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器灵》 1.新世界 “怎么称呼？” “嬴政。” “你这…” 有关部门的精英调查员周寸，摸了摸自己的寸头，觉得自己属实有点寸。 “我们没有恶意。”他看着面前的人，认真道：“咱们是朋友，不是敌人。”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一旁，那是不透明的玻璃墙，但他知道，后面有人。 故事，要从几个小时前说起。 …… 有关部门的科考船在北冰洋发现了一具冰棺，在其他国家的部门反应过来之前，这具冰棺经由数个隐秘渠道，成功运送到了风城，也即是有关部门华东区的总部。 冰棺透明，里面躺着一个斯文清隽的年轻男人，只是被裹在一床洗旧的青花棉被里。 他应该是没穿衣服的，从冰棺的一头，能看见露出的肩膀。 冰棺被送进了研究部。 专家推测，冰棺的形成时期应该是在民国，或者说，这并非人力做成的冰棺，而是自然的冰封。 里面的人，应该也是那时候的人，至于怎么被冰封的，为何出现在北冰洋，还有待研究。 商议过后，研究部的人打算破冰。 十分钟前，冰棺被融开了。 然后，里面的人醒了。 研究部的人傻了。 再然后，周寸就接到了通知，来跟这个来自民国的裹着棉被的年轻人对话。 …… 周寸注意到了他的眼神。 玻璃是单向玻璃，隔壁此时坐着有关部门的一帮大佬，都在关注着这里。 白色调的房间里，灯光亮着，有些温暖。 “你真叫这个名字？”周寸问道。 对面的人点头。 周寸似是笑了下。 “怎么了？” “没什么。”周寸干咳一声，问道：“你冷吗？” 年轻人摇头，他身上没有水渍，只是棉被有些潮湿。 他裹了裹，陷在椅子里。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道。 平淡的声音，没有丝毫身处陌地的慌张。 周寸能判断出这是真实的情绪。 压下心中所有的惊讶，他微微一笑，“我们是警察，想必你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可以说说自己吗？” 年轻人回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真的不记得了。” 周寸看着他的眼睛，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耳机里，有人说可以了。 他呼出口气，起身，“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但我们没有恶意。” 说着，就要出去。 “我可以离开吗？”身后的人问道。 周寸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待会还会有人过来，你应该就可以走了。” 门关上，年轻人抬头看了眼灯光，眼睛眯了下。 …… 半小时后，门开了。 裹在被子里的年轻人抬头，看见了一个身姿高挑的女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干练的短发和着装，颇具英气。 女人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欢迎来新世纪。”她说，“我叫顾倾心，跟我走吧。” 年轻人被她紧致白皙的腿晃了眼，的确是新世纪了，这要是放在从前，得被浸猪笼。 这时，外面有人拿着叠好的衣服和拖鞋进来，然后马上离开。 顾倾心抱着胳膊，侧了侧身子，“自己能换吗？” 年轻人看了眼桌上的衣服，伸手拽进被子里，神情中不免有些赧然。 顾倾心背对着，听着身后的窸窣声，心里有很多好奇。 “好了。”身后的人说道。 她回头看了眼，送的衣服是简单的短袖和长裤，对方穿着，看起来有些瘦削。 “走吧。”顾倾心点点头，先走出门去。 …… 有关部门在风城的中心商务区，占了一整栋楼。 没有任何的阻拦，也没有要领人参观的念头，两人直接进了电梯。 三十层的高度，年轻人抱着那床棉被，站在透明的玻璃前，看着外面熟悉而陌生的世界。 正是黄昏时候，远处的日轮渐渐沉没，高大的建筑拥挤着，披着朦胧的金纱，街道上亮起了光，车流像是萤火虫一般交织着。 电梯下落着，顾倾心忍不住看向身边的人，落日的余晖透过玻璃，他的神情平静而疏离。 “怎么了？”他看过来。 顾倾心从他眼里看到的，是对一切的不相融和淡漠。 她下意识摇了摇头。 年轻人便又重新看向外面。 “你…你叫什么？”顾倾心问道。 “嬴政。” “啊？”顾倾心有些欲言又止。 年轻人没有说话。 “可能这么说，不大礼貌。”顾倾心斟酌道：“但如果你用这个名字的话，今后可能会有一些调侃，或者是恶意的一些…” “湛。” “什么？”顾倾心一怔。 “嬴湛。”他笑了笑。 顾倾心忘了有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笑容，温暖，和煦，就像是高中时期暗恋的美好少年，露出的纯净的，一尘不染的笑容。 她愣了愣。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顾倾心收拾好有些起伏的心情，连忙出去。 