,准备随时动手。 “杨府杀人了,却如此胡搅蛮缠,当真让人叹为观止。”吴赫冷笑。 “吴公子被仇人追杀,死了个属下,硬是要算到我和我老师头上,还在我师公的寿宴上找晦气,大放厥词,你的无耻厚颜更让人大开眼界!” 来呀,吵架呀,她最擅长了! 吴赫可以说气死了!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宋行止绝对是那个银面公子! “老师,你我每日在绿舍读书,不问世事。耐不住锅从天上来,会被小人惦记。”宋行止冷笑。 吴赫凝视宋行止,缓缓嘴角露出邪肆的笑意:“杨先生,我遇刺那晚,曾跟银面公子打斗,当时我的属下黄河在银面公子的左肩上打了一掌。那夜黄河打断了银面公子的肩骨,也必定留下掌印。宋四既然说不是银面公子,可否将左肩示于众人,以证清白。” 杨絮棠眸光一寒:“行止一直在我膝下读书,不曾去醉花阴跟人争斗,又何需证什么清白!” “老师,今日师公寿宴,吴公子带着尸体上门找晦气,若是不能让他心服口服,他又怎么会罢休。”宋行止神色坦然,“吴赫,我若是能自证清白,你要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对我老师行大礼致歉。” 吴赫心生疑虑,莫非宋行止真的不是什么银面公子?不然,她怎么可能这么坦然? 但黄江黄土说了,以黄河的掌力足以将那晚的少年肩骨震断,她的肩伤没有两三个月,不可能痊愈。 “你脱衣让我验伤……”吴赫说。 杨絮棠脸色难道:“行止……” “老师,无妨的!”宋行止说着解开了衣领,当着众人的面露出左肩。 少年的肌肤白盈似雪,肩窝玲珑,没有一丝瑕疵。一宴厅的人,都被眼前的美景看呆。 吴赫被那片雪白看傻了眼,不敢置信,他要伸手亲自去验,却被杨絮棠拦住,且他顺手将行止的衣领拉好,不让她的肌肤再露于人前。 “吴公子,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杨元初冷声道。 “吴赫,你可以行大礼赔罪了?”宋行止说。 “我的人死在越州地界,难道杨家人不用负责任吗?”吴赫道。 宋行止呵呵冷笑:“老师,无耻人行无耻事,要让他信守诺言绝不可能!” “我可以赔罪认错,但是黄河之死一定要有个结果,否则吴家和杨家绝不会干休。”吴赫道。 第51章 杨府寿宴(六) 说白了,吴赫就是找借口跟杨家过不去! 杨絮棠面色沉静如水:“我看看尸体……” 他说着,走到担架前面,缓缓蹲下查看尸首。 宋行止也跟过去,黄河已经死了很多天,尸身居然没有腐烂? 杨絮棠从袖中拿出白帕,将白布全部掀开。 “老师,为什么这尸体如此恶臭了,居然没有腐烂?”宋行止问。 “应该是用盐腌过。”杨絮棠边检查尸体边说。 “哦,我听说不少藩镇军打仗时,若是少了军粮,便一路残杀百姓,将百姓尸体腌了带上路充作军粮。莫非,就是这样……” “差不多是这样……” 这师徒一搭一和,吴赫俊美的脸黑的彻底。 “吴公子,你的属下应该是被影盟的暗器打中心脏致死。”杨絮棠检查后,缓缓道。 “什么?”吴赫一愣。 “影盟近年来在东南四州十分活跃,也曾派刺客刺杀过我。”杨元初也走近了看,“从伤口来看,的确是影盟的七星暗器。” 黄河的心口,有一个伤口呈七星状。那颗暗器,打进了心脏里面,这是他致死的主要原因。 “老师,影盟是什么?”宋行止问。 “影盟是近年来发展很壮大的刺客组织,他们跟雇佣军团一要,拿钱办事,专门刺杀或者替各藩镇卖命。他们不讲立场,谁给的钱高就替谁办事。”杨絮棠擦擦手,深深看着吴赫。 吴赫微懵,怎么可能是影盟? 影盟跟凤帝交集很深,凤帝之所以能顺利登基,就是因为影盟帮他杀了几个声望高,拥李氏的大臣和武将。 “吴公子若是不信,可等令尊到越州后,交给他查验,相信他得到的是跟我一样的结果。”杨絮棠说。 “看来是吴公子仇家太多,有人不惜雇佣影盟刺杀你。吴赫,你还是好好想想,你究竟有哪些仇家吧!”宋行止说。 “……”吴赫也疑惑! 所以那夜的黑面人,当真是影盟刺客?可他明明跟银面公子是一伙! “吴赫,你还不行礼赔罪?”宋行止又道。 “……”吴赫素来骄傲,要当众跟杨絮棠赔罪,他做不出来。 “吴赫,你也说我老师是儒门领袖,你也听过他讲课,也算他半个弟子。你对他行大礼赔罪,你不亏的。”宋行止说 “好了,行止,你坐回去。”杨絮棠道。 宋行止这话其实说的有理,当年杨絮棠在洛都高中,被请吴家请到府上做客,讲学经义。 吴赫,严格来说算杨絮棠的弟子! 吴赫看杨絮棠眸光如水,而自己现在落于下风,只好对杨絮棠下跪行大礼:“杨先生,一场误会,请先生见谅。” “不过是误会一场,公子请起。”杨絮棠受了此礼。 此时杨文公脸上春风拂面,他声音洪亮:“既然是误会一场,解释清楚就好。吴公子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酒吧!” 吴赫眸光艰难的从宋行止脸上移开,对上杨文公:“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 “这尸首我先命人安置,待吴都抚到越州时,再来验证。”杨元初说着,命人将尸首抬下去了。 第52章 绿竹宴小宴(一)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宴厅所有人意外! 杨元初居然邀请吴赫留下喝酒! 吴赫居然也同意了! 接着他就被安排在自己那一桌,就坐在她对面! 杨家对吴家也是很忌惮啊,现在想必更不想跟吴家正面冲突。所以即使吴赫这么羞辱杨家,他们还是忍下来,表现出大度请吴赫留下来。 结果就是,整个宴席过程中,吴赫那双桃花眼就盯着她,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同桌其他的公子们,大概都有些怕吴赫,谁也不说话。 一桌的美食,大家食不下咽,宋行止也被盯着没了胃口。 等宴席结束,宋行止迫不及待想离开。 宋家摆了戏台子,准备了歌舞,还在花园搭了花厅,可以在花园内观雪,射壶,甚至比剑等。 宋行止本想去找母亲和姐姐,一转身看吴赫走了过来。 他要干嘛! 她可一点不想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幸好,杨家一个小童过来:“宋四公子,我家公子请您去书房。” 宋行止认识此人,他是老师身边的书童,叫扬长。 只是老师叫她做什么呢? 她跟着扬长走了。 隐约还能感觉身后吴赫的目光,她有真觉,吴赫没有打消对她的怀疑,甚至可能会继续纠缠她? 真是烦人! 宋行止跟着扬长穿过杨家花园,一路东南的院落而去。 远远她看到一个木匾,上面写着绿竹猗三个字。 而绿竹猗门口,还种着几株笔竹。 杨絮棠一生爱竹,他的书画作品也大多以画竹为主。他的住处,不管是绿舍还是绿竹猗,都种了很多竹子。 入了绿竹猗,她便看到青青葱葱的毛竹。 前世今生,宋行止除了这次,唯一一次到杨家,是她杀了杨元初,查抄杨府的时候。 那时她入绿竹猗,记下了绿竹猗的每一处。后来软禁杨絮棠时,专为他建了一个宅子,取名绿竹猗,那宅院的陈设布置,跟杨府绿竹猗是一模一样。 如今重入绿竹猗,她有种回到前世故地的错觉,许多回忆涌上来,她气息微乱。 她深吸一口气,跟着扬长入了书厅。 书厅内,烧着冰片,冰片盈绕,定了宋行止的心神。 杨絮棠站在窗边,似乎在沉思。 “老师……” 杨絮棠仍看着窗外:“你过来……” 宋行止走过去,站在他身侧。他的侧颜很好看,只是眉头微拧。 他是在担心吗?担心自己还是担心杨家。 “老师,都是我不好,是我闯的祸,害得师公受辱,还连累了你和杨家。”宋行止说。 “与你无关。”杨絮棠道,“吴赫只不过是要一个借口,找杨家麻烦罢了。就算没有你,他也会找别的借口。” 这倒也是…… “吴赫这么跟杨家做对,等他父亲来,会不会直接打起来啊?” 宋行止的记忆里,吴杨冲突了很多次,但每次吴家都没有讨到便宜。吴良启不想越州有大的军事冲突,也没有把握能一举歼灭杨家,后来以退为进,联合越州其他势力,分离杨家。 如此相持了很多年! 第53章 绿竹猗小宴(二) “应该不会。”杨絮棠并不想跟行止讨论这个话题,“这也不是你可以操心的……” 她才不操心,她只是担心老师? 她一直都不知道,老师在吴杨争斗的那些年,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宋行止换了个话题:“老师,你说影盟的人为什么救我呢?” 她是知道影盟的,前世她做越州霸王,影盟也在越州有人,但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甚至暗暗帮过她几次。所以,她从来没有跟影盟下面交锋过。 “也许纯粹只是想跟吴家做对吧!”杨絮棠说。 “可是影盟不也跟杨家做对吗?” “影盟拿钱办事,谈不上站哪一方?” “既然是拿钱办事,就更没理由连续救我两次,我真的想不通啊!” 杨絮棠缓缓转头看行止,嘴角隐约浮出笑意:“想不通就不必多想……” “……” 宋行止这一刻对眼前的男人有很强烈的陌生感! 她不了解他! 前世他们纠缠了那和多年,她不了解他。这一世,她就更不了解了。 就在此时,扬长进来:“公子,小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了。” “好。” 杨絮棠说着出了书厅。 在前厅的小方桌上,扬长摆了五六道精致的菜食,还有三样看着极精美的点心。 “……” “今天宴上的菜不合我胃口,我没吃多少。刚才又觉得有几分饿,便让避短做了几样菜和点心,你陪我吃些吧!”杨絮棠说着在方桌前坐下。 宋行止想说,她被吴赫一直盯着,也没胃口,也没吃东西,这会儿肚子也饿着呢! 好巧啊! “刚才吴赫跟我坐一桌,他那双眼睛看着恶心的很,一直盯着我,害得我也没胃口什么没吃。”宋行止说。 “坐下吧!” 一旁的扬长盛好了两碗晶莹的白米饭。 那菜有炸酥肉,煎银鱼,百合松仁,肉丸子等。点心有蟹黄酥,梅花酥,银丝卷等。 每一样菜都香气腾腾,看着很诱人。 “吃吧!”杨絮棠给她夹了一块肉。 宋行止看碗里那块酥肉,酥肉炸的金黄色,大小刚好适口,看着就很好吃。 “怎么不吃?” “老师待我越来越好了?” 宋行止压在心头的邪念又复苏了!他待她越好,她就会想要越多,甚至想、想得到他。 这念头,都快成执念了! “你刚才那么维护我,我很高兴。”杨絮棠又给她夹银鱼。 宋行止不由他清澈的眼眸:“其实是你一直在维护我……” “吃吧,不是饿了吗?” 宋行止咬一口酥肉,酥肉皮脆肉嫩,真的太好吃了。 老师给她吃这么好吃的酥肉,她居然对他有邪恶的念头,她真的太坏太不应该了! 杨絮棠看少年的神情纠结古怪,继续给他夹菜。 “老师,您也吃,我自己可以夹。” “你还在长身体,可以多吃。”杨絮棠说。 长身体? 是啊,她还能长高,女子胸前也能长起来,也不知老师会不会喜欢…… 呃,她在想什么呢? 她怕他看出端倪,只好埋头吃饭菜。 第54章 绿竹猗小宴(三) 不知不觉宋行止把一碗饭都吃完了,还吃了许多菜。 她一刻没歇,小嘴巴吃的鼓鼓的,嘴唇仿佛渡了一层油光。 “再添一碗饭吧!” “不……”好吧,好像她还可以吃一碗,实在是老师的厨子厨艺太好了。 扬长马上盛了一碗饭,杨絮棠则继续给她夹菜。 “老师,你都没怎么吃?” “我饱了,你多吃些?” 他的饭还有半碗,菜也只每样吃了两口,他不是饿了吗?还是他知道她没吃饱,所以叫她来吃饭? 想到后者,宋行止心头发热。 于是,她不小心吃撑了!摸摸肚子,鼓鼓的。 “好饱……” 杨絮棠拿了条白色的帕子给她。 “……”老师这是做什么? “擦擦嘴。” “哦……”宋行止擦擦嘴,白帕上便是油渍,“我弄脏了……” “无妨,给扬长去洗了。” “我自己拿回去洗。”宋行止说着塞进自己胸口。 “……” 扬长进来,拎着煮好的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 茶汤亮黄,清香袭人,热茶汤一口下气,清甜醇滑,很是解腻爽口。 “这是老师做的竹香白雪。”宋行止不由说,“我最爱喝这口茶香……” 老师爱制香做茶,竹香白雪是从蜀地高山采的茶,经亮晒萎凋后封存送到越州,由老师亲自做成团饼茶,命名竹香白雪。 “行止,你如何知道?我在此之前并没有给你喝过……”杨絮棠说。 “……”糟了,她又漏馅了。 “在绿舍,我……我听顾叔说过,还偷喝过一口。”宋行止说。 杨絮棠看少年啜着茶汤,没有再问。 顾叔绝不可能跟任何人谈他的事情,不过绿舍确实有竹香白雪。 “你若喜欢喝,我让扬长包一些带回去就是。” “谢谢老师。” “你离开也许久了,想来你母亲也该找你了。”杨絮棠说。 “……”是她说错话了,所以老师赶人了。 不过她是来杨家做客的,不能失踪太久,再说她也担心母亲和姐姐们,要是她们遇到吴赫就糟了。 “学生谢老师的饭和菜。”宋行止郑重行礼。 “去吧!”杨絮棠淡淡的。 宋行止看他神色,没有多留,从绿竹猗出来。 谁想到,她从绿竹猗出来,经过杨家花园假山时,竟迎面遇上宋行孝。 宋知孝经过上次的事情,瘦了一圈,人也颓废了一些。 他大概也没想到会遇上宋行止,立即拦住他:“行止,刺杀吴赫的银面公子,就是你……” “……” 这个蠢货,竟在杨府花园逮她,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宋行止不想跟他斗嘴,想绕过他走。 宋行孝哪里肯放人,他肥壮的身躯堵在她身前:“我问过马文和谢宠,他们都肯定银面公子是你。你跟吴赫为争柳是如,在醉花阴打架,很多人都看到了。你居然还刺吴赫,你死定了……” 宋行止想,她的大堂哥还能更蠢一点吗? 她冷笑;“既然你认为我刺杀吴赫,为何我跟吴赫对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宋行孝语塞,脸色涨红的难看! 第55章 徐夫人的用意(一) 宋行止看他这反应,冷笑一声,想越过他离开。 哪知宋行孝不肯让,挡在她的身前。 “行止,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厅上,害惨了宋家。”宋行孝义正严辞的说。 “我怎么害宋家?”宋行止挑眉。 “刚才在厅上,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帮着杨絮棠羞辱吴赫。你这么做,不仅将吴家得罪了彻底,同时还会让吴家以为我宋家已经站队杨家。”宋行孝说。 “……” 宋行孝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蠢顿如猪,怎么可能想到这层关系! 所以,是大伯父跟他说的? 看来大伯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想投告吴家?他们下一步岂不是要算计大姐姐婚事?把大姐姐嫁给吴赫,以示对吴家投城! 宋行止心里发寒。 她不解,为什么呢?为什么大伯父几乎没有迟疑就站在吴家那一边? “大堂哥,你的意思是大伯父已经跟吴赫搭上线,要倒向吴家吗?”宋行孝又懵。 “……”宋行孝又懵,行止是怎么联想到这一点的。 “大堂哥,这里可是杨府,你是打算跟我深入谈下去,大伯父是怎么跟吴赫搭上的吗?”宋行止再问。 “行止,你胡说八道!”宋行孝慌忙的说。 “再大声一点,把其他人都吸引过来,让他们知道你在说什么?”宋行止冷冷的说。 “……”宋行孝也有些怕了。 宋行止不想跟他废话,绕过宋行孝离开假山。 “行止,我告诉你,这件事我不会罢休的。”宋行孝记着自己在醉花醉吃的苦,他要行止付出代价。 宋行止回头,冷冷一笑:“随便你……” 从假山出来,穿过一个石廊,她就遇上不语。 “公子,可找着你了?”不语就是来找她的 “怎么了?” 不语还喘息着说:“夫人一直在找你,不知道你去哪儿,还担心你被人缠住!” “你带我去找母亲!” 余氏本跟杨府其他女眷客人在一起,后来杨絮棠的继母徐夫人引她去花园旁边的暖阁休息。 余氏正是第一次近看徐夫人,她还不及三十,姿色俏丽,气质出众。 她做为女主人招待客人,各家夫人自然都很想讨好好。宋家大房和三房的江夫人、谭夫人都在不停的找机会跟徐氏讨近呼! 余氏性子有几分孤傲,最不屑谄媚讨好之事。而且产期将近,不便走动,所以带着两个女儿很低调。 哪知道,徐氏对余夫人非常上心。看她怀着身孕,怕她冻着,亲自安排暖客让她休息。 余氏很是受宠若惊的! 宋行止到暖阁时,徐夫人从正暖阁出来,打了个正面。 宋行止认出她,立即行礼:“见过徐夫人。” “宋公子不必客气。”徐夫人风情万种,看宋行止时满满爱怜,“近看小公子,还要生的俊美……” “夫人过奖了。”余氏道。 “我还有事,不然正好好好跟小公子说说话。”徐夫人又叮嘱身边的嬷嬷多送几样点心来,才对宋行止说,“你们先坐儿,我有事要先走……” “夫人去忙吧,我们自便就好。”宋行止说。 徐夫人这才走了。 看徐夫人的背影,宋行止有些奇怪,徐夫人是不是有些热情过头? 第56章 徐夫人的用意(二) “行止,你去哪儿了?” “我去老师书房坐了坐。”宋行止说。 谁知道她一说老师,二姐姐宋知悦突然就脸红了。或者她原来就在脸红,这会儿脸红的更透。 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宋知微将行止拉到一旁:“我们都听到了,你在正厅跟那个吴赫争执,当真是太凶险了!” “有老师在,其实没我什么事。只是这件事牵扯到我,我不可能不出来面对。”宋行止说。 “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行正去醉花阴找人,甚至回宋府搜人那晚,行止的确是不在家的,余氏心里也有疑问。 “娘,是那个吴赫居心不良,利用我找杨家晦气。”宋行止说。 “我想也是。”宋知微当然更相信行止。 “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远远看到那个吴公子,他生的挺好看,没想到人面兽心。”宋知悦说。 “知悦,这不是在家里,慎言。”宋知微道。 宋知悦住了嘴。 余氏坐在一旁,眉头还拧着。 “娘,已经没事了,你就不要担心了。”宋行止安抚母亲。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 “那是怎么了?”宋行止看母亲欲言又止,还觉得奇怪。 再看大姐,神情纠结。而二姐姐,双颊绯红,美眸含春…… 这是什么情况? “姐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宋行止只好问宋知微。 知微仍然犹豫:“还是让娘说吧!” 余氏只好将她拉到身旁,压低了声音:“你刚才也看到了,今日到杨府做客,徐夫人对我们十分礼遇。暖阁是她特意收拾让我休息的,握我身怀六甲,被冻着。” “我也意外徐夫人这么细致周到……” “那也是有缘由的。”知微淡淡的说。 “什么缘由?” “她刚才在这儿跟我说了许多话,先是对你赞不绝口,还说初爷乃至杨公都很欣赏你。随后又开始夸你大姐姐和二姐姐,最后就问,你二姐姐许人了没有?” “难道她要做谋?”不会吧,徐夫人是杨家长媳,就算有良子介绍,也不会亲自保媒。 “也算是,她说你恩师杨先生因南夫人去逝守孝等原因,至今没有婚配。如今二十有一,还未及婚嫁。杨公和初爷都很是为他忧心,想为他寻个好女子做妻。” 不是吧?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这竹马可能? “她又问你二姐姐的年龄,就说杨先生跟你二姐姐婚龄搭配。若是能成,也是良缘一件……” “……” 宋行止这次是真懵了! 杨家怎么会想跟宋家结亲呢? 而且让老师娶二姐姐,那老师岂不成了她的姐夫! “这事儿也许是徐夫人顺嘴一提。”知微是很谨慎的,杨先生是好男子,可是杨家门第高呀! “也许是,她又说冬去春来,她要办春日来,让你大姐姐和二姐姐也要来玩。”余氏说。 宋行止不敢想老师娶二姐姐的画面? 她转头看知悦,知悦羞红了两颊,然眼中却是满满欢喜。 二姐姐对老师本来就有儒慕之情,若是能嫁他,又怎么可能不欢喜呢! 第57章 湖上有浮尸(一) “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还要回去由你祖父和父亲做主。不过杨先生人品卓越,对你有这么爱护,倒是理想女婿人选。”余氏不由说。 “……” “徐夫人用意倒不能猜,行止和杨先生师徒感情深厚,刚才在宴厅上,行止对杨先生那么维护,杨公和初爷都很满意。”知微素来心细冷静,她坐到一旁细致分析,“大家都知道,南夫人去逝后,杨先生和杨家关系淡薄。或许初爷认为,让杨先生娶知悦照顾到宋家,杨先生必定高兴,如此就能缓和他们父子关系。” 宋行止听着这话,看大姐姐。 大姐姐聪慧,看人看事,都很精辟独到,她分析的有道理。 “大姐,你觉得杨先生会喜欢我吗?”宋知悦忍不住问,问完后双颊羞红。 “……”宋知微沉默。 宋行止心就更乱了! 她知道的是,老师前世没有娶妻,她也不曾见过他跟任何女子有过稍微亲近的交往?她故意带女子去绿竹猗,他总是避之不见,绝不亲近。 所以,杨絮棠有没有喜欢过哪个女子?是不是心里也藏着一位巫山神女,雪山白莲,她真的不得而知。 “姐姐……”知悦紧张了。 “他的心思我又如何知道呢?”宋知微笑了一下,“行止比我更了解杨先生才对……” 行止慌乱:“我哪里知道这些……” 行止还想着,要怎么阻止大伯让大姐姐嫁给吴赫,谁想现在杨家居然想让老师娶二姐姐…… 她正胡思乱想时,暖阁门开了,杨忠站在门口。 “宋公子,初爷请您去花园。” “初爷?”杨元初?他请自己做什么? “是的,请吧!” 余氏、知微知悦都紧张的看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宋行止安抚她们,说自己去去就来。 从暖阁出来,宋行止问:“杨管家,发生何事?” “宋公子去了就知道。” “……” 有什么古怪吗? 宋行止跟着杨忠一路到杨家花园的南湖湖边,远远看见几个家奴正用长棍绑勾子勾湖面上浮起来的一具尸体。 湖边有很多人,杨元初杨元琼父子,吴赫,赵家父子,还有她的祖父大伯们。 等她走近时,尸体被勾上来,是一具肥胖臃肿的尸体,尸体被翻过来时,她看到是宋行孝。 宋行孝死了! 他的死状还有些奇怪,他眼睛是睁开的,面露惊恐之色。双手往前推拒,两脚岔开。 “行孝!我的行孝!” “大哥!” 江夫人和宋行正先崩溃,宋宣廷也睁大眼,不敢相信倾刻间长子死在杨府花园的湖内。 “怎么会这样,行孝,你醒醒,你不要吓我……”江夫人哭的声撕力竭。 杨元初脸色极难看! 今天父亲寿宴,被吴赫捣乱已经很扫兴了,现在又死了一个人,真的太晦气。 “初爷,我儿就这么死在杨府里,请您一定要查出凶手,给我们交待。”宋宣廷既悲伤又恼怒,已经跪在杨元初面前道。 “堂堂宋家嫡长子,居然能在杨府寿宴上被杀,杨大人,你这府上藏龙卧虎啊!”吴赫冷笑一声,看到宋行止也来了,一双目光立即落在宋行止身上。 第58章 湖上有浮尸(二) 宋行止绝对没有想到,宋行孝居然死了! 她在不到半个时辰前,刚在假山旁边跟宋行孝吵了一架,所以跟她完架,宋行孝就死了,淹死在假山旁边的湖里。 “宋四,杨管家看到你在半个时辰前跟宋大公子在假山旁说话,可有此事?”杨元初问。 杨元初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宋行止。 “是,我和大哥哥说了几句话我就走了,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宋行止回答。 “行止,你怎么能如此狠毒,这可是你大哥!”江氏哭着嚎啕一声。 “……”宋行止无语。 宋宣廷等人神色一黯,皆目不转睛的看着宋行止。 “行止,你为何跟你大哥在假山旁?”宋远问。 “我去老师院里坐了一会儿,出来路过假山遇上大哥哥,他堵着我说话。”宋行止说。 “你们有争执吗?”杨元初问。 “是有争执。” “所以争执之下你把他推到湖里?”吴赫接话。 宋行止并不理吴赫,而是看向杨元初:“我跟大哥哥是兄弟,就算我和他有争执,也不会杀他这么残忍。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倒是吴公子,我从假山出来时,好像远远看到你?不会是你做的吧?”宋行止反问。 “……”吴赫竟也不生气,竟还幽幽的笑,“宋四公子,我跟令兄长素不相识,我杀他做什么?要说跟我有过节的,应该是你才是。” “吴公子行事出人意表,最擅长栽赃嫁祸,信口雌黄。杀人放火的事情,你应该做的很顺手。”宋行止说。 “看来你很了解我嘛?” “刚才在宴厅上,大家应该都很了解你。” “……” 吴赫是真的见识,宋行止口齿太伶俐,反应还很快。 “行止,你大哥哥或许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之前已经害他病倒了,他也受到教训,为什么你还要害他性命,你怎么这么狠哪!”江氏突然冲向宋行止,抓住她的双肩质问。 宋行止推江氏,但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哭的声嘶力竭。 “大伯母,大堂哥的死,跟我无关。”宋行止心中反感,看向祖父。 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杨家,越州所有的权贵皆在,他们这么纠缠实在太难看了。 宋远拧眉:“老大媳妇,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先冷静下来。” “父亲,行止刚才也说了,她是最后一个见行孝的人,不是她害死行孝,又会是谁?”江氏神态疯狂。 “谁说我是最后一个见大哥哥的,我离开假山的时候,大哥哥还没死。”宋行止说。 “就是你,就是你,一向视你大哥为眼中钉,你上次你就差点害死他,这次竟直接要了他性命!”江氏听不进任何解释,一口咬住宋行止。 宋远也看不下去了,看向宋宣廷。 宋宣廷上去将江氏拉回来:“夫人,事情还没搞清楚呢?你先冷静一点。” “既然是宋家内部的事情,宋远公,请您将贵公子遗体带走吧!”杨元初道。 宋行止和吴赫都不约而同看向杨元初。 杨文公生日宴上死人,不仅是不祥之兆,于杨家声名也有损。杨元初简单一句话,将这桩命案定为宋家内部争斗家事,把杨家摘了个干净! 真是聪明啊! 第59章 四两拨千斤(一) “父亲,既然宋大公子是死在府上,还是弄清楚再说。”杨絮棠缓缓而来,神色清冷。 杨絮棠一出现,立即夺去所有人的目光。 他换了一袭青袍,身形笔直如青松。他身旁的扬长避短,一人抱着药箱,一人拿着香盒。 “人已经死了,最后见宋行孝的是宋行止,他又不肯承认杀人,这如何弄得清楚?”吴赫道。 “人虽然死了,尸体却会说话,他能告诉大家,谁是凶手。”杨絮棠道。 “……”吴赫心想,你杨絮棠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逼尸体说话。 “避短,你去将死者的上衣脱了。”杨絮棠说。 “是公子。” 避短将香盒放一旁,又白布包住手,将宋行孝的上衣一层层脱了。 宋行孝实在是胖,身体泛白,上半身看上去没有一点伤口。 扬长打开了药箱,拿出一根两寸余长的银针给杨絮棠。 杨絮棠接过针,蹲下身将银针插进宋行孝的腹部,再缓缓拔出。随后他又检了宋行孝的鼻喉等。 “宋行孝的胃和鼻喉内都有积水,他的确是淹死的。”杨絮棠说。 “这个大家都知道了。”吴赫说。 “但是有一点,宋行孝是被人先点了穴,让其身体不能动,再被推到湖里。所以他没有挣扎的痕迹,胃部喉管的积水也深。” 杨絮棠说着起身,对避短说:“避短,熏香。” 熏香? 大家都不解其意。 “是,公子。” 只见避短燃了香盒,香盒不一会儿泛出缕缕灰白香雾,避短将香雾对着宋行孝的上半身来来回回的熏着。 “岚州,你这是做什么?”杨元初问。 “我要看看宋行孝会不会告诉我们,谁是凶手?”杨絮棠说。 避短熏了几乎一盏香的时间,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宋行孝的心口处出竟浮现一个五指印。 五指印呈紫红色,一看就是一个成年男人的手掌。 “行止,你过来……” 宋行止立即过去,她蹲到杨絮棠身旁,他抓着她的手腕,让她摊开手,去比对宋行孝胸前的掌印。 宋行止还是少年,她的手掌只及掌印的三分之二。 “宋行孝死前,先被人打了一掌。那人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他一掌震伤宋行孝的心脏,却不会在表皮留伤,然后点了他的穴。所以宋行孝露出惊恐痛苦的表情,双手推拒想逃,但被点穴又动弹不得。” 杨絮棠解释完,迎上吴赫的眼眸:“很显然,行止不是凶手,也没有这个能力。 “杨先生为替爱徒洗清嫌疑倒是煞费苦心。”吴赫说。 杨絮棠淡淡一笑:“要查凶手并不难?杨府之内,每一处都有府卫家厅巡视。父亲,将府卫家丁召来,一个个盘查,近半个时辰内所有在假山南湖旁边的客人有哪些?必竟有能力点穴伤人,同时将如此体格的宋行孝推入湖中的人,并不多!” 杨絮棠几句话,洗清了宋行止的嫌疑,又点明调查方向。 宋行止对他更崇拜了,她万万没想到,老师居然还会验伤查案? “杨忠,还不去办!”杨元初沉声道。 杨忠已经去办事。 第60章 四两拨千斤(二) 吴赫在洛都第一次见杨絮棠时,就知道他是个厉害人物! 他看似是个书生郎,却是姚琮关门弟子,启幼帝三次留他做帝师,凤帝一心想他为己所有。 这次吴家来越州,谈到如何对杨家时,凤帝就有口谕,以用为主。 在凤帝心中,太想要杨絮棠。 很快,他见识到杨府府卫兵的厉害,不足一刻钟,便一一查问清楚。 在过去半个时辰内,不仅有吴赫,还有赵家公子赵易阳、宋府的宋行正,宋行孝,宋行止等人都在南湖附近出现过。 接上来便要开如一一询问所有出现在假山和南湖附近的客人。 将所有客人一一排除后,嫌疑人就那么几个,其中就有一个吴赫。 谁想到现在发生一件让所有人意外的事! 在府里的府卫还在询查的时候,宋远单独跟杨元初说了几句话。 很快,杨元初便对大家宣布:“刚才宋公说,宋行孝素来莽撞,在宴席上又喝了不少酒,兴许是醉花不小心摔到湖里淹死的。此事,到此为止,只叹宋行孝太过轻浮不小心。” “……” 宋行止震惊的看着祖父! 他刚才没有听到老师的话吗?宋行孝是被人打伤点穴,然后被推到湖里,这分明就是谋杀? 凶手多半就是吴赫! 他真的就那么怂? 好歹宋行孝是宋府的长房嫡孙啊! 行止想到前世两个姐姐的命运,一时间心冷心寒到极点。 杨絮棠倒不意外这个结果,他看吴赫嘴角始终浮笑,从开始到现在就没有紧张害怕过! 吴赫在洛都时,就有小霸王之称,他以杀人为乐,用血养玉养剑天下皆知。他的叔祖父吴建彰是凤帝三虎将之一,正得势,他算准了杨宋两家都不敢拿他怎么样? 太狂了! 他看行止眼眸中满满愤怒,手轻轻落在她的后背心处。 宋行止身子一颤,转头看他。 杨絮棠又轻拍了她的后背,他掌心温热,瞬间安抚了她,她渐渐平复。 “今天的寿宴真是刺激好玩,初爷,我先告辞,待我父亲到越州,我们再会。”吴赫居然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 “送吴公子……”杨元初道。 吴赫又对杨絮棠行礼:“杨先生,你我再会。” 说着,他深深看着宋行止。 他对这个少年,越来越好奇了,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会更好玩。 出了杨府,吴赫骑着马,带着黄江黄土在大街上走。 “公子,杨絮棠可能就是那夜的黑面人……”黄江说。 吴赫冷笑:“是吗?” “刚才在厅上,他出手时,内力浑厚,武功不俗,说不定打死黄河的人就是他。”黄江的手腕现在还隐隐生疼。 “难道你要说,杨絮棠是影盟的人?”吴赫反问。 “这……”洛都的影盟,间接被凤帝控制了,杨絮棠若是影盟的人,凤帝不可能不知道。 “不过他们师徒倒是很有趣……”吴赫语气十分玩味…… 有趣是什么意思? 黄家兄弟不解。 “他们之间不像师徒倒像爱侣,难道天下扬名的越州凤雏竟好男风,还与自己的弟子相恋。这师徒乱lun,若是传扬出去,不是很有趣吗?”吴赫说着笑出声来。 第61章 憋屈的宋家(一) 宋家灰头土脸的从杨府离开! 他们来时,拿着金帖进门,被杨家当贵宾招待,如今却抬着尸体从杨家出来! 这其中的狼狈和沮丧可想而知。 宋行止跟母亲姐姐坐一辆马车,得知事情经过后,都觉得惊心动魄。 “大伯母他们总不会还以为,大哥哥是你害的吧?”宋知悦说。 “大家都猜出了真相,自然是与我无关的。”宋行止淡淡的说。 “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祖父为什么就不追究了呢?总不能让大哥哥死的不明不白。”宋知悦说。 宋知微轻拍宋知悦的手,不让她说下去。 大姐姐心细,早猜出前因后果。 这种事,他们是不便议论的。 “行止,你得罪了那个吴公子,近来行事还是低调些,别再让他抓到把柄。”知微真的很担心她。 “姐姐别担心,我会小心的。” 余氏也担心她,那个吴赫,当真是个极可怕的人! 回到宋府后,宋行止就被叫去了宋远的书房。 回到宋府,宋行止被叫到正厅宋远书房。 书房内,除了祖父,还有大伯父宋宣廷,父亲宋宣华,三叔宋宣涛,还包括一起去同去的宋行正都在。 宋行正眼眶红红的,仿佛还哭过。 宋宣廷矮瘦的身体仿佛更憔悴。 “行止,你跟你大哥在假山旁为什么而争吵?”宋远问。 宋行止如实回答:“我早杨家就说过了,我在老师那出来,遇到大哥哥在假山旁边等我。他说他认为我是银面公子,还扬言要揭穿我。又怪我不该在大厅上为老师说话,这样连累了宋家,让吴家误以为宋家已经站队杨家?” 宋行止说完,特意看向宋宣廷。 宋宣廷睁大眼,仿佛受打击:“这不像行孝会说的话!” “我也觉得不像大哥哥说的话。”宋行止意味深长,“当时我以为,大伯父您跟大哥哥说了,以后宋家要跟吴家结交呢??” “我们都是今日才见吴赫,跟吴家谈什么结交?”宋宣廷说。 宋行止猜测,大伯父这话有几分真实性? 吴赫才来越州,但不代表大伯父跑商时,没在宣州或者其他地方见过吴家人。 “行止,这种事情不可胡乱猜想。宋家只是商户,对杨家对吴家皆是一样。”宋远说。 “是,也许是我猜测了。”宋行止淡淡的说。 “若是你当时把大哥哥带走就好了,说不定他就不会死。”宋行正声音沙哑,又伤心起来。 “大哥哥当时要找我算帐,还大吵大闹让人看见,我能脱身就不错了。”宋行止冷声道。 “这件事不用再说,行止,我知道你大哥哥的死,跟你无关。”宋远说。 “祖父明白就好,我们都是宋家人,总不会害自己人。”宋行止说。 宋宣廷身体晃了晃,丧子之痛对他打击太深,他精神十分萎靡。 “行孝已死,我之所以不追究,是因为这件事成为杨吴争斗的借口,所以不管凶手是谁,先平息再说。你们应该明白。”宋远解释。 “父亲,我们都明白的。”宋宣廷三兄连忙说。 第62章 憋屈的宋家(二) “如今最要紧的,是把行孝的后事办好。”宋远说。 “父亲觉得应该如何办?” “不必张扬,低调下葬宋家墓园就是。” “是,父亲。” 宋行止并不再多言,此时的宋家压抑,憋屈,痛苦,难受。 但她一点不同情祖父他们,他们这么怕事,既想巴结吴家人,又怕得罪杨家人。以吴良启父子的残暴,杨元初兄弟的冷酷圆滑,宋家人还要被压着憋屈痛苦很多年。 从正院出来时,宋行止仍在思量宋行孝的死? 为什么她会觉得,宋行孝的死没那么简单呢? 肯定是跟吴赫有关的! 可是吴赫真的会因为要嫁祸自己,不惜冒险在杨府杀人吗? 今天若不是宋远不追究,再这么查下去,吴赫很也麻烦,稍不小心等于是送了一个把柄给杨家。 是不是有些事,她忽略了? 正这么想,她刚迈入二房院内,就看到初一来迎。 上回醉花阴事件,初一被宋行正打了一顿,现在伤还没好,走路一瘸一拐。 宋行止心疼他,好好安抚了他一顿。 “公子,我正要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 初一低声说:“醉花阴派人来送信……” 醉花阴? 自从上次的事情,柴荣大部分时间都在醉花阴,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必定有重要的事。 她接过初一递过来的信! 信上的字体娟秀,颇有风骨,一看不是柳是如的手笔。 内容也很简单,柴荣约他见面。 这个时候约她见面? 若是没有极重要的事,柴荣是不会约她见面的。 所以,她必须要去见柴荣。 刚这么想,就见到不语过来。 “公子,夫人请您过去,舅老爷来了。”不语说。 舅舅? 他居然这个时候来?之前也没有征兆啊? 她的舅舅余牧,长年在镇州,长年跑商船。舅舅胆子大,有头脑,余家的商号发展的很快。 前世,她从宋家逃走时,亏了舅舅的渠道,才能第一笔私盐贩卖成功,后来也是舅舅借了人手给她,她才能那么快的积聚财富。 先去舅舅再说! 余牧这次来的突然,他本来是不打算在越州停的。但想到姐姐产期将近,还是忍不住来看一眼。 所以,很是突然。 他昨天就到越州,今天一大上便宋府求见,哪知宋家举家都去杨家做客,他就留在宋府等。 他正跟余氏说话,厅内烧着炉子,炉子旁边是两个大箱子。 箱子里有名贵药材,有各地小的玩意儿,还有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金钗玉饰。 这些都是送给姐姐和外甥女们的! 宋行止大步进去,过远看到一个身着红袍的青年,大声唤人:“舅舅!” 余牧跟行止年纪虽差了近十岁,却十分谈得来,他一听到行止叫他,便站起身。 余牧跟余氏长的像,他五官俊秀,身形挺拔,一身赤红长袍十分贵气。 宋行止进到厅内,郑重行礼:“行止见过舅舅。” 余牧打量行止:“不过数月不见,行止又长高了。” 宋行止笑:“舅舅过来,怎么没有提前写信呢?” 第63章 神秘的商队(一) “我原先计划是不经过越州港的,是路途中变道转到越州港。又想你母亲产期将近,这才来看看。”余牧高兴的拍行止的肩,“臭小子,快比你舅舅我长的还好看了。” “阿牧,在孩子们面前好好说话。”余氏性子严肃,对弟弟也极爱护。 偏偏弟弟性子不羁,二十有四还未成婚,不仅镇州的母亲发愁,她这个姐姐也担心。 余牧只是笑。 “舅舅这次要去哪儿?” “去鲁地平州。”余牧说。 “北方冷,舅舅定要注意保暖。”宋行止说。 “平州我也不是第一次去。”余牧说,“行止,我一早就来了,等了许久,有很多话跟你说。” 宋知微一听便道:“行止,你陪舅舅说话。知悦,你服侍母亲去休息,我去张罗晚饭,我亲自下厨,为舅舅做几样喜欢的小菜。” “知微最懂舅舅心,舅舅最疼你。”余牧道。 “舅舅就不疼我吗?”宋知悦嘟嘴。 “都一样疼。”余牧笑。 “舅舅,去我院里说话,我从老师那讨来了两壶梅花酒,我们边喝酒边说话,我也许多话跟你说。”宋行止说。 “正合我意。” 舅甥二人到行止院中。 行止让不言不语准备了下酒小菜,把梅花酒也烫了,烧着炉子,两人盘腿坐在炕上喝酒。 “这个给你。” 余牧抱着一个大桃木箱子给她。 行止打开箱子,竟是一箱的银票和金叶子。 “这么多……” “这都是你该得的,本来我打算从平州回来在越州停靠时给你,现在就提前给你吧!” “没有这么多吧!” 宋行止十岁那年,说服母亲将一半的嫁妆及自己的私房都给了舅舅跑商做生意,当作是合股。 舅舅行商有道,每年都有大量的红利,两年就回本了。 “舅舅是商人,无利不起早,给你的自然是你应得的,你不要多想。”余牧说着跟她碰杯。 “行,我也在寻赚钱之道,算舅舅一份。”宋行止说。 余牧听着眼前一亮,两人又干了一杯。 说完公事,两人不免谈现在的局势。 “舅舅,东南四州怕是会越来越不太平,舅舅出行定要小心。” “你舅舅我心中有数,这趟能赚,等着舅舅给你红利吧!” 喝了几杯后,余牧神色认真,压低声音说:“跟你说件事。” “舅舅你说。” “在大半个月前,有只船队从淮州港一路北上,船上的船工皆来自雇佣兵团的高手。他们这一路畅行无阻,连赵家漕运都给他们让路。”余牧低声说。 “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能有这般阵仗必定是大人物。船队足有二十余艘船,其中十支船吃水极重,另十支船呈人字型护航。”余牧解释。 二十艘船!宋行止想不到还有谁能拥有这么多船。 “我略略猜想,那十艘船吃水那么重,不是普通的货物,应该军火。” 宋行止闻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商船造价极贵,赵家才十来只大商船,余家经营水上商运这么多年,也不足十艘商船。 是谁这么有能力?一下子派出二十艘商船。而且还是军火! 第64章 神秘的商队(二) “我看这支商队不寻常,又有官方护行,就留了心眼。一路北上,我都是跟着这支商队走的,也算是沾了光,风平浪静。”余牧说。 “既然对方来路不寻常,舅舅你这样跟着,不怕被发现,人家对付你?”宋行止说。 余牧轻笑:“他们载着这么重要的货物,怎么会节外生枝。跟着这支商队北上的,也不只是我们。” “……” 宋行止越想越不寻常:“这么大的商队,要打点的太多了。首先是赵家,要赵家放行。还有这一路的水匪强盗,他们认钱不认人的。” “所以这才是奇怪的地方!”余牧回,“昨天晚上这支船队到了越州港,到现在还都没有拔锚出航。” “商船挂了什么旗?” “没挂旗。” 这真的太奇怪了! “小知了,你要不要听我猜猜,这支船背后是何人?” “舅舅觉得是什么人?” 余牧用手指沾着热酒在桌上写了一个吴,紧着又写了一个杨字。 行止深以为然! 有能力在东南大张旗鼓的用二十艘船装军火北上的,不是吴家就是杨家。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余牧指了指吴字,“因为昨天晚上船队入港后,没有下货。显然,他们只是中转休息,甚至还可能会上货,然后继续北上。” “可能是去宣州。”宋行止说。 余牧点头,声音压的更低:“我也听北边南下的商户说过,吴建漳早就在宣州了。” 年前凤帝篡位后,封吴建漳为东南王,东南四州皆是其封地,宣州是东南四州最核心要地,吴家的东南王府就在宣州。 宋行止想到了吴赫! 一开始她以为吴赫暗中到越州,是替其父亲来探听情报的? 现在想想,若只是探听情报,又何必派吴赫呢? 所以,吴赫搞了这么多事,真正的目的可能是为了那二十艘商船。 是为了接应商船,还是另有目的? “舅舅,你觉得他们真的还要上货?” “当然,他们还有十艘船是空的,一只船北上造价不菲,怎么可能只为了那十船军火护航?”余牧说。 行止恍然:“如果真的要上货,要在越州上什么呢?越州最多的是米和盐。” 越州的十郡八镇,有千万亩良田,是东南四州最大的粮仓,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粮田在宋家手里。越州的海防边镇,有百年晒盐的历史,晒盐技术精良,宋家更是掌控了大部分的盐户。 “小知了,你真聪明。” “若是要米和盐,自然要找宋家的。” 行止想到了宋行孝在假山旁跟自己说的话,他们怕得罪吴赫。 如果吴赫来越州,是为了买盐和粮北上的话,那他必定已经跟宋家联系,甚至达成交易。 如果是这样,吴赫更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为了嫁祸她而杀宋行孝呀?有什么比他安然的送二十艘军粮军火回宣州重要呢? “看来你祖父已经有所选择。”余牧深深的说。 “祖父真的不像已经投靠吴家的样子。”连大伯父,都仍在小心的讨好杨家。 “你祖父经营米盐数十年,当然以利字为先。”余牧说。 行止却觉得有些不对? 但她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宋家跟杨家建立那么多年的平衡关系,吴家一出现就铁了心跟吴家?还把大姐姐嫁给吴赫! 会不会这件事就是转折点? 第65章 知道你要来(一) 吴赫必定给了宋家天大的好处,赵宋两家在帮吴家送了军粮军火后,自然就只能跟吴家! 那宋行孝为什么会死呢? “看来东南要变天了,我也要准备后路。”余牧说。 “什么后路?” “跟吴家结交啊!” 余牧跑商,必须要跟官家搞好关系,杨家、宋家、赵家他都会打点,现在吴家也要找门路打点关系了。 “舅舅不必着急,杨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先看看情况。” “大人物们相斗,也非我们可以左右,继续喝酒。”余牧端酒杯笑着跟她碰杯。 宋行止心事重重,她想的是绝不能让吴赫将军火和粮盐送到宣州。 晚饭时,宋宣华过来相伴。 宋宣华对小舅子还算上心,留他在府里住。 余牧摆手,他在越州有一处别院,平时来越州都住那儿。 宋宣华也不强人所难,对宋行止道:“行止,你送送你舅舅。” “是。” 晚饭后,宋行止送余牧去别苑。 她在别苑坐了一会儿,才去醉花阴。 柳是如生辰宴后,柴荣几乎就住在醉花阴。 他自称银面公子,夜出日归,今日是特意在此等宋行止。 宋行止不能留太久,让柴荣长话短说。 “公子不是让我去海尾、海石几个村镇收私盐吗?我发现近来有一队人马也在跟我一样收私盐,价格还比我的高一倍。”柴荣说。 “你可知道是什么人?” 柴荣摇头:“很难打听,不过能这样进村镇收盐,应该跟宋家有关。他们出手很大方,对盐户们说有多少就收多少。” 都不用猜了,一定是吴赫在派人收盐。 “公子,对方也查我们了,我们还要继续收吗?”柴荣问。 “先停一停。”宋行止淡淡说。 此时柳是如带着丫环进来,端着烫好的酒和下酒的小菜。 “公子,我做了几样小菜,烫了一壶酒,你们可边吃边聊。”柳是如一双美眸看着宋行止,温柔如水。 柴荣在宋行止身边,喉间酸酸的。他在醉花阴数日,柳姑娘对他冷淡如冰,别说热酒小菜,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呢! 宋行止起身:“本来姐姐请我吃酒,我一定要吃的,可是我今天还要事,不能久留。” 柳是如见他刚来就要走,自然失落。 她行礼:“公子有事,奴家不便强留,奴家送公子。” “不必了。”宋行止轻拍柳是如手背,看向柴荣,“柴荣,你先按兵不动,等我消息。” “是,公子。”柴荣目送宋行止离开。 一转头,他看柳是如也盯着宋行止的背影。 “柴公子,这些酒菜你若不嫌弃,就给你吃吧,妾身不打扰你了。”柳是如说着出去了。 柴荣看着那一桌的小菜,当真就把一壶酒和所有菜吃个干净。 从醉花阴出来,宋行止心事重重。 她有一股冲动,她想把吴赫的这船给劫了! 这个念头很大胆,也很冒险,但是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没办法压下去。 仔细想想,要抢吴赫的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吴家送军火军粮北上,船上必定都是高手。船上还有重兵器和火炮,要干赢他就很难。 就算真的干赢了,二十船的军火军粮,能放哪儿呢? 第66章 知道你要来(二) 她现在没有军队,若是被吴家发现,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会连累很多人。 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吴赫把二十艘军火军粮送至宣州? 她这么想着,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到了绿舍门口。 不知不觉,天下开始下起雪。她摊开手掌,雪花落在她手心上,转瞬即化。 绿舍内好像有光,老师已经从杨家回来了吗? 难道她想来见他? 算了,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打扰他。 行止几乎要敲门了,又将手收回来。她刚准备要走,门开了,是老顾。 “宋公子你真的来了。” “顾叔怎么知道我来了?” “是公子说你来了,就在刚才他突然说行止应该是来了,顾叔你去开一下门。我正还奇怪,我没听到敲门声啊!没想到你真的来了!”老顾说。 老师怎么会知道她来了? 行止进去时,看到绿舍书厅内亮着,老顾也引她去书厅。 推门进去,却见杨絮棠再在调香。 行止的记忆里,老师的爱好很广泛,他通医理,识香制茶酿酒,五行八卦,都有涉略。 “老师。” “你来了!” 宋行止走过去,看杨絮棠在香盒内,放置了各称好量的香料,在研磨调制。 “老师在做什么香?” “此香名为芸雀,以附子、芸蒿、香桂、加上龙脑,杏根等所调制。此香闻之,能降火去燥,安眠静心,令堂可适量用。”杨絮棠转头看了眼行止,微拧眉。 “老师是特意为我母亲调的?”行止感动极了。 “也不全是,你带些回去,每日只能稍稍少许,定不可多烧。此香过量,反而会迷惑心昏,令人产生幻觉、吸过重甚至昏迷不醒。”杨絮棠解释。 行止心神一动,没错若是靠武功,她当然不可能赢吴赫,可是如果用这种米香呢? “老师对我太好了。” 杨絮棠淡淡一笑,手中未停,他足足做了十余片香,叫老顾进来包好。 净好手后,杨絮棠才问她:“你怎么会过来?” “我舅舅来了,我送舅舅回别苑休息后,不知不觉却来了这里。我还以为老师在杨府,没回来呢?”宋行止回答。 杨絮棠听这话,深深看行止。 “你们走后,我也就回绿舍了。”杨絮棠让她坐到自己身旁,“你过来寻我,是不是心里有疑问?” 果然,还是他最懂我! 行止心动颤动:“我觉得我大哥哥的死,有些奇怪?” “你说说看。” “吴赫虽然是来找杨家麻烦的,真的有必要杀了我大哥哥来嫁祸我吗?大哥哥是宋家的长房嫡孙,他若是跟宋家有隔阂,对他也没好处呀!”行止说。 “吴赫这人,从不怕得罪人,当然他也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杨絮棠淡淡的说。 “老师也觉得不是我多想?” “……” “你去了醉花阴?”她一进来时,杨絮棠就闻到她身上的脂粉香。 “我……”宋行止懵,老师怎么会知道? “吴赫还在越城,他身边高手环绕,上次在昌南街,你差点丧命,还没吃住教训。”杨絮棠语气里隐隐有几分怒意。 第67章 重新认识(一) 老师生气了?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老师平时极少会生气,如果生气,那后果很严重。 “我去看看柳姐姐,还有打听一些情况。”宋行止解释说。 “打听什么情况?”杨絮棠的声音依然冰冷。 “……” 宋行止心想,要从哪句话开始说起。 “行止,你若是连真话也不肯跟我说,以后就不必来绿舍了。”杨絮棠语气严厉。 宋行止吓的立即跪在他面前:“老师,我没有跟你说谎。” “你小小年纪,就泡在醉花阴,我几次敲打提醒你,你还是不改。看来为师也管教不了你,你走吧!”杨絮棠彻底冷脸不看她。 宋行止彻底吓住了! 老师这是何意?不要她了吗?对她失望了吗? 难道前世的决裂要提前重现? 宋行止吓的身体颤抖,她跪在他的腿边,抓着他的衣袍边解释:“我真的是去看柳姐姐的,我和柳姐姐是好朋友,清清白白的。” “……”杨絮棠看跪在腿边的少年,她的恐惧紧张明明白白。然他的眼眸依然森冷,让她继续说下去。 宋行止哪里还敢编话,于是将如何用柴荣,如何让他在醉花阴探听心思,收购私盐,甚至把从舅舅余牧那得来的消息都一五一十说了。 杨絮棠脸上的森冷怒意一点点散去,嘴角还隐约浮现笑意,行止正紧张的解释,自然没有注意到。 “老师,过程就是这样,我真的没有说谎。” 杨絮棠仍久久不语。 “老师……”行止不安。 “你先起来。”杨絮棠伸出手扶住她的臂,让她缓缓站起坐到自己身边。 老师应该不生气了吧? 行止心里没把握,心里仍然不安。 “你让柴荣探听消息,买私盐做什么?”杨絮棠问。 “自然是想法子,赚点私房钱什么的……” 宋行止回答的心虚极了。心想,糟了,她一个学生不好好读书,居然还想卖私盐干违法的事儿,老师肯定更生气。 “……” 她正准备老师斥责发怒,谁想一抬眼,却见他仍清清冷冷看自己,半分没见怒意。 “我父亲如今对卖私盐管控的极严,抓到便是死罪,若被逮个正着,你小命不保。” 杨絮棠说着,握着旁边的书本,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 这轻轻一下,也在她心上敲了一下。宋行止受的心甘情愿,她不由自主的说:“我有很小心的……” “……”杨絮棠嘴角的笑意渐深。 他笑了,这是不生气了? 行止被他的笑晕眩了一下,老师一定不知道,他的笑容真的太好看了。 “如今形势复杂,你想做私盐生意,还是稍安勿躁。” “……”老师这意思是不罚她,私盐的事儿还可以做?只是要谨慎?是这样吗? “你说那二十艘船全是吴家的,船上还装了军火?” “我舅舅一路跟着北上的,他是这么判断的。”行止忙说,“而且吴赫还在收粮食和私盐,老师,吴建漳不会想跟杨家打吧?” “……”杨絮棠沉默了一会儿,“不排除这个可能。” “……”行止想,不可能呀! 前世,吴良启到越州,跟杨家势均力敌相持很多久。 第68章 重新认识(二) “若是吴家真的要跟杨家打仗,那这次吴赫在越州筹集军粮军火应该是十分要紧的。仅要军粮军盐,就离不得宋家。吴赫为何还要在杨家杀我大哥哥,他不怕势态失控,宋家有怨气,误他大事吗?” “……” 宋行止看老师神色沉静,仿佛洞若观火。 “老师,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看来这件事你过不去,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我就是想不通。” 杨絮棠见她如此纠结这件事,从一旁的小柜子里拿出一个白布包,他缓缓打开布包,白布包着一根细细的丝线。 “这是……” “这是今天我在宋行孝的指甲缝里发现的。这是一根青丝的线,应该是他死前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杨絮棠说。 “吴赫今天穿的不是青衣,他身边的武士穿的都是黑衣。”宋行止仔细回忆,研究这根细线,“今天穿青衣的,除了老师就是我二哥哥宋行正。” 说完,行止震惊的睁大眼。 杨絮棠淡淡的笑:“行止,你很聪明……” “怎么可能呢?我二哥哥没有这么强的武功?” “自然跟吴赫脱不了干系的,你不要忘了,他身边的武士个个武功高强。”杨絮棠说。 “老师你的意思说,在我跟宋行孝争执的时候,宋行正跟吴赫也在附近。等我走之后,宋行孝遇上了他们。”行止说。 杨絮棠点头。 “我大哥哥和二哥哥是亲兄弟,就算遇上,也没必要杀了他啊!”行止说。 “你大哥哥是一个能守住秘密的人吗?” “不是,他爱吃喝玩乐,每天跟一群纨绔私混,喝醉了酒就乱说话。” “那就是了。吴赫让宋行正办的事,并不想声张甚至不能让宋家长辈知道。为防节外生枝,杀宋行孝就很有必要。” 宋行正冷笑:“我二哥哥还哭的那么伤心,他演戏倒是厉害的很……” “想来,吴赫也需要有一个宋行正的把柄在手里。”杨絮棠淡淡的说。 “吴赫先让黄土之流打伤宋行孝,点他的穴,宋行正再推他入湖。”想到这个画面,行止不寒而栗。 杨絮棠点头。 “吴赫来越州不过数日,怎么就跟宋行正结交上了?而且他为什么会选宋行正呢?” “就像你说的,吴赫来越州最主要的目的是筹集军粮军盐。这件事非常紧要,他当然要万无一失。你觉得他若是找你大伯父,你大伯父会痛快的办这件事吗?”杨絮棠问。 “我大伯父为人谨慎,他应该会顾及杨家,一开始有所顾虑。”行止说。 “那就是了,宋家他找的宋行正,赵家他联合的是赵易阳。他们都是后辈,分别是宋家的次子。吴赫只要许以厚利,甚至承诺支持他们得到家族继承权,宋行正和赵易阳,不会太犹豫便会为他办事。”杨絮棠说。 “……” 行止发现,自己活了两辈子,还是太嫩了,她哪里想到这些啊! “行止,你不要忘了,在醉花阴宋行正带着差兵去堵你。今日吴赫到杨家闹事,也笃定你是银面公子。想来吴赫找宋知正查证过,以吴赫为人,必定趁机笼络了宋行正。” 第69章 重新认识(三) “……” 行止太受冲击了! “老师,今天在杨家,你就知道真相了?” 杨絮棠点头。 “可是你却没有说。” “不能说。” “为何?” “第一,这事儿到底发生在杨府内,我父亲不愿跟吴赫交恶,哪怕被欺到头上,也会先忍。以我父亲的为人,他一定要等吴家踩到他的底线上,他占尽天下道理才动手。到底,凤帝是从启幼帝手里禅让得的帝位,算天下之主。” “第二,宋行正虽然是凶手,但吴赫是帮凶。宋家也承受不了跟吴家有杀子之仇这样的结果,不然你祖父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第二,我也想知道吴赫到底想做什么?” 宋行止呆若木鸡,她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身体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他根本什么就知道,他根本什么都明白! 那前世,她到底错过了什么?以他的能力她根本不可能软禁她?那他岂不是心甘情愿被她软禁? 行止发现她压根就没有了解过他,那十年她岂不是像个丑角在他面前花样百出,他洞若观火,任她胡闹肆意! “行止,你冷吗?”杨絮棠看她抖的厉害,“我让顾叔加些炭火……” “不用。”行止抓住他的左手,他的手温暖热烫,行止身体泛软,竟又跪在他膝边,眼泪哗的就流出来,于是她将脸埋在他的膝上。 “……”杨絮棠被她这般反应吓了一跳,行止被吓到了吗?她素来胆子大,不至于被吓到才是。 见她竟哭了,杨絮棠也不再追问,由着她抓着自己的左手,将他的裤膝哭湿,右手缓缓放在她头上轻轻抚着。 宋行止哭了一会儿,吸吸鼻子,见他的手心和膝上都湿了一大片。 “我把老师弄湿了……” 杨絮棠轻声问:“无妨,怎么突然就哭了?为你大哥哥和二哥哥……” “才不是。”他们都好不哪儿去,有什么可哭的! 那她哭什么? 为自己哭还是为他哭?还是为那混乱的十年而哭? 行止拿出帕子,给他擦手和膝。他的手指匀称修长,骨节分明,真好看,这样握着也好舒服呀! 老师,就好像没有不好看的。 少年不知道,她给他擦手的模样有多虔诚和认真。杨絮棠呼吸微微变了,轻咳一声:“不必擦了,起来吧。” “哦。”宋行止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他的手。 “你也不必害怕,吴赫自会有他的结局……”杨絮棠说。 她从不怕吴赫,行止不自觉的说:“我真想把他那二十艘船给劫了?” “也不是不可以,如果真的要做,就要仔细筹谋、要一举成功,还不能让他怀疑到你头上。”杨絮棠说。 老师居然说可以! “老师……” 杨絮棠淡淡的说:“吴赫从来越州开始,目中无人,肆意猖狂,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他需要受到教训,越州不是他妄为的地方。” “我虽然这样想,我没有人,而且二十船军火军粮,也要找地方安置。”行止说。 “我写一封信给你,明天一早你去一趟青浦山,有人会帮你。” “……”宋行止突然想,老师是不是早就知道吴赫是来接那二十船军火军粮的,他、是不是也早有打算要劫那二十艘船? 第70章 青浦山结义(一) 老师居然让她去青浦山。 青浦山的主人是谁?林霸虎和林贯祺父子。 林家父子是东南有名的悍匪,陆上他们拦路抢劫,水上他们豪横劫船,总之路过越州、宣州一带的商贩就没有不怕他们的。 杨家多年来对林氏父子进行招抚,招抚无果。后来杨元初派兵去攻过青浦山,屡攻不下。 等到了吴家入东南,也视林氏父子为眼中钉,可这根眼中钉直到吴建漳死都没有拔掉。 行止做越州霸王时,倒是想的很通。那些悍匪强盗,只要不来惹自己,她就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她和林贯祺,彼此并不相见,并且相安无事数年。 老师居然让她去找林贯祺? 行止为他为可? 杨絮棠回答:“我母亲和贯祺的母亲在闺中是手帕交,贯祺幼时跟我一起读过几天书?” 这话信息量太大了! 谁都知道杨絮棠的母亲南夫人出自洛都南家,南夫人的父亲为南阳王,在启国李氏时代,南阳王乃唯一入庙堂的异姓王。 能跟南夫人做手帕交的女子,出身必定不凡。林贯祺的母亲肯定是贵女出身,一个贵女竟会嫁给土匪? 这很难想像! 更重要的是,如果老师可以差使林家父子,那前世他被软禁时,林家父子应该会拼死相救才对! 反正林家父子从来没有找过她的麻烦,所以老师真的是心甘情愿被自己软禁的! 为什么? 行止恨不得问出口? 可是怎么问? 前世的他和今生的他全然不同,她也没有勇气告诉他前世种种? 次日,她和柴荣出现在青浦山山脚下。 “公子,青浦山一般人都不敢去,我们真的要上山?”柴荣问。 “怎么,你怕吗?” 青浦山乃东南四州最高的山峰,其山由三座奇峰组成,分别为莲浦山,圣浦山,大浦山。 三山相连,山路崎岖,易守难攻。上山时有五大关口,每一个关口有重匪把手。 “怕倒是不怕,只是就咱们两个人上去,有些草率。”柴荣说。 “我师公杨元初曾两次派兵攻三浦山,皆无功而返。你说咱们俩,带多少人合适?”行止挑眉。 “……” “放心吧,我们是来谈生意的。”行止神色轻松上山。 很快,他们到入山口。 “你们什么人?”四个拿着枪棒的土匪喽啰拦在他们前面。 宋行止道:“在下宋行止,是来求见林寨主的,这是拜帖。” 柴荣将拜帖递过去。 那个喽啰一听求见寨主,互视一眼,接过了拜帖。 “你们等一下。” 他们在山门口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听到传话。 “我们少寨主请公子上山。” 有人引路,他们从小道一路上山,一刻钟后,引路的小土匪引他们去坐吊车,吊车是用一个极大的轮轴,通过水力结合人力转动。如此木车就能在最短的时间到数百米的峰顶。 宋行止对这个设计看惊了! 心想林氏父子当真不简单,绝不是简单的悍匪,否则怎么能设计出这样的吊车。 一个吊车只能上两人,行止和柴荣先上去。 柴荣坐上吊车时,忍不住惊叹:“也不知是谁能设计出这样的法子上山,当真了不起。” 行止在一旁,亦觉得深以为然,她迫不及待想结交林贯祺了! 第71章 青浦山结义(二)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他们到了大浦山峰顶。 峰顶有一个大的平台,平台旁亦有一个极大轮轴在转动。这个吊车,也就是靠这两个大的轮轴,又钢绳下来木车上下通行。 平台之上,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青年。只见青年一身粗黑裘衣,头发用黑布包头,浓眉大眼,鼻梁丰挺。腰上挂着鞭子,手握苗刀。 他看到宋行止出叫车扣,立即上前,语气爽快:“宋四公子,在下林贯祺,欢迎到青浦山做客!” “宋行止见过少寨主。”宋行止立即回礼。 这次上山,她拿的是老师的拜帖,自然不会掩饰身份。 “这里风大,先进去说话。” “客气。” 林贯祺实在是豪爽之人,行止立生好感。 他们一路从平台下去,走了不到一刻钟,便看到林家寨。 林家寨建的很威风,寨体四周设了哨点,每个哨点都有哨兵把守。 等他们到时,大门开了,林贯祺引她入内。 等到了主寨,宋行止看到主寨门上挂着一个十分大气的牌匾,上面写着正气堂三个字。 正气堂?一般是大户人家会用的名字,而且这三个字的字迹还颇为眼熟。 “这字是杨先生题的。”林贯祺道。 老师提的? “先生没跟你提过?当初建寨的时候,请先生来做客,他题了这个牌匾。”林贯祺解释。 什么情况? 要知道杨元初多年来都想除掉林家父子,结果老师在人家建寨的时候上山来题字? 行止这才知道,老师跟林氏父子的交情,比她想像中还深。 入了正气堂,行止远远就看到在首座着着一个。威风凛凛,满脸黑胡黑的中年男人。 男人生的异常高大,坐着虎皮,身上披着是狼毛大氅。想来这个人,就是林家寨的当家林霸虎。 林霸虎一看宋行止,竟大笑一声。 那笑声威震四周,行止觉得他头顶那写着浩然正气的牌子都晃了一下。 “晚辈宋行止,见过林寨主。”宋行止客气行礼。 林霸虎摆手:“在老子这儿不必讲那套虚礼,别客气别客气。” “……” 林霸虎举止有几分粗鲁,言语却是豪爽大气,行止好感渐生。 “不愧是岚州的弟子,生的跟岚州一样俊俏!”林霸虎笑。 “林寨主见笑了。”行止微笑。 “宋公子坐吧!”林贯祺道。 宋行止和柴荣坐下,婢女奉上了茶水。 “宋小公子,岚州派你来有啥事儿?你且放心,只要是岚州的事儿,就是老子的事,你直说就是。”林霸虎说。 行止也想直截了当,便将吴赫和那二十艘军火军粮的事说了。 她刚一说二十船军火军粮,就看到林家父子眼睛一亮,仿佛是野兽看到猎物般的兴奋。 行止立即知道,这次来对了! “竟有这么好事儿!”林霸虎兴奋的磨拳擦掌,“老天爷对我林霸虎果然不薄,将这么大一块肥肉送到老纸嘴边,不吃白不吃啊!” “……” 林霸虎的话是很粗俗了,行止到底是晚辈,又是读书人。林贯祺怕他不适,轻咳了一声提醒父亲。 第72章 青浦山结义(三) 行止却是不在意这些的,她说出自己的担忧:“敌明我暗,要攻下二十艘船也不是难事,但这么多军火军粮,要如何安置却是个大问题。” “老子的青浦山装不下他二十船货物?再多,也装得下!”林霸虎道。 青浦山当然装的下,可是下货,将货送到这儿也是个大问题啊! 林贯祺也想到了,他说:“爹,宋公子,这事儿肯定要从长计议。不如我这次跟宋公子下山去见先生,先生既然提出此走为上计,必定心中已有全盘计较。” “没错,岚州素来足智多谋,贯祺,你就跟宋小公子下山去见岚州!”林霸虎说。 听他们这意思,人们跟老师来往的非常紧密? 可是她记得去年杨远初还派人攻过青浦山啊! “小公子,你难得上山做客,吃完午饭再走。”林霸虎说。 “行止恭敬不如从命!” 林霸虎对文人那套素来有些不耐烦,他摆摆手:“贯祺,你就陪小公子在山上玩一会儿,吃饭了就叫你们。” “是,爹。” 林贯祺引着宋行止游览青浦山。 青浦山虽不及北方的大山雄伟险峻,但胜在秀美,山岚彼伏,层层叠叠,。而此时冬雪,山川白雪皑皑,另有风味。 “我爹言语粗横些,宋公子不会在意吧?” 宋行止看出,林霸虎虽然是个粗人,但是林贯祺绝对是读书,很有教养的。 “林寨主直爽豪迈,很让人敬佩。”宋行止道。 林贯祺笑了。 他一直在观察宋行止,小公子不过十四五岁,生的过分俊美。可他就敢带着一个随从上青浦山,跟自己和父亲说话直率坦白,不惊不惧。 一个名门公子,小小年纪,能这般很让人刮目相看。 “宋公子一直看我腰间的鞭子,我这鞭子用狼毛所制,你若有兴趣我可借你使使?”林贯祺问。 “此鞭一看就是神兵,我确实有几分好奇。”宋行止看他解下鞭子递过来,便伸手去接。 哪知林贯祺并没有马上松手,还是使暗劲扭她手腕。 他在试自己武功? 行止立即兴奋起来,她也想试试林贯祺的武功。她笑:“少寨主,既然要给我看,为何不松手?” 说着,她使出擒拿手,朝袭林贯祺手腕袭去。 林贯祺也不弱,他一招反擒拿,亦笑道:“我这不是怕宋公子你接不住吗?” 两人一来一往,就着那鞭子拆起招来。 旁边的此柴荣等人本以为两人在闲谈,哪想到突然打了起来,也是目瞪口呆。 宋行止和林贯祺对了数招,才知对方武功不弱,他的内息跟自己是同一路数,显然老师教过他调息之法。 她较量之心渐浓,定要跟他分个胜负。 两人如此百余招,打的周围的雪花飞起,那鞭子在他们手里你来往我,谁也没讨得好。 两人都惊觉对方武功不弱,林贯祺更感觉宋行止是擅鞭法的,对他更是欣赏和刮目相看。 如此又过了百余招,两人气喘嘘嘘,皆有默契的停下来,相视一笑。 第73章 青浦山结义(四) 打完这定架,宋行止和林贯祺反而开始痛快的聊正事。 林贯祺道:“宋公子,劫吴家船一事,若是能成,就按三七分,你七我三。” “……”宋行止意外极了她摆手,“少寨主,实在相瞒,我心里并没有人手,这次要先靠你们出力。若说三七分,也应该你七我三。” 二十船的军火军粮,这意味着多大的财富只要聪明人想想就能估算到。 宋行止毫不眨眼的推出这么财富,林贯祺对他更加刮目相看。 “此事最要紧的还是先生,你与先生是正经师徒,我们出的蛮力。三七分,很公道。”林贯祺道, 行止想,我交定林贯祺这个朋友了! “现在谈这些还有些早,等事成之后再细谈不迟。”行止说。 林贯祺实在喜欢眼前的少年,他拍了一下宋行止的肩:“宋公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少寨主,你我一见如故,之后还要共谋大事,就不必这么客气了,你就叫我行止吧!”宋行止说。 林贯祺见宋行止小小年纪,如此直爽大气,对他好感渐深。 “这样吧,我曾跟先生读过几年书,也算他半个弟子。按年纪和时间,也算你师兄,我叫你小师弟,你唤我大哥。”林贯祺说。 “大哥!”宋行止从善如流。 “行止老弟。”林贯祺高兴的又拍她的肩。 行止被疼的肩头一疼,咳了一声,神色却不变:“大哥,你我携手,大事必成。” “正是如此,一会儿你我多喝几杯。”林贯祺说着勾住宋行止的肩旁。 行止被他勾的肩膀疼,两人一路去正气堂。 谁想一到门口,就见从里屋出来一个貌美妇人。林贯祺一看那貌美妇人,已经收回手,站的也直些,神情也规矩些。 行止看林贯祺这般,便知此妇人便是林霸虎的押寨夫人沐氏。 若是一般土匪的押寨夫人,怎么也应该是粗蛮悍妇。 眼前的沐氏,一身梅粉肩披缓缓而来。姿态优雅,细看时更见肤白细腻,气质端庄,明艳动人。 林霸虎本来还坐在首座上,姿态粗蛮,脚还放椅坐上。沐氏一出来,他立即收回脚,迅速起身,步履小心到沐氏身边,然后轻扶着她。 “夫人小心些……” “……”若说林霸虎刚才跟自己说话还是只豪横的老虎,在转瞬间便变成一只乖顺的大猫。 如此反差,也是有趣。 “行止,这是我娘。”林贯祺道。 宋行止见沐夫人气质高雅,又想她跟南夫人是手帕交,亦是名门贵女,连忙见礼:“宋行止见过夫人。” “宋四公子生的可真俊。”沐夫人打量行止,“我略略知道你的,岚州信中提过的。” “老师竟跟您提过我?”行止意外极了。 “岚州说他有个伶俐聪明的弟子,想来就是你了。”沐夫人说。 “……”宋行止更规矩了。 “你既然是岚州的弟子,也不是外人,在此也不用拘束。”沐夫人说着转头看林霸虎,“夫君,午饭已经好了,再耽误菜就凉了。” 林霸虎更是乖乖顺顺的:“那我们就去用膳吧!” 第74章 商议劫船(一) 下午,林贯祺陪着宋行止一起下山,一路往绿舍而去。 杨絮棠似乎也料到林贯祺会来,他们敲门时,是扬长来开的门。 “公子说,宋公子和少寨主也快到了,让我们在此相迎。”扬长恭敬的道。 “……” 行止想,老师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那就帮忙下货吧!” 原来沐氏给杨絮棠准备了很多青浦山稀有的药材,香料等,让贯祺驼在马上。这一准备,就是几大袋子。 下山的时候,林贯祺还有些酸溜溜的:“我娘亲待先生,比待亲生儿子还好。” 宋行止人觉得好笑! 林贯祺明明是威风凛凛的少寨主,在沐氏面前,却如儿童般爱吃醋。不过爱吃醋的,也不止林贯祺。 沐氏清点药材时,林霸虎就在旁边打转,神情纠结又好笑。若是沐氏温柔一声夫君,让他帮忙时,他又会立即上前仿佛甩着尾巴讨好的说,夫人有何吩咐? 行止不是不感慨的! 天下多少贵女都渴望嫁高门良婿,别说她两个姐姐前世惨互,她的母亲余氏,老师的母亲南夫人,虽然嫁了高门,一生也难有舒坦之时。 沐氏虽嫁了个盗匪,反而过的逍遥自大。 行止让柴荣帮着扬长避短帮忙下货清理药材,她和林贯祺去见老师。 杨絮棠早就煮好了茶,备好了点心等他们来。 一进屋内,杨絮棠让他们不必多礼,摆摆手:“一路吹风,过来喝杯茶。” 宋行止和林贯祺立即坐下。 一杯下肚后。 杨絮棠才道:“贯祺,寨主和沐姨可好?” “他们一切都好,只是母亲很记挂先生。” “待冰雪初融,春日近了后,我必定去看沐姨。”杨絮棠说。 寒暄之后,杨絮棠问林贯祺对劫船之事,是何想法? “先生是最了解我们父子的,这天大的好事,我们父子岂能错过?”林贯祺说。 杨絮棠也不意外:“既然已经决定做此事,时间紧急,要快些安排。” “老师,难道吴赫就要走了?” 船队不是刚才来两天吗?上货应该没这么快吧! “吴良启马上就要入越州,吴赫一定会在吴良启入越州之前,先将这批军火军粮送至宣州。这才算吴良启在吴建漳面前建的头功。依我看,最多三天,就得装货完毕。”杨絮棠说。 “宋家的粮是现成的,顶多现在就是去盐户收盐,估摸真的就要有三天时间了。”林贯祺道。 “……” 宋行止看杨絮棠眸光幽森,竟还亲自动手,为他们续上热茶。 “老师,我来吧!”行止忙去接壶。 杨絮棠淡淡看她一眼,把壶给了她。 林贯祺问:“先生心里有何计划?” 杨絮棠喝了口茶:“贯祺,你是何想法?” “我觉得这件事儿,还是难的很。” “哪里难?” “我没有那么多船,接那二十船的货。” “这的确是个难点。”杨絮棠点点头。 “水上天气形势复杂多变,可能还会折损大量货物。”林贯祺道。 杨絮棠道:“既然我们要劫船,自然要那二十船货完完整整到手。” 第75章 商议劫船(二) “行止,你觉得应该如何?” 宋行止刚放好茶壶,给茶壶添上水,放在炉上继续煮茶。她见老师看自己,立即坐定。 “我听说吴赫这一路北上,走的是内路漕运,由赵家放行。他这次拔锚走,会不会还在内路水运呢?” “内路漕运安全些,只是会慢一点。”林贯祺说。 “老师刚才说,吴赫要在吴良启入越州前将货送至宣州,走漕运来的及吗?” 杨絮棠:“以吴赫的性子,他的确很有可能会冒险走海运。” “我也觉得是,吴赫很自大,海运虽然有风险,胜在时间快,他必定认为无人敢犯他,他会冒险走海运。若是走海运的话,我们的机会会不会大一点?”行止说。 “还是同样的问题,船不够。”林贯祺说。 二十船货啊!怎么接,真的是个大问题。 “那就用他的船啊!把他的船也劫过来,问题就不解决了吗?” 林贯祺看行止,倒很是意外他的反应。 “吴赫的船工皆是从南边请的海匪雇佣兵,个个熟习水性,武功高强。我就算把全寨的人都带上,也很难与之相敌。” 杨絮棠微微一笑:“贯祺说的对,青浦山倾巢而出,也难以一下子把二十船全部夺下。不仅如此,还会损伤严重,很不值得。” “要成事,有所折损也是在所难免。”林贯祺不是不爱护山上兄弟,而是知道要成大事,必定要有所牺牲。 “这次行事,既不能折损人命,也不能折损货物,否则就不值得了。所以只能智取。” 行止和林贯祺是明白了,杨絮棠早就做好周密的计划。 “老师,你就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就是了!” 杨絮棠绘绘拿出一个羊皮地图,地图十分详尽的绘制了东南四州的地形风貌,特别是越州到宣州一带的海防线,无比详细,连海礁都示出来了。 林贯祺:“……” 宋行止:“……” 行止和林贯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地图,十分吃惊。 “这地图是恩师早年所绘,后来我在沿海游历,做了一些添制补充。”杨絮棠指了指三海湾道一带,风魔峡湾等处,“这几处都是动手的好地方……” 林贯祺在这一刻,对杨絮棠是佩服的五体投地的。 他是青浦山少寨主,平日横行无忌,天不怕地不怕,就没有服过谁。除了眼前的青年,他越乎常人的冷静和智谋,实在让人折服。 杨絮棠也不再跟他们多问,开始简要的说这次行动的计划。 行止和林贯祺都在一旁听,越听越心惊。 特别是宋行止,她再次受到冲击,老师的思绪太缜密,还能洞悉旁人心思,知己知彼。 听他大致说完,林贯祺一改开始的疑虑,一时兴奋不已,只觉大事可成! 不知不觉,已经是傍晚。 “贯祺,你也留下来吃饭,吃完饭再回青浦山安排。”杨絮棠说。 “先生放心,我必定安排妥当。” 林贯祺兴奋不已,他和父亲靠的就是打家劫舍养活山头一众兄弟。普通老百姓他们不屑去抢,要劫就要劫吴家这样的地方豪强富。 只要能劫下这批军火军粮,两三年内,青浦山再也无忧。 用完饭,林贯祺连夜走了。 第76章 杨絮棠的男女情事(一) 宋行止没有走,她心事重重,心里又添了很多疑问。 “行止,你也该回去了?”杨絮棠仿佛没发现她的心事,看天色晚了,不让她多留。 “我还有话想跟老师说。” “时间还长,若是不着着急,就改天再说。”杨絮棠道。 “……”宋行止看茶壶水沸了,忙拿起茶壶,为杨絮棠添茶,再给自己续上。 杨絮棠见她这样,只好说:“你还有什么疑问?” 行止想了想:“林大哥今天跟我商议,说要是劫船成功,要跟我们三七分,我们七,他三。” “你跟他说好就是,这等小事不必来问。” 这是小事吗?这么一大笔财富! “这么大笔财物,老师要如何处置?” “都给你。” “都给我?”行止惊了。 “你不是想赚钱吗?”杨絮棠笑了。 “……” 行止看老师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他也从不开玩笑的。 杨絮棠喝了口热茶解释:“钱财军火对我来说无用。” “……”怎么可能没用? 有钱有军火,就能招兵买马,有了自己的军队,就不容易受人欺负啊! “行止,你吞吞吐吐的,到底想说什么?” “老师既不要钱财也不要军火,这么筹划劫吴家船,是为了什么呢?” “……” 杨絮棠看着少年,他那双眼睛像只小狐狸般,转呀转的,心中想必是万般心思。 “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现在就想知道啊! 她真的太多疑问了?她想探究答案? 她想知道他为什么前世甘愿被她软禁?她想知道他是不是真如大姐姐所说的,知道她是女儿身? 可他总是这样,不动声色,让人看不穿他的心思。 “回去吧!”杨絮棠说,“你今天累了,回去好好休息。” “学生告辞。”行止只好回去。 宋行止跟柴荣在绿舍外分了手,独自回宋府。 谁想到,在宋府门口竟遇上宋行正。他披着厚厚的绒裘大袄,风尘仆仆回来,看到宋行止,他停下了脚步。 两人一起进门,宋行正沉声问:“行止,你跑去哪里了?” “二哥哥没有在府里帮忙处理大哥哥的后事,又去了哪里?”行止反问。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宋行正淡淡的说。 “哦,那我的事,就和你更加没有关系了。” “……”宋行正停下来,却见行止正眼也不看他,大步往前走,他立即追上去。 “行止,你不要再在外面闯祸了,你再继续闯祸的话,会害死宋家的。” 宋行止听了这话,立即停下来看宋自正,呵呵一笑:“那你呢?” “你什么意思?”宋行正眸光微黯。 “大哥死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你什么意思?” 宋行止摊摊手:“我跟大哥哥素来不和,我不管他的后事,旁人也不会说什么?二哥哥你们可是亲兄弟?你要是不上点心?祖父会以为你之前掉的眼泪都是假的。” 宋行正凝视行止,见他呵呵笑着进去了。 他心里盘算,行止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能知道什么?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第77章 杨絮棠的男女情事(二) 次日杨絮棠上门给母亲余氏施针。 自从杨絮棠为余氏施针后,她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得知今天杨絮棠会上门,更是精心准备。 行止看出来,自从徐夫人透露出有意跟宋家结亲时,母亲真的动了念头,很有想法。 所以一大早,二姐姐精心打扮了。 二姐姐本来就明艳美丽,今天涂了新的胭脂,口脂的颜色也鲜红好看,衣裳也换了她那件素芙蓉缎的小夹袄。 “行止,我这模样好看吗?”宋知悦问她。 “我二姐姐什么时候不好看了。”行止很爱哄姐姐开心。 宋知悦听着心甜:“杨先生应该来了吧?” “你心急什么?”宋知微逗她。 “谁说我心急了。”宋知悦哼了一声。 “是、是我心急,可以了吧!” 行止看两个姐姐说笑,不由也笑了。 杨絮棠很快就来了,行止去迎。 等他给余氏施针完,他道:“夫人恢复的不错,五天之后,我再来给夫人施针一次就可以了。” “我娘会没事了吗?”行止立即问。 “待夫人发动时,我会再登门的。”杨絮棠说。 “有劳先生了。”余氏看杨絮棠,真的是越看越喜欢,就是不知道他对知悦是何心思? 余氏要留杨絮棠用饭。 “不了,我还有事。”宋家府中有丧事,杨絮棠也不便留。 “娘,我送老师吧!” 余氏也不强留。 宋行止要送杨絮棠出去时,宋知悦拉住她,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荷包上绣着的是落雪竹。 她两个姐姐的女红都很好,知悦的落雪竹是仿杨絮棠画中所绣,绣的精致细腻,栩栩如生。 “行止,你帮我送给先生,算我谢他为母亲看病。”宋知悦说着红脸进去了。 “……” 行止握着荷包,心情复杂。 坐上马车回绿舍时,行止摸了摸怀里的荷包,犹豫要不要送出去? “怎么了?”杨絮棠看她神色不对。 行止只好拿出了荷包出来,递到杨絮棠面前。 “二姐姐说,谢谢老师为母亲看病,送给您的……” 杨絮棠看了眼精巧的荷包,最后眸光落在行止脸上,那双眼眸深幽幽的:“救人乃医者分内事,跟令姐说不必客气。” “我姐姐绣的挺好看的。”行止也不确定想不想老师收,可是她又想知道老师在男女情事上是什么反应? “嗯,你留着用吧!” “哦……” 其实二姐姐给老师送荷包很不妥,老师收荷包自然也就更不妥。以他的性格,他不会随意收姑娘家的荷包。 送完杨絮棠,行止去找舅舅。 余牧正等她来,迫不及待的分享情报。 “你那哥哥办事儿效率快的很,昨天晚上几万石的米往码头送,直接就开始装船。依我看,至少装了六船的米。看现在这速度,明天晚上他们肯定会出发北上。” “……” 行止想,老师果然料事如神。 “舅舅,你还要跟着一起走吗?” “他们似乎要走海运,走海运我的船未必吃得住,我不跟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走海运?” “走海运可是要提前准备好,挂的帆都不一样,跑商船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舅舅什么时候走?” “这两天冷的很,我不急,过几天再说吧!” “也好。” 余牧是个聪明人,行止对这二十艘商船也超乎寻常的关心呢! “小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计划?” “我能有什么计划?” “……” “舅舅,你不会以为我想劫船吧,那也要我吃得下啊!”行止笑。 这倒是,别说这是吴家的船,就那二十船货,一般人都吃不下。 “有赚钱的买卖,你可不能忘了你舅舅我啊!” 行止笑:“舅舅放心,有钱咱俩一起赚。” 第78章 劫船(一) 夜深,寒风冷冽,天上又开始飘雪。 明明快立春了,居然居然还下起了雪来。 吴赫在越州港码头,手里把玩着他那块血红的玉。 他身边站着黄江黄土两名武士,黄土给他撑着伞。 越州港码头停泊着二十艘大船,船工们正顶着风雪在上货。 宋行正和赵易阳二人刚刚也在清点货物后,朝吴赫走来。 两人对吴赫都怕的很,神态恭敬,小心翼翼。 “吴公子,货装的差不多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 我们? 赵易阳和宋行正互视一眼。 “现在?” 吴赫眸光一冷:“怎么,你们还想等到明天不成?” “那倒不是,我们以为至少明天天亮……” “若是明天天亮出发,至少要晚上才能到风魔峡湾,赵易阳,你家是走漕运的,你觉得你能晚上过风魔湾?”吴赫冷声道。 赵易阳一愣,这才反应过来。 从越州港到宣州港若是从海上走,至少要两天,其中风魔峡湾最难走,那儿风大浪大,无数海船都失事那里。 其实吴赫提出走海运,赵易阳就不同意。 走内河漕运,有赵家漕运护行,万无一失。若是走海运,且不说会不会碰到海匪,就是海上复杂多变的天气,也难以应对。 走海运,今天晚上他们过了三海湾,明天一早则要赶到风魔峡湾,如此白天才能过那最险的湾道。。 赵易阳年纪轻,他虽然也跑过漕运,但走的都是内河,第一次走海运。 “我们也要去吗?”宋行正不由问。 “你们二人为我办了这么大的一件事,难道就不想跟我去宣州见我爷爷?”吴赫问。 吴赫的爷爷,不就是东南王吴建漳! 赵易阳和宋行正心一动,能见东南王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可是、宋行正是连内河河运都没走过的,突然跟吴赫走海运去宣州,总会有hxxf顾念 “可是我家中还不知道……” “这还不简单,你现在派人送信息回家不就成了吗?”吴赫说着,拍了一下宋行正的手臂,“宋小二爷,干大事胆子要大一点,否则你以后怎么掌偌大的宋家。” 宋行正忙说是。 吴赫看赵易阳和宋行正这怂样,心里冷笑。 这两人,也就那么一点本事,暂时还能用一用! “吴公子,我总觉得行止在打什么坏主意?” “宋行止?他难不成还敢劫我们的船不成?” 吴赫笑着,脑海里浮现宋行止的模样。一想到他,他竟有些兴奋,他很快会回来,一定会再见到那狡猾的少年! 一刻钟后,货全部装完,吴赫上了船。 船舱内,准备了美酒美食,当然数名美人。 吴赫喜欢女人,特别是精致漂亮的女人。这几个美人,是属下精心为她准备的,陪他北上。 赵易阳和宋行正进船舱时,看到吴赫搂着女人在亲,两人都站在门口没敢进去。 “进来吧,坐下喝酒!”赵易阳说。 宋行正和赵易阳只好进去,分别坐在吴赫的两侧。 “二位不必紧张,后天下午我们就能到宣州,到时候论功行赏。”吴赫说。 “多谢吴公子。” 第79章 劫船(二) 夜渐深。 吴赫搂着女人肆意的玩闹一番,还给宋行正和赵易阳安排了女人。 如此到半夜,赵易阳宋行正都在女人身边睡着了,他竟无睡意。 他披了大裘出了船舱。 黄江黄土轮班在外面守着,看着主子出来,忙迎上去。 “公子,外头风大,属下等看着就行。” “一路无事吧!” “除了风浪大些,一路无事。”黄江说。 吴赫莫名有些心烦意乱,他很有信心,这一趟北上万无一失。 在越城,杨元初都不敢拿他怎么样?他相信,没人敢劫他的船。 即使如此,吴赫还是心烦。 “传令下去,所有船工水手、哨手要轮班巡守,不能掉以轻心。”吴赫看前面的引航船灯光明亮,晚上虽然风浪大些,船还是非常平稳。 “是。” 吴赫无法入眠,又命人烫了热酒,两壶酒入肚,心头的躁意更甚。他手开始痒,心开始狂,一转头看到榻上躺着的女人。 女人露了一片香肩在外,白盈盈一片。 吴赫压抑的狂躁嗜血凶涌而出,几步往榻上而去。 黄江和黄土还在船头守着,很快就听到舱内女人痛苦的呼嚎、吴赫几乎疯狂的笑声,紧接着是要撞打声! 那女人开始求饶,喊救命! 公子又发狂了! 黄家兄弟不约而同想,即使如此他们兄弟也不可能进去,像没听到一样,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 船舱内的吴赫一直发泄狂躁后,终于歇下。 他睡实了一觉!直到被人叫醒。 他睁开眼,只觉得头痛欲裂,一转头看到黄江黄土兄弟。 “公子!” “什么事?” “天已经亮了!” 吴赫捏捏眉心:“到风魔峡湾了吗?” “不知道。” “不知道!?” 吴赫这才坐了起来,不满的看他们兄弟。 “从寅时开始,海上就一直在起雾,已经快两个时辰了,雾一直没有散。” 吴赫坐起来,叫来近侍侍候着衣。 “引航船还在走吗?” “还在走。” 吴赫微松一口气:“那应该是到风魔峡湾了吧!” 黄家兄弟都不确定,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如此极端的天气,也是处一次走海上航道。 “公子,这个姑娘是不是已经死了?”近侍看吴赫身边躺着的女人,身上的血污也干了,脸色嘴唇发白,像是已经断了呼吸。 吴赫转头看了眼,江南的女人就是弱,连他一晚上都受不了。 “死了,扔下海就是。” 吴赫说着已经出了船舱。 黄家兄弟互视一眼,也跟着出来。 近侍只好立即安排人手,将这个女人抬出去扔入大海。 吴赫到了甲板,果然海上雾气极深,前面的船只都看不清,只隐约能看到引航船的灯。 “通知下去,放慢速度,等雾散了之后,再进风魔峡湾。”吴赫道。 宋行正和赵易阳出起来了。 “吴公子……”二人一看外头的大雾,也吓了一大跳。 “你们俩也起来了?那两姑娘让你们满意吗?” 赵宋二人尴尬的呵呵一笑。 吴赫隐约感觉不对,二十艘船前前后后,安安静静,仿佛都消散在雾气中。 “给我望远镜……” 黄江立即会望远镜递上,然后吴赫用望远镜,仍什么都看不到! “赵易阳,你到过风魔峡湾吗?”吴赫也只在地图看过,实际并没有走过。 “没有……”赵易阳只走过内运,还有一大群人护着。 吴赫越觉得不对劲,让黄江叫来船工问话。 刚吩咐完,立即就听到后船、前船的警报哨声,紧接着就看到了后船在放烟! “有海匪!” “海匪来了!” 第80章 劫船(三) 有海匪! 怎么可能! 真的有人敢劫吴家的船! 宋行正和赵易阳也吓住了! 谁都知道,东南的海匪强盗最是凶悍,杀人不眨眼! 船工出来了,他是雇佣兵团的首领,名叫黑鹰,从船内出来时。 此时临船或远哉近的传来打斗声,兵器相撞乓乓响,听的人心里发毛。然雾气太浓,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只能干着急! “这是怎么回事!”吴赫脸色变了。 紧接着,他们听到有人痛苦的嚎叫声,还有剧烈的落水声,像是有人摔到了海里! “吴公子,真的海匪来抢商船啊!”宋行正慌了。 “闭嘴,你敢乱叫,我先把你扔到海里!”吴赫站在船头,他远远还能看到引航船的灯在亮。 是谁?敢来劫他的船! “下令下去,命军火船准备火炮!” 吴赫话一落,立即听到海上轰的一声响,是火炮的声音! 黑鹰脸色变了,下令所有船工开始装弹装弓。 周围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可因为雾气极深,海上又有大风,声音方向难辩,根本不知道往难打! 吴赫的手心全是汗,他的船还安然无事。周围全是大雾,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在船上干着急! “在这片海域还有谁敢来劫我的船!”吴赫沉声道。 “在东南最大的海匪还是青浦山的林家父子,他们有五艘海船,常年会在海上巡视,劫掠来往商号。。”黑鹰说。 “他们有这个胆子吗?”吴赫依然自大,他在杨元初那儿都摆尽了威风,又怎么会把海匪放在眼里。 “……” 胆子当然是有的,可是有这个能力吗? 就在此时,雾气开始散去了一些! “这不是风魔峡湾,我们在望仙岛!”黑鹰大声道。 吴赫一转头,果然看到前面就一座险石和悬崖密布的海岛。 他看过地图,望仙岛在风魔峡湾以东,三岛林立,分别为老人岛,仙女岛,仙童岛。岛上奇树异石,野兽毒虫密布,平时连海匪都不会轻易上岛。 他们,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他们的引航船,居然已经停在了老人岛的海岸边,其他船真一艘艘的跟着过去。 前面几艘船上,果然在激烈的打斗,只是雾气没有全散,还看不真切。 “这是怎么回事!” 所以,海匪先劫了引航船,然后把他们所有的船都引到了这儿! “黑鹰!”吴赫拔出剑刺向黑鹰,“你居然敢玩我!” 黑鹰冷笑一声:“吴小爷,若是我们要玩你,早在海上就动手,何必费心到这里来!” “那这些海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吴赫有些慌了。 “我们从越州出来就被人盯上,他们把我们引到这儿来,然后埋伏劫船。” 黑鹰的话刚落,就看到老人岛东侧缓缓使出了两艘船。 “……” “把火炮架出来,将这些海盗都给我杀了!”吴赫大怒。 黑鹰已经命令装火炮,同时发信号哨,准备攻击。 这个时候的吴赫还不知道,此时他十艘火炮船,已有六艘已经落在了林贯祺手中。 第81章 劫船(四) 杨絮棠的确是深思熟虑的! 他给林贯祺的第一计,就是控制吴赫的引航船。 他料定吴赫一定会晚上出发,争取早上到风魔峡湾,这样便能在白天过了东南海航线最险的航道。 “冬末春初交际,寅时以后海上多生雾,到时雾气浓厚,你可以趁大雾先夺引航船。夺了引航船后,将吴赫的船队引到望仙岛。” 林贯祺的人手有限,这时就要靠杨絮棠的迷香芸雀。 他只要先派一名水晕潜入船内,先迷住船工船奴,将他们扔下船后,继续向后打方向示意灯,一路往望仙岛去。 等夺下引航船后,第二计就是夺军火船。 “我们人力有限,要集中攻击。吴赫的二十艘船,威力在军火船上。夺下引航船后,派水蛇去控制军火船,只要夺下六艘军火船,我们就赢了大半。” 杨絮棠料定,在越州港上了粮船后,军火船会以两尾相交,粮盐船在中间,如此相护。 林贯祺带的水蛇个个水性极佳,他们在雾色深浓时上船,然后点燃了芸雀香,趁着船工般手迷昏时,抢了他们六艘船。 “吴赫一旦发现船被夺了,他就不敢轻火开火,这个时候就是硬碰硬的时候了!”杨絮棠是这么说的! 他也料对了! 吴赫下令装火弹攻船时,他发现自己的六艘军火船正对着自己。 “……” “吴小爷,如果双方一开火,咱们的船会损伤严重。”黑鹰说。 吴赫的手心全是汗! 他为什么冒险走海运北上?因为他要在父亲入越州前就将二十船货物送至宣州,这是他跟父亲送给叔爷爷的第一件大礼! 如果今天这些货损于此!他没办法跟叔爷爷和父亲交待! “你有把握夺回我们的船吗?”吴赫问黑鹰。 “刚才这些盗匪并没有真的对我们的船开火,想来他们也想要这批军火和军粮,既然如此,那就拼一拼。”黑鹰干的就是拿命去拼的买卖! 这批军火军粮送不到宣州,别说钱,他的小命可能也不保! 他立即发哨令进攻,居然有人犯到他手里,他绝不会罢休! “果然就像老师说的那样,吴赫没有冒然开火。”宋行止在老人岛后面的一艘船上,她和林贯祺在一起。 “那当然,别说这些军火军粮,就他那二十艘船,也是花了大价钱的!”林贯祺说。 “那我们就开始攻击吧!”宋行止戴上了面具。 “时辰的确到了!” 林贯祺和宋行止的船缓缓从老人岛后缘处使出来,他发出信号,准备攻击。 说到抢劫,到最后还是要硬碰硬,看谁更厉害。 当吴赫看到林贯祺的船出来时,他怒道:“他们的头在那边,给我把他们杀了!给我放箭!” 黑鹰立即让弓箭手放箭!这边林贯祺亦下令放箭! 一时间,老人岛海域旁数十艘船缠斗,箭枝密密麻麻,四处飞散。 林贯祺同时派出水鬼,而黑鹰的那些雇佣兵,个个亦是水性极佳,双方又开始了水下缠斗。 宋行止想杀吴赫和宋行正。 杀吴赫有点难,他身边全是高手! 但是杀了宋行正,宋家绝不会再轻易的去投靠吴家了! 第82章 鏖战(一) 吴赫一心想夺回船,到底他人多势众。粮盐船的雇佣兵和船奴大多没有损伤,他下令夺回那六艘军火船及引航船。 黄氏兄弟还在他身边,只想保护他的周全。 “你们先去给我夺船!”吴赫大喊一声。 黄氏兄弟都知道,这二十艘船对吴赫有多重用,船上还有船工和船奴保护,他们二人去飞身去夺船。 宋行正和赵易阳看这形势,都吓的脸色惨白。 这二人没有什么实战经验,以往跑商号都是就近港,身边一堆人保护,如今看到处都是乱箭,每艘船上,海匪和雇佣兵在打打杀杀。 一时间,不由惊惶,生怕就命丧当场。 于是二人跟在吴赫身边,一步不离。 吴赫见二人这样,冷笑一声:“怂包,就你们这样,赵宋两家不落破才怪!” 赵宋二人脸色青青白白。 此时,海上雾气皆散,目之所见清清楚楚。 吴赫发现,对方虽然人少,但个个精于海上作战,射出的箭利不虚发。 黑鹰带着雇佣兵去夺船,却纷纷被打落下船,更别说他吴家家奴,完全不是对手。 鏖战了一会儿后,黑鹰不仅没有占到便宜,不一会儿又失了两艘粮船。 他心一沉,心想难道今天我就要落在这些贼人手里吗? 黄氏兄弟也看势头不对! 那些水蛇手中各拿着暗器,并不正面应战,只施暗器迷雾,黑鹰的雇佣兵纷纷中招,形势已经大逆转。 黄江回到吴赫身边。 “公子,咱们撤吧!” “撤什么?”吴赫怒瞪黄江,他绝不能失了这二十艘船。 “眼下只能撤啊!” “你们若是不能夺回我的船,休想活命!”吴赫大声说。 在隔壁船应战的黑鹰听到,脸色微变,下狠手杀人。 就在此时,仙童岛两侧分别使出三艘船,那船甲板上,皆是黑面人,个个背上都是箭筒,箭筒内满满当当的全是箭。 “林大哥,你还安排了援兵吗?”宋行止问。 “没有。”林贯祺也莫名奇妙。 “难道吴赫还有救兵?” 若真的是吴赫的救兵,那形势就大不一样了! 刚这么想,却那黑面人射出一枝枝箭,那些箭皆朝吴赫他们的船射去。 “是我们的帮手。”行止大喜。 林贯祺很疑惑,是他们的帮手没错,但是会是谁呢? 今天的行动皆是先生安排,难道先生另安排了增援,为何没有事先跟他们说呢? “林大哥,我们以往学习兵书时,是不是学过一招,擒贼先擒王!”宋行止的眸光落在吴赫身上。 林贯祺知道他心中所想,亦心中一动,仍有犹豫:“可是先生说了,不能杀吴赫。” “迟早是要杀此人的,他死在这儿,神不知鬼不觉。”宋行止说。 林贯祺想,确实如此。 反正抢吴家船都抢了,把人杀了也干脆! 两人都很默契,飞身一跃往吴赫那边的船而去。 吴赫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海匪居然还有援兵!黄江正忙着挡箭头,万没有想到林贯祺和宋行止过来。 吴赫先看到戴着银制面具的宋行止。 “果然是你!” 第83章 鏖战(二) 宋行正也傻了:“行止……” 他真的胆子这么大,居然跑到海上来劫船! “上回你要杀我,今天我要你的命。”宋行止说着拔剑朝吴赫刺去。 吴赫立马拿剑去挡,林贯祺也加入,两人合力杀吴赫 另一头的黄江看到,立即过来救主。 林贯祺只好分神去对付黄江。 宋行止是存了心要杀吴赫,她招招杀招,朝吴赫的要害刺。 吴赫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不过十来天,少年的武功竟有如此进步!两人不过缠斗了数十招,自己渐渐落入下风。 宋行止本就是极聪明之人,前世她靠着自己闯荡江湖,都能练出一身武功来。现在每日跟杨絮棠调息研习内力,内力渐成,武功自然也大不一样了。 吴赫免强应对,还是被宋行止刺中了左肩。 “唔!”吴赫吃痛。 “行止,你疯了,你杀吴公子!”宋行正大喊一声。 宋行止根本不理,她只知道现在杀了吴赫,她的两个姐姐免于受苦。 刺中了吴赫后,她越战越勇,又一剑刺向吴赫的心口。 谁知道在旁边的黄江看到,立即跃身过来挡。 吴赫手捂住肩头,手上立即全是鲜血,他怒道:“给我杀了他!” 宋行止想,你要杀我,我正好也要杀你。 她一个悬身,又朝吴赫刺去。 黄江看出他的招式,用掌风化去她的剑招,另一掌往行止的天灵击去。 林贯祺忙拉着行止避过这一掌,黄江武功高强,两人合力跟他对招,还是打不过。 “我们走!”林贯祺拉她回去。 他们有人相帮,已夺去吴赫大部分的船,没必要跟他们缠斗。 行止看吴赫,又看吴赫身旁的宋行正,她身体的暴戾渐起,不杀人不肯罢休。 “想走,没那么容易。”黄江说着又朝二人攻去。 “拿箭来!”吴赫顾不得身上的伤,他杀心早起,这会儿自然也是非杀宋行止不可。 他从家奴手上夺了弓,拉弓上箭朝宋行止射去。 宋行止和林贯祺合力对对黄江,十分勉强,吴赫一箭过来,两人反应快射了过去。 哪知吴赫射了一箭,又再射了一箭,两人又要应对黄江凌厉的掌风,渐渐落于下风,几次差点被逼的摔下船去。 说时迟到时快,只见一身着黑袍,戴着黑袍面具的人飞身过来,挡在他们前面接黄江的掌风。 又是他! 行止和林贯祺落回船上,看到那黑袍人,他武功精湛,远在黄江之上。 所以那六艘船,是他带来的,他来帮他们! “我们回船上去!”林贯祺拉她。 “不。” 宋行止铁了心杀吴赫,全然忘了杨絮棠在他们出发前的盯嘱,吴赫还不能死! 她一个飞身去杀吴赫,吴赫又射了一箭,行止躲过,又朝吴赫刺了一剑。 这次在吴赫的右手腕上刺了一下,吴赫的弓掉了,他忙左扑右躲。 “回去,不可恋战!”黑袍人大声道。 林贯祺去阻止宋行止,行止哪里肯,她正追着吴赫杀。 此时船开始摇晃,吴赫身边的几个家奴也来应战,林贯祺只能先杀这些家奴。 第84章 鏖战(三) 宋行止看林贯祺在应对家奴,而吴赫已跑到船尾,想进船舱内。她飞身追过去,剑锋刺向吴赫。 吴赫身上多处受伤,躲过了行止这一刺,反而捡到了一把剑,他沉声道:“宋行止,看来你铁了心要杀人!” 行止想,机会难得,今日不杀你,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并不回答,再向吴赫刺。 吴赫左右躲闪,还以为自己真的就要命丧于此了! 她哪想到,宋行正跟了过来。 宋行正心里已经笃定,银面少年是宋行止。 明明他帮吴赫,这将是改变宋家命运的大事,行止居然坏他好事。 而且他看到自己跟吴赫在一起,说不定会怀疑他杀了大哥哥 所以,他一定要杀了宋行止。行止死了,就没有人可以跟他争宋家家主。 想到这里,他看宋行止在专心跟吴赫打架时,他看准了,一剑刺向宋行止的后背。 这一剑,从宋行止的肩胛骨下缘刺了个对穿。 行止只觉得一阵剧痛,一回头看竟是宋行正。 宋行正冷哼一声,一脸的杀气,拔出剑后,看行止的血溅出来后,他并不犹豫,再朝宋行止刺去。 宋行止吐了一口血,躲过了宋行正这一刺,然后踢了一他脚。 “小心!”林贯祺看到后着急的大喊。 宋行正爬了起来,看宋行止血流不止,他杀心一定,立即上前要再补一剑,确定宋行止能死透。 此时黑袍人听到林贯祺的声音,一转头看到宋行止站在船沿边,身上全是血。 他瞳孔一缩,不跟黄江恋战,一掌打在他天灵盖上,将他击落入水后,飞身朝行止而去。 眼见宋行正要补那一剑时,他使出暗器打在宋行正的眉心。 宋行正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眉心血流出来,他摸摸脸,全是血,身体晃了晃,再难保持平衡,倒下摔到海里去了。 吴赫眼见能杀宋行止,爬起来去刺她,两人拆了一招,行止捂住伤处,此时船一晃,吴赫趁机踢了一她一下,她身体不稳,摔落进了海里。 “……” 林贯祺要赶去抓她,哪里抓得到,却见黑袍人反应更快,跟着宋行止一起落入了海里。 宋行止掉到了水里,海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她的身体开始下沉。 好冷! 好痛! 她睁开眼,看光线离自己越来越远! 我要死了吗? 她脑海中浮现了杨絮棠的身影,他在梅树下摘梅,自己为他捧篓…… 她笑了!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却见一个身影离她越来越近,她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他搂住了她。 好熟悉? 他好熟悉! “老师……” 行止微张开口,无数水涌入喉间! 那黑面人一手搂着她的腰,唇贴到她的唇上,源源不断的气息渡入她唇内。 “……” 她是在做梦吗? 是老师在抱她,在亲她吗? 真好? 临死前,她能亲到老师,她死也瞑目了吧! “行止!行止!” 行止睁开了一下眼,她的唇又被紧紧贴住,不停的温暖的气息灌入喉咙。 她想去摸他的脸,她想再亲亲他,身体却没了力气,最后陷入了昏迷。 第85章 忆知(一) 行止又开始做那个梦了! 她到了皇宫,立在皇宫最大的宫殿,乾元殿内。 偌大的皇宫,威严空旷,静寂的吓人。宫人们出出入入,连走路都没有声响。 行止迫不及待的往内殿而去,她看到身着明黄色长袍的帝王,他头戴皇冠,正坐在龙椅前埋头批阅奏。 行止缓缓走近他,越走近就越觉得他熟悉。 她的呼吸几乎停滞,目不转睛的看着帝王。 此时宫人缓缓进来:“皇上,林将军求见!” “宣!” 行止回头,看到身装一品将军朝服,头盔夹在手上的高大将军进来。此人三四十模样,留着满脸胡须,眼眸有神,身后跟着一名副将,那副将手里捧着一个方型锦盒。 “末将林贯祺参见皇上!” 林贯祺! 他是林贯祺!中年的林贯祺。 那帝王呢! 行止回头,看到帝王缓缓抬头,帝王不仅俊美不凡,眸光清冷,神色自有帝王威严。 行止僵直的身体,眼前的帝王,竟是她的老师杨絮棠! 怎么会是老师? 老师为什么会变成皇帝! 行止走近了他,她的身体穿过了桌子,想去碰他,却从他的身体穿过。 她死了吗?为什么碰不到他? “贯祺,平身吧!” “皇上,朱秀夫已被诛死死,启幼帝奉上玉玺,自请降为庶民。”林贯祺说着,从属下接过锦缎方盒,缓缓打开,那是西启的玉玺。 帝王看到玉玺,脸色并没有太多的喜色。 “贯祺,至此天下都平定了吧!” “只有南方小股势力,已不足为惧。”林贯祺道。 “甚好……” “皇上,柳将军求见!”宫人进来。 “宣。” 很快便见身着赤红戎装的柳是如进来。行止看着柳是如,她比自己死时还要年岁长些,却依然艳美风情,穿上盔甲后更显威风凛凛。 柳姐姐竟做了老师的部下!她记得自己死的时候,是让她保护老师离开的! 只见她一进来便下跪:“参见皇上!” “平身。” “柳将军何事?” “回皇上,末将军这些年征战沙场,积劳成疾,加上旧伤复发,实在难以忍耐。如今天下已定,末将想辞官归隐,回越州养伤。”柳是如道。 听到越州,杨絮棠缓缓抬眼。 “你要回越城……” 柳是如心头一紧:“是……” “也好,朕封你为东南王,你回越州戍守吧!” 柳是如很是震惊,眼眶缓缓泛红。 她以为皇上未必会痛快答应,更没有舍想他会封她为。 行止死后,她跟随皇上征战天下。因她是女子,又她曾是青楼妓子,在军中和朝堂上,她受了不少嘲笑讥讽。 然数年来,皇上对她始终信任,建国论功行赏时,她和林贯祺皆是一品上将军,皇上待她真的极尽优待了 “臣谢主隆恩。” 行止很疑惑,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皇上,臣这次回东南后,您多保重。”柳是如的声音微微哽咽。 皇帝看林贯祺和柳是如皆看自己,露出关切之色,他摆手,意思他们退下。 第86章 忆知(二) 行止渐渐忘了自己是在做梦! 她变成一缕魂,飘荡在帝王身,看他起居饮食,看他忙于政务,她终于知道发生了何事! 杨絮棠在她死后,率军把姚景一杀了,随后他以越州为根据,起兵反兴国。 那时凤帝登基,叛乱四起,凤帝不仅不专心治国,反而沉迷戏曲,每日同戏子嘤嘤燕燕玩乐,贪银纵yu。 等凤帝死后,安平王、淮南王先后起兵,各地节度使更加拥兵自重,战乱不止。 杨絮棠乃儒门领袖,得天下人敬重,他一举一呼百应,不少名将名儒皆归服。 杨絮棠用了五年时间,先平定了安平王,淮南王,随后率军入洛都。 此时兴国皇帝是未帝,未帝暴虐残忍,在杨絮棠入洛都是仓惶逃跑,最后被流民所杀。 至此,杨絮棠在属下拥戴下,登基为帝,国号为肃。 肃帝登帝后,地方节度使常有叛乱,杨絮棠采用了恩威并施策略,以抚为主,以剿为辅,用数年时间平定了地方势力。 等西启的幼帝也放弃国号,肃帝其本统一全国。 统一全国后,肃帝派林贯祺和柳是如等大将多次北击沙陀,将沙陀部族驱至漠北。 肃帝登基后,轻徭薄赋,鼓励农桑,国家渐渐安定,百姓终于不用再受颠沛流离的战乱生活。 肃帝自然也被百姓和朝臣拥戴。 只是做一个皇帝,真的很好忙啊! 行止每日都在他身边,发现他每天寅时便起,开始早朝,接见群臣,商议政事,批阅奏折,往往要忙到深夜。 更让行止心疼的是,他无人陪伴,连妃子都没有! 她没见他笑过,他总是冰冰冷冷,一点欢愉之气都没有! 为什么呢? 他是帝王呀,所有人都臣服他! 她那时做越州的王,那时她跟柳姐姐她们在一起的时候,多快活呀! 他睡眠也不好,行止常看他批阅奏章后,身旁的宫人劝着他休息,他就是躺到龙床上也常睁眼到天亮。 他连说话的人都没有,也不肯立皇后。 行止几次都听到朝臣劝,要他纳立皇后,总是给他递各种美人名册,他亦从不看一眼。 皇宫里好多流言! 有些宫人就私下传,说皇上不喜女色喜欢男色!他被宋行止软禁绿竹猗十年的事儿,也常会被人提起,关于他们师徒间,也会有不少流言。 谁想竟也有臣子将俊美的少年送到他面前,他不仅不用,还会对讨好的臣子训斥惩罚。 行止想,难道老师天生就不喜欢男女之事吗? 行止趴在案前,看帝王正埋头批阅着奏折,她伸手想去触摸他,即使知道摸不到,手还是他的颊边滑动着! 跪在帝王面前的臣子,正口若悬河的劝说帝王,大约意思是天子不能无后,帝王空置后宫实属不妥云云。 行止见帝王只淡淡安抚了眼前忠心耿耿的臣子,把他打发了。 行止先是甜滋滋的想,这世间又会有哪个女子配得上老师呢?转而又想,他一个人连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得多孤苦呢! 林贯祺进来了,他刚跟沙陀王打完战,彻底把沙陀打服了。 “皇上!” 皇帝抬头看向林贯祺,缓缓放下笔说:“贯祺,朕想去越州宣州一带走走,你随朕去吧~!” 第87章 忆知(三) “皇上要去越州?”林贯祺神色微变,“皇上自诛杀吴建漳残余后,就再没回过越州了吧!” “是啊,都快二十年了!” “末将这就安排。” 皇帝浩浩荡荡的南下,行止也跟在皇帝身边。 皇帝南下时,似乎也没有闲着,每天还是有处理不完的政事,见不完的臣子。 行止看他这般,都替他累! 她最喜欢的,就是趴在他身旁,看他执笔,听他说话。她想,我若是永远做鬼魂也好,能一直伴在他身边。 很快他们到了越城! 到越城那日,正好下雪,柳是如率军来迎。 让行止意外的是,皇帝没有住行宫,柳是如将绿竹猗重建了,皇帝住在绿竹猗内。 老师为什么要住绿竹猗呢?他不应该厌恶这里吗? 他被软禁在这里十年呢?那十年里越城可有不少关于他们师徒的香艳传闻呢!“皇上,绿竹猗还按原来重建的。” “嗯。” 帝王迈入绿竹猗,前面的庭院种了许多的毛竹,笔竹旁是一株腊梅。冬日,腊梅开的正好。 皇帝站在腊梅树下,抚摸着那棵树。 行止亦在旁边,心跳加速,当初她就死在这棵树下,梅树应该烧干净了才是。 “朕想静会,你们都退下……” 柳是如林贯祺等皆退下。 行止看帝王,帝王的眼眶竟微微泛红,眼眶尽是压抑的哀伤和痛楚。 好痛! 她的心也好痛! “老师……”她不由自主唤他。 一阵风吹过,杨絮棠仿佛听到了,手握着梅树,环顾四周,一片白茫茫。 你在想我吗?行止捂着心口看他,你不是想起了我? 你对我,也不全然是讨厌的是吗? 杨絮棠知是自己的错觉,他头挨着那株梅树低语:“我近来常梦到你,你就在我身侧,看着我……” 行止呆了! 老师是在说她吗?是在跟她说话吗? “你实在狡猾的很,骗了我那么多年,我若是早知道……” 他说不下去了,呼吸变得急促,低喘着:“你可知,我想你想的很……” 听了这话,宋行止身体一软,她走近他,凝视他:“老师……” 阵阵寒风吹来,梅花雪花飞满天,迷花了她的眼。 杨絮棠在绿竹猗住了下来! 到了越城,他心情似乎好了许多,每日竟腾出时间制起香来。 过了几日,柳是如带了一个极漂亮的小男孩。 “皇上,小公子带来了!” 小男孩很漂亮,眼睛明亮,看到帝王恭敬的行礼:“参见皇上。” “朕是你的舅爷爷!” 原来小男孩儿是杨絮棠小舅舅的幼孙,叫南忆。 “舅爷爷……”小男孩唤人, 杨絮棠难得露出笑意:“从今日开始,你叫杨忆知,你要叫我皇爷爷,知道吗?” 小男孩还有些懵懵懂懂,认真的点头:“是,皇爷爷。” “过来!”杨絮棠摆摆手。 杨忆知走过去,扶住杨絮棠的手。 “皇爷爷,你摘梅做什么?” “做梅花酒。” “梅花酒好喝吗?” “你尝过就知道了!” 帝王身边多了一个皇孙,皇帝对外宣称是杨家支族留下的血脉。小皇孙跟杨絮棠有几分相像,便也有传他其实就是皇孙。 第88章 忆知(四) 梅花酒,那可是她最爱喝的酒呀! 行止看杨知忆围绕着帝王打转,帝王对他为耐心,叫他读书习字,酿酒制香。 行止在旁边看着酸极了! 回到洛都后,帝王请名儒知忆知的老师,又命林贯祺教他骑射武功。 于是朝臣百姓都知道,帝王有继承人了。 果然,在杨忆知十五岁那年,皇帝封杨忆知为皇太孙,让其听政处理政务。 行止不知不觉,也陪在他身边十几年了。 她是个热闹的性子,这么陪在他身边竟也不觉得闷。 只是帝王的身体一天天开始败坏,终于在这个冬天一病不起。 皇帝叫来辅臣和大将军林贯祺,叮嘱他们要辅佐太孙。 皇帝弥留之际,他对太孙道:“朕的后事一律从简……” “皇爷爷,孙儿还有许多不懂,您不要留下孙儿……”太子趴在床榻边大哭。 帝王摸摸他的头,继续交道:“朕去后,帝陵之内只放朕的衣冠。朕的遗体,你秘送至越州交给东南王,她自然知道怎么安置。” 杨知忆震惊的看着日薄西山的帝王:“皇爷爷!” 皇帝的遗体不入帝陵,这古今未有! “答应朕!” 杨知忆哭的身体颤抖,最后点头。 皇帝露出欣慰的笑。 “你出去吧,朕想一个人呆会……” 杨知忆只好退出。 皇帝身体已羸弱不堪,他缓缓撑起身体从榻上下来。 行止在一旁又是惊慌又是难过,她知道他要死了,他要死了!她再也不能这样陪着他了! 她想去扶他,却根本触碰不到他! 她见他杵着手杖,走到一旁的柜前,打开第二层柜子,柜子里放着一个长方锦盒。 他用干瘦的手拿出锦盒,抱在怀里放在一旁的桌上,缓缓打开,里面竟是一块玉柄。 这是她的玉柄! 她那根玲珑鞭上的玉柄! 当年她葬身火海,她的鞭子应该烧成灰烬才对,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还留下了这个玉柄。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留着玉柄! 只见他苍老的手轻轻放在玉柄上,然后拿出来,嘴里嘟喃一声:“小知了……” 宋行止身体一软,几乎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他留着她的玉柄,他在弥留之际唤她的名字。 原来,他是不恨她,也是喜欢她的,是吗? 行止冲过去想抱住他,可是什么都抱不到,她崩溃的大哭,她想大骂,大骂老天!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此时他又躺回了龙榻上,将玉柄放在心口,竟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卸下千斤的重担,终于可以去见梦中人! 行止趴在榻旁,嘴里低语着,不要死!不要死! 这夜,肃帝薨! 新帝登帝后,昭告天下,帝王去,庙号文宗,葬入早已修好的帝陵。 宋行止的魂,上了一艘船。 船头乃大将军林贯祺,船内则是肃帝的龙体。 船往东南而去,一直到了越城。 行止日夜都陪在杨絮棠的遗体旁,直到船到了越州港,柳是如来相迎。 行止跟着帝王的棺,一路到了绿竹猗。 绿竹猗被扩建,竟建成了帝王的随陵,行止一路跟到陵院中,看到那一大毛竹,那株梅花。 最终,杨絮棠的真身葬于梅树下。 行止坐在梅树下,环抱着自己,直愣愣的发呆。 她看到柳是如和林贯祺缓缓而来。 两人在帝王墓前,神色苍然。 “行止,若知今日,必定也能安慰!” “我跟随皇上数十年,总觉皇上心思深不可测,难以捉摸。也是这几年才知,他的心一直都在越州。” 行止泪如雨下,她胸口又剧烈疼痛起来,仿佛有人拉扯着她,要将她拉到另一个世界。 第89章 变了(一) 好像有人叫她! “行止,小知了!” 她睁开了眼! “行止,你终于醒来了!” 映入眼前的,是她的大姐姐宋知微。 “大姐姐……” 她咳了一下,只觉得胸口疼的很! 她好像睡的很久,做了很多梦,那些梦奇奇怪怪,画面凌乱纷杂,但她却想不起来。 行止莫名觉得梦对自己很重要,她拼命的想回想,竟一点想不起来,反而头开始疼的厉害。 “小知了,你怎么了,哪里疼?”宋知微关切的摸她的额头,“好像不烧了!” 行止努力的回想发生何事? 她想起来了,在望仙岛,她和林贯祺一起劫吴赫的船。她一时冲动去杀吴赫,结果被宋行正刺了一剑,随后她落入海里。 “我在哪儿?”行止看周围,这是绿舍她的房内。 “在绿舍呀!”宋知微看她要坐起来,忙按住她,“你受了伤,是杨先生通知我过来照顾你的。” 老师! 一提到老师,她的头更疼了! “老师呢?”行止问。 “不语,你去请杨先生过来,就说行止醒了。” “是,大小姐。” 不语领命出去了。 “你真的吓死我了。”宋知微担忧的看着妹妹,“你都晕迷一天一夜了,一直不醒。” 她昏迷了一天一夜。 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她掉到海里后,她看到那个黑面人,是那个黑面人救了她! 那个黑面人,还亲了她! 是老师! 行止想到在水里的亲吻,不由脸红了。 “你说是老师叫你来的?”行止问。 “对啊!”宋知微说,“就昨天中午,杨先生命人到宋府送信,让我立即却绿舍。我也不敢多问,也没敢跟母亲说,带着不语到绿舍。我等了半个多时辰,杨先生抱着你回来。那是你昏迷着,浑身是血。我看的,几乎要吓晕过去。” “杨先生说你后背受了伤,已经封住了伤口穴位,他让我不语为你处理伤口。随后,杨先生用内力为你调息。昨天到现在你一直高烧不止,说着糊话。” “我说糊话?什么糊话?”行止问。 宋知微听行止这么问,脸上有些不自在,低声说:“你不停的唤着杨先生,还哭了……” 她哭了? 她为什么哭了? “就这些吗?”为何她觉得自己错过了很多,那个梦很长很长,她真的很想把那些梦记起来。 “你还想有什么?”宋知微轻叹,“你终于是退烧醒来了。昨天晚上我也不便住这儿,只好让不语留下来。母亲还问起你,我只好说你在杨先生这儿读书。” 行止还在纠结那些梦! 看身上干净净,只身子不能动,一动后背和胸口就疼的很。 “我的衣裳是姐姐你换的?” “自然是我换的。”宋知微瞠她一眼,“杨先生肯定是知道你的女儿身,不然也不会让我们来照顾你。” “他不是早知道了吗?”行止低声说。 “小知了,你不会是……”知微想到行止梦中那些糊话,心情复杂。 “大小姐,杨先生来了!”不语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宋知微只好止住了话题。 第90章 变了(二) 只见杨絮棠进来了! 杨絮棠身着白袍,神色清冷。 “先生,行止终于醒了,我看她烧也退了。”宋知微说。 杨絮棠走到床边,黑眸凝视行止。 宋知微忙让开位置,杨絮棠便坐在床边:“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脉。” “……”行止莫名有些不安,她怎么觉得老师好像在生气! 在海里,他抱着她,还唇贴着唇为她渡气!行止现在看他,她非常确定,黑面人就是老师。 “行止,把手伸出来。”杨絮棠声音冷了几分。 “哦。”行止忙伸出了手。 杨絮棠的手按在她的脉上,行止不由自主的看他,莫名就想到水中的那个亲吻,不由抿了抿嘴。 “你失血过来,身体很虚,要精心调养。”杨絮棠说。 “先生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行止的。”宋知微道。 杨絮棠微点头:“宋姑娘,厨房熬着药,可否请你带着不语姑娘去看看。” 宋知微立即会意,杨先生单独要跟行止说话。 “好,我们这就去看。”她带着不语出去,还关上了房门。 房内只有他们师徒,行止躺着,男人坐在床边,一双黑眸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老师……” 杨絮棠不说话,手捏在她的脉上,指腹顺着脉滑动到了她的掌心,握住她的手。 “……”行止被他捏的手心发麻。 紧接着,杨絮棠竟缓缓倾下身,如谪仙般的俊脸离她越来越近,两人几乎鼻尖相触,他的呼吸轻轻喷酒在她的颊,她觉得自己要晕了,身上颤栗的更加厉害。 天哪! 她从来没有跟他这么近过啊! “老师!” 杨絮棠的眼眸深邃极了,森森然有些可怕。 行止第一次看他竟露出这样的神色,仿佛换了一个人。 “……” 杨絮棠盯着她,另一手竟落天她的脸侧,先碰到她的耳朵,紧接着指腹滑到她的脸侧。 他的手热量高,摩挲她细嫩的脸颊,让她身子更是发麻,心跳的更快。 “老师……” 老师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太陌生了! 她虽不害怕,却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杨絮棠听到她的声音,眸光一点点的恢复清明,手却仍从她脸上移开,沉声问:“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只夺船,不杀人?” 老师真的生气了!而且是生很大的气! 所以一改温文儒雅,一瞬间变得强势,这般迫人。行止忙:“是,您说过。” “我有没有说过,夺了这二十艘船,吴良启到越州后一定不会罢休。但只要吴赫无事,他到越州后会先按奈住私下调查,我们有时间处理消化那批货。相反,吴赫是他独子,若是吴赫死了,他定会在越州掀起腥风血雨。” “您说过!” “我是不是说过,吴赫身边全是高手。你要避免跟他正面交锋,减少不必要的缠斗,以免吃亏。” 行止越听越心虚,知道自己闯了大祸:“您说过。” “你为什么还要去杀吴赫?” “我……我以为机会难得。” “你所谓的机会难得,就是你的小命差点没了!”杨絮棠说着在她脸上的手微微收力。 第91章 变了(三) “我错了。”一动不敢动,头一回她竟有些怕他。 “我还是没给够你教训!”杨絮棠眼眸深沉的吓人。 “我……”行止也知道自己错了,“老师罚我吧!” “罚你?”杨絮棠声音微微扬起,不由两手都抚着她的脸,“为师应该如何罚你?嗯?” 宋行止眼眶湿红。 “你就这么不惜命吗?宋行止!” 行止不由颤抖起来,老师现在这模样,就跟后来他们决裂后一模一样,那么冷漠,那么生气。 “对不起……” “这么轻易就把自己的小命往别人面前送,你当真就那么想死吗?” “不是的,我只是杀了吴赫!”行止急忙说。 “吴赫的命算什么,也值得你拿命去拼!” “我错了,老师,我真的错了。”行止只知道认错。 这一刻老师的眼神太吓人了,她又慌又怕,只想他快些原谅自己。 “行止。”杨絮棠的手在她颊边滑动,眼眸炽热的几乎要将她烧起来,行止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老师……” “你听着,你以后若是再不听我的话,我就再也不理你,你知道为师说到做到!” 宋行止眼眶立即积聚了泪水,她急忙道:“我……我会听老师的话,我保证……” 杨絮棠脸上终于露出许许笑意,他的指腹抹去她颊上的泪珠:“你好好活着,不许轻贱自己的性命!” 行止被他一碰,脸上竟是麻麻的,心怦跳的更厉害。 “我知道。” 杨絮棠仿佛终于满意了,手微微松了力道,眸光缓缓移到她的唇上。 行止被他的眸光吓住了,前世今生,他从来没有用过样的眼神看过她。 “老师……” 他要亲她了吗? “记得我说的话,你要是再敢拿你的命去冒险,我就再也不见你……” 再也不见她! 那怎么行,她会疯掉的! “我保证,一定听老师的话,我会很爱惜很爱惜我这条小命。”宋行止立即保证。 杨絮棠嘴角的笑意渐深,终于缓缓放开她,只是手还轻轻放在她的手旁,大手包住她的手。 好像不生气了! 行止也觉得呼吸能顺畅些,被他这般握着手,她也觉得舒服的很。 她心里还有许多疑问有,不由问:“老师,那黑面人是你对不对?在水里救我的人,是你……” 你还亲了我! 杨絮棠并不接话。 行止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那六艘接应的船也是你安排的,你一早就打算来接应我们。所以那夜,在昌南街救我的人,也是你……” 杨絮棠仍不说话,只坐床边看她。 又不说话了! 他老是这样,让她去猜他的心思,真的很难猜啊! “老师,你跟影盟什么关系?” “你以后就会知道。” 终于回应她了! 所以他这是默认了,他就是黑面人! 行止激动极了,眼巴巴的:“吴赫死了吗?” 杨絮棠定定看她:“没有,既然我说过这次不杀他,自然不能让他死。” 宋行止有些失望,吴赫居然没死,她这伤受的真不值。 第92章 变了(四) “那二十船货呢?” “还留在望仙岛。” “留在那儿,这样会不会让人发现?” “吴赫是仓皇逃走的,他绝不会想到,我们还把船留在望仙岛。” “我二哥哥认出了我,我那一剑是他刺的。”行止不免忧虑。 “所以他死了。”杨絮棠说。 行止也隐约记得,宋行正被黑面人用暗器打中了眉心。 “但是吴赫还是会怀疑是我,等他回去后一定会找我麻烦。”行止说。 “他怀疑你又如何?你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你哪来的人马劫船?他的怀疑没有道理。”杨絮棠反问。 “……” “再说了,就算这次你们没有交锋,上次在杨府之后,他已视你为眼中钉,一样会找你麻烦。” 老师说的也有道理。 “吴良启这次失了二十艘,他一定会发难,但是发难之前他也要查清楚,证据确凿。他,再怎么也查不到你身上。他来越州,还有很多事情要办。而吴赫,他受的伤比你重得多,一时间半会儿也不会与你折腾。” 行止本来还担忧,一听老师说,松了一口气。 “你想要吴赫的性命,不急于一时,我总会如你所愿。”杨絮棠低声说。 “……” 为何她觉得老师说这话,好温柔!她的心仿佛被阵阵热流包裹着,她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 为什么她觉得一夜之间,老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他对自己,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她说不好?仿佛、仿佛他看自己时,不仅仅当她是学生? 可是,不当她是学生,还能是什么? 也许是自己多想,也许这次莽撞的行止让老师心有余悸,他才待自己严厉些! “你该吃药了。”他说着,松了她的手,缓缓起身。 行止还想抓他的手,也这么做了。 这么一抓,杨絮棠低头看着她白白嫩嫩的手,嘴角笑意更深。 “……”老师怎么这么笑! 他这样笑,好好看啊,可是、可是还有几分吓人,不像是往日他会露出的笑容。 他语气立即变得温柔:“怎么了?” “我还有许多问题。” “不急,好好养伤,以后总会叫你知道。”杨絮棠看时辰差不多,去开了门。 果然,看到宋知微和不语在门口,不语端着药。 “先生……” “宋姑娘,喂行止吃药吧!”杨絮棠说着走了。 宋知微看杨絮棠的背影! 她心里涌出淡淡的疑惑,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三天前杨先生抱着行止回来后,他整个人好像变了! 以前的杨絮棠,温润如玉,待人谦和有礼,很容易让人卸下心防。 如今的杨絮棠,依然谦和有礼,可眸光神色竟有几分威严凌厉,和他说话更觉得迫人,让她莫名生出几分惧意。 是她多想了吗? 宋知微进了屋,见行止脸红红的,眼眶里还有一层水气,她心中的疑虑更深。 “行止,该吃药了!” “哦!” 宋知微照顾行止吃了药。 等她吃了药,宋知微才问:“行止,现在你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你去哪了?” “……”看来老师什么都没有跟姐姐说。 “姐姐,你就别问了,总归现在没事了。”行止说。 “你……你这样受伤,真的很吓人。” “我以后会小心的,我保证。”行止说。 宋知微只好不再多问。 第93章 钟情(一) 宋知微不便在这儿多留,看行止伤势稳定,便说要走。 “我留在这儿太打眼了,不能留太久,让不语在这儿照顾你,我让初一也过来,可以帮忙干些话。” “姐姐放心,我在这儿住很好的。” “你老在这儿住,也不好的。”知微其实还有更深的话想跟行止说。 行止在昏迷的时候,嘴里全是杨先生的名字,时而伤心,时而急切,时而深情满满。 她一开始疑惑,又心惊。 她想,行止是不是对杨絮棠过分依赖和崇拜呢? 应该不是男女之情吧?行止从小就以男孩生活,她对男女之事未必开窍了“……”行止没想那么多,她就想住这儿,她就想跟他在一起。 “你在这儿住太久,也会引人注意。你不知道,二堂哥两天没有回来了,大伯父正派人找着呢!我今天出门时,还问起了你。”知微说。 “哦,二堂哥天天在外面,谁知道道他会去哪儿?”行止面色不改。 “……”知微叹息,“大堂哥刚死,现在二堂哥又不见了,大伯父难免会着急担心。” 行止却想,宋行正早死在望仙岛的海里,这会儿只怕尸骨无存。 可她没有一点内疚或者同情,宋行正还想杀她呢?在船上不是自己死就是他亡。 更别说他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一门心思巴结吴赫,还要牺牲她两个姐姐。 “你只要能走动了,就回家,在自己院里养伤也是一样的。”知微说。 行止听出姐姐话外有话,她隐约猜到姐姐要说什么,却只是装傻不懂。 知微叮嘱了不语几句,这才走了。 一出门,又遇上杨絮棠。 “先生,行止又要累您了!”她福身见礼。 “宋姑娘客气了。” 知微心中疑惑,这一刻看杨先生,仿佛还是那个杨先生。知微一抬头,见杨絮棠笑的温润,她心一紧。 不一样了! 杨絮棠真的不一样了! 知微立即意识到,杨絮棠的眼神不一样了。他的眼神冷冽,深邃,浑身竟还散发着如帝王般的威严气势,会让不自觉的敬畏和紧张。 “先生,待行止能下床了,就让她回宋家吧!她一直住您这儿,总归有些不妥。”知微说。 杨絮棠深知,行止的姐姐聪慧过人,擅长洞察人心。他淡淡回:“过几日,我要再为余夫人施针,到时我送行止回来,姑娘觉得可否?” 知微连忙说好。 辞了杨絮棠,她一路出绿舍,哪知在绿舍门口,迎面撞上了个青年男子。 那男人身着灰青长衣,五官鲜明深刻,眼睛有神,只是一眼知微就想到那是深山丛林里的野狼豹子,勃勃野性。 知微不曾见过这样的男子,也不多看,想他能进绿舍大概是杨先生的客人,只微福身示意便走。 进来的是林贯祺! 他留在望仙岛安排一切,现在告一段落,所以特意来给先生汇报,顺利看看行止的伤势。 他没想到,一进来就遇到一秀美姑娘。 那姑娘第一眼看只觉得秀美清丽,细看之下,便见她肌肤白皙似雪,眸光似水,气质端庄如兰,清雅婉媚。 第94章 钟情(二) 她和自己眸光对上时,先是惊愕,双颊粉红,那神色当真是顾盼生辉,绝美脱俗,一时间他看痴了。 只是姑娘内敛矜持,并不与自己多说就走了。 他想唤住她,又想看她的气质定是大家闺秀,自己胡乱叫她,反而唐突人家,惹人厌恶。 等那姑娘走了,他才问:“顾叔,这姑娘是何人?” 老顾是看到了林贯祺的神态,他道:“宋府二房的嫡大姑娘。” 宋府的姑娘? 那不就是行止的姐姐! 林贯祺心突突的跳,手心竟有些冒汗,不及多想,大步进去。 他先去见杨絮棠,将那二十船货物的事大致说了。 “先生,现在吴赫失船的事,还没传出去,再过两天宣州也好,越州也罢,肯定就都知道了。”林贯祺说。 “你这两天将军火转水道送去青浦山,粮盐仍留在望仙岛。” 林贯祺点头,粮盐数量那么大,他的确消化不了。 “粮盐要是能入宋家,便是倾刻间就消化了。” “等行止好了再说!”杨絮棠说。 “行止伤势如何?”林贯祺关切的问。 “她伤的重,要休息一段时间。” “我去看看她。” “她刚吃药睡了。”杨絮棠淡淡的回,“如今风头正盛,你还是早些回去,上山后也不要轻易下山,若有要事我会送信给你。” “……”林贯祺看着杨絮棠,是自己错觉吗?为何他一说要去看行止,先生语气都变了。 “我就去看她两眼。” 主要他想了解行止那姐姐,若是以后笼络好行止,自个儿说不定还有机会再见她呢! “……” 杨絮棠的眼眸更冷了:“行止现在不便,回去吧!” 先生会在意自己去看行止?还是说自己错觉? 其实那日他从水里将行止抱出来时,他神色就不对,那一路回去,他将行止抱在怀里,不让任何人碰,一言不发。 当时他以为,先生可是能是太担心行止受伤的缘故。 杨絮棠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语气太生硬,又道:“你想见行止,过些日风头过了,她伤好了再看不迟。你多在这儿留一刻,便更引人注意。” 先生说的也是! 林贯祺不再多说,告辞了。 他从绿舍出来时,猛的回过神来,这次来先生连茶都没有请他喝一杯呢! 行止根本没睡! 她的伤口还疼,宋行正那一剑,从她后背到左胸外侧刺了个对穿,饶是杨絮棠医术高明,她也不可能这么快好。 她连连叹息! “公子,为什么叹息?” “叹你家公子我近来倒霉很哪,老是躺在床上养伤呢!” “公子喜欢到处乱跑,还做一些很危险的事,当然容易受伤啊!” “好呀,不语,你居然敢编排你家公子,快过来,让本公子要好好罚你。” 不语明知公子就是喜欢逗她,她还是羞红了脸。 她坐到床榻边,宋行止看不语脸蛋圆圆的,像个红苹果,可爱的很。她立即上手捏了一下:“我家不语越来越好看了!” “公子老是不正经。” “我哪有不正经?” 不语嘻嘻的笑,一转头却看到杨先生站在门口。 第95章 入梦(一) 杨絮棠一袭白袍,手束在身后,神色清冷,不语吓的立即站了起来。 宋行止逗不语正逗的欢,看到老师也懵住。 老师什么时候来的?为何她一点没察觉? “杨、杨先生……”不语站到一旁。 杨絮棠缓缓进来,立到床榻边,居高临下的看刚刚还嘻皮笑脸的宋行止。 屋内烧着炕火,暖洋洋的,少年只着白色素衣,长发简单的束起细白的颈后。因她的动作,几缕发丝散落颈侧,俏美之极。 她还用乌黑的眼珠子瞅她,转呀转的,小坏蛋心里肯定转了万般心思。 “伤口不疼吗?” “疼着呢!” 就是因为伤口疼,她才跟不语说说话,这样能稍缓缓伤口的疼。 “既然疼,就应该好好躺着。”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 行止想,老师怎么又生气了! 她也委屈的很:“我躺着,又睡不着,无聊的很……” 无聊就跟自个儿的丫头调笑,还动手调戏!杨絮棠的手稍稍收紧,他深知行止身边的女子不断,她对女孩儿们更是怜爱珍惜。 不语在一旁低声说:“杨先生,平时公子就爱跟我们闹着玩,我们……” 那声我们,令杨絮棠看了眼不语。 杨先生那眼神太吓人了,不语吓的打颤,舌头打结。 “不语,我渴了,你去煮壶茶来吧!!”行止不忍自个儿的丫头这般害怕的模样,赶紧打她她走。 “是,公子。”不语得了救命符似的跑了。 等不语一走,行止不由自主的看眼前的男人。 “老师,我伤口好疼呀……” 一听她伤口头,杨絮棠神色微缓,坐到床边看她:“宋行正如果再刺偏一点,就会刺到你的肺,你就真的小命不保了。” “是我不好,不听你的话,现在疼也是活该。” “……” 杨絮棠明知她是故意如此,转移话题,示弱撒娇。 “睡吧!多睡觉,伤能好的快些。” 她睡不着呀! “老师,我想听你弹琴,好不好呀?听你弹琴,也许我就不疼了。” 她很爱听他弹琴的,他的琴音总能让她安静下来。 杨絮棠微微动容,轻抚她的额头,叫来了扬长,让她抱来古琴,架起了琴架。 清心曲,缓缓从杨絮棠指下滑动而出。清心曲,空灵幽远,悠扬绵长。 行止觉得伤口好像也没那么疼了,睡意再次袭来。 待行止睡熟了,杨絮棠的琴音才停下。 不语此时煮好茶推门进来,刚要说话却见杨絮棠对她摆手,又见自家主子已经睡下,她轻手轻脚又出去了。 等她再次醒来时,又是傍晚。 不语喂她吃了一碗鸡粥,勉强的喝了一碗药,让不语给自己换了药。 许是吃了那药,让她更容易犯困,她再次睡的人事不知。 不语担心主子的伤势会反复,晚上睡在宋行止的脚边。 她睡的很浅,迷糊间仿佛听到开门的声音,她想睁开眼,莫名就是睁不开眼。 在眼缝的模糊的光线下,她隐约看到一个身影。 那身影,有些像杨先生。 杨先生大概是来看公子的,不语这么想,又沉沉睡去。 第96章 入梦(二) 的确是杨絮棠进来了! 他进来时,有些意外的看到行止的丫头不语居然睡在她的脚边,还流着口水。 他动作轻缓坐到床边,眸光落在少年身上。 她真的就是少年模样,还是那般冲动,莽撞,天不怕地不怕。 她睡的很熟,呼吸平缓,将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没有发烧。 杨絮棠还是心有余悸,她中剑落入海水的画面犹在眼前。 他轻轻的掀开她被子一角,解了她的衣裳,她的伤口在左胸外缘侧。外衣中衣解开后,他看到了素白的亵衣,还有一大片雪白的胸前。隔着薄薄的亵衣,能勾勒出娇小的胸前轮廓。 他的呼吸微变,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若是有人看到,被称为谦谦君子,儒门领袖,越州凤雏的杨絮棠居然半夜入弟子房同,掀她的被子,脱她的衣裳,怕是声名尽毁,斯文败尽,无异于禽兽了吧! 可杨絮棠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他必须确定,行止的伤口正在恢复。她轻轻解开了她伤上的绷布,看到她的伤口在结痂。 他微松一口气,给她换了一次药,包扎好伤口,再慢慢穿好衣裳,盖好被子。 行止睡的沉,还动了动身子,嘴唇微微开合,嘟哝了一声:“老师……” 她醒了吗? 杨絮棠看她仍睡着,不过是在说梦话。 她在做梦,梦里还知道要叫他。 杨絮棠的嘴角不自觉的浮出笑意,手背轻轻滑到她的颊边:“你这般让人操心……” 大概是被他这么抚着觉得舒服,宋行止又嘟哝了一声。 这一声嘟哝,仿佛也在杨絮棠心里拨了根弦,他心颤了一下,不自觉的俯身离她的脸近些! 行止睡的熟,脸颊白里透红,唇瓣粉润欲滴。睡着的她真的人畜无害,温顺慵懒的像只猫。 “老师,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行止嘟哝着梦语。 听了这话,杨絮棠的心快一摊水。 “不讨厌,永远不讨厌。” 杨絮棠不自觉的离她越来越近,唇贴到了她的唇上。轻微的触碰,呼吸缠绕。少年的唇,柔软温热。 杨如棠所有的感觉都在唇上,却还是听到睡在床角的不语微微动作。 他暗施了力道,立即点了不语的睡穴。 次日,不语睡过头了。 她醒来的时候,她家公子居然早就醒了,是顾婶照顾公子洗漱用早饭的。 大小姐也来了,看她还睡在自家公子床尾,迷迷糊糊醒来。 “不语,你就这么照顾自家主子的!” 知微担心行止,顾不得声名,用完早饭就过来了。谁想到不语不仅没照顾行止,还睡到日上三杆。 “大小姐,我……” 不语也不知自己为何睡到现在?她平时睡的很浅呀! “不语大概是太累了,大姐姐,没事的。”行止说。 不语很内疚,她没有照顾好主子,还让主子为自己辩白。 更让她惭愧的是,她昨天晚上还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梦到杨先生半夜到了房间,然后……然后搂着公子,还亲了公子! 真是奇怪的梦!她都不知道自个儿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若是公子知道,她一个丫环梦里竟把杨先生梦成那般轻薄下流之徒,必定狠狠罚她! 第97章 发难(一) “我把不言也带来了,两个丫头照顾你更方便。”知微说。 “好……”行止很喜欢她两丫头,有她们在身边可以解闷。 “我先给你换药吧!” 行止让姐姐换药。 谁知知微解了她的衣裳,看她的伤口愈合的极好,伤口也清理过。 “不语,昨天晚上你给你主子换药了?” “没有啊!”不语还在自己晚起的愧疚中不可自拔,不敢领功。 知微有些疑惑,她边上药边说:“你的伤口恢复的极好,但是不可大意,还是要细细的养,不能留下病根。” “知道了。”行止感觉自己的伤势的确好了许多,伤口也没那么疼了。 等换好药,知微忍不住继续叮嘱:“行止,你如今来了信期,正是长身子的时候。你千万不可忘了,你是女子,要爱惜身子,不可以再冲动,要有男女之防!” 行止低头看胸前,自从她来信期后,胸前总是涨扑扑的,因受着伤又要换药,连布带都绑的漫不经心。 如今仔细看,好像有些样子了。 “知道……” 知微爱怜的看她,在她们宋家姐妹中,行止是最美的,五官灵动精致,笑起来两颊还有可爱的梨涡。 虽是她自小做男孩子长大,说话行事都像个男孩子。可她到底还是女孩子呀,她已经长大了,十四岁了,都来信期了。 知微恍惚着,莫名想到杨絮棠!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联想? 是因为行止那么的依赖他吗?还是他明知行止是女孩子,却丝毫不点破,依然这么爱护? 可他们是师徒呀!最重礼义廉耻、儒门出身的杨絮棠就绝不可能会喜欢行止! 真是乱想! “姐姐,我又不是未来姐夫,你做什么这样看我……” 听行止提到未来夫婿,知微脸微红拧了她一下:“不许贫嘴。” “如今府里很不太平,二哥哥还没找到!大伯父昨天晚上又到了咱们二房问你何时回来?”知微又说。 “他找二哥哥问我做什么?我跟二哥哥素来感情一般,问我我也不知道。”行止说。 “我也是这么回大伯父的。”知微隐隐有些不安,“母亲也很担心你,我过来时,知悦还要过来……” “二姐姐守不住秘密,让她知道我受伤,只怕别人试探几句,她就说了。”行止说。 “她是想找机会见杨先生……” “……”行止岂会不知,她的伤口又疼了。 知微观察着行止的神色,缓缓问:“小知了,杨府有跟宋家结亲之意,你说你二姐姐嫁给杨先生,你以为如何?” 二姐姐嫁给老师,老师做她的姐夫! 想想那画面,行止伤口更疼了! “知悦很是仰慕杨先生,就是不知道杨先生是何心思?” “老师的心思,我哪里知道!” “……” 知微是在试探行止,她本以为行止就是男孩子心性,男女情事没开窍。 现在她又不确定了,若是行止当真恋慕杨先生,那…… “姐姐,你就是爱操心,老师的婚事他爹都做不得主,徐夫人一个继室能做主?我们就更不用说了。”宋行止说。 “这倒是……” 第98章 发难(二) 宋知微走后,行止有些没精打采。 杨絮棠今天也不在绿舍,行止问顾婶,说是回杨府了。 她只好把自己当成一条咸鱼,躺床上睡了一天。 夜里,她突然就睁开眼醒来了,想来下床。 “公子,您做什么?”不语也立即醒来,凑过来问。 “我下床走走……” “您伤还没好,不能动的。” “我已经好很多了。”行止已经坐了起来,她伤口虽然还隐隐的痛,小心的走动是没问题的。 行止走动了几步,下意识的推开窗。 “公子,外面冷,您不要开窗,小心着凉。”不语急忙过来。 “我透透气……”开了窗,她往对面的房间看去。 对面的窗是亮的!老师回来了! “老师回来了?” “是呀,杨先生傍晚就回来了!” “你怎么没叫我!”行止气恼的瞪不语。 不语见公子这么凶,不由委屈:“杨先生回来的时候,公子您睡着了,杨先生过来时,让奴婢不要吵醒你。” “他还来过……”行止目不转睛看着对面的烛影。 “坐了好一会儿。” 行止看自家丫头眼眶红红的,软了语气:“我的乖乖不语,我饿了,你去给我做点吃的好不好?” 不语点头立即去办。 行止再也没有睡意,她倚在窗边,看着对面的窗台印出来的身影发呆。 外头寒风冷冽,伴着琴音而来。 老师在弹琴!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曲子! 今夜的琴音,有几分萧瑟苍凉,仿佛弹琴之人站在万物之颠上,孑然一身,天地悠悠,沧然泪下。 莫名的,行止仿佛自己便是那人,有些酸楚。 谁想,琴声突然又绵柔起来,仿佛在呢喃细语,低声诉说,如泣如诉。紧接着,琴声微扬,有如清风,吹过雪地,拂过竹林,飘浮天地间,有荡气回肠之感。 这是什么曲子?她真的从来没有听他弹过,她想知道这曲子! 她刚出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的铃声。 扬长和避短出来,往外院而去。 是谁来了? 行止有不好的预感。 不一会儿,杨絮棠缓缓而出,他一身藏青长袍,步伐不疾不徐。 行止下意识的就要跟出去,谁想一到门口,却见老顾过来。 “宋公子,公子叮嘱,不管发生何事,你都不要出去。” 行止立即想到肯定跟吴赫和那二十艘货物有关。 一定是吴赫回来了,要找她麻烦。 来绿舍的,并不是吴赫,而是刚到越州的吴良启。 吴良启是东南王吴建漳的亲侄子,四十有余,身形高大壮硕,满脸的胡子,目光凶悍。 他身后跟着武士十余人,强兵近百人,将绿舍围的水泄不通。 扬长避短开门时,竟也不怕,只挡在门口,说要去亲请公子。 吴良启大概也有所顾忌,没有硬闯。 等杨絮棠到门口,吴良启一眼认出他,手放在腰上的大刀柄上,跨步上前、气势逼人到杨絮棠前面。 “杨状元,多年不见!” 杨絮棠行礼:“见过镇都抚大人!不知大人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第99章 发难(三) 还问他有何贵干? 吴良启想到儿子浑身是伤,只剩半条命,就怒火中烧! “我来捉拿宋行止!我去过宋府,知道他在此,杨状元,请把他交出来!” “宋行止是我膝下学生,镇都抚因何捉弄她?” “宋行止盗军船,将我儿吴赫打至重伤,我要捉拿她归案!” “……”杨絮棠露出诧异和震惊之色,“镇都抚是不是搞错了?行止不过个十四岁的小儿,她有何能力盗军船?再说了,吴公子身边高手如云,行止三脚猫的功夫,也不可能将令公子打至重伤。” “你先交他出来,我一审就知道了。” “镇都抚若是没有证据,请恕我不能从命!” “杨絮棠!” 火光之下,吴良启粗犷的脸更显凶狠,他解释:“我儿吴赫日前送军粮至宣州,遇到一伙盗贼将二十艘军粮尽数抢去。我儿死里逃生,亲眼见到为首的贼子是宋行止。” 杨絮棠更觉离奇:“在下不知吴公子为何咬定行止是盗匪?一来行止不过是我膝下读书郎,她绝没有人手去盗吴家二十艘军船。二来,行之这些日都在绿舍随我读书,从没有离开过,绝不可能分身去盗军船。” “你把她交出来,我跟她对质。” “她小小稚儿,镇都抚这般气势汹汹,只怕会被她吓坏。”杨絮棠说着又冷笑一声,“吴公子倒是跟我徒儿杠上了!想当日祖父寿宴,吴赫抬尸到杨府贺寿,口口声声称行止乃刺杀他的刺客,还逼令他脱衣以证清白。今日,吴镇都抚又带人马来强要人。” 