嬴湛一路跟着她。 …… 兰山路，风城的商业街，十字街口不远，一家刚装修好的书店。 “以后，你就住在这儿。”顾倾心一边开门一边说道。 嬴湛点头。 “没什么想问的？”顾倾心看他一眼。 嬴湛摇头。 推开门，一股书本味扑鼻而来。 顾倾心随手拿了桌上的空气清新剂喷了喷。 嬴湛皱了下眉，站在门口。 顾倾心咳嗽几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当听说你是民国来的，我还以为你会被空气憋死。”她开了个玩笑。 嬴湛摇头一笑，“还好，那时候也总有硝烟。” 他打量了一眼书店，不算大的环境，几排书架，三面墙都是嵌入式的木架，上面满满当当全是书籍。 不过店里的一切都很干净。 “这里才装修好不久，东西刚搬过来。”顾倾心说道：“还没住过人。” “谢谢。”嬴湛说道。 顾倾心愣了下，然后一笑，“你就在这多看看书，了解一下现在的世界。” 嬴湛随手从桌上拿了本杂志。 顾倾心眼尖，看见了上面穿着泳装的女人，便一把夺过，然后丢在了书堆里。 “这种书别看。” 说着，她伸手去抓嬴湛的手。 对方朝后躲了躲。 “是给你钥匙。”顾倾心没好气道，把钥匙拍在他怀里的棉被上。 “不管是异人还是武夫，在新世纪都要服从管理，也都有自己的职业。你情况特殊，这家书店是给你的安置。”她说。 嬴湛点点头。 顾倾心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被冻久了，多说点话能死。 她拿出钱包，想了想，把里面的钱都拿了出来，拍到了嬴湛手里。 这一次，嬴湛没躲。 顾倾心翻了个白眼，然后认真道：“记住，不要随便离开这，如果不是我过来，你不要跟任何人走，也不要跟他们多说什么。” 嬴湛‘嗯’了声，眼神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的钱。 顾倾心摇摇头，她心里着实不放心，一个民国的古董，怎么也让人放心不下啊。 不过想着还得因为对方回总部开会，她又嘱咐了几句，开车走了。 …… 2.宿命的开始 “心姐。” “心姐回来了？” 走廊上，顾倾心脚步很快，不断有经过的同事跟她打招呼。 “呦，送老古董回来了？” 对面，周寸拎着公文包走过来，调侃道。 顾倾心哼了声，没理他。 “哎”周寸连忙拦住她，“等你开完会，一起去吃个饭呗？” “不能跟你们外勤比，上下班自由。”顾倾心直接绕过他，“天上掉下个老古董，有的忙了。” 周寸笑了笑，走了。 会议室很大，此时已经坐了好几个人。 都是华东区的骨干，坐在上首的，手里盘着仨核桃的地中海中年人，是华东区的负责人陈先武。 顾倾心进门后，直接找了座位坐下。 “小顾来了，那开始吧。”他咳嗽一声，道：“对于这个嬴…嬴政，诸位怎么看？” “嬴湛。”顾倾心说道：“他以后叫这个名字。” “嘶，你这还让他改了名？”内勤主管惊讶道。 “小伙子不坚持啊。”外勤主管叹了口气。 “说正事。”陈先武干咳一声。 “他真是民国时的人？”内勤主管问道。 “是。”研究部的部长点头道：“对于冰棺的研究报告，京城那边同样确定，形成时间是在民国。” “那可好几百年了。”外勤主管道：“还不确定他的身份，就这么把他安置出去…” “他的dna在冰棺里有残留。”研究部部长笑了笑，说道：“他也不是异人，不具备什么威胁性。” 顾倾心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仪器，“的确，他身上没有任何灵气反应。” 灵气，存在于空气之中，就像是某种化学分子，只是未知。 可以在极少数普通人的体内发生反应，让他们觉醒异于常人的能力，也即是「异人」的由来。 而其中，又有无法觉醒的人，但灵气存在于他们体内，很久才会消散，所以有人能发现体内的灵气，然后尝试引导利用，逐渐形成了另一个群体「武夫」。 也即是故老相传的习武之人。 而引导灵气的法子，便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籍。 法不传六耳，所以有寻常的外家炼体和内家炼气之分。 前者不能引导灵气，甚至不知晓灵气的存在，最强不过开碑裂石。后者，才是真正的武夫，多是有门派传承。 只是现世灵气稀薄，无论是异人还是武夫，都不多，尤其是后者需要吸收灵气修炼，所以修行环境更为艰难。 准确来讲，有关部门负责的，就是灵气。 “就算他不是异人，也不能放松警惕。”陈先武说道。 场间几人皆是点头，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嬴湛本性如何，究竟是什么人。 那个年代，人命算什么。 “对于此人的档案，要保密。”陈先武说道：“小顾，他就交给你了。” 顾倾心暗道‘果然’，不过还是点头应下。 内勤的每个人，手下都负责着几个异人或是武夫，只不过落到她手上的，是个古董。 …… 有关部门的事情，嬴湛没有去想。 数千年来，每个朝代都有这种机构，诸如不良人、东厂、粘杆处等，他都已经习惯了。 夜幕已降，书店里亮起了灯。 挽着裤腿的年轻人在拖地，擦着书架。 