杨絮棠产着上前一步,眸光跟吴良启对上:“莫非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镇都抚要拿的是我杨絮棠?如是如此,镇都抚尽管拿就是,为何为难稚儿!” “……” 吴良启脸黑的彻底,他当在不能拿杨絮棠。 杨絮棠在洛都都极有声望,天下儒生以他为表率。如今凤帝还想笼络儒生,动杨絮棠中会让天下不满。 “杨状元,我只要宋行止!” “行止的确在绿舍之内,但只要我杨絮棠在此,谁也不能进去一步。” “杨岚州,数年不见,你变了许多!” 吴良启的记忆里,杨絮棠就是个书生,他以为今天自己这阵势,拿宋行止手到擒来。 “为师者,若连自己的学生都无法维护,杨某无颜立天地间。” “我今天一定要进去拿人!”吴良启说着作势拔刀。 而他身后的武士精兵个个都做把刀动作,动作整齐划一,在寒夜中这动作十分骇人。 “……”杨絮棠神色不变,一动不动。 他身边的扬长避短,皆面不改色。 吴良启怒急,二话不说,一刀朝扬长砍去! 谁想扬长反应极快,一个侧身躲过了,而反手推了吴良启一掌,吴良启握刀的手微晃了一下。 “……” 吴良启震惊,大怒,他动不了杨絮棠,本想杀他一个人立威让他害怕。谁想他的仆人,竟有这么利落的身手。 不等吴良启说话,杨絮棠冷声问:“镇都抚今日是要在绿舍杀人吗?” 第100章 发难(四) 夜色之下,杨絮棠一袭青袍,他容貌实在俊美,神色却凉薄刺骨,眉宇间微露霸道之气,吴良启心头一震。 “杨岚州,你如此维护宋行止,莫非这次劫军船是你主使?” “吴当日吴赫上杨府抬尸贺寿时,亦说刺杀他是由我主使。”杨絮棠反问,“你们父子若要就此发难,我杨絮棠亦无可奈何!” 吴良启心头气炸,他可以带着人往绿舍冲闯! 但杨絮棠会不会有所准备? 他的仆从身手都这么好,绿舍之内会不会另有埋伏! 若是闯进去,没抢到人的话,他不仅颜面尽毁,被人耻笑。传到天子耳中,还会受到责难! 再说,现在并不是真的跟杨家发难的时候!他还要笼络越州各方势力呢! “好,今天我看在令师姚相的面上,不进去拿人。但是军粮遭劫一案,我绝不罢休。”吴良启道。 杨絮棠回:“镇都抚的军船被劫,的确事关重大。你可找我父亲商议调查,杨家绝不会袖手旁观,必定查个水落石出。” “……” 杨絮棠这斯,是自己低估了,没想到他一派斯文君子模样,竟是个装模作样、阴险狡骨之人。 今天不可能拿到人,他只好带人离开! 行止早在外院的廊下等了! 等杨絮棠进来时,她迎了上去。 “老师……”她忙上前。 “我不是让你在屋里呆着吗?”杨絮棠看她站在廊下吹风,微微拧眉。 “我……” 行止话还没说话,杨絮棠上前一把将她抱起。 行止懵了,下意识的环住他的颈:“老师!” 杨絮棠一本正经,神色如常:“你伤还未好,不能走动。” “哦!”行止的脸蛋热烫极了。 扬长和辟短等人都目瞪口呆,宋公子受伤了,主子抱他进去好像没毛病,可这画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到内院书厅门口时,他们还遇上不语。 不语准备了点心小菜,看主子被杨先生抱回来,她是吓懵,呆呆愣愣一动不动。 “不语,我和老师有话要说,你端着小菜进来……” “哦!” 不语也是脑海一片空白,心想我没看错吧,杨先生那样抱着公子进来的。 公子就算是男子,这样抱着也好奇怪呀! 行止的脸颊红透了,一双眸子眨也不眨的看杨絮棠。 杨絮棠将她放在软椅上,迎上她水亮的眼眸时,他轻咳一声。 “是吴良启,他去宋家拿你没拿到,得知你在我这儿,所以来拿人。” “哦……” 行止的心还怦怦的跳,手不自觉的还搭在他的肩上。 行止又怎么会知道,此时的她长发已微微散开,美眸在烛火下流光溢彩,肌肤粉嫩白皙,秀美绝俗。 此时的她,哪里还是什么少年,分明就是个俏丽娇美的少女。 杨絮棠的呼吸都变了,眼眸热烫,他的手几乎要碰到她的颊。 “公子,菜是摆在这儿吗?”不语壮着胆子问。 杨絮棠收回了手,放开了她。 行止也是心神慌乱,她压根就忘了跟上来的不语,只觉得她平时宠爱的俏丫头现在碍眼的很。 她没好气的:“放这儿就是!” 第101章 仗势(一) 不语又惹她家公子生气了! 她家公子明明是最好的主子,最会体贴奴婢呀! 自从住进了绿舍,脾气都古怪了呢! 她放下餐食,红着眼眶出去。 房间安安静静,刚才的旖旎渐散,行止看向老师,脑海中不免还在想,刚才他抱她…… “你不是饿了吗?先吃的东西!”杨絮棠拿起筷子,给她夹菜。 “哦……” 行止的确饿了,不语的厨艺极好,可她就是有些食不知味。 她想到找上门来的吴良启,这件事怕是难以了结! “还是我闯的祸,若不是我执意杀吴赫,也不会有今天的祸。我应该听老师的话……” 杨絮棠继续给她夹菜:“祸之福兮所倚,未必全是坏事!” “吴良启虽然没证据,说不定真的就认定老师您是幕后主使之人……”她这祸闯的不轻! “我本来就是幕后主使之人。”杨絮棠动淡风轻。 行止看他,呼吸一窒。 “杨吴两家,本就不可能和谐。吴良启入东南,为何还能容杨家?只因凤帝登基后,全国反叛无休无止,东南反而相安无事。若是杨吴交战,胜负未知,凤帝更会焦头烂额。” 行止听的极认真,她极少会听老师分析时局,他平时似乎根本不关心这些! “杨家是西启旧臣,我恩师当初宁可撞柱亦不愿受凤帝封赐,这都是凤帝心里的刺。吴杨交战,不过是早晚的事。” “老师,对天下事都清清楚楚……”行止低声说。 “今夜之事后,吴良启不会轻易动你的,他还要拉龙越州各方势力,包括宋家。” “我大伯父应该知道宋行正死了。” “如果你大伯父已知宋行正死了,说明他一早就知道宋行正跟吴赫去宣州送军船。” “……”行止恍然,她居然忽略了这一点。 “宋行正私下结交吴赫,替吴赫收盐一事,不可能瞒得过你大伯父。不念经他是事前或者事后知道,是得到他默许的。” “那他必定也知道,是我杀死了二哥哥。” “也不打紧。”杨絮棠神色淡淡的,“你大伯父的两个嫡子皆死,你三叔只有一庶子,宋家如今只有你是正房嫡子。令祖父虽是商户出身,却颇讲礼制,看重嫡庶之别。以后宋家必定是你撑起门户。” 老师说的没错!宋家的嫡子,只有她一个了! 行止没有想到,老师竟替自己想的如此深! “在宋家,大房和三房气数已尽,你母亲即将诞下嫡次子。你大伯父和三叔很快连你的对手都不算了!” 行止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师,她是压根没有想到这一层的。 前世她两个姐姐和母亲死后,她逃亡数年回后,带着大队人把宋行正和大伯父等人给禁了,强势拿下宋家族权。 正因如此,她也一直被人骂,骂他宋行止不过是江洋盗匪,所得权柄名不正言不顺。 “老师怎么知道我母亲会生嫡次子?” 杨絮棠轻笑:“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母亲将诞下弟弟?” “……”她好像是这么说过。 “说到你母亲,她产期将近,明天我送你回去,为她最后施针。” “也好……” “老师,我拿下宋家权柄后,绝不可能依附吴家。”行止说。 杨絮棠一双清眸凝视少年,淡淡的笑意泄出:“你拿下宋家权柄,不必依附任何人,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就是……” 第102章 仗势(二) 次日天晴。 行止跟杨絮棠回宋府。 刚从前院进来,他们就看到宋宣廷,宋宣华,宋宣涛三人出来。 宋宣廷还气势汹汹,手里握着剑。 宋宣廷连日来没有睡过一天好觉,眼眶青黑,眼内全是血丝,两鬓生了许多白发。 等行止他们走过了,浓浓的恨意喷涌而出,他顾不得杨絮棠在场,拔出剑指向宋行止:“行止,你居然杀了行正,今天我一定要我尝命!” 杨絮棠见这阵势,将行止轻拉在自己身后。 行止一脸不解:“大伯父,什么我杀了二哥哥?二哥哥死了吗?” 宋宣华忙上前,神色焦急:“你二哥哥死了,说是死在海上。行止,你从实交待,行正的死跟有没有关系?” “父亲,我也是刚才知道二哥哥死了。”行止回答,“二哥哥怎么会死在海上,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你还装模作样!”宋宣廷是最重脸面的,连失两子几乎让他崩溃,他握着剑还在微微颤抖,“分明就是你杀了他!” “行止,你就从实招了,昨夜我们已经知道,行正死了。”宋宣涛说。 “三叔,我从何招起,我现在也是一头雾水。”行止说。 宋宣华不相信儿子会杀行正,在一旁解释说:“你二哥哥前几日吴公子送军粮至宣州,就一直没有回来。吴公子昨天回来了,送信过来说他们在路上遇着劫匪,而行正已被劫匪杀死,落到海里尸骨无存。吴赫和行正都亲眼见到,匪首就是你。” 行止莫名:“我怎么就成匪首了!” “这件事确实应该好好说清楚。”杨絮棠在一旁淡淡的说。 宋宣廷是顾忌杨絮棠的,不然他的剑早刺过去了,现在语气不善的说:“杨先生,这是我们宋家家事!” 杨絮棠:“这不仅仅是宋家家事,这事关吴杨两家,乃至越州安定。” 他刚说完,就看到急忙过来的宋远。 “见过宋公……” “杨先生也来了。”宋远说着见宋宣廷正握剑指着行止和杨絮棠二人,忙握住他的剑,让他放下,“宣廷,有什么事,先进去说清楚。” “杨老言之有理,这件事说到底因我而起,很有必要说清楚。”杨絮棠说。 “先至内堂说话。”杨远说。 宋宣廷胸前仍起起伏伏,但父亲已经发话,他只好忍下。 到了内堂正厅,杨絮棠这才说话。 “昨夜吴镇都抚深夜到访绿舍,他也是是行止对质,认为行止是劫二十艘军船的匪首。” 宋远脸色微变。 “宋公,你觉得行止有可能是匪首?” “他不过十四岁的稚儿,有什么能耐做匪首?”宋远冷哼一声。 “杨某也是这么认为。”杨絮棠看宋宣廷仍恨意满满的瞪着行止,他嘴角微扬,“别说行止没有能耐做匪首,就是这些日,她与我贴身不离的读书,也绝不可能去劫军船。” 宋远本来就有很多疑虑,听杨絮棠一说,立即释然。 “先生说的极是。” “不过吴家的军船的确被劫了,事关重大,杨某一大早就派人送信给父亲,杨家也会彻查此事。若宋二公子真的军船上,也一定会有所交待。” 第103章 仗势(三) 杨絮棠本就是谦谦君子,受人敬仰的儒师,他说的每句话都有信服力。 宋远连连点头,宋宣廷情绪渐渐平复。 杨絮棠叹:“行止会受牵连,说到底,全是杨某之过!” “先生为何这么说?”宋远忙问。 “宋公还记得家祖父生辰那日情景?吴赫抬尸进府贺寿,指责行止乃刺杀他的刺客,逼得行止脱衣自证清白。” “老夫怎么会不记得!”宋远心头一沉,行孝也是死在那日,说白了跟吴赫也有干系。 “吴赫之所以会如此,说到底还是因为行止是杨某的学生,他要找借口牵罪杨家,行止被无辜牵连了。”杨絮棠说着,看向行止,很是内疚。 行止对自个老师装模作样的本事看的目瞪口呆,也只好跟着说:“都怪学生平时贪玩,不知怎么的就让他盯了,说到底是学生连累老师。” “你是小孩子,贪玩些也没什么。” 杨絮棠这语气,竟是十分的护犊。宋家人看在眼里,皆暗暗吃惊。 “说来这件事,也有几分古怪。”杨絮棠话题又是一转,“吴赫押二十艘军船入宣州一事,杨家人也是近日才知。为何宋二公子会在军船上呢?” 这么一问,宋宣廷脸色一变,眼中微露出几分慌张! “杨某刚得知,随行北上的还有赵府的三公子赵易阳,他也没有回来。”杨絮棠不等宋家人回应,继续说,“吴赫来越州不过数日,短短数日就跟宋二公子、赵三公子交往甚笃,吴家公子的本事确实让杨某很是惊叹!” 宋远听着心怦怦的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杨絮棠! 宋宣廷坐在杨絮棠对面,手握着椅柄,才能控制住身体不继续颤抖。 “杨先生……” “宋公何必见外,行止是某膝下学生,本就是一体,都不是外人,您唤我岚州便是。” 宋远一怔,立即道:“岚州说的是,是老夫见外了。岚州,行正跟吴公子北上,老夫事先毫不知情。” “杨某也是如此想。”杨絮棠淡淡看了宋宣廷一眼,“想来还是吴赫手段了得,背着赵宋两家家长私下笼络不懂事的小公子为其办事。家祖父生辰那日,吴赫便跟宋二赵三聚在南湖旁边,想来那时就是在商议押送军船北上一事。吴赫带着两家公子私下北上,如今他一人回来,其余二人生死不知,本应是他跟赵宋两家交待。如今反而把祸水引向杨家,引得赵宋两家对杨家有所误解,实在让人头疼。” 杨絮棠几句话,信息量太大了,还牵扯出了宋行孝之死。 宋远是聪明人,哪里还不明白。 行止看大伯父宋宣廷,脸色惨白的吓人! “岚州放心,老朽和赵公都是明白人,又岂会轻易受人挑梭!”宋远忙说。 “宋公这么说,我与父亲就放心了。行止乃某膝下弟子,荣辱一体。爱屋及乌,只要是宋家的事,杨某绝不会袖手旁观。”杨絮棠道。 行止被他那一句爱屋及乌说的脸一红,心中更是震惊,老师从不关心越州各家争斗的,如今竟是要把宋家站吴家那条路堵绝了! 第104章 仗势(四) 宋远听了这话,猛的站起,喜色溢于颜表:“岚州,行止有你如此照拂,既然他的福气,也是我宋家天大的福气。” 杨絮棠起身回礼。 而宋家三兄弟,也都回过神来了。 宋家为何会纠结杨吴两家站哪边,就是杨家从来态度不明,相反吴家一直在笼络赵宋两家。 如今有杨絮棠这话,等于给宋家吃了定心丸,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再偏向吴家。 但是另一方面,也定准了行止会成为宋家继承人!。 “话已说清楚,宋大爷心中可还有疑问?” 宋宣廷哪里还能有什么话? “只希望杨先生真的如你所言,给行正之死一个交待。” “军船被劫,杨家当然会彻查。若说给交待,吴赫带人出海,到时总会让他给个交待的。”杨絮棠说。 “那就最好了。”宋远笑。 杨絮棠一派温润如玉:“宋公,我这次送行止回来,一方面是要说清楚此事;另一方面是为余夫人施针。” “岚州,你太有心了。”宋远感动极了。 宋宣华忙道:“杨先生对内人如此上心,真是感激不尽。” “行止一片孝心,忧心余夫人生产。杨某怜子孝母,若能尽绵薄之力,也是应当。” 宋远和宋宣华看行止时,眼中皆流露出感动满意之色。 “父亲,我引先生去为夫人施针。”宋宣华说。 “你们去吧!岚州施完针,不可急走,定要留下用饭。” “那某恭敬不如从命!” 出了正厅,行止不时看身旁的男人。 她心里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老师三言两语,把宋家归入了杨府之下,还顺理成章的推她成为宋府继承人。 更重要的是,他将宋行孝和宋行正的死都推给了吴家! 那接下来,大伯父就不可能再让她的两姐姐嫁到吴家去! 她想尽了法子,就想让两个姐姐能摆脱吴赫,哪知老师云淡风清,就给解决了! “怎么了?” “老师待我太好了,我好高兴。” “嗯……” 杨絮棠嘴角的笑意始终未散。 到了二房,知微和知悦都知道前面祖父他们跟行止说话,正紧张等着。 谁想看到父亲引着杨絮棠进来,还愣了一下。 “宋二爷,我先为夫人施针。” “先生请。” 知微看向行止,行止用眼神示意,已经无事了。 知微松一口气,忙上前帮忙。 半个时辰后,杨絮棠施针结束后,宋宣华上前来问:“先生,夫人如何?” 杨絮棠沉吟片刻回:“我再为夫人诊脉。” 行止见老师如此,不由也紧张起来。 施完脉,杨絮棠问:“夫人这几日是不是胎动极为频繁?” “正是。” “夫人产期应该是在这半月之内。” 余氏抚抚肚子:“府里的大夫也是这么说。” “夫人这一胎偏大,这几日要常常走动,少吃多餐,保持心情愉悦。”杨絮棠叮嘱。 “先生,夫人能安全生产的吧?”宋宣华问。 杨絮棠在思量:“妇人生产,总会有凶险,夫人年岁有些大,这一胎又生的大。稳婆可接到府里了?” “三天前就接过来了。”宋知微回。 “稳婆和大夫最好都接在府里住着,以防夫人随时发动。”杨絮棠说。 第105章 鞭子(一) 听杨絮棠这么说,母亲这一胎还是很凶险咯! 行止不由紧张,她是真的担心母亲难产,弟弟再成弱智。 宋宣华突然郑重的道:“杨先生,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宋二爷请讲。” “内子高龄产子,的确十分凶险,先生已为内子诊断多时,如今到了关键时期,先生可否留在府里住着,直到内子生产。”宋宣华说。 行止很是吃惊! 她的父亲素来软弱,一直活在大伯父的阴影下。 前世,他从来没有母亲或者姐姐们争取过什么? 如今,竟做出这般关心母亲的姿态,甚至请求老师住在宋家等母亲生产。 这要求太过了! 老师平日在绿舍深居简出,连杨府都极少会住,怎么可能住到宋家。 行止不想老师有丝毫为难,立即说:“父亲……” “也不是不可。”杨絮棠打断了行止回答,“余夫人生产时若有凶险,我可以为她施针助产。” “……”行止愣住。 宋知微和宋知悦都惊了。杨先生这等谪仙般的人物,竟同意在宋府住。 “那太好了,感谢先生。”宋宣华忙道。 “只要能让夫人安全诞儿麟儿,杨某接下来怕是叨扰了。”杨絮棠说。 行止不目不转睛的看着老师, “父亲……”行止不想老师有丝毫勉强自己,却见老师对自己投向安抚的眼神,表明自己是甘愿的。 “我这就去跟父亲说,安排一处院落给先住。”宋宣华说。 “宋二爷不必麻烦,我和行止住一处就可以。” 跟行止住一起! 余氏和宋知微都惊了。 宋知微忙说:“先生,行止的院子怕是有些小,恐怕会委屈了先生。” “只需一处睡觉的地方即可,在下并没有那么讲究,更谈不上委屈。我与行止住一处,正好教她读书。”杨絮棠回。 “就让老师跟我住吧,我让不言不语收拾一番。”行止说。 宋知微凝视杨絮棠。 她想杨先生明明知道行止是女子,没有谁比他更知男女之防,为何主动提出要跟行止一起。 余氏也不同意:“这……” “行止,那你这就回去安排收拾一番。”宋宣华说。 “是,父亲。” “先生,我们去前院坐坐,我父亲还有话想跟你说。”宋宣华又说。 “好。” “……”行止发现,父亲一改之前的唯唯诺诺,对老师更是热切的过分。 “知微,你去帮着行止张罗。”余夫人说。 知微点头。 行止的院子的确小,就是一个二进小院,虽然有东西二厢房,也就是东西相对,中间只隔了假山绿植。 在宋家,二房势弱,他们所住的地方也就小些多。 行止住在东厢,西厢是空着的,可西厢房间小的很,连像样的隔厅都没有。 知微和行止站在西厢房内,微叹了口气。 “这房间太小了,老师的琴怕是都不好堑。”行止说。 “是啊,太委屈先生了。”这房离行止的房也太近了,知微觉得不妥,“我去跟父亲说,另安排院落给先生住。” “不必了,老师不喜受人惊扰。”行止想了想便说,“将我的屋子收拾出来给老师住,我住这儿……” 第106章 鞭子(二) “杨先生住你那儿!”知微立即摇头,“小知了,本来杨先生住你院子里就很不妥,住你房间更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行止不觉得有什么,“我让不言不语来搬东西……” “小知了,你忘了那日我跟你说的,你和先生现在太近了。”知微头一回有些恼杨絮棠,他绝对知道行止是女子,他是那样的一个人物,这个时候不应该开始互相避忌吗? “我们是师生,关系近和很正常啊!”行止丝毫不觉得不妥。 “你不要忘了……” “大姐姐,总之我心里有数。”宋行止不想听下去,说着出去叫不言不语搬东西。 宋知微看她的背影,再次叹了口气。 宋远知道杨絮棠要住下来时,又惊又喜,马上说要收拾院子给杨絮棠住。 一听他竟要跟行止住一起时,忙摇头:“行止的院子小,怕是不够住。” 杨絮棠却道:“对杨某来说住哪都一样的,跟行止住一起,方便教她读书,也方便为余夫人看诊。” 宋远看杨絮棠坚持,也就不再劝,只叮嘱一旁的行止,一定要安排周到,不能怠慢杨先生。 饭后,行止领杨絮棠去自个儿的院子。 站在门口,杨絮棠看到门牌上,写着景行院三个字。 行止解释:“这是我祖父取的,我不是叫行止吗?所以住的地方就叫景行院。” “嗯……” 杨絮棠迈进去时,发现景行院确实小的很。前院有个小小的园子,但是能一眼看到头,两侧的屋舍是她几个仆从丫环住的。 等进到二院,便是她的居所。 “你让我住你的房内?”杨絮棠的神色有些奇怪…… 行止解释:“我这院子本来就小,西厢那边久不住人,灰重没有人气,地方也小。东厢房大许多,只好委屈老师先住我房内了。” “……”杨絮棠深深看着少年,她双颊浮出淡淡的红晕,他心情莫名飞扬,“那你呢?” “我住哪儿都行,我就在东厢住着,老师需要随时叫我。”行止说。 她说完,见杨絮棠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那好看的眼眸里闪烁着异样的神彩。 她忙解释:“老师放心,我已经命不言不语将床褥等日常用品全换新的,房内也很干净……” “我相信……”杨絮棠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极了,“你领我去看看……” 行止忙领他去自己房内。 她房间虽然不大,但是收拾的干净,陈设也十分简单。他能看出,行止将自己大部分的东西都收拾掉,只墙上还挂着一个鞭子。 而杨絮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鞭子上。 行止见这鞭子还在,吓一跳。 “这鞭子是……是我舅舅送我的。我刚开始学武的时候,舅舅问我什么武器趁手,我就说我用鞭子还行。没多久,他就送了这鞭子给我,我平时极少用的,就挂墙上……”行止忙解释,心里懊恼不语她们居然没有把鞭子拿去。 行止不停的说着,杨絮棠也不知听没听,他的眸光就没从鞭上离开过,伸手将鞭子拿了过来。 “老师……” 行止看他拿着鞭子,指腹拂过鞭子玉柄上的纹路。 第107章 鞭子(三) “这鞭子的柄是用白玉所制,舅舅说这样通透的白玉很是难得,上头纹的是玉狐狸,我喜欢的紧……” 杨絮棠眸光越发深暗,然后缓缓转头看她。 “老师,你也喜欢……”行止看他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杨絮棠仍不说话,只看着她。 “老师……”行止莫名心跳加速,老师的眼眸古怪的很。 “是很漂亮。”杨絮棠动作极缓慢的将鞭子挂了回去。 “老师若是喜欢,就送老师吧,我再让舅舅给我买一根就是。”行止说。 杨絮棠看她:“你喜欢的,自己留着罢!” 行止还是觉得他神色怪的很,她不由自主的走近他:“……” 谁想他的手突然揽过来,将她带到了怀里。 温润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行止闻到他淡淡的沉香,那香气在书厅里她闻过许多次,可从他身上出来是这么的好闻。 她的身子被他搂着,紧紧的贴合在他胸怀里,她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隔着布料能感受到身上的热量。 行止很懵了,下意识的环上他的腰。 只是,老师好像第一次这样抱她,而且老师为什么会突然抱她呢?不管了,机会难得,她要抱个够! 男人的气息有些粗重,下颌贴在她的头顶,也不知是自己错觉,他好像亲了她的发…… 行止身子麻了一下…… “老师……” 这一声老师,让男人清醒了一点,他缓缓松开她,手却还微放在她肩上。 行止抬头,却见老师的眼眶微微红了。 “老师,你怎么了?” 杨絮棠的呼吸一点点平复:“我母亲也有跟这个相似的玉柄,一时间触景伤情……” “原来是这样,老师一定很想念您母亲……”原来老师也有脆弱的时候,行止恨不得再抱他一抱。 杨絮棠低头看她,这一刻他用了生平所有的克制力让自己表现的还像一个师长的样子。 “我有没有弄伤你?” 她的伤还没好,刚才他抱她抱的很用力。 是有些疼呢!行止道:“没有,我伤口都不怎么疼了……” “你喜欢使鞭……” “是啊!” 她的鞭法也是后来学的,路数很杂也很野。 “我稍会一点,等你伤好了,为师教你吧!” 老师说稍会一点,就绝不可能是一点。听到他能教自己,行止高兴极了:“我一定会认真学的。” 杨絮棠看少年,她的快乐清清楚楚,只要他给她一点赞赏,一些亲近她就欢欢喜喜。 她一定不知道,她眼前的恩师,此刻在思量什么,在谋划着些什么? 此时门响了! 杨絮棠听到声音,彻底放开了她。 行止一转头,就见二姐姐宋知悦带着丫环进来,丫环正端着几样点心和热茶。 “杨先生,小知了,我做了几样点心,又听说先生爱喝有茶,所以煮了团茶。不如坐着先吃些东西吧!”宋知微尽量表现的端庄,但说话时脸颊还是红红的。 “宋二姑娘有心了。”杨絮棠的声音平淡有礼。 “姐姐放下吧!” 宋知悦命丫环将茶水点心摆在前面的小圆桌上。 “先生在这儿不知习不习惯,有什么需要一定要说……” “已经很好了。”杨絮棠说着看向行止,“行止,为师有些累了。” “老师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已经派初一去绿舍拿您的行装,很快会送来。”行止说。 杨絮棠颌首。 “姐姐,老师要休息,我们先出去吧!”行止说。 宋知悦还想跟杨先生说几句话呢,心里虽然失望,还是庄重的行礼才出去。 第108章 子矜(一) “小知了,你说杨先生会不会觉得我够庄重呢?”宋知悦跟行止出来时,不由说到,“大姐姐其实说过我,说我要有女子的矜持。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哪怕能看他一眼……” 行止听着二姐姐的话,却还在想刚才老师那个拥抱! “上回那个香囊也不知他喜不喜欢,他有佩戴吗……”宋知悦问着,一转头却见行止看着前面,像是没听她说话。 “小知了!” “二姐姐。”行止回过神来看她,“二姐姐怎么了?” “你都没听我说话。”宋知悦嗔怪她。 “二姐姐说什么?” “我说杨先生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庄重?还有那个香囊,也不见他戴。” 行止看自个娇美的二姐姐,二姐姐性子单纯,开朗大方,她的情绪永远明明白白在脸上。 “二姐姐真的喜欢老师吗?” “杨先生是很了不得的人物,谁不崇敬他呢!” 这倒也是! 行止叹息。 她真的没见过老师喜欢过哪个女子,她私心也不想老师去喜欢任何一个女子,但是二姐姐又那么喜欢他,这可怎么办呢! “那个香囊,老师没收,一直在我这儿。”行止低声说。 宋知悦脸色一白:“他、他没收……” “……”看二姐姐伤心,行止立即就心疼了。 她对自个儿的丫环都爱护的很,不舍得她们受委屈吃亏,平常都是哄着逗着宠着。更别说是自个儿的亲姐姐,那是要拿命去保护的。 “他心里必定是不喜欢我的,是吗?” “老师平日极少会和女子来往。”行止只能这么说。 “我刚才去母亲那儿,听到父亲和母亲说话,他们竟是在说我和杨先生的婚事。爹说杨家和我们家现在的关系,亲事是可以说成的!” “……”行止还不知道有这桩事。 “刚才他待我,确实挺冷淡的。”知悦又说。 “老师的性子就是这样,我就没见他对谁亲近过……”行止说。 “他对你不一样,他对你好的很,什么都跟你说,声音也很温柔。”知悦笑了。 老师的确待她极好! 行止又想到刚才的拥抱,他的手环抱着她,那触觉仿佛还在,身子又是暖和又是悸动。 “那也是因为咱们小知了聪明、上进,讨人喜欢,杨先生才对你好。”知悦欢喜的说。 见姐姐开心了,宋行止也笑:“我二姐姐美的很,定会找到如意郎君的……” “天下男子,有几个及得上杨先生呢?我还是很喜欢杨先生的……”宋知悦笑说。 “……” “等我跟杨先生成了亲,我既是你师娘,又是你姐姐,小知了以后就要事事听我的话,知道吗?”宋知悦竟红着脸说。 也就在行止面前,她才敢说这种厚颜又大胆的话。 “……”行止突然觉得,伤口疼极了。 下午扬长避短来了,带来了杨絮棠的衣物用品,约莫两箱子,宋知微张罗着归置,把两人安排在前院住下。 行止去看了眼老师,他在睡午觉。她不想打扰了他的睡眠,命人动作都轻缓些。 等避短将那古琴抱进来,行止命他摆好。 第109章 子矜(二) 摆好的琴后,她摸摸琴弦,不由想到那夜,他弹的那曲子。 她还没问老师是什么曲子?总觉得那曲子很特别,她也喜欢的很。 “你想学弹琴?” 杨絮棠不知何时出来,他依然是那身素白的袍子,只是长发散落下来,他只堪堪的束起。这样的他,少了几分正经,多了几分慵懒随意。 行止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他,只是他从她房内出来,还是睡着她的床,莫名的让她脸一红。 “我吵了您的休息吗?” “你没进来前我就醒了。” 杨絮棠站在她身侧,肩几乎碰到了她,行止又闻到他身的沉香,她有些晕眩。 “你想学琴?”他再问。 “想学,怕学不好。”除了学武,她真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脾气也是不太好。 琴律需要人有耐心,要静下来学,她偏偏是个难静下来的人,她怕叫他失望。 “想学自然是可以的……”杨絮棠的手也放在琴上,眸光却落在她的侧脸上。 少年的肌肤,细嫩光滑不见一丝瑕疵,在阳光下染了层晕圈。 “我要是学的不好,老师就少罚我一些。” 杨絮棠听着笑了。 “看你用心与否……” 行止喜欢看他笑,代表他心情很好:“老师,昨天晚上你弹的是什么曲子?” “你想学那首?” “想学,很喜欢。” “等你熟悉了指法弦律后再说。” “好。” 行止说着,似模似样的在琴有上拨了一下。 “那首曲子是为师新作的,叫《子矜》” “……” 行止有些意外:“是青青子矜,悠悠我心那个子矜?” “是。” 那是一首情诗啊! 本来老师会弹这种情意绵绵的曲子,她就很意外了,没想取名还是出自子矜! 难道老师有心上人了! 可能吗? 不可能的! 行止是真觉得不可能! 一来老师身边压根就没有女人;二来他就是个清心寡欲的人,男女之事看的极淡。 也许就是随意做的吧! “不想知道为师为何做这曲?”杨絮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为何?”行止转头,见他的眸子一直在自个儿脸上。 “以后告诉你。” 杨絮棠的笑意始终没有散。 行止莫名心怦怦的跳。 傍晚,宋远差人过来说一起用膳。 杨絮棠推掉了,以休息和读书为由,宋远亦知杨絮棠素不爱交际,他能住到宋府,已经是极难得了。 很快,杨絮棠住到宋府一事传开了。 震惊和沸腾了整个越州。 要知道杨絮棠的绿舍,对许多人而言是个神秘又触不可及的地方。 杨絮棠是谦谦君子,儒生们崇敬他,百姓们好奇他,豪强们想笼络他,皇族贵族们奉他为上宾。 然多年来,他就在绿舍,深居简出,除了在文华院教书,几乎不与人来往。 他与其父杨元初的关系,也值得玩味。 他们父子关系并不亲近,平日极少见面,见面时父子子孝、恭恭敬敬,倒不会让人挑出毛病。 谁都认为,杨家出了杨絮棠这样一个人物,家族必定兴盛。 可谁想,杨絮棠从洛都回来后,搬进绿舍,不问政事军事,俨然成了局外人。 第110章 师娘(一) 如今,杨絮棠住进了宋府,据说是为二房的余夫人看病,也就是其学生宋行止的母亲。 杨絮棠和宋行止的师徒关系,能近到这般程度,也是叫人吃惊。 所以连着数日,越州都在谈论此事,甚至还有传言说,杨府要跟宋府结亲了! 这个时候余牧上门了。 他见过余夫人后,便跟行止去景行院。 快到景行院时,余牧还刻意整整衣领。 “……”行止看他这模样,只觉得奇怪,“舅舅,你干嘛?” “听说杨先生在你院里做客,我是你舅舅,总不好衣着不整,失了礼数,丢你的脸。” “……”她想我与老师的关系,还不至于讲究这个。 两人进到内院时,却见杨絮棠挽着袖子,手上沾着泥巴,领着扬长避短在种树苗。 原来初春将近,杨絮棠觉得行止院子里的树种太少,便要在此种几株桂花和茶树。 “……”这大概余牧脑海中越州凤雏的形象有些不符,他还愣了一下。 杨絮棠看行止带人进来,将手里的小铲子给扬长,就着水桶里的水洗了洗手。 “老师,这是我舅舅。” “在下余牧,久闻杨先生之名。” “是在下失礼了,竟如此见客!” 行止解释:“舅舅来看母亲,知道您在这儿,一定要来拜访您……” “余爷客气了,按理应该是在下去见您……”杨絮棠擦着手,客气周到。 余牧想,杨先生不愧凤雏之名,容貌气度都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老师,您忙,我跟舅舅说会话。”宋行止说。 “你们去吧,为师还要忙一会儿。” 余牧心想,我不着急跟你说话。难得见到杨先生,多跟他说几句再说不迟。 当然,他没表现出来,只好装模作样的说告辞。 进到西厢房内时,余牧说:“你让你家先生住你房内啊!” “那不然,这里这么小。” “托你的福,今天居然能见到杨先生。” “……” 行止想笑,舅舅年纪也不小了,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是见过世面的。只不过见老师一眼,至于这么激动吗? “外头近来多了许多传言。” “什么传言呀?” 不语端了茶壶进来,行止给舅舅倒茶。 “一是吴良启率军入越城,他带了十万兵马,就驻扎在昌北那片山坡上。二自然是关于宋杨两家,说宋家借着你跟杨絮棠的关系,算是铁定站杨家一方了。” “哦……”这些是她已经知道的事了。 “还传言,杨家要跟宋家结亲,小悦儿要嫁给你老师给你做师娘?” “……”行止喝着茶,差点咳出来。 “小悦儿若是嫁给杨先生不亏,不会是你从中引线了吧!” “这怎么可能?”行止急忙道,“舅舅,你不要胡说,什么结亲,真的是连影儿都没有的事!” “这是好事啊!要是没影,就让变成有影!”余牧很操心三个外甥的婚事,知微定亲了,行止还小,知悦到了说亲的年纪,始终没定。 镇州当然也有好儿郎,可谁能跟杨絮棠比呢! 第111章 师娘(二) “舅舅,你到底来找我做什么?”行止不想听他说这些。 “当然还是为了吴家那二十船军粮军火?” “你问我干嘛?” “小知了,你舅舅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还不了解你,你肯定知道那些军火军粮的下落。吴良启一来越州,就在查这批货,现在还没结果。” “我不知道。”行止道,“舅舅,你也知道这牵扯吴家,你就忘了这事儿,该干嘛干嘛去吧!” “十船的粮盐,谁能消化?谁敢消化?宋家这个时候也不敢呢!但是我敢,我拿到镇州去,送到南方去,价格比在这儿卖贵一倍不止。这是笔大买卖,抵得上你舅舅我干三五年!”余牧说。 行止心一动,其实她也想过,小舅舅可以帮她消化了那批粮盐。 这事关重大,行止绝不会自己做主,仍只装傻:“我也想要啊,银钱谁不想要……” “真不是你干的?”吴家放出来的消息,就是她干的。 “真不是。” “不是也好,吴家正盯着这事儿了,谁敢现在出粮,就会被逮住。” “那你还要这么不安份。” “赚钱的买卖,总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舅舅行商,胆大心细,就没他不敢干的事,这几年余家在他手里,才有这般富庶。 行止笑了。 她留余牧用午饭,余牧摆手:“我还是北上吧,说不定能赶在你母亲生产前回来,见到我的小外甥。” 行止也不勉强。 用饭时,行止跟杨絮棠说了和余牧的对话。。 杨絮棠神色难辩:“你是什么看法?” “我舅舅很能干,他说能把粮盐消化掉,那肯定是心中有数的,但时机不对。”这个时候出粮,简直就是找死。 “确实不用着急。”杨絮棠点头。 行止不由想到二姐姐跟他的事儿,老师对二姐姐到底是什么想法呢? 她甚至想,老师真的就没想过成婚生子吗? “你心里还有疑问。” “……” “想问就问。” 行止决定委婉一点:“老师,您有没有想过,给我找个师娘?” 杨絮棠眸色深冷:“你想要师娘吗?” “不想。”她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太急切,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要做我师娘,能跟老师您相配,必定是琴棋书画,样样精绝。性情温婉,红袖添香。当然还得是天仙绝色,天上人间难寻,最重要的是要跟老师您性情相投。” 行止说完,心想要找这样的女子真是难的很,这世间真的有吗?甚至将自己拿来相比,更觉得相去甚远。 思及此,她莫名烦燥,只觉得伤口又疼了! 杨絮棠脸上有了笑意,“你都说这样的女子天上人间难寻,若是一直找不到,岂不是要为师一生不娶?” 一生不娶?像前世一样么? 行止的心都要跳出来,她毫不迟疑的说:“老师若是真的一生不娶,我会一直陪着您……” 杨絮棠大约也没想到她会说这话,他眸色渐渐多了几分温柔:“好……” 行止想,便是像上辈子那样,老师一生不娶,她那样陪着他,她也愿意的。 只是这辈子,她尽量不做叫他讨厌的事就是了。 第112章 失控(一) 行止认为,老师和姐姐的婚事,肯定是母亲和父亲的一厢情愿,老师的婚事,杨家又岂会轻易的做主。 哪怕现在她跟老师关系走的近,也不代表要加上一层姻亲哪! 谁想到第二天,两个姐姐收到了杨家的帖子。 “去杨府赏梅?” “是呀!杨家小姐邀我们去府里演赏梅,她说春日已至,梅林的梅花要谢了,所以要办个辞梅宴。”知悦说。 “……“ 行止知道,这些官家小姐总有各种聚会,诗会,茶会,赏花等,总之花样很多。 “咱们第一次参加杨府的宴会,总会精些准备,是吧,大姐姐。”知悦将近来新制的衣裳全都拿出来,正要挑选明天穿哪件。 “是应该如此。”知微倒是很平静,不动声色的看行止。 “小知,你觉得哪看?” 行止上前,前知悦瘵一件菊黄和一件樱粉的衣裳摆出来,是要从中挑选。 “二姐姐穿哪件者好看。” “就你嘴甜。”知悦最终选了菊黄。 “大姐姐跟杨家的关系并不亲近呀!”行止说。 “是,见过数次,没说过几句话。”她说的是杨絮棠的堂妹杨渝。 杨渝性情高傲孤冷,在她眼中,宋家姐妹乃商家女,跟她绝非一路人,平日里就算在哪里碰上,那也是极冷淡的。 “杨姑娘才不会邀请我们,想来是徐夫人递的帖子。”知悦一点不喜欢杨渝,肚子里有一堆坏话想说。 知微看了她一眼,她才住了嘴。 “我们也就是去凑凑热闹,坐坐就回。”知微说。 送两个姐姐出门后,行止才回院里。 一回院里,就听到不语和避短在说话。 景行院地方小,扬长避短住进来后,难免会跟不言不语两丫头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些人年纪相仿,很快就熟悉起来。 “为什么你做的荷叶包鸡,就是比我香些……” “许是香料不同。” “你用的什么香料,教教我吧!” 不言不语都是可爱俏美的姑娘,避短则是个青涩少年,不语跟他说话时,他难免脸红,忙说好。 “谢谢避短哥哥……”不语说着一转头就看到行止回来。 “公子您回来了!” 行止看避短听了那声避短哥哥,脸都红透了。 “嗯……” “我在跟避短哥哥学做荷叶包鸡,中午做给您吃吧!”不语说。 “好,我最喜欢吃我家不语做的荷叶包鸡。”行止笑。 不语觉得自己在绿舍做了好几件错事,让主子不高兴了,这几天卯足了劲的在表现,听到她夸自个儿,笑的白牙齿都露出来。 行止心神一动,捏捏了她的小手。 等她进到内院,见老师坐在廊下,膝上放着一本书,微咪着眼,仿佛睡着了。 他前面,放着一个小炉,炉上正煮着茶。 “老师,外头冷的很,您进去睡吧!” “不必,我只是稍咪了一下。”杨絮棠神色淡淡的。 “老师,杨家小姐办了个辞梅宴,递了帖子把我两个姐姐请去了。” “阿渝?”杨絮棠微微拧眉,“她与你两个姐姐交好?” “一般般吧!” 杨絮棠似乎想到什么,他叹一口气。 行止在纠结,要怎么开口关于宋杨两家结亲的事。 “阿渝性子是孤傲些,但是不坏,应该会跟你大姐姐合得来。”杨絮棠说。 “……”行止想,我关心的可不是这些。但又觉得再跟老师说这些,实在没趣。 第113章 失控(二) 傍晚宋家姐妹回来了! 行止过去给母亲请安时,看她们二人神色皆不错,徐氏居然还一人送她们一根簪子,行止看到二姐姐那根簪子,上头别了两个玉珠,虽不说多名贵,但也绝非寻常物。 “今日杨姑娘当真是客气极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她跟我们说这么多话。”知悦开心的说。 “……”知微只是淡淡的笑。 “下个月她们还要开诗会,邀了我和大姐姐。” 一旁的余氏听着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你要用些心思,多准备些诗句,不像今天这般,什么都没准备,只知道画几朵花。”知微说。 今天辞梅宴,贵女们每人都要写一首梅花诗。知悦写诗没天分,好在画画还不错,画了几朵梅花应付了。 “我要是能有大姐姐这么会写诗就好了!”知悦说。 知微笑了,却见行止在一旁,虽然也在笑,但笑意不及眼底。 “小知了,你大概不知道,今天爹也去杨府了。”知悦又说。 “爹?”行止很是意外。 平时在外交际都是大伯父,父亲只负责盐场的事务,很少会走到前头。 “是啊,他和大伯父一块去了杨府,我们是到了杨府才知道的。”知微说。 “是杨家说让你父亲一块去的。”余氏道。每月宋宣廷都会去杨家拜会一次,这次宋宣廷去杨府前送了帖子,杨府回话说请宋大爷和宋二爷一起过来。 “……”行止当真震惊了。 “因为杨先生如今住咱们府里,小知了你又得杨先生爱护,不仅杨府抬举咱们二房,我们在辞梅宴上,平日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官家小姐都对我们另眼看待。”知悦说。 行止万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那些小姐都想得杨先生的墨宝,还说哪怕随便一个字都成。”知悦想到自个儿有杨先生的书画和亲笔题诗,不免有些小小得意。 就在此时,宋宣华打帘进来。 知微等人忙跟父亲行礼。 “知微知悦,你们先下去,我和你母亲有事跟行止商量。”宋宣华说。 “是,父亲。” 知微和知悦皆退下。 行止注意到,父亲的神彩跟以往全不一样了。 他以前只跟着大伯父身旁,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唯唯喏喏,如今竟几分大丈夫风范,底气也足了。 “父亲要跟我商量什么?” “今天我去杨府,初爷透露出,愿跟宋家结秦晋之好。”宋宣华说。 “……”行止睁大眼,不相信自己听到的! “初爷挑明说了?”余氏很是意外。 “只差明说了!但是初爷又说,他与杨先生父子间早年有些误会,杨先生又是极有主张的人,他不便主动提及。若是杨先生能和知悦意气相投,他乐见其成。”宋宣华说到这里,眸光难掩兴奋。 “父亲的意思是……” “行止,你觉得杨先生对你二姐姐可有意思?”宋宣华问。 “我哪知道啊,老师不会跟我说这些。” “如今杨先生住你院里,自然是有许多机会让他跟你二姐姐相处的。”宋宣华说。 第114章 大胆(一) 行止冷笑:“父亲,您的意思是让我这个做学生的为老师和自个儿亲姐姐充做所谓的媒人,给老师和二姐姐穿针引线?” 宋宣华脸一变,一时语塞。 “父亲,可想好了?老师是您求着住下来的,他念及母亲安危才住下。如今我们不仅不想着要尽心招待,还处处算计,在宋家内宅之事大搞风月之事。这事儿若要是传出去,旁人也只会感叹一声,果然出自商贾之家,才会干这种下三烂没品的事!” “行止,你混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大姐姐的婚事着想吗?”宋宣华的脸色涨红。 “若真的为二姐姐着想,就不会这么把她的声名豁出去。” “……” 眼见两父子要吵起起,余氏忙说:“夫君,行止说的对。杨先生住下来本是一片好意。我们实在不便做太多,一来对知悦的声名有损,二来对杨先生也失了尊重。” “……”宋宣华还是听得进去余氏的话。 “总之谁要算计老师,那就没门。”行止说着转离就走。 “混帐,都是你们把他宠坏了!”宋宣华怒道。 余氏安抚丈夫,叹了口气。 从母亲那儿出来,行止心烦意乱。 刚出了外院,她就见到大姐姐,大姐姐似乎在等她。 知微看她的神色,不由说:“父亲说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行止不想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知微道:“我们说几句话好不好?” “……”行止心烦意乱中。 “过来。”知微拉她。 行止跟着知微去了她院里。 知院打发了下人,房内只有她们二人。 “今天我们去杨府,也是看出来了,徐夫人很满意知悦,想促成这门婚事。” 行止身体一僵,脸色差极了。 “不过从我这几日对杨先生的了解,他没看上知悦,这婚事成不了。”知微说。 “老师也不是看不上二姐姐,而是他素来清心寡欲,不理男女俗事罢了。”行止说。 真是这样? 知微却想,或许之前的杨先生是这样,现在就未必了。 “那你是想知悦和杨先生的婚事成?” “当然不是。”行止冲口而出。 “为什么不?”知微立即反问,“小知了,你很反感这件事……” 行止没想到姐姐要跟自己讨论这个话题。 “你是反感知悦嫁给杨先生,还是根本就反感杨先生成婚呢?” 这话一问,行止脸色微变,气息也变了,她再无法直视姐奶眼眸。 “小知了,你对杨先生是有心思的,对不对?” “大姐姐,你想多了,我能有什么心思?” “真的没有吗?”知微将她拉到身旁坐下,“我记得跟你说过许多次,杨先生是男人,你是女人,要有男女之防。但你从不将我的话放心上,还是你根本就不想放心上。” 行止被说中了心事,脸上不免躁热,果然她的心思永远瞒不过大姐姐。 宋知微这些日,每日都难安。 若行止真的是懵懂不开窍也就算了,如今她发现行止根本就明明白白。 更让她头疼的是杨絮棠这个人! 第115章 大胆(二) 他明知行止是女子,却和她这么亲近,如今还住在一起。虽然杨絮棠绝对是正人君子,不会真的对行止做出格的事,但这样下去,真的太危险了。 “难道你想跟杨先生在一起?”知微大胆的问。 “我们是师生,在一起不挺正常的吗?”行止说。 “难道你们要一辈子做师生的装模作样这样在一起?”知微反问。 “……”行止语塞。 “小知了,且不说你现在是男子身份,就算你是女子,你和杨絮棠是师生,师生相恋,有违人伦。”知微每想到这里,都会浑身颤抖,她就怕行止横冲直撞,不知前面是深渊。 “什么人伦?简直狗屁!我宋行止从不在意这些,我只知道这辈子绝不会跟老师分开。”行止立即说。 知微怔住! 小知了对杨絮棠的感情竟是那么深么? “大姐姐,你不要管了,我有分寸。”行止又说。 知微握住行止的手,低声说:“不管母亲这次是不是能生下弟弟,我都劝她让你恢复女孩儿身份好不好?” “怎么又说这个,我做男子挺好的。” “你做男孩儿,本就是为了我们。可是小知了,不管是二房还是我和你二姐姐都有各自的命运,我们的命运不能让你背负。”知微说着眼眶红了。 “大姐姐说什么呢?我做男子真的很痛快,现在让我做女人,我一百个不愿意。” “你做了女孩儿,也许和杨先生还有那么几分可能……”知微很是忧心行止的将来,行止那么喜欢杨先生,便是天地不容,她也希望行止能爱己所爱。 “我现在这样好的很。”行止知道姐姐在忧心什么,“我就怕二姐姐愿望落空,会难过……” “她呀,对杨先生未必是男女之情,顶多就是崇拜罢了……”知微说。 是这样吗? “倒是杨絮棠这个人,我如今越发看不懂。” “我天天跟老师在一起,我还看不懂呢!”行止说。 知微不由笑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他待你真的很好。” 知微想,不论如何,她总要保护好行止和知悦,不让她们被人利用。 行止从知微那出来,便回景行院。 哪知道,在景行院门口,却撞见了宋知悦。 知悦眼眶红红的出来。 “二姐姐……” 知悦眼眸里有一层水雾,只瞅了她一眼,就走了。 发生什么事?二姐姐怎么会突然来这儿,又这样子离开。 行止忙进去,不语迎过来,很小声的汇报:“刚才二小姐突然过来,说有话想跟杨先生说,也不知杨先生跟她说了什么,二小姐就就红着眼眶出来了!” “……” 行止进到内院,便见杨絮棠刚洗了手,换了衣裳身清爽的出来 “老师……” “你二姐姐刚才来过,她似乎有些伤心,你去安抚安抚她吧!”杨絮棠说的轻描淡写。 “二姐姐为什么伤心?” “不如你去问问她?”杨絮棠眸光清澈。 行止有不好的预感,老师的神色淡淡的,难辩喜怒,她也不好再问。 第116章 大胆(三) 行止到了知悦院子里,她的丫环们都在外面。 进去时,就看二姐姐坐在窗边,正看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在发呆。 “二姐姐?” 知悦擦着眼泪:“小知了,你来了,我刚才去找杨先生了。” “我知道,二姐姐为什么突然去找老师?”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突然想,现在两家要说婚事,我心里很崇敬杨先生,是愿意嫁他的。可是他呢,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还是要跟他说比较好……”知悦说。 “……”行止想,二姐姐真的单纯的过分,她这样去找老师,就半分没考虑过自己的名声吗? “我进到院里时,杨先生正在院中培土种树,他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我有几句想跟他说。” 行止想,二姐姐真的太大胆了! “二姐姐跟老师说了什么?” “我说我很崇敬他,从见过他之后,更觉得女子若要嫁人,就得嫁像杨先生这样的。我还说,如今徐夫人很喜欢我,两家有意凑成我们的婚事,我问他怎么看?” “……”行止懵,她发现自己要重新认识二姐姐,有哪个女子敢像她这样大胆去问一个男人这种事。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厚脸皮,不廉耻。”知悦也觉得自己大胆,双颊浮现一抹红晕。 “当然不是,二姐姐只想知道老师究竟喜不喜欢你?” “他自然是不喜欢我的,这我知道。可你不是说,他对别的女子也一样吗?我就想我先和他做了夫妻,好好待他就是。可是也要他愿意才好,若是我们这么忙忽,他又不愿意,到时闹僵了,难以收拾,你怎么面对他呢!”知悦说。 “二房素来管束严,我进景行院时,也只带了贴身丫环,不会有外人知道这件事的。” 行止也叮嘱了下人们闭紧张,绝不可传扬此事,看来二姐姐也不全然没有谋算。 “老师怎么说?” “他说谢谢我对他的厚爱,只是他暂时不打算娶亲,而他说他有心上人了,非那人不娶。”知悦道。 行止大惊:“老师说他有心上人!” 知悦点头:“我也很吃惊,但是杨先生的神态很认真,不像是说谎。” “他有没有说他的心上人是谁?” 知悦摇头:“我也问了,他没说是谁,他只说他爱那人至深,因为彼此关系怕难被世人所容,只能先忍耐。” “老师居然跟你说这么多……” “是啊,我也很意外,也很同情他。他那样的一个人,居然不能爱自己爱所的人,多么可怜。”知悦说。 “……”行止看二姐姐的神色,竟也不似很伤心的样子。 “小知了,你知道杨先生的心上人是谁吗?” 行止迷茫,摇头。 “我也想不通啊!杨先生三岁启蒙,在姚先生膝下读书,后来又跟了个云中和尚学修行。杨家的家教也挺严的,没有传出他跟哪个女子走的近呀?难道是杨先生去洛都时认识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女了呢?” “二姐姐对老师这么了解!”行止简直目瞪口呆。 “那当然啊,我很早就喜欢杨先生的诗画,如今更是敬重他的人品才气。”知悦说,“小知了,不瞒你说,我庆幸我这次厚着脸去问了他。否则到时叫他为难,我岂不白敬重了他一场。” 第117章 心上人(一) 行止从知悦院里出来时,迎面遇到知微。 知微神色有些着急,看到行止还拧了一下眉。 “你二姐姐如何?” “二姐姐很好。”行止回答,“大姐姐放心,她没有伤心。” “她真的是……”知微知道知悦竟跑去找杨絮棠,连忙打点了二房内外,叮嘱所有丫环侍从绝不可在外胡乱说话,这才赶了过来。 “你不要怪二姐姐啦,她……反正她现在也没事,老师也不会在意的。”行止说。 知微深深看她:“那你去跟杨先生谈谈,把杨宋两家商量的事也说清楚,这件事总归还是要他才能化解。” “我这就去。” 行止回到景行院,此时避短已经做好晚饭,正等着她回来摆饭。 “公子,要摆吗?” 行止本来有话跟老师说,却也不想耽误老师用饭,便点点头。 不语立即和避短开始摆饭,而杨絮棠也从内屋缓缓而出。 “老师!” 杨絮棠神色如常:“宋二姑娘可好!” 行止心绪鼓动:“二姐姐很好,她、她很是懊恼打扰了您。” 杨絮棠坐下,此时扬长避短已经摆好饭。 “你们都出去吧!” 扬长避短及一旁的不语,都不敢耽误,纷纷退出去,将门关上。 “坐过来吃饭。” 行止立即坐过去。 杨絮棠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素肉放在她的碗里:“令姐天真浪漫,并没有唐突或者无礼,为师更不会放在心上。” “……” 行止吃了块素肉。 这素肉做的跟真肉口味几乎无异,滋味很好,但行止有些食不知味。 “这院里都是你的人,扬长避短更不是多嘴舌之人,今日之事不会有外人知道。”杨絮棠说。 行止回:“我大姐姐已经安排妥当,是不会有人知道的。” 杨絮棠看她侧脸,少年一脸疑问,眼眸微敛着,睫毛卷起,嘴巴微动着嚼着嘴里的食物,却半分不像在享受美食。 “你平时说话从不顾忌,怎么突然吞吞吐吐?” 行止的确不是一个吞吐犹豫之人,只不过面对他的时候,她总是会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惹他厌恶。 “我……二姐姐之所以来找老师您,是因为师公跟我父亲说,有意杨宋两家结亲。”行止说。 “我知道,明天我会回一趟杨府,跟父亲讲清楚。你们可以放心,我父亲和继母必定不会再为难宋家。” “其实不算为难,我……二姐姐很仰慕老师您。” “所以你觉得,为师应该要答应这桩婚事?”杨絮棠扬眉。 “当然不要。” 她没办法想像老师做自己姐夫的样子,她会受不了。 杨絮棠脸色稍稍缓和。 “你心里还有疑问。” “您跟我二姐姐说,你有心上人?” “嗯。” 终于知道要问了! “老师是真的有心上人?还是只为拒绝我二姐姐的托辞?” “你日日跟我在一起,你觉得呢?” “……” 行止想我哪里知道,前世也没见你跟哪个姑娘走的近,这世就更不用说了! “为师有没有心上人,竟让你如何纠结?”杨絮棠眸光深远。 第118章 心上人(二) “那是当然,既然老师有心上人,那人极有可能会做我师娘。若是要做我师娘,我总要知道她是谁,我与她能不能合得来?”行止眼巴巴的看着他说。 杨絮棠听着神色轻松,继续给她夹菜:“那人你十分熟悉……” “我十分熟悉!!”行止大惊? 哪个女子是自己十分熟悉,而又可能是老师心上人? 老师识的女子就屈指可数,还是自己熟识的,难不成是大姐姐? 前些日她住绿舍,大姐姐来照顾她,她和老师是有交集的。 大姐姐美丽大方,聪慧善良,行事稳重细致。老师会喜欢她,一点不喜欢! 而且大姐姐已经定亲,老师喜欢她,自然不能为世人所容纳? 行止脸色苍白,十分震惊的看他。 “怎么不吃了?”杨絮棠看她脸色都变了,心想自个儿真把她吓着了? 行止吃的食不知味, “我明日回杨府,大约傍晚才会回来。我不在时,你仍要勤奋练功,不可松懈。” “不如我明天陪您去杨府吧!” “不必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而起,我回去解决即可。” “话说师公为什么让您娶我二姐姐呢?” 前世,杨元初从头到尾,都没怎么把宋家放在眼里。 “我的婚事,耽误多年。他见我看重你和宋家,以为做主让我娶宋家女,我就不会拒绝。” “老师,着急成婚吗?”行止问。 “……”杨絮棠看她顿住不语。 行止继续说:“其实人也不一定要成亲的一个人也能自由自在呀!再说,既然老师的心上人不能被世人所容,不如你就放下她吧!老师,我是肯定不会成亲的。不如我们师徒做伴,自由自在,好不好啊?” 杨絮棠定定看她:“你以为我说的心上人是谁?” “是谁不重,老师,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行止着急的问。 “……” 杨絮棠有些心塞和头疼,叹了口气:“吃饭吧!” 这一夜的宋行止,几乎一夜没睡。 次日,她顶着黑眼圈送杨絮棠出门。 上马车时,杨絮棠突然说:“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行止一愣,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问明白,杨絮棠已经上马车走了。 等她回去,宋宣华将她叫去了。 “杨先生怎么走了,莫不是生气了?” 行止有些不耐烦的看父亲:“老师是回杨府办事,傍晚就回来了。” “那就好。就算婚事不成,也千万不要惹恼了他。” “父亲要是不想让老师不高兴,就不要生那么多心思,玩那么多手段。” “行止,我是你父亲,你这是什么态度?” “儿子还要读书习武,儿子告退。”行止一句不多说,拱手退下。 宋宣华头皮抽抽的疼,叫行止却见他头也不回。 行止从父亲那出来后,回到景行院门口,却见知微过来了。 知微性格沉稳,温婉娴静。她喜好也极素淡,一袭素白的锦衣及一个短夹袄,梳着龙蕊髻,脸上素淡,微露笑容,似乎已在此等了行止一会儿。 “大姐姐……” “杨先生走了?” “嗯,老师回一趟杨府。” 第119章 心上人(三) 二人说着往内院去,一路到了西厢房内。 “昨天你跟杨先生可说清楚了?” “说了,老师并不在意二姐姐所言,你就放心吧。”行止有些没精打彩。 知微当然知道杨先生不会在意这个,她看行止神色:“你们就谈了这些?” “不然呢?” “你就没问问,杨先生的心上人是谁?” “……”行止看着自个儿的姐姐,心想不就近在眼前吗? 知微昨夜跟知悦谈过,知悦在她面前更是没有一点隐瞒,什么都说了。 当她知道杨先生说自己有心上人,那人身份还不容于世人时,她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之前对杨絮棠的所有疑问都有了解答! 杨絮棠之所以会这么对行止,是因为他爱她至深。 其实想想也是,一般师父对待徒儿,怎么要能像杨絮棠对行止这么好呢?教她武功,帮她隐瞒身份,亲自上门为母亲诊治,凡此种种早就超过了一般的师徒之情。 “知道了又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知微一夜都没睡好,辗转反侧,“如今我也才看明白,杨先生为了母亲生子,肯住到宋府来,若仅仅是你老师是绝不会办到的……” “大姐姐,你……”行止看大姐姐的神色,心想莫非她也喜欢老师。 “你到底问了没?”知微觉得行止反应怪的很,她若知道杨先生的心意,应该十分欢喜才对。 “问了。” “他说了。” “他的确有心上人,还是我熟悉的人。”行止说。 “那你……你不在意?” 猜到居然这么平静,这不像行止呀! “在意也没用啊!” “怎么没用,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要跟知悦说,他有心上人,还爱她至深?”知微着急道。 “……”行止看向大姐姐,“难道老师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杨絮棠是什么人,他心思深的很,做什么都深思熟虑,走一步看十步,他若不是另有用意,又怎么会跟知悦说那么多,他只需要简单拒绝就好。” “……”难道老师在跟大姐姐告白,可是不可能啊,老师知道大姐姐已经定婚,他不是那等横刀夺爱之人。 “小知了,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知微低声问。 “什么我怎么想?大姐姐你怎么想?” 知微被行止弄糊涂了:“我怎么想?小知了,你认为杨先生的心上人是谁?” “……”行止说不出话,只坐在一旁。 “你以为杨先生的心上人是我?”知微问。 “应该是吧!否则,我想不到还有可能是谁?” “……”知微一时间气笑了,“你平时那么聪明,古灵精怪,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会儿怎么犯傻了!” “大姐姐什么意思?” “杨絮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若不是因为你,我跟他连交集都没有。便是我在绿舍那几天,我与他话都没说过几句,何谈用情至深。” 行止恍然,好像是这么回事? “那老师的心上人会是谁?” 知微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当然是你啊!” 第120章 心意(一) 她? 大姐姐觉得老师喜欢的那人是她? 行止猛的站起来,震惊的看着大姐姐! 怎么可能呢? 她记得前世老师有多么的厌恶自己,这一生她小心翼翼的在他身旁,就是想不叫他讨厌,她绝不敢奢望他会喜欢自己。 “只是杨絮棠当真让我刮目相看哪!”知微叹道。 “为何?” “他为人师表,你是他的弟子,师徒相恋天地不容,他应该最清楚不过才是。以他的性情和身份,再怎么喜欢你,都会忍耐。他竟如此主动,费尽了心思。” 行止心中已经惊涛骇浪! “会不会是大姐姐你想多了?” “你自己当真没有感觉?”知微反问。 “他明知你是女子,一点没有避忌,由着你这样在他身旁。他本是一个深居简出的人,却屡屡破例,甚至住到宋府来。若不是爱你至深,是绝办不到的。” 知微说着,不由也被感动了。 行止则头脑发热,一片混乱。 “大姐姐,你别说了……”行止都不敢想下去了。 “你心里不欢喜?”知微问。 “我……我怕是我们多想了。” “你呀,是当局者迷。”知微说。 “我不说什么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明白了再跟我说。” “跟你说什么?” “杨先生这般情深,你就不想如何回报,不去想想你和他的将来?”知微反问。 “将来?什么将来?” “你要一直跟他这样做师徒不成?” “不然呢?我们做师徒也很好啊!”她是这么想的啊,他们一直这样在一起,她就很满足了。 “你……”知微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算了,你自个儿想吧!” 杨絮棠走的时候,给她留了一堆的功课,读书练功,他一样也不许她落下。 但这日,行止将自己关在房内没有出来,不语几次进去,见主子像是受了打击似的,趴在床榻上,不说话也不理会,她十分担心。 她跑去找大小姐,她家公子平时最听大小姐的话。 知微听了,只说:“随她吧,不必管她。” 直到傍晚,杨絮棠回来了。 她在房内,远远听到避短的声音:“公子,您回来了……” “嗯……” 行止听他的声音,身体一颤,也顾不得思考,跳下床推门出来,正好迎上杨絮棠进到内院。 杨絮棠看行止,头发是乱的,前襟的一颗扣子歪了,神色慌张。 “老师,您回来了……” “嗯。”杨絮棠淡淡应了一声,进到东厢房内,行止立即跟上。 杨絮棠进去后,避短端来热水,他洗了脸擦手。 行止始终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看他。 等他收拾好,坐定,见她还是站在那儿,姿势都没变:“刚才避短跟我说,你把自个儿关在房里一天了?” “是……” “功课做好了吗?” “没。。。” “看来也没练功。” “对不起……。”她也顾不上心虚,上前走了几步,一双眸子粘在他身上。 杨絮棠本想罚她一罚,却见她这般犯傻的神情,又顿住。 第121章 心意(二) 不语进来了:“公子,杨先生,要不要摆饭?” “不必,都出去。”行止说。 不语虽然不解,还是出去了。 “我有话跟老师说。” “坐到这儿来,慢慢说。” 行止却没动,仍站在他身旁,一动不动。 “老师,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女子?” 杨絮棠先是一愣,黑眸微微一亮。 “是。” “什么时候?是上回、上回我在绿舍来潮吗?” 提到女子数来潮,杨絮棠神色没那么自然了:“那时我心中的确有所疑虑?” “您知道我是女子,在望仙岛落水时,您却亲了我。” “你在水里几乎要窒息,我必须渡气给你。” “总归我是女子,您就是亲了我。” “……”杨絮棠看出她有豁出去的意思,他的眼眸越发深亮,灼灼的盯着她。 “后来我晕迷的时候,您肯定也替我处理伤口,把我的身子也看了。”行止继续说。 “……”杨絮棠坐定,他早就不止一次看她身子了! “刚住进来那天您还抱了我,抱着我紧的很。其实那时,您抱着我的伤口有些疼。” “……” “老师是天下儒生领袖,大家都知你最知礼义,我是您徒儿,但也是女子,您看我的身子,抱了我,亲了我,您说这该怎么办?”行止语气急切。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杨絮棠语气轻松。 她要怎么办? 她当然是要他啊! 她重活一世,最大的愿望就不是想要他吗? 反正这会儿她占尽了道理,不管他是不是喜欢她,他就是不能拒绝,不能反悔,还没有理由厌恶她。 想到这里,她竟一下子扑了下去,坐到他膝上,咬上了他的嘴巴。 “……”杨絮棠万万没有想到,行止居然亲他。 他马上反应过来,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撑住了她的后颈侧,微恻脸深深的亲住。 宋行止是冲动的,她是莽撞的。 杨絮棠是她两辈子的执念,她凭的就是自己那点点执拗,才敢主动咬他。 她哪里想到,男人会化被动为主动,夺去她所有的呼吸。 行止被亲的面红耳赤,杨絮棠缓缓放开她,黑眸内的火光越发灼热,然后咬了一下她的下巴。 行止吃疼一声:“老师,您做什么咬我?” “为师不能咬你吗?”平时那么聪明,现在就这么蠢顿,他百般暗示,她居然现在才知道。 “我……” 行止看他,男人的眼眸深黯的吓人,还有被压抑的浓浓的谷欠。 谷欠! 行止很难想像,会在杨絮棠身上会有谷欠? 前世的杨絮棠,是孤冷的,是凉薄的,更是禁谷欠的!他是天上谪仙,不沾男女俗事。原来他身上,居然也可以如此浓烈的谷欠! 行止心里一片热烫,喜悦从心头漫延开,她双手更加扒紧他。 “你这会儿倒是胆子大了,一进来就敢往我怀里撞。”杨絮棠说着,指腹滑过被自己咬过的下巴处,他用了点力气咬,少年白肌肉嫩,留下了粉色的牙印。 “你上回亲过了我,凭什么我不能亲回来。”行止说。 杨絮棠笑了。 “我大姐姐说,老师口中那用情至深的心上人,其实是我。”行止说完,脸红透了,心跳的快到喉咙里。 杨絮棠却道:“你大姐姐素来聪明,原来早就看出来了。” 第122章 心意(三) 他承认了!天哪! 一阵狂喜袭上来! 老师承认了,他喜欢她,他的心上人其实是她! 行止觉得自己要疯了! 她来不及思考,又去咬他的嘴巴。 她不懂亲吻,却觉得刚才被他那么亲的时候,舒服畅快,她要一直这样亲! 杨絮棠却知道不能再这样亲了,他握住她的双肩:“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说话。” 她再这样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又亲又咬,他要失态了。 行止本能的听他的话,只好下来,却还是要跟他挤坐在一起。 “倒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为师的。”杨絮棠问。 “好早了……”行止说。 “多早?”杨絮棠声音沙哑。 “不记得了,反正很早。”反正就是惦记了两辈子。 “那老师又是何时惦记我的?” 杨絮棠的眸光仿佛能滴出水来:“你这么眼巴巴看我的时候,为师很难不惦记你。” 行止笑了,不管了,现在能被他这么抱着已经是天大的惊喜。行止仰头看他:“那再亲一下……” 杨絮棠看她红润的唇瓣,低头亲上。 行止喜欢他身上的气息,有淡淡的檀香,凛冽干净,她被亲的晕眩,头皮传来阵阵的麻意,却让她觉得心安。她手搂着他的腰,摸索着想去解他的衣裳。 杨絮棠拉住她的手,眸光深黯的吓人,释放了她的唇:“此刻不宜。” 为什么不宜? 她想要啊!她想要他! 她宋行止也不讲什么礼义廉耻,更不在乎什么女子贞洁,她上辈子就想睡他,现在有机会了,当然要顺了心愿。 “先吃饭。”杨絮棠受不住她这样的眼神,轻轻分开她。 只听杨絮棠大声叫了一句避短,摆饭。 行止只好规矩的坐好。 不语和避短进来。 不语还不时看自家主子,见主子面色通红,嘴唇红肿着,下巴处好像还有牙印。 主子和杨先生,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他们的神情看着都好别扭? 摆好饭,他们就出去了,行止已经挪了挪椅子,挨着他坐好。 “好好吃饭。”杨絮棠给她夹菜。 行止哪有心思吃饭,她说:“等我娘生了弟弟,我就跟老师搬到绿舍去。” “好。” “总之……” “你刚才不是,我亲了你,抱了你,看了你身子吗?总之为师对你负责,嗯?”杨絮棠的嘴角满满笑意。 行止心满意足。 “反正我不嫁人,你也不许娶师娘,我们一辈子这么在一起。” 杨絮棠听了这话,深深看她,声音无比温柔宠溺:“吃饭吧!” 吃完饭,行止被宋远叫去了。 一到正厅,见大伯父,父亲,三叔都在。 “今天收到了吴家的帖子,吴家在三日后设宴,邀请我们全家赴宴。”宋远说。 吴家设宴? 她想起来了,前世吴家设宴时,吴赫就说看中了她大姐姐知微,要娶她为妻。 行止身体一阵紧绷,不过她转念又想,如今宋家跟杨家已经如此亲近,绝不可能再有跟吴家结亲之念,她可以不用这么担心。 第123章 想睡(一) “杨家肯定也收到了帖子,你问一下杨先生会不会去?”宋远道。 “我一会儿问问老师。”行止说。 “行止,你有吴赫结怨已深,只怕这次去吴府赴宴,他会找你麻烦。所以到了吴家,不管吴赫如何刁难你,你都要忍耐,不可再发生冲突。”宋远叮嘱。 “我知道了,祖父。”行止应诺。 回去后,杨絮棠刚换了衣裳出来,扬长在旁边炉子里烧冰片。 行止说了吴家设宴一事。 “我今天回去,我父亲也提过。”杨絮棠自然的拉着她的手,到旁边的坐好。 行止看了眼扬长,他像是没看见似的,将冰片烧好,待炉内燃起了缕缕银雾后,就退出去了。 “您会去吗?” “当然会去。” 老师会去? 前世老师是没去的,吴杨两家斗的最狠的几年,老师始终置身事外。 他真的变了很多,是因为自己吧! “盘腿坐好。” “……”行止还想跟他亲热。 “你今天没有练功,晚上要补上。”杨絮棠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 “……”真是刹风景,但行止只好听他的,盘腿坐好,听他念内功口诀,自己按他所说的做。 但她哪里能静心呢?总胡思乱想,想到他们的亲吻,想到他也喜欢她,自然就心浮气燥。 “你若再胡思乱想,为师只好罚你了!” “怎么罚我?”行止很期待。 “你若不好好完成功课,明日便不要进为师的房间,更不许近我身。” 那怎么行! 行止知道老师说到做到,只好安神屏息坐好。 一个时辰后,行止只觉得遍体通畅,伤口好像也不疼了。 “老师,我今天跟你睡好不好?” “咳……”杨絮棠看她的神色,坦坦荡荡,理直气壮。 此时不语进来了。 “公子,是不是应该休息了呀!” “我今天晚上有重要事情跟老师谈,就在这儿睡了。” 不语睁大眼,不可思议的看自家主子:“公子,您还要换药呢?” “老师帮我换就是了。”行止面不红气不喘。 不语看看自家主子,又看一脸清冷的杨先生,一时间不知如何接话。 “我给你换也好,正好我研制了新药,能让你的伤口好的快些。”杨絮棠说着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瓶过来。 不语吓懵了! “不语,你出去!” 不语只好出去。 行止坐到他身旁,非常利落的解她自个儿的衣裳,丝毫不在意的露出大片胸前的肌肤。 行止是极美的,不仅美,她的肌肤细滑娇嫩,胸前用布带缠住了。 伤处近来恢复的很好,伤口已经完全结痂,有些痂几乎要脱落,微露粉红色的新肌。 “伤口还疼吗?” “不太疼,但是有些痒。” “伤处在长新肌,自然会痒。为师调制的药,有助生肌,只要护理得当就举留下疤痕。”杨絮棠说从瓶内倒出一大坨药,那药是微微透明的薄荷绿,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这个药膏好好闻。” 杨絮棠给她抹药,那药抹到伤处,只觉得冰冰凉凉,原来伤口的痒意大减,十分舒服。 第124章 想睡(二) “近来切记不要去挠伤口,否则容易留疤。”杨絮棠说。 “我知道。”行止看他神色,老师真的心无旁骛的给她上药。 她低头看自己的胸前,因缠了布条,看上去平平荡荡,老师会不会失望呢? “老师?” “嗯。” “其实我长大了的,我是因为缠了布,所以看不出来,我跟一般女子无异。” 两世,行止胸前都不小,只是碍于身份,一直不能露于人前。 杨絮棠动作一顿,意识到她在说什么!他定下心神,给她将伤口缠好。 “我知道……” “老师,你怎么会知道?”行止立即问。 “……” “哦,你偷偷看过我的身子,你喜欢吗?觉得好看吗?”行止逗他。 杨絮棠头皮麻了一下,从知道他心意后,行止就开始毫无顾忘忌的撩拨他。 “老师,我还会长大的……总不比外面那些女子差,您一定会喜欢。要不,我现在解开给你看看吧!”行止又说。 “……” “老师,您要不要看看啊?”宋行止说。 杨絮棠的呼吸都变了:“行止,你年纪还小,快把衣服穿好。” “虽然我年纪小,但是该懂的我都懂。”她没有实战经验,但是理论经验非常的丰富啊! “你懂什么?”杨絮棠给她拉好衣裳。 “不如咱们试试,您就知道我懂什么了?”行止漂亮的眼眸闪闪发亮。 “在醉花阴学的吗?”杨絮棠的语气冷了几分。 “唔……” 行止心虚顿时什么话都没有了。 “回去睡觉。”杨絮棠将药收好,无比冷静。 “其实迟早要睡一起的,早睡不如迟睡。”行止说。 “快回去!”越说越心乱,杨絮棠的声音紧绷的吓人。 行止到底不敢造次,只好回去了。 回到屋里,她还觉得有些不真实,不由捏了一下自己的脸,挺疼的。 她恨不得大笑一声,老天爷待我不薄啊! 次日行止起晚了,醒来时外头大亮,一睁眼却见知微坐在床边。 “大姐姐,你怎么一声不响的来了?” 知微似笑非笑看她。 行止坐起来,也不等不语进来,自己拿衣服穿上。 “听说你昨天晚上差点在杨先生房里睡了?” 行止也不害羞,穿着衣裳很义正言辞的说:“我跟老师一起在研习内息,在他房里睡很正常啊!” “……”知微还不清楚她,从小到大,她动动眉毛,自己就知道行止打什么主意。 “大姐姐干嘛这么看我?” “是不是跟杨先生说清楚了?” “……”行止咽了一下口风,嘴角难掩得意和欢喜,“算是吧!” 知微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那你们有没有说以后如何?” “什么以后?” “你们现在是师徒,而且你还是男子身份,这以后应该如何?” “还是师徒呀!”行止说。 “一辈子做师徒?” “一辈子做师徒,也很好啊!”行止说。 “小知了,你真的是……” “大姐姐,成亲有什么好,做夫妻又如何。只要我跟老师一直在一起,以师徒身份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你们就永远不见天日,还要被人非议。” “别人非议就非议啊,我要管那么多,得多累。人活在世上,只要自己快活就好!” “那你觉得杨先生也不在意吗?” 第125章 想睡(三) 行止顿了顿,想想说:“老师若是在意,应该就不会喜欢我吧……” 知微一愣,竟觉得行止说的非常有道理。 “我的好姐姐,没多久你也要成亲了,弟弟为你准备丰厚的嫁妆,好不好?” “我的嫁妆母亲已经准备好了,不用你费心。”知微拧了她一下,“你就好好操心你自个儿。你要注意些,特别是在外面,别让人看出来。” “是、是,我知道。”行止心情很好,想去找老师用早饭。 知微看她这么高兴,也不忍再扫她的兴。 但知微是谨慎的,行止行事有时候也没什么顾忌,很容易让人看出来。 这么一想,她又将二房的丫环婆子都召来,重重毃打了一番。同时把人手重新分配,凡是在景行院附近出入的,都是她的贴心最信任的,更不许下人乱嚼舌根,胡乱议论。 总之,就不能透出一点风去。 确定完心意后,行止粘他粘的更紧。 杨絮棠的生活非常有规律,上午会去给余夫人诊一次脉,然后便是除草种花,调香制茶。 下午教行止读书练字、弹琴。到了傍晚,便开始研习内息。 行止的古琴进步很快,她聪慧伶俐,指法已经记的很熟,能跟着杨絮棠弹出一首完整的短调。 杨絮棠不能不感叹她的聪明,她反应快,一点就透。 “我可以练《子矜》了吗?”行止说。 “不行。” “……”行止很失望,她喜欢那曲子,非常想学。 “你可以开始练《清心曲》。” “老师您就觉得我的心不够定。” 行止的心确实不定,近来跟着他调息已经很好了很多,但是躁心和戾气还是很重。 “我要是练好了,老师要给我奖励。” “……” “先亲一下。” 宋行止说着,嘴巴凑过去。 杨絮棠扣住了她的腰,深深的亲住。 每一次亲吻,他们都好像有不同的体会,行止是个非常好的学生,她几乎是无师自通,杨絮棠常常难以招架。 两人亲的意犹未尽,气喘嘘嘘,她才会甘心去练琴。 如此,两人过了几天逍遥的日子。 吴家设宴的日子来了。 吴家这次的宴席,叫群鹿宴! 杨府知道杨絮棠在宋府,便提出两家一起出发至吴府。 快到吴府时,就先看到吴府的围墙。 原来吴府的府邸,竟是原来越王府旧址,吴家早在三个月就开始派人在修缮。 越王曾是越州藩王,王府占地宽广,里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 行止跟两个姐姐坐在一起,杨家和宋家汇合后,杨絮棠便入了杨府的车流。 到了吴府门口,吴良启亲自出来相迎。 吴良启十分高大,一脸的胡子,神态霸气豪横。虽然宝青色长袍,但腰上挂着一把大刀,看着威风凛凛。 杨元初先和吴赫寒暄,二人仿佛是至交好友,说话你来我往,十分热络。 随后杨元初又将目光落在杨絮棠身上。 “见过镇都抚大人。” “岚州,我们又见面了。”吴良启见到杨絮棠,居然十分亲热,以表字称呼。 第126章 惊鹿(一) “是,杨某早该登门拜见,还请见谅。”若按杨家辈份,杨絮棠应该算吴良启晚辈。可他又是姚琮的弟子,以姚琮身份,吴建漳见之也是恭恭敬敬的,杨絮棠这又跟吴良启平辈了。 “以后要常常来往,老夫还希望赫儿能跟岚州你读书呢!” 行止听着不由想,要她跟吴赫做师兄弟,想的美呢! 杨絮棠只淡淡笑,不置可否。 吴良启见过了杨家人,才跟宋家人寒暄。 宋远在吴良启面前分外的拘谨,频频回礼,笑容也僵硬的很。 最后吴良启的目光落在宋行止身上。 “岚州,这就是令徒宋行止?”吴良启早就注意到宋行止,见他身的俊美纤瘦,心想就这么一个少年能劫他二十艘军船,的确难以让人相信。 “晚辈见过镇都抚大人。”行止道。 “果然是少年俊才,仪表非凡。近来老夫常听你的名字,知道你小小年纪就做了许多大事,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吴良启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一双眼眸里闪烁着精光。 这话一出,宋家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小徒胡闹贪玩,让大人见笑了。”杨絮棠淡淡的说。 吴良启深深看宋行止,引他们进去。 男客和女客要分别引路。 知微知悦跟着江氏谭氏等一起,由府中的管家婆子引着去花厅,而行止则跟杨絮棠他们由府里的参将去正客厅。 吴府内,一廊一亭,看似平凡,却处处不俗,倒是真有几分亲王的规制一般。 这些日天气渐好,春芽吐露,吴府的花园内,花团锦簇,美不胜收。 “倒不见吴赫……”行止在杨絮棠身旁小声说。 杨絮棠没说话,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 就在此时,一个婆子过来。 “杨先生,宋公子,我家夫人请您过去说几句话。” 夫人? 行止有些疑问,杨絮棠点点头。 两人别了杨元初他们,跟着那婆子去内院。 他们一路被引到花厅。 花厅内,坐着的是各家的夫人贵女们,她们依次坐着,行止进去时,看到自个儿的两个姐姐坐在后面。 坐在首座的,是一个衣着华丽,气质高贵,姿容艳美的妇人,此人就是吴良启的夫人。 “她是沐夫人……”杨絮棠低声说。 沐夫人? 林贯祺的母亲也姓沐,行止走近后,发现这位沐夫人跟林贯祺的母亲还有五分相似。 行止前世远远见过沐夫人两次,她是在吴良启和吴赫死后,自尽而亡的。 他们师徒,皆是越州数一数二俊美男子,一个儒雅隽永,一个肆意张扬,他们一出现在花厅,花厅内仿佛立即熠熠生辉,贵女们纷纷安静下来,将眸光注意他们身上。 “见过夫人。” “岚州,许久不见了。”沐夫人道。 行止想,原来老师还认识的夫人? “多年不见,夫人风姿不减。”杨絮棠道。 沐夫人淡淡一笑:“我亦没想到多年后会来越州,只是你母亲已不在,实在让人感伤……” “多谢夫人还惦记家母。”杨絮棠道。 第127章 惊鹿(二) “这位就是宋公子……” “晚辈宋行止。”行止接话。 沐夫人打量宋行止:“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娘亲,他何止是个俏郎君,还是个大有本事的少年郎,儿子与他相交多次,那可是吃足了苦头。” 吴赫的声音响起,只见厅后的帘子打开,他缓缓而出。吴赫一袭深褐色长袍,手持折扇,脸色略显苍白,却依然挡不住他的邪肆俊美。 “吴公子跟小徒也算不打不相识,若说吃苦头,亦是彼此彼此。”杨絮棠面含微笑回答。 “既然是不打不相识,过往便烟消去散。”沐夫人笑道,“赫儿,你和岚州亦有半师情谊,今日难得相聚,应该恩怨两消。岚州,你说是吗?” 杨絮棠回:“只要吴公子不再找小徒麻烦,小徒自然不会跟他过不去。” 吴赫把玩着手里的折扇,一双凤眸盯着宋行止。 “这样再好不过,你们年轻人就去玩吧!初春时期,园子里花也开了,大人养了几只白鹿在园子里,大家可以去看看。”沐夫人说。 一听有白鹿,坐花厅的贵女们都坐不住了,纷纷好奇要去看。 行止身体微僵,拳头握紧。 她想起来了! 所谓群鹿宴,是吴良启养了数只珍贵的白鹿,其中有一只待产母鹿,他命人架上大铁板,用火炭焚烧,当场开腔破肚,将幼鹿剥出。在母鹿的哀嚎中,将刚出生的幼鹿做成鹿炙。 那画面,残忍,血腥,却又极有威慑力。 至此之后赵宋两家都对吴家言听计从,很长时间里,杨家都低调行事。 “杨先生,宋公子,我陪二位去园中走走如何?”吴赫走过来道。 “请带路。”杨絮棠道。 三人信步到花园。 花园内,贵女们三三两两在一起去寻鹿,看到杨絮棠一行,还是忍不住多看几眼。 三人都是少见的俊美男子,自然免不了让人多看几眼。 “白鹿在那边……” “我也看到了!” 行止和杨絮棠闻声望去。 只见前方一个小小山坡中,绿林和山石环绕,一只白鹿缓缓出来。那只白鹿遍体通白,两只鹿角高贵昂扬,姿态优雅的在信步山石。 “姐姐你看,那儿还有一只母鹿。”知悦的声音传来。 “看到了!”知微顺着妹妹的目光看去。 前面有一片湖泊,一只白鹿从一块山石中缓缓而出,停在湖边,缓缓低头饮水。她不仅通体雪白,鹿角更比一般雄鹿更威武昂扬,腹部鼓鼓,明显已近产期。 “这鹿是我父亲一个属下鲁地以北的深林中得之,乃林中难得一见的母鹿王。”吴赫在一旁道。 “那真是她的不幸。”行止冷冷的说。 “宋四,你这是何意?” “她本应该在深林中安胎徒产,如长途奔波带到此处被人观赏,难道不是她的不幸?” “……”吴赫顿了顿,然后闷闷笑出来,“有理,不过能让眼前的美人这般欢喜,不也是值得吗?” 行止脸色一变,却见吴赫的眸光落在宋知微身上。 第128章 惊鹿(三) 行止的姐姐知微在一众贵女中的确是出众的。 她今日一袭素粉的锦衣,梳着龙蕊发髻,只别了两根珠玉宝钗,这打扮已十分低调。然在温和的阳光下,远远望去只见她窈窕身姿,肌肤玲珑剔透,一双眼眸盈盈泛光。如此看去,的确是群芳鹤立,美的触然心惊。 吴赫居然还敢肖想她的姐姐,他想的美! 行止大怒,几乎要爆发! 就在此时,杨絮棠缓缓上前几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了吴赫的视线。 “美人赏鹿,是怜母鹿慈善,稚鹿可爱,若是她们知晓白鹿为到这里所挨辛苦,只会大煞风景。”杨絮棠淡淡的说。 吴赫也知刚才看宋知微眸光肆意了些,但他也不得不感叹,宋家二房姐弟个个姿色不俗。吴赫素爱美人,又岂会不心动。 “姐姐们喜鹿,这么近看有什么意思,不如我把他们驱到这儿来,跟你们一起玩如何?”突然一个天真的少女声音响起来。 只见在群女中,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呵呵一笑,一跃而起跑到小山坡上,挥出一鞭。 那一鞭,打到山石旁的白鹿,白鹿惊的到处乱走。 知微她们都被这样的变动吓着了! 只见少女发出朗朗笑声,那笑声本来应该天真无邪,此时伴着白鹿惊窜逃走声,竟有几分森森然可怕。 “那是舍妹,她最喜欢跟这些动物玩闹。”吴赫说。 那是玩闹吗?这分明就是凌虐!少女的轻功不俗,很快追上白鹿。她的鞭子使的极好,每次都能让鞭尾打到白鹿的腿或者臀。 白鹿痛苦嘶叫,被迫赶至山下。 少女似乎玩出了兴致,看鞭子在白鹿的身体上留下一道道红痕,越发的兴奋。 贵女们都懵了,个个躲避。 眼见少女又一鞭,要甩在白鹿的颈上,突然一双素白的手臂握住她。 “吴姑娘,我们已近看到鹿颜,再打她就真的受伤了,算了吧!”知微声音温和,神色从容,但是握着少女的手却用了十足的力气。 “你是谁,敢阻我玩耍!”少女玩红了眼,便是要一掌推向宋知微。 知微不会武功,怎么可能受得了少女一掌 行止反应快,飞身过去接了少女一掌,将姐姐接住。 少女后退一步,睁大眼看向宋行止,立即又甩出一鞭,谁知这一鞭落在赶来的杨絮棠手里。 杨如棠面色清冷,目光如炬,看着很是慑人。 少女被这气势吓住,她想把鞭子抽回来,谁想鞭子牢牢在杨絮棠手里,半分都动不了。 “姐姐,你有没有受伤?”行止关切的看知微。 知微摇摇头。 “你又是什么人?敢在我吴府对我无礼。” “娇儿,这位是越州凤雏杨絮棠,还不住手。”吴赫走过来道。 少女乃吴赫的妹妹吴娇,她虽是女子打扮,却高束着头发,穿着短靴。她生的秀美,姿态傲慢,性子极尽乖张。 吴娇看了眼杨絮棠,又将眸光落在宋行止身上。宋行止一袭青袍,唇红齿白,姿容俊美,风流倜傥丝毫不输给其兄吴赫。 吴娇脸一红,收回了鞭子。 第129章 惊鹿(四) “杨先生,舍妹无状,请不要见怪。”吴赫说着看向宋知微,“宋姑娘,害你受惊了。” 知微在行止身旁,只淡淡回了声无碍。 “吴公子,令妹和你当真是亲兄妹,举止行事真是一模一样!”行止冷哼一声。 “舍妹是一片好意,见宋姑娘喜鹿,想将鹿驱到跟前来看。只是稍有过火,惊着姑娘,宋姑娘不会见怪吧!”吴赫仍是对知微说。 “是我一时莽撞,失礼了。”知微低着头回。 知悦亦到姐姐身边,她也吓的不轻。 “娇儿,你是不是又胡闹了?”沐夫人的声音响起来。 “娘亲,我就是玩玩嘛,谁想到这个姐姐大惊小怪,真是太没趣了。”吴娇偎着到母亲身旁。 “你呀!”沐夫人点点娇女的额头。 “岚州,我这小女自小被宠坏了,才会这么没规矩。”沐夫人道。 “夫人,令嫒若是天真浪漫爱玩闹倒也无伤大雅,只是当着众女的面施鞭抽打稚鹿,手段有些残忍了。”杨絮棠说。 吴娇何时被人这么说过,脸色一青一白,立即道:“不过是个畜牲……” “闭嘴!”沐夫人轻拍吴娇,转而又笑对杨絮棠,“岚州说的是,小女缺乏管教,若是能得你教导,必定能改她的野蛮行径……” “吴姑娘这么残暴,我可不敢跟她做师兄妹……”行止冷哼一声。 这话一出,吴娇气的眼眶都红了。 沐夫人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 “感谢夫人对在下的器重,杨某的确不打算再收弟子。”杨絮棠淡淡的回。 “我母亲不过随口之言,杨先生又何必较真。”吴赫冷声道。 “杨某顺势应话,希望不会冲撞夫人。” “……”沐夫人饶是风度再好,那笑容也僵僵收不回来。 “这里倒是热闹的很……”吴良启的声音响起。 此时以吴良启为首的主宾众人缓缓而至。 “夫君……”沐夫人立即回过神来,“不过是一群孩子看到白鹿新奇,在一处玩闹……” 吴良启看了眼杨絮棠,露出深深笑意。 此时吴府管家过来:“大人,宾客皆已到齐,是否可以摆宴了?” “摆宴吧!”吴良启大声道。 摆宴自然是要男女分席,行止要跟杨絮棠一行进到正厅,她不由回头看姐姐。 知微轻拍了一下她手背,示意自己无事。 行止跟随杨絮棠迈入廊下时,却见林贯祺竟也在人行之中,她大为吃惊。 林贯祺已看着他们好一会儿了,跟宋行止对视后,使了个眼色。随后,却忍不住看了眼宋知微。 行止满腔的疑问,却不能表现出跟林贯祺相识。 直到入席,行止因是杨絮棠弟子,跟宋家分桌,坐到杨絮棠身旁。 而林贯祺则坐到后面去了。 吴良启坐在首座,待所有宾主坐下,便见数名的仆从在正厅最中央抬进来两个大大铁炉,炉中开始放炭火。 宾客等都不知其意时,又见仆从们抬进两个大铁板,置在铁炉之上。 开始了,所谓炙鹿。 “各位,吴某初来越州,感谢众位给薄面驾临寒舍。吴某从鲁地以前寻来母鹿王一只,今日将以炙鹿为食,鹿血为饮,是为群鹿宴,以宴众宾!” 第130章 群鹿宴(一) 吴良启说完,便见仆从们抬进了两个铁笼子,笼子里便是大家在花园里见到的那一大一小的两头鹿。 众人脸色都变了! 笼内的两头鹿,只是在花园大家看到的白鹿,特别是其中还有一头母鹿。 母鹿腹部极大,发出了呜呜痛苦之声。 此时两个炉子内,炭火噼噼啪啪的响,铁板被烧的冒起白烟。母鹿还在笼内,两边分别站着两名带刀武士,武士手里的刀锃锃在泛着白光。 行止是个胆大的人,此时看着都觉渗人! 她记得前世,二姐姐知悦因远远看到灸鹿的场景,回去吓的高烧不退,病一个月。 此时全场安安静静! 这些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也不是没看过杀人,但此时前面眼前,两头白鹿柔弱无助,呜呜哀嚎。旁边的武士身体壮,刀柄锋利。铁板已经被烧的通红,随时等着上铁板炙肉。 这等画面,慑人心魄! “众位有所不知,炙鹿乃北方一道名菜,特别是有一点菜叫母子相连。便是将母鹿放铁板上烧炙,将母鹿身体炙的三分熟时,剥母腹取子鹿。此时母未死透,子重生,再一同炙上,肉炙鲜嫩,人间绝品!”吴赫大声解释。 “……”此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行止受不了,恨不得起身阻止。 哪知在桌下,杨絮堂按住了她,让她稍安躁。 “啧啧啧!”突然一个人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安静的厅内,几乎穿透每个的耳膜。 大家顺着看去,却见是清浦山下来的悍匪林贯祺, 林贯祺会出现在这儿,本来就是一大怪事,他居然敢在此宴上笑,更是奇上加奇。 “林少寨主,你笑什么?”吴赫冷声问。 “吴小公子有所不知啊!”林贯祺说着,竟从位置上站起,缓缓走向中间。 “越州人,也爱吃鹿肉,你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食鹿、食鹿。鹿者禄也,自然是吃的越多,钱财来的越多。所以在我们青浦山,每年也要办鹿宴,少说也要吃个百把上千头吧!没想到吴大人,也跟我们江湖人有同样爱好,莫不都是同道中人!哈哈哈哈!”林贯祺笑道。 谁不知道,林贯祺是青浦山的大土匪,水陆皆通,这里不少人都吃过他的亏。 他竟把吴良启的鹿宴跟自家鹿宴相比,还说什么同道中人!一个匪徒跟皇帝亲封的二品都镇抚,岂会是同道中人! 吴良启是何等尊荣的人,此时脸色微沉,自然笑不出来。 “少寨主,怕是不知道,眼前两鹿用仙山里的玉鹿,又岂会是你们山里那些野鹿能比的?”吴赫笑道。 “这是仙山玉鹿?”林贯祺笑的更是猖狂,“吴小公子,不如你跟我青浦山看看,在圣浦山内,这等白鹿目之所见,比比皆是。难不成我圣浦山是在人间仙山?我林家父子日日吃鹿肉,难不成还能得道成仙?” 太狂了,太放肆了!林贯祺分明就是捣乱了! 他说的话,也没什么逻辑,没什么道理,却也不知如何辩驳。 第131章 群鹿宴(二) 行止心里很是畅快,不由看向老师。 她见老师倒是神色严肃的很,但是眸中也闪烁着点点笑意。 “林少寨主,吴大人的鹿自然是不同的,你还是回座安心坐下吃便是。”不知何人说了一句。 林贯祺也不理说话人是谁,反而走到笼子旁边。 “这鹿生的的确好看,较我清浦山的白鹿,也有七八分样子吧!”林贯祺围着笼子点评起来,然后摇头晃脑,叹了口气。 “你叹气做什么?”吴赫沉声道。 “这里读书有学问的,应该是杨先生罢!”林贯祺缓缓走到杨絮棠桌前。 杨絮棠似乎也意外林贯祺会提到自己:“不敢当,在下也只略读了几本书罢了!” “幼时我母亲讲佛家之道,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不知先生可否知道。” “林少寨主请说。” “有一人落水,险些要被巨浪卷走,此时有个九色鹿王入水救人。那人得救后,对鹿王感激涕零。鹿王说,你不必多谢,只要不跟人说起我的行踪即可。那人满口答应,还说若是说出去,那就全身流脓,满口生疮。” “没过多久,当地国王梦到九色鹿王,向全国人张帖告示。落水人贪图禄金而告密。国王派人去堵九色鹿,九色鹿被围堵时,看到落水人亦在其中,他泪流满面。” “九色鹿跟国王陈述自己与落水人所言之事,国王十分感动,将九色鹿王放了,便言之:以后有射杀鹿者,诛之!之后落水人果然全身流脓,满口生疮。至此之后,国内皆不杀鹿,是以此国数百年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林贯祺说完,看向吴赫,吴赫伤势微愈,嘴角隐约仍有伤痕,他惊奇道:“吴小公子,你莫不是口中生疮?” “林贯祺,我忍你许久,你再敢胡言,我就杀了你!”吴赫说着拔出剑来。 一时全场骇然,心想莫不是要打起来。 “吴小公子何必动怒,我一山里匪子,不过是说笑而已,你嘴上的伤,一看就是不疮嘛!”林贯祺呵呵笑。 吴赫不是不识大局之人,别说他未必能杀得了林贯祺,现在是吴家在越州的第一次设宴,他也不便杀人。 吴良启坐在首坐,眼眸深黯,看林贯祺隐隐透出杀意。 “林少寨主所言,乃《佛说九色鹿经》中的典故。”杨絮棠淡淡道,“其言畜生不舍于慈,人兽并度。” “还是先生更懂其中道理,我一粗鄙匪徒,听了这个故事,也只知什么人道轮回,若是恩将仇报,那就要报应不爽。”林贯祺道。 “杨先生,听闻令母南夫人与林少寨主有些渊源,如今他在吴大人宴上如此捣乱,你是不是应该劝他一劝,教他些人伦大义。”坐对面的赵政和冷声道。 杨絮棠本欲开口,却听到林贯祺又是呵呵几声笑。 “人伦大义,这倒是有趣的很。” 林贯祺却是上前几步:“若说渊源,我与吴大人的渊源更深才是。” 吴良启头皮跳了一下,看着林贯祺。 吴赫则脸色暗沉,忍着没拔刀杀人。 第132章 群鹿宴(三) “家母跟吴大人的沐夫人乃同父亲姐母,家母为沐家嫡女,沐夫人为庶。吴大人,没错吧!”林贯祺笑着问。 带着女眷坐在偏厅,本来端庄高贵的沐夫人此时脸色变了。 这话一出,全场骇然! 青浦山第一悍匪,竟跟吴良启有这等关系,难怪会被请到府里做客。 行止也非常惊讶,但她反应快,她立即说:“这倒是奇怪的很,林少寨主,你的母亲山土匪压寨夫人,沐夫人可是二品诰命,两人天差地别,怎么还会是嫡庶姐妹呢?” “确实有趣的很,古有李代桃僵,传奇话本里有狸猫换太子,这故事长的很,我怕再这么一说,吴大人要驱我出府了。”林贯祺说。 “不过幸亏当年有那样的离奇事,不然今时今日,又怎么会有我林贯祺呢!” 林贯祺说的惊奇,让人浮想联翩。 行止看老师,他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显然早就知道了。 而下面已有人小声议论! “这么说来,林少寨主跟吴小爷竟还是表兄弟啊!” “我亦听说,当年林霸虎抢的婆娘,就是哪个官家小姐!” “可不是吗?官家带兵进山抢人,都没抢回来。” “难道吴大人会请林少寨主来,原来这层关系!” 现在看来,林贯祺还能叫吴良启一声姨父啊!前世,林贯祺可没有到群鹿宴来,宴席上也没有这等变故! 吴良启一脸胡子,难见喜怒,只是眼神慑人,咳了一声道:“林少寨主若是说完了回座吧!” “姨父,我还没说完呢!” “林贯祺,你叫什么!”吴赫再也难以忍耐,要跟林贯祺这样的人做表兄弟,他隔应的很。 “咦,刚才我所言,姨父并没有反驳,我还以为您认了我呢!”林贯祺笑道。 行止好想笑,林贯祺好像不讲理,但是所说的事都非常有罗辑,层层递进,把吴良启逼到不得不认他的地步。 “两家之事,以后再说。”吴良启道。 “我娘亲若是知道,姨父当着越州所有达官显贵认了我这个姨侄,必定十分高兴。话说我姨母在哪儿?我这次下山,娘亲特意叮嘱我,要好好拜见我的好姨娘。”林贯祺仍是笑着。 知微坐在女宾之中,刚才听到要杀鹿地,心跳到喉咙口了。如今被这个林少寨主一打岔,也稍稍松一口气。 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变化。她看沐夫人,沐夫人的脸色白的吓人,眼中竟闪烁着几分惧意。 看来,林少寨果然是沐夫人的姨侄。 而前厅,一片哗然。 吴良启碍于身份,不便呵斥林贯祺。 其他人,对林贯祺恨之的也有,但是眼下这样的情景,谁也确定要不要强出头。 “林少寨主,你要认亲,改天再说。今天是吴大人的群鹿宴,请不要耽误了时辰。”赵政和说。 “这怎么能改天?”林贯祺笑,“刚才我的好表弟还说人伦之义。杨先生,这骨肉血亲,算不算人伦第一呢!” 杨絮棠大约又没想到会说到自己,他很是为难,像是硬着头皮说:“骨肉血亲,自然是人伦第一。” 第133章 群鹿宴(四) “早知我姨父喜欢吃鹿肉,我林贯祺今天应该杀个百头鹿来孝敬姨夫才是。”林贯祺说。 “……” “不过我们这山里匪人有个规矩,万物生万物养,凡孕者不杀。否则灭天道,断自然,是要害己己身的。杨先生,你说这有没有道理?”林贯祺再问。 众人不由想,谁都知道杨吴两家关系如履薄冰,你林贯祺得罪吴家就算了,怎么一句句的都要扯上杨絮棠,真是害人! 杨絮棠道:“是有这个道理,万物繁衍,乃天理循环,为人者切不可断,否则也有灭人伦!” 吴良启转头,深幽幽的看向杨絮棠。 杨絮棠却只是眸光坦荡,神色凛然。 “还是杨先生总结的更精辟。我娘年初时,还救了一头母鹿,为鹿接生。”林贯祺说着走到那母鹿旁边,却见母鹿四脚在抖动,后腿一片湿糯。 “杨先生,你快来看,这个母鹿是不是快生了?” 杨絮棠一听,立即起身到了笼子旁边,他蹲下身隔着笼子检查:“母鹿确实要生了!” “这是大吉之兆啊!”突然坐在很后面的一书生大声说,“今日群鹿宴,巧逢母鹿产子,岂不是意指万万生生不息,凤国国泰民安吗?” “正是、正是!” “都镇抚大人,请打开笼子,让杨某母鹿接生!”杨絮棠道。 一个群鹿宴,吴良启本就打算杀鹿放血,威慑越州上下,谁想到林贯祺跳出来捣乱,甚至还要替鹿接生! “都镇抚大人,本官也觉得,群鹿宴,逢鹿生,乃吉兆。不如开笼,让岚州替母鹿接生吧!”杨元初道。 而隔着屏风的女子们大多都怜母鹿,皆小声的担忧起母鹿来。 宋知微缓缓走到沐夫人跟前:“沐夫人,家母亦有孕在身,产期将近。今日到沐府,又逢母鹿产子,实在是同病相怜。请沐夫人劝劝大人,让母鹿产子,以全天下万物慈母之心。” 一句慈母之心,前厅都听的清清楚楚。 于是前后两厅,议论纷纷纷,都开始求起来。 吴家父子大概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的场面,更别说杨絮棠还守在笼前,他代表的可是天下儒生哪! “好吧,有劳岚州!” 旁边的武士只好开笼,杨絮棠顾不得许多,已经将母鹿抱起,林贯祺竟当场脱了外衣铺在地上,杨絮棠将母鹿放平在上面。 行止蹲在旁边,不住的抚摸母鹿头部,平复其情绪。 杨絮棠很是专注,看母鹿宫口已开,亦顾不得身份,半跪在地。 “需要一盆热水……” 热水多的是,外头正架着两个大铁桶,铁桶里全是热水。 林贯祺跑出去,拎了热水进来。 “行止,你给母鹿稍稍擦一下。” “哦!” …… 半个时辰后,母鹿顺利产下一只白色小鹿,那小鹿起初还站不起来,行止下意识的想去扶,杨絮棠拉住她的手,不许她动手。 小鹿躺着,挣扎着要站起来。 全场所有人,几乎都是看着杨絮棠接生的,大多都有几分动容,目不转睛的看着小鹿。 小鹿挣扎了一会儿,最后站了起来。 第134章 群鹿宴(五) 行止松了一口气,其他人也都不约而松一口气。 行止用热水拧着给小鹿和母鹿擦了一遍。 “唉,今日逢我与姨父相认,正巧又遇上母鹿产子,实在有缘。姨父,我们见面你多少也要给我点见面礼吧,不如就将鹿送我算了。我娘素爱白鹿,平日在林子里见到白鹿,绝不许我们胡乱射杀。你,也就当送给你大姨姐算了!”林贯祺说。 大姨姐!这词生动的很! “……” 林贯祺这人说话,全是大白话,还有些粗糙。吴良启自恃身份,怎么跟他辩都是不对的。 “你还敢说,那今日我父亲的群鹿宴,全被你破坏了。”吴赫说。 “这倒也简单,我送来了百斤野猪肉,百斤野鸡鸭肉。把群鹿宴,改成群猪宴,群鸡鸭宴,或是鸡鸭成群,那也是很可以的嘛!”林贯祺说。 行止在一旁,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杨絮棠刚洗了手,擦拭干净,就见稚鹿自在母鹿身旁,啜着吃奶。 “稚鹿刚刚出生,若母死,其也必死无疑。都镇抚大人就念岚州接生了一番,今日就放此三鹿生路吧!” “要说炙猪灸鸡鸭,我林贯祺也是一把好手,不如今日我就亲自动手,为姨父你做一顿全猪全鸡宴。去,把我带的肉,抬上来!”林贯祺大声道。 林贯祺也带了不少手下,过了一会儿,真的就抬了数担的猪鸡肉上来。 …… 看着那些带血去过毛的肉,一时间,宾客们面面相觑。 铁板下的炉子还烧着,铁板已经烧的红透,林贯祺拿了个夹子,扔了几个肉上去。 整个宴厅,皆是肉被炙的呲呲之声,猪皮被烧的冒烟,烟雾缭绕。 “吴大人应该是答应了,行止,你将小鹿抱下去再说。”杨絮棠说。 这次吴家宴席,应该是会让所有人都毕生难忘。 吴良启精心准备的群鹿宴,最后竟成了清浦山土匪林贯祺的认亲现场,不仅如此,还变成了炙鸡炙猪宴,所有的宾客,都吃了一顿别开生面的烤猪和烤鸡。 行止安顿好三鹿,坐回到杨絮棠身边,看着林贯祺赤着膀子在正厅内烤肉,而坐首位的吴良启脸色青青白时,她低声说:“林大哥要是不做土匪,做个烤肉店老板什么的,大绝也能赚不少银子。” 杨絮棠只淡淡的笑。 “老师,你让他来的吧……” 杨絮棠仍笑,见林贯祺夹了一块肉到这里,放在他们师徒面前:“先生刚接生辛苦了,这块肉肥瘦相间,最是好吃,先给先生吃。” “辛苦林少寨主。” “今日我姨父的宴席,我做姨侄的辛苦些,不算什么!”林贯祺说的很大声。 紧接着,他又将烤好的另一大块肉放到吴良启前面。 他手下递上一壶酒,他接过酒:“姨父,您亲自发帖请我下山,又当众与我相认,想必以后必定会照顾侄儿我。侄儿实在是感恩在心,先行敬你。” 他说完,就着壶嘴喝起来,那白酒被他喝来就跟喝水一样,不一会儿一壶酒全瓿喝尽,他倒放壶嘴,示意众人。 第135章 文华院(一) “居然是大人亲自请他下山的?莫不是吴大人真的要跟林贯祺有相认之意?” “从眼前看大概是这样?” “那林贯祺也太不懂事了,相认就相认,这么驳吴大人面子!” “一个山野蛮夫,他能懂什么事?” “这倒也是。” “也不知吴大人招这个煞星下山来做什么?” “招安呗,林家父子可有不少兵马,武力强壮……” 行止或远或近的听到这些话时,不由看向吴良启。 吴良启的脸色是真不好看,眼见林贯祺给他敬酒,他有些勉强的接过酒杯喝了。 “我知道了,确实是吴良启邀他下山的……”行止小声说。 行止心想,林贯祺素来以老师之命顺从,心里未必看得上吴良启,今日所作所为,全是老师授意。 他抢先跟吴良启相认,让众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吴良启就算手段再毒,也不好立即朝他发难。 这一招,如此高,也只有老师能想到。 杨絮棠手里拿着刀,将烤的刚好的五花肉切成薄片,然后夹到行止碗内。 “好好吃肉。” 行止吃了一块肉,肉汁溢满口腔,真的是好吃。 他看了眼吴良启吴赫父子,两人也吃着肉,不过那肉在他们嘴里是什么味道,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宴后,大多的客人都纷纷告辞。 杨元初等也提出告辞。 “初爷何必着急,我还要重要事情,跟你和岚州商量。”吴良启说。 杨元初心情甚好,他亦不怕有吴良启还有什么后招,自然同意。 “……”如此杨元初不便走,而宋远一行,赵政和一行也都被留下来了。 “既然有重要事情,小侄也不便走,若能为有姨父效劳的,也是小侄福分。”林贯祺说。 “……”吴良启都不想理林贯祺,但还是忍耐着没有驱赶他。 越州几个有声望的家族当家,都被留下,行止看到姚景一等一众士子也都留下了,都被请去了正厅商议。 行止站在杨絮棠身后,看吴良启坐在首座。 侍女们上前来,开始给各宾奉茶。 吴良启亦端起茶,喝了口茶,开始侃侃而谈。 他先是说凤帝继位后,如何艰难。凤帝如何仁爱,对士子儒生如何爱护。奈何天下大乱,各地方节度使拥兵自重,不肯听其号令,让凤帝十分烦恼云云。 行止最不耐烦听大道理,几乎想打哈吹。 但是杨如棠,他始终面带笑容,仿佛听的极认真。 吴良启终于步入正题,他想扩大文华院,在文华院加重对学子儒生的培养教导,并且这次来越州,也带来不少博士学者,要共办文华院。 行止想起来了,前世吴良启入越州后,文华院被扩充了数倍,后来不仅教授儒学,还设立武院,教授武子。 吴良启还发布召令,以厚赏甚至是官爵召天下有才之士入越州。 曾经一度,越州人才济济,一片欣欣向荣模样。 没多久,吴良启让其夫人沐氏号令兴办女学,让女子亦读书习武,她收养大量穷困女子入女学读书习武。 第136章 文华院(二) 如今是战乱之期,许多贫困人家养不起孩子,便会将女儿送至女学教养。在很长一段地间,女学声望极高,沐氏更成了天下女子榜样,受人敬重。 行止后来回到越州,组建红樱军时,有数名女军是从沐氏女学出来的。她这才知道,所谓女学,的确教地些穷困的女孩儿读书习武,但同样也教女子媚术,只要一旦成年,便会喂药控制。她们要为吴家办事,去打探情报,甚至被吴家当作妓子招待客人。 行止没有想到,文华院还能脏污至此。 她对红樱军女子极为爱惜,一怒之下把文华院给烧了。大火烧了数日,她宋行止也背下极大的恶名,被骂了十年。 如今,吴良启果然要施此计策。吴良启扩充文华院时,一开始推杨絮棠为院长。 但杨絮棠不沾俗事,一心教书,把院长一职给推了。 吴良启打着要禀呈姚琮儒风的名号,从忠武把姚琮的幼子姚殊同请至越州担任院长。 此时大家都还不知道,姚殊同及姚景一早就归了凤帝,乃吴家帐下走狗。 “岚州,你觉得如何?”吴良启问道。 “大人有此念,乃天下儒生之福。”杨絮棠道。 “岚州亦赞成扩充文华书院?”吴良启大笑一声,“那真是太好了,若是扩充文华院,岚州你当仁不让要做院长。” 行止的心瞬间提了上来! 她不记得前世文华是怎么扩充的,在此之前文华院就是老师在承担着,只是他招收的学生并不多。 后文华院扩充,姚殊同回越州任院长,老师便更加深居简出,只教授极少数学生。 他不爱俗世,不沾俗事,不问政事,肯定是一口拒绝的。 杨絮棠略略思索后道:“家师临去前,曾言若天下能复人伦,兴儒学,去蛮化,那他九泉之下也能瞑目。杨某数年来,一直在文华院教学,也是想承家师遗志。若杨某能为此尽一分力,自然是鞠躬尽瘁。” “……”这是答应了! 吴良启有些意外,他本是客气之言,料想杨絮棠应该会推辞。 “杨先生这是同意了?” “这么好的事情,杨先生当然同意。”林贯祺大声道,“这天下除了杨先生,还有谁能做文华院的院长!” “杨某勉力一试,只愿不负大人所托。”杨絮棠道。 “那真是太好了。”吴良启摸摸胡子大笑,“本官已修书至忠武,请姚相的幼子殊同不日回越州,任文华院副院,同岚州你一起创办文华院。” 行止听了心里冷笑!分明是吴良启料定老师会拒绝,早就准备让姚殊同来做文华院院长。谁想,老师居然接受了! “那再好不过,我亦许久没见师兄。”杨絮棠道。 “既然扩充文华院,杨先可否收我这个山野匪子做学生。我母亲也是日日都想我能多认几个字。”林贯祺说。 “所谓有教无类,只要林少寨主有心读书,文华院自然欢迎。”杨絮棠道。 “感谢先生!连我这个山野匪子都有书读,姨父,你这功绩注定要名垂千古啊!”林贯祺大笑。 吴良启只摸摸胡子,皮笑肉不笑,不接林贯祺的话。 第137章 赠鹿 从吴家出来时,杨絮棠跟行止他们一行走。 才没走几步,就被林贯祺追了上来。 杨絮棠和行止在一处马车内,瞬停了下来。 “先生!” 杨絮棠掀了帘子,见林贯祺从马上下来,拱手行礼。 “林少寨主还有事吗?” “先生肯收我莽夫入文华院读书,实在感激不尽。刚才姨父将那三头鹿赏了我,我想借火献佛,将此三鹿转送先生,以谢先生。”林贯祺说。 行止看林贯祺的数名数下,抬了两个笼子过来,那笼内正是在吴府的那三头鹿。 母鹿和稚鹿在一起,稚鹿蜷缩在母鹿旁,舐犊情深。 在后面的宋家姐妹听到了声音,知悦大着胆子掀开帘子。 “姐姐,那个林少寨主要将鹿送先生……” 知微本就关心白鹿命运,忍不住也探出头来,还没见着白鹿,谁想林贯祺突然一转头,跟她四目相对。 他竟冲她露齿一笑,眸光灼灼。 知微吓的立即让知悦将帘子放下,心怦怦跳。 “少寨主心意我领了,只是你将白鹿送我,我也无处可以养,就放养至你青浦山吧!”杨絮棠说。 “母鹿受惊刚刚诞下稚鹿,本来就体弱。若是再这么奔波送回青浦山,怕是要生病。若是能寻一处安宁地方养着就好了。”林贯祺说。 “老师,我们宋家花园倒是可以。”行止说。 “也好,不过白鹿是野生之物,还是回归山林最好。等白鹿身体强壮,还是送至青浦山养妥当。”杨絮棠点头接受。 林贯祺忙说是,一时心满意足,忍不住又看了眼宋家姐妹的马车,只是那帘子,再没有放下来过。 回到宋府后,知微已经安排了一处地方安置三头白鹿,甚至亲自照料。 行止看姐姐这么用心,便说:“姐姐,我跟老师将三头白鹿讨了吧!” 知微摇头:“先生说的对,白鹿是野生动物,放归山林最好。不能因为我们喜欢,就将他们留在这里。” 行止回到院内,杨絮棠刚换好衣裳。 “老师,您是一早料下吴良启要生事吗?”行止问。 “贯祺日前书信给我,说吴良启送帖至青浦山,请他们父子下山一聚。他问我意见,我想他和吴家的确是血缘至亲,怎么能避不见面,所以建议他下山看看也无妨。” “今天林贯祺说什么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行止很是好奇这些。 杨絮棠嘴边含笑,坐到廊下。 一旁的扬长开始烧水煮茶。 行止忙坐到他身边,紧偎着他。 “个中情由,我也知之不深。沐家如今在凤帝跟前倒是颇为受宠,只不过多年来沐家上下极少会提及贯祺的母亲。只近年来,林家父子在青浦山闯出名堂后,沐家大约也想起曾有这么一个被土匪抢去的嫡女罢!”杨絮棠说着看行止眼眸发亮,“这些事,我们不便讨论。” “那你为何会同意做文华院的院长?” “你觉得为师不应该同意?” 行止摇头:“吴良启分明做好了老师您会拒绝的打算,大约觉得老师一定会拒绝。” 杨絮棠点头:“嗯,所以就不叫他顺心如意了!” 第138章 靠山 行止听了这话,忍不住一把抱住他,然后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杨絮棠看扬长在炉前拨茶的动作僵了一下,转头看行止,哪知行止的小嘴巴却追了过来。 宋行止是真的有些不管不顾的。 这景行院里,都是她的人,谁也不会出去乱说,大家都埋头干活,她若是在这儿也在顾忌,那她这辈子也就白活了。 对她而来,老师是她喜欢的男人,她崇拜的男人,她眼巴巴渴了两世的男人。她就喜欢这样跟她粘呼呼的在一起。 所以她抱紧了他,不让他有推拒的机会。 哪知杨絮棠顺势搂紧了她,反而夺去她的呼吸。 许久之后,行止微喘着,头挨着他的肩膀低声说:“老师,你以前从不理俗事的,你会同意做文华院院长,大家都好意外。” 杨絮棠搂着她:“为师本来就是俗事中人,若是一味逃避,只会害人害己,甚至连心爱之人都无法庇护。” 行止听了莫名,又若有所觉,看他眸光灼灼看着自个儿。 她不由心突突跳起来! 杨絮棠缓缓又笑:“再说了,你总是横冲直撞,还跟吴赫不睦结仇。为师若是不在书院挂个一官半职,你岂不是要天天受罚?” “左不过我规矩些就是。”行止说。 “让你规矩些,难!”杨絮棠说着,指腹轻轻拂弄了她颊边的发丝。 行止的心被揉成了一团,热烫烫的,她紧抱着他,恨不得能整个身子都粘他身上。 杨絮棠也由着她折腾,嘴角怒始终挂着笑。 吴府书房内。 “爹,我早就说过不要找林贯祺下山,现在可好,他跟杨絮棠一唱一和,把咱们的宴席搞成这样。”吴赫进了吴良启书房后,不满的说。 “林家父子对我们吴家本就有芥蒂,他自然不可能很快为我们所用……” “依我看,林贯祺可能早跟了杨絮棠……” “这倒未必,我听闻杨絮棠不问窗外事,如今见了却大不一样。” 现在这样的形势,他之前的策略总要变一变。 “他这个所谓越州凤雏也是浪得虚名,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不在乎富贵权柄的!”吴赫冷声道。 “为父一直以为,他和杨元初父子失和,现在看,他们父子到是一条心。” “可不就是如此吗?到底是父子,想必以前是装模作样给人看的。”吴赫说。 “……”吴良启眸光深思。 “爹,咱们那二十艘军船,到现在还没有下落吗?” “还没有。” “这也太奇怪了,不管是谁,这么大笔的军火军粮,总不可能收着一直不现身吧?”吴赫想到宋行止,“爹,我可以肯定,那日那两个戴面具的匪首,其中一人绝对是宋行止。” “我早查过宋行止,他在宋家这两年才开始冒头,连家中生意都不触碰,他哪来的能力劫军船!” “那就是杨絮棠!”吴赫冲口而出。 吴良启神色一凛,有些震惊的看儿子。 “在越州,除了杨絮棠,我真的想不通还有谁能办到!或者根本就是杨元初和杨絮棠合谋所为!” 吴良启摸摸胡子:“杨元初倒是极有可能,这人老奸巨滑,城府极深。那批军火军粮,应该就在他手里。” 第139章 退婚(一) “爹,你今天就不应该保杨絮棠做院长!” “杨絮棠富有盛名,文华院本就是姚琮所办,传到了他手里由他掌管,为父若不先保荐他,又怎么可能服众!谁想到,杨絮棠也是沽名钓誉之辈。竟二话不说的接受了” “爹,如今你我反而被动了。” 确实被动! 只要想到那些军火军粮在杨元初手里,吴良启就感觉如芒在背。 “如今我们父子总要做些什么才是?”吴赫思量。 “赫儿,你还是先养好伤,不要再生事。” “爹,你和娘不是在操心儿子的婚事吗?如今儿子,倒是想成亲了。”吴赫说。 “当真!”吴良启十分惊喜,“你看中了哪家女子?” “宋家二房的嫡长女,宋知微。” 等他娶了宋知微,想对付宋行止,必定方便很多。 “如今宋家跟杨家走的近,你又跟宋行止结仇,你居然想娶他姐姐?” “就是我跟宋行止不睦,我才更要娶他姐姐。”吴赫脑海中浮现宋知微的姿容倩影,心中更加笃定,“爹,宋家跟杨家近是因为宋行止。但宋家大房跟杨家可不近,而大房的宋宣廷才真正掌控了宋家生意。我娶了宋知微,做了宋行止的姐夫,那不是很有意思吗?” “我听你娘说,宋家的几个女儿姿色都不错,身份是差了些,勉强能配你。”吴良启点头。 “等我娶了宋知微,我会让宋行止对我俯身称臣。”吴赫深深笑了。 两天后。 “小鹿长的好快呀!”知悦守在鹿房旁边,看小白鹿踢了踢腿,然后在母鹿身旁打转。 是长的快! 而且小鹿胆子也大,刚来时还不敢靠近人,如今已经知道跟知悦撒娇,又白嫩嫩的小脑袋去蹭知悦的手。 “……”知微喂着母鹿吃嫩草,露出笑容。 “吴家人竟是要吃这么可爱的白鹿,真的好残忍!”知悦想到在吴家那日,还是觉得胆颤。 “知悦,外头的事儿我们不要多言。”知微低声说。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那个吴公子生的那么好看,心肠却地样坏……” 知微想到吴寒,也下意识的觉得胆寒。 又想以后不会有机会见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姐妹二人从鹿房出来, 却见管家快步过来。 “张管家,你做什么这么急?”知悦叫住她。 张管家一愣,又看了眼大小姐,犹豫了一下说:“老太爷命老奴找四公子去前厅。” “……”知微很是敏锐,意识到可能有事发生,“她这会儿在练功,你快去吧!” 张管家应了一声,又往景行院去了。 行止这两天跟着杨絮棠每日练功调息,这会儿正在院子里练鞭法。 经杨絮裳指点后,她的鞭法进益极大。 她练的满头大汗,微微喘息,却见初一进来,便收住鞭子。 “公子,张管家过来了,说老太爷请您去前厅。”初一说。 “现在?发生什么事??” 初一神情犹豫了一下,然后低声说:“高家来人了!” 第140章 退婚(二) 高家? 那不是姐姐的夫家吗?姐姐五月出嫁,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但是高家下聘时间也没到啊! 除非是…… 行止有不好的预感。 杨絮棠拿了毛巾给她擦汗:“你去换身衣裳再去见客。” “是,老师。”她练功后,身上全汗湿了。 等她到前厅时,果然跟她怕料到的一样,高家派人来退亲。 退亲的借口都跟前世不一二,只说高家三公子高宏骤染恶疾,一时难以痊愈,不愿耽误宋知微的终身,所以来退婚。 行止气的脸色泛黑! 不用想,必定是前两天在吴府,吴赫看上她大姐姐,又想恶心自己,所以便想娶大姐姐。 他查到大姐姐有未婚夫,于是带着高家来退亲。 高家也是没骨气的,吴家一吓,就立即派人来退亲。 行止看为首的六十余岁的老者,据说是高宏的堂爷爷,高家族中长者。跟着的,也是高宏族中兄弟。 所以高宏自己家,竟是一个人没来。 欺人太甚! 眼前的高老头还跟祖父在寒暄着,说高宏病的有多重,高家退婚是无奈之举,不得已为之云云! 宋远一时有些犹豫,没有立即收下高老头的退婚帖。 “不知高宏身患何等恶疾?莫不是已经黄泉归西了?”行止冷笑。 高老头脸一变:“宋四公子这话问的,是不是恶毒了些!” “您老不是说高宏病的重,我自然以为他是马上要归西了,又或者是什么全身烂疮,身体溃烂,下根不举。” “宋公子,你不要太过分!”高家兄弟急道。 “是你高家不要太过分!”行止反诘,“我姐姐许配至高家,本来就是下嫁,当初是你们求着要娶,就算要退婚,也是我宋家来退,何时轮到你高家!” 高老头脸色青青白白,难看的很,不由看向宋远。 宋远心中也有气,行止说的正是他想说的。 “行止,长辈在此,你稍安勿躁。”宋宣廷道。 “大伯父,有人欺我宋家欺到头上,你能稍安勿躁,我却是半分不能忍。”行止缓缓上前,走到高老头跟前,“想退婚也不是不可以,我宋行止可以亲自上门去高家退。” “但是,我宋家不受欺辱,高家该交待的最好交待清楚。否则别怪我宋行止到时不讲情面,高宏就算没病,我这鞭子也要将他打出病来。”行止说着,拎拎腰上的鞭子道。 高老头脸色大变,高家兄弟都露出惊惧之色。 “宋公子,你未免太狂了些。” “我就这性子。”行止摸摸鞭上的细刺,“老头你且回去通报,一个时辰后,我宋行止会亲自上门,让高宏出来见我。” 高老头惊恐的看向宋远,宋远坐着脸色深沉,半分没有开口之意。 宋宣廷本欲开口,宋行止冷冷看他:“大伯父,我二房的事儿,您还是别插手的好。” 宋宣廷心中恼急,宋行止现在不就着仗着有杨絮棠撑腰,所以才这么狂吗? 他看看二弟,宋宣华竟也只坐在一旁,由着宋行止胡闹。 高老头带着高家人狼狈的走了。 第141章 不退(一) 知微此时也知道了退婚的事! 她一开始震惊,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前几天,高家还送来春鱼,条条鲜活,还是高宏亲自来送的。 她隔着帘子跟高宏见了一面,高宏对她殷勤备至,还关切母亲的身体,还期望着他们成婚! 怎么突然,说退婚,就要退婚了呢! 她茫然,无措,看到行止进来,才稍稍回神。 行止见姐姐如此,心疼极了:“姐姐放心,我绝不容旁人欺你,我马上就去高家,为你出口气。” “高宏是真的生病了?还是这是高家托辞?”知微不由问。 行止一愣,回答:“现在还不知,我要去高家看一看。” 知微微垂眼敛:“也好,你去高家看看。如果高宏真的生病,你就跟高家说,不管高宏生什么病,我宋知微绝不弃他,愿如期成婚。若只是他的托辞……若真的是托辞的话,那就退婚吧!这成婚本来就是两厢情愿的事,若有勉强也没什么意思!” “好……”行止抱着姐姐,“姐姐放心,若是退婚,也应该是我宋家退婚,还轮不到高家说什么!” “……”知微叹息。 行止知道,这背后是吴赫在搞鬼,他盯上大姐姐了。但她不能跟大姐姐说,免得她紧张。 “姐姐别怕,你有我呢?谁也欺不了你。”行止低声说。 “嗯,我有小知了为我出头,自然是不怕的。”知微眼眶微微红了,却又笑了,只是笑的有些苦涩,“我会命人将高家所有礼品打点好,若是真的退婚,所有高家之物全都送回去,以此两清。” “好……” 知微见行止这么担心的模样,她柔声道:“我没事,如今没有什么比母亲生产更要紧,其他我都不会多想……” 行止抱紧了姐姐,她想若是高家真的对姐姐不住,她绝不放过。 吴赫想打姐姐的主意,那也绝不可能! 行止又回景行院,跟杨絮棠说了高家退一事。 “肯定是吴赫搞的鬼,在吴家他就色咪咪的盯着大姐姐看。”行止说。 杨絮棠问:“你要去高家退婚?” “高家这么没用,我怎么能大姐姐嫁过去。”行止说。 “也是,让扬长跟你去。” 行止点头。 宋行止带着扬长和初一,骑着马到高家的。 一到高家门口,就见高父迎上来,脸上堆着笑容。 “宋四公子,你来了……” “听说高公子病了,我特意来看看。”宋行止换了身革甲衣,箍着银制手环,踩着靴子,头发高束盘起,手里握着鞭子,神情凌厉冷傲。 高父早知宋家四公子是个混世魔王,本来就有些怕他,现在看他这气势,心里更是露怯,只想伺候好这尊佛。 “犬子病的厉害,不能下榻,怕是要把病气过给你。宋公子,我知道这事儿是我高家不地道,我给您赔罪。”高父语气无比真诚。 “病了那我更要看,我带了大夫来。”宋行止说着大步往里面走。 高父被她这样吓的够呛,连忙跟上:“宋公子,宋公子犬子病的厉害,真的不便见客。” 第142章 不退(二) “想不想退婚?”宋行止握着鞭子,鞭柄朝上指着高父,眼眸中带着威胁。 那鞭身上,有刺毛,宋行止凤眸一挑,带着几分邪气威胁,看着渗人的很! “……”退婚?高父其实是想也不想,真的是有苦难言。 “带路吧,见完高宏后,把退婚文书签一签完事,你高家就解脱了。”宋行止说。 高父听着这话,心里一咯噔,心想莫不是宋四公子知道内情了? 宋行止跟高父一路到了内院,高宏的院内。 一听内院,就听到哭嚎。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行止听这声音,分明是高宏的哭嚎声。 行止看看高父,高父忙道:“我儿有些魔怔了,公子见笑。” “那我要去看看。”行止迈进房门。 “宋公子,我儿现在魔怔的厉害,怕是会冲撞你。”高父拦住。 “要是高宏真的入魔,那真的太巧了,我会驱魔!也许能救他一命!”宋行止捏着手里的鞭子笑道。 高父看他执意如此,知道阻止也没用,只好跟着进去了。 “放我出去,我要去找知微,我不要退婚,我不要退婚……”高宏哭嚎着,带着哽咽之声。 宋行止听着,脚步顿了顿。 高父忙说:“魔怔了、魔怔了……” “开门吧!”行止站在门口,门上挂着一把大大的钥匙。 高父只好让下人开门。 一开门,就见高宏外往冲。 只见他神色憔悴,衣裳不整,眼眶赤红,扑到了高父怀里:“爹,爹,我不退婚,儿子不退婚,我要娶知微,我要娶知微!” 高宏五官周正,颇有几分俊秀,只是人也干瘦的很,大概不吃不喝,看着又憔悴又可怜。 “宋四公子来了,是来退婚的!”高父道。 高宏一转头,这才看到宋行止。他像找到救星般,抓着宋行止的手臂,“行止,行止,你跟你姐姐说,我不退婚,我不退婚。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我不退婚!我要娶知微,我要娶知微!” “不退婚?”行止看一旁神色纠结的高父,“可你爹不是这么说的,今天连退婚文书都准备好了!” “不,我不退婚……”高宏急了,竟哭的一脸泪水。 行止看他这样,不免有些嫌弃! 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也实在太懦弱了一点! 就他这样,还想娶她姐姐,便是真让他娶了姐姐,只要碰上吴赫这样的恶鬼,他也没办法守护姐姐! “你不退婚?会有个恶鬼不放过你,他会杀你全家,放干你的血,用你的血养剑,让你生不如死,你不怕吗?”行止说。 行止这话一出,高父身体抖了一下。 而高宏愣住了,眼泪干在脸上! 行止看这反应,冷笑了一下:”娶我大姐姐,需要非凡的勇气,至少你得不怕死,你要拼尽一切去保护她,你有这个勇气吗?” “宋四公子,我们退婚,退婚。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高父急忙说。 高宏下意识的摇头:“不……” 行止已经不想听高宏说话? “看来你确实病了,把退婚书签了,好好养你的病,保住你们高家上下的命吧!” 第143章 偶遇 行止拿了退婚文书,从走到高家门口时,却见高宏追了出来。 他踉踉跄跄,几乎摔倒在门口。 “行止……”高宏停在她面前,眼眶赤红,神色悲壮。 “高公子还想说什么?” “你跟你姐姐说,我……”高宏说着,竟又要哭起来。 “……”行止有些不耐烦,她想也亏前世姐姐没有跟他在一起,就他这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有什么意思! “是我没用,我对不住她,我高宏这一辈子都对不住她。” “我会跟姐姐传达这话。” “还有!还有是那吴家人带着刀上门威胁,我爹不敢跟吴家为敌才不得已退婚,你们定要小心吴家……”高宏说着又抹眼泪。 行止想,一般人遇到吴赫这种恶人,又有几个不害怕的呢! 一时间她又同情请高宏来! “我会保护我姐姐的,告辞!” 行止从高家出来,一路骑着马回去,她不免想到姐姐婚事。 吴赫得知高家退婚,说不定会立即上门求婚。 他要是上门求婚,宋家当然可以拒绝,但免不了要被他纠缠,这也是麻烦事。 “宋公子!” 行止听到有人叫自己,一转头竟看到林贯祺。只见他骑着马,身旁跟着两两个人朝自己走来。 他没有回青浦山吗? “宋公子,这么巧遇上了。” 林贯祺露出笑容,眼神发亮。 行止不想在外头表现的林贯祺太熟,但人家已经叫他,她也不好避开。 “林少寨主怎么会在这儿?” “哦?我刚才旁边酒楼喝酒,宋公子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喝一杯吧?” “……”人家这么说了,行止不好拒绝,只好跟他到酒楼喝酒。 “你怎么会在这儿?” 等四下无旁人后,林贯祺问。 行止早不把林贯祺当外人,便将近来种种说了。 “吴赫那个色中恶鬼,现在为得到我姐姐,真的不折手段。”行止冷声说。 林贯祺大口喝了口酒,然后沉声问:“你大姐姐的婚事,退了吗?” “退是退了,退婚文书都签了。但我可以肯定,他很快会上门求婚。”行止想到这里就烦,端着酒碗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你不会想让令姐嫁给吴赫这等人吧?” “当然不可能。”只要有她在,吴赫想都不要想。 林贯祺很是殷勤的给行止倒了酒:“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会拒绝他的。” “那不是长久之计,吴家既然已经出手,不达目的不罢休。”林贯祺说着又和他碰杯饮酒,一双眼睛却时刻注意着行止的反应。 “我自然知道……” “要我说呢?”林贯祺咳了一声,“你可以为你姐姐再找一个夫婿,只要你那新夫婿胆大包天,不怕吴家即可。” 行止冷知:“在越州,又有几个人是不怕吴家的!” “你眼前我……”林贯祺几乎要表明心迹,但又觉得人家刚退婚,自己眼巴巴上前,岂不是让行止认为自己居心叵测! 当然,他的确居心叵测! “我也不怕吴家,吴赫他碰不到我姐姐半分!” “在吴家的群鹿宴上,我把我姨父他们得罪了个彻底。我林贯祺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兄弟你要有什么帮忙的,尽管说。”林贯祺说的委婉。 “多谢林大哥。”行止与他碰碗干杯! 第144章 做兄弟 “林大哥,我一直没机会问你,吴家把你招揽下山,真的只是为了跟你相认?”行止问。 林贯祺端着酒碗,不由笑:“相认是要相认,同样还让我替他卖命!” “但是那天,我听你的意思,沐姨和沐夫人不仅不是感情和睦姐妹,这中间还有纠葛。既然如此,吴良启怎么会时冒然请你们下山?”行止说。 “我娘是在探亲过程中,被我爹呃……救了、做押寨夫人。我娘和我爹一见倾心,就在山上成亲生下我。沐家那时大怒,跟娘恩断义绝!多年来,我娘跟沐家几乎断了来往。这次吴家送了沐家的一封信,说家中的老安人思念我娘亲,愿意的接纳我父亲和我。希望我父亲能和吴良启好好做连襟兄弟。”林贯祺说。 “……”行止吃惊。 其实她一直好其沐姨怎么会做了土匪老婆? 沐姨那么美丽高贵,跟林霸虎风马牛不相及,就算真是救了一命,也不至以身相许。 这个中情由,值得玩味。 不过行止记得,在山上沐姨跟林霸虎夫妻感情很好,林霸虎对沐姨那是言听计从。 林贯祺虽然是匪徒,行事做事皆有一派风度,是读过书的,应是得沐姨悉心教导。 “我爹是个粗人,说跟吴良启不是一路人,本来是不打算来往的,更不想做什么连襟。是先生书信我下山,我这才拿了帖子来。”林贯祺解释。 “在吴家宴上,你把吴良启倒是得罪狠了,他未必还会用你啊!”行止说。 “先生说,我们父子不能一辈子做土匪,能下山还是得下山。你还别说,我昨天还去了吴家。”林贯祺说。 “你去吴家做什么?” “讨了个官做。” “……”行止震惊的看着他。 “什么官?” “官名有点长,叫都卫巡城统领。” “恭喜啊!”行止端碗敬他。 “这声姨父不能白叫。”林贯祺笑着。 “他的确不会平白把官职给你的。” “那是,他想我爹带着山上的几千兄弟下山归顺。我说我爹性格固执,要慢慢劝着,我替先姨父干着活,吴良启也接受了!”林贯祺说。 “那你还公然跟我喝酒!你不怕你姨父不高兴啊!” “我要是故意避着你,他们才怀疑。”林贯祺又叫了两盘牛肉和一坛酒,接着又喝了几大碗酒。 “山下的酒喝着淡,没什么意思?我命人从山上搬来十几坛竹叶青下来,那酒喝着有意国。” “……”行止却不敢喝多,老师如今不许她喝酒。 “吴家还在找那二十艘军船……” “林大哥不要急,那些粮盐我已有消耗之法……” 林贯祺眼前一亮,跟他碰了一下碗:“行止,为兄跟你真是相见恨晚,今后咱们兄弟一起发财。” 行止笑,不知不觉两人把那一坛子酒全喝了。 结果喝的微醉,她先回景行院。到了门口也不进去,看到不言路过,忙将她叫到旁边:“老师在何处?” “先生出去了?” 行止先松一口气,忙问:“老师怎么出去了?” “说是吴府派了人来请先生去的。” 第145章 用心(一) 去吴府了? 行止心里奇怪,忙回房间换了衣裳,漱了口,又命不言煮了茶,喝了几大碗茶后。 “我身上还有味儿吗?”她将不语叫来。 不语凑过去闻了闻:“公子身上香的很,没味儿。” 香? “烧些香片,将我的衣裳熏一熏。” “……” 不语一愣,连忙去办。 行止确认身上香了,这才去见大姐姐。 知微刚服侍母亲休憩,便见行止过来。 行止一挨近,她不由问:“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这是老师新调的香,我闻着好,就在身上也熏了熏。”行止笑。 “……”知微有些奇怪,但也没有深问。 行止挽着姐姐坐下,这才说了退亲一事。 知微听完,久久不说话。 “高公子他,他身体还好罢?” “他就是被关了两天,看着还好。” “那就好,明天你安排人将高家送的礼全送回去。” “好。”行止看姐姐神色,不由问,“姐姐心里是不是喜欢高宏?” “什么喜不喜欢?我与他也就见过数面。”知微叹了口气,她深知做为女子,能嫁个知礼义廉耻,彼此尊重的人就极好了。 高宏对她还是上心的,便是开春后,送生鲜食材就送了许多次。但凡知道她喜欢的,总想办法为她寻来。母亲要产子,他亦派人送了几次补药补品。 知微谈不上喜欢高宏,是知道自己要嫁他,心想只要能彼此相扶一生,那也是极好的。 谁想…… 知微心头坠坠的,还是有些难受。 “姐姐……”行止有些心疼抱着姐姐,“姐姐别难过,你一定会嫁个更好的,能护你爱你的。” 知微轻拍她的背:“我无事。” “吴家是强悍人家,高家又怎么敢跟他们为敌,不能因我害了他们,退了亲也好。” “我不会让吴赫得逞的。”行止说。 想到吴赫那双邪气的眼眸,知微下意识的胆寒。 傍晚杨絮棠才回来! 行止在家没敢偷懒,勤奋的练功、练字。 等杨絮棠回来才摆饭,饭后师徒二人才在屋内煮茶说话。 “老师去吴家怎么这么久?” “镇都抚叫我去商议文华书院扩建一事。”杨絮棠说。 “依我看,吴良启可不是什么文人,真的要兴儒学,重士子,他肯定另有所图。”行止说。 “如今各地节度使皆以勤王之师,兴兵反凤帝,唯有越州暂时太平。吴良启想借为师的影响力,笼络天下士子,为凤帝争争士子的心。”杨絮棠说。 “他想的美……”行止冷哼。 “兴建文华院,也不算坏事,且先看看。”杨絮棠说。 “……” 反正前世文华院后来就变成了吴家控制的挂羊头卖狗肉之所,不过今生老师做院长,应该会有所不同。 “你今天去退婚如何?” 行止将经过说了。 “退了也好。”杨絮棠说了这么一句。 “我猜吴家明天就会派人上门提亲了?” “不会。” “不会?他这么明目张胆威胁高家退婚,居心昭然若揭。” “如果吴家来提亲,你们如何?” 第146章 用心(二) “当在是拒绝。” “那不就对了,我如今就住在宋府,你祖父便是看在我的面上,都会拒绝。”杨絮棠说着见行止眼中还透着疑惑,他轻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想想,若是你们拒绝,以吴家的身份地位,还真要抢,还真的要再提一次亲?” 行止神色一凛。 是的,吴家是什么人家?若是宋府一次性拒绝,吴家身份大失不说,绝不可能真的做强娶豪夺一事,吴良启现在还要在越州挣名声呢! “吴家这一招,是跟宋家说,吴赫要宋知微,但私下没说定前不会冒然提亲。在这样的情况下,宋家不敢将你姐姐许给别人,越州也没哪户人家敢娶。” “吴家父子真是无耻!”行止恨恨的说,“长此以往,我大姐姐总归要嫁人,最后我祖父禁不住,还是要将大姐姐嫁给吴赫。” 杨絮棠点头。 “你大姐姐年岁大了,她的婚事不定,你二姐姐的婚事也定不了,还会影响宋家其他姑娘的婚事,还会影响你的婚事。” “我又不成婚。”行止冲口而出,见老师一双清眸看着自己。 “反正老师您也不成婚,我也不成婚,我们就这样在一起,我们说好的。”行止说着,抱着他,还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年岁还小,成婚一事可以慢慢来。”杨絮棠被她亲一下,受用的很。声音十分温柔,轻抚她的背,“你大姐姐的婚事,的确是有些麻烦的……” “我就不信,整个越州就没有敢娶我大姐姐的人!”行止哼哼的说。 “吴赫出了第一招,一定还会有第二招。”杨絮棠眸光深黯,行止两姐姐是绝不能再受吴赫蹉跎的。 “他出招就是,我见招拆招。”行止说。 杨絮棠看她:“你今天是不是喝酒了?” “……”行止一下子乖乖从他身上下来,闻闻袖子,只有香味儿没有酒味啊,但一迎上老师的眸子,立即心虚的坐好。 “高家请你喝酒了?” “没、没,我没在高家喝酒。”行止将后来遇上林贯祺的事给说了。 “他要请我喝酒,我不好拒绝。” “他受了吴家职,没事找你喝酒做什么?” “正巧遇上的。” 巧合? 杨絮棠不予置评。 “老师怎么知道我喝酒了?”莫不是初一或者扬长告状了,肯定是扬长告状了! 可是老师回来,压根没跟扬长说过话啊! “你平时身上从不熏香,这会儿身上的香都熏鼻子了,不是遮酒味还是遮什么?” 行止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做贼心虚,不打自招。 “为师在考虑,以后是不是要给你立立规矩。” “什么规矩?”规矩什么的,真的最讨厌了! “做错事,受什么罚?” “……”行止眼巴巴的看着他。 行止天不怕地怕,还没服过谁,唯独在杨絮棠面前,只能乖乖顺顺的。 “林大哥请我吃酒,说有事情跟我谈,我总不能去吧!”行止分辩的说。 “……”杨絮棠深深看她,就端坐在那儿,不说话。 “我也没喝多,就喝了几口,我平时在外,若是有人请我吃酒,我连酒也不吃,谁还跟我来往!” 第147章 受罚 行止解释着,见老师眸光平静的看自己,最终服软:“我……老师要罚我,就罚吧!” 行止跪在他膝前,一副受罚委屈模样。 杨絮棠低头看她:“为师罚了你,你心里不服,罚你又有何意思?” “是你自己说要立规矩的!”行止语气浓浓的不满。 “你伤还未好全,身子虚寒的很,喝酒对你半分好处都没有。”杨絮棠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说。 “我……”难怪今天感觉伤处隐隐有些疼。 “你总爱对为师阳奉阴违,前头应诺的好好的,转眼就忘个干净。” “……” 行止也觉得自己的性子是这般,前世今生,她就是个不讲规矩,不太听话的人。总归,她很难做到让他全满意。 杨絮棠已十分了解她,她一个细微的表情,都能知道她心中所想。 他叹了口气,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手箍住了她的腰身,眸光盯在她粉红的唇上,压了下去。 “……” 老师明明是在生气啊,怎么突然就亲上了! 她还做好受罚的准备,还想着要如何哄他高兴? 腰被掐了一下,她拉回心神,巴紧了他。 亲完后,杨絮棠额头几乎抵着她的额头:“只一条,不许去喝花酒,否则为师一定重重罚你。” “不吃,不吃,保证不吃。”行止心花怒放,心想若这是惩罚,她喜欢的很,欢迎老师多罚几次。 次日宋行止便依知微要求,亲自将高家的礼还回去。 她刚到高家门口,那管家见到她大惊失色。 “宋公子,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还礼。” “啊……” 行止拧眉,她又不是牛鬼蛇神,看到她至于如此吃惊害怕吗? “怎么,连门都不让我进吗?” “是……我这就去通报。”那管家说着匆匆快步进去。 行止觉得有些奇怪,便跟着进去。 一进去,还真的是大开眼界。 原来高父在见客,那正厅内,坐着数名客人。 其中一名妇人,也不喝茶,口沫横飞,说着那夏家姑娘有多好好多,旁边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连连点头,跟着接话。 高父高母听着,面带笑容。 旁边坐着的高宏,已经奂然一新,只是神情萎靡。 管家一进去通报后,高父脸色一变,高宏也露出惊慌之色。 “我没打扰高伯您的好事吧?”宋行止大步迈进去,冷笑一声。 “……”高父忙上前,“宋公子,你……你怎么来了?” 宋行止笑:“我不来,又怎么能撞见你们这等好事呢?” 高宏跟着过来:“宋公子,我……我并不是真心要……” “这是哪家姑娘啊?速度很快啊?昨天才退婚,今天就定婚,无缝对接呀!高宏,你福气不浅哪!”宋行止笑的讥讽。 高宏神色惶惶:“我……” 他不知如何说话,眼眶又红了。 “宋公子,您来可有什么事?”高父一开始慌张,很快冷静下来。厅朵还有客人在,他要顾及客人的脸面,更别说还关系宏儿婚事,只能强压下来打发掉宋行止再说。 第148章 惊变 “我来还礼的,家姐说两家婚事已退,高家的礼看着膈应,还了为好。”宋行止说。 一听这话,高宏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感谢宋公子亲自来送一趟,其实所有礼品皆是小儿心意,不必还的。”高父笑着说。 “高伯父,你们高家行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行止看了眼那媒人,那妇人一迎她的眸光,便害怕的退到一旁。 行止虽然不耻高家行事,但无意坏人婚事,以免留下话柄,没来让姐姐受冤。 “这男婚女嫁乃至经地义。”高母冷哼一声,“宋家女不配我宏儿,还不许我宏儿再寻良配吗?” 宋行止看向高母,高母神情高傲的很。 “这倒是有道理,自古渣男配贱女,确实天经地义。” 宋行说着,说身就走。 “宋行止,你竟如此辱人!”高母气极。 行止不想跟这种妇人分辩,大步往外走。 谁想,高宏竟追上来了。 “行止,行止!” “你不好好去谈你的亲事,跟着我做什么,滚开!”行止怒斥。 “我是迫不得已,绝非对你姐姐……” “凭你也配提我姐姐。”这等懦弱无耻之人,行止庆幸姐姐不用嫁他。 “我……”高宏居然又哭了,去抓宋行止的衣裳。 “松开!”行止厌恶极了,踢了他一脚,没想他脆弱不堪,居然一脚就踢翻了,摔了个狗吃屎。 “宋公子,你做什么打人?”高父追过来,扶起高宏。 “他若再来纠缠,别说是踢他,小心我这鞭子,要你们小命。”行止说着一挥鞭子,那鞭子打在旁边的大花瓶上,那瓶子哗的一碎。 全场都被宋行止这阵势吓的脸色发白,高宏更是软在地上,脸上挂着泪,看宋行止一脸惊恐。 行止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从高家出来,行止气的不轻,刚走了几步,却遇上柴荣派来的小童。 柴荣约她见面。 他约在醉花阴,行止想到老师说的,不许她喝花酒。她昨天才应诺了,今天就狠必定惹他生气。 想了想,就约在醉花阴旁的酒楼相见。 柴荣过了一会儿才过来。 “咱们有话快说。” 柴荣也不废话:“昨天晚上越港码头的工人闹事,差点烧了赵家的船。” 行止一听来了精神。 “因何而起?” “赵家除了让码头的工人加保安费,还要加船工的抽成费。与此同时,还加了货商的停泊费等等。总之,如今是怨声载道。”柴荣说。 “……”赵家霸着漕运十几年,在东南四州一家独大。但是在此之前,赵家虽然霸道,还是注意分寸,会平衡各方关系。 “昨天晚上一群货工闹事,险些把码头都烧了,最后是林都统带着人来平息的,还死了好几个人。”柴荣说。 “赵家怎么会突然加钱?”行止很是奇怪。 “我一时也不知,昨天死了人,那些货工船工是暂时老实了。但心中仍十分不满,只是敢怒不敢言。”柴荣说。 那是当然,赵家虽然盘剥的厉害,但还是有无数人靠着赵家生存。 “公子,我心中有个想法,不知可不可行?” “你说。” 第149章 生了 “现在东南漕运由赵家把持,可赵家这么盘剥,不论是在货工还是商户心中,积怨极深。若是我们能自己有船,再收些有经验的货工,对抗赵家也不是不可行。”柴荣说。 行止看着柴荣,前世没有自己,柴荣就是靠着这股莽劲儿,杀出一条血路,跟赵家对着干,做起了漕运承商的买卖。 她想到那十艘盐米,要销到江南去,还是要靠赵家漕运,想掩人耳目确实有些难。 “我如今也结交了一些码头的兄弟,不少兄弟都愿意跟我一起干。公子,他们都受够了赵家。很多货商也受不了赵家盘剥,便是宋家如今跟赵家也积怨极浴室。”柴荣以为宋行止不愿意,仍极力相劝。 行止说:“此事可以办,但是要谨慎慢慢来,你可以暗中笼络人,时机成熟我们就干。” 柴荣精神大震:“是,我知道了。” 行止本想找林贯祺,问问昨天晚上的情况。 谁想她刚上马,却见初一满头大汗过来。 “公子,您快回去吧!” “怎么了?” “二夫人发动了,这会儿正在生小公子……” 行止听着脸色一变,顾不得许多,忙骑马赶回去。 她一路奔回去。 刚进二房,刚到二房正屋门口,就听到婴孩儿的嘀哭。 她身体一颤,身体抖了一下,入了门口,却见杨絮棠正好出来。 “老师……” 行止有些紧张,看着杨絮棠,脚有些泛软。她还记得前世母亲难产的情景,她真的怕,怕弟弟又像前世那般…… “你母亲安全顺产,是个男孩儿……”杨絮棠说。 “我弟弟他,他……” “你母亲是几乎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你弟弟生下来的,母子平安。”杨絮棠说。 狂烈的喜悦涌上来,行止难以自抑抱紧了杨絮棠。 杨絮棠搂住她,发现她的身体居然颤抖,他不由将她环紧了。 此时知悦出来了,看到杨絮棠抱着行止,愣了一下,但还是高兴的说:“小知了,娘生了弟弟!” 杨絮棠缓缓放开她。 行止抹抹眼泪,这才进去。 “我去……” 她本想去看母亲,却又想到自己到底是男儿模样,又忍住了。 此时知微抱着婴孩出来。 小奶娃在姐姐怀里,已经不哭了。 知微看行止眼眶红红的,她笑道:“过来看看弟弟?” 行止忙过去,见弟弟在姐姐怀里,眼睛闭着,皮肤红红皱皱的,她拧眉:“我弟弟怎么这么丑?” “刚生出的小孩儿都是如此,等长开了就好。”杨絮棠说。 宋宣华也来了! 宋远及宋家其他人也都闻讯赶来,皆在外厅候着。 杨絮棠见这般形势,不便在此留着,便先回景行院。 得知是个儿子,宋家三下一片欢腾,喜气洋洋。 宋宣华抱着自己的小儿子,喜不自胜。 只有宋宣廷和宋宣涛,笑的有些勉强。 行止去看了母亲,母亲睡着了,内屋也被清洗的干净。她坐到母亲床边,手轻轻放在母亲手背上。 知微抱着弟弟进来,将他小心的放在小床上。 “这次幸而有先生在,母亲发动时,先生正好跟母亲在诊脉。先生给母亲施针后,不一会儿母亲就生下弟弟。”知微说。 行止眼眶湿润,握紧了母亲的手。 第150章 再干一票(一) 余氏生下了儿子,对余家是天大的喜事! 要知道,近几个月内,宋家接连丧子,如今得幼子,宋远抱着小娃娃去祠堂告慰了祖宗。 还特意把杨絮棠叫去了,让杨絮棠帮忙取名字。 杨絮棠送了一个宥字! 宋行宥,行止也觉得这个名字极好。 “姐姐都说,弟弟跟我像的很。”行止不由说。 杨絮棠见她神采飞扬,他笑:“令弟眉宇之间,的确跟你有六分像。” “是吧,他以后就是个俊美少年郎!” 弟弟安全出生,母亲现在身子也恢复的不错,行止最大的担忧解除,简直神清气爽。 次日,杨絮棠收到吴良启的帖子,说姚殊同已到越州,他要安排接风洗尘,让杨絮棠陪同,商议文华院扩建一事。 行止记忆里,姚殊同压根就是个斯文败类,一点都不骨其父的风骨。 她烧文华院的时候,就把姚殊同给杀了,所以后来姚景一恨她入骨,带大军来杀她。 杨絮棠答应做文华院院长,对文华院的建设自然不能推辞。 余氏生子后,他也没有理由再住宋府。 于是,在余氏生子三日后,便搬回绿舍。 行止也想跟着去住,但母亲刚刚生子,身体虚弱。祖父将她叫去,让她开始接手宋家生意,她自然不好住到绿舍。 送杨絮棠回绿舍时,行止就很舍不得。 吃了中饭,还呆在绿舍不肯走。 “等弟弟满月了,我就住到绿舍来。”行止说。 “你只要记得,每日都要抽两个时辰来我这儿练功打座。”杨絮棠摸摸她的发。 “我知道。”行止点头。 “行事要谨慎,不可莽撞冲动。”杨絮棠不忘叮嘱。 行止再三应诺了。 宋宣廷当然是不愿意,便还让她跟宋宣华去那些盐户做收盐的活儿。 行止勤快的很,每天天不亮就要去海尾三镇收盐米。几天下来,她将海尾三镇的情况摸的差不多。 在越州的海尾三镇,有东南最大的盐场,那里家家户户都晒海盐,绝大部分都会收给宋家。宋家日收四五百石白盐是不在话下的,但是宋家交上去的官盐,一月不过四五千石。 行止略略一算,宋家至少有一半的盐,是私贩出去了。 现在外头都在打战,盐米是紧缺的货儿,只要贩出去那就是暴利。 胆子可真大啊! 这其中,不是他宋家一家能成事的。 难怪宋行正可以有数天之内,给吴赫凑足十船的盐米。 行止在海边摸了数日后,心突突的跳,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形成。要是一把能把大伯父的私盐路子端了接过来,那才真的有利可图啊! 她这么想着,觉得这事儿还是要找老师商量才行,于是,进城时便一路往绿舍去,想去绿舍吃午饭。 谁想刚进城没多久,就遇上了高宏。 高宏瘦了不少,看到他,连忙上前做讨好的笑。 行止很不耐烦:“高公子是没吃过我鞭子是吗?” “行止,不是的,我……我听说令堂生子,可惜可贺,所以备了些薄礼……”高宏指了指身后的车马。 “我跟你说过,我们两家现在毫不相干,我不可能收你的礼,滚开。”宋行止说着甩出鞭子,几乎打到高宏的头发。 第151章 再干一票(二) “行止……我没有定亲,上回是误会……” “高宏,你到底想干嘛?”行止神色一冷,婚都退了,还纠缠不休。 “我……” “宋公子!” 正说着,只见林贯祺带着大队人马过来,他的手下全是粗汉,一过来将街道占着满当。 百姓们看到林贯祺穿着新官服,手下个个配着刀,皆避之不及。 他骑着高马,远远看到高宏,却当没见到这个人一般。 “林都统,有什么事?” “无事,远远看到到,想到中午将至,请跟你一同吃饭喝酒。” “我要去绿舍。” “我刚从文华院过来,令师正在文华院跟姚殊同叔至一起,只怕你现在去绿舍扑个空。” “……” 行止也知道杨絮棠近来都在为文华院忙,便去跟林贯祺吃饭。 “行止!行止!我、我……”高宏又不死心的叫他。 “高宏,你听着,你要是再敢纠缠,我这鞭子就要你性命。”宋行止说着一鞭挥过去,挥在他的马车檐上,找落了一个角。 高宏吓的脸色泛白,却仍有些不甘心。 “宋公子,若有谁敢在越州城内生事,本官身为都卫巡城统领,绝不估息。”他话刚落,他那些手下纷纷做拔刀之势。 高宏看林贯祺就觉得吓人的很,又看他们做拔刀之势,吓的退到一旁,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了。 两人又坐下喝酒。 “你们和高家不是退婚了吗?怎么他还来纠缠??” “约莫是不甘心吧!”行止并不将高宏放心上,反而还惦记着怎么把大伯父的私盐渠道劫过来。 于是,跟林贯祺大致说了。 林贯祺喝着酒,不由笑:“我劫过宋家的盐粮,他们的私盐大多卖到鲁地了,现在鲁地正打着仗着呢,盐米已经炒出了天价。依我看,令伯父近期应该会有盐米送至鲁地。” “吴家刚入越州,他若是真敢这么做,那也太胆大包天了一点。”行止说。 “咱们俩再干一把吧!” “你劫自家的盐粮啊!” “有何不可呢?” 林贯祺打量着行止,端着酒碗跟他干杯,也跟着笑。 “咱们之前的盐米还没消化呢?” “多多益善嘛!” 好一个多多益善,林贯祺觉得行止跟他真的太和了。 “我听说你前些天平息了越港的骚乱啊!” “一群船工,被赵家盘剥的受不住所以在码头搞事,死了几个人,我带人过去两三下就平了。” “依我看,赵家的漕运不能长久,咱们把赵家漕运也端了吧!” “……” 林贯祺觉得自己是个胆子大的,谁想行止胆子比他更大。 “我近来在想,把那二十艘船改了做漕运船,这样不就可以跟赵家争一争漕运了嘛!”行止说。 “要论改船,先生最擅长。” “我也略懂一点,那二十艘船改货船一点不难,再涂一层漆,吴家人看不出来。”行止说。 “……”林贯祺简直目瞪口呆。 “你说这个时候有一个跑船商号出来,他有大量的船,能带货至鲁地,价格比赵家便宜。你说我大伯父听了之后,会不会很心动呢?”行止说。 “行止,你这脑筋怎么转的这么快?” 行止笑:“我们用我大伯父的私盐,也可以试试吴家反应。要是这次顺利,下次我们就可以送自个儿的货了!” 于是两一人拍即合,又喝了一坛酒。 第152章 偶遇(一) 见完林贯祺,行止想去绿舍,又想老师不在,她去了没意思。 本打算回家,莫名转道去了醉花阴。 醉花阴的红灯笼已经挂了起来,鸨妈指挥着丫环小倌们干活。 看到她进来,忙迎上来。 “宋公子,您怎么来了?” “我来跟柳姐姐说说话。” 柳是如已经被宋行止包了,鸨妈妈堆着笑,立即一路护送她上楼,命丫环们好酒好菜准备。 柳是如在屋里听到她来了,已经在门口等她,一见行止出现在门口,便福身露出美艳夺人心魄的笑容。 “姐姐好久不见。”宋行止很是熟练的去牵她的手。 “难得见你来。” 两人坐下,不一会儿酒菜纷纷摆上来,行止让柳是如也退了下人,两人坐一处说话。 “柳姐姐,我给你买了一处房子。”行止说着,将怀里揣着的房契拿出来。 柳是如一愣,震惊的持宋行止。 “宋公子,你待我已经极好了,之个不必了……”宋行止给了鸨妈许多好处,让她免于受其他客人侵扰,她已经十分感激了。 “姐姐何必跟我见外,再说以后我也去住的,你收好。那是在昌北街的四进院,丫环婆子没买,回头让柴荣去办。”行止说。 “……”柳是如心情五味杂陈,宋公子真的待她太好了。 “吴赫没再来过吧?” “他来过两次,也进来跟我说过话,说了会儿话就走了,并没有对我无礼。”柳是如说。 “……”当初她是当着整个醉花阴的人打的赌,吴赫还不至于无耻的再强来。 “他再来,你不要理他。” “是,我以后只见公子。”柳是如给她倒了酒。 “……”行止喝了柳是如倒的酒。 “公子今天晚上留下来吗?”柳是如又给她倒酒。 行止一懵,看柳是如美眸含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还有事,只能坐一会儿。”宋行止说着轻拍她的手。 柳是如是个知恩图报的,宋公子将她包了,又送房子又送奴仆,她总要付出些什么,她有的也只是身子。 行止又留了银票在柳是如这儿,让她转交给柴荣。 没有久坐,她便起身走。 谁想她刚下楼,却见吴赫正进门,两人正面对上。 吴赫看到她,手中握着折扇,姿态潇洒,闷闷笑出声:“宋公子,真是巧啊!” “……”真是冤家路窄呀! “不巧,我要走了。” “急什么呢?相请不如偶遇,不如我们坐下喝一杯吧!”吴赫说。 “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吴赫却不肯放人,仍拦着她说:“你我以后相交之处会有很多,我有意跟你修好,你当真不给面子?” 行止也知道以后跟吴赫打交道的地方很多,更别说他还在惦记她的大姐姐。 “就在旁边的雅座,我们难得这样相遇,也是缘份。我放了两壶上好的花雕酒在此,一起尝尝如何?” 行止最后跟他去雅座坐下。 坐下后,吴赫那双狐狸眼就没有从她脸上移开过。 “宋四公子,可有人跟你说过,你若是女子,必定是倾国倾城,便是洛都宫里的娘娘都不及你半分。” 第153章 偶遇(二) “……” 宋行止冷笑:“吴公子想跟我说什么?” “你真的很讨厌我啊?”吴赫说,“我都打算跟你冰释前嫌了,你就不打算以后跟我和平相处吗?” “和平相处?吴公子可是三番两次莫名找我麻烦,甚至想要我性命。更别说,你对高家所作所为我也知晓,我实在看不出来你有和平相处的意思?” “高家那个脓包配不上令姐。” “那跟你也没关系。” “看来你也不打算跟我修好了?”吴赫说着叹了口气。 “……”她确实没这个打算。 “如果我说我喜欢令姐,想跟你修好,我们可以做一家人,以后一起办大事呢?” 此时酒来了,吴赫给她倒上酒。 “我姐不喜欢你,我与你也谈不上修好,还是算了吧!”行止并不碰酒,神色依然冷硬。 “宋行止,你对我所作所作我心中有数,你刺在我身上的伤,现在还在痛。我吴赫已经在忍让你,不再跟你计较。现在给你倒了酒,你最好喝了才是。”意思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吴小爷的酒,我喝不起。你也不要再惦记我姐,因为惦记也没用。”行止说着起身,该说的已经说了,行止不想跟他浪费时间。 他走几步,吴赫身边的武士拦住她。 “吴公子,这是不让我走了吗?”行止侧头看他。 吴赫迎上她的眸子,宋行止是真生的好看,特别是那双眼睛,黑亮的眼眸却闪烁着异样的神色,吴赫莫名心一跳,竟有几分兴奋。 他当然不能跟宋行止为难,父亲正要在越州建立威望,还需要杨絮棠和宋家。 他笑:“你现在不肯喝我的酒不要紧,以后总会要喝的。” 说着他手一摆,武士让开路,宋行止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赫凝视着宋行止的背影,嘴角的笑容越发的残忍。 宋行止出来时,夜色已深。 她下意识的想去绿舍,又想自己一身的脂粉香和酒味,还是忍住了。 回到家里,沐浴换了身衣裳后,她去看了母亲,陪弟弟玩了一会儿。 今天没跟老师见面,没打座,没练功,她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 又想着今天跟林贯祺喝酒了,还去醉花阴喝酒了,抱着柳姐姐说了那么多话。 她心虚的很,到半夜睡不着,于是就着月光在院子里练功。 等她足练了一个时辰的功,这才睡去。 天蒙蒙亮时,初一就急急来见她 不语将她推醒,她换了衣裳出来。 “初一,你一大早吵什么?” “公子,那个来人了……” “什么来人了?”行止十分疑惑。 “前面、前面带着人来了,说要见您。” “谁?” “那、那个林都统。” 林贯祺! 他居然上门见她,那必定有重要的事。 现在天还未来,宋家其他人都还起来,行止到前厅时,看林贯祺身着官服,身后带着数名部下。 “林都统,这么早有什么事?” “昨夜出了大事。”林贯祺说。 “什么事?” “高家上下三十二口悉数被杀。” “……”行止震惊极了。 第154章 心虚 “就昨天晚上,我带着人在巡城,路过昌北街一带听到高家那边有动劲,我赶过去的时候,有个黑影施轻功逃了。我追了一会儿没追上,再回到高家时,便发现高家上下全被杀,只剩下一个小厮,他躲在柴房里,吓的六神无主。”林贯祺说。 “谁能跟高家这么大的仇怨?要杀他全家!” “我还在查。”林贯祺说着低声问,“行止,昨天晚上你在哪儿?” “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 “那个幸存的小厮说凶手的背影有几分像你,而且也是用鞭子杀人。”林贯祺说。 “……”行止冷笑,“我是有些烦高宏,但没必要杀他全家。” “我自然知道,但是你要告诉我,你昨天晚上在哪儿?” “我跟你喝完酒后,去醉花阴坐了一会儿。”行止说。 “醉花阴必定有人能为你作证。” 行止点头:“醉花阴的鸨妈和柳是如都可以作证,我还在醉花阴遇上了吴赫,跟他说了几句话。” “我会去查证。”林贯祺说着又忍不住笑她,“你小小年纪,倒是很有精力,跟我喝完酒还去醉花阴喝,想来那柳姑娘必定是天仙美人。” “……” 行止不想解释太多:“林大哥,不要跟老师说。” 她答应了老师不去喝花酒,转眼就食言,老师必定生气。 “放心吧!” 林贯祺也不能多留,便要告辞。 “若是方便,我想跟你一起看看尸体。”行止说。 “这事儿现在牵扯上你,还是先不要。”林贯祺沉声说,“这个案子有些蹊跷,不过所有死者并不都是死于鞭伤,凶手应该不是一个人。” 行止点点头。 送完林贯祺,行止心情复杂。 宋知微也醒来了,正好看到行止回来。 “小知了,你去哪儿了?” “……”行止看着姐姐,想了想说,“姐姐,高宏一家死了。” “什么?”知微没反应过来。 “昨天晚上,高宏一家被人杀了。” 知微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露出迷茫无措的神色。 “怎么会?” “我也很意外,我会弄清楚这件事的。”行止说。 “高宏也死了吗?”知微不由问。 行止点点头。 知微身体一软,行止忙上前抱住姐姐。 “他昨天到了宋府,还嚷着要叫我。我自然是没见他的。”知微低声说。 “……”行止也看出,高宏对姐姐用情很深,只是太懦弱了。 “是什么人,那么残忍,要杀他全家呢!”知微喃喃低语。 行止回答不了,抱紧了姐姐。 吃了早饭后,她想去找林贯祺,她想去见高宏的尸体,弄清楚凶手是谁? 结果根本遇不上林贯祺,倒是遇到了扬长,说老师要去见她。 行止心有些虚,若是老师知道了高家灭门案,大约肯定知道她昨天晚上去了醉花阴。 她还是去了绿舍。 到绿舍时,正好是中午饭点。 她进门时,遇到了顾婶。 “行止来了正好,午饭刚刚好,今天我炸了酥鱼,那是最新鲜的小黄鱼。”顾婶看到她很高兴。 “谢谢顾婶。”行止说着进了书厅。 第155章 银子(一) 杨絮棠在整理书籍,听到声音缓缓亦没有抬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老师……”行止忙上前,“老师您在做什么,让学生来。” “将那几本书拿过来……” “哦。” 行止心虚的很,却还要装着若无期事的将老师要的书拿过来,然后问:“老师,您怎么突然整理书?” “这些人搬到书院去,马上要开学,需要用到。”杨絮棠回答。 “书院不是要扩建吗?要这么快开学吗?” “扩建不影响开学。” “哦……” 杨絮棠本来没注意她的小心民,专心手中的活儿,可一听行止声音硬邦邦的有些别扭,他不由回头看少年,见她一脸讨好卖乖的模样。 “你又闯祸了?” “谁说我闯祸了,我最近乖的很,昨天晚上就算是没来您这儿,也在家练功了,老师若不信,我练给您看。”行止神色十分认真的说。 “……” 杨絮棠不由笑了。 “老师,你笑什么?” 行止心虚的很,又在想他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杨絮棠也不逼问他,继续手中的活。 行止走过去,凝视他好看的侧颜:“老师,您让扬长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 “只是叫你过来吃饭,这两天没有为师管束你,是不是很快活啊!” “谁说的,我就想日日夜夜跟老师在一起。”行止说着,过去搂住他的腰,脸蛋贴在他背上。 杨絮棠回头看她的头低,手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前面来抱住,又抬起她的下颌。 行止怕他再问,垫起脚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要不我搬到绿舍来住吧?” 杨絮棠嘴角上扬:“你不用照顾你母亲和弟弟?” “我……” “你刚接手家中生意,还是留在府里吧!” “其实我……”行止想,还是坦白。 “好了,顾婶的午饭已经做好,先去吃饭。” 杨絮棠最是了解她,少年的眼神闪躲心虚,不过他也不想拆穿她。 师徒二人一起去用饭。 顾婶炸的小黄鱼酥脆香口,很是美味。 行止吃了两大碗饭。 顾婶见了欢喜不已:“明日再来,我炸其他小鱼给你吃。” “顾婶最疼我了。” 饭后,杨絮棠打算睡会儿乖觉,行止跟上去。 回到书厅,杨絮棠躺在软椅上,手中拿着书,却没有看的意思。 行止搬了另一个椅子过来,就坐在他身旁,脸靠在他胸前。 今日阳光正好,一缕阳光从窗户进来,正好落在她的颊边。 少年的肌肤极白,阳光下颊上的肌肤甚至可看到细细的绒毛。杨絮棠侧着头凝视她,手轻轻抚着她的颊边。 “老师,您没睡着啊!” “……”杨絮棠不回答,只看着她。 行止抓着他的手,脸蛋脸在他的掌心处。 她想,还是如实招了吧!老师迟早还是会知道的。 “我昨天似乎真的闯祸了!其实也不算闯祸,而是我倒霉。” 杨絮棠也不意外,凝视她:“仔细说说……” 行止只好一五一十将昨天的事情给说了。 杨絮棠听到她说去醉花阴,喝花酒,遇吴赫时,脸色也没什么变化,让她一口气说完。 第156章 银子(二) 行止看杨絮棠的神色难辩,不知是喜是怒。 她只好解释:“我……我就是去看看柳姐姐,打算给她赎了身,只是银子还有点不太够……” “那边柜子里有银票,你去拿……” “啊!”老师是什么意思? 她以为老师必定要怪她去喝花酒,怎么注意力却在银子上! “你不是没银子吗?那柜子里银票,约莫够你为柳是如赎身。” 行止一时反应不过来:“老师,您给我钱为柳姐姐赎身啊!” “钱给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行止走到书桌旁的柜前,打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是十张银票,每张是一万两。 十万两巨款! 老师居然是这么有钱的! “老师,您怎么会有这么有钱?” “有多少?”杨絮棠神情放松。 “十万两。” “你拿去用吧,够为你柳是如赎身了。” “我再凑一点买下醉花阴都够了。”行止说。 “随你。” 行止毫不客气的收了,塞进怀里。 她又坐回他身旁,心里甜滋滋的:“老师,您给弟子钱买青楼哦?” “我不给你钱,你就不买了吗?”杨絮棠反问。 行止心更虚! 醉花阴是肯定要买的,柳是如是一定要赎身的,红樱军也是一定要组建的! 她虽极爱杨絮棠,也很愿意听他的话。他不许她喝酒,不许她去醉花阴,她答应是答应了,但是该去还是去。 “我答应了柳姐姐为她赎身,是您教我的,做人要有始有终,是不是?” 杨絮棠不置可否,不由笑了。 “您不生气了?” “……” 行止看他神色,的确不像生气的模样。 “老师,您给我钱呢!”行止笑的那叫一个美滋滋。 “……” 行止忍不住想逗他:“我听林大哥说,他爹赚的钱银子,都给他娘花呢?” 杨絮棠神色终于变了,一双黑眸紧紧锁着她。 “听说呢,只有相公才会给娘子钱花,老师您现在是把当弟子还是娘子呢?” 杨絮棠听着这话,瞳孔突然收缩,手伸突然伸到她颈后,将她拉向自己,亲上了她。 突然其来的亲吻,让行止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手不由自主的抓住他的衣裳回应。 许久之后,两人的衣裳也乱了,呼吸也乱了。 行止半趴在他身上,又凑到他耳旁:“老师,您好像ying了?” 行止理论知识很是丰富的,在她看来,老师是最清心寡yu的仙人,她居然让老师有了俗世之yu,这让她又惊喜又得意。 “我帮你好不好?”行止说着,去解他的裤腰带。 杨絮棠握住她的手,眸光深黯的吓人,他手指指节分明,将她的手指包住。 “再闹下去,你就真的要闯祸了。”他的声音沙哑无比。 “其实没事的,我不要紧。”行止在他颈侧吐着气,盯着他白皙细滑的颈与喉结,恨不得现在就把他的衣裳给扒了。 杨絮棠在呼吸,极力的平息着心口汹涌的情潮。 他一手紧紧环抱住她,另一手跟她十指相缠。 “老师……” “别动!”杨絮棠搂紧她,不让她动。 行止感觉到男人胸前的起伏,还有他赤热的气息,这样的老师,她很陌生,却没再招惹他。 第157章 敌人的敌人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终于平息下来,这才谈起高家灭门案。 “贯祺说,那小厮亲眼见到,凶手是你?” “说身形像我,也使鞭子,但是高家人不是都死在鞭子下,具体林大哥没有多说。” “……”杨絮棠沉思,“高家灭门案,按理也不应该是贯祺负责调查。” “是被他巡城的时候撞上了,他连夜去吴家禀报,吴良启让他彻查。”行止回。 杨絮棠深深看她:“这个案子听着并不复杂,贯祺应该能很快查清此案。” “老师是觉得,背后另有隐情?” “听你这么说,这案子看似要嫁祸给你,实则未必站得住脚。”杨絮棠转而又问,“你说你还遇上了吴赫。” “是啊,我从醉花阴出来时,吴赫正好到醉花阴。” “老师,你觉得凶手是吴赫?” “我没有查验尸体和现场,无法判断。贯祺初给吴家父子办事,他们父子绝不可能信任他。这么重要的案子,如果真的是为了嫁祸给你,不应该交给他办。”杨絮简单的分析。 行止:“我从醉花阴走的时候,吴赫刚到。难道我刚走,他就离开醉花阴跑去高家杀人?” 杨絮棠:“吴赫性情虽然残忍,不至于无缘无故的杀人。” 行止也觉得是如此:“昨夜吴赫还说想跟我修好,还想娶我大姐姐,真的是痴心妄想。” “……” 师徒二人越说,越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这件案子,先静观其变。” “是,这件案子想赖到我头上也是难的很。” 杨絮棠点点头:“眼下有件更紧要的事情去办。” “老师您说。” “河宣二州乱了,鲁地陈广起义军往西南杀进河宣二州。吴建漳正跟陈广起义军打仗。”杨絮棠说。 行止听着大惊,这是大事啊! 杨絮棠继续说:“陈广在此之前只是在鲁地范围活动,跟安家父子相持许久。在月初派了一支军往西南攻攻河宣二州,杀了吴建漳一个措手不及。” 行止仔细回忆,陈广大规模起义应该是三年后,那时主要活动在东南和鲁地,把安吴两家杀的措手不及。 行止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才开始集结人手,回越州抢地盘。 这一世,好像许多都变了! 杨絮棠:“现在河宣二州生乱,吴良启不会跟杨家正面刚,不仅如此,他还得加紧送军粮去宣州。” “我大伯父最近正在筹措粮草。”行止说。 “现在到了你十船粮食可用之机了。”杨絮棠说。 “老师,您不会是想把十船粮食卖给吴建漳吧?” 杨絮棠摇头:“吴建漳需要粮食,陈广也需要粮食,现在外头粮食价格涨的极高,你只需要按宣州官粮价高两成卖给陈广,他十分乐意收。” 行止眼睛睁的极大,她一直想的是,等舅舅回来后,她把粮食给舅舅卖到江南去。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把粮食卖给陈广,显然对她好处大多了! “陈广有了粮盐,吴建漳短期内应付陈广都够他受了,而吴良启则在短时间都受我父亲掣肘,不敢举妄动。”杨絮棠淡淡的说。 “……”行止震惊的看着他。 她想,若是前世老师有争天下之心,还有安吴刘三家什么事啊!就是拿下凤帝,也不在话下啊! 第158章 斯文败尽 行止想,为什么老师这一世变化就这么大呢? 前世她能做越州霸王,有许多机缘巧合和运气。比如她杀回越州的时候,正好也是陈广在外作乱,吴家应付不及。 正好柴荣也强大了,他们一拍既合把赵家端了! 后来她能干掉吴杨两家在越州的势力,也是因为他们相持多年,彼此消耗的有些虚弱。而林贯祺霸着青浦山日渐强大,无意间帮了她几个大忙。 “老师,要不咱们一起造反打天下吧!”行止灵机一动,兴致勃勃的说。 杨絮棠定睛看她,嘴角的笑意很是玩味! “怎么打?” “就是您做皇帝啊,凤帝也不是什么好皇帝,名不正言不顺不说,称了帝也不能服天下。您就不同了,您要是打天下,必定有许多人追随。”行止说。 “我若是做了皇帝,然后呢?”杨絮棠的黑眸闪闪发亮。 “学生自然是鞍前马后,为您效力。”行止想到这里,不由兴奋起来! 她之前就想,再做个越州霸王就好。 现在想想,不是长久之计。 做越州王算什么,还是会有被干掉的可能! 若是做了天下的王,那就不同了。 “我是说,我若做了皇帝,你要做什么?”杨絮棠再问。 “我做大将军啊!我可以为您征战天下,平定四方。”行止说。 “……”杨絮棠叹息。 一个时辰后,行止随杨絮棠离开绿舍时,也不确定老师有没有同意她征战天下的提议。 两人去了文华书院。 一到文华书院,杨絮棠被姚殊同请去了,行止便去给杨絮棠整理他书院的舍监。 谁想她刚动作没多久,就见姚景一进来。 姚景一脸色不太好,很不友善的样子。 行止不搭理他。 “宋行止,你能不能有点男子的脸面,不要再连累小师叔了?” “……” “我素来任性,确实不及姚师兄你乖巧,好在老师疼我护我。”行止有些得意的说。 “……”姚景一气的胸闷。 一直以来,姚景一就想做小师叔的入室弟子,可是小师叔就是不收他,反而收了宋行止这个败类。 生气! “你居然还有脸得意,你到处闯祸,喝花酒,睡花娘,你简直是我们儒生间的耻辱。有本来,你就跟小师叔说你近来干了些什么?”姚景一气道。 行止听着只想笑,她本想再气气姚景一,却立即从他话语中捕捉到信息。 “你怎么知道我喝花酒,睡花娘?昨天晚上,你也在醉花阴?” “什么我也在醉花阴?”姚景一脸一白,宋行止是从哪儿得到这样的推论的。 行止最了解姚景一人这人,他小心眼,很记仇,但也没什么太深的心计。 “你昨天晚上约了吴赫在醉花阴喝酒,我就说我没看错,原来真的是你……”行止故意诈他。 姚景一面露慌张:“你……你看到了我……” 果然是这样! 宋行止笑的坏坏的:“没错,我看到了你。呵呵呵,我姚师兄,我宋行止素来行为不端,什么坏事儿都干。老师知道我喝花酒,顶多责备我几句。你就不同了,若是他知道你约着吴赫喝花酒,那可真是道德沦丧,斯文败尽啊!” 第159章 卖粮 “宋行止,你无耻!”姚景一急了。 “你昨天晚上肯定也睡花娘了?我记得你好像定亲了吧?有未婚妻居然还睡花娘,你居然好意思来说我,姚景一,你脸皮好厚啊!”行止尽极的嘲讽。 “我没有,我跟吴小爷坐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我没睡花娘。”姚景一道。 不到一个时辰,行止想,自己是亥时走的,如果姚景一和吴赫一起走的话,那他们应该到子时才走。 从昌南街到昌北街,怎么也要小半个时辰,吴赫真的会在喝花酒后,故意跑到昌北街杀人吗? 还费了心思用鞭子杀人,来嫁祸自己? 高家灭门案,真的很不寻常! 林贯祺查的时候,也这么觉得。 他赶到高家的时候,高家全家上下皆亡,死状各异,高宏是被放血死的,高父高母则是用鞭子勒死,其他人大多是一刀毙命。 他第一直觉,用这么残忍手段杀人的,只可能是吴赫。 他想,如果凶手是吴赫,吴良启为何交给他来查办? 难不成在试探他? 看他会不会办宋行止?但是小厮的指控,实在是站不住脚! 再说了,吴家父子真的要在这个时候办行止? 吴良启不是跟杨絮棠在办扩建文华院一事吗?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跟先生为难呢? 傍晚,林贯祺上了宋府的门。 现在高家灭门,已经在越州人尽皆知。林贯祺领着官职查此案,受到了宋家极好的招待。 行止回来的时候,听到林贯祺来了,就睥到他坐在前厅,被祖父和父亲招待。 “行止回来了!”宋宣华神情紧张,生怕高家灭门案跟儿子有关。 林贯祺这人素不讲规矩,居然坐在椅上,手里端着茶杯,缓缓放下然后站起来客气跟他见礼。 “宋四公子……” “……”行止还有点不习惯见他如此。 “在下有几句话想问你……” “不如到我院里说话吧!” “也好。” 行止领林贯祺进去时,被宋宣华拉住。 宋宣华如今春风得意,生怕儿子再闯祸,小声问她:“行止,高家的事儿跟你无关吧!” “放心吧爹,无关。”行止说着领着林贯祺进去了。 到景行院,二人也没进屋内,就在内院的廊下坐着说话。 “那小厮一开始咬定是你,我吓唬了他几句,他就开始吱吱唔唔,语气不那么坚定。但不肯改口,仿佛极是害怕。”林贯祺说。 行止将姚景一的事说了一遍。 林贯祺神色深思:“我是子时一刻到的高家,那时高家全家都死了。” “除非吴赫是杀完人去的醉花阴,否则他不太可能是凶手。” “你不是说你亥时离开醉花阴吗?亥时之前我去过昌北街,高家还没出事。” 两人这么一分析,基本认定吴赫不可能是凶手。 一时间,凶手是谁,真的扑朔迷离。 “先不说这个,我有更要紧的事情跟你说。” 行止便将杨絮棠卖粮跟陈广的提议说了。 林贯祺眼前一亮:“果然论智谋还是先生厉害,陈广这人最爱劫富户,鲁地的富商都怕他。他行事,倒是跟我不谋而合。如今战事吃紧,他手里,肯定是有钱没粮……” 第160章 隔墙 “就是把粮食送过去有些麻烦。”行止说。 要么走水路,但是走水路很容易被赵家发现。 “走陆路啊!”林贯祺道,“从青浦山北缘有一条道可以入河州,那条道神不知鬼不觉,我有门路,保证畅行无阻。” 行止笑了!跟林贯祺合作,就是开心。 “我这儿有瓶梅花酒,咱们先喝一杯。” 行止说着,把初一叫来,去抱梅花酒过来,又让不语准备几样小菜。 此时太阳西下,天已经黑,已到掌灯时分。 知微到景行院门口时,才知道行止院里有客。 “什么客人?” “奴婢也不清楚,公子领进来的。” 是行止领进来的客人,必定是关系匪浅的。 知微知道有外男,反而不好进去,便让贴身丫环心儿将自己准备好的食盒送进去。 心儿进去时,远远看到公子跟一个人坐在廊下。 他们在廊下摆着方桌,放了烛台,挂着灯笼。两个身影在廊下,看不真切。 “公子,大姑娘给你准备了几样菜,让奴婢送来。” 林贯祺一听大姑娘,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他亦认出来,这丫环是宋知微身旁的丫环。 “我大姐姐呢?” “姑娘知道您这儿有客,所以不便进来。”心儿说。 “放下吧!” 心儿上前摆好了菜,豉汁蒸鱼,白灼兔片,醋赤蟹,酱香酥肉,煎黄鱼,还有几样精细点心。 林贯祺看这些菜如此精细,还冒着微微热气和香味,不由道:“今天我倒是有口服……” “那蟹是新鲜的,姑娘知道公子爱吃,亲手做的。”心儿说。 “跟姐姐说我晚些过去看她。”行止说。 “是,公子。”心儿退下了。 林贯祺心绪翻涌,想到宋姑娘可能就在外头,脑海中不由浮现她的模样和愈影,竟有些头脑晕晕热。 好在此时光线昏暗,宋行止也没有注意他的神色。 “我姐姐手艺好,鲜少会下厨,林大哥你今天是真的有口服。”行止笑。 “……” 林贯祺夹了一块蟹肉,果然肉质鲜嫩,入口鲜甜。 “你难得来我这儿做客,多吃一些。” 结果林贯祺当真不客气,还真吃了不少,几乎将所有菜都扫了干净。 吃完,两人该谈的谈完。 林贯祺告辞,行止送了送他。 高家的案子,并没有查出什么结果,反而坊间多了很多传闻。一种传闻是宋行止痛恨高家退婚,所以灭了高家满门。另一种传闻是,吴赫看中了宋家大姑娘宋知微,为逼高家退婚,索性灭他满门。 行止跟杨絮棠讨论这件事时,不由说:“老师,你觉不觉得这两个传闻,传的颇有水平?” 仿佛知道其中内情,逻辑上居然也讲得通,可以让人八卦讨论,而正好她和吴赫不和有仇! “嗯?”杨絮棠只沉声应。 “把散发传言的人纠出来,估计就是灭高家的凶手。”行止说。 “……”杨絮棠摸摸她的头,“你抽些时间出来,把高家后事办了,也算全了你大姐姐跟高家的那份情谊。” “好。” 在行止办高家后事的时候,宋宣廷宋宣涛也在忙,在忙着筹粮。 行止大约知道,大伯父要筹措三千万石粮送至宣州。而这三千石粮,不走官道,要私送过去。 第161章 三千万石粮 三千万石粮食! 这不是小数目! 宋宣廷十六岁就开始接手宋家的生意,还是第一次私贩这么多粮食。 他瘦了,头发也白了! 短短数月间,他死了两个儿子,他也只有两个儿子,这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他以为,宋家的家业一定是大房的,老二无能,老三还算听话,谁也争不过他。 可是现在,他知道不是了! 大房无子,二房行止越来越出息,又有杨絮棠撑腰。如今余氏又生下一子,他从父亲的态度都能看出,他把宋家所有希望寄托在二房。 宋宣廷要找出路,他不可能坐势自己打拼的家业全落到宋行止手里。 一直以来,他也仰仗杨家的。 多年来,宋家掌握着盐引,是东南四州最大的盐商粮商。 现在杨家也变了! 数日前,他去杨家打点时,杨元初见了他。 初爷见他,他真的受宠若惊,更别说杨元初对他很礼遇。只是当初爷一开口,让他带行止多出来走动时。 宋宣廷再次受到了打击,他意识到归附杨家,等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行止一步步的上位,最后掌控宋家家业。 他要另寻出路! 这个时候,吴赫找了他! 吴赫仿佛知道他的心思! “宋大爷,我实话告诉你,你儿子宋行正已经死了,是宋行止杀死的,我亲眼所见。宋行止杀了他之后,将他踢入海里。” “你仔细想想,宋行止若不杀了宋行正,他怎么可能有现在的地位。” 宋宣廷信了,他对行止恨之入骨,已起杀心。 “你只有跟了我吴家,才有出路。你想想,现在杨絮棠是声势大,要越州是我叔爷爷的封地,我叔爷爷最后还是要灭杨家的。” 宋宣廷几乎没有一点挣扎,应了吴赫,答应为吴家卖命。 “我现在给你个买卖,你给我筹帮千万石粮,十万斤盐,按鲁地的粮盐价多一成给你。这是正常买卖,你按寻常买卖送至宣州。” 宋宣廷惊了! 这是笔大买卖,这笔买卖若是成了,便是十几万两的收益! “我相信你应该打点好一切,半个月内把这件买卖做好。办好这件事,我叔爷爷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宋宣廷是一定要守成这件买卖的! 为此,他又去了一趟杨府打点了一下,杨元琼表现,宋家的生意该怎么样怎么样,杨家会很支持。 他投靠吴赫是很隐秘的,宋杨两家现在关系是最好的时候! 他认为不会有意外! “大哥,明天就可以安排送货北上!”宋宣涛来见他说。 “你跟赵家谈的怎么样?” “赵泰这个人当真奸诈,他还是要加两成的漕运费!” 宋宣廷脸色难看,恨的牙痒痒的。 “他似乎知道吴家给我们的价格,算准了狠剥我们一笔。” “……”宋宣廷沉思,不是没有别的漕商低价为他送货,但是谁也没有赵家的实力。 赵家虽然盘剥的过分,可是三千门漕运弟子的护航,会更安全保险。 他要的,是这批货能顺利至宣州,交到东南王手里。 “答复赵家,明天装运,要尽快出发。”宋宣廷咬牙说。 第162章 噩耗 这次北上,宋宣涛带着庶子宋行成还有谭家两个外甥。赵家方面,则派了赵泰及其两个儿子。 宋家看重这次北上,赵家也深知,他们这次北上是给吴家办事,一点不敢怠慢,皆带足了人手。 次日,他们就出发了,就像越州港每天出出入入的商号一样,从内河航道北上。 宋宣廷是亲眼看到船只离港北上,才稍稍松一口气。 如果顺利的话,这只商队会在十天后达到宣州港,送到东南王吴建漳手中。 到时就大功告成,他十几万两银子就到手了。 宋宣廷在码头许久才走。 他不知道的是,宋行止和林贯祺也在。 “你觉得杨家真的会动手吗?”林贯祺问。 “这么好的事情,你要是杨元初,会不会动手呢?”行止反问。 林贯祺有些犹豫,他是觉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批粮是吴家要的。杨家明目张胆的劫吴家的粮,不等于是要撕破脸吗? “我们就等今天晚上的好消息吧!”宋行止笑。 这夜的内河河道上,莫名的风很大。 宋宣涛站在甲板上,看着两岸河道的灯火,莫名的有些心慌。 “快出越州了?”赵泰说。 “应该是……” 两人话刚路,便远远看以前面有无数的火把,有数艘船逼近。 宋宣涛心一跳,有不好的预感。 这夜的宋宣廷也睡不好! 翻来覆去,连做噩梦! 天微微亮时,他就醒来了,披着衣裳站在院中,心想船队早就出了越州吧! 就在此时,他身边的仆从老丁匆匆忙忙进来! “大爷,出事了!” 宋宣廷眉心一跳:“三爷带队的商船,被琼爷带兵给逮住了,说他贩私盐私粮,人脏并货。如今货全部被没收,三爷和三少爷全都被抓到牢里去了!” 宋宣廷披在肩上的衣裳都落了! “老爷也知道这件事了,现在叫您过去!” 宋宣廷的脸色惨白的吓人! 他像是被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反应。 “大爷,老太爷请您去正厅呢!” 宋宣廷头晕脑涨,人也晕晕沉沉,他到了正厅后,便看到父亲坐在首座,下手是老二宋宣华及宋行止。 “老大,到底怎么会事?老三怎么会被抓?”宋远急忙问。 “爹,现在杨家那边是什么情况?”宋宣廷问。 “你还问我什么情况?老三和行成已经下狱了,说是以贩私盐私粮罪下狱。你可知道,这个罪名落定,老三和行成都是死罪,我们宋家也要被连累。”宋远说着急的脸都涨红了。 “祖父,我已经差人去打听情况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行止说。 宋宣廷浑身泛冷,听到行止的声音,一双眼眸狠狠的瞪着他。 “老大,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宋远说。 “不过是宣州那边有笔大买卖,给的粮盐价格极高。在此之前,我已经去杨家打点过,如今杨家突然抓人,我也是不明白。”宋宣廷说。 行止心里冷笑,到现在了,大伯父还不说实话。 “可是杨家那边得到的消息是说,三叔卖私卖粮盐给刚入宣河二州的陈贼,所以他们才动手抓人!”行止冷冷的说。 第163章 梳发(一) “这绝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跟陈广有牵连!”宋宣廷说。 “如果你只是普通的贩粮盐,杨家怎么会突然跟我们动手?”宋远拧眉。 现在宋府是旗帜鲜明的归顺了杨家,杨家就算不在意宋家人,看在杨絮棠的面上,也不应该动手啊! “我亦不知!”宋宣廷是打算装糊涂到底 “那就奇怪了!”行止露出不解模样。“祖父,要不我现在去一趟绿舍,也许能知道一些内情。” “也好,你快去吧!”宋远点头,按宋宣涛的罪名,杨家应该早就带兵来搜宋府了。 可现在迟迟没有动劲,应该也是看在行止是杨絮棠的弟子份上。 行止带着天微微亮,只带着初一赶去了绿舍。 绿舍内,已经掌灯,杨絮棠也起了。 行止直接入他的卧厅,却见他刚换好衣裳出来。 杨絮棠刚起来,洗了脸。一头乌青的长发柔顺散落肩头,与瓷白如珍珠的长颈黑白相间,迷乱了她的眼。 他实在太过俊美,刚起床的他添了几分慵懒魅惑,那双黑漆漆的眼眸看她时流露出来的丝丝温柔,她一时心跳加速,口干舌燥。 行止咽了一下口水,本来有许多话说,一时看傻了。 “你怎么这么早来了?” “我……”行止走近,看随着老师的动作,他乌黑的头发在肩头滑动,好想摸啊! “老师,我给您梳头吧!” 杨絮棠挑眉,她一大早来,就是为了给他梳头? 行止立即行动,寻到梳子,让杨絮棠坐下。 杨絮棠也随她! 他平日梳头很是简单,将头束起用玉冠别住即可。 行止在他身后,几乎迷恋的用梳子梳动他的长发,小心翼翼,生怕会梳下一根青丝。 老师的头发真的好软好柔顺,好好摸,她要一辈子给他梳头。 “老师,以后你的头发,都让我梳吧!” 杨絮棠笑:“你喜欢就好。” 她当然喜欢,她喜欢极了。 她的指腹在他的长发间滑动,发丝滑动着指腹的神经,也在她心里激起阵阵涟漪。 她不舍得将他的长发盘起来,不由自主的在他身后环住她,脸埋在他的发间。 杨絮棠感受到少女的柔软和馨香,身体一僵,一把将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膝上。 他修长干燥的手在她细嫩的颈上滑动,眸光越发深幽。 “小知了?”这个时候杨絮棠最禁不住撩。 “……”行止一听他叫自己小知了,声音便软成了猫。 手伸到了她颈后,将她拉下自己。 行止坐他身上。 她刺激了杨絮棠。 “……” “……”。 可是近来,他和行止坦承心意后,一切都变了。她表达爱意是那么的热烈,那么的直接。每一次的亲密,她看自己眼神时的崇拜爱恋,都会让他心跳加速,让他岌岌可危的自制力陷入崩溃边缘。 第164章 梳发(二) 行止低头,看到满手的**,她怔愣住。 杨絮棠脸一红,拿了帕子给她擦手。 擦完手,杨絮棠又捏着她的下巴亲起来。 行止很大胆,什么都敢干,可是当杨絮棠在男女情事上强势主导时,她就怂了,只能愣愣的由着他亲。 他的手甚至落在她的胸前,隔着衣物一片平坦。 “你绑了布带!” “是啊,不然会被看出来的。” 杨絮棠回过神来,又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的小嘴巴都被亲麻了,杨絮棠才放开她。 “老师……” “不是要给我梳头?” 行止倒是想,可是梳子不知掉到哪里,她身体也没有了力气。 最后是杨絮棠自己把头发挽了起来! “我喜欢你刚才那样……”行止趴在他肩上说。 杨絮棠环住她,亲她的发顶! 她喜欢失控的杨絮棠,他却不那么喜欢,他会怕,怕有一点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提前将她吃了。 “我要你一生一世,只许让我看到你刚才的模样,好不好?”行止这会儿连师父也不叫了,只知道霸道的要求。 杨絮棠轻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低声问:“好。” 行止欢喜了,她知道只要老师答应的事情,都会办到。 不一会儿,顾婶过来,说早饭准备好了。 二人这才去吃早饭。 只出去吃早饭时,杨絮棠是牵着行止手出来的。 两的神态皆不一样了。 行止双颊绯红,漂亮的狐狸眼湿漉漉的,竟有女子的几分娇媚。 顾叔和顾婶见公子和宋行止十指相扣的手,他们都看愣了。 行止规规矩矩的吃着早饭。 饭后,她才有机会说了宋宣涛下狱一事。 “意料之中。”杨絮棠淡淡的说,“不过我父亲看在我的份上,顶多处置宋宣涛父子,不会牵扯宋家。” “这个我不担心啊!”行止说,“我大伯父和我三叔既然决定投靠吴家,就应该有这点准备。我现在想的是,吴家父子会不会罢休?” “……”杨絮棠沉默了片刻后,“你的粮盐送走了?” “昨天晚上我大伯父的商队前脚走,我们的粮盐后脚就送走了,早就出越州了。”行止说到这里眼睛闪闪发光,因为她马上就要会大把的银钱入袋。 杨絮棠见她如此,不由笑了。 “这次我师公也赚了!” 行止就打定主意,绝不让宋赵两家将三千万石粮送给东南王。他们已经不便出手,最适合出手的人,就是杨元初。 于是,她很巧妙的将宋宣廷送三千万石粮的事透露过去。 她赌,赌杨元初会动手! 果然没让她失望! “眼前的确是赚了!”杨絮棠说。 “难道还有后续?” “……”杨絮棠神色玩味。 “我猜吴家父子肯定不会忍,上次二十艘军船,他们就吃了一个大亏。这次又被师公劫糊,不会给师公带来麻烦吧?” 行止一点不在乎杨元初死活,可到底是师公,她在老师面前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你应该想怎么把赵家的人抢过来,夺下你心心念念的漕运。”杨絮棠又点点她的额头说。 第165章 夺粮(一) 吴家父子从知道那三千万石粮被杨元初经抄没了之后,的确气的跳脚。 天还没亮,吴良启就把林贯祺叫到自己书房 林贯祺打听清楚的情况,如数汇报。 “昨天晚上,宋赵两家的船还没出城,就被杨元琼带的人给查抄了。杨元初连夜审了宋三爷和赵大爷,认定他们是私贩粮盐到宣河二州,资助陈贼!” “资助陈贼!亏杨元初想得出来!”吴良启拍案大怒。 “爹,依我看,杨元初分明就知道,这批货是卖给我们吴家,是给叔爷爷送去的。他不过是胡乱安罪名,只为劫我吴家粮食!”吴赫气愤的说。 “……”吴良启所的头皮直跳。 “爹,难道我们还要忍吗?”吴赫又道,“杨元初先劫我们的军船,如今又劫我们的粮,分明是要把吴家父子逼到绝路上。” 林贯祺听到这里,目不斜视。 吴良启眸光落在林贯祺身上。 林贯祺虽然是自己的姨侄,但是沐家姐妹当年恩怨太多,林霸虎也迟迟不肯下山相山。 林贯祺下山跟自己讨要官职干,可是真心归顺。 “贯祺,你怎么看?” 林贯祺回:“杨元初曾经两次带兵攻青浦山,想一举剿灭我爹。我爹说,杨元初野心不小,越州王尚且难以满足他,更别说现在要受姨父您的压制,他有此举,倒是情理之中。” “……”吴良启听了之后,更是气极怒极。 “姨父,依我看,杨元初必定知道宣河二州的战局,更知道这批粮是去助东南王平叛的。他口口声声称陈贼,实则他巴不得陈贼赢。陈贼越乱,东南王应接不暇,吴家自然忌惮,不会对他动手。”林贯祺继续说。 吴赫有些意外,林贯祺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明,要知道上次宴席,林贯祺可是坏了他家好事。 不过仔细想想,他跟杨家也不合。林家父子打家劫舍,也坏过杨家不少好事。 “贯祺,你的意思是?”吴良启深深看着他。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姨父,您才刚上任,杨家就坏你好事数次。若这样也能忍,以后您在越州岂不是要被他欺在头上!” “爹,我也这么认为,此事不能罢休。”吴赫道。 “贯祺,如果我要灭杨家,你要如何?”吴良启问。 林贯祺神情一凛:“姨父,杨元初乃我们林家父子在越州第一个仇敌,您要是灭了他,我们父子不仅感激不尽,更是倾力相助。” 吴良启对林贯祺的话将信将疑,摸摸胡子说:“这件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姨父说的对,姨父现在可以去试一试杨元初?” “怎么试?” “杨元初必定知道三千万石粮是给东南王的,不如您就跟杨元初说,宣河二州如今战事吃紧,可否将这三千万石粮送至宣州给东南王救急?” 吴良启神色一凛,吴赫都很震惊,二人都没想到这一层。 “如果杨元初不肯给,您可以借此发难。如果他给了,这粮不还是入了东南王口袋吗?”林贯祺继续说。 第166章 夺粮(二) 不得不说,这一计真的太好了! 不管杨元初知不知道,三千万石粮是要送东南王,他都不能承认。他一个新任都镇抚,居然买私粮,等于是让杨元初抓着把柄。 但林贯祺这一计,等于给了他主动权。 吴良启一点没耽误,立即动身去杨府。 杨元初丝毫不意外他会到来,两人客气的寒暄。 吴良启先是问他宋赵两家私贩盐粮案要如何处置? 杨元初回答:“赵泰、宋宣涛已经招认,他们的确是贩私粮盐至宣河二州,只是不肯承认是用来资陈贼。” “……” “不过贩私粮盐已经是死罪,宋家和赵家分别送来陈情书求情,各自愿捐二十万两银子,求保他们的性命。本官想想,宋赵两家在越州根基深厚,往年也立下不少功劳,就免了他们的死罪。” 吴良启想到杨元初平白得三千万石粮,四十万两银子,心里恼恨。 他道:“元初,你可知道宣河二州战况激烈,陈贼正举兵反叛徒,我叔父东南王跟陈贼正在鏖战,粮草短缺。” “东南王不易,我等是否要派兵增援?”杨元初道。 “我暂时没有收到叔父要求增援的快报,但是粮草倒是可以送些去的。” 他这么说,已经很明显了! “唉,我应该想到东南王也是极缺粮草的。只是本官已经发布公文,宣告收缴了宋家三千万石粮,这些粮盐,将陆续派发困苦百姓。此事我跟岚州商议后,他已经在召集文人士子,安排派发粮盐一事了!”杨元初说着摇头。 吴良启听着眉头突突的跳:“难不成三千万石粮,要全部派干净!百姓想来,也吃不了这么多!” “都镇抚言之有理,只是这些年,越州不是旱就是涝,越州的官库库粮早就空了。这次劫了宋家粮,正好将剩余部分充实官库,后续也可再派发百姓。”杨元初说。 “……”吴良启气的肝疼。 “都镇抚,刚才本官问你,东南王可需要增援,你说不用。想来,宣州必定也是粮库充盈,我们实在不必多此一举。若是陈贼转道偷袭越州,我等将粮食全部搬空至宣州,越州无粮可用,兵士饥饿上阵如何应敌?越州危矣。” 吴良启无功而反,从杨家出来的时候,脸是黑的。 杨絮棠召集了书院的师生,在准备派发粮食一事。 杨元初很爽快,已在派人将大量的粮食一车车的送来,以每户两石粮为准派发。 越州不过十来万户人口,每户两石粮,杨元初也就派四十万石粮出去。 所以他真的赚大发了! “老师,我师公说不定为安抚吴家,给个一千万石粮什么的?”行止说。 杨絮棠笑:“这些粮盐入了我父亲手中,能让他挤个几十万石出来给百姓已经十分不易,吴家是他死敌,想从他手里挤出一颗粮盐,是绝不可能的!” “所以,他们肯定要打起来啰!”行止有些兴奋的说。 “……” 杨絮棠心中思量,父亲和吴良启迟早是要打战!只要打战,受苦的就是百姓。 与其他们多次军事冲突摩擦,不如彻底打一次。现在给百姓派些粮食,等打战时才有活命之机。 第167章 派粮(一) 吴良启在杨元初那儿碰了个钉子,气的牙痒痒的。 林贯祺早料定了结果,当看到吴良启时,还是恭恭敬敬的问他如何? “杨元初素来小气抠搜,又视我为死敌,怎么可能给粮给我!” “没想到他居然一点面子都不给您!”林贯祺叹道,“姨父,我还打听了,杨元初手里有一批极厉害的军火,包括黑火药什么的,他不会想造反,在越州称王吧!” 一听军火,吴良启和吴赫父子脸色微变。 “你说杨元初手里多了批军火?” “是啊!现在手里又这么多粮食,如今东南王又在应付陈贼,应接不暇,他要是想反,岂不是轻而易举?”林贯祺说。 “他当我那十万兵马是吃素的吗?他敢反,我就敢灭了他!”吴良启说。 林贯祺立即说:“总之林家父子唯姨父马首是瞻!” “很好,这些日你巡城要更加严密,不能出错。”吴良启叮嘱。 “是,姨父!”林贯祺退下了。 等林贯祺退下后,吴赫说:“爹,看来那二十艘军船就在杨元初手里。” “……” 吴良启手握着椅背,眸色阴沉:“赫儿,你觉得林贯祺值得信任吗?” “不值得。”吴赫立即说,“依儿子看,他跟宋行止关系怕是不简单!” “……” 宋行止,那也是眼中钉肉中刺啊! “不过杨元初跟林家父子也不对付,去年年中,杨元初派一万兵马攻青浦山,无功而返,林贯祺还劫过宋家的商船!”吴赫说。 “这小子,主意很多。”吴良启并不信任林贯祺,他就把自己跟杨元初打时,林贯祺在背后捅他一刀。 “可是爹,他总不可能帮杨元初吧!” 这倒也是! 林贯祺从吴家同来时,便带着兵巡逻。他还特意路过了书院,远远看到宋行止正和书院学生在门口搭了棚子,正在组织派米! 他从马上下来,装模作样的走过去:“宋四公子,可需要帮忙?” “麻烦林都统派几人在旁边维持稚序即可……”行止说。 “这不成问题。”林贯祺已经安排人手。 “姐姐……”行止突然眼前一亮,绕过林贯祺朝后而去。 林贯祺一回头,却见前方缓缓而来停了一辆马车,从马车上下来两个身姿窈窕的女子。 那为首的女子,身着深青素服,头发盘起结成发辫,秀美的脸颊上不施一丝脂粉。 来的正是宋行止的两个姐姐,宋知微和宋知悦。 “我知道你和杨先生在组织派米,正好我与知悦也无事,所以看是否需要帮忙?”知微说。 “姐姐来帮忙,再好不过。”行止说。 知微看百姓们排队已经排的极长,也不闲话,便要去棚下派米。 林贯祺站在原处,从看到知悦的倩影时,身体就像被定在原处动也不能动。他极力控制着自己,让自己的目光不要太放肆,但还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在行止身旁的知微身上。 “对了,姐姐,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林都统,他同时也是青浦山的少寨主。”行止说。 知微跟林贯祺有过一面,她与知悦福身行礼:“见过都统大人……” 第168章 派粮(二) “宋……宋姑娘不必如此客气。”林贯祺一听知微的声音,身体竟是一麻,话说话来竟有些打颤。 真是没出息!他什么风浪没见过,竟会在宋姑娘面前出糗。 知微行过礼,便和知悦去棚下派米。 林贯祺恨不得时间再来一次! 宋姑娘第一次这么跟他说话,他应该好好表现啊! “林都统,我姐姐在此派米,只怕你还要多派几个人巡逻才是。”行止走过来道。 “宋四公子放心,本官会亲自在附近巡逻的。” “……”行止咪眼看林贯祺,“林都统,你的脸怎么红了?” “我的脸红了吗?许是今天太热了!” 林贯祺摸摸自个儿的脸,又忍不住看了眼知微。 行止看看天,今天天气晴朗,但谈不上热!她又看看自个儿的姐姐,推了他一下:“林都统可以去忙了。” 林贯祺咳了一声,有些依依不舍的上马。 知悦和知微在棚下派米。 “姐姐,你觉不觉得那个林少寨主有些傻啊!” “知悦,不要随意议论他人。” 杨絮棠组织学院书生在书院门口,连续派了三天的米。 到了第四日,米也派的差不多了。 杨元初亲自过来视察! 那些百姓受了杨元初的米,见到他皆对他感恩戴德,不少下跪做揖的。 杨元初见此情景,大声说了许多场面话,什么只要百姓有米吃,就是他杨元初唯一的心愿云云。 那些百姓更加感动了,一时间场面温馨感人! 行止见此心里冷笑,嘴角却说:“老师,我师公几十万石粮,派发的还是很值得嘛!您,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哪!” 要知道,说动杨元初派粮,是杨絮棠亲自出马劝的! 杨絮棠淡淡的笑,眸光深幽,看到吴赫竟也骑着马来了! “杨大人,没想到您亲自来派米啊!”吴赫从马上下来。 杨元初淡淡的笑:“吴小爷,怎么也来了?” “我自然是来帮忙派米的。”吴赫转头,看到了杨絮棠和宋行止师徒,“对了,我父亲自到处找你,找你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都镇抚要见我?我这就去求见。”杨元初看了眼杨絮棠,这才走了。 吴赫走向宋行止他们! “吴小爷,米已经派的差不多了,不必再劳烦你。”行止淡淡的说。 “这等为百姓的好事,怎么可以少得了我。”吴赫说着,却见棚下是宋家姐妹,他眼前一亮,大步往棚下而去。 行止见此,立即跟上。 吴赫一直寻着机会见宋知微,却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 “宋姑娘,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知微正在派米,看到吴赫突然过来,倒是不慌不忙:“见过吴公子。” “听闻宋姑娘这些日都在这儿派米,你果然是人美心善,让本公子十分敬佩。”吴赫说。 知微心知高宏退婚跟吴赫有关,甚至高家灭门,大概也跟他有些干系。 她对这人既胆寒又厌恶,神色淡淡的道:“小女不过略尽绵力,担不得吴公子的敬佩。吴公子若是真敬佩小女,想做些好事,大可再捐些粮食出来,百姓需要的米粮,总归还是不够的。” “……”吴赫脸色微变。 而跟过的行止,几乎笑出声来。 第169章 讨好 “此乃杨先生的善举,我怎么能喧兵夺主?”吴赫心想,杨家已经抢了我们三千万石粮,还想从我手里挤粮食出来,没门! “既然是接济百姓的好事,在下倒是愿意略尽绵力。”林贯祺缓缓而来。 大家寻声而去,只见林贯祺骑马而来,说话时缓缓从马上下来。 知微对林贯祺是有些印象的! 当初在绿舍曾有过短暂的一面,后来在杨家也远远见到过,正式说话应该是今天。 “林督统,你也要送粮?”行止很意外。 林贯祺摇头:“送粮倒是没有,但是山野果蔬却很多,我这就命人送几车下山,分派给百姓。宋姑娘,到时还要劳烦你分派。” 知微点头:“我只是出力而已,不算什么……” 吴赫看向林贯祺,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是替自己办事的,居然跑到这儿来抢风头! “今年冬季极长,百姓不仅粮食短缺,生活少果蔬,林都统慷慨解了不少百姓之难。”杨絮棠道。 “略尽绵力。”林贯祺忍不住看知微。 “越州有众为尽绵力,那也是百姓之福。”宋行止挡在姐姐身前。 吴赫呵呵一笑:“这倒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宋四公子,令三叔可是安全回家了?” “三叔犯了重罪,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如何判罚,我师公自有定论。”行止说。 “……” 吴赫心中不爽,但看杨絮棠也在,自己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再多言也是自讨没趣。 他看林贯祺,见林贯祺竟不时将目光落在宋知微身上,而他现在分明就是在讨好宋知微。 这小子,难不成想跟他抢女人! “林都统,你跟我来,我话跟你说。”吴赫说着上马就走。 林贯祺并不怎么把吴赫放在眼里,脸面还是不能驳的。 “杨先生,宋四公子,两位宋姑娘,告辞。”林贯祺这才上马跟吴赫走了。 后来,行止送两个姐姐回家。 “姐姐,那个吴公子和林都统是不是都喜欢你啊?”知悦挽着姐姐说。 “……”知微脸一红,“知悦,不许胡说。” “别说吴公子看着你眼睛闪闪发亮了,就是那个林都统,刚才他的眼睛就没从你的身上移开过。小知了,你说是不是?”知悦说。 “我两个姐姐生的美,惹人注目很正常。”行止说。 “依我看,吴公子虽然长的好看,可是说话行事吓人的很,肯定是不能嫁的。林都统,但是颇有善心,长的也不错,至少比高宏有担当!”知悦说。 行止也看出林贯祺对姐姐的态度似乎特别不一样,听知悦一说,她不由看向姐姐。 “不许胡说。”知微神色一正,“我刚刚退婚,实在不愿再沾婚事。” “……”知悦住了嘴。 行止说:“姐姐若是能遇上良人,也不必拘泥这些俗礼。林都统和我还算熟悉,我先观察观察。” 行止记得,前世自己死的时候,林贯祺还活的好好的。 今生跟他也算共生死,亦觉得此人心胸开阔,十分讲义气的人。 若是他真的对姐姐有意,倒是个良人。 第170章 父子(一) 吴赫跟林贯祺一起走! “你刚才是何意?你是讨好宋家还是讨好杨絮棠……”吴赫口气不善。 林贯祺骑在马上,心情飞扬。 要知道他今天算正式跟宋姑娘说上话,还让她看到了自己。 这能不让人高兴吗? “这次派粮,杨家出尽了风头,我们略施绵力,也能得到一点百姓赞誉,难道不好吗?” “你分明是在讨好宋知微。”吴赫没好气! 他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林贯祺转头看吴赫,他对宋姑娘也有意! 吴赫是什么人,林贯祺再清楚不过,如果真的有一天让他得到知微,他绝不可能善待她。 当然,他林贯祺生平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姑娘,也绝不可能让别人有机会。 “我的确对宋姑娘有意,宋姑娘是难得一见的好女子,我既做了善事,又能让她开怀,又何乐不为呢?” “我要娶宋知微。”吴赫直言道。 “是吗?窈窕淑女,君子好求。你我各凭本事。” 一个土匪,居然还知道君子好求,他配得上君子吗? 吴赫道:“林贯祺,你不要忘了,你现在的官职是我父亲给你的,你要跟我争吗?” 林贯祺不由笑出声来:“从今天来看,宋姑娘似乎对你毫无意思,想来我还真不需要跟你争。” “至于这身官服,其实我穿上之后也十分不舒服,脱掉也无妨。青浦山自由自在,回去继续劫劫商船的快活事儿,也很不错。” “……”吴赫睁大眼。 林贯祺好笑:“吴表弟,如今是姨父请我下山的,我可是免为其难应的。我林贯祺喜欢的人,便是天皇老子在我眼前,我要争一争,更何况是你!” 好狂妄的语气! 林贯祺说着,夹了一下马肚子,走在前面去了。 吴赫气恼之极,他看林贯祺的背影,心中再次升起疑虑。 他是真的真心归顺父亲吗?此人如此狂妄,野性难驯,还不将自己放眼里,更谈不上尊重,由此可见他对你父亲也不会有多少忠心! 这样的林贯祺,真的会为他们所用吗? 杨絮棠傍晚回到了杨府。 一回杨府,就被杨元初叫到了书房。 杨元初愁眉不展坐在首座,一旁是杨元琼,站后面的是他的几个弟弟。 “父亲!” “岚州你来了太好了,为父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父亲请说。” “吴良启说宣州战事吃紧,希望我派兵去增援东南王。” “哼,他大概是分削弱伯父你的实力,到时好对我们杨家动手。”杨絮飞说。 “但若是不去,必定给吴良启留下话柄!”杨元琼说着也看向杨絮棠。 “吴良启吃不得亏,他在越州接连折损严重,只怕都认定是父亲所为。吴良启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一定会有所行动。”杨絮棠说。 众人听了,神色一凛。 “岚州,你有何良策?” 杨絮棠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父亲不能给吴良启留下话柄,兵还是要派的。” “可是……”杨絮风急忙想分辩,却见杨元琼摇了摇头,意思是让杨絮棠继续说。 第171章 父子(二) “二叔你带兵过去,不必走太快,一路北上扎在越州白头山附近,这样退攻进可,示情况而定。” “从白头山到越州也有数日的路程,要是吴良启突然袭击,只怕也难以应付。”杨元初说。 杨絮棠深深看着父亲:“父亲放心,我自有后招。” 一听杨絮棠说有后招,杨元初就放心了。 岚州的才能,天下皆知,他既然这么说,必定是胸有成竹的。 杨元初不由露出笑意,心中阵阵激荡。自他原配夫人去后,岚州虽然没有指责过他什么,跟他渐行渐远,父子俩坐一起大多无话。 他搬到绿舍,不问外头事务,杨元初早就不抱希望,岚州能回到自己身边,跟他一起谋天下事。 如今,他处处为自己出谋划策,又怎么能不让自己欣喜若狂。 “这次派粮,父亲受越州百姓拥戴,至此千万不要留话柄给吴良启。若他真的动手,失民心的是他,到时父亲反击,就是众望所归,越州自会在你手中。”杨絮棠说。 杨元琼笑:“还是岚州计谋深远,我们不过用几十万石粮石就能收服百姓,而这粮食还是平白得来。” 杨絮飞等兄弟看向杨絮棠,皆是佩服崇拜之色。 “元琼,你立即去钦点两万兵马,准备出发宣州。” “是,大哥。” 杨元初吩咐完公事,又对众人说:“你们先下去,我和岚州再说几句话。” 杨元琼等人出去了。 杨元初走到儿子面前,轻拍他的肩说:“岚州,你母亲的冥诞将至,为父打算为你母亲超渡一场法事,你觉得如何?” 杨絮棠神色平静:“母亲素来喜静,不爱受打扰,还是不必了。” “……”杨元初面对儿子,其实他看不懂儿子。 当初南氏病死,岚州千里奔回。 当时他以为岚州必定要闹,谁知他十分平静,不惊不扰,处理完南氏的后事迅速搬离杨府,住到绿舍。 这些年,他无数次想修复父子关系,岚州无动于衷。直到近来,他才开始软化。 岚州能软化很好,只要有他自己身边,别说越州,就是天下,他也敢去争一争。 “晚饭将至,今日我们父子好好喝一杯。” “不了,儿子回绿舍了。” 又是这样! 无数次,杨元初的刻意修好,软硬兼施,皆是打在棉花上,碰着软钉子。 杨絮棠行了个礼,便离开。 杨元初本想强留,可想到父子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不能再出差错,只好忍住。 杨絮棠从杨家出来时,天已经黑透,天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一旁的扬长忙撑起了伞。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吧!”杨絮棠感叹。 “是啊,公子!” 杨絮棠从扬长手里接过了伞,让他和避短合打一把伞。 他信步往前,路过了昌南街。 昌南街最是热闹,虽天黑了,许多铺面仍开着,点着烛光,卖着各色小食。那些老板小二,不时呦呵叫卖,不时会有食物的香气缓缓而来。 杨絮棠平时出行,并不骑马,如此信处走,倒是自在。 “公子,您不曾用晚饭,不如我去买些吃食吧!”避短说。 “不必。” 第172章 前世(一) 杨絮棠边走边沉思。 他知道父亲是有争天下之心的,他需要自己,也在讨好自己。如今他示出一点和好之意,父亲又怎么会不欣喜若狂。 他和父亲的关系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的! 幼时他和父亲也是父慈子孝,直到父亲将杨絮风领进门,那是他养在外室的庶子。随后,他接徐氏回府,要让其坐平妻之位。 母亲是柔弱的,也是善良的,她那时并不知道为何跟她鹣鲽情深的丈夫突然变了脸,对她冷若冰霜,将所有的柔情蜜意给了另一个女人! 她无助的接受了事实! 徐氏入府后,很快夺了管家之权。表面上对母亲很恭敬,其实事事压一头。 他不是没跟父亲争过,父亲却道,他身为人子,不可议论父亲后宅之事。又说他母亲柔弱,无力管家事,让徐氏接手最好。 从那时开始,南氏便潜心礼佛,在自己院里设了佛堂,不理外头事。 那时他对内宅的事情也很厌烦,加上科考,学业极重,他对母亲忽视极多。 他本想,等他科考之后,便接母亲到绿舍同住。 谁想到,等他从洛州回来,得到的是母亲去逝的消息。他审问过母亲身边的人,据说母亲是心疾发作,恰又是晚上,来不及抢救而亡。 他检验过母亲的遗体,母亲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毒,的确像是心疾发作身亡。 杨絮棠虽知个中有蹊跷,无证无凭,只忍着痛意办了母亲后事。 这些日,他也想过,若是他重生早一些就好了。 重生在他十六岁,他不会去科考,他会留在母亲身旁。 可人,总归是有遗憾的! 母亲,他无法救回,但是行止…… 杨絮棠撑伞在雨中走着,眸光望着前方。 他是什么时候重生的呢? 起先,是他会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有另一个他,总会在他耳边催促着,去找行止,快去找行止! 那时他很疑惑! 行止是他的学生,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不停的提他呢? 他第一次做那梦的时候,他去醉花阴找行止。 后来,一切都变了! 也许是自己的变化,他看到不一样的行止,她虽然冲动,狡黠。但是她崇拜自己,依恋自己,还很在意他的想法。 他开始心软,开始莫名的想保护她。 直到望仙岛劫军船,他眼睁睁的看着行止受伤坠海,他跟着一起跳入海里。在海里,他抱着行止,给她渡气。 无数的记忆朝他涌来,他有了前世的记忆。 前世的杨絮棠,是个伪君子! 他被奉为天下儒生领袖,他是越州凤雏,却恋上了自己的学生,他的学生还是个男子。 那时他眼中的行止,张狂,肆意,冲动,不守规矩。他应该严厉的教导才是,可偏偏会她他吸引,他会不自觉的关心她的一举一动,他无能为力的发现自己的心一天天的沦陷。 他对他的喜爱,是那么的隐秘,那么的不伦。他所受的教养,他的身份,都不允许他去喜欢自己的学生。 他越喜欢她,对她便越冷淡。 可没多久,行止逃出了宋家,不知所踪。 他担心她,让林贯祺打听其下落。得知行止跟三教九流混一起,干起了贩私盐的买卖。 他不便出面做什么,只好让林贯祺暗中保护她。 第173章 前世(二) 等行止回到越州,夺了宋家的权,跟赵家争地盘,甚至有做越州王的势头。 也许是因为那一分的私心,他认为行止做越州的王好过吴家或者父亲当王。所以他暗中助力,助他一步步除去强敌。 他最没有想到的是,行止会建一座绿竹猗来囚禁自己。 她那么的张狂,不将礼教放在眼里,那么的惊世骇俗,公然囚禁恩师,不理天下骂名。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行止是女子。他只看到她身边有无数的女人,她身上常常有浓郁的脂粉香,每每闻到她身上的脂粉香,他便难以忍受,对她自然更冷漠。 她在自己面前时而乖巧,时而肆意,时而发狂。有时喝醉酒突然而至,趴在他膝边痛哭求他原谅。 那十年,他们彼此折磨,他以为可以一直那样下去。 直到姚景一攻城,她在他的酒中下药,她在他只有微弱意识的时候,突然搂着他。 她的脸贴着他,胡乱的在他脸上亲,诉说着她的心里话。她是她是女子,她说她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喜欢的快疯了。她要他记得她,她要他不要原谅她,一生一世都要念着她。 他挣脱药性赶回绿竹猗,他想救她,他也想跟她坦露自己的心意,却亲眼见她自焚! 她死在自己面前! 那是杨絮棠一生的痛和结!也是他人生最重要的转折。 他决定去争夺天下,他逐鹿中原,做了天下之主。他受万人敬仰,高高在上,却不及在绿竹猗被她囚禁时万分之一快活。 那十年的互相折磨,胜过了万里江山,至尊权势。 他又活了! 他要的,不再是千里江山,他要的是他爱的人儿长伴左右,肆意快活。 “老师!”刚这么想,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杨絮棠回头,便看到做少年打扮的宋行止骑在马上,叫住他后从马上一跃而下。 少年身着藏青长衣,踩着雨靴,长发高束起,戴着雨蓑,蓑披上滴着水珠子,昏黄的光线下,她的眼神闪闪发亮。 她露出笑容,大步而来。 “……”杨絮棠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行止走到他面前,立在伞下后,摘掉了自己的蓑帽,她漆黑的长发在空中一荡。 “我正打算去绿舍呢,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您……” “这么晚,还去绿舍?”杨絮棠的声音莫名有些干哑。 行止笑:“我陪弟弟玩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今天没有练功,所以去绿舍找您。您,这是要回绿舍吗?” “嗯……” “您吃饭了吗?” “刚才初爷让公子留下用饭,公子不没留。”一旁的扬长说。 杨絮棠看了他一眼,怪他多嘴。 “这条街上有一家的阳春面特别好吃,我们去吃吧!”行止立即说,“正好我在家也没怎么吃,再吃一碗阳春面就够了。” 杨絮棠眼眸一层层的泛出温柔来:“好。” “我来撑伞吧!”行止去拿他手中的手。 杨絮棠没让,反而轻轻拉了拉她,让她紧挨着自己。 行止也不坚持,对扬长说:“麻烦扬长帮我牵一下马。” 扬长和避短去牵了行止的马。 第174章 阳春面(一) 宋行止和杨絮棠师徒二人,撑着伞走有前面。 扬长和避短牵着马,跟在后面。 行止心情飞扬,她的肩不时会碰到老师,他一手撑着伞,袖摆也会碰到她。她能闻到老师身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她的颊微微发烫。 这么跟他在雨中漫步,让她心怦怦跳,她做了一个更大胆的举动,抓住因撑伞滑下的袖摆。 这小片布料柔软的很,行止捏着那小片布料,虽然没有挽着他的手,心莫名也涨的满满的,仿佛跟他贴的很近。 杨絮棠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心神一动。此时春雨落在伞上,水珠顺着伞滑落而下,滴滴答答仿佛在欢畅,跟他的心情一样。 扬长和避短看到前面的主子和宋公子,二人心知肚明,更下意识的跟他们保持着距离。 等他们到行止说的面摊时,正好雨停了,老板将桌椅摆出来,将油灯挂了出来准备营业。 “宋公子来了!”老板认得行止,先打招呼。 “老板,四碗阳春面。”行止寻到一处位置,和杨絮棠坐下。 扬长和避短很识眼色,在隔壁桌坐下。 “好类!” 不一会儿阳春面送上了上来, 老板的阳春面做的清清爽爽,手工细面上只有青葱和几片青菜,面汤冒着层层的热气,淡淡的食物香气也飘散开。 “我最爱吃这儿的面,老师快尝尝。”行止说着,拿起筷子夹面条吃。 行止吃饭,看着很香,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杨絮棠本没有什么胃口,一时间也食指大动,他尝了一口,面条很有筋道,汤很鲜,确实美味。 老板又端来一碟牛肉,一碟花生米,一碟夫妻肺片,一碟卤鹌鹑蛋。 “老板的牛肉,最是好吃,老师您快尝尝。”行止夹了片牛肉放在杨絮棠碗里。 杨絮棠似乎心情也极好,夹起牛肉放在嘴里。 坐一旁的扬长避短皆暗暗吃惊,公子平时随和,但与人共食时,最讲规矩。更别说,还会让人给他夹菜。也就宋公子,能让他如此。 杨絮棠吃饭总是慢条斯理,看他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但是他吃的并不慢,一碗阳春面不一会儿就吃了大半。 行止吃的更快,她边吃边问:“老师,您不是回杨府了吗?” 杨絮棠看行止嘴巴里还嚼着食物,小嘴巴还一动一动的,粉唇上沾着汤水。他眸光微黯:“吴良启让我父亲派兵去增援东南王。” “他不会是想调出师公的部分兵力,然后对付师公吧?” “大概有这个意思。” 行止眼前一亮:“这是要打架了吗?喜欢看他们打架!” 说完,她又觉得不妥,到底一方是自己师公,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反正他们迟早是要打的。” 杨絮棠如何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不由笑了。 行止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见他面条快吃完,忙说:“老师,再给您叫一碗吧!” “不必,这不是还有菜吗?够了。” “那您吃菜,这个夫妻肺片很好吃。”行止给他夹菜。 夫妻肺片?虽然他不吃动物内脏,却毫不犹豫夹起吃了。 “好吃吧!” “好吃。” 第175章 阳春面(二) “宋公子,今天的面条可还好?”老板是个四十岁的中年人,瘸了一条腿,头发又布头包着,手上拿着抹布,虽然穿着的极朴素,但是身上干干净净。 “老板,很好吃。”行止从怀里掏出银子给老板。 老板收了钱。 行止和杨絮棠吃好,扬长避短早就吃好了,四人离开回绿舍。 “这么晚了,你还要跟我回绿舍?” “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啊!”行止那双狐狸眼闪动着异样的神彩,“老师,我今天晚上住绿舍,行吗?” “……”杨絮棠呼吸一窒。 “我已经跟母亲和姐姐报备过了,你已经好几天没有指点我武功了,我要住绿舍跟您练功。”行止又说。 “你姐姐知道,也让你住绿舍?” 这个中内情最清楚的应该是宋知微,她是最保护行止的。行止天不怕地不怕,不把礼教男女之防放在眼里,但是宋知微心细如发,她应该会提醒行止的。 行止有些心虚,大姐姐是不让她来的,要她有所避忌。 但她执意要来,大姐姐也没办法。再说了,她才不管所谓礼教,她只要跟他在一起。 “为什么不让?我又不是第一次在绿舍住。”行止说。 “……”杨絮棠心头跳动。 “老师,你脸红了。我住绿舍,为什么会让你脸红?”行止抓着他的衣摆,侧抬头看他。这神色,狡黠极了。 “……”杨絮棠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老师,我今天没有绑布带哦!”行止怀着坏心又道。 杨絮棠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她,眸光不自觉落在她胸前,眸色越发深黯,继续往前走。 “老师……杨岚州……”行止笑出声,快步跟上。 “你叫我什么?”杨絮棠再次停下来,这次看她的眼神更是吓人。 “我……”行止刚才那是冲口而出,突然他这么问自己,她又有些怂,“我不是故意的。” “没说不让你叫。” “啊!”老师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这么叫……”杨絮棠说着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前走。 行止懵了一下,他这是什么意思,她可以叫什么?叫他的名字吗?杨岚州吗? 刚才那么叫他,是冲口而出,那么唤他时,心里还甜滋丝丝的觉得畅快。 只是老师怎么突然握她的手呢? 行止低头,看他指节分明的手握在他的手腕上,他握的好用力,走的也有些快。 行止快步的跟着,两人一路回绿舍,直接往书厅而去。 老顾来开的门,见公子和宋公子回来,两人还握着手,一进院子也不说话,就往书厅而去。 他正觉得奇怪呢,正想问后面的扬长和避短。 扬长轻咳一声:“顾叔顾婶,您准备热水就是了。” “……”准备热水,这是什么意思? 顾叔转头,看自家公子牵着宋公子进了书厅,门很快也被关上。 书厅内。 行止听到门被关上,还没反应过来时,突然被按在门板上,杨絮棠手撑在她的颈侧,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咽了一下口水:“老师……” “你刚才不是这么叫我的?”杨絮棠低下头时,一缕发下来,呼出赤热的气息。 第176章 眼前人 “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房内的烛火在闪动,杨絮棠眼眸仿佛也闪动着火光,“你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 “……”行止素来机灵,却一下不知如何反应,“我……我不敢。” “你不敢?”杨絮棠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小知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吗?” 行止犯懵! 老师叫她小知了! 那是她的乳名,只有母亲和姐姐才如此唤她呢! 眼前的男人,蜕去了平日的温文儒雅,突然陌生起来,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老师……” “你不是刚才叫名字了吗?”他继续低头,唇离她越来越近。 名字,岚州吗? 那是她脱口而出的! 她虽然极爱他,但也极尊敬他,她哪敢真的直接叫他的名字。 他离她越来越近,她没办法不将眸光落在他的唇上,下意识的咬了一下自己的唇。 这一咬,杨絮棠脑海中有个紧崩的神经瞬间就断了,他低下头亲上。 “唔……” 行止对这样的他太陌生了,她下意识的抓住他腰侧的衣裳。 少女的滋味太甜美了! “你真的什么都不怕?” “怕什么?” 行止嘴唇嫣红,一抬头看他,男人的眼眸中满满的是yu,她就喜欢他这样子。这样的杨絮棠,不再是谪仙般的老师,而只是普通的男人。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颈,凑上去。 行止还小,身上尽是少女的甜美气息,是那么的清新美好。 杨絮棠想,他大概疯了! 不管怎么样,行止还太小了,他再想要她,也不可以动她。 但是转眼,他就将她抱到了内屋的软榻上。 “叫我……” 她反应不来,只凭本能:“老师……” “不是这么叫的……” 不是这么叫,应该怎么叫呢! “杨岚州……岚州……” 杨絮棠再次亲了她。 行止以为,在她和他之间,她是主动的,她去诱他,她去引导他。可是眼前的杨絮棠,强势到她不知所措,只能顺着他。 她喜欢这样的他,喜欢他为自己失控。 外头的顾婶准备了小菜,烫了梅花酒正走了过来。 谁想扬长挡在门外。 “顾婶,公子和宋公子有重要的事情在商议,暂时不便打扰。” “就是商议事情,也要吃东西。” “他们已经吃过了,现在不能受打扰。” “……” 到底他们谈什么,不能受打扰呢? 顾婶看屋内烛火闪动,却看不到人影,隐约能听到一些细微声音,那声音似乎有些奇怪,难以形容。 书厅内,透过屏风和书架,往里而看去。 会看到平日儒雅隽永的杨絮棠,他褪了外衣,只着一件素白单衣,单衣也被拉开了,露出大片胸堂。 他正匍匐在少女的身上。 他身下的少女,衣裳尽去,身子素白如窗台外刚冒出来的月光,她正抱着男人的头,青丝散落,有一缕青丝则散落到榻边。 在软榻旁,青色,白色的衣裳落了一地,一旁的烛台上蜡烛烧的很亮,旁边的香炉里也冒出缕缕白雾。 行止想,我终于可以得到他了吗? 他的身体是那么好看,他看着清瘦,然脱掉衣掌后,胸膛腹肌都好结实。 “老师,你真好看……” 她说他真好看,他知不知道此时的小知了,在他眼里有多美。 他的小知了,就在他怀里! 前世,他压抑了对她的情感,师徒人伦,男女之别,他怕自己沦为恶鬼禽兽,他怕拉着她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他不敢越雷池一步,他冷漠,严厉,将她推的远远的,最后看到她自焚而亡。 此生,那些所谓的君子之道,所谓师徒人伦,他通通不在乎。哪怕行止真的就是个男子,他也不会在意,他这一生只想眼前这个人。 第177章 磨人(一) 夜极深了! 烛台上的蜡烛快烧完了,旁边香炉的烟也尽了。 软榻上的少女身着素白的单衣,她趴在床榻上,青丝散落,露出一截细白的颈子。 她神色慵懒,双颊粉红,双手合着脸趴在手背上,然后叹了口气。 “做什么叹息……” 男人越过屏风进来! 只见他身着灰色居家素袍,长发散落,端着盘子进来,盘上是一壶热茶汤和两个扒花小碗。 行止坐了起来,身上的素衣没有系紧,因着她的动作散开,露出红色牡丹争艳的亵衣。那牡丹绣的很艳,与她白皙的嫩肌鲜明相称,既清纯又惑人…… 亵衣是姐姐为她绣的,她平时很少会穿,今天是特意穿来给他看的。 杨絮棠看到了,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茶台上,坐到床边,将她的衣裳拉好。 行止却不管,她趴在他的肩头,一双狐狸眼眸盯着他的侧脸,直到他转头看她。 “老师,是因为我还太小了吗?”男人看到女人,不都是急色的吗? 她住醉花阴的时候,看过无数男人的面孔,那些男人看到女人就往上扑。她都已经这样了,衣裳都脱完了,他亲也亲过了,就是不动她。 还是自己不够美,不够吸引他吗?她摸摸自己胸前,确实太小了。 “你的确还很小。”杨絮棠轻抚她的发,顺着她的长发滑到她腰上,让她挨在自己怀里。另一手则伸到茶台旁,给倒了一碗茶汤。 “喝了这个,就睡觉。” “那我和你要睡一起。”行止说。 杨絮棠眸光温柔:“好……” 行止将茶汤喝了! 喝完之后,她更觉得身子暖洋洋的。 杨絮棠让她躺下时,她拉着他上榻。 等他一躺下,她立即趴到他身上,她黑长的细发散开,跟他的发交缠在了一起。 行止觉得很好玩,便将他和她的发结起来。 杨絮棠搂着她,由着她玩。 “我会很快长大的……”行止嘟哝着说。 “好,我等你长大……”行止何尝知道,他才是忍的最辛苦的。 行止肆意,不计后果,他却不能。她还没长大,身子还没长全,他是医者,深知过早动她对她身子有害。 而他,绝不能伤她。 “过了十五岁,就是长大了。”到年底,她就满十五岁了。 杨絮棠却说:“等你十八……” “为什么要十八,太久了。”她不满。 “怎么,就不听为师的话了?” “做老师的才不会这样抱学生,你刚才还脱了我的衣裳亲我,还逼我叫你杨岚州。”许是更亲密了,行止胆子大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杨絮棠一双眼眸深深看她,然后一个侧身,将她抱了个满怀。 行止立即环抱住她,脸贴在他的心口,又抬头看他:“女子都是十六岁嫁人……我大姐姐十六岁就定亲了,这是耽误了两年未成婚罢了。” “嗯……”杨絮棠亲亲她的头顶。 “我真的很想很想要你。”都馋了两辈子了! 杨絮棠将她抱的更紧,呼吸变得沉重,怀里的小坏蛋真的太磨人了。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忍下:“嗯,永远永远都是你的。现在,睡觉!” 第178章 磨人(二) 行止睡了个好觉! 醒来时,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立即穿衣,穿好衣裳后就听到敲门声。 “行止,你醒来了吗?”是顾婶的声音。 “顾婶,我穿好衣裳了。” 正说着,就见顾婶进来了,端着热水。 行止莫名觉得不好意思,昨天晚上虽然最后没成事,但也把软榻书厅内弄的一塌糊涂。 后来是顾婶来收拾的,她沐浴清醒也是顾婶备的水,这一刻她怎么会不脸红呢? 顾婶进来,端着一盆热水:“行止,可以洗漱了。” 行止走过去,她头发还没束起来,身上虽然穿着男装,脸上素淡,双颊緋红,美眸如水,怎么看都像女子。 行止摸摸头说:“顾婶,您放下,我自个儿来就成。” 顾婶早在上回看见不语洗衣见血时,就猜到宋行止是女子。 她是南家家奴,跟着南夫人嫁到了越州,后又服侍杨絮棠,是十分谨慎稳重之人。 虽知这惊天的秘密,也是藏的严实,连丈夫都没有说过。 现在又惊觉公子和行止师徒这般不寻常,一开始是震惊,可又想公子这么多年啊,从不沾男女之事,夫人去后,他更是深居简出。 如今他能有喜欢之人,已十分难得。 更别说宋小公子机灵可爱,很惹人怜爱,管什么师徒不伦,她不懂那些大道理,她只愿主子开心快活。 “我来吧!”顾婶笑着,侍候行止洗脸,又给她梳头。 “行止,你的头发柔软乌黑,若是梳女子发髻,那也是极好看的。” 女子发髻? 行止从来没有梳过,她连女子的衣裳也没穿过,也从没有欲望要穿。 如今听顾婶提起,她不由问:“顾婶,你觉得老师会喜欢吧!” 顾婶笑了:“大概会喜欢。” 行止瞬间留了心,她想以后寻到机会,我定要梳一梳女子发髻,穿一穿女孩子的衣裳。 梳洗好出去,她去后院时,便见老师在练功。 杨絮棠不用兵器,他习的是佛家内功,掌风温和,徐徐推动。一旁边的松树已长出新叶,绿的葱葱,在他的掌风下,沙沙摆动。 行止一跃过去,一掌朝他推去。 杨絮棠知道是她,将她的掌带过,滑过她的手腕,再推出。 行止能感觉老师周身气流涌动,他眸光坚定,脸上微带笑容。她心神一动,她收回掌,身子却朝他滑去,后背直接贴到他的胸口。 紧接着,杨絮棠握住她的手腕,又缓缓松开,手心贴住她的手背,两人身体贴合,行止感受着他手心的带动,随着他的掌风而动。 行止习武,以刚为主,要求一招致胜。 杨絮棠的掌法,以柔取胜,徐徐推进,行止跟着他推动掌风,摆动身体,竟觉得身体无比放松,体内真气涌动,遍体通畅。 练完时,她出了一身汗。 “老师,我要跟你学习这套掌法。” “你要学习的很多……”杨絮棠浅笑,从袖中拿出帕子,给她擦拭额际的汗。 “所以我说要住到绿舍来,咱们应该贴身不离,对吧!”行止抓着他腰侧的衣裳说。 杨絮棠给她拭汗后,收起帕子,握住她的手腕:“去吃早饭吧!” 第179章 提亲 行止在绿舍吃完早饭,又跟杨絮棠练了一会儿功,直到他要去书院,自己才回家。 一到家门口,便见有两驾把车栓在门旁。 其中有一辆马车,乃八轮四马,十分奢华。能有这等马车,除了杨家就是吴家。 她大步进去,将管家叫到一旁。 “府中有客吗?” “是姚先生和吴小爷来了。” 姚先生,姚殊同吗? 行止大步进去,直到进到正厅! 只见正厅内,宋远坐在首座,而坐在他身旁的,是儒生打扮的姚殊同。 姚殊同身侧,则是一身书生打扮,看着文质彬彬的姚景一。 在姚景一下首,则坐着同样书生装扮的吴赫。今日的吴赫,竟是收敛了平时的张狂,一身书生素袍,头戴玉冠,微露笑容,那笑容谦逊温和。 另一则是是宋宣廷和宋宣华,他们皆面带笑容,一脸喜色。 行止有不好的预感,她大步进去。 “行止回来了!”宋远远远看到宋行止。 宋行止还不知发生什么,她规矩的行礼。 “今日姚先生怎么来了?” 吴赫看到宋行止进来时,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双邪气的桃花眼流露出几分得意。 “自然是有极好的事。”姚殊同摸摸自己的胡子,“是一件大喜事。” 行止心一沉。 宋远道:“姚先生是来保媒的。” “什么保媒?” “吴公子对你令姐知微一见倾心,昨日见她在学院施米,与她说了几句话后,更觉得此生非她不娶。特意找老夫为他保媒,想娶令姐为妻。”姚殊同说。 这个无耻的人,居然来提亲! 行止立即说:“我姐姐刚退婚不久,暂时不打算婚配。” “可是令祖父和父亲都同意了。”姚景一说。 “……”行止震惊的看着祖父,在这个时候,祖父居然会答应吴赫的求婚! “没错,有姚先生保媒,吴公子又一片诚心。这桩婚事天造地设,没有拒绝的理由。”宋远说。 姚殊同乃姚琮的幼子,其声望不输于杨絮棠。更别说这次他回来,在跟老师一起搞文华书院。 姚殊同身份特殊,又是姚琮在世的唯一儿子。以他的声望,为吴赫保媒,祖父就算为难,也难以拒绝。 “但是祖父,我找六合寺的高僧去给姐姐测了八子,姐姐一年之内不宜定婚,否则宋家乃至姐姐未来夫家将有血光之灾。”行止说。 “有这等事?行止,在此之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过。”宋宣廷沉声道。 “这并不是光彩的事,我就没有提,再说近来府中事多,我以为两姐姐的婚事都会推后,自然更不会提了。”行止说。 “这个无妨,我可以再找几个得道高僧,再核算我和宋姑娘的八子,若是真有血光之灾,请他们一起合力破了便是。更说了,我吴赫便硬,天不怕地不怕,若我妻子有灾祸,我自然会为她挡祸。”吴赫说的十分深情 “吴公子跟知微年龄相若,男才女貌,十分相配。”宋宣廷说。 “但是……” “这样吧,回头我再找几个高僧开场法事,若知微真有灾祸,想必也能化解。”宋远说。 “宋公不必忧心,只要我能娶宋姑娘,我必定会为宋家挡去一切灾祸。”吴赫说。 “吴公子如此真心,的确难得。”姚殊同笑。 第180章 回转(1) 吴赫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行止气炸了! 他居然这个时候提亲!而且祖父居然同意了! 吴赫说,他会立即安排人做法事,再请高僧化解宋知微命格,然后再商议媒期。 宋远连连说好,他们一行人这才告辞。 告辞之时,吴赫深深看向她。 对他来说,宋知微确实很美,他很喜欢。但想到,能做宋行止的姐夫,但凡想像宋行止叫他姐夫的模样,他都兴奋极了。 等他们走后! 宋远等人转身回书房,行止立即跟上去。 “祖父,你为什么要答应大姐姐嫁给吴赫?” “为什么不可以?”宋宣廷不等父亲回答,他冷声反问,“行止,你不要因为你师父是杨絮棠,所以我宋家就一定要迁庆杨家,而跟吴家做对。” 行止转头看宋宣廷。 短短数日,宋宣廷又瘦了一大圈,他肉眼可见的憔悴,这样的削瘦,让他的眼睛和颧骨十分突出,眼眶下又一大片青黑,他盯着眼看行止时,模样有如恶鬼,十分恐怖。 大伯父,已经苍老枯瘦成这样! 但行止一点都不同情。 “大伯父,你为什么铁了心要跟随吴家,你吃吴家的亏还没吃够吗?” “我吃吴家的亏?这次明明是杨家丝毫不顾情面,劫我宋家粮盐,三千万石粮盐,就这么没有了。”宋宣廷怒声道。 “如果你不是替吴家送粮,我师公绝不会截你的粮盐。你明明知道吴杨两家现在明争暗斗,只差还没打起来,你还要参与进去,怪得了谁!”行止没好气的说。 “行止,不可以这么跟你大伯父说话。”宋远沉声道。 “祖父,是大伯父在害我宋家,你答应吴赫的提亲,杨家会怎么想?” “杨元初截我宋家粮时,他又想过我们会怎么想吗?”宋宣廷说。 “……” “行止,今日是姚先生亲自来保媒,我才答应。姚先生跟杨絮棠如此深的渊源,想来他会调和吴杨两家关系。这件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宋远说。 “姚殊同是吴良启请回来的,他在为吴家做事。”行止怒道。 “婚事已成,你不必多说。”宋远道。 行止看了眼父亲,却见父亲根本不说话。 “行止,你可以跟杨先生好好解释,宋家无意杨吴二家争斗。我们会答应吴家婚事,实在是因为有姚先生保媒,而吴公子也十分诚心。”宋远说。 行止懂了! 宋远既不想得罪吴家,还想讨好杨家,纯粹两面派。 “所以我们宋家现在是要投靠吴家了是吗?” “谁说的,没有的事!”宋远脸色无比难看。 宋宣廷:“行止,宋家的事情还轮到你做主。” 行止很是讽刺的看着宋宣廷:“大伯父,我真是不懂你!按理吴家应该是你的大仇人,吴赫害死了你的两个儿子,把宋家坑害成这般地步,你居然还义无反顾的追随他。” 行止一提到宋行正和宋行孝的死,宋远神色一凛。 宋宣廷恨恨的说:“行止,行孝和行正的死都跟你有关,你心知肚明,又何必嫁祸他人!” “一定是吴赫跟你说,是我害死大哥哥二哥哥的,所以你才鼓动祖父答应吴赫的提亲,你是想报复我,是吗?”行止反问。 第181章 回转(2) 宋宣廷就是这么想的,他就是不想让二房好过,他要宋行止付出代价! 行止不由笑起来! “老大,我相信行止不会害自己的兄长。”宋远提醒。 “感谢祖父的信任。”行止冷冷的睨着宋宣廷,“大伯父,大哥哥是死在杨家的湖边,当时除了我在附近,吴赫、二哥哥和赵易阳也在附近。我告诉你,我死的时候,大哥哥还活的好好的。大哥哥是被人点穴推至湖里,那个人就是宋行正。” “你胡说八道!”宋宣廷脸色大变。 “祖父,你仔细想想,当时在杨家,我老师几乎要查明真相了,是谁劝你放弃追究大哥哥的死?”行止问。 宋远瞬间脸色变的极难看。 是行正! 当时行正说,再查下去,宋家会被夹缠在杨吴两家,反受牵连。 “吴赫当时就想认定凶手是我,如果凶手是我,他会坐势那个案子含糊过去吗?凶手根本就是二哥哥和吴赫,大哥哥撞见了他们在假山附近说话,吴赫命高手点了大哥哥的穴,然后让二哥哥推他入湖!” “不可能!”宋宣廷身体颤抖起来,身体一软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吴赫要让二哥哥替他办事,必定要二哥哥有一个天大把柄在他手里。随后,二哥哥就跟赵易阳跟吴赫送军船。” 宋远听行止一分析,有些恍然。 行止:“宋行正和赵易阳为什么会死?是因为吴赫送军船太张扬了,几乎南来北往的许多商号都知道,他引来劫匪劫船,最后不敌只顾自己逃命,二哥哥才会死在海里。” 宋宣廷不信:“不可能,分明是你,分明是你要推卸责任!” 行止:“是我推卸责任吗?还是你不肯接受现实。你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他手里,现在你还替他办事。他为什么会来提亲?他是利用大姐姐的婚事来牵制我,进来可以牵制老师!” 宋远亦有些混乱:“但是姚先生保媒……” 行止冷笑:“姚殊同替吴家办事,吴家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现在吴家还命我师公派兵增援宣州。这意味着什么,祖父,还需要我来提醒?” “他们要打起来了?”一直在旁边静默不语的宋宣华反应过来。 “如果他们要打起来了,那……”宋远打了个冷颤。 吴赫现在来提亲,至少保证宋家到时不会倒戈杨家。 “父亲,……行止不过是因为杨絮棠,所以在这儿危言耸听。”宋宣廷冷声说。 “大伯父,你自己折了两个儿子,如今你还要把宋家都折进去吗?”行止说。 前世,老师没有参与吴杨争斗,吴良启和杨元初还斗那么多年没有结果,这一世老师现在在支持杨家,吴良启很难再赢! “行止,我已经答应了,这……” “今天不过是议亲,既没换庚帖,也没有定日子,做不得数。”行止没好气的说。 “但是若宋家反悔,吴家一定会震怒。”宋宣华说。 “我会想想个理由,推掉婚事的,” “父亲,你当真信了行止所言?”宋宣廷急了。 第182章 回转(3) 宋远看出,大儿子已经偏执了! 接连丧子,对他的打击很大,更别说大房无子,二房如日中天,杨家又是支持二房的,宣廷会有这样的反应,似乎也能理解。 但经过行止提醒,宋远很快清醒过来。 他一点不想参和到吴杨两家争斗,若是他们还要打战,他就更加不想参与了。 “那你好好想想,总要想个妥当的法子推掉。”宋远说。 行止冷笑! 祖父就是个两面派,虚伪极了! 再看父亲,跟着点头,这么软弱无能,关键时候连个屁都放不出。 行止回到二房。 此时余氏、知微和知悦已经知道吴家提亲一事了! 知微抱着小行宥,神色恍惚。 行止一进去,戴着抹额,还在坐褥的余氏忙叫她:“行止,怎么样了?你祖父答应了?” 行止扶着母亲坐好,不由看向姐姐:“还有转机的。” “真的吗?”知悦也是焦急,“那个吴公子当真可怕的很,他不是好人,大姐姐不能嫁他!” 行止想,看吧,连二姐姐都能看吴赫的人品,祖父他们看不出来吗? 不过是他们无情,根本不关心大姐姐的幸福。 “娘,姐姐,你们放心,我不会让吴赫得逞。” 知微神色微微放松,却还是说:“那个吴公子不是那等会轻易放手的人……” 昨日派米时,知微就有不好预感,她没有想到,吴赫会这么直接。 行止坐到姐姐身旁说:“大姐姐,别怕,有我呢!” 知微看着行止,眼眶微红:“对,我有你,我不怕。” 安抚了姐姐和母亲,行止回到景行院,她几乎没坐,又立即走。 他去了文华院! 文华院门口依然在派米,她直接往里而去,便远远看到好几处在施工扩建,她往杨絮棠的监舍去。 杨絮棠在他的监舍内,正在研究文华院的扩建图。 他抬头,看到她进来。 “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来了?” 行止将吴赫来提亲一事说了! 杨絮棠也有些意外:“你祖父不好驳我师兄的面子,所以才没有拒绝。” 行止十分心焦:“我绝不能让吴赫娶我大姐姐!” 杨絮棠没说话,在沉思。 行止也在想,要怎么才能推掉婚事。 “行宥是不是要满月了?” “嗯,就这几天了。” “六合寺的无尘大师与我有些交情,你拿我的书信去接一下他下山。等他下山后,请他去宋府一趟,让他为行宥测一测吉凶?”杨絮棠说。 “……”行止莫名,就算测八字,也应该给姐姐测才对啊! 杨絮棠说着,立即执笔写字,写好信好后放进信封。 “不要耽搁,快去快回。” 行止点头,拿着信就走。 行止骑马快马出城,谁想到城门口时,却遇到巡城的林贯祺。 “宋公子,这么着急出城去哪儿?” “我有要事,先不多说。” 林贯祺看行止匆忙模样,立即追了过去。 追了行止两里路,这才追上。 行止赶着去六合寺,没心情应林贯祺。 “林大哥,回头我再跟你说。” “你边走边说,到底怎么了?” 行止将吴赫提亲一事说了。 一听到吴赫提亲,林贯祺脸色变了:“你们真的答应了?” “就是因为答应了,我才想办法转圜。” “那我跟你一起去。”林贯祺夹了一下马,追上行止。 第183章 无尘(一) 六合寺立于六合山上,乃百年古寺,数百年来香火不断。 二人快马上山,不足半个时辰就到了山上,远远看到了六合寺。 到了寺前,有九九八十一石梯,行止和林贯祺不便骑马,二人将栓在一旁的家树边,徒步上梯。 上梯时,阵阵清风吹来,寺中的钟声响起,行止心中莫名震动。 “怎么了?” 行止有些恍神,心突突的跳起来。 “无事。” 她定下心神,跟林贯祺并肩上去。 爬上石梯后,远远看到了寺门,寺门口两旁,种着两株百年菩提树,此时枝繁衍叶茂,郁郁葱葱。 阵阵春风,绿叶沙沙作响,行止抬头,一阵强光打下,仿佛就打在她身上,她的魂仿佛瞬间从身体中弹出,她心神一颤,才感觉魂身合体。 这是怎么了? “无尘大师说,有贵客到访,想来就是二位了。”一个沙弥缓缓而来,行佛礼后道。 行止和林贯祺互视一眼。 “我们二人的确是来求见无尘大师。”行止说。 “请跟小僧来。” 行止和林贯祺随小沙弥一路进去,直到进入无相堂的牌匾。 进入无相堂内,行止先问到阵阵檀木香,他们随小沙弥越过前堂,便见一位老者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中握着佛珠。 他只着白色禅衣,胡须花白,十分清瘦,听到小沙弥说客人到时,才缓缓睁眼,一双眼眸深邃清明。 行止一对上他的眼眸,刚才那种魂身分离的感觉又来了! 她忙双手合十行礼:“晚辈宋行止,见过大师。” 无尘缓缓起身,说了句阿弥陀佛。 林贯祺也跟着立即见礼。 “林少主,许久不见?” “大师有礼。” 行止没想到,林贯祺竟跟无尘大师相识。 “我娘常来六合寺上香,有时会来听无尘大师说禅,我陪我娘来过几次。”林贯祺解释。 “沐夫人与佛有缘,林少主亦是佛缘深厚之人。”无尘道。 说着,无尘又将眸光落在行止身上。 “宋施主是岚州的弟子?”无尘不着痕迹的打量行止。 “是。” “岚州乃云中大师的俗家弟子,亦是我佛门中人,如此看,宋施主跟佛门亦是渊源极深之人。” 行止连连称是,莫名又觉得无尘大师话中还有话。 “大师,我老师有书信一封,命我交给你。”行止说着,双手奉上书信。 无法去接书信,却又反手握住行止的手腕。 行止一怔,只觉得大师绵绵内力而来,自己反手去推,竟半分也推不动。 无尘手指干瘦,布满皱纹,他仿佛轻握行止的手腕。 行止抬头看他,却见他面带笑容,眸光清亮凝视自己。 行止心头慌乱,无尘大师的眼眸仿佛透着一抹了然,仿佛洞悉了她所有秘密。 “大师!” “宋施主乃贵相之人,只是戾气太深,戮杀过重。愿你此生化去戾气,一心向善。如此,你必定能造福苍生,绵延后世。”无尘道。 “……” 行止定了定心神:“多谢大师点化。” 无尘松开了行止,这才拆开信来看。 看完信后,他道:“既然是岚州相请,贫僧这就走一趟。” 第184章 无尘(二) 无尘大师带着刚才迎他们的小沙弥竹青,四人骑马下山。 到城门口时,他们看到扬长正在城门口等着。 “公子说,宋公子接到无尘大师,先去绿舍。” 于是他们转道去绿舍。 到了绿舍,杨絮棠亲自在门口相迎。 “俗世中的小事,竟累得大师下山,是岚州的罪过。”杨絮棠奉礼。 “贫僧久居山中,偶得下山,亦是另一番风景。”无尘说。 小沙弥竹青幼时就在寺中,第一次下山,刚才入城时就觉得处处新奇,左顾右盼。 听以师傅说话,他也道:“我也觉得这里的房屋街道都新奇的很,没想到山下人这么多。” 竹青不过十二三岁,刚才就跟行止共乘一骑,一路上听竹青说话,看他各种好奇,已经觉得很有趣了。 现在听到他说话,她不由笑道:“竹青师父若是喜欢越州城,可以住些日子,我带你好好游玩一番。” 听了这话,无尘轻咳一声。 “小和尚要念经吃斋,不敢留恋俗世。”竹青忙摆手。 “所谓大隐隐于市,在城市中亦可修行嘛!”行止笑。 竹青吓的不行,吱吱唔唔不知如何回? 林贯祺则不厚道的笑了。 杨絮棠睨了眼行止,行止已经收起玩闹模样,不再逗竹青。 “大师,行止是我膝下弟子,他幼弟出生将近满月。当时出生时,我看他幼弟是火相之属,并且降生应有大劫。他虽躲过出生之劫,就怕还有后灾,所以岚州特意请你走一趟,看是否有法子化去他的劫难。”杨絮棠说。 行止听了这话,心神一震。前世行宥出生时难产,后来沦为痴儿。 此生他出生顺利,机灵可爱,难道该有的劫,还是要应吗?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普渡众生,若能救幼子一命,贫僧自然不会推辞。”无尘回。 “马车已备好,我们这就去吧!” 避短已经将马车驱过来。 行止转身对林贯祺说:“林少寨主,感谢你今日相陪,你还有公事,就忙你的去吧!” 杨絮棠看了眼林贯祺,刚才看到林贯祺,他就有些奇怪。 一听他竟跟行止一起去的六合寺,不由微微皱眉。 林贯祺很想跟去,但也知道自己身份不便,又想此事有杨先生和无尘大师出手,必定能成,他只好辞别。 一行人换上马车,往宋府而去。 宋府内。 宋远在深深的发愁! 他一时轻率,应了和吴家的婚事,如今进退失据。行止也是行事莽撞的,不知最后能不能全身而退。 更别说大儿子宣廷,如今偏执愤懑,他又掌着族中生意,就怕后面会有祸事。 正这么想着,管家来传话。 “太老爷,杨先生和无尘大师到访。” 无尘大师! 宋远大惊,无尘大师乃六合寺得道高僧,轻易不下山的,怎么会突然到访宋家? 容不得多想,他立即去相迎。 到了前院,便看到行止引着无尘大师和杨絮棠缓缓而至。 行止所谓要退掉吴家婚事,就是请无尘大师出面? 第185章 厄业(一) 无尘大师是得道高僧,仙风道骨。 宋远曾多次去六合寺,想见无尘大师,皆无缘得见。如今见他亲自登门,自然热情款待。 哪知无尘大师喝了杯素茶后,便说明来意。 “岚州,你说行宥生下时,有大劫?”宋远有些不敢置信。 他想,莫不是杨絮棠编出来的吧! “若我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如此,所以特意请大师来看看。”杨絮棠说。 “这……”宋远觉得这离谱的很。 “行宥小小人儿,怎么会有大劫!”一旁的宋宣廷立即说,根本就是行止伙同杨絮棠编的,没想到无尘大师这样的高僧也跟着他们编造谎言。 “是否有劫数?让贫僧看看便知。”无尘道。 宋远不好推辞,只好告知余氏,一行人去二房。 他们入了二房的前厅,奶娘抱小行宥出来了。 小行宥已经长开了,皮肤白白嫩嫩,眼睛明亮,玲珑可爱。他由奶娘抱着,不哭不闹,反而有些好奇的转动眼珠。 无尘起身,奶娘将小行宥抱来时,他缓缓接过。 许是无尘身上有檀香味,吸引了行宥的注意,到了无尘怀里,行宥居然咧开嘴笑了,冒着口水泡泡。 无尘将手指逗了逗他,谁知行宥竟握住他的手指,还要拿到嘴里去吃。 “宋施主,令弟十分可爱。”无尘很是欢喜。 行止也极喜欢弟弟,亦走过来。 “大师,我儿当真有大劫?”宋宣华问。 无尘轻反握行宥的手,看了他的手心道:“小施主乃武曲星降世,应是要征战沙场,建功立业的。只是他出生就有大劫,幸得岚州助他度了此劫。只是人的劫数乃天定,就算是强行化解,该应的劫,最后还是应!” 行止听了,脸一白。 若按大师这么说,不止弟弟,母亲和姐姐们岂不是都有劫! 无尘转头看杨絮棠,意味深远。 杨絮棠道:“大师,虽说劫数天定,但以善以德除厄业,是否可以化解?” 无尘点头:“岚州最有慧根,的确如此。” 行止问;“那要如何化解?” 无尘一双清眸看向行止,他缓缓道:“小施主乃火相之属,若要化其厄运,最好在血缘至亲寻一位水相之属,带着小施主在寺中出家修行,广施善行,也许能渡其厄运。” 出家! 不止行止脸色变了,宋家其他人都变了。 “当然,不必真的出家,但必须在寺中带发修行至少一年。这一年中,要了却一切红尘俗事,清修己身,一心修行。”无尘解释。 “我可以吗?”行止问。 “宋施主,你说是火相之人,由你修行,只怕劫上加劫。” “我还有两个姐姐。” “若是方便,贫僧可否见一见两位宋姑娘?” “此事也不必太过拘泥礼数,请两位宋姑娘出来吧!”杨絮棠说。 宋宣廷脸色不好看,他认为杨姆棠和宋行止师徒分明在做戏! “那就见知微和知悦出来见见大师。”宋远道。 余氏和宋家姐妹就在内堂,早就将他们的话听的七七八八了。 等她们出来时,无尘看她三人面相,神色微微变了。 第186章 厄业(二) “大师!”行止莫名紧张起来。 无尘微叹口气:“余夫人及两位宋姑娘都是有大劫之人啊!” 行止心突突跳,手心冒汗。 宋远等人都惊了! 他们一开始以为杨絮棠说动无尘来做戏,只为化解知微和吴赫的婚事。可现在看无尘大师这般说辞,似乎又不是这么回事! “大师,你就直说如何化解吧?”杨絮棠道。 “宋大姑娘乃水相,宋夫人和宋二姑娘皆是木相。三位最好在七日内,带宋小施主去六合寺旁的五空庵带发修行,每日颂经念佛。与此同时,宋施主,从今日起你要多做善事,以度厄业。”无尘说。 “大师,您的意思是?”行止为何觉得无尘大师话中有话。 “贫僧该说的话,已经说了。” 知微立即道:“祖父,父亲,我们愿意带着弟弟去五空庵带发修行。” “只要能为行宥化解厄业,便是让妾身真的出家,妾身也愿意。”余氏早对丈夫不抱希望,没有什么比她的儿女重要。 宋宣华一怔,这岂不是他老婆孩子都走了吗? “大师,出家人不打诳语,望您慎言。”宋宣廷冷声道。 这个老和尚还是得道高僧,为了宋行止和杨絮棠,居然胡编乱造。 杨絮棠面上一冷,宋宣廷已经极无礼了! 无尘却不生气,反而道:“施主,你眉心尽是黑气,只怕噩运就在眼前。望你修己己身,稍安勿躁,以正身心,方能躲过此灾。” “……”这老和尚居然诅咒他,宋宣廷气的脸都黑了。 宋远忙道:“大师,犬子无状,望大师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无尘当然不会一般见识,开口告辞。 “大师,不如在府中用饭吧,老夫这就命人准备素斋。”宋远挽留。 “不必。”无尘行佛礼告辞。 “我送大师吧!”杨絮棠点头。 无尘颌首。 行止也跟着送无尘。 宋远等一并送无尘和杨絮棠到门口。 到大门口,快上马车时,无尘看向行止,缓缓道:“施主,令堂及令姐其实在替你化厄业。” 行止莫名,竟有些慌,她不由看向老师。 杨絮棠脸色平静:“你回去吧!” 说着,他和无尘,竹青等人上了马车。 行止目送马车远去,才缓缓进去。 马车之内,杨絮棠虽然神色平静,但袖中拳头紧握。 “大师,你刚才所言是指……” “如今世象变化,并非你一人之力改变的。”无尘说。 “你的意思是说,行止……”杨絮棠身体阵阵发冷! 他一直认为,他和行止之间的改变,是因为自己的态度和插手的缘故。其实仔细想想,行止真的变化很大,不完全是因为自己。 “正是你心中所想。”无尘说。 “……” “岚州,贫僧跟你说过,你逆天改命,一定会反噬己身。对你如此,宋施主也是如此!” “大师,你也说过,我既能重来,亦是天命之属。”杨絮棠说。 “如今看,应该是有人强改天命,才有今生。”无尘叹了口气,“你曾创下不世之功,给千万黎民安平,那是天大福业。如此生改变,让千万百姓蒙难,就是你与宋施主的厄业。要是真的如此,念再多的经也是无用的!” 第187章 修房(一) 行止被无尘大师的态度搅的心绪不定! 大师看穿了她是异世之魂,会不会跟老师说?若是老师知道她前世记忆,会如何看她? 行止是很怕的,很怕老师会知道前世之事。 按大师所言,她以异世之魂,强改今生命运,会遭反噬。 若是真的连累到姐姐弟弟,那也是她不能忍受的。 她心事重重,撞上了管家。 管家道:“四公子,老太爷请您去说话呢!” 行止想,祖父自然是叫她商议大姐姐和吴赫退婚的事。 “祖父放心,我会亲自去退婚。”行止到书房,看到祖父后便说。 “你亲自去?”宋远皱眉。 “嗯。” 行止不会奢望家人会为他们出头,姐姐的事情,自然她来承担。 宋远想了想说:“行止,你跟吴公子素来不睦,你去的话怕有争执。这样吧,我去见姚先生,跟他说明此事。姚先生素来明理,想必能理解宋家苦衷。” “什么苦衷?不过是他们师徒拉着无尘大师演戏罢了!”宋宣廷冷声说。 “宣廷,无尘大师乃得道高僧,绝不会打诳语。”宋远已经听不下去了,沉声道。 “大伯父,无尘大师说你印堂发黑,将有噩运,依我看你还是先管好自己,我们二房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行止冷冷的说。 “你小子!”宋宣廷气急。 “好了。”宋远打断宋宣廷,对行止道,“行止,既然无尘大师说母亲她们要在七日内要搬到五空庵,这几日你就多跑几趟,打点清楚。” “是,祖父。” 行止领了命,看也不看大伯父出去了。 她回到二房,到母要房门口时,却听到父亲在跟母亲说话。 “你们这都搬走了,二房就剩我了……” “二房怎么会只剩夫君,行止不还在吗?再说了朱娘她们也会伺候夫君。”朱娘乃宋宣华纳的妾室。 “那怎么一样……”宋宣华的声音竟有几分温柔。 行止知道,自从自己争气,母亲又生下弟弟后,父亲对母亲确实好了许多。 但那又如何?关键时候,父亲根本不能为母亲姐姐们做主。 她没进去,而是去了大姐姐房里。 知微的房里,素雅恬淡。知微文静温婉,喜欢看书。她窗台旁摆着案桌,旁边的书架更是满满当当全是书。 一旁挂着香炉,正燃着香片。 两个丫环在书架旁,由知微领着在整理书本。 “大姐姐这么快就收拾了吗?” 知微回头,看到行止进来,她露齿一笑:“我只是先整理一下,你怎么来了?” “来跟你说说话。”行止内心里最依赖姐姐,常常自己茫然无措时,坐在姐姐身旁,听她说几句话,心里就能平静下来。 知微拉着她的手,两人到内屋坐定,又命丫环奉上茶和点心。 “你今天在外头奔波了一天,必定连水都没好好喝,先喝水吃点东西。”说着,她又吩咐丫环去煮碗面。 一听姐姐这么说,行止真觉得自己饿了,将一碗茶都喝了。 知微的没喝,将自己的也给她。 行止将这碗茶也吃了! 第188章 修房(二) 不一会儿,丫环端了一碗鸡丝面,一碟子虾球丸子,一碟子百合香芹进来。 行止是真饿了,端着碗,也顾不得礼仪,大口吃起来。 知微在一旁看她吃,不时让她慢些,又让丫环煮茶端进来。 等行止吃完一碗面,菜也吃了不少。 “你真的饿坏了……” “本来不觉得饿的。”行止竟还打了个饱嗝,看丫环端了茶过来,她又喝了两口茶。 “你就是性子急的很。”知微看她嘴角有茶渍,拿帕子给她擦了擦。 “这次要累得姐姐去寺中修行。” 一年断绝红尘俗事,也就是说连议亲都不能,这对女子来说,并不是好事。 “你是知道我的,我倒是乐意去寺中修行,只是要苦了你二姐姐,她性子难静下来,只怕会不习惯。”知微说。 “……”行止又想起无尘大师所言,不免心情沉重。 “小知了,今日无尘大师所言,并非他与杨先生事先编造,而是确有其事,对吗?”知微问。 果然,大姐姐心如明镜。 “是。”她点点头。 知微恍然。 “若真是如此,就是叫我出嫁,也不是不可以的。” “万万不可。”大姐姐若是为了自己出家,那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 “小知了,你是知道我的性子,我素爱佛理,性子喜静,就是真的出家,长伴青灯,也没什么不好。” 知微是真的这么想,高宏退亲到后来突然死了,让她有许多体悟。那么多年情份的未婚夫,也是说断就断的。 她也不会再去想什么婚配之事!此生,能照顾好弟弟妹妹,是她唯一的心愿。 “总之不可以。”行止很坚决,“近来越州城中事多,姐姐你们到五空庵带发修行,也是好事。但若真的出家,绝不可以。”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知微见她如此激动,轻拍她的手背,“如今要跟吴家退亲,怕了不容易。” “姐姐并不担心,祖父会出面的。”行止立即说,“我这几日我会去五空庵打点。” 行止接下来确实忙的很。 五空庵在六合山山腰上,占地不大,但是倚山而建,旁边有茂密的竹林松柏。 五空庵的主持师太明悟已得消息,空出庵堂后一处四居院子。只是那四居院有些破旧,需要重新修缮。 但是时间很紧,还得重新物色能干的木工。 她正发愁的时候,林贯祺来了,还带了人手来。 “你要帮我修院子?”行止看他带的手下来时,还装了两车的木材,十分震惊。 “要说建房子,还真是我在行。你想我山上那些房寨,不都是我兄弟们建的啊,我保证五天,这院子奂然一新。”林贯祺拍拍胸脯说。 “你这么帮我,只怕吴家多想。”行止不由说。 “随便他怎么想。”林贯祺心里还有气呢! 那日他明确说了自己喜欢知微,吴赫第二天就去宋府提亲,还在自己面前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他为什么还要给面子! 行止定定看林贯祺:“林大哥,你如此帮我,小弟感激不尽。” “小事,小事。”想到她能住自己修的房子,林贯祺心里欢喜的很。 第189章 修房(三) 林贯祺真的是个办事效率高的人! 他说五天,会把四居院修好,真的就五天修好了。 第五天行止去时,一迈进四居院时,还真的吓一跳。 林贯祺不仅在四居院外砌了白色的高墙,装了十分坚固的大前门,还配了锁扣,那锁扣是玄铁打造。 行止站在门口,轻敲门扣,叮叮作响。 “这是钥匙……”林贯祺将钥匙给她。 接了钥匙,不由深深的凝视他。 林贯祺这几日大概没有好好休息,下巴长了胡子,眼眶下也有黑圈,但是精神奕奕,十分有神采。 “……” “怎么了?不满意,你别看这门是木门,但这是我青浦山最硬最结石的黑玄木,十分结实,一般的刀剑都是砍不穿的。墙几乎有一丈高,一般人也进不来。”林贯祺解释。 “林大哥如此上心,小弟十分感激。”行止说。 “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林贯祺摆手笑。 行止推门进去,一进去愣了,竟是一片假山石,石上还种着青苔和山竹,山石摆的还颇有些模样。 “……” 行止往里面,这片假山石建的还不小,颇有些风韵形状。等绕过山石,便是一个小湖,湖上还种着睡莲、马蒂、鱼腥草等水上植物。而湖内,竟还养了不少锦鲤,正游来游去。 “这石山的石头是旁边现成的,所以就堆了个假山出来,湖虽然是挖的,但是植物都是庵内的小月湖里移植过来的,也没费什么功夫。”林贯祺说。 “这似乎太过费人力。”行止很震动的,林贯祺这做的也在够了。 “行止,你是知道的,山上的大老粗别的没有,力气管够,也就会干这种粗活。”林贯祺笑。 行止看那湖旁还种一小片毛竹,毛竹旁竟搭了两间小屋。 “我想你应该要安排人在这儿照看,又不能打扰令堂和令姐,所以就在这儿搭了两间小房子。” 行止感动,他真的想的太周到了。 两人进跨院后,才是四居正院。 一进去,便看正院内修了花圃,架了秋千,还搭了个亭子,当真一片生机盎然。 正房屋内就更不用说了,每间房都有精心布置,特别是左边一间房内,竟还摆了书桌书架,案台屏风。大姐姐看到这间房,必定会十分喜欢。 “林大哥,我真不知应该如何谢你……”这里真的太好了。 “我就只会干这种粗活,其实时间很紧,不然我还可以做些木马木鸟什么的,可以让令弟长大些玩儿……” “已经很好了。”行止不免内疚,“你这几日肯定没好好休息吧!” “我们头这些天日日夜夜都在这儿,就没歇过。“他身旁的手下忍不住说。 “咳!”林贯祺咳了一声,“我只是略尽绵力,略尽绵力……” “感……” “你我兄弟,就不要再说谢了。”林贯祺看他又要致谢,连忙摆手。 行止道:“好,过几日我请你吃酒,再重重谢你。” 两人查看一番后,便准备出去下山。 哪想,出了跨院,却见吴赫带着数名武士进来了。 第190章 发难(一) 他迈进大门,正站在小湖旁,仿佛在欣赏湖上的睡莲和马蹄。 听到声音,他转头看到行止和林贯祺出来,摆弄了一下手中的笛子,冷笑一声:“小院子修的还不错啊!” “你来做什么?”行止冷声问。 “怎么,五空庵就许你们来,不许我来吗?”吴赫说着看向林贯祺,“我说这几日没见表哥,原来是跑到这儿来献殷勤了。” “我如今也觉得跟宋家兄弟来往,好过自家表兄弟。再说了,比起有些人只知强娶豪夺,我林某人虽是匪人,却也知道什么就徐徐图之,让佳人心甘情愿。”林贯祺笑着说。 宋行止本就觉得林贯祺对自家姐姐颇为上心,现在听他说这话,看他神色更不像是气吴赫,不由留了心思。 “好一个徐徐图之,只怕也是你一厢情愿……”吴赫冷哼一声。 “那可不一定。”宋行止冷哼一声。 林贯祺心想,行止应该知道我的心意了吧,他这么说应该是会成全相助咯!不由心里大喜! 吴赫没好脸色:“我的表哥,你这样为宋家办事,觉得我父亲如何还能信任你?” “我的表弟,你从来不将我放眼里,你们父子一心,我再跟着姨父也没意思了。” 吴赫眼一咪:“看来你是打算投靠宋行止了?” 林贯祺眉一挑:“谁知道呢,看心情吧!” 一旁的行止笑了出来:“我要下山了,二位有话出去说,我要锁门。” 吴赫这才看向宋行止:“宋行止,你莫不是以为我和令姐的婚事真的黄了吧?” “……”行止冷冷看他,据她所知,祖父已经找姚殊同谈过,这中间又有老师出力,吴府也不得不接受。 再加两家连庚帖都没有换过,不算有婚约,连手续都不用办。 “我父亲已跟令祖父谈过,等你姐姐清修一年后,再谈婚事。”吴赫说。 “那就一年后再说吧!”行止一脸无所谓。 “一年后,又是另一番光景,宋姑娘这般女子,想娶她者众,表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林贯祺说。 “……”吴赫那张俊美气的发黑,宋行止跟他做对就算了,林贯祺如今也阴阳怪气,实在气人。 “林贯祺,今日我就杀了你。” 吴赫说完,点头示意,他身后的武士朝林贯祺攻去。 林贯祺可不想打架坏了四居院的一切,一跃上了墙头就出去了,那几个武士也追着出去。 行止有些着急,林贯祺武功虽然不弱,但是吴赫身边的武士个个高强,他们一拥而上,他未必及得上。 她立即追出去,却见林贯祺逃到了旁边的林子里,在树上跳来跳去的。 那些武士武功虽然高,在树上打架的功夫似乎一般,几乎沾不到他的衣角。 林贯祺在青浦山长大,要论在树上打架,估计没人及得上他。 “林贯祺,你有本事就不要逃。”吴赫见林贯祺在树上跳来跳去的,林子里的鸟儿纷纷飞散。 “我的好表弟,你以多敌一,我要是不跑,岂不是真的要被你这些武士杀死。你有本事上来跟我一对一,那我就不跑了。”林贯祺大声说。 第191章 发难(二) 吴赫轻功一般,树上自然打不过林贯祺。 行止不由笑了,倒是像看好戏般见林贯祺在树上戏耍林贯祺这些武士。 “佛门之地,各位施主就此收手吧!”无尘大师的声音响起。 行止一转头,便看无尘大师,明净师太及老师杨絮棠不知何时来了。 行止已经好几天没见老师,其实心里想的很。 而他一双清眸也落在自个儿身上,眸光深幽。 她这几天都没去绿舍,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忙,以前再忙的时候,她也要去绿舍,恨不得耍赖住他那儿。 可自那日无尘大师来过后,行止心里就犯虚,总觉得无尘大师肯定将自个儿的事儿跟老师说了。 若老师知道她是异世之魂,会怎么想呢? 所以,她没敢面对他。 吴赫看无尘大师和杨絮棠来了,只好下令武士们回来。 林贯祺也从树上下来,拍拍身上沾的叶子,忙行礼礼:“大师,师太,杨先生,我和表弟不过是在闹着玩儿,是吧,表弟。” “……”吴赫压根不想理林贯祺,他将眸光落在无尘大师身上,这和尚看着倒是清风道骨,谁想竟是个假和尚,跟着杨絮棠编什么厄业渡劫的鬼话。 “无尘大师,我正要来找你。” 无尘双手合拾:“施主,找贫僧有何见教?” “听闻大师只看一人面相,就能断其前程吉相,所以我特意找大师给我看一看。”吴赫冷笑道。 “咳,大师,我忘了介绍,这位是越州新任都镇抚之子吴赫,也是我的小表弟。”林贯祺道。 什么小表弟?这一声表弟在林贯祺口中说出来,怎么那么恶心。 “原来是吴施主。”无尘再双手合十行礼,“吴施主过誉了,吴施主面相贵气,身边必有贵人,又何必让贫僧来看。” “既然大师不能看,如何又能断宋家小儿的生死劫?更说什么要至亲断尘缘修行,搅黄我和宋姑娘的婚事。你可知道,坏人姻缘有如杀人父母,那才是真的厄业。你身为得道高僧,这才是真的罪孽深重。”吴赫说的毫不客气。 宋行止在一旁,心想吴赫不仅无耻而且还不知天高地厚,居然在无尘大师面前,大放狂言。 “阿弥陀佛!”无尘和明净不约而同皆念佛语。 无尘道:“吴施主,你天资聪颖,乃绝世之才。然你命中带煞,有克妻杀妻之命。贫僧正想劝你,不如放下屠刀,此刻归入贫僧门下,或许有一线生机。” 行止听了这话,大为震惊。 这个老和尚,难不成他是神仙不成,居然什么都看透? “你个老秃驴,居然敢诅咒我家公子……”不等吴赫说话,他身后的武士们不敢,纷分出掌朝无尘杀去。 行止本来要帮忙,却见杨絮棠林贯祺都没有动手的意思,她也就忍住。 转眼一看,只见四五个武式纷纷拔兵器朝无尘刺去。 无尘仙风道骨,佛袍翩翩,行止站一旁都感觉阵阵的内力涌来。而那些武士的兵器,纷纷震落,身体也后退了数步。 老和尚的内力好深厚,武功好厉害! 吴赫脸色变了,那些武士则面面而视,不敢再上前。 第192章 心意(一) 吴赫脸色极难看,他也震惊老和尚武功的高强。 无尘击退那些武士时,缓缓上前。那些武士要上接挡,但吴赫大手一挥,武士们只好退下。 “吴施主,你乃极有慧根之人,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今日若肯放下,必定功德无量。” “你想劝我出家?”吴赫冷笑一声,“我就不怕我将你寺里的大小和尚全杀干净?我吴赫,一日不杀人,就手痒的很。” “阿弥陀佛……”无尘摇头叹息。 行止等人侧是骇然,将杀人说的如此顺口的,也就一个吴赫罢! “吴公子,此乃佛门之地,你若再失礼于大师,在下只好出手。”杨絮棠缓缓道。 吴赫气恼,但也知道气势不如人强,只好带着人拂袖离去。 “大师,让你受累了!”杨絮棠道。 无尘并不在意:“小儿无状,希望贫僧有机会能渡化他。” “大师,吴赫这种人,天性极恶,就是佛祖来了也难以渡化。”行止说。 无尘:“人降于世,皆是一片白纸,为恶为善,也非他个人选择。” 行止心想,老和尚对人性太过乐观了! “大师,时候不早,我先送你上山。”杨絮棠说着看了眼行止。 行止抿抿嘴。 无尘和明净这才转身走。 行止本想跟林贯祺一起下山,却见杨絮棠突然道:“行止,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为师跟你一起下山。” 行止心一跳:“哦……” 等杨絮棠和无尘等人走了后,林贯祺却留下陪她。 “林大哥,你先下山吧,我在这儿在等老师……” “呃……”林贯祺神色有些奇怪,还抓了一下自己的头。 “你有话跟我说?” “刚才跟吴赫说起令姐婚事,我……”林贯祺本是个伶俐说话的人,这会儿竟不知从哪儿句开始,怎么说才对! 行止却反应过来了! 刚才他可是直言不讳的说他也喜欢姐姐,要徐徐图之来得佳人芳心…… 其实也不是看不出来,林贯祺对姐姐的事情,当真是十分上心的。这次的四居院,林贯祺真的非常用心了。 “我姐姐要带发修行一年,这一年是要断绝尘缘事的……”行止说。 “我可以等的……”林贯祺立即说。 宋姑娘就是他心中的神女,只要能跟她在一起,便是等十年百年他也甘愿。 “……”行止万万没有想到,林贯祺居然是这等痴情的人。 林贯祺见行止不说话,有些急了:“行止,我当真是第一次见宋姑娘,我就……” “你还什么时候见过我姐姐?”行止都奇怪,林贯祺是什么时候喜欢姐姐的。 “上回咱们劫军船回来,你受伤在绿舍养伤,令姐过来照顾你,我见过她一次。”林贯祺仍记得初见她时的心迷神醉,至此再不能忘。 “……”行止恍然,不由笑了。 “行止,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我如何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姐姐怎么想?”姐姐素来有主意,她可做不了姐姐的主。 “只要你这个小舅子同意了,我以后总会想法子叫你姐姐同意的。”林贯祺特不要脸的说。 第193章 心意(二) 小舅子? 林贯祺真够不要脸的! 行止却不反感,只想林大哥想娶姐姐这条路还长的很。 等林贯祺走后,她在四居院呆了一会儿,就看到杨絮棠来了。 今日的他,一袭素袍,身姿挺拔,神色平静,步履沉稳缓缓而来。 行止每次看他走向自己,都忍不住面红心跳。实在是他长的太好看的,行止活了两辈子,就没见有哪个男人生的比他还好看。 “四居院一切都打点好了吗?” “嗯。” 杨絮棠走到她面前,见她神情别扭,还不敢正视自己的眼睛。 又干坏事了? “那下山吧!” 杨絮棠说着,去牵她的手。 “我去牵马。”行止说着匆忙的去牵栓在旁边的马。 杨絮棠看看自己空落落的掌心,眉心微拧。 等行止牵了马过来:“老师,我们可以走了。” “我来牵……” “不、不,我来。”行止没松马绳。 杨絮棠也不勉强她。 两人并肩下山,行止牵着马,肩头不时能碰到他,心思百转万千。 “这几天有好好练功吗?” 行止本来就心虚,听到他这么问,心想老师的意思不就是说这些天她都没有去绿舍练功吗? “有、有的。”说着她又解释,“我知道无尘大师在绿舍做客,所以才没去打扰。” “……” 杨絮棠看她侧脸,眼眸沉黯。 行止转头和他对视,一阵风突然吹来,吹动了他的发。发丝在他的颊边滑过,他的眼睛分外的明亮,行止呼吸一窒:“老师,无尘大师在您这儿住了这些天,都做什么?” “探讨佛法……” 呃,那她不感兴趣。 她其实想问,无尘大师有没有跟他说别的,比如她是异世之魂什么的? 可是看老师这神色,她又觉得应该是没有的。 无尘大师是得道高僧,纵使知道她的秘密,想来也不会说。 想到这里,她高兴起来,脸上露出笑容。 杨絮棠看她一时眉头紧锁,仿佛在思考生死大爱。一会儿又傻傻发笑,不由也笑了,然后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老师……”行止疑惑看他。 “这几日没来绿舍,当真是因为无尘大师在绿舍?” “也不全是,四居院需要打点嘛。” “我看贯祺倒是很上心。”那小子,对宋家的事,上心过头了。 提到林贯祺,行止又笑。 “你老傻笑做什么?” “老师,您的绿舍可成了姻缘地……” “……” 行止便将林贯祺对姐姐的心意说了。 “我说他这么上心修四居院,这五天日夜都泡在山上。”行止说。 杨絮棠有些意外,万万没有想到贯祺会喜欢宋知微。前世,宋知微早早就死了。 贯祺在他登基前是没有成婚的,他登基为帝后,做主为他赐了门婚事,他和其夫人也是相敬如宾。 “令姐和贯祺若能成结成良缘,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我也这么觉得呢!”行止欢喜着,手自然捞住了杨絮棠的手,手心贴近他的手心。 杨絮棠低头看手,又看她侧脸,她圆润的耳垂红红的,他嘴角勾起笑容,握紧了她。 第194章 人情 次日,行止就安排母亲姐姐搬到五空庵。她足足安排了两辆马车,一辆牛车。 到了五居院时,大家都非常惊喜。 “小知了,这里居然还有假山池塘?”知悦在小湖边,看到里面的锦鲤游来游去,睡莲也开了,微风吹来,粉色的花瓣随风摇曳。 “是啊,这多亏了林少寨主,是他带着兄弟帮忙修的。”行止说着,看向大姐姐。 知微像是没注意他们的对话,正指指军着丫环小厮搬东西。 等进到内院,知悦看到还有个秋千时,喜欢的不行。她坐到秋千上,让行止过去推她。 知微本来还担心知悦会不喜欢这里清幽,现在看她这样,心想她至少短时间应内应该会喜欢这儿。 她看了四居院的房间,将最大的房间给母亲,自己和知悦相邻而住,给行止也留了一间。 丫环婆子们进进出出,开始整理,归置。 余氏刚出月子,不能劳累,便都是知微在忙。 行止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看姐姐在指挥着丫环在归置她的书一一放到书架上。 “姐姐,觉得这书桌书架如何?” 知微转头看行止,她眼眸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很好,似乎是用上好的红木做的,做的细致结实。我正想问你,你怎么会这么短的时间,找到木匠做出这么好的书桌书架?” “是林少寨主从旁边的青浦山搬来上好的红木,花了几个日夜做的。”行止说。 知微一愣神。 林少寨主?她是有些印象的,那日派米,他还帮自己解了围。 只是行止今天不止一次提他了! “那真的要好好谢他?” “我也这么想……”行止注意着姐姐的神色。 “……”知微是何等聪明的人,行止一个眼神,一句话她都能知她心意。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 瞬间,她的脸红了! “四居院的一切,都是林少主帮忙打点的,我几乎没怎么操心。他的这份人情,我都不知道怎么回报?”行止看姐姐脸红,不由说。 “那……”知微也觉得这份人情是极重的,一时间她亦不知如何回报,“那改日我做些吃食,你送去给他,也算还他一些情份?” 行止想,能吃到大姐姐做的菜,林贯祺得乐翻了! “这样也行。” 正说着,初一过来。 “公子,林少寨主来了?” 知微脑海中立即浮现林贯祺的模样,一时间也不自在起来。 行止也不意外,她就知道林贯祺肯定要来的。她看看姐姐,见姐姐的耳朵都红了。 她嘴角的笑意更深:“大姐姐,我去去就来……” 四居院外的林子旁,林贯祺就在那边,他在林间来来回回的走,地上冒冒出来绿青草都快被他踩平了。 看到行止过来,他立即停下。 “林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这里可有要帮忙的,令堂和令姐对四居院的一切,是否还满意?”林贯祺声音紧巴巴的。 “母亲和姐姐们都很喜欢,我大姐姐还说,要好好谢你。”行止含着笑意说。 第195章 同居 “举手之劳,不用谢的。”只要她喜欢就好。 “姐姐还夸了你,说你的书架做的细致又结实……”行止决定再给他点甜枣。 “她、她夸了我?” “可不是吗?” 林贯祺笑了,笑的竟有些傻。 “你姐姐还喜欢什么?我还做木马啊,木鸟啊,花架什么的……我娘喜欢这些,我爹常给她做,我也会的……” “这些大概是我二姐姐喜欢的。”行止好笑。 “哦……”给宋二姑娘做似乎不合适。 “姐姐说,改日做几样小菜答谢你。” “太麻烦了,不必不必。”林贯祺摆手,“对了,我要不要安排点人手在这儿?” “我会安排的。” “现在不太平,这里离青浦山近,我再派人照顾一下六合山。”林贯祺说。 “林大哥有心了。” “那我先走了……”林贯祺做揖告别。 行止愣了一下,她以为林贯祺至少会想见姐姐一面。 他这么用心打点四居院,姐姐在院子里见他一面也算失礼数的。 谁想,他就这么走了。 宋行止回去时,正好知微从内院出来。 “姐姐怎么出来了?” “我想来亲自谢谢林少寨主。” “他走了。” “……”知微不由自主跨出木门,侧身往下山路看去,林贯祺脚程快,已经走了很远,只能远远看到一个高瘦挺拔的背影。 “以后总会机会谢他的。”行止说。 知微惹有所思。 安顿好母亲和姐姐们,行止也在山上住下,次日天微微亮她就下山了。 下山后,先回宋府。 被祖父叫去说了会儿话,随后她就叫初一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她早就收拾的差不多了,装了一车子,骑着马带着不言不语去绿舍。 到绿舍。 不语带着仆从抬东西进去,不言不语也忙着张罗。 两老都是一愣。 “宋公子,你这是……” “我要搬到绿舍来住啦!” “……”顾婶有些吃惊,她可是知道行止是女儿身的,一时间咽了一下口水。 “老师呢?” “公子在书厅。” 行止让初一带着仆从们搬东西,她往书厅去了。 书厅内,杨絮棠正在看书。 “老师,我来了……” “嗯……” “我要搬到绿舍来住啦!”行止说。 “搬过来?” “嗯,昨天姐姐们搬五空庵时,我顺便让不言不语把我的东西也整理好,现在搬过来。”行止坐到他身旁,顺手拿了他的茶杯,往嘴里灌了几口茶。 旁人是绝不能碰杨絮棠的茶杯,也就行止能就着这样喝。 “西厢那边的房间都是空着的,应该够你住。”杨絮棠说。 “我要跟你住一间房……”行止眨眨眼。 “……” 杨絮棠心一跳,他就知道小家伙藏着坏心思。 “反正我们也在一起睡过了,也方便咱们一起练功,不是吗?”行止又说。 “……”杨絮棠怎么会不愿意她跟自己住,只是他如今定力大不如前,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直这么把持住。 “你之前答应过的……”行止说着下巴枕到他肩上,“为人师表,你说过的话不可以不算数,而且咱们练功也方便。” 第196章 神仙生活(一) “你还知道我是为人师表?有哪个徒儿会像你这样?”杨絮棠眸光闪烁。 “那又有哪个老师会像你这样抱学生的?”行止说着还很不服气的环住他的肩。 杨絮棠心头在跳动。 行止,小知了,她前世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而他更不曾好好待过她,甚至连老师爱护学生的责任他都没有尽到。 这一生,她竟还肯用这样信赖的眼神看他,还肯爱他。这对他来说,当真是奢侈。 “我说错了吗?” “你没说错。” 杨絮棠的手环上她的腰,捏起她的下颌,低头亲了上去。 行止睁大眼,她万没有想到老师会突然如此…… “……” 行止只是习惯性的想撩他,想看他为自己失控,想确认他也真的喜欢她的。万万没有想到,会激起他这样的反应。 可是她好喜欢! 行止气喘嘘嘘,双颊通红,她看老师的眼眸深黯着,里面燃着浓浓的谷欠。一时她有些懵,她没想到自己只稍稍撩拨,老师竟能如此。 “老师……” 杨絮棠突然在她颈上咬了一口,她微微吃疼:“疼……” “很疼?”他咬完了,果然看到她白皙细滑的颈上有深深的牙印,明明他都没用力,小家伙的肌肤嫩成这样,轻轻一咬就能留下印子。 “疼死了……”她哼哼。 杨絮棠凑过去,在那牙印处轻轻舔了一下。 “唔……”老师这么亲,亲的她好痒,好像心也跟着痒痒的。 行止哼的这一声,声音几分娇软,杨絮棠身体绷的像石头,看着她细白的颈子,他恨不得再咬她一口,省得她时时刻刻挠他的心。 又是亲了,又是抱了,行止满足极了。 “老师,你根本就很想我跟你住……”说着她得意笑了。 是的,他很想! 他想的,又何止这些。 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表露,他却不能。 这一生,她可以肆意的活。而他除了爱她,还要保护她。 行止下巴枕在他肩上:“老师,我真的想时时刻刻跟你在一起呀……” 杨絮棠身体一震,抱紧了她! 当然,宋行止还是如愿以偿的搬进杨絮棠的房间。 她的书摆在他的书架上,她的剑和鞭子挂在他书厅的墙上,她的日常用品跟他的归在一处。连她的衣裳,也摆在他空出一半的柜子里。 “公子,您真的要跟杨先生住一间房呀?”不语正在杨絮棠的房内收拾,看么行止进来,忍不住说。 “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跟老师住在一起练功学习而已。不语,你小小年纪胡思乱想什么?嗯?”行止双手环胸,故意正正经经的。 其实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不语想,男女之别呀,主子不可能不知道啊! “再说了,你不是很思念你的避哥哥吗?想让避短哥哥教你做糖醋肉?” “公子不许胡说?我没有思念避短哥哥,我、我学糖醋肉,就是要做给公子吃的啊。”不语急的脸都红了。 “那你有机会学了,至于你家公子我的事情,你就别管了。”行止捏捏她的脸蛋。 不语还想劝,不言拉了拉她,示意她不要再多言,她只好忍下来。 第197章 神仙生活(二) 晚上,行止睡上了杨絮棠的床。 她反散了长发,身上单衣,衣内的胸带也被她拆了。一头青丝散下来,行止习惯性的将他的发和她的发结在一起玩儿。 杨絮棠搂着她,手指滑进她的发里,眼眸深邃,似乎在沉思。 “老师,近来越州城风声很紧啊!你说,吴良启他们会不会动手了啊?”行止问。 “快了,但也不一定。”杨絮棠说。 “为什么?” “宣河二州战局未定,他冒然行动,反而对他不利。虽然父亲已经踩在他头上欺了,他还是忍了。”杨絮棠说。 “他还挺忍了,我看吴赫忍不住了。” “……”杨絮棠并不把吴赫放在眼里。 “这段时间,你在绿舍好好练功?” “您放心,我会好好练功的。”行止亲了一下他的下巴,身子半趴在他身上 又来了! 杨絮棠深吸一口气:“快睡。” 行止想,老师可真能忍啊! 虽这么想,但睡意很快来袭,她不一会儿就睡熟了。 住绿舍的生活,对行止来说快活似神仙。 杨絮棠是一个生活非常有规律的人。 他卯时一刻(五点多)就会起床,开始练功。练一个时辰的功后,就吃早饭,然后去书院忙。 行止也会跟着他的作息走,她上午则要去宋家的盐米庄子。 下午,杨絮棠会回来,一般不是在制茶就是在制香。行止大多也回来了,她喜欢看杨絮棠制茶,看茶青在他手中揉捻,翻炒,摊晒。 他们每天还会抽半个时辰出来,杨絮棠教她学琴。 晚上是他看书的时间,也就是行止做功课的时间,师徒二人在书厅内,一人一桌,泡上一壶茶,彼此陪伴互不不打扰。 行止有问题时,才会问他。 行止的武功飞速的进步,她实在是聪明,领悟力极强。有杨絮棠的引导后,她的鞭法收去自如,戾气也少了很多。 不知不觉,一个多月的时间飞快过去了。 这一个多月里,行止除了去盐米庄,或者去五空庵看母亲姐姐们,几乎都在绿舍。 她最喜欢的还是粘在杨絮棠身边,撩拨他,看他为自己失控。 练功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会往他身上蹭。读书时,她突然有问题,等他过来时,她会勾住他的脖子。教她学琴时的时候,她喜欢抓着他的手,让他贴着手教自己弹。 更别说晚上睡觉,她一定要跟他睡一起,然后趴在他身上,结着他们的发,天南地北的聊天。 有时她会突然手指摸摸他的喉结:“老师,你上回咬的好我疼啊……” 又或者突然兴之所至,小声的叫他:“岚州……” 平时行止怎么撩拨,杨絮棠大多都能忍住。可是只要行止小声的唤他一声岚州,杨絮棠就受不了,肯定要搂着她一顿狠亲。 渐渐的,彼此越来越熟悉,熟能生巧,体验也越来越美妙,好几次几乎都成事,最后还是杨絮棠强行忍住。 行止有时候也会恼他:“杨岚州,六合寺的和尚都没你这定力吧!” 杨絮棠会严肃认真的:“不许这么比喻!” 行止想,神仙是什么样的生活啊?这不就是神仙的生活吗? 第198章 变化(一) 春日渐去,天气渐渐炎热。 这个时候余牧从北方回来了! 行止这日刚从五空庵下山,回宋家一趟,就听到舅舅来过宋府,还给他留了信。 行止收到信,立即去舅舅的宅子去见他。 数月不见舅舅,他瘦了很多,他刚刮了胡子,脸色有些泛青,眼睛青黑突出,还有几分憔悴。 见到行止,余牧先问过小外甥,听到姐姐生了个儿子,十分高兴。 “明日我陪舅舅去五空庵见母亲,小行宥又长大了不少,已经会翻身了。” “太好了,我路过宣州时,采买了一些衣裳药材及小玩意儿,就是给小行宥、知微和小悦儿。”余牧说。 “舅舅,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呢?我还差人去打听你的消息,一直没有消息。” 余牧感叹一声:“你舅舅我活着回来,已经万幸。” “……” 余牧这次至了鲁地义州,鲁地叛军四起,地方的节度使拥兵自重,各自为战,根本不听鲁王调令。余牧到了义州,正逢叛军和鲁军交战,十分惊险的才捡回一条命。 后他南下往回走,经过宣州时,谁知宣州又在打战。 不过等他到宣州时,吴建漳的大军已经取胜。 “你说陈广死了?”行止很是惊讶。 “吴建漳亲自率军跟陈广在浦阳交战,据说陈广突然得了大量的粮草,起初双方交战,陈广的起义军占尽了上风,吴建漳是被压着打的。谁想突然起义军内发生内讧,陈广被杀,吴建漳很快得胜,起义军败退,又逃回鲁地。”余牧说。 “……”行止心一跳,到现在为止,柴荣还没回来。 是他将粮食交给起义军的,也不知他能不能安全回来。 “现在看来,当真只有越州稍稍太平。”余牧叹了口气。 “……”东南王把起义军赶出宣州,接下来吴良启一定要对付杨元初了。 “你舅舅我这次真的是九死一生,还能活着回来,还能给你们带两车子礼物,真是万幸。”余牧感叹。 “舅舅,你哪次不是九死一生呢?”行止笑,“不过舅舅,你还是小心些,不要在越州多留,早些回镇州吧!” “怎么,这里也要打起来了?”余牧进越州时,也觉得不对劲。 上次进越州,那昌南昌北街还是莺歌笑语,一片繁华。如今到处可以看到巡城兵,一片肃杀。 “还不知道呢?” “你怎么住到绿舍去了,跟你老师去住?”余牧打量行止,不过两三个月不见,行止竟长高不少,也更俊些了。 “住绿舍方便嘛!”行止说。 “说来,我也应该去拜见一下杨先生。”余牧忙说。 “……”行止知道,舅舅就是想跟杨家搭上交情。他是跑商的,跟地方各军阀高官搞好关系,他才能畅通无阻。 “还是不方便?”余牧也不想为难行止。 “下午老师应该在绿舍,我让顾婶多做几样菜,留你吃顿饭应该没问题啦!”她和舅舅还是合伙人,这点小事她怎么能不为舅舅做呢! 再说了,她觉得舅舅从北地带回来的信息,老师应该会感兴趣。 “太好了,正好我在宣州得了几幅字画和墨宝,杨先生应该会喜欢。”余牧笑。 第199章 变化(二) 下午,余牧带着他的礼物随宋行止去绿舍。 余牧到绿舍时,还有几分紧张,生怕会让杨絮棠不喜。 谁想到杨絮棠很是周到的见了他,收了他的礼,一路请他到书厅说话。 余牧简直受宠若惊。 书厅内,行止让舅舅跟老师说话,她去厨房交待顾婶今天晚上的菜单。 随后,又煮了一壶茶。 她端着茶和茶点进去时,就见舅舅正口沫横飞的说义州所见所闻。 义州如今是几方势力争夺,有起义军,有鲁王的安家军,还有趁火打劫的盗匪。 余牧的粮盐等,也是卖给了其中一支起义军。 余牧说的滔滔不绝,杨絮棠听的极认真,偶尔还会接几句话,抛出两个问题。余牧再顺着继续说。 听他大致说时,杨絮棠已经能将北方的战局了解大概。 “现在起义军是由陈广的弟弟陈文在号令,他远不及其兄,只怕起义军很快会四分五裂,连鲁地的几个地方也宠不住。” 杨絮棠当然知道陈广不可能真的成王,所以他才送粮给他。他没有想到,哪怕自己给他千里送粮草,他还是在关键时失了胜局。 “舅舅,你肯定口干了,我煮了茶,喝杯茶吧!” 余牧看行止将茶盘放在茶几上,那茶盘是有一壶茶,三个杯子,两碟子茶点。 行止先给余牧倒了杯茶,再给杨絮棠和自己倒上,然后他坐在杨絮棠的身旁。 余牧常年跑商,心细如发。 从进书厅开始,他就处处看到行止的痕迹,他挂在墙上的鞭子,躺椅的腰带,书桌上是他送的镇线墨宝等等。 再看茶杯,杨絮棠和他的茶杯几乎一模一样,是高足青瓷杯,而自己是一个普通的白瓷杯。 行止坐下时,他的衣裳几乎碰到杨絮棠的衣裳,杨絮棠神色很是自然。 行止坐下后,很自然看向杨絮棠。杨絮棠也回视了他。 师徒本来是极亲密的,他不应该多想,虽然有一刻,他竟觉得他们的眼神中竟有几分甜蜜。 “咳……”余牧想到这里,喝了口茶压压惊。 应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早几年是流行男风,启国的明帝就喜欢男子,身边养了数名男宠。一时间,不少权贵养男宠成风。 别说好男风了,就是师徒相恋,就已经很惊世骇俗了。 杨絮棠也是极心细的人! 余牧的细微神情,他就注意到了。 他道:“舅爷定要吃了晚饭再走,我再让行止送你。” “先生客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我已经跟顾婶说了,会多做几样菜。”行止说。 余牧在绿舍吃了晚饭,行止送他。 舅甥二人骑马从绿舍出来,余牧一直未说话。 “舅舅,你怎么了?”刚才吃饭的时候,她就看舅舅有心事似的。 “没什么,我在想明日一早就去五空庵看你娘和知微她们。”余牧觉得是自己多想。 “明天一早,我来接你。”行止说。 行止一路送余牧到他的宅院。 到了后,余牧让她进去坐坐。 行止看天色还不算晚,便进去了。 一进去,余牧给了她一个大匣子。 “……”行止打开,竟是一匣子金饼,每个饼应该是十两左右的样子,足有一百个有余,所以这里有一千两黄金。 第200章 露原形了 “北地现在战乱,那些钱庄许多都被抢了,义州那些人现在根本不收银票了,只认金银。我这次北上,虽然惊险,竟也成功把粮盐卖出去了,这是给你的。”余牧说。 “会不会太多了啊?” “你要觉得多,就还给我。”余牧说着便要夺回来。 行止紧紧抱住:“那我就不客气了。” 到她手里的东西,还回去是不可能的! 行止一回绿舍,就抱着大匣子进书厅。 杨絮棠刚沐浴换衣出来,看她抱着匣子,两眼泛光。 “你抱着什么?” “老师,快过来看。” 杨絮棠走过去,行止打开了匣子,里面是金灿灿的金饼。 “我这几年一直跟舅舅合伙做生意,这是舅舅分给我的。” 杨絮棠拿起了一个金饼,金饼明显被洗过,但是饼上的刻印还在。 “这里至少一千两金子,我舅舅当真是个牛人,这样的形势,他还能带着金子回来。”行止说。 “他的粮食也是卖给起义军的,看来这是起义军给他的金饼?”杨絮棠问。 “是啊。” 杨絮棠将金饼放回去,神色偏冷:“这是前朝陪葬墓里的金饼,是死人之物。” 行止却拿起一块金饼,在手里掂了掂:“到底还是金子啊,若是留在地底下,死人也用不了。如今挖出来,给活人用用,不好吗?” “……”杨絮棠看她不经意露来的狡黠,嘴角微勾出笑意。 行止见老师这神色,暗道不好,露原形了! 她在舅舅那儿就看出来这是从墓里挖出来的金饼,但那又如何呢? 前世,她卖私盐那会儿,也不是没跟人去挖过前朝贵族的墓,得了不少金银珠宝。 “陈广突然招兵买马,本来他那财富来的就有些蹊跷,看来这就是原因了。”杨絮棠说。 行止明亮的眼睛转了转:“老师,要不我们也去挖墓吧?我听说越王墓还没被动过,里面的金银财宝肯定很多……” “……”杨絮棠看她这兴致勃勃的样子,只怕她早就动心思了。 “现在不宜。” “好吧!”行止将金饼放回去,再锁好大匣子,放到柜子下层。 杨絮棠就看着她这模样,嘴角笑意渐深。 行止一回头,迎上他的笑颜,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我就喜欢金子嘛!” 杨絮棠只是笑。 行止忍不住又问:“你就不喜欢金子呀,金子多可爱啊,金灿灿的!” 杨絮棠拉她的手:“你喜欢金子的模样,倒是很讨人喜欢……” “……” 哎呀呀,她被调戏了啊! 她搂着他的腰,笑咪咪的:“我也这么觉得……” 次日行止陪余牧上山去看母亲。 余氏自在五空庵住了后,气色越来越红润,如今身子也完全恢复。 知微和知悦更是越发娇俏可爱,她带着二女出来迎余牧时,余牧见此情景无比欢喜。 “你倒是瘦了……”余氏见弟弟瘦了一大圈,无比心疼,眼眶都红了。 “我的好姐姐,男人在外头打拼,雨露风霜的瘦点没啥。”余牧忙说,“倒是姐姐,较上次见你,当真气色好不少。” 第201章 宴请 他们就在内院的亭子内说话。 知微让奶娘抱着小行宥出来。 小行宥已经完全长开了,眼睛又亮又大,脸蛋白嘟嘟的,只逗一逗他,就会咧开嘴笑。 余牧抱过来,逗了一会我实在喜欢极了,摸出一块金锁给行宥戴上。 “我这次在宣州买了些药材和布料,都带来,大多都是给姐姐和知微小悦儿的,当然还有些小玩意儿是给小行宥玩的。” “你每次来,都带许多东西。”余氏说。 “舅舅,现在不太平,你还是不要这么奔波了吧!”知微不由担忧的说。 “好、好、好。”余牧最听几个外甥女的话,“我明天就回镇州,确实打算歇息一段时间。” “我明天给舅舅送行。”行止说。 因着舅舅来,知微亲自厨,做的都是几样镇州的菜色,全是舅舅和母亲喜欢的。 一家人就在院中的亭内,和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 次日行止送余牧到港口。 谁想正好在港口看到了吴赫。 吴赫领着那些武士,看到她时,目不斜视,仿佛没看到她似的。 行止求之不得,最好以后吴赫看到她,就互相不理睬。 上船时,余牧远远看了眼吴赫的背影:“依我看,越州的太平也维持不了太久,你要小心。” “舅舅放心,我会小心的。”行止说。 余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罢了,跟他辞别。 行止目送余牧的船拔锚出港,船走远了,她才往回走。 谁想,刚出了港口,却吴赫站那儿。 行止本想当没看到,直接走。 “宋四如今倒是越来越狂了,不将本公子放在眼里?”吴赫道。 “吴小爷有什么吩咐吗?”行止冷冷的问。 “无事,正好看到你,跟你一起走。” “我们不顺路。”行止看初一已经牵马过来,她走过去。 “你不是去绿舍吗?”吴赫的的手下也牵着马过来。 “……”行止转头深深看他。 “正好,我也要去绿舍见杨先生。” “你找我老师做什么?” “一会儿,你不就知道了吗?”吴赫说着骑上马走在前面。 行止拧眉,已经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吴赫找话跟她说,但行止对他爱搭不理。 到绿舍后,行止先进去。 吴赫也要跟她进去时,她冷冷瞅他:“吴公子还是等等好,我老师未必见你。” 吴赫居然出奇的好脾气:“那麻烦你通知一下杨先生,本公子奉父命求见。” “……”行止大步进去。 杨絮棠看她绷着脸进来:“你不是去送你舅舅吗?” “舅舅走了,吴赫来了。”行止说。 吴赫? 杨絮棠有些奇怪,于是在前厅见了吴赫。 吴赫今日一派恭敬模样,送上了金帖。 “先生,我父请您明日到府上做客。” 行止想,这对父子又搞什么?不及多想,她走上前从吴赫手里拿过金帖,再交到杨絮棠手里。 杨絮棠打开金帖,乃吴良启亲笔所写,称宣浦阳大捷,特邀他去吴府庆贺。 “先生,您会到的吧?”吴赫问。 “都镇抚大人如此郑重邀请,在下必定准时到。” 第202章 迟早 吴赫没有多留,确定杨絮棠会到,就告辞了。 不过他走前,还特别看了眼行止:“宋四公子也一定要到啊!” 行止冷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师徒二人回到书厅:“老师,吴良启这是想干嘛啊?” 杨絮棠手里还拿着帖子:“明日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谁想,过了一会儿杨府派人送信,让杨絮棠现在回去。 行止闻到了不同寻常的的气息,师徒二人来不及多说,杨絮棠先回杨府。 杨府书房内,只有杨文公和杨元初。 这几年杨文公几乎不管军中事务,皆是长子杨元初总揽。他头发已白,精神也没有前几年好,眉头深锁。 一旁的杨元初更是神色深沉,满脸忧色。 “祖父,父亲。” “岚州,你可收到吴良启的帖子?”杨元初问。 杨絮棠点头。 “你是何想法?” “想来都镇抚知道东南王打了胜仗,将陈贼赶出宣河二州后,想借此敲打一下杨家吧!”杨絮棠淡淡的说。 “我看不简单。”杨元初沉声道,“你二叔到现在还没回来。” “父亲有没有派探子去白头山查看?”杨絮棠问。 “去了,你二叔率的大军并不在白头山。”杨元初道。 不在白头山? 这能去哪儿? 难不成二叔真的带兵去援助东南王?就算是,也应该有消息。 “更没想到的是,陈贼明明胜利在望,居然自己内讧,被东南王占了先机。我只怕他如今想对付我们。”吴良启道。 “……”杨絮棠看着父亲,“父亲是觉得,明天是鸿门宴?” “若明天是鸿门宴,元琼怕是凶多吉少。”杨文公神色凝重。 “二叔应该没事。”杨絮棠摇头。 杨文公和杨元初不约而同看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二叔要么去援东南王,有功之臣东南王不会这么快就杀。要么他被吴家袭击,但几万人就算全部被诛灭,也不可能一件尸体都不留。”杨絮棠平静的分析。 “那元琼会在哪儿?”杨元初也不由担心。 “……”杨絮棠看父亲和祖父自殷切看自己,他道:“想来明天应该会有答巡查,不管是不是鸿门宴,都要赴会。” “岚州,你的意思是?” “父亲,你难道不想跟吴良启做个了结吗?本就是迟早的事。” “但是你二叔带着三万兵马走了,如今东南王取胜,吴家气势正盛……”杨元初素来是极谨慎的。 “刀架到脖子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杨文公一听,岚州说话时,神色平静,眼眸沉稳。 以往岚州从不过问家中事,这半年他仿佛想通了似的,参与到越州局势中。既然他这么说,必定是有全盘的计划。 杨絮棠深夜回的绿舍。 结果宋行止不在。 他叫来不语问:“你家公子呢?” “公子出去了。”不语回话。 “去哪儿?” “公子没说,就说一会儿回来。” “……” 杨絮棠脸色一沉。 不语吓了一跳,杨先生待人素来温和,还是头一回看他露出这般吓人神色。 他又叫来扬长和避短问话。 扬长道:“好像是醉花阴差人来送信,宋公子带着初一走的,说会快去快回。” “扬长,你去接一接。” “是,公子。” 扬长二话不说出门了。 第203章 红衣(一) 杨絮棠去洗浴出来,行止还没有回来。 他回书厅看书,手握着书本,却是一个字没看进去。 近一个时辰,头一回他发现自己竟有些心浮气躁! 这样的情绪,实在陌生的很。 “宋公子回来了!”扬长的声音传了过来。 杨絮棠神经一挑,握紧了手中的书本。 门开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极快的脚步声。 等他一转头,就看到行止风风火火的进来,随着她衣袖和长发的摆动,浓浓的脂粉香扑面而来。 这画面,太过熟悉。 前世,他被囚绿竹猗,每每她来看他,便是现在这般模样。 “老师,那个……” 杨絮棠神色平静;“去沐浴。” “……”行止一愣,“我有要紧的事跟你说。” “去沐浴后再说话。” “……” 行止看他手中握着书,看也不看她,是生气了吗?为什么生气?因为她半夜跑出去了? 她抡起袖子闻了闻,忙说:“哦,我去去就来。” 说着又出去了。 杨絮棠下了书本,微微叹息。 行止去沐浴时,将不语叫到身旁:“老师怎么了?” 不语也被杨先生肃冷的神色弄的瑟瑟发抖:“先生回来没见着你,就这样了。” 行止摸摸鼻子,又闻闻袖子,柳姐姐身上太香了,她没忍住抱着她说话,自然会沾脂粉香啦! 她近来真的得意忘形了,居然忘记老师最不喜她身上有脂粉香。 她连忙沐浴,连头发都洗了,散着半干的头发回书厅。 书厅内,杨絮棠和扬长避短在说话。 等她进来时,正好扬长和辟短出来,正好撞上。 行止竟穿着一身火红的衣裳,胸带也没绑,一头漆黑微湿的长发落在肩上。她脸蛋素白,狐狸眼眸黑白分明。 突然这么站在门口,扬长和辟短都愣了一下。 “宋公……”突然间,扬长和辟短都觉得,宋公子这三个字实在叫不出口。眼前的宋公子,分明是艳丽脱俗,娇妩动人的绝色女子…… “还不进来!”杨絮棠的声音冰冰冷冷的传来。 行止迈进去,扬长和辟短出去后,立即将门关上。 杨絮棠一抬眼,见她一身火红,长发飘飘。她嘴角挂着笑意,眼睛慧黠,手束在身后,身姿曼妙聘婷,踱着步子缓缓进来。 “……” “老师,我洗好了,身上没味了,您闻闻。”行止走到他面前,带着几分讨好的说。 还不傻,知道自己不喜欢她身上的味儿! 前世,他们后期为何关系那么僵? 便是她常年卧宿青楼,身上脂粉香不断,不仅如此,身旁尽是红颜,跟柳是如亲密无间,各种香艳情事传的天下皆知。 那时他不曾想过她是女子,只反感她这般风流不羁的姿态,眼不见为净,便不想见她。 “真的没味了,你闻闻……”行止说着抬起她那火红的袖子,凑到他鼻间。 她沐浴后,脂粉香尽去,淡淡的皂香和少女馨香盈绕在鼻间。 “……”行止看他不说话,眼眸沉沉冷冷的,心想当真生气狠了啊! 行止以往还怕惹他生气,如今许是被他惯宠的,胆子就肥了,竟一点也不怕。 第204章 红衣(二) “真的没有了,我挺香,这是舅舅从北方带来的皂香,怪好闻的。”行止装模作样的闻着袖中的香。 谁想下一刻,杨絮棠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的手指根根细白,在烛光下盈盈发光。杨絮棠呼吸变了,下颌一紧:“这衣裳哪来的?” 她、从不穿红色的衣裳! “好看吗?”行止的狐狸眼眨也不眨的注意着他神情的细微变化,“姐姐给我做的,月初送到山上有几匹红缎子,我看了很喜欢,大姐姐就给我做了这件衣裳” “……”杨絮棠深知她是故意的,行止在撩拨他这方面,越来越得心应手。 他其实很了解她,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便能猜到她肚子里弯弯绕绕。 在此之前,他总有许多法子治她,不动声色,让她乖乖听话。但渐渐的,便是对她的小心思小手段清清楚楚,他也拿她没办法了。 “好不好看嘛?”行止是故意穿这衣裳的,非要从他嘴里得个答案不可。 杨絮棠的声音微干:“好看。” 难以想象的,非常好看! 杨絮棠松开了她,缓缓坐回榻椅上,拍拍身边的位置:“坐这儿。” 行止看他神色稍缓,忙坐过去。 “你不是有话要说?” “哦,柴荣回来了。”行止说,“是他差人来送信的,我一听他回来了,所以我才去醉花阴见他的。” 杨絮棠也知道,若是没有紧要的事情,她不可能这么晚出去。 “嗯……” “他这一路也是惊险,刚刚把粮交给起义军,转眼就遇上起义军内讧。好在他机灵,带着人闪的快。”行止说。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让他办,他必定有过人之处。”杨絮棠说。 “他得了两箱子金饼。”行止还做了一个二的手势。 她做手势的时候,红色的衣袖随着摆动。行止本就生一张极明艳的脸。她生的美,刚沐浴完,长发微湿,带着水气,双颊微露红晕,实在艳姝非常。 她穿红色,将她明艳的五官凸显的彻底。她说到金饼子,那得意欢喜的神情,既俏皮又灵动。 杨絮棠压抑的心浮气躁和担忧,瞬间散的干干净净。 行止看他脸色似乎有了喜色,她是打蛇上棍的,立即挨近他,抓他的衣袖:“老师,咱们这次赚了很多钱啊!” “头发还是湿的,将毛巾拿来。” 行止拿来了毛巾,杨絮棠从她手中接过,给她擦发上的水气。 行止挨着他,感受他的手在她发间穿梭着,他手指温柔,滑过她的头皮,很是舒服,她神情渐渐慵懒。 “他这一路回来,就没有异常?” “的确有。”行止立即说,“他说他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你二叔的大军。” 杨絮棠手上的动作没变:“然后呢?” “二师公率大军回越州啊!大概也知道宣州的仗打完了,所以率军回来吧!”行止问。 “……”杨絮棠很细致的给她擦发。 “老师,师公这么着急叫你回去,要做什么?” “跟明日的宴会有关……” 第205章 忍多了伤身 看样子,这是要干起来啊! 行止想着! 杨元初和吴良启前世可是干了好几次,这中间互有损伤,最后让自己后来居上,讨了便宜。 如今要提前干起来,谁胜谁负,很难预料啊! 老师是什么态度呢? 她坐在去吴家的马车上思量,不时转头看一旁的老师。 老师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担心。 不过老师的心思,她平时都猜不透了,现在就更不可能? 他,应该是想帮杨元初赢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就帮杨元初干掉吴良启? 但杨元初也不是好人啊! 吴良启坏,坏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她这个师公可是表面上的仁义道德,杀人害命于无形啊! 行止一时拧眉,一时叹息,杨絮棠见她这模样,不由笑,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眉毛:“想什么呢?唉声叹气的!” “老师,要是吴良启真的就这么动手,咱们都跑去吴府,他派人将吴府团团围住,我们岂不是瓮中之那个……”行止想到鳖,形容自己就算了,形容老师实在不配,她咳了一下,“总之,我们很被动啊!” 杨絮棠想,行止的小脑袋,倒是反应很快。 “没有把握,他不会冒然动手……”杨絮棠淡淡的说。 “那我们也得通知一下林大哥。”行止说。 也不知杨元初怎么想?这双方打起来,她和老师没什么人,青浦山的土匪也就几千人,还远水解不了近渴。 杨絮棠干燥白皙的手抱住她的手:“小知了,不必惊慌……” “我倒不是慌……”吴良启要是动手,他们拼死杀出重围就是了。 就算死,她也可以跟老师死一起! 反正她这条命就是多出来的,就是明明已经跟老师这般好了,还不能真的睡了他,遗憾啊遗憾! “你小小年纪,不要老是叹气。”杨絮棠看她又摇头晃脑的,仿佛还有天大的遗憾。 “老师,要是吴良启真的动手,我们师徒就共生死,我能和您死在一块,这辈子也值了。”行止很壮志豪情的说。 杨絮棠身子一震,将她拉到他怀里:“你放心,你不会死,我也不会死。” 行止在他怀里,抬头迎着他的眸子:“要是咱俩都不死,今天晚上咱们回去,成了好事算哒,您就别忍了,忍多了伤身。” “……”所以她时时刻刻惦记着那件事! 杨絮棠心头鼓动,又见她那双眼眸无比认真的凝视自己,他呼吸微窒,腹间阵阵炽热。 真是磨人又头疼!他揉了一下她的发。 这马车并没有多隔音,坐在前面的扬长和避短皆听见。 他们早见惯了宋四公子的惊世骇俗,听到这话,握着马绳的手都顿了顿,个个脸上不自在。 “公子,吴家到了!”避短沉声道,马车也停了下来。 杨絮棠放开了她,马车停在吴家门外,二人下马车。 此时的吴家门外,站着十余个精壮武士,腰上挂着配刀,个个满脸横肉,脸色凶狠! 行止看这阵势,心中不由暗骂! 吴良启这是掩饰都不想掩饰,要杀人啊! 第206章 鸿门宴(一) 吴良启大约是不想忍了! 他们父子来越州这几个月,的确很憋屈。 军船没了,军粮没了,吴赫还吃了好几次的苦头。以吴赫的性格,还能忍的确是奇迹。 难怪昨天吴赫还特意强调让她一定也要到! 不过今天的大佬不是她和老师,想来吴良启最重要要对付的人,应该是杨元初。 老师似乎一点不意外,难道他已经有后招? 这么胡思乱想,师徒二人已经走到门口,吴赫在门口相迎。 吴赫这厮,一身青衣长袍,腰上挂着短剑,一脸春风得意,看到她时更是眼前一亮,装模作样的恭敬上前相迎。 砸地?这是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吗? 是不是为时过早了啊! 吴赫只跟他们师徒客气的见礼,便命管家引他们进去。 师徒二人带着扬长和辟短进去。 行止进去时,留意吴府动向。今日的吴府,十步就有守卫,个个手握兵器,看着武功皆不弱。 她看向老师。 杨絮棠一直目不斜视,步伐沉稳。 一路到正厅,正厅外亦是层层守护,个个手握兵器。 “……” 他们进到正厅时,吴良启正在首座坐着,而来的客人已经不少。例如在他右下首第二位坐的就是姚殊同,姚殊同身后站着的是姚景一。 再下后就有赵政和父子,宋宣廷宋宣华兄弟,林贯祺,还有不少越州有名望的权贵,豪强,盗匪。 今日的吴良启,穿的是都镇府赤黄蟒服,头戴官帽,威风凛凛。 “岚州来了,快来坐。”吴良启并不起身,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扬了一下手。 而在场其他人的眸光,都落在他们师徒身上。 杨絮棠拱手行礼,被安排坐在吴良启左下首的第二位,显然第一位是给他父亲杨元初坐的。 那右下手第一位是给谁做的呢? 行止想,吴家父子神情皆是满满自信,显然他对今天应该是胸有成竹的。 “越州都抚杨元初杨大人到!” 外头有人通传。 行止站在杨絮棠身后,一转头就看到杨元初来了,他今日也穿了玄红色官服,头戴官帽,身后跟着数名部下,道貌岸然。 行止突然想,凤帝还是有些才的! 杨元初的官职是越州都抚,于是吴良启就是都镇抚。意思很明显嘛,就是来镇住你的。 杨元初和吴良启拱手行礼后,坐在杨絮棠的上首处。 于是,大家的眸光都会若有若无的瞄向姚殊同上首第一的位置,在越州还有谁能跟杨元初并席而座呢? 吴赫此时进来:“爹,客已经到齐了。” “那就开始吧!”吴良启大手一拨,那些原本在一旁服侍的侍女们都退下去了。 吴启启有些意气风发:“众位,如今天下大乱,凤帝登基,欲平天下,以慰百姓。数月前,陈贼叛乱,已被我叔叔诛灭。” 尽管很多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大家还是纷纷赞赏。 然后宋宣廷起身拱手大声说:“恭贺东南王,恭贺都镇抚,护住我东南四州一方平安啊!” 于是其他人纷纷起身响应 杨元初和杨絮棠都很给面子,一同附和。 第207章 鸿门宴(二) “倒酒!”吴良启脸上尽是喜色,大手一扬。 已经有数名仆从进来,手里捧着酒,给他们倒酒。 喝了酒,吴良启又开始讲大道理。他先从凤帝登基开始,说凤帝登基,皆是启末幼帝听信宦官谗言,搞的民不潦生。地方节度使,豪强又拥兵自重。凤帝是顺应天命,在百姓和儒生的拥戴下登基,只为拯救万民于水火。 行止听到这里,都想吐了。 吴良启又说起东南王吴建漳,东南王是如何伟大,是如何用兵如神,如何击灭陈贼等等。又说宣州、河州、镇州三州都抚节度使皆已服从东南王调令,交出兵权云云。 行止看向杨元初,他坐姿几乎没有变过。吴良启意思再明显不过,东南王要东南四州所有都抚节度使交出兵权,统归中央。 要求也不算过分啊! “其实对天下百姓来说,不再打战不再颠沛流离,有口饱饭吃,就已经是万幸。凤帝有此仁心,乃百姓之福啊!”姚殊同摸摸自己的胡子说。 e“正是,小师叔给我们儒生上课之时,亦曾教我们天人合一,百姓安平。既然东南王已民心所向,必定也会受我们儒生拥戴。”姚景一说。 草! 行止心里大骂姚景一,你自己做吴家父子的狗就算了,居然还反老师牵扯出来。 “若是凤帝能以仁为本,薄赋税,轻徭役,还百姓安平乐业。别说天下儒生拥戴,就是百姓也会一心爱护,平定天下指日可待。”杨絮棠淡淡的说。 “要平定天下,就要军民一体,各地方不要各自为政,皆听从朝廷和东南王号令。”吴良启意有所指。 “都镇抚大人放心,我都统手下数千民兵,皆听都镇抚号令。” 林贯祺看了眼杨絮棠,应起身应诺。 “……”紧接着,其他人皆说会听从吴良启号令。 杨元初缓缓道:“下官自然也会听从东南王及都镇抚大人号令!” “那就再好不过了。”吴良启似乎满意的笑了,又道中,“众人能一心向朝廷,那是朝廷之福,也是百姓之福。只是本官刚收到东南王书信,说从越州有人千里送粮盐助陈贼。” 这话一出,全场脸色哗变。 行止则心一跳,心想难道柴荣暴露了? “居然有这样的事!” “是谁会助陈贼!” “其心可诛,简直是造反。” 下面议论纷纷。 吴赫缓缓站到中央,站到杨元初面前:“一个月前,赵宋两家私下押送三千万石粮出城至宣河二州,中途被杨都抚带人私没查收。杨都抚,可有此事?” “的确有此事,本官念及赵宋二家于越州有功,已经将宋三爷和赵二爷放了。”杨元初回答。 “可是这些粮食在没过多久后,却出现在陈贼手中,杨都抚,你可有解释?”吴赫问。 而此时,全场一片哗然! 如果杨元初当真用剿收的私粮去资助陈贼,这与造反无异。 杨元初神色凛然:“那三千万石粮如今还在官家粮仓之中,绝不可能给陈贼。” “既然如此,请杨大人交出粮库钥匙,让我查证。”吴赫大声说。 第208章 鸿门宴(三) “吴小爷无凭无据就此指责,便要查看粮仓,似乎也没有道理。”杨元初淡淡的说。 “你若没有做亏心事,又何必怕我查证。”吴赫冷哼一声。 “都镇抚,我杨元初跟陈贼素无往来,也绝不可能私下送粮盐给他。若是欲之罪,我杨元初无话可说。”杨元初看向吴良启。 吴良启冷冷一笑:“杨都抚,这不是无中生有的指责,而是确有罪证。” “……” 就在此时,府上来报信:“大人,杨二爷到!” 杨二爷到!杨元琼吗? 杨元初似乎也很意外,他这一个月一直在找杨元琼的消息,他带着那几万兵马,似乎从白头山消失了。 现在,突然出现。 “快请。”吴良启忙道。 只见杨元琼穿着军服,带着数名部下,大步进来。 “参见都镇抚大人!” “二爷辛苦,请坐。”吴良启摆了摆手,指向的便是姚元殊上首的位置。 杨元琼和杨元初对视而坐。 “杨二爷这次率军至宣州攻打陈贼,功劳不小,东南王对二爷十分赞赏,已上书给皇上,要论功行赏。”吴良启道。 “谢东南王和都镇抚的爱重。”杨元琼又起身拱手行礼。 行止还有些懵! 杨元初和杨元琼兄弟不是感情很好吗?她不记得杨元琼背叛过杨家,可是眼下的情形,分明就是杨元琼背叛杨家,投靠了吴良启。 这是什么情况? 行止看老师始终平静的坐着,没有丝毫起伏。 但是一旁的杨元初,一双眼眸盯着对面的弟弟,显然这样的变化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全场的人,都各怀心思,屏息以待,知道越州的天真的要变了! “杨二爷,东南王书信给本官,称杨家剿收的三千万石粮食,出现在陈贼手中,你可知道此事?”吴良启问。 杨元琼能感受到兄长的眸光,他道:“的确有此事!”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杨元初脸色黑的彻底,手握紧椅柄,青筋贲起。 倒是杨絮棠,依然神色平静。 “当初兄长知道宋赵两家的粮食是要送至宣河二州东南王手里的,但他仍执意要收缴这批粮食,还决定资送陈贼。他说只要陈贼打赢东南王,那东南王就没有精力对付杨家。我多次劝兄长,只要兄长听从东南王号令,东南王必定会厚道杨家。但兄长不仅不信,更不愿受东南王管束。后来我借援兵东南王,想去追回那批粮食,但已经来不及了。”杨元琼一字一字十分清楚的回答。 “……”杨元初眼眶赤红,虽已愤怒之极仍一言不发。 “杨都抚,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三千万石粮,依然还在粮库中,绝没有送给陈贼。”杨元初说。 “现在各执一词,看来要去官家粮库看查看,就知分晓。”杨絮棠缓缓说。 杨元初也想,三千万石粮,不是小数目,他压根就没做这件事,粮食还安然在他手里。 “因三千万石粮太多,我临时在城北建了粮仓,那三千万石粮就在那儿。”杨元初说。 “这样吧,双方各派一人一起去查看。”吴良启说。“赫儿,你亲自走一趟。” “行止,你走一趟。”杨絮棠说。 “是,父亲。” “是,老师。” 第209章 做我马奴也可以 宋行止带着扬长,吴赫身边跟着黄江等武士骑着马去城北粮库。 两人走在前头,吴赫拉着马绳,脸上含着笑意,不时转头看行止。 宋行止当真生的极俊,雌雄难辩。吴赫脑海中浮现宋知微温婉俏美的脸,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若让他们姐弟一同侍候自己,该是何等销魂。 此念一出,他只觉得身体一热,兴奋异常。 行止不知他此时龌龊心思,还在想吴家今日之肖,已周密安排,还收买了杨元琼,看来粮库未必有粮?若真的如此,又要如何脱困呢? “宋行止,现在还来得及。”吴赫突然道。 “你什么意思?” “你现在归附我吴家,把令姐嫁给我,喊我一声姐夫,我保证你和你两个姐姐性命。”吴赫说。 行止听着不由冷冷一笑:“你想的倒是美?” “做我吴家的狗,不亏待你。” “不如这样,你现在归附我,做我的马奴,日日给我牵马,我保你和你父亲性命如何?”行止笑。 “你岂有此理!”吴赫气的咬牙切齿。 “你岂有此理!”行止冷冷睨他,“这世间除了我老师,还没人敢叫我听他的话呢!至于我的两个姐姐,又岂会是你能沾染的呢?” 行止说着,夹了一下马肚子,走在了前面。 吴赫气恼之极,心想再过一会儿,我一定要你跪在我面前哀求,连忙追上去。 两人到了城北粮库,粮库前有重兵把守,行止拿出杨元初的令牌才进去。 粮库占地极大,每个粮仓皆是包头设计,又实砖夯成,放眼望去,足有二三十个粮仓,放下千万石粮是绝没有问题的。 “开仓吧!”吴赫冷声说。 行止命人开仓! 行止刚才已想,粮仓中未必有这么多粮,但是可是三千万石粮不是小数目,要从粮库运走也不是容易的事,更别说还要神不知鬼不觉。 刚想着,第一个粮仓忆开,里面空了大半,放眼看去,只有二十余袋粮食。 吴赫笑了,走过去,拿刀割开一袋粮,抓了一把谷粮放鼻间闻闻,米香扑鼻,是今年刚收的新米。这次宋家被缴的那三千万石粮,大多是往年的陈米。 “这米应该是近些日才收的新米吧?看来不是那三千万石粮?”吴赫说。 “这里的米仓不止这一个。”行止冷冷的说。 “我们一个个看。”吴赫笑着说。 行止心中有数,可能那三千万石粮,真的不在这里。 他们把每个米仓都看了,大多是新米,只有少量的陈米,大约有个几十万石,但离三千万石,差之甚远。 “看来我们可以复命了!”查完最后一个米仓,吴赫说。 行止看他上了马,自己跟着上马,二人转道回吴府。 吴赫得意洋洋,不时看向行止,见他眉头深锁,更加心情大好。 他决定不跟他计较刚才他的不敬之言,道:“宋行止,还来得及哦!” “……”行止看也不看他。 “就算不娶你姐姐,你若是肯忠心跟我,你我恩怨也,可以一笔勾销。”吴赫说。 “的确来得及。”行止点点头。 吴赫拧眉看他。 “你现在给我牵马,我让你做我马奴,你以前干的种种坏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吴赫气的脸都青了。 行止夹了一下马,走在了前面。 第210章 立场 回到吴府,吴赫已抢先禀报一切。 “城北的粮库里,所有的仓房大多都是新粮,不足百余万石,恐怕那三千万石粮当真不翼而飞啊!” 杨元初脸色很不好看:“行止,可是真的?” 宋行止无奈点头。 形势已定!这几乎就等于定了杨元初的罪名! “杨元初,你居然私助陈贼,分明就是图谋造反,你还有什么话说?”吴良启怒道。 此时厅内,涌入十余武士,个个手臂粗壮,肌肉纠结,手拿重器。 “就算粮不见了,也不足以证明本官将那三千万石粮送给了陈贼!”杨元初说。 “我有证据。”杨元琼说着拱手对吴良启道,“镇都抚,这次我去宣州增援,在路上伏击了一支流窜的起义军,从那儿缴获了一些粮草。” “抬上来。” 杨元琼命人抬上来一袋粮。 宋宣廷一看那粮袋,连忙说:“这的确是我宋家米袋,这次三千万石粮皆用的是这种粮袋。”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杨元初,你还不认罪伏法?”吴良启手一军,只见武士们皆提刀涌上杨元初面前。 杨元初带着数名护卫,也立即上前护主。 大厅之人,其他人还坐在原处,就见两方几乎开始要拔刀对峙,仿佛要立即见血。 但谁也没立即动手! 吴良启在忌讳!忌讳着坐着不动如山,始终话少的杨絮棠。 杨元琼很识脸色,他道:“大哥,我早劝过你,陈贼一定会自取灭亡,你却一定要与他勾结,我实在没办法,只有大义灭亲。” 吴良启立即道:“杨二爷,东南王有令,你带兵帮忙诛杀陈贼,乃有功之臣,就算其兄犯罪,也绝不诛连。岚州,皇上素来欣赏你的才智,东南王对你也十分看重。只要你能说服令尊束手就擒,皇上和东南王绝会不罪你。” 杨元初脸色阴沉沉的,手握着椅柄,并不看杨絮棠。这是一个杀局,吴良启找到一个借口可以拿他,继而杀他。 行止想,吴良启还是很聪明的! 他要灭杨家,应该是用厚利收用了杨元琼。现在若是杀了杨元初,他会立即扶杨元琼为都府。到那时,杨家元气大伤,他再收拾杨元琼易如反掌,越州从此就在他掌握之中。 而老师呢!乃越州凤雏,天下儒生领袖,吴良启为得民心和名声,会暂时保住他性命! 在场所有人,都在等杨絮棠的反应。 杨絮棠眼眸微敛,他睫毛极长,微微卷曲,大家几乎看不清他眸中神色。 一旁的行止,一时间都猜不透老师在想什么?她看着他久了,又被他美色吸引,忍不住分心想,老师深沉的模样,也好看的很,睫毛那么长,今天晚上要不要数数有多少根呢? 姚殊同摸摸自己的胡子说:“岚州,你可还记得我父亲临终前,说过什么?” 杨絮棠看向姚殊同:“师兄,我自然记得的。” “恩师曾说,我身为天下儒生表率,要在苍生为念,百姓为先,不可屈膝断了文人节气,做乱臣贼子的走狗。” 听了这话,姚殊莫名的耳一热。 第211章 分辩(一) 姚殊同深吸一口气,许久后才说:“正是如此。当今皇上得天命登基,乃天下正道。如今令尊资助陈贼,意图造反。若是父亲在此,亦会要你大义灭亲,以匡正道。” “咦?”行止忍不住疑惑,“我怎么听说,我师祖是因不愿受凤帝册封,撞柱而亡的?” “宋行止,你不要胡说八道,我祖父是得病身亡。你这么胡言乱语,看来你也是反贼,想要跟着一起造反?”姚景一连忙说。 行止本想说,她还真想造反呢! “行止年幼,不过是听了一些传言,有此疑问罢了,相信都镇抚大人不会跟她计较。”杨絮棠淡淡的说,正眼都不看姚景一一眼。 姚景一脸一僵,不由有些难堪。 而姚殊同因行止的话,更是难堪之极。 吴赫本想纠着此事不放,却见吴良启摆了一下手,他只好忍下。 “那是当然,只要岚州你深明大义,无人会跟宋行止这等小儿计较。”吴良启说。 杨元初心一沉,他想岚州素来不跟他一条心,对他还颇有芥蒂。莫非现在真的要弃自己而去? 杨絮棠缓缓道:“不如当年恩师死因为何,如今凤帝为天子,杨家也受了朝廷诏书,自然视凤帝为主。家父若真的暗中资助陈贼,有造反之念,在下当仁不让,必定大义灭亲,绝不与之为伍。” 听了这话,吴良启摸摸胡子,心想杨絮棠果然还是识识务之人。 “只不过……”杨絮棠话锋一转,“在下实在不信,家父会千里送粮给陈贼,支援其起义造反。其行为和动机,都不合常理。” “人证物证俱在,仓库的粮食也不见了,还说什么合不合理!”吴赫没好气的说。 “吴公子不要急。”杨絮棠扫视了一下全场,“今日越州权贵皆在此,此事还是要分辩个明白,才能定罪。镇都抚,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良启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但还是说:“你说。” “首先资粮这件事就很难办。三千万石粮食,要送到陈贼手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杨絮棠说着缓缓起身。 他一袭白袍,姿容俊美,身形贵雅,气如谪仙。在场中走动时,所有目光皆在他身上。更别说他声音沉稳,字正腔圆,颇有让人信服之力。 “我父亲收缴宋家三千万石粮时提过,赵家用了十三艘船装满满,才勉强装下。父亲将粮送给陈贼,若走漕运瞒不过赵家眼睛,若走陆运,那更是千难万难。更别说这千万石粮,装货下货,想做到神不知鬼不绝也绝非易事。” “别人或许难,但杨家要办到,必定有千万种办法。”吴赫冷冷的说道。 吴赫虽这么说,但在场其他人听杨絮棠这么分析,大多心中认可,觉得其说的有理。 “吴公子太看得起杨家了!”杨絮棠摇头,又继续道,“其次是动机也不合理。凤帝登基以后,曾下诏书,前朝各州各县官员,全部继任。而陈贼起义以来,既不从东南王,也不从各州节度使,假若他真的打下宣河二州,必定很快会来攻越镇二州。我父亲资粮助他,岂不是自掘坟墓?” 第212章 分辩(二) 杨絮棠说么这里,在场的人心中更认可了! 在场像林续祺这等的匪徒,都对陈广有几分了解!陈广狂妄自大,吴建漳一开始是招抚他的,他不仅把使臣杀了,还将头吊到城墙上示威嘲笑。 试问,他又怎么会轻易受杨元初收买! 杨元初神色微缓,如今有岚州助他,他已不慌不忙了! “也许他就是想用粮食收买陈贼,让他打下宣河二州后不再攻打越州,或者商量好要一起造反。”吴赫道。 “东南王曾以官位招抚,陈广将使者斩杀后,悬头挂城墙辱之。我父亲有要是真的想贿陈贼,他给的条件还能好过东南王?更别说三千万石粮,足养千军万马,要真的送出去等于自断生路。镇都抚,你会这么做吗?”杨絮棠说。 杨元琼道:“岚州,陈贼的确受人资粮这是事实,而这粮袋也受宋大爷证实,是装那三千万石粮食的粮袋,更别说那三千万石粮,已经不翼而飞。你说的再不合理,也抵不过证据确凿。” 杨絮棠深深看了眼自家二叔,却缓缓走到宋宣廷面前。 “宋大爷,这个粮袋是只用在那三千万石粮呢?还是你每次贩售私粮皆用此粮袋?” 杨絮棠这么一问,宋宣廷脸色一变,对上杨絮棠的眼眸,竟不知如何应对。 “据我所知,宋家的粮袋是由张家缝制,每年要采购数以万计。”行止缓缓道,“这种粮袋,用的最多。” “宋家的商号遍布东南,据说粮食卖到了沙陀。所以陈贼那里用这种粮袋装粮食,也不算稀奇。”杨絮棠说。 “那陈贼的粮食是怎么回事?我叔爷爷说,陈贼手里有千万石粮,要没有人资助,他哪里来的粮食。”吴赫怒道。 “没有粮食,那不会买吗?”行止接话。 “那也要有钱,千万石粮食,至少要十几二十万两银子。他哪来这么多银子?”吴赫说。 “陈贼的确有钱。”杨絮棠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金饼。 大家看杨絮棠手中金灿灿的金饼,都愣了一下。 “据说今年开始,鲁地就开始流通这种金饼,近两三个月,这种金饼在宣河二州也开始出现。”杨絮棠说着走向姚殊同,“师兄,你看这种金饼应该从何而来?” 姚殊同脸色不太好看,接过了金饼,抚摸金饼上的字。 “这应该是前朝皇族的陪葬物。”姚殊同说。 “师兄跟我的看法一样,这金饼的字上有鲁王印,想来应该是前朝鲁王的陪葬金饼。我听闻鲁王墓被盗挖,想来是真的啊!”杨絮棠说。 “老师,您的意思是说,陈贼带人挖了鲁王墓得了这些金饼买粮吗?”行止说。 “应该是这样。”杨絮棠点头。 “那也只是你的猜测。”吴赫道。 “我是从一个走商号的商户手中得的这个金饼,都镇抚可以去查一查,但凡越州大点的商号,手中可能都有这种金饼。宋大爷,赵公,你们应该见过才是。” 宋赵两家人神色复杂,一时间竟无法否认。 第213章 撕破 “我对陈广有些了解,他不是一般狂妄,如果他手里有钱买粮盐,不论是谁,拿再多的粮或者高官相贿,他都不会动心。”林贯祺说。 “如今乱世,商号贩私粮盐泛滥。只要有钱,那些商号才不管对方是谁,只管卖粮换钱。如此看来,陈贼有粮不奇怪啊!”行止接话。 这么一说,之前吴良启和杨元琼问罪杨元初造反的罪名,就都不成立了! “本官之前缴收宋家三千万石粮,就是怀疑他们要将粮食卖给陈贼。”杨元初冷冷道。 宋宣廷和赵政和等人都慌了。 宋宣廷忙道:“镇都抚,我们的粮食,绝不是要卖给陈贼的。” “可是大伯父,宋家的粮袋又怎么会出现在陈贼军中呢?”行止反问。 “……”宋宣廷瞪着宋行止。 行止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算要再帮杨家,也不应该当众说这样的话! “按你这么说,杨家没有资粮陈贼,那三千万石粮,现在又在何处。”吴赫冷声问。 “粮食还在越州。”杨絮棠字正腔圆的回答。 粮食还在越州! 吴良启脸色变了! 在场所有人,都未料及此变化! 吴良启能如此发难,不就是笃定那三千万石粮已不在杨家手中了吗? 否则杨元琼,又怎么会当众指认其兄! “杨家的粮库官库都不见那三千万石粮!”杨元琼冷笑一声,“岚州,你乃姚门第子,天下儒生皆敬重你,没想到你为了替父脱罪,居然当众说谎。” “当日从宋赵两家缴收粮食后,就没有送至城北粮库。只是二叔,你不知道吧了?”杨絮棠说。 “那粮食在哪儿?”吴赫问。 “……”杨絮棠并不接话。 杨元初说:“其实又跟那三千万石粮有什么关系呢?镇都抚今天要杀本官,不管那三千万石粮在不在我手,都会动手,不是吗?” “杨元初,你先抢东南王军船,再劫军粮,任你的巧舌如簧,也无法让众人信服。”吴赫沉声道。 他话一落,所有武士瞠目,手中的长刀豁豁。 一时间,所有客人都感觉森森寒意,紧张的额头冒汗。 杨元初冷笑一声,见杨元琼握着刀柄,走上了前:“大哥在宣州见到东南王。他承诺,只要你交出兵符及之前从吴家手中劫取的军船,他会既往不咎,保杨家上下的性命。” “看来,东南王一定许你高官,取我而代之了?”杨元初道。 杨元琼却道:“总之越州乃东南王封地,我们归服东南王,也是理所应当。” “如今凤帝乃天子,东南王乃东南四州之主,父亲归属的确理所应当,好好商议就是了。可东南王设此杀局,离间杨家,设下杀局,要我们束手就擒,我杨岚州虽一介文人,也绝不屈从!”杨絮棠道。 “老师,我与你生死共进退。”行止立即说。 杨元初道:“东南王既然不给我杨元初活命,岚州,今日我们只好杀出去了。 “来人,给我将杨家父子拿下!”吴良启下冷。 吴良启话一落,武士们的刀剑立即朝杨元初和杨絮棠刺去! 第214章 围杀(一) 为了这个杀局,吴良启精密布局。 他本来是打算,名正言顺的杀了杨元初,谁想杨絮棠三言两语,为其洗脱了嫌疑。 但是势到如今,人是一定要杀的,他也顾不得名声。 更别说今日吴府内,他手下武功最高强的武士都在此,他不相信杀不死杨家父子。 行止在杨絮棠身旁,看到那些武士拔刀而来,不仅不害怕,反而兴奋的很。 不就是打架嘛! 她最喜欢打架了! 这么一想,她拿鞭子冲出去! 这几个月,行止的武功突飞猛进,鞭子一甩出去,甩在其中一名武士脸上。 杨元初及其部下,杨絮棠身边的扬长和避短武功都不弱。 他们虽然被重重围住,一时间并没有露出败势! 行止看四周,其他的宾客都退后方,她的父亲宋宣华似乎毫不在乎她的生死,跟宋宣廷在一起,大概都在坐等吴军的武士将他们杀死! 行止冷笑一声! 又看吴良启吴赫父子正看自己。 擒贼先擒王,她想冲出包围,先将吴良启父子杀了。 刚要这么想,腰上突然多了一只手,将她捞了回来。 她转头见是老师。 杨絮棠没看她,只说:“呆在我身边……” “可是……” 杨絮棠没时间解释,因为杨元琼的刀劈了过来。 他松开了行止,推开杨絮棠的右手,再一掌打在他肩上。 杨元琼吐了口血,只觉得肩骨欲裂,一时间震惊杨絮棠的武功如此之高。 吴良启是一定要杀杨家父子的,他冷声下令:“弓箭手准备!” 话一落,就见一排八九名弓箭手从外面进来,手里握着弓箭,已经对准厅内被包围的杨家父子众人。 这种形势下,杨絮棠他们似乎很难杀出重围! “岚州,你还是不要挣扎了,你现在投降,我会跟都镇抚求情,饶你性命。”姚殊同在吴良启身边,大声说。 行止恨姚家父子虚伪,她突然一个跃身,甩出鞭子。 她的鞭子经杨絮棠改过,足有两丈长,凌空甩出后,十分精准的甩向姚殊同。眼见鞭尾就要打向姚殊同的眉心,吴赫眼明手快,推了他一把。 姚殊同躲过,那鞭尾打在了他的肩侧,鞭尾划过的地方,衣裳划开,露出一道血口子。 姚殊同疼的叫一声! 一旁的姚景一见父亲受伤,气的大叫:“宋行止,我父亲好心相劝,你居然目尊长动手,当真无止。” 行止早就看不惯姚景一,又一鞭使出,姚景一吓的忙逃,摔倒在一旁,磕破了头。 吴赫是了解宋行止武功的,她这两鞭使出来,让他十分吃惊,这小子,武功进步太快了。 今天绝不能留他们性命,否则后患无穷。 “放箭杀了他们!”吴赫大声下令。 一听放箭,那些武士立即往后退。 紧接着,弓箭手立即放箭。 无数的箭朝中间杨絮棠他们射去,大家纷纷去挡。 杨絮棠反应极快,地方有刚才被杀的武士落的刀,他用脚踢出一把刀,那刀直接朝弓箭手而去,一下子就砍伤了两人。 杨絮棠再踢出一把刀,紧接着又踢出一把刀。 如此,那第一排弓箭手尽数倒下。 第215章 围杀(二) 杨絮棠的武功,竟然这么高强! 吴良启看第一排弓箭手倒下,又下令让有武士围杀。 可是! 这些武士竟不能近杨絮棠的身! 他明明没有兵器在手,明明赤手空拳,但是掌风凌厉,掌袖所到之处,死伤一片,只听到武士们的声声痛苦哀嚎。 他身边的宋行止一直配合着他,那条鞭子就像是在空中飞舞的灵蛇,抽得哧哧作响。 还有杨絮棠身边的两个书童,两书童皆手持短剑,剑法伶俐,从不刺空。 倒是杨元初,许是年纪还是有些大了。他被杨元琼缠住,多处受伤。 杨元琼深知,只要亲手杀了兄长,才能在东南王面前表忠心,从而取而代之,所以招招杀招。 “爹,你发现没有,杨絮棠根本不管他老子的死活。”吴赫站在父亲身旁,一直在观察着战局。 围攻开始,杨絮棠就一直让宋行止在自己三尺之内,将他护的极好。 相反,杨元初几次被杨元琼击伤,他身边的护卫也受了重伤,他视而不见。 “他武功再高,也敌不过我这么多精锐武士。”吴良启冷声道。 “我的意思是,宋行止是杨絮棠的弱点,先攻宋行止,一定能乱杨絮棠的手脚。”只要杨絮棠乱了,他们必定死于当场。 吴良启深以为然,立即派出他身边最得力的两个秃头武士。 那秃头武士一跃而入,合力去攻宋行止。 甲乙两秃头是双胞胎,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心意相通。两人皆手持长刀,刀式几乎一模一样的砍向宋行止。 这两刀如此砍过去,宋行止必定当场丧命! 行止反应过,后退一步。 杨絮棠一个旋身,打在秃头甲的手腕,他手一震,刀被夺。杨絮棠夺了刀后,再一刀挥向秃头乙。秃头乙忙去躲,还是被杨絮棠砍伤,血流如注。 杨絮棠一点不迟疑,又一刀过去,秃头乙的人头当场与身体分离,血注喷出,不仅喷的秃头甲一脸血,还喷头到了站在后方的吴良启吴赫父子身上。 “二弟!”秃头甲悲痛大怒,朝杨絮棠砍去。 宋行止立即甩出一鞭,那鞭子卷住他的手腕,杨絮棠立即又是一刀,再一脚将秃头甲的人头踢向吴良启。 他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人头狠狠的砸中了吴良启的心口,他心口一痛,当下吐出一大口血。 那人头落在地上,吴良启的心口处,被染出一大片血,十分骇人! “爹!你没事吧!”吴赫去扶父亲。 “我……”吴良启只觉得心口疼痛不已,喘不过气来。 吴家的护卫武士看到吴良启受伤吐血,全都慌了神,进攻也变得混乱 而杨絮棠,始终面无表情,他的武功几乎没有破绽,只要有人上前来杀,全是有去无回。 终于,越来越多的人害怕了! 行止在攻敌时,无意转头看向老师。 老师的神色很冷,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他刚才杀秃头武士的那几招,干脆狠厉,是她从没见过的! 她也是如今才知道,老师也可以这样杀人! “轰!” 突然,像是院中响起了一声巨响,整个吴府仿佛在震动。 发生什么事? 所有人都吓住了! “轰轰轰!” 又连响了好几声,这声音震耳欲聋! “爹,好像是后院传来的声音!”吴赫说。 第216章 围杀(三) 吴良启心口伤的极重,正坐着休息,听到吴赫说:“你娘她们……” “轰轰!” 这次是另一个方向传来的! “是兵器库的方向!”吴赫一时间也慌了。 而杨絮棠似乎毫不受影响,他手怕了秃头武士的刀,只要涌上来的武士,皆是一刀内丧命! “放箭,再放箭!”吴赫说。 行止及扬长避短他们用武器去挡,却见杨絮棠一个旋身,踢起那些死士落在地上的兵器,兵器飞向弓箭手,前排弓箭手全部倒下。 “兵器库被炸了!”一个护卫忙进来通报。 却见整个厅内,死伤了一大片,全是吴家最精锐的武士。相反杨家这边,只杨元初身边死了两个护卫,他自己受了点伤。 那些武士都被杨絮棠的武功给吓怕了,大多都不敢再上前。 兵器库怎么会被炸? 父亲受伤,府内被炸,兵器库被轰,吴赫也慌了,又见那些武士们不敢动手时,更大喊:“还不上前把杨絮棠杀了,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杀不死他们。” 可这些武士刚才都见识了杨絮棠的厉害,个个神情犹豫。 就在此时,刚才就消失的林贯祺出现了。。 他身边的手下竟押着沐夫人和吴娇进来。 沐夫人脖子上架着一把刀,吴娇则吓的脸满的泪水,正瑟瑟发呆。 “姨父,你输了!”林贯祺说。 吴良启看到妻子竟在林贯祺手里,猛的站起,这一站又觉得心口疼痛难忍,咳了一声。 吴赫冷笑:“杨絮棠,亏你是儒生领袖,被称为越州凤雏,竟然用绑架妇孺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林贯祺冷笑:“绑人的是我林贯祺,我林贯祺一介土匪,什么不入流的手段,都不介意用一用。” 吴良启脸色惨白难看。 “贯祺,这可是你亲姨母,你真的要因为杨家而背叛我们?”吴良启问。 “我从来没有归顺过你们,又何谈背叛?”林贯祺说。 吴良启坐在椅上,心口不仅疼,还十分心慌。 他本以为,今天自己胜券在握,他一定可以取了杨家父子性命。他没有想到,杨絮棠宋行止他们武功如此高强,他损兵折将,居然都不能取他性命。 “爹,快来救我们!”吴娇怕的大哭。 “闭嘴!”沐夫人斥了女儿一声,从被架着到这里,沐夫人始终冷静。此时,看着前面脸色苍白的吴发启,他胸前一大片血红,她眼眶一红,“夫君,你受伤了吗?” 吴良启在外面杀人如麻,但对妻子却无比温柔。 “我没事,夫人别怕,他们暂时不会杀你们。”吴良启说着咳了一声。 “我不怕,夫君不必顾虑我和娇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沐夫人道。 “夫人,我绝不会让你有事的。”吴良启说着喉头一甜,怕吓着夫人,生生咽下去。 “在下早闻都镇抚虽然杀人如麻,但跟沐夫人却是鹣鲽情深,看来是真的。”杨絮棠淡淡的说。 “杨絮棠,你快放了我娘和妹妹,否则宋行止的母亲和姐姐幼弟,也会性命不保。”吴赫立即说,“实话告诉你,你们进府时,我已经派人去五空庵抓她们!” 第217章 调虎离山(一) 宋行止脸色一变! 这种事情,绝对是吴赫会做出来的! 杨絮棠轻拍了一下她的肩,仿佛是安抚。 林贯祺:“行止不用担心,今天一早我就派人送你母亲和宋姑娘她们到六合寺,无尘大师答应会照看他们。” 无尘大师武功高强,母亲姐姐她们应该无碍。 行止松了口气。 吴赫气的牙都咬碎了,他以为这是关键时刻可以亮出来挟制宋行止的武器。 林贯祺这厮,早知道就不应该让他下山,原来他就早铁了心跟杨絮棠。 “不过吴公子说的对,绑架妇孺这等事情,不是我杨絮棠所为。贯祺,你将沐夫人和吴姑娘放了吧!”杨絮棠说。 “……”林贯祺不愿意,杨先生是正人君子,他不是,他不在乎做小人。 “老师,不能放……”行止认为现在形势并没有完全利于他们,不宜放人。 杨元初亦不同意:“岚州,大丈夫不拘小节……” 杨元初话刚说完,就听到外头轰轰一声传来。 杨絮棠脸上缓缓露出笑意:“贯祺,放人吧。” 林贯祺心中再不愿意,还是要听杨絮棠的话,最后乖乖放人。 沐夫人跑着到吴良启身旁,扶着丈夫。 吴娇在扑在吴赫怀里,呜呜哭。 “杨絮棠,你武功再高如何?如今别说吴府里天罗地网,就是越州城内,也已被我父亲控制,你插翅难飞。”吴赫让吴娇坐一旁,冷冷的说。 杨絮棠只淡淡的笑。 林贯祺则一脸嘲笑的咧嘴:“我的好表弟,你就不好奇刚才外面传来的轰轰声响,是怎么回事吗?” “……”吴赫其实心慌慌。 “刚才你们全力在对付杨先生的时候,我先去把吴府内的兵器库给炸了。吴府之内,现在已经被我们控制了。”林贯祺说。 “小小的兵器库,还影响不了吴家。”吴良启说。 “这倒是,但刚才的轰响则是信号,意思是影盟此时已经攻占了越州各大城门了!”杨絮棠说。 影盟? 吴赫想起自己来越州后,多次被影盟攻击,原来是杨絮棠! “不可能的!”吴赫一时间难以接受。 “承蒙看得起,都镇抚将精锐武士都留府里对付我们父子俩,影盟的兄弟才能顺利攻占四大城门。”杨絮棠说。 “而在城内,在吴家军跟杨家军相持之时,我青浦山的兄弟已混入城内,此时吴家在城内的另外三个兵器库都已经被我们炸毁了。”林贯祺说。 “你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火药?”吴赫不可置信。 林贯祺不由笑出来,看向宋行止。 宋行止意会,不由也笑了。 “表弟,这些火药可是你送我们的啊!” 吴赫一时间怒极:“当初抢军船的人,居然是你!” 宋行止笑:“还有我。” 吴良启重重咳着,他看着杨絮棠:“杨岚州,原来你早有计谋。” “都镇抚要杀杨家父子的心思,从来没有掩饰过,岚州又怎么会看不出?自然要有所准备。”杨絮棠道。 “你不是有所准备,你是早就预谋夺越州。但是杨絮棠,你不要忘了,我还有八万马兵驻扎在城外,你一时占住城门也是无用的。”吴良启说。 杨絮棠浅笑回答:“不知都镇抚可知道吕用之?” 吕用之? 东南一带最大的雇佣军团匪首,他常年受雇为各地方节度使征战,谁给的价高,他就带兵给人打仗。 第218章 调虎离山(二) “一月前,在下得了一万两金饼。我以一万金饼为酬劳,让他率雇佣军袭你城外的大营。他以打战为生,手下的雇佣军个个凶悍,你那八万大军,怕是有些麻烦了。”杨絮棠说。 吴良启听到这里,再也禁不住,一口热血吐了出来。 在场所有活着的精锐武士此时都慌了,一时间气势泄的干干净净,谁也不敢上前。 而原本追随吴家的姚殊同等人,则是吓的脸色苍白,神情慌张。 “原来这是调虎离山军。”沐夫人忙给夫君擦血,缓缓转头看杨絮棠,“杨先生在此跟我夫君相持,故意拖拖延时间,转移注意力,好让你的手下占住越州要害处。” “夫人睿智,在下的确是这么筹划的。当行止跟吴小公子去城北粮库时,影盟兄弟和青浦山兄弟想当于是收到暗号,可以行动。当然,他们也会放信号给潜伏在城外的吕用之,他会按约定偷袭吴家大营。” 行止震惊极了! 她时时都跟老师在一起,她竟丝毫没有察觉,老师早就有这么周密的计谋。 “早闻杨先生是越州凤雏,今日总算是见识了。”沐夫人摇头苦笑,“杨先生应该知道吴用之这等悍匪,不是你一万金饼能打发的,你引他们出手,你以后要打发他们,怕是也难得很。” “没想到沐夫人身在闺阁内,对外面的事情了若只掌。但在下既然能用他,也不会疑他,更能让他为我所用,就不劳你费心了。”杨絮棠说。 吴赫冷哼一声:“杨絮棠,今天让你们赢了又如何?我叔叔有几十分大军在宣州,到时他率军攻越州,你们一样必死无疑。” “如今有你们在手里,东南王想必不会冒然行事。”行止说。 杨絮棠却道:“我并不一定要以镇都抚一家为质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着他。 “老师!”行止吃惊,这是灭吴家最好的机会啊! “镇都抚乃朝廷派来的官员,今日虽设局杀我杨家,但我杨家不会对朝廷不义。更别说两军再这样缠杀,只会让全城百姓无辜受累。”杨絮棠说。 “杨先生想让夫君投降?”沐夫人问。 “没错,只要镇都抚现在下令所有吴家军将放下武器投降,在下保证会送你们出越州城,所以投隆的将士皆能保命。” “杨絮棠,现在城内战局还不可知,你们还有胜算,你凭什么叫我们投降?” 吴赫的话刚落,却见一个身形高大,身着玄袍,手握大刀,满脸胡子的大汉进来,他身后跟着数名将士。 “先生,城内已经被我等控制,吴府外的武士精卫也一律斩杀,现在听先生吩咐。”胡子大汉拱手在杨絮棠跟前行礼。 “辛苦高兄弟。”杨絮棠道。 此人乃影盟的间客首领高胼。 “……”吴良启身体一软,此时清清楚楚的认识到,大势已去。 “杨先生素得天下人敬重,你刚才说放我一家,应该不会不算数吧?”沐夫人道。 “那当然。”杨絮棠点头。 “母亲……”吴赫不敢置信的看向沐夫人。 要他跟杨絮棠宋行止投降,比杀了他还难受。 第219章 调虎离山(三) “只怕你父亲未必同意?”沐夫人看向一旁的杨元初。 杨元初也有些恼岚州的自做主张,但想到现在的局势全靠岚州力挽狂澜,他只好道:“既然岚州答应,我当然不会食言。” 他心里却想,岚州到底是书生,真的是妇人之仁。 “夫君,今日这般形势,无谓再有更多的损伤。既然败势已定,我们就此投降吧!”沐夫人说。 吴良启喘息着,厅内还残留着数名武士,个个都负伤严重。而自己,刚才被杨絮棠那么一下,心口仍在剧烈疼痛。 “爹,我们杀出去。”吴赫说。 行止在一旁,恨不得吴赫不投降,这样她好杀了他。 “闭嘴。”吴良启心绪纷涌,他想就此回去,就算自己性命不保,赫儿还有机会。他还这么小,是吴家唯一的子孙了。 “先生肯放我们,相信也不会跟这里其他人为难吧?”沐夫人指向赵宋这些人。 沐夫人当真是聪明的,这个时候不忘卖人情。 杨絮棠知她用意,却仍道:“其他人不过受镇都抚官威挟制,在下可保他们性命。” 杨元初心中气闷之极,岚州真的太仁慈了! 他不由看向杨元琼,杨元琼很是慌张,他不由走向杨絮棠:“岚州,二叔也是没办法才会如此,别人你都可以饶恕,你一定会原谅二叔的,对吗?” 杨絮棠一双清眸凝视着杨元琼,淡淡一笑:“这里的事情就交给父亲和贯祺处理吧!” 杨元琼脸一白,转头看兄长,兄长脸上满满杀意,他心头一寒。 杨絮棠并不再看任何人,往外走去。 行止知道这里林贯祺会收尾,她忙跟上杨絮棠。 杨絮棠一路到吴家的前院花园中。 外面亦是死伤一片,随处可见被杀的武士精卫。浓浓的血气弥漫在空气之中,杨絮棠眉头微拧 “老师……” 听到行止的声音,他立即转头。她脸上沾了血,头发微微乱了,手里握着鞭子,快步朝自己走来。 行止的声音很是悦耳,她步伐很坚定,眼眸很专注。 他最喜欢的,就是行止像现在这般走向时自己时的模样。 “过来……” 行止莫名有些紧张! 现在的杨絮棠,对行止来说有些陌生!他可以那样杀人,他智谋又那么了得,倾刻间扭转局势,将越州握在手里。 行止走过去,杨絮棠从袖中拿出帕子,给她擦脸上的血污。 “老师为什么要放掉吴家父子,那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行止说。 杨絮棠并不回答她,可是将她颊上的血污全部擦去。 “老师……” “眼下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什么事呀?” “现在城内十分混乱,你带柴荣去码头,把赵家漕运接收过来。”杨絮棠说。 行止一听精神一震:“是,我现在就去。” “那里有影盟的兄弟,你拿这个令牌去,会有人协助你。”杨絮棠从怀里拿出一个玄色刻影字令牌给她。 行止接了令牌:“是。” 她还没走一步,却又被杨絮棠拉了回来。 行止突然被他带到怀里,极自然的抓着他腰上的衣裳:“老师,还有什么吩咐?” 杨絮棠缓缓俯身,唇轻轻贴到她的唇上,沉声说:“放心,我会给你机会杀吴赫。” 第220章 窃取(一) 林贯祺心跳如雷! 他想,我看到了什么? 应该不是眼花吧! 刚才他看到杨先生和行止出去,本来有些后绪的事情,他想请示先生怎么处理。 谁知道一路跟到吴家花园,就看到行止在跟先生说话。 然后,然后先生抱了行止,两人十分亲密。紧接着,先生低头亲了…… 那个画面再次在脑海中重现,林贯祺咽了一下口水。 原来先生喜欢男人?而且还是行止。 断袖……师徒恋…… 真不敢想下去。 他林贯祺是最厌恶礼教,最不守规矩的,但这一刻也懵着了。 此时高胼走过来:“先生呢,我找他有事商议……” “先生这会儿有事,你先忙别的,晚上咱们再一起去找先生。” 高胼刚刚明明看到先生出去哪! 他有些疑惑,但是林贯祺拦着他,他只能罢了! 行止走后,杨絮棠在花园停了一会儿,就看到父亲过来。 “岚州,我有话跟你说。” “父亲请说。” “今日之事,你既然早就有计划,为何不事先跟我商量?” “事情紧急,才没有提前父亲说。”杨絮棠说。 “……” 杨元初素知岚州聪明,他也一直想让岚州留在身边帮他。 可是岚州这样的智谋,这样的手段,连他都蒙在鼔里,就把他最大的敌人吴良启给办了! 这…… “影盟为何会听你号令?” 天下皆知,影盟是天下第一大间客联盟,之前都是被凤帝所驱使的,何时会听岚州号令? “恩师死前得了影盟令,他去后交给了我。”杨絮棠解释。 就这么简单? 当年姚琮也没号令过影盟啊? 杨元初心中很多疑虑,还是按奈下去。 “接下来如何安排,你可想过。”杨元初问。 杨絮棠对父亲的心思清清楚楚,他淡淡的道:“影盟兄弟只是临时攻占城门罢了,真正要守越州城,还是要靠父亲和杨家军。父亲可立即安排军士去接管各大城门,同时肃清吴家在城内的残余势力。” 杨元初脸上微露笑意:“我正有此意,吴家上下也先押入大牢再做定夺。” 杨絮棠:“吴良启到底是朝廷派来的镇都抚,既然我答应会放他们,就没必要再让他们受牢狱之苦,先囚禁吴府吧!” “……” 杨元初刚才就不爽快了!现在看岚州对吴家处处留情,心里更不痛快。 他还是道:“也好。” “父亲还有事吗?” “还有几件要紧的事。” “父亲请说。” “第一,吕用之乃大匪,他虽受你雇佣袭吴家大营,在吴家军完全受降之前,他不能进城。吴家彻底受降后,他便是进城,也不能带人马。” “第二,林贯祺乃青浦山的悍匪,最不受管束,他的人也应该三日内就离开越州城;” “第三,影盟的人,也不能久留。” 杨絮棠颌首:“我亦是这么安排的,待吴家大军正式受降后,他们都会各自散去。” 杨元初又道:“岚州,我这么做,也是为越州的安稳,这些人太复杂,长留越州不是好事。” “父亲放心,这些我都明白。” 第221章 窃取(二) 林贯祺却是不明白的! 他带着人马炸了吴军的兵器库,还击杀了不少吴家的残兵。 谁想没过多久,就看到杨絮风带着大队人马,将昌南昌北几条街的街口都把守住了。 他的手下跟杨絮风的人差点打起来。 直到避短赶来,才将他们阻止了。 避短拉着林贯祺:“林少主,公子说了,一切都交给杨家军就是。” “……” 林贯祺震惊! 要知道,能这么快拿下越州,靠的是他和影盟的兄弟,跟杨家军根本没什么关系啊! 当然,他跟杨家军素来不和! 想当初,杨元初三番两次带着大队人马攻青浦山。如今,他们靠命拼来的胜利果实,被杨家军轻而易举的摘着吃了,这心口的气能顺吗? 他带着气往回走,遇上了高胼。 高胼的脸色也不太好。 两人碰一起,只眼神一对,就明白怎么回事? 然后顾不得抱怨,叹了口气。 两人寻了个地方喝酒。 “我还以为先生这是要干大事!”林贯祺灌了碗酒后说。 “先生必定有其用意,你我听命就是。”高胼说。 高胼在城门口,也吃了杨家军的鳖,心里也是有些郁闷。 “我林贯祺号称大匪,说话抢东西,还是杨元初那老贼厉害!” 老贼! 到底杨元初是先生的父亲,高胼倒是委婉些:“先生大约还是要顾全家人,到底那是他亲生父亲。” “我娘说,在越州,能得天下的只有先生。杨元初这种老贼,哼哼哼,跟吴良启半斤八两!” “先生大约还是有些犹豫……” “既然先生犹豫,咱们就让他不能犹豫。”林贯祺放下酒碗,灵机一动,“我知道有一人,能劝先生。” “谁?” 林贯祺顾不得起身,拿刀起身:“走,咱们去越港码头。” 两人赶去越港码头,宋行止带着柴荣在收归漕运的兄弟! 漕运的货工船工等常年受赵家盘剥,宋行止带人占了码头后,宣布不仅不再收保安费,所有工人的月薪都加一成。 与此同时,她又让柴荣把赵家的几个走狗抓来狠狠教训押走了。 一时间,绝大部分的漕运兄弟都归服了! 林高二人赶到时,行止让柴荣在码头善后,正准备要走。 看到二人过来,她有些意外。 林贯祺看到行止时,不免想到在花园里看到画面,他不自在的咳了一下。 “林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行止走过来。 “看你这儿情况怎么样?”林贯祺收拾一下心情,给她引荐高胼。 “高大哥是影盟间客首领,这次能攻占越州城门亏了他。高大哥,行止是杨先生的爱徒。” 高胼是爽利之人,跟行止拱手行礼。 行止回了礼:“柴荣能这么快接手漕运,亏了影盟兄弟帮忙,我还没好好谢谢高大哥。”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话。”林贯祺说。 三人找了个还营业的小酒馆子,要了两坛子酒,点了几盘牛羊肉。 林贯祺将自己和高胼刚才受的憋屈都说了,说的时候,两人都灌着酒。他们都敬重杨先生,当然不会说他是非,全是骂杨元初不要脸。 行止也觉得杨元初的确很不要脸! “行止,你劝着先生吧!咱们占了越州,以越州为根基打天下去。只要先生号令,想来必定追随着众,把凤帝赶下龙椅也不在话下。”林贯祺说。 第222章 一定能 行止比林贯祺更讨厌杨元初,若是有机会干掉这个老贼,她一点不会犹豫。 只是老师,他有争天下的心吗? 前世,他可是情愿被自己囚在绿竹猗,也不问外头事呢! 行止并不想做让他不开心的事儿。 “我影盟兄弟是受过先生恩惠的,也就是先生号令,我们才肯倾巢而出来占越州。如今,我们也只会听先生号令。”高胼道。 “高大哥,影盟何时受过我老师恩惠?”行止不解。 “……”高胼喝了口酒,“这件事,你问先生,让先生告诉你吧!” “行止,你就说吧,你什么想法?”林贯祺就要她一句话。 行止端起酒,一口灌下:“当然是打天下啊!” “那太好了!” “只是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劝服老师。” 林贯祺信心大增:“别人不能,你一定能!” 他可从来没见过,先生对任何人有对行止这般的!行止,必定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至于他们师徒恋,断袖恋,林贯祺也觉得没啥。他们爱他们的,跟别人何干! 行止跟高胼和林贯祺喝了酒,就往回赶。 谁想走到半路,又被宋家管家逮住了,说她祖父叫她回去。 行止心中有数,宋宣廷投靠吴家一起陷害杨家,如今吴家没了,他自然害怕杨家会清算,找自己保命呢! “你跟老太爷说,这几日大门关紧了,不要随意乱出,其他无事。”行止说。 管家还犹豫,他可是得了命令,一定要把四公子请回去的。 行止不耐烦理他,她把初一叫来,让他现在去六合寺看母亲和姐姐们,自己则折回吴家。 谁想,吴家已经被杨家军重重把守,她被当在外面。 把守的参将道:“吴府内现在关着要狠,都抚有令,没有他的令牌,任何人不能进去。” “……”行止不由气恼,他们都认得自己,居然还这么横,显然是杨元初特别交待的,他没好气的,“我来找我老师。” “杨先生已经走了。” 老师已经走了? 他回绿舍了吗?行止立即回绿舍。 回绿舍时,已到掌灯时分。 她进门时问老顾:“老师回来了吗?” “公子回来好一会儿了。”老顾回答。 行止本想立即去见他,闻了闻袖子,酒味和血腥味都很重。 顾婶已烧好了水,她叫来不言不语,伺候自己沐浴。 沐浴完,天已经黑透,顾婶晚饭也准备好了,她去书厅叫老师吃饭。 杨絮棠亦沐浴换了衣裳,一身清爽,看她回来便问:“码头一切顺利吗?” “暂时一切顺利。”行止陪着他出书厅。 “暂时?”杨絮棠眉一挑。 “师公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将越州关键要害处都把持住了,我看他未必会许我们这样占着漕运。”行止说。 杨絮棠回:“他知道是我让你去接管漕运,他不会动漕运的。” 师徒二人说着进了饭厅。 顾婶和不语她们刚摆好饭,师徒二人坐下。 行止又说:“老师,咱师公反应好快啊,我听说他影盟兄弟和青浦山兄弟都赶了,双方发生摩擦差点打起来。” 杨絮棠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炸排骨:“本来双方不熟,有摩擦正常……” 行止看老师这么平静,心想他究竟怎么想的呢? 第223章 前夕(一) 师徒二人正吃着,结果有客来了。 是高胼和林贯祺二人。 扬长引他们进来。 高胼见他们在饭厅,桌上摆着饭菜,忙说:“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先生用饭。” “坐下一起吃吧!” 二人已经吃过了,可看那桌上摆着炸排骨,煎小黄鱼,脆皮豆腐,炖牛肉。还有那奶白色的小馒头,做的极精致的煎饺,样样精细的很,比他们吃的那些,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两人的食指不约而同动了动。 “快坐下呀,不语,再去准备两副碗筷。”行止说。 二人坐下。 不一会儿不语亦拿来了碗筷。 “顾婶,再准备几个菜吧!”杨絮棠说。 “再来壶酒。”行止冲口而出,见老师看着自己,她扯了扯嘴。 杨絮棠看了眼不语:“拿壶梅花酒吧!” 不语反应快,很快拿来了酒和酒杯。 行止亲自倒酒。 “今天林大哥和高大哥辛苦了,全靠你们,我们才能化险为夷,老师我们干一杯吧!”行止说。 杨絮棠嘴角微露笑容举杯:“今日确实辛苦了,这杯酒应该是杨某敬你们。” “先生太客气了。” 林贯祺和高胼忙举杯。 四人喝了一杯酒。 高胼和林贯祺不约而同看了眼宋行止。 行止知道二人心思,她笑道:“高大哥,林大哥,难得我们坐一起,菜是我那俏丫头不语做的,她手艺好的很,你们尝尝。” 林贯祺二人心想这事儿急不得,倒也不拘束,拿起筷子吃。 杨絮棠并不是那种有架子的人,他跟林贯祺高胼极为熟识,并不讲究。 于是大家闷头吃了一会儿。 实在是不语做的菜好吃,一碗饭很快见底。 杨絮棠看他们添了饭后,才问起今天的情况。 林贯祺很不客气的抱怨了一番。他反正跟杨元初不和,自然有多憋屈都往大了说。。 高胼倒是顾及杨元初和杨絮棠的关系,说的含蓄些。 杨絮棠听他们说才道:“贯祺,你让青浦山大部分的兄弟先回山上去,你则连夜带小部分精壮人马回六合山。” 林贯祺一听,瞪大眼要说话。 杨絮棠一摆手,转头对高胼说:“高大哥,你和影盟的兄弟暂时退到越州港口。” 高胼很痛快:“好,我一会儿回去就安排。” “先生,当真就这样了?”越州明明是他们得来的,林贯祺不服。 “我已跟我父亲商议好了,他是越州都抚,当然要交给他。你们若是还留在城内,少不得要许冲突,没必要。”杨絮棠说。 林贯祺再不爽快,最后还是同意。 两人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也不好久留,更别说还有事情办,于是起身告辞。 “老师,我去送送他们。” 行止送林贯祺和高胼出去。 “行止,可就靠你了!”林贯祺临走前说。 “放心吧!”宋行止心中已有计量,“林大哥,我母亲和姐姐她们,要拜托你照看一二。” 林贯祺一听,不免想到知微姑娘,月色下不由脸一热。 “知道,你且放心,你姐她们绝不会有事。” 第224章 前夕(二) 行止回去时,杨絮棠正在书厅。 她推门进去,便见老师居然在做香…… 她知道,老师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会做茶,做香,写字,看书,打拳…… 总之活动很多,只是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做香,只能说他心态太好了。 行止过去帮忙,但心不在焉,手上的香撒了都没发现。 杨絮棠也不生气,他慢条斯理的收拾好。 “你心里有疑问?” “老师就没看出来,不止我一个人有疑问?” 杨絮棠抬眼,见她一双狐狸眼正瞅着自己,他擦了擦手到一旁:“行止,你要知道,今日我们能取胜,其实是胜在吴良启的自负上……” 她当然知道。 吴良启认为,在吴府内布下天罗地网,一定可以杀掉杨元初和老师。 所以在城内及各大城门,设防并不严密。更别说吴家大军主力,都还在吴家大营内。 正因如此,高胼才能攻占城门,林贯祺能炸毁兵器库。 “这要是真的硬碰硬打仗,最后还得靠我父亲手里的杨家军。”杨絮棠说。 “……”行止觉得老师说的有理。 “贯祺跟我父亲有嫌隙,自然不想看他脸色。可是做大事,适当的忍一忍,是很有必要的。”杨絮棠解释。 行止眼睛一亮:“所以老师,您是想干大事的,对吗?” 杨絮棠笑。 “我就知道。”行止瞬间胸涌澎湃,“我从来没有见过您像今天这样杀人,我还以为您不会杀人呢?” “你没有被吓到?” “当时的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没那么胆小。”一开始行止是有些意外,后来对他简单崇拜的要死。 “再说了,老师,其实大家都很信任您,与听您的号令,咱们一起去打天下吧!”行止又说。 杨絮棠看她仰慕崇拜的眼神,心头一热,将她拉回怀里,亲了一下她的发顶。 这夜,杨絮棠和宋行止都累了,早早就睡了。 这夜,林贯祺让大部队人马都回青浦山,自己带着小队人马连夜上六合山。 后半夜到山上后,也不敢惊动寺里的人,便跟手下山门口的菩提树下将就睡了了。 这夜,高胼带着影盟兄弟入了越州港。 行止得来的二十艘军船缓缓驶入越港码头,影盟兄弟便在船上将就了一晚。 这夜,吕用之奇袭吴家大营,把吴家军杀的人心离散后,突然消失无踪。 这夜,杨絮明带着大队人马,拿着吴良启的降书围缴吴家军。 吴家军死的死,降的降,只有小队人马往北逃去,却还是半路受伏击,死伤惨重。 这夜,杨元初是睡不着的。 他要杀的人太多! 首先是跟杨元琼的大队人马,只要有品级的将领全都杀了,其他兵士视情况或留或杀。至于杨元琼,还囚禁着呢! 其次是吴家的余孽是不能放过的。 再者他必须确认,林贯祺那匪首滚出了越州城,吕用之那强盗没有进城,影盟那些间客是不是散了?他还得派人盯着越港码头,得知半夜码头内多了二十艘军船时,他就更睡不着了。 最后,便是吴家父子! 真的要放吗? 从吴建漳被封东南王开始,他就知道吴家是自己的大敌!好不容易落到他手里,他真舍不得就这么放了! 第225章 前夕(三) 杨元初赤红着眼,一夜到天明。 天初初亮,他本想去咪一会儿,便听到来通报。 “初爷,吴府派来传话,说吴良启伤重晕迷,沐夫人想请大夫去看。” “他还想看大夫?”杨元初眉一挑。 “初爷,你不是说公子有承诺要放吴家父子吗?而且越州现的处境,吴良启肯定是不能死的。”说话的是杨元的军师叫庞古,是个干瘦的老头,留着灰白的胡子,有些才智。 “……”杨元初想了想,让人派大夫去吴府。 哪知杨元初派的大夫还没到吴府,杨絮棠收到吴良启伤重的消息,带着行止已经在吴府,门口将领看杨絮棠当然不敢拦。 进去时,行止忍不住讲杨元初坏话:“昨天我来吴府时,门口那个将领都不让进……” 意思是,她那师公其实不大把老师你放在眼里。 离间人家父子感情,的确不厚道。但行止看老师跟杨元初父子关系本来就不好,再差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吧! 反正,她挑拨离间真的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吴良启一家虽然被软禁在吴府内,能活动的地方却很有限,就在吴家的正屋房内,外头则是层层守卫,连蚊子都飞不出去的。 吴良启伤的很重!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心口疼了一夜,他脸色惨白,躺在床上,呼吸很重。 沐夫人也一夜未睡,神色十分憔悴,眼里尽是血丝。 吴赫更不用说了,没洗脸没梳头没收拾,这张俊美看着阴森森的,眼里满满的怨杀之气。他旁边的榻上,睡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吴娇。 杨絮棠和宋行止一进去,吴赫从一旁的椅子上站起来,几乎要把他们师徒吃了。 倒是沐夫人很沉稳,声音哑着说:“杨先生,你终于来了,我夫君这一夜呕了几次血,已经昏迷快一个时辰了。” “镇都抚伤了心脉,才会如此。”杨絮棠说着怀里拿出一个瓷瓶,“这里有五颗护心丸,你们这一路北上时,每天给镇都抚吃一颗,他应该能坚持到宣州。” “我怎么知道这药没毒?”吴赫此时对杨絮棠恨之入骨。 “你可以不吃啊!”行止激他。 “赫儿,如果杨先生要杀你父亲,我们不会活到现在。”沐夫人接过了瓷瓶,倒出一颗药丸,喂吴良启吃了。 “杨某已经安排好马车,现在送你们去港口,你们一家可坐船去宣州。”杨絮棠说。 “……” 沐夫人神色一凛,她以为杨絮棠答应不杀他们,也不会太轻易放他们走,没想到这么爽快。 吴赫也有些不敢置信。 “马车已经在外面了。”杨絮棠面无表情。 “怎么,吴小爷不舍得走吗?”行止挑眉。 吴赫知道宋行止故意在气他,但眼下父亲母亲的性命最要紧。他叫醒了妹妹,将还在昏迷的吴良启背在肩上。 杨絮棠和宋行止一路送他们到杨府门口,正好杨元初赶过来,看到吴赫背着还昏迷的吴良启上门车。 杨元初的脸,都绿了!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阻止。 “吴小爷,希望你带话给东南王,杨家从没想过自立为王,更不会与朝廷为敌,这次不过是为了保命罢了!”杨絮棠说。 第226章 前夕(四) 吴赫一生顺风顺水,走到哪儿都是呼风呵雨,他高高在上,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憋屈过! 出越州城时,马车走的不快,马车外全城百姓围观,百姓们议论纷纷。 “听说马车里就是那个镇都抚啊!” “你们不知道吗?这个洛都来的吴大人,把杨先生一家骗去吴府要杀他们呢!” “可不是,昨天街上乱轰轰的,都不敢出去。” “杨先生洞悉了吴家父子的诡计,这才逃过一劫。” “杨先生那么神仙慈善的人,他们居然也要杀?” “听说吴家也是盗匪出身的,自然见不得杨先生这么得人心!说来要不是杨先生,咱们也没有这么多粮食吃。” “他们都要杀杨先生了,怎么还送他们走!” “杨先生仁善啊!念着他们是朝廷派来的。” “朝廷,哪个朝廷啊?不是说当今的皇上也是篡位才谋夺了这皇帝位吗?说白了,都是乱臣贼子!” “是这个理儿,咱们越州能太平这些年,靠的是都抚大人和杨先生,咱们才不管外头皇帝王爷是谁!” 吴赫在马车里听里,将百姓们的议论全听到了耳里,气的恨不得出去杀人。 沐夫人按住儿子,却见吴良启睁开眼醒了。 “夫君。” 吴良启咳了一声,又咳出一口血。 那些话他也听到了!他是带着军令状来越州的,浩浩荡荡威风八面。今日,却这么狼狈的被送走。 一家人到了越港码头,吴赫背着父亲下马车时,就见宋行止正在码头上等他们。 “船已经安排好了!”行止说着指了指他身后的那艘船。 一看那船,吴赫眼睛睁的圆圆的,那是他在望仙岛失去的军船。 码头上,那一排排的军船正大摇大摆的随风微晃着,数过去正好二十艘。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宋行止!” “叫我干嘛,你不想上船啦?”行止双手环胸看他。 吴赫牙都要咬碎了,他让吴娇扶着母亲上船,自己再背着父亲缓缓上去。 上船后,吴赫安顿好伤重的父亲,立即回到甲板,船已经准备离港,而他看到宋行止站在码头上正看着他。 那双狐狸眼,看自己时分明是在挑衅!仿佛在说,你要再落到我手里,必死无疑。 他扶着船桅,探过头去跟宋行止对视:“我们会再见的!” 杨絮棠在后面马车里,行止跳上马车,很不痛快的说:“这么放了他们,真不甘心。” “吴良启活不久,所以很快会见的!”那一脚是他踢的,他用的是十成的功力,吴良启能活到现在已是不易。 “不会吧!”行止说。 “如果你是吴赫,你会如何?” 如果是她? 行止想了想,原本吴家应该是越州之主,如今如丧家之犬子被送走,而且还是自着自家被劫的军船回宣州。 若她是吴赫,一定要百倍的还。 吴赫何止想夺回越州,他已把杨絮棠和宋行止当成最大的仇人。 因为吴良启在回宣州的当天晚上,就死了。 吴良启死的很痛苦,很不甘,咽气的前一刻嘴里还嚷着:越州,越州,越州! 吴赫悲痛欲绝,跪在叔爷爷吴建漳面前:“叔爷爷,孙儿想亲自领兵夺回越州!” 吴建漳恼怒非常,叫来自己第一大将孟松,封他为屠越大将军,吴赫做副将,点二十万兵马,立即出发攻打越州。 大战,一触即发! 第227章 要粮(一) 杨家有探子在宣州! 当吴建漳要攻打越州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杨元初头皮疼了一下,他没想到,吴建漳这么快就派兵! “说是吴良启一到宣州就死了,东南王大怒,立即点兵打越州。”军师庞古说。 杨元初倒不是怕打仗,只是他这城内还在整顿,敌军就来了,多少措手不及。 他自己顺顺形势,吴建漳派兵打越州,他的处境很危险! 吴建漳刚把陈贼赶跑了,正是气势如虹的时候。他若是围困越州,可没有人会来救自己! 当然,那不代表他真的会输! 从凤帝登基,将东南四州给吴建漳后,他就做好了要打战的准备。 第一、就是挖沟壕,做好城门防固。 第二、清点粮食,这个最紧要,他能不能赢就看粮够不够。 第三、还得把百姓的粮摸清楚,不能让吴家军来时,把百姓粮给抢了。 于是他立即下令,派兵去城外几个重要大镇,一方面做好防卫,另一方就是藏好存粮。 不过三日,征军的文榜贴的到处都是。 行止从合山寺下山进城时,就看到城门口的守卫增加了一倍多,盘查十分严密。 一入城内,紧张的气氛扑面而来,转个街头就能看到军士手拿兵器在巡逻。 不少百姓在公告栏上看征兵告示。 “十五以上的男子入伍,就有五两银子呢!” “唉,没想到咱们越州还是要打战了!” “可不是吗?也不知道越州城能不能守得住。” “好在咱们手里有粮,暂时还够吃……” 宋行止看了告示后,立即回绿舍。 谁想一到绿舍门口,便看到门口站着数名杨家军。 她下了马,让初一去栓马后,大步进去。 一进绿舍,见不言不语都在外面。 “那个……杨大人来了。”不语说。 行止已经猜到,是她那师公来了。她再往里走,果然看到扬长避短站在书厅外。 行止决定不打扰,先去沐浴换衣。 书厅内,气氛似乎有些沉重。 杨元初是来要粮的! 那三千万石粮,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岚州放哪儿了? “岚州,现在是生死存亡之际,能不能守住越州,那三千万石粮是关键。”杨元初说的语重心长。 杨絮棠神色十分真诚:“父亲,行止跟我说,你城北粮库内的粮还算充盈,撑一个月应该是不成问题。” 岚州是何意,不肯把那粮食给他? “父亲放心,粮在城内,迟早是要给军士和百姓吃的。只是大战在即,那么多粮不宜挪动。更别说,这城内眼杂的很,保不齐有宣州的探子。若是把粮食暴露了,被人偷袭,那就不妙了。” 杨元初觉得岚州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 “还有一件事儿,行止和林贯祺从吴家抢来的那二十艘军船如今在越港码头,船上是不是也有粮和军火?” “军火和粮食在贯祺手里。” “……”杨元初几乎要怒,岚州为何如此信任林贯祺,那么重要的东西,落在那匪徒手里。 “父亲放心,贯祺虽跟你有嫌隙,但他跟吴家已经绝裂成仇。所以不管以前多大的矛盾,现在他都会跟越州共进退。” 第228章 要粮(二) “最好如此吧!” 杨元初很心塞,而且还他摸不透儿子的心思。 夺了越州后,杨元初知道自己做的有些不地道,也不知岚州心里有没有怨言。 杨絮棠一眼就看透父亲的心思,他立即道:“这一战,迟早是要来的,早来晚来都一样。父亲放心,为了越州百姓,我也会跟你共进退。” 听了这话,杨元初这才像吃了定心丸。 他想青浦山应该是听岚州号令,更别说岚州身后还有影盟,还有那来无影去无踪的吕用之。 他安心的走了。 杨絮棠送你父亲,再回书厅时,就见行止盘腿坐在榻上,往嘴里扔着一颗颗炒干的花生仔儿。 “我师公是来要粮的吧!” “嗯。” 三千万石粮啊,那是得胜的关键! “我上回跟吴赫去城北粮库的时,粮库的粮食多着呢,我师公现在有粮。”行止嘴里嚼着花生说 “……”他当然知道。 行止看他神色:“再说了,我师公挺会打仗的,也许都不用我们出手,对吧老师。” 杨絮棠看她这机灵模样,转身到书案前,摊开了白纸,拿起笔。 行止趴在榻背上看案前画图的杨絮棠,心里已经转了万般心思。 “老师,我要不要把我姐姐她们接回城内呢?”六合寺也不是不安全,就怕吴赫攻城不成,派人去袭六合寺。 “一旦打仗,城内未必太平。不如送她们去青浦山住吧,青浦山内易守难攻,地势复杂,吴家大军就是来了,也不会冒险进山。”杨絮棠回。 行止眼前一亮,觉得十分可行。 “林大哥应该不会拒绝,我明天就去找他商量。” 行止看老师已经在那大白纸上画了一大半,她立即下了榻到他身旁,仔细看白纸上画的。好像是一种机械,仿佛是用轮轴做的。 “老师,这是什么?” “这叫重机弩,是比一般连弩更大型的远程是武器,射程可达数十丈,可远程攻敌。”杨絮棠说。 “……”行止仔细看,她像是看过,但是这个弓弩是底座的,底座是三角的,下盘有托底,一次能射出三支箭。每根箭竟比成年男人的手臂还要粗,下面有机械设计,是转动拉弓射出的。 “这个武器能做出来,当真厉害了。”行止说。 “杀伤力还是有限,比不上火药。”杨絮棠说。 “火药咱们有啊!” 行止对这场战,还是乐观的。他们有粮有钱有船,吴家军来了真不怕。 杨絮棠转头看她,见她眼眸闪闪发亮,没有一点大战要来的紧迫感。 “跟吴家打战,看来你很兴奋。” “迟早是要打的嘛!” “前期不许冒头,我父亲有全盘做战的机划,吴家想破城绝非易事。”杨絮棠说。 “我知道啊!”行止说着,忍不住笑了。 笑的有点莫名奇妙。 “笑什么?” “笑老师你是在世诸葛,天下第一等聪明人,我做你的弟子,做梦都要偷笑。”行止忍不住拍马屁。 “……”杨絮棠知道她又在调皮了。 “是真的啊,林大哥今天也说,你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 “你们今天说我什么了?”杨絮棠只好顺着她问。 第229章 安排(一) “说你神机妙算,在世诸葛,他如今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行止说。 “……”杨絮棠的嘴角渐渐浮出笑意。 “他还说说啊,老师你好像料到吴家马上会派兵来攻城似的,所以顺势将越州城的主控权给我师公。这样我师公才能带着杨家军一心迎敌。若是当时不交权,城人乱轰轰的还在争权,岂不是便宜了吴家。”行止说。 “……” “其实我最服您的是那三千万石粮。”行止马屁拍的越来越顺嘴。 杨絮棠也不画重机弩了,就听行止继续说。 “我大伯父几乎把老底都掏了,凑了这么多粮食,最后到您手里,您还给每家每户发了粮食。现在每家每户都有余粮,听到打仗的消息,心也不乱,算是把城内百姓的心给稳住了。”行止说。 “……” “老师,你说你怎么就能把所有事儿,都能想的明明白白,最后安排的妥妥帖帖呢?”行止挽着他的手抬头,她都崇拜死他了。 杨絮棠看她眼睛闪亮,流波转盼,小嘴巴一开一口全是好听的话,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你今天的嘴很甜?” “甜吗,我又没吃蜜糖。” 她刚说完,杨絮棠就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眼眸深黯的像要吃人:“还说没吃蜜……” 行止先懵了一下,瞬间像真吃了蜜糖,嘴里到心里都甜丝丝的,她仰着头说:“我的确吃了不少,要不你再尝尝。” 杨絮果然低头,彻彻底底狠狠的尝了许久,才抱着她泛软的身子低声说:“我若不把一切安排妥帖,又怎么把你想要的天下给你呢?” 行止睁大眼,巨大而强烈的欢喜涌过来,她道:“是咱们的!” 杨絮棠的声音更哑:“对,咱们的……” 次日行止一早就赶到六合寺。 她先遇着林贯祺,就把想让母亲和姐姐暂时住到青浦山的想法给说了。 林贯祺立即赞成:“我也有这个想法,依我看吴家的大军很快就到,六合寺也未安全。” “那我这就去跟母亲和姐姐她们说,事不宜迟,现在就收拾,下午咱们就上青浦山。”行止说。 林贯祺点头:“行,我现在派人回寨里,让我母亲安排!” 行止立即去见母亲和姐姐。 一听行止说去青浦山,余氏迟疑了一下。 对一般人来说,青浦山那就是土匪住的地方。虽在行止跟林贯祺交好,可交好跟住人家的地是两回事! 既然六合寺不安全,那就回城呗! 知微却在思量! 她是知道山下的形势的,她虽是闺阁女子,没见过打战,却也知道那要真打起战来,怕是残酷的很。 行止得罪吴赫得罪的狠! 吴赫若是带兵杀回来,会不会先攻六合寺,绑了她们去威胁行止呢? 若是她们真的落在吴赫里,岂不是要连累行止! 青浦山是土匪住的地方,要以前她也怕的很。 可如今,行止跟那林少寨是兄弟,这些日她虽没有照面过林少主。 可林少主真的很照顾她。 她们每天能吃上新鲜的果蔬,都亏了林少主送来。更别说四居院,也是他修缮的。 他,不是个坏人。 第230章 安排(二) “娘,就听行止的吧!”知微劝母亲,“如今天也热了,青浦山凉快,我们住那儿也安宁。” “是啊,娘,我送你们去。林少主的母亲沐姨是个顶顶好的人,很好相处的。”行止也劝。 知悦倒不懂这么多,但行止和姐姐都说好,她也跟着劝。 余氏只好同意。 “那就事不宜迟,咱们现在收拾,下午就上山。”行止说。 这么快! 不过反正是要上山,也没必要再拖时间。 知微立即安排收拾。 “姐姐,先带一些生活必备的,特别是行宥要用的。其他的,我会再安排人送上去。”行止说。 “是不是山下的战局,已经很紧切了?”知微问。 “也不是,只是进青浦山的山寨有些曲折,东西带多了反而不便。” 知微明白,所以也就收拾了一辆子东西出来,其他的都留下了。 行止让姐姐收拾,她又出去支会林贯祺。 “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回青浦山先告知我娘,她会收拾好地方。行止,你可以放心,我母亲一定会照顾好你母亲和姐弟。”林贯祺说。 行止十分感激:“林大哥,大恩不言谢。” 林贯祺笑:“你我兄弟,何必客气呢!” 知微办事麻利,吃过午饭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也装好车子。 用过饭后,知微把行止叫住:”我去跟无尘大师辞行,承蒙他们照顾了这么多天。” “我跟你一起去。” 知微让马车先行出去,她跟行止去见无尘大师。 哪知到方丈院门口,就见到林贯祺也站那儿。 林贯祺在六合寺住了数日,虽然受行止所托要照顾宋姑娘她们,但她们一直住在六合塔旁的厢院中,平时很少出来。 他也不可能进去打扰,所以这么多天,他们是一面都没见过的。 突然见她,他脑子麻了一下,眼睛直直的愣是移不开。 知微今天穿着的极利落,头发盘成双丫,只别了两根珠钗,脸上素净,未施脂粉。但她实在是秀色婉约,娇柔无匹。他每每只见她一眼,不自主的头晕脑热。 “姐姐说要跟无尘大师辞行。”行止咳了一声说。 林贯祺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正好我也要跟无尘大师辞行。” 于是三人一起进方丈院。 无尘大师知道他们要走,也不意外。 他对知微有几分另眼相看,说她是有佛根的人。 “女施主下山后,仍要继续念经礼佛,如此才能化厄渡劫。”无尘说。 “大师放心,佛经佛书我都已经带了,我依然会坚持每日抄经颂读。”知微忙说。 无尘深深看了眼行止:“宋施主,你有劫业在身,定要珍重。” 行止心中有数,忙连诚心称是。 三人辞了无尘大师出来。 此时他们的马车已经下到山门口,三人便走石梯下去。 林贯祺万没有想到,还可以与宋姑娘如此并走的一起下山,他头脑有些发涨。 行止和知微正在说话,每句话都敲进了他脑中,只觉得她的声音比那喜鹊还好听,只盼她多说几句话。 第231章 五更 青浦山离六合寺不算远,但山路并不好走,马车里坐着的都是妇孺,自然也走不快,所以到傍晚天快擦黑时,他们才到山脚下。 山脚有个山门,驻守着十来个响马兄弟,而山门旁,建了个供这些兄弟放哨住的房子。 山路很险,知微她们不可能连夜上山,所以只能在山脚住一晚。 “只能这在屋子对付一屋,就是有些脏,我现在就让他们收拾。”林贯祺有些不好意思,这房子不仅简陋,还脏,脏着还有味儿! 要知道,一群响马住的地方,可没什么讲究。 行止让母亲姐姐先在马车内,自己到屋里一看,各种奇怪的酸臭味儿扑鼻而来。 她捂捂鼻子说:“没事儿,就住一晚吧!” 林贯祺让响马们收拾干净些! 待响马们收拾好,行止才让初一带着丫环们再收拾了一遍。 知微把行止叫以马车旁:“我们若是住了那房子,林少寨主那些兄弟怎么办?” “大男人,以天为盖地为席,没事的。”行止说。 “……” 知微有些不好意思,可眼下只能如此了。 林贯祺屋子里收拾差不多,立即把响马们叫走,还叮嘱他们一步不许靠近哨屋。 行止见林贯祺这么细心,十分感动。 响马们走了,知微她们才下马车,带着丫环婆子简单的收拾铺床,烧火做饭。 林贯祺也在想知微她们的晚饭问题。 他把兄弟们叫来:“你们今天可有打什么野味?” “少主,我们正好打了只鹿。” 林贯祺一想,宋姑娘之前那么喜欢那两只白鹿,若是知道要吃鹿肉,不仅不喜欢,说不定还要伤心。 “弄几只野鸡野兔来……” “是,少寨主。” 这些响马对山里的鸡窝兔窝熟悉的很儿,不一会儿还真摸出几只野鸡野兔来。 林贯祺亲自动手,将野鸡野兔杀了,内脏全部掏干净,又就着响马们新生的火堆,把毛全拔烧了。 响马们:“……” 这种活儿,他们来干就是了! 那车里的贵人也不知是什么人,能让少主这么上心。 林贯祺处理好野味儿,才给行止送去。 行止正好找他,见他一手野味儿愣了一下。 “兄弟们打的,要不烤了让宋姑娘她们将就一顿……” 行止不是没看出来,林贯祺对她姐有多上心,现在看他手上沾着血,身上粘着毛。说真的,她都被感动了。 “姐姐她们带了一些面粉,这会儿已经烧了水,在揉面发面,要蒸馒头。” “那这些……” “拿去问问……”行止说。 林贯祺想自己是外男,宋姑娘是一点不能唐突的,便要将手里的野味给行止。 行止并不接:“咱一块过去,出门在外,没那么讲究。” 两人到了哨屋跟前。 行止也没讲究这么多,让林贯祺跟自个儿一块去哨屋。 这哨屋,就是用泥土夯成的几间房子,再用毛草树枝封了顶,其实很简陋。哨屋外,搭了个灶头,平时守山的兄弟会在灶台上煮肉吃。 此时知微让婆子们把灶台收拾了,还搭了两块板子。 丫环们在揉面发面,灶上的大锅在营业税水,放了一个木织笼子。 知微看第一团面发的还可以了,就开始做馒头。 第232章 六更 林贯祺印象里宋姑娘是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风,虽行止说她姐姐会做饭,他脑海里总想不出她做饭的样子。 如今见她一双纤巧的手居然做馒头,他看呆了。 “姐姐,林少主弄了野味来。”行止说。 知悦本来因今天晚上只能吃馒头有些沮丧的,看到林贯祺手里处理过的鸡和兔时,眼睛一亮。 “太好了,我们足有两个月没吃过肉了。” 住五空庵后,她们就没吃过肉了。她吵过要吃,但大姐姐说她们住佛门之地,要守佛门的规矩,要跟着吃素。 知微也知道,只吃馒头难为知悦了,更别说林寨主一片好意还特意把鸡兔处理送来。 “现在蒸着馒头,没有灶锅可以做了。”知微为难的说。 “那我来烤了,野味烤了也好吃。”林贯祺忙说。 “这里有些调味可以用。”知微指了指灶台上的几个调味盒 她在跟我说话吗? 她在跟我说话! 林贯祺脑子嗡嗡想,也不知是不是情急,竟有些结巴:“好,谢、谢宋姑娘……” 行止在旁边,忍不住笑了。 她和林贯祺一起寻了个空地,搭了个架子,开始生火,把木棍削尖,插上兔鸡开始烤起来。 不一会儿,那架在火上的兔鸡被烤的焦黄黄金灿灿的,肉香味弥散开来。 跟着干活的丫环婆子们都忍不住会多看几眼。 连被抱着的小行宥都眼巴巴的看,哈喇子流了满嘴。 知悦好笑捏还是个小粉团子的弟弟:“你馋啥呀馋,你连牙都没有……” 等烤好了,知微一样要一只,让婆子切块装盘,其他的都给响马兄弟们吃。 过一会儿,她又行止给送去两笼馒头。 这些响马,都是些糙人,头一回见这么白细松软的馒头,一咬一口香,连连赞叹。 “贵人吃的精细玩儿就不一样啊!” 林贯祺也咬着馒头,嚼在嘴里香软可口,吃着馒头,那烤兔烤鸡都没味了。 眼见那些响马三两下就要将那一笼馒头拿了,他眼明手快,赶紧夺了两个在手里。 那几个看山门的兄弟一愣。 他们少寨主平时不是爱吃肉吗?怎么跟他们抢起馒头了。 林贯祺可不理他们,嘴里咬着馒头,细细的嚼着。 夜很深。 山里蚊子多,行止帮着姐姐们架起了纱帐,让她们好睡一些。 待她们都睡了,她却没有睡意,坐在哨屋外的大石头上,看天上的那轮大月亮发呆。 “行止。”知微叫她。 “姐姐,你不是睡了吗?”行止看姐姐站一旁。月下的知微柔美婉约,倩影窈窕,行止心头一片温热。 “我也有些睡不着。”知微的眼眸带着笑决。 “姐姐上来坐坐,我们说说话。”行止说着对姐姐伸出手。 知微将手递给行止,她拉了自己一把,坐在她身边。 “这战事起了,你当真要小心。”知微心头满满的担忧。 “姐姐,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平安安的。我这是去挣天下的,以后可以做大将军,封侯拜将。等老师做了皇帝,说不定姐姐你还能封个乡君县主有什么的,或者弄个女官当当。”行止笑。 知微听她说这话,不由笑了。 她轻轻握住行止的手:“姐姐不求你封侯拜相,只要你平平安安。” 第233章 七更 次日天一亮,她们吃了些昨天晚上剩的馒头,便上山。 沐氏昨天就知道有客人要上山,早就已经准备妥当。 林家寨子大,正好后寨有个小院子空着,此时已经归置的妥妥当当。 快中午时,行止他们一行才到寨里。 林霸虎不便相迎,沐氏带着身边的侍女婆子相迎。 余氏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听说林贯祺的娘是个有出身的,可想土匪头子的老婆再有出身,也就那样吧! 谁想沐氏一出来,余氏和宋知微等都愣了神。 沐氏不过三十来岁,她一身素长锦衣,梳着流云挽髻,容颜秀美还有三分贵雅,眸光溢彩不失成熟端庄。 这样的美妇人,就说她是有王侯高门嫡妻也有信的,哪里是什么粗野押寨夫人。 行止跟沐氏是熟悉的,先郑重见礼,才引见母亲和姐姐们跟她相识。 沐氏先寒暄了几句,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知微姐妹。知微知悦一个温婉一个灵动,只一眼便让她喜欢了。 她很快就挽着余氏,引她们去住处看。又说自己常年在山里,丈夫粗鄙,平时可没人跟她说话。 正好她们来了,可以一起做伴。 余氏本来还忐忑,但沐氏这般亲和,声音又温柔好听,她不知不觉也卸了心防。 她们去那寨院看了,收拾的极干净,屋内住行要用的,几乎都有,可见沐氏是精心准备了。 余氏十分感激,知道沐氏竟比自己还大一岁时,很自然叫了一声沐姐姐。 行止看母亲姐姐能适应这里,总算大大松一口气。 中午,林霸虎设了宴,父子俩特意款待行止。 林霸虎知道山下形势,跟宋行止喝了几杯酒,见行止举止直爽,很是欣赏,抓着她的手腕说:“小兄弟,你去跟杨先生说,他若是肯去打这天下,我林霸虎一定带着山中兄弟相助。这土匪老做着也没意思,一起去干大事。” 行止见林霸虎这么豪气,端起酒杯:“有了林叔叔您这话,我们大事一定能成!” 行止这一声林叔叔,喊的林霸虎心花怒放。别看宋行止年纪小小,为人直爽,很有意思,贯祺跟他做兄弟,值了! 吃完饭,行止去后寨院。 沐氏陪着余氏她们吃了饭,丫环婆子们正在收拾,沐氏抱着小行宥,正跟余氏亲热的说话。 沐氏跟余氏很是投缘,还猛夸知微知悦,不时又用手去逗小行宥,将小行宥逗的直笑。 女人们的友谊建立起来,当真是快。 行止看母亲神情放松,跟沐氏说话自然亲昵,两个姐姐似乎对这儿也颇为满意,她彻底放了心。 如今越州马上要大敌当前,她不想再这儿耽误太久,跟母亲说要下山。 一听行止说要下山,余氏不淡定了。 顾不得跟沐氏说话,拉着她的手。 “小知了,要不你也住这山上吧!” “……” 行止看沐姨还在,正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再看母亲,自从行宥出生后,母亲看她时,眼中愧色就从没有散过。大约是觉得耽误了她,她明明是女孩子,现在却要像男人一样去打仗! 第234章 八更 行止平时跟母亲并不亲昵,想着现在下山,跟吴家打仗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就不定要一年半载才能见。想到这里,她一把将母亲抱住:“娘,我这是给行宥挣前程呢!我不亏,真的。” 余氏被她这一抱还愣了,听她那话,鼻头一酸,低声说了句:“娘对不起你……” 沐氏早看出行止是个女娇娥,她将行宥交给知悦,过来安慰余氏。 “娘,行止这下山回城需要时间,不能再耽误了,让她早些走吧!”知微在一旁说。 余氏点头,抹了抹眼泪:“你送送她。” 知微送宋行止和林贯祺下山。 知微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这次分别是不一样的,眼见他们要到天梯口,行止他们这就下山去了,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啊!过些日子,说不定我就来看你了。”行止说。 “不许哄我……”知微嗔她。 一旁的林贯祺看知微红着眼眶,泪水凝在眼里一滴没落,心口闷痛的很。他忙说:“宋姑娘放心,我一定会照顾行止,绝不让她受伤。” 知微本来抓着行止的手,都忘了一旁还有一个林贯祺。 听到他这么说,心中感激万分:“谢谢你,林少寨主。” “姐姐,我跟林大哥是结义兄弟,大家都那么熟了,你也跟着叫林大哥吧,不必这么见外。”行止说。 知微是最守规矩的,行止说话不讲究,她平时都要好好纠正的。然这一刻,她却顾不得许多,郑重给林贯祺行礼:“林大哥,行止年幼,行事有些莽撞,可能真的要麻烦你照看一二。” 这一声林大哥唤的林贯祺心胆打颤,此时知微就是叫她从天梯上跳下去,他怕是都会干。 “姑娘放心,我与行止是生死兄弟,就是豁出我的性命,我也会照顾她,保护她。”林贯祺立即说。 一旁的行止听着只想叹息了。 二人跟知微分手后,便不迟疑,加快步伐下山。 下山后,林贯祺要回六合寺,行止则直接进城。 行止骑马进城,远远就看到城门外,浩浩荡荡的百姓正推着牛车、骡车或者手推板车的进城。 “……” 她越往城门进时,见百姓大多手持户牌,由门口的守卫检查之后放行。 行止知道,杨元初是让附近乡镇那些大粮户都搬到内城内来,不能让吴家军来后,有机会夺了粮食。 而城门外,不少兵士正摞着衣袖裤腿正在加深壕沟。 这种画面,行止太熟悉了。 前世她守越州那会儿,将城壕挖的比现在还深呢! 看来吴家大军应该近了。 她不犹豫,夹夹马肚进城。 城内一片肃杀,最繁华的昌南昌北街,百姓的门摊生意都收了。不少百姓就是出门,也是埋头快走,办完要办的事就赶紧回家,大门紧闭。 行止没有马上回绿舍,而是转头去醉花阴。 醉花阴所在的青楼一条街,如今也消停了。 杨元初命人贴了宵禁令,过了戌时(晚上七点后)就不许出来。 而她到醉花阴,是有极重要的事儿要办。 第235章 红樱军(一)九更 行止早在一个月前,就干了一件大事。 那就是,她让柳是如张罗着,把醉花阴在内的所有的青楼给买了。 买青楼的时候,柳是如还吓了一大跳。 一开始她以为宋行止是看中了她的美色,她是打算好好服侍他的。谁知她每次来,有时跟她喝喝小酒,后来居然开始教她摔跤,说是让她有点护身的功夫。 柳是如是个刚毅的女子,为了职业需要琴棋书画的还算略识一二,却没学过功夫。 饶是这样,她还是学了。 紧接着,就是买青楼,一家家的买。 等青楼买完,行止让她清点所有青楼妓子的名册,一听这些妓子竟有近五百人时,她眼前一亮。 “那是一个营啊?” “营?”柳是如不解。 “女子营,红樱军。”宋行止跟她解释。 柳是如还是没明白。 宋行止就开始哄她:“姐姐,这女子做皮肉生意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们学点技能,做个女子营学打仗算了!” 学打仗?一开始柳是如是想都不敢想的。 宋行止又哄她:“学个技能,总比伺候男人强。你回头把姑娘们召集有了,就说只要是跟着学的,我就有银子赏,每月还有月例。” 没过几日,行止宣布停了醉花阴的生意,其他青楼照开。 所有妓子,每日要学一个时辰的摔跤。 她时间有限,每日也只能抽半个时辰来醉花阴。 那些妓子练的手酸脚疼的,怨声栽道。 奈何宋行止会哄人,她本就生的俊,嘴巴甜,姑娘们都喜欢他。他人不能来,就托漕帮的人送些时令瓜果来。就是这样,竟也把这些姑娘们哄住了,勉强坚持下来。 半月前,柴荣回来了。 宋行止带着柴荣搬来了一大堆弓弩。又要让姑娘们每天练一个时辰的弓弩。 弓弩重的很,单手拿起来都费劲儿,更别说要要把箭射出去。 姑娘们不肯练,就是练,也练的不那么专心。 谁想,这几天官府贴了宵禁告示,不许她们晚上营业,再加上满城都在传闻要打仗,说是吴家军队都快到城门下了。 听到这消息,姑娘们既没事干,也怕越州城真要破,竟开始练起来,倒练的还不错。 行止到醉花阴时,醉花阴内早收拾出来,姑娘们或练摔跤,或练弓弩,一片热火朝天。 哪知行止一出在门口,那些姑娘发现他,立即朝他而去,个个浑身解数讨他欢心。。 “宋公子,你终于来了……” “你都好久不来了……” “对呀,奴家想死你了,奴家学会您上回教的那张戳喉踢蛋了,练给您看好不好啊?” “我已经能射中红心啊,你跟我去看呀!” 行止喜欢姑娘们这片热情洋溢,但又怕沾上她们的脂粉香,忙道:“一个个来,一个个来,好不好?” 行止真有耐心看了会儿姑娘在圆台上摔跤,射击。 直到见柳是如站在楼梯口看着她,她这才勉强脱身上楼。 进了房间,行止笑:“柳姐姐,各位姐姐们练的很不错啊!” “听说要打仗了,加上又没生意,大家才练的勤。”柳是如说。 第236章 红樱军(二)十更 行止对这些青楼女子是很有信心的! 怎么讲呢? 青楼的姐姐们扛压能力强,求生欲望强,不像普通的女子,看重男女之防,爱惜脸面。 对她们来说,卖皮肉已经是尊严被踩脚底下了。现在让她们练射击和摔跤,她们接受的快。 果然,她们练的比她想像中好。 “还是柳姐姐你功劳最大呀!”行止握着柳是如的手,发现她掌心都起了薄茧,可见近来她练的也勤。 柳是如已经她这样,她道:“行止,我们这是也要去打仗吗?” “现在不打。”行止神色认真的了几分,“你只管跟姐姐们好好练,不要声张就是。” 柳是如看行止的神色,心头莫名一动。 从醉花阴出来,天突然暗起来,仿佛是要打雷下雨了,这是要变天了。 这何止是要变天,越州连下了五天大雨,街上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等第六天,天终于放晴了。 谁想,吴家大军竟是到了。 这么快! 行止得到消息时,跑去城墙上拿远视镜看了,果然看到越州城外不足五里处,黑压压的一大片。吴军气势如虹,声势浩大,前面的步兵手握着盾牌,中间的骑兵摇着旗子。 “杨贼谋逆,立即投降!” 这一声声喊的,几乎震动,哪怕是隔了几里,城内也听的清清楚楚,十分骇人。 行止看那一大片,心想吴军号称二十万,就算没有二十万,十万肯定有的。 可是从宣州到越州,只间还有数个要镇,难道他们势如破竹,所以这么快把那几个重镇给破了。 行止从城墙上下来,遇上身着帅服,正要上城楼的杨元初。 “参见师公……” 杨元初看到行止,不由问:“你老师来了?” “没,我听到外头声响,所以来看看。” 杨元初多少有些失望,不再跟她说话,带着将士们上城墙了。 行止快速的回绿舍,把情形跟杨絮棠说了。 “老师,吴军当真就这么厉害吗?” “吴建漳派的大将孟松是名悍将,跟陈广交战时,就是由他率领,陈广内部之所以会内讧,也是因为孟松派人离间所致。”杨絮棠说。 “刚才那气势,他们仿佛马上就要破城似的,我师公派在海尾三镇的守镇将士,居然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不是没有抵抗力,而是压根没有抵抗。我父亲只要确认,周边村镇内没有余粮可以让吴军抢掠,就不会太去在意剩余百姓的死活。”杨絮棠淡淡的说。 “……”这太杨元初的风格了。 “轰!” 突然一声响,是从城门那边传来,仿佛大地都震了一下。 他们师徒互视一眼,都没明白发生什么事? “轰!” 又是一声响! 究竟怎么回事啊! “我们去看看。” 师徒二人丝毫不迟疑,立即赶去城门口。 原来孟松和吴赫率大军到城门前后,推了有四台撞车,那撞车上面架的不是实木,竟是石柱。 十几个步兵推着撞车,竟开始撞城墙。 城墙虽然坚固,一时轰轰作响,搞的城墙仿佛也在颤抖,弄的人心惶惶。 第237章 骂战(一)十一更 紧接着,孟松开始破口大骂。骂杨元初狼子野心,逆贼叛徒,无耻下流,世所罕见。 吴赫骂的就更恶心了!说杨元初认了他爹吴良启做干爹,还跟自己做拜把兄弟,更下贱到想娶他妹妹,要做他吴家上门女婿。在他父亲面前点头哈腰,端洗脚水,为奴称婢。 没想他居心叵测,下毒谋害。 行止和杨絮棠赶到城门时,就听到吴赫骂这一段。 二人:“……” 他们不约而同的转头看事杨元初,只见杨元初气的脸都绿了。 行止用远视镜看,见吴赫身着盔甲,骑在马上,撕扯着嗓子骂。 当吴赫发现杨絮棠和宋行止师徒居然还在城墙上时,他开始骂杨絮棠。 杨岚州你枉为儒生领袖,其实道德败坏,十足十的伪君子。你下流淫邪,通女干学生宋行止。跟学生宋行止同宿同寝,日日颠鸾倒凤,毫无廉耻。 你败尽姚琮名声,天下士子耻与其为伍! 他这声音大的很,城头上个个都能听见。虽都知道可能是吴赫胡编,但杨宋二人师徒情深全城皆知,难免不会浮想联翩。 行止又气又慌,心想吴赫什么时候知道她和老师的事? 她转头看老师,却见他神色平静,毫无波动。 其实吴赫哪里知道行止跟杨絮棠的事,他不过是胡编乱造,能怎么恶心他们,就怎么恶心。 行止是最护老师的,别人说她怎么都行,她无所谓。但骂老师,一点不能忍。 她立即跳上城头大喊:“老子的马奴是不是来了?” 吴赫正骂的起劲,突然听到宋行止的声音,又听到他一声马奴,突然咽了一下。 “吴赫,你这狗奴才,当日你跪在你主子我面前,磕着头说要给我牵马,做我马前奴,我才留你一条狗命,你忘了?” 吴赫急了:“宋行止,你不要胡说八道!” “呵,我胡说八道。当初你在醉花阴输给我,跪在我面前说要留在醉花阴当龟公,给醉花阴的姐姐们日日洗兜衣。当时很多人都在,要不要一起来对质啊!!” 天哪! 宋行止这骂可就不是简单的骂,仿佛有凭有据似的。 “你胡说!” “对了,吴赫,我刚碰到后庭花的孙老板。他说后庭花的恩客们很是惦记着你。赞你长的俊,功夫好,问你什么时候回去呢!” 哇! 后庭花是什么地方,那不是男倌馆吧! “宋行止,你闭嘴!我根本不认识后庭花的孙老板!”吴赫气急,骑着马在原处打转。 要说吵架,宋行止前世混三教九流,吵架一点不输阵,她可以骂的更恶心更下流,还面不红气不喘。 “吴赫,我那小红马可是想你想的很,你什么时候回来给它洗腚啊!哈哈哈!” 行止这么一声哈哈哈,那城头的将士也跟着几声哈哈哈。 杨元初听宋行止骂的那以粗俗不堪,虽然一下子气势拉过来,心里不免嘀咕,岚州儒雅温文,怎么能让宋行止这么粗鄙不堪。 想着,他转头看岚州。 谁想岚州正看着宋行止,嘴角竟含着笑意,那眼神还有几分骄傲似的。 一个会骂人的学生,有什么可骄傲的! 第238章 骂战(二)十二更 宋行止骂的很粗俗,却很管用! 本来孟松吴赫相互配合,骂的气势如洪,不仅把杨元初气的够呛,杨家军被那撞车也撞的六神无主。 宋行止这么站墙头一阵骂,吴军是阵阵的尴尬,那些推着撞车要撞墙的步兵们都愣住,一时不知要不要撞。 杨家军这边呢,随着行止骂人的节奏,时而哄堂大笑,时而跟着应呵,刚才的郁气一扫而空,士气又回来了! 两军交战,双方骂成这样,的确前所未有,也让人啼笑皆非。 吴赫气的脸色发黑,手里握着兵器,恨不得飞上城墙跟宋行止干一架,把他给杀了。 孟松气恼之极,本来他今天没打算正式攻城,就是想振振威风,挫挫杨家军的锐气! 谁想一个宋行止,居然比他们还会骂人,还骂的那一个下作啊! 孟松立即拉弓射箭,速度极快,就朝城头的宋行止射去。 行止站在墙头,还骂的正起劲,但也的确招人。孟松的箭法奇准,眼看就飞上来,几乎就到宋行止跟前,要射中她的心口。 杨絮棠脸都白了,一跃而起,将她抱住,踢飞箭头。 他将行止抱下来,顺手就拿了旁边弓箭手的弓箭,朝孟松射出一箭。 孟松反应快,拿刀去挡,将箭头削掉。但杨絮棠的第二箭紧接着就来了,这一箭射在他身后明晃晃描金的吴字帅旗上,帅旗倒了! 帅旗一倒,吴军彻底乱了。 士气已散,不能再叫阵,孟松只能先行撤兵。 杨家军先是一阵嘘声,紧接着开始敲锣打鼓高呼,一时间士气高涨。 杨元初很是高兴:“岚州,刚才你那两箭,射的好极了!” 杨絮棠没什么表情,还睨了行止一眼,淡淡的说:“吴军应该能消停几日。” “有你在我身边,我相信必定能打的孟松落花流水。”杨元初说。 “我这只是雕虫小计,正面迎敌还要靠父亲。”杨絮棠说。 “先不多说,先回家,我们父子再仔细商议。”杨元初简直不要太高兴。 杨絮棠道:“父亲应该知道,我平常不参与杨家军中事务,今日只是来凑热闹。在为行止顽皮闯祸,我才出手!” 行止在一旁,心虚的摸摸鼻子。 “……”杨元初满腔的热情被浇了盆冷水。 行止这个时候很懂事儿,降低存在感,跟在杨絮棠身后。 师徒二人下了城楼,一路无话回绿舍。 回到绿舍,两人立即进书厅,关上门。 行止可是心头还有些泛慌:“老师,吴赫怎么会知道咱们的关系啊?” 他们平时挺小心啊! 好吧,也不是很小心!也没有特别避忌。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她一定跟跟在他身边,两人举止亲昵,老师护她也护的狠,就像刚才那箭,想想也是惊险。 “知道又如何?”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他也不在意。他将她拉到跟前,“你刚才骂人就骂人,为什么站那么高?” “站到高,气势上逼人。”行止说。 “也容易被当成靶子。”刚才真的十分惊险,有一刻他心脏都停了。 “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是不怕。”行止笑。 第239章 反客为主(一)十三更 杨絮棠看她还没心没肺的样子,便知道行止性子就是如此,就是让她活十辈子,她也改不过来。 他也没想让她改! 就这样吧,他也稀罕。 “老师,吴赫现在肯定气死了。”行止脑筋转动着,“他有张好面皮,要是肯投降的话,我决定不杀他了,就让他去后庭花做男倌,应该有少人喜欢。” 行止这几日,总记得无尘大师说的话,她前世杀了不少人,染了不少血腥。这辈子,能不杀人,她就不杀了。 “……”杨絮棠想,从城墙到现在,他一颗都悬着,就想刚才那箭几乎都要在她跟前了,便提心吊胆。 到现在,人还是紧绷着,结果呢,她还在意淫这些。 其实行止就是过过嘴瘾,没有继续放肆下去。 “老师,今天你把吴军的帅旗都射倒了,吴赫又被我这么羞辱,他一定恼羞成怒。你说我今天晚上带一支骑兵,去偷袭他们,如何??”行止说。 “……”杨絮棠看她眼珠子转,就知道她有别的念头。 行止虽然冲动,是极聪明极敏锐,非常有军事头脑,她这个提议极好。 “而且一定要今天晚上!”行止不知老师是何想法,继续解释,“吴军这么快就赶到越州,前几日还下大雨,他们这一路一定又累又乏。再加上今天叫阵,败阵而归,更是军心溃散。我猜,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会去偷袭。” “……”杨絮棠没说话,只是看她。 行止以为他不同意,又道:“老师,我记得有人跟我说过,最好的防守其实是进攻啊!三十六计里不还有一计叫反客为主吗?” “……”杨絮棠仍没说话。 “老师,我带我的红樱军去,这偷袭只能今天晚上,错过了就没用了。”行止几乎是求他。 “你的红樱军骑术不行,你今天晚上要去偷袭,要快去快回,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进主帅帐内,把孟松给杀了,才算成功。”杨絮棠说。 “那你是同意了。”行止笑。 杨絮棠是担心的,非常的担心。 可他也知道,行止有奇勇和奇智,杨家军里没人有她这份孤勇和胆量,也只能她可以办这件事。 “你带着扬长和辟短去六合山跟贯祺汇合,我现在会命人送信给他,他会事先安排,记得你们最好在子时三刻动手。”杨絮棠说。 行止得了他的令,立即去换衣拿武器,一点不耽误。不一会儿她就换好一身玄色的夜行服,头发绑起,腰上挂着鞭子。 杨絮棠见她这样,心里多少还是担心。 行止知道他担心,便说:“你放心,这次我一定按你说的做,杀了孟松就走。就算吴赫在我眼皮子底下,真的下跪给我做马夫,我也不杀他。” “……”杨絮棠不由笑了,拿出一把匕首,“这把匕首削铁如泥,关键时刻应该有用。” “行。”行止说着,将匕首塞进了靴子里。 扬长和避短也都收拾好,只等天一黑他们就出城。 第240章 反客为主(二) 夜幕低垂,天空无月,天上只能见着几颗星子。 吴军大营扎在城东北处十余里外,四处安安静静,远处能听到知了吱吱的声音。军营内,有此起彼伏的营火。 吴军的帅旗有些歪歪七七的插在架起的木营楼上,一阵风吹过来,仿佛又吹歪了一点。 行止、林贯祺和扬长避短也就带了一余百余,伏在离吴军大营旁边的矮树丛内。 夜更深了! 就像行止所预料那般,吴军是没日没夜的赶往越州,其中还淋了好几天的雨。下午叫阵后,全军上下渐渐沉入梦乡。 行止他们带的都是短剑短刀,再来就是火药包。 众人蛰伏了许久,悄悄靠近大营。 林贯祺这次带的人,皆是干偷盗的好手,行走如鬼魅无声。 行止人瘦身形,更是灵活的很,她率先入了大营,跟林贯祺对了一下暗号,一队人马放火药,一队人马去找粮库,而她带着扬长避短去主帅大营。 吴军将士上下真的是累了! 绝不大部分人都睡了,路上遇到几个巡逻的哨兵,也被轻易解决。 行止渐渐靠近主帅大营。 刚走近一些,便闻到阵阵的羊肉香,而且还是炖羊肉,放了桂皮花椒等大料,那香气从帐里出来,在极远都能闻到。 吴赫这厮,被她气成这样了,居然还有心情吃羊肉? “孟叔叔,今天这口气真是咽不下去!” “小爷放心,我一定会生擒宋行止送给你,到时你想玩玩后庭花,也不是不可嘛!”孟松的声音,简直猥琐极了。 行止听着眉毛都要竖起,无耻下流的,果真要剁了他,还得切了他们的子孙根,看还能不能玩后庭花! 行止在心里叫他们骂了个遍! 但还她还是记住杨絮棠的叮嘱,要沉住气,只杀主帅,杀完就跑,不能恋战。 于是,她忍。 “这可是孟叔叔你说的,我不仅要玩宋行止的后庭花,我还要他做我的马奴,让宋知微和他一起。”许是幻想到那画面,吴赫的声音变得轻浮愉快许多。 奶奶的! 居然还敢想她姐姐! 行止的手已经痒了,想冲进去杀人。 可是能吗?不,她不能。 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一百余兄弟,她自己死不要紧,不能连累兄弟。 “听说宋家姐妹都是极品姿色的,到时给我玩玩……” 越说越下流了! 宋行止发现自己居然还能忍着,真是个奇迹! 好在没让她等太久,吴赫大约也累了,幻想意淫的也差不多,羊肉也吃饱了,从孟松帐内出来。 行止就躲在帐子一侧,看到昏暗的光线下,吴赫的背影。 这个时候如果她冲过去,就可以把他的脑袋砍下来,看他还好不好意思意淫她和姐姐,哼! 她在脑子幻想了一下杀他的画面,哪怕是幻想,还是觉得很爽。 她没忘记老师说过的,孟松是吴建漳帐下第一悍将,打仗十分厉害。杀吴赫杀了就是杀了! 但是杀了孟松,吴军会暂时由吴赫来领兵攻城,吴赫没有什么领兵经验,又狂妄自大,越州基本就保住了。 大事为重! 刚这么想,吴赫好像听到什么声响,猛的一回头。 行止躲到帐后,旁边一只野兔子慢吞吞的跳过去,淡淡的风刷过了草丛。 吴赫看了眼没入草丛的兔子,打了个饱嗝,回自己帐里去了。 第241章 反客为主(三) 时机来了! 行止对扬长和避短做了个手势,她先潜进了帐内。 帐内,煮羊肉的锅还架着,架子下的火琐全灭,锅子里残留着羊肉香。 孟松吃肉吃了个饱,人也累了,一躺就睡着,正打着呼噜。 行止的脚步极轻,手里握着短刀,已经拔出鞘,她刚走到床边。 孟松虽然睡着,但是极警惕的人,行止刚靠近,只略略呼吸,他就睁开眼。一睁开,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刀锋银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来人,有刺客偷袭!” 他刚嚎一嗓子,只感觉胸前一疼,宋行止那一刀在极快的时间内刺进了他的左胸前。 他吃疼一声,伸手要捞床榻边的大刀。行止哪里肯让,又是一刀刺过去,将他手臂刺伤。 孟松身上血流如注! 他朝行止踢了一脚,行止为躲避而退开,这样给了孟松时间拿刀。紧接着孟松一刀劈过来,行止一个翻身躲开后,一脚踹向羊肉锅,羊肉锅往孟松大腿上砸去。 孟孙大腿被砸烫的吃痛,此时扬开避短也一跃进来,三人合围杀他。 “你大爷的!” 孟孙虽然武功高强,扬长避短和宋行止武功都不弱,数招后,他身上多次挂彩。 他满身的血,呼吸急促,额头尽是大汗,他意识到自己性命到头了。 就在此时,外头轰的一声响! “不好了,不好了,粮草被烧了!” “敌军偷袭了!敌军偷袭了!” 孟松一转头,看到帐外的火光将营帐照的赤黄赤黄时,浓浓的绝望涌上来,他想自己身经百战,竟要死在这儿吗? 此念刚生,扬长和避短一人一刀刺向他,他手中的刀脱落,两人一跃架住他的胳膊。 行止反应极快,拔出靴内的匕首,往孟松的档下一刀。 孟松痛苦的嘶吼! 他孟松好歹也是一个英雄,死前居然还要做太监吗? 他还没来得极吼出来,宋行止已经抓住他杂乱的头发,刀首一晃在他的脖子上一刀。 匕首锋利非常,一刀结果。 林贯祺进来了:“得手了没,要走了!” 行止手里已经抓着孟松的头,四人毫不迟疑,立即出了营帐。 他们在火光和混乱中冲出了吴军大营,一百余人,有十余人受伤,没有一人折损。 他们连夜奔袭了十里路才缓缓停下,行止还抓着孟松的头。他们个个汗流夹背,喘着气缓缓回头。 吴军大营火光冲天,仿佛瞬间把半边天空都染红了。 吴赫回营还没睡着,就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时,只觉得声音熟悉非常,就像当日在吴府生变时,那炸兵器库的声音。 他出了帐子时,就听到说粮草被烧了,到处是火药爆炸声。 他心头一跳,暗道不好。 他立即朝主帅营跑去,帐内孟松已只剩下身体,头已经不见了。 吴赫身体泛软,几乎没站稳,脚上突然仿佛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 “……” 他身边的士兵立即拿灯照过来,吴赫脚一移开,竟是男人的子孙根!再看孟松的无头尸体,裤档血污一片。 他脸一白,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狠狠后退了几步。 他想到,刚才他还跟孟松说,要如何玩弄宋知微和宋行止姐弟…… 第242章 送人头 杨元初刚睡下,就被叫醒。 他披着衣服出来,庞古在外头等着他。 “大人!” “什么事?” “刚才宋四公子送来一个东西,说要送给大人。” “谁?”杨元初已数日未睡,刚才好不容易睡下就被吵醒,这会儿头晕脑涨,没办法把宋四公子对上号。 “宋四公子,宋行止,大公子的徒弟。”庞古说。 宋行止? “这么晚,他送什么来?”杨元初眉头拧的更紧。 “我也不知道,他交到我手里就走了,说要您亲自打开。”庞古身后的将士抱着一个方木盒子,看着森森然,不知是什么。 杨元初对宋行止有几分不喜,不由生了几分警惕。他离那木盒远远的,让身边的随将将木盒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 孟松的人头在木盒内! 杨元初真傻了眼! 杨絮棠一直没睡,书厅的灯始终亮着。 她是算着时间的,行止若零点的听他子时动手,那么最迟寅时(35点)她就应该回来了。 所以寅时一到,他便有些坐不住。 直到听到外头有声响,是老顾去开门。 然后脚步声来了,越来越近,是朝他这儿来的! 杨絮棠的心提了起来,他细听着脚步声,能感觉到主人很兴奋,很激动,很迫切的想见他。 他,也一样! 门开了! “老师我回来了,我把孟松的头砍下送给师公了!”行止人未到,声音已经到了。 等杨絮棠寻声看去,就看她站门口。她还穿着夜行衣,额头上的汗珠未散,颊上还有血珠,衣服也沾了灰尘。 但她面色绯红,眸光闪亮,神情激动,十分亢奋。。 “我知道。”他说。 见她安然无恙回来,杨絮棠就知道她成功了,他缓缓走近她,也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和火药味。 她穿着夜行衣,看不出衣上有没有沾血?是不是受伤? 他脸色微沉,不由问:“你有没有受伤?” 行止摇头,见老师近了后,后退了几步:“我没受伤,就是杀孟松的时候,身上沾了血。我先去沐浴换衣,一会儿来再仔细跟你说。” 她说完就跑了! 杨絮棠还有些不放心,把扬长和避短叫来问话,确认过这次偷袭没有人死亡,行止没有受伤,这才放心。 行止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沐浴的时候,趴在浴桶里,嘴里不哼着曲儿。 不言和不语看着自家公子,公子肩上青了一大块呢,还有她头发还有衣服上都沾了好多血,洗了好久才洗干净。 就这样了,公子居然还这么高兴。 “我的两个俏丫头,怎么都噘着嘴啦,这样就不好看啦。”行止伸出嫩如莲藕的手臂,丝滑的手臂上还有水珠滑动,她捏了一下不语的脸蛋。 “公子!你都受伤了,您不疼吗?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不语急了。 行止肩上是有些疼,但她觉得没啥,比起杀了孟孙,这点淤青算什么呢! “快闻闻我身上还有味儿吗?”她不想身上的血腥味儿熏着老师。 “没了,香着呢!”她们都洗了快半个时辰了,确实公子身上又香又滑又干净。 “给我穿衣服吧!” 第243章 抢功劳 沐浴完,她神清气爽,行止再回书厅,杨絮棠还在等她。 一进屋,她就先讨功劳:“老师,在吴军大营,吴赫站我面前,我要取他性命轻而易举,我都没杀他。我可一刻没忘记你的叮嘱,这件大事儿才成的。” 杨絮棠看她闪闪发亮的狐狸眼眸,心头热热的。 他说:“我知道。” “我把头给了师公,估计他要吓一跳。”行止虽然没有亲眼见到杨元初见到孟松头颅的神情,但可以想像得到的。 “这次你立了大功。”杨絮棠说。 “那你有什么奖励吗?”行止满眼期待。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的你的弟子,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啊!”行止说着,手在他衣领处滑动。 杨絮棠呼吸都变了,抓住她的手:“很晚了,你今天也应该累了,睡觉吧!” 她就知道! 行止遗憾的叹息! 次日城内突然贴满告示,说杨都抚派一支骑兵奇袭了吴军大营,烧了他们粮草,炸了他们的营地,还斩杀了他们的大师孟松。 一时间,全城哗然! 很多人都跑去城门看,果然看到孟孙的头,就挂在城门上。 “我的天哪,杨都抚好生厉害!” “可不是吗,昨天还听到吴军有撞城墙,轰轰的响,我们都以为城要破了!” “有都抚大人在,咱们越州城那就是铜墙铁壁,谁也撞不破!” 一时间,城内气势高涨,杨元初在百姓心中的支持率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 这些话,让出去探听消息的初一全听到了。 他跑回绿舍,原原本本,一五一十的说给行止听。 行止毫不客气的在杨絮棠面前讽刺师公无耻:“我师公内心强大的很呐!昨天我跟吴赫骂战时,他还一脸看不上的模样。这会儿我和林大哥帮他杀了孟松,他倒是一点心里障碍没有接受百姓追捧!” 她只差没把那句不要脸骂出来了! 杨絮棠在一旁,点了点头说:“我父亲做越州都抚多年,面皮功夫自然修练的跟常人不同。” “……” 她没听错吧! 她怎么觉得老师讽刺的比她还狠呢! “如今他是越州统帅,这功让给他就是。”杨絮棠摸了一下她的头。 “我也不稀罕在他面前讨功劳。”行止说着又忍不住嘴巴抹蜜说情话,“这世间,只要你说我做的好,你给我奖励。别人给我千金万金,升官拜将,我也不稀罕!” 行止的情话,那是张口就来,说的很顺溜。 可杨絮棠每每听到,还是会心头悸动。 “老师,你说我师公会不会率兵去攻打吴家大营呢?现在吴军失了主帅,一定人心涣散。吴赫不擅长打战,估计昨天晚上他自己都被吓的够呛。师公现在出兵的话,应该能取胜。”行止说。 杨絮棠眸光深沉:“他这会儿大概已经在点兵出战了。” 行止神情一震:“我要不要带着红樱军,或者漕运的兄弟们掺一脚。” “不必,现在跟咱们没什么关系!”杨絮棠说。 “看来吴赫注定不能死在我手里?”行止有些遗憾,她也不一定非杀吴赫,但有机会切了他的子孙根,还是有必要的。 第244章 偶遇了 杨絮棠料事如神! 正如他说的那样,杨元初一大早就召集重要将领,点兵攻打吴军。 杨元初本就是狠厉的人,行事果断。 前一天把孟松的头挂了一天,第二天天还没亮,带着三万兵马围剿吴军去了。 那边吴赫被孟松的尸体惊着了! 其实尸体倒没啥,他自己也杀人,放还血养剑养玉呢! 可是他想到自己踩的那东西,软绵绵的,到现在脚底还发麻!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胆小了,总之就是那晚夜黑风高,他又吃了羊肉,人燥心慌! 结果第二天,孟松的头被挂在城墙上。 吴家大军在数天之内没日没夜千里奔袭到越州,第一天叫阵就输了气势,当天晚上大营被袭,大帅被杀。 他们的粮草被烧了一半,营帐毁了三分之一,死伤千余人。 更重要的是将士们的心态都崩了!! 别说将士们的心态崩了,吴赫崩的六神无主。 孟松的几个副将就说,要整顿军心啦,否则怕杨军来袭。 吴赫还没来得及稳住心态,杨元初带的大军就攻过来了。 听说打的极为惨烈,吴军号称二十万大军(实际可能七八万),被打的溃不成军。 杨元初坑杀了数万吴军。 行止还特意去打听,吴赫死了没? 据说没死,带着一小队人马逃了! 行止有点遗憾:“吴赫这厮真是命大啊!” 杨元初铁了心要把吴家军赶尽杀绝,派了几支兵去追。总之就是大获全胜。 过了几天,林贯祺进城来了。 正好杨絮棠不在,行止却在。 两人如今算生死之交,见面先打了一架,打完行止让不语摆个小茶几,做几样下酒茶,跟他在竹林下喝酒。 “其实我遇上吴赫了?” “啥?” “我不是一直在六合山巡逻吗?看吴军被杀的这么惨,我怕他们有散兵跑去青浦山,就带着十几个人去青浦山看看,谁想遇着了吴赫带着几十号人往北跑。”林贯祺说。 “你把他杀了?” 林贯祺啧了一下:“杀他干嘛?杀他又让你师公占便宜?你算算,你师公占了咱们多少便宜?” 偷袭吴营,杀孟松,明明是他们干的。杨元初公告百姓的时候,愣是一字不提,把功德全按自己身上。 行止深以为然:“这倒也是!” “我知道你想杀吴赫。”林贯祺说着拍了一下行止的肩,“我告诉你,吴赫逃的那天,满脸血污,像个难民叫花子似的。你自己想想那画面,不比杀他爽吗?” 行止想想那画面,还真有点小爽。 “再说,这次吴军大败,我看东南王不会罢休,还得来。我可说好,下次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做无名英雄,帮你那师公杀敌。”林贯祺说。 “你放心,肯定的,我也一样。” 两人意气相投,越喝越来劲儿。 就在此时,杨絮棠回来了! 他一进内院,就看到行止和林贯祺勾肩搭背,不知道在说什么,说的呵呵笑。 行止更是喝的双颊绯红,眸光含水。 “先生回来啦!”不语先看到他,立即道。 行止一转头,见老师回来,她起身:“老师,我跟林大哥练完功,在这儿喝酒。” 第245章 越府公 “嗯……” 声音有点冷,似乎情绪不高。 她看了眼他身后的扬长避短,扬长没什么表情,避短摸了下鼻子。 林贯祺站起来,拱手行礼:“见过先生。” 杨絮棠点点头:“贯祺既然来了,就在这儿吃午饭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贯祺说。 杨絮棠看了眼竹林下的茶几,旁边摆了两个酒瓶,茶几上还摆着一个酒瓶,估计也是空的。 “你要不要过来喝点儿?”行止说。 “不了。”杨絮棠说着进书厅,行止立即跟上。 林贯祺过来,其实是有重要事情找杨絮棠商量的,他立即跟进去。 林贯祺把遇到吴赫的事儿给说了。 “这会儿吴赫也许已经回到宣州。”杨絮棠说。 “我师公这次大获全胜,应该得意的很。”行止说。 杨絮棠看了眼行止:“他今天一早回来了,吴赫这次带八万的兵马,除了部分逃了之外,降了大半,眼下他士气很旺。” “我要是师公,反正东南王一定要来杀我,干脆自立为王了。”行止说。 杨絮棠不由笑了。 “老师,砸啦?” “你倒是很了解他。”杨絮棠说。 “我说中了吗?” 杨絮棠点头:“差不多,他倒不是明着自立为王。今日他回来时,我师兄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幅越王的画像。那画像后面立着一人,据说那人是越王的老师和臣僚,被越王尊称一声府公。然后庞古就说,我父亲跟越府公有八分相似。” “更有意思的是,那图上面有两句提笔,写的是越传千年,杨立春秋。庞古就说,难道千年前的越王,就知道千年后会有都府做越州之主?” “于是,我父亲在庞古等人的拥护下,自称为越府公。” “……” 行止和林贯祺真是目瞪口呆。 “我师伯是牛人啊!”姚殊同之前明明白白的投靠吴家,如今又这么自然的在杨元初面前献画卖乖。 “他不这么做,以为父亲为人,大概不会让他们活太久。”杨絮棠说。 这些日,书院的课没有停过,姚殊同父子就一直在书院老老实实的教书。 “所以新任的越府公大概是旗帜鲜明的表明不受东南王控制了。” “肯定啊,师公先把人儿子杀了,现在又灭了他八万人马,表明是要撕破脸。”行止说。 杀吴良启的不应该是先生吗? 林贯祺看向杨絮棠,他看行止时淡淡的笑意,那笑含着几分宠溺…… “……” 呃,他怎么忘记那日在吴家花园的情景啦! 突然间,林贯祺觉得自己在这书厅不大自在起来了。 他干咳了一下说:“我娘曾说过,杨家对越州稳定功不可没。杨家三代都是越州都府先生祖父杨文公做都府三十年,为政宽仁,不轻挑争端,才让越州如此安平。没想到初爷执政才几年,就改弦更张了。” 杨絮棠:“我父亲与祖父本来理念就有所不同,他大概也在等这一天。” 行止听到这里,不由想,我不会阴差阳差,把杨元初这老贼弄着做王了吧! 那可不妙。 第246章 一个个都有才 果然次日。 越州城内就发了告示,扬长和避短去看了,说那告示特别长,写的特别动情,在百姓中间得了一片好评。 大约的意思是,杨家三代是越州都府,一心侍奉朝廷。凤帝篡位,名不正言不顺,但杨家考虑天下大乱,西启被宦官把持,希望凤帝能安定天下,所以杨家受了新朝廷的封。 谁想凤帝派镇都抚来,百般欺压,害得杨家全家几乎灭门。 随后又讲孟松攻城,杨元初是迫不得已反击。如今已击退强敌了,还越州一片安平。 最后重点来了,杨元初得了幅越王像,传言杨元初跟越王身边的越府公竟然一模一样,都说他是越府公在世,是要守护越州的。 所以,越州所有臣将都拥他为越府公。 行止听完,忍不住赞美,这文章写的好极。 “老师,我觉得我那师伯很有才啊,越王画送的恰到好处!”行止说。 “他自小就聪明,我恩师曾十分看重他,也花了许多心思培养。后来恩师说,师兄虽然聪明,只但是性情反复,立场不定。”杨絮棠。 这何止是立场不坚定,根本就是墙头草好吗? 杨元初这公告发出去,先是东南其他三州震动,东南三州震动完,一直震到了洛都。 杨元初做越府公后,就开始加紧练兵。不仅强令兵,还让组织民兵训练。 这个夏天,格外的热。 烈日炎炎的,行止每每经过城中的几个军事基地或者广场,都能看到杨家那些将士赤着胳膊操练,练的汗流夹背。 行止以为,他们会很快等来东南王增兵攻越州。 谁想她回绿舍时,杨元初来了,正在书厅跟老师商议事情。 行止本不想打扰,谁想她一进去,扬长就过来:“宋公子,公子有令,你一回来就立即进书厅。” 让她旁听? 行止有些吃惊,还是进去了。 一进去,看杨元初带着庞古和姚殊同亦在。 姚殊同衣冠楚楚,胡子修的很整齐。献了一幅画后,他显然已经是杨元初的幕僚。 行止进去后,拱手行礼,站到杨絮棠身旁。 行止不吭声,但很快了解杨元初的来意。 杨元初要勤王!旗号也想好了。 凤帝的皇位本来就是抢来的,凤帝登基没几年,根本没有能力收拾各方节度使,不仅如此,还叛乱不止,民不聊生。 当初凤帝也是一方节度使,他带着吴建漳等大将一路杀进洛都。幼帝逃跑后,他自个儿坐了皇帝位! 说白了,他自己就是个乱臣贼子!所以中原大地,许多地方都抚节度使都不服他。 杨家也不服,只是杨文公从来以越州百姓为重,不愿重染战火,才受了凤帝的官职。 杨元初却不想忍,特别这次围攻越州战,他大获全胜后,他就有反守为攻的想法。 这个想法,庞古看出来了,献画的姚殊同也看出来了。 姚殊同多聪明的人啊,立即给杨元初一个建议,先自封越府公,然后举起勤王的大旗,驱凤帝王兴,迎幼帝回洛都。 “……” 行止听完,就一个想法,这一个个的真的太有才了! 第247章 你会玩吗? 杨元初这次来,就是想让杨絮棠加入,父子一起去征天下。 “岚州,你还可记得当日我父亲是怎么死的?他就是痛恨凤帝无道,宁死都不肯接受凤帝所授官职,撞柱身亡的。他死前,也必定希望能赶走王兴这个逆贼,迎西启幼帝回来。”姚殊同语重心长的说。 在一旁的行止几乎崩不住了! 姚殊同真的太不要脸了! 当初他跟吴良启的时候也是一副大义凛然,现在投靠了杨元初,居然面不红,气不喘毫不心虚。说起姚琮,居然还能义正言辞,仿佛是忠孝道德的化身! “恩师当年亦跟我说,凤帝心胸狭窄,狠辣无德。”杨絮棠点点头。 “岚州,为父真的需要你,这次不仅仅是为越州百姓,更为天下百姓。”杨元初说。 行止却想翻白眼,分明就是你自己贪权,想反击吴建漳,还说的挺高尚。 “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立即回答,父亲可否让我考虑。”杨絮棠道。 杨元初深知自己跟岚州父子关系嫌隙极深,所以并不强迫。 “好,但是岚州,此事要快。”因为他并没有太多时间。 “三日之内,必给你答复。” 杨元初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却也没有强劝,这就走了。 他们一走,行止没好气的说:“我看师公是看中老师您手里的粮和越港码头二十艘军船吧!” 哼哼哼! “他的确是,他还需要我的声望为他造势。”杨絮棠说。 行止说想,我们自己干算了! 漕运,影盟再加上青浦山,凑个一个人也是没问题的。一万人的军队,那也是相当有战斗力了。 “老师,你怎么想?” “我想知道你怎么想?”杨絮棠反问她。 行止一愣:“我自然是听你的。” “你并不想跟我父亲,受他调度。” “他这个人心胸狭窄,根本看不上我们。”行止说出心里话。 杨絮棠深深看着行止,然后说“行止,你知道为何我父亲还要用我师兄吗?” “因为他献了幅画嘛!”行止说。 “仅仅一幅画,不足以让我父亲饶了师兄性命,甚至还重用他,收他做幕僚。” “……”行止也觉得,像姚殊同这种两面派,左右摇摆,要是自己早把他杀了。 “因为我师兄在洛都任御前驿史,侍奉过启明帝和凤帝,专写文章给皇帝,他懂政治。” “……”政治?行止压根就没想过这些。 “一般地方节度使,大约不过是争地盘,争金钱,争权利,所以到处征战打杀。我祖父只想偏安一处,所以这么多年来,盘踞越州,就连皇帝换了也老老实实接旨受命,因为只要别人不动他,他就老实在这儿呆着。” “我父亲却不同,他现在大概想要争夺天下。可是要天下,得让百姓服他,要光明正大旗帖鲜明的理由。这个,姚殊同可以给他。你看现在不就正大光明了?” 草! 行止恨不得大赞一声,这个牛啊! 她想到自己前世! 她在越州为所欲为,明明护住越州一方安平,百姓还是骂她。就因为她从不在意名声,行事乖张肆意。 “老师,你会玩政治吗?” 第248章 一起干吧 杨絮棠并没有回答,又见她沉思,大概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他拉着她的手,两人坐下,他手轻搂着她的腰,声音又温柔许多:“所以你常跟我说,要一起去打天下。这天下,怎么打?打架高明自然重要,要有容人之心,要能忍耐,也重要的很。” “老师的意思,要跟师公一起打仗,要我忍他呗。”行止说。 “没说让你忍他,我都不舍得让你忍,你忍他做什么?”杨絮棠淡淡的说,“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要因小失大,眼前的小利不必放在眼里。” “我知道!”那句他都不舍得,让行止心甜极了,什么都值得了。h “咱们要是单干,外头人肯定会说你们父子失和,说你有失孝义,难以服众。” 杨絮棠摇头:“我早已不在意这些名声,别人如何看我,更不重要。” “那为什么还跟他干?” “因为……”杨絮棠的心头汹涌万千,轻抚她的脸颊,亲上了她。 “……”行止睁大眼,只觉得他今天的亲吻特别温柔缱绻。 她抓住他的衣裳,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两人微微喘息。 行止低声说:“其实我觉得,我这辈子已经挺赚了!我现在特别满足,觉得自己活的特别值,你要做什么,我就跟你一起干,真的。” 怎么说呢? 两个姐姐过的也挺好,母亲都不需要再看父亲眼色了,弟弟也在健康长大,她又跟老师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已经赢了! 杨絮棠呼吸一窒。 行止,他的小知了! 可他还不满足,现在还不行,远远还不够。他竟比她还贪心,他要的要多得多。 他将她扣紧在怀里。 行止去了一趟六合山找林贯祺。 林贯祺比她更不相信杨元初,在他眼中,杨元初跟吴良启无异。 “行止,你别说心眼小,小人之心君子之腹。杨元初可不止先生一个儿子,他庶子都有好几个的。先生之才,之声望远在他之上。你以为他会信任先生吗?跟着他干,说实话我不愿意。” “我当然知道啊!杨元初他根本就不是君子,他就是个阴险小人。”行止拍拍林贯祺的肩,“谁说跟他干,你我一起跟老师干啊!” “……”林贯祺狐疑的看行止。 “你我都能想明白的,老师不明白吗?杨元初连姚殊同都能用,他品德能有多高尚。姚殊同是个大阴险,杨元初就是个大大阴险。但是眼下,先跟他们玩一玩,保住越州再说嘛!”行止说。 “……”林贯祺发现,行止居然开始给他上思想政治课了, 居然还有那么几分道理。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杨元初不动手,吴建漳也要动手,还不如主动出击。咱们先跟杨元初一起把东南四州占了,到时候何愁没有地盘给我们!”行止又说。 “我居然要被你说服了。”林贯祺不由笑了。 “咱们组野战军,我带漕军走水路,你带青浦山兄弟走陆路,影盟兄弟会给我们通信配合,咱们先跟着杨家军,以后找机会单干就是了。” 林贯祺听了这话,心已定:“他娘的行止,就听你的!” 第249章 留守 行止和林贯祺刚刚还一拍既合! 杨元初也已经在筹划北上攻入宣州,跟吴建漳正面刚! 谁想到,他得到消息,镇州的张全,河州的谢重,宣州吴建漳了另一员大将薛檀三路都朝越州而来,要联合攻打越州。 越州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杨元初大概也没有想到,吴建漳之前没有反应,等自己做了越府公,举起勤王大度时,突然亮了个大招。 这个大招有点猛! 如果他这次输了,那他杨元初将会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号称勤王,出师未捷就被围困死襁褓,天下百姓要怎么笑话他! 他十分焦虑,召集将领商量对策。 林贯祺去探了一下敌情,说越州往南城外三十里,黑压压的全是敌军,想来镇州的张全至少带了三万兵马。往北的薛檀就更夸张了,那扎寨都扎在青浦山脚下了,从营地看,恐怕有十万兵马。 更别说柴荣回报,越港以北三十余里外,大约有二十艘军船在逼近,似乎打算从沙路攻击。 这种气势,像是要把越州连根拔起。 天气越来越热,越州城内也越来越浮躁,大家似乎都感受到这份焦虑,既害怕敌人压境,又想跟他们决一死战。 这日杨元初来了! 他有做战机划,但是来跟杨絮棠商议。 杨絮棠给他分析:“父亲应该知道,张全和谢重对吴建漳并不是一心顺从,他们未必想折损兵马帮吴建漳和你决战,有可能收到吴建漳的调令后,意思一下顺便看看越州有没有便宜可以占?” “你说的也有道理。” 之前陈贼杀到河州,就有消息称,谢重其实跟陈贼有勾结,想一起反吴建漳。 “父亲只需要一鼓作气击退薛檀,张谢二人还有可能调转头跟你一起入宣州。”杨絮棠说。 “……” 行止在一旁听着,只觉得老师厉害的很。 这些地方的节度使,压根没有什么道德原则,只想抢地盘,占便宜。 “我得到消息,吴建漳还派军船,想要左右夹击。” “无妨,我会让行止带着漕运的兄弟守住海上线。”杨絮棠淡淡的说。 杨元初对杨絮棠虽然颇有微辞,但是对他的聪明才智深信不疑,一时心中大定。 这一年天下惊变。 三路大军集结联合攻击越州,杨元初派出大将突袭薛檀,冲散薛檀主营后,其子杨絮明率主路击杀薛檀。两军打的难解难分时,从北部青浦山惊现一支强匪,这些强匪个个武艺高强,其中悍匪林贯祺跟薛檀迎战。 数十招后,薛檀被杀! 薛檀一死,吴军溃散。谢重张全突然调转枪头,帮助杨军除去吴军几支散兵。 在漕运上,宋行止带漕运兄弟用新型的火炮轰击吴军,吴军水上被打的更惨,只剩三两只船往北逃散。 杨军大捷。 随后,杨元初在白头镇跟张全谢重汇合,三军达成联合攻吴的约定。 果然,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也不会有永远的朋友。 杨元初问杨絮棠,要不要跟他一起入宣州。 杨絮棠深深看着父亲:“父亲有强兵相助,此事必成,不必我去,我留守越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