每次到一个落脚的地方，嬴湛要做到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干净卫生，尤其这里，可能会是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住处。 书店的二层是一个房间和仓库，房间里除了卫生间，连张床都没有，所以很好打扫。 灯光很亮，就像是白天一样，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喘着粗气。 自己能醒过来，真的很意外，只不过体内的灵气已经消耗一空，要是再没有补充，恐怕就得像普通人那样活着了。 不知道能活多久，也可能，随时会死去。 但是，他看着书架上的一本本书，都很新，就像周围的一切，哪里像是沾染着灵气的样子。 他深吸口气，如果，什么灵气都能吸收就好了。 正想着，头顶的灯光忽然闪了闪，周遭一下陷入了黑暗。 嬴湛眨了眨眼，看向屋外，整条街都暗了下去。 “停电了？”他一愣。 四下漆黑，他在地上铺了被子，坐靠在书架上。 “好饿啊。” 他有钱，但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四下陌生，他不敢出去。 好不容易成人，好不容易活过来，他可不想再有一点点闪失。 能活着就很不容易了，至于饿不饿的，捱一捱就好了。 明天…那丫头应该会来吧？ 到时候再吃好了。 他想着，睡着了。 …… 网吧也停电了。 米思思松了口气，揉了揉手腕，终于不用再复制粘贴了。 耳边是上网的人在吆喝着不满，还有网管在道歉，说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供电。 她看了眼窗外，车都很少了，已经是晚上了。 放在手边的手机亮着荧光，企鹅群里一条条消息在蹦着。 「姐妹们，今晚将是战斗之夜，不眠不休！」 「我眼泪止不住地流，凭什么这么对pljj啊！」 「江南江北一条街，让他知道谁是爹！」 「我放在心上的玫瑰，就这么任人作践？？」 「真的就只有我们了。」 才上初三的米思思很想退群，她不是圈里少女，但她没有什么朋友，能说话的，就只有群里的这些人了。 她抓起书包走出了网吧。 十月份的风城，晚上有些凉。 今天是周末，本来想来网吧打游戏的，没想到群里的声援引发了骂战，后援团的团长让她们都上线。 她要做的，就是跟群里的小伙伴一起，在网上复制粘贴。 晚风吹着，米思思莫名笑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想笑。 然后，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米思思一愣，下意识快了两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同样加快，她慢，身后的脚步声也慢。 她有些慌了，长街漆黑，没有车，路上也没有几个人。 她撒腿就跑，能听见身后好像有人骂了一句，然后是清楚的跑动声。 米思思从来没这么想过四下要有人，要有很多人，还要有灯。 她从小就跑得很快，但她几乎能听到身后的喘息声。 她害怕，想哭，然后看到了前边有一家店没关门！ 她想也不想，直接跑了进去。 3.不算坏的夜晚 店里很黑，米思思跑进来的时候很急。 她踢翻了水桶，然后被拖把绊了下。 “哎呀！”小姑娘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地朝前摔去。 她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一个有些柔软的东西上。 一声痛呼，从身下传来。 米思思心里本来就又惊又怕，此时听了人声，头皮一炸，一边惊叫着起身，一边连拍带打。 这时，头顶的灯兹了声，四下亮了起来。 强烈的光晃了人眼，米思思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然后看清了身下的人。 她怔住了。 真好看。 二十来岁的样子，斯斯文文的，却不是文弱的秀气，反而像是湛蓝的天空那样，流云飘过，是让人看见就会明朗的少年感。 她感觉自己心跳的有些快。 嬴湛捂着被手肘撞过的眼睛，另外一只眼半眯着，打量着现在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 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清澈，扎着马尾，很清新。 她穿着看起来笨重土气的校服，上面小字写着明岚中学。 就是现在看起来呆呆的，难道不觉得失礼吗？ 嬴湛轻咳一声。 “啊。”米思思赶紧站了起来，因为手忙脚乱，拎起的书包甩在了嬴湛的头上。 嬴湛转而去捂脑袋，心里想着对方还小，自己不跟她一般见识。 “那个，对不起！”米思思想摸一下他的头，但还是先道歉。 因为她看见了对方可见红肿的眼眶。 嬴湛哼了声，想站起来，但身子一软，又倒了下去。 “…”米思思看着他，想扶，但手又缩了回来。 嬴湛有些不好意思，咬咬牙，背靠着书架，挺了起来。 米思思想到了什么，连忙朝店外看去，路灯亮着，有些冷清。 她小心地走到门口，四下张望了张望。 与此同时，嬴湛则把青花被卷了起来。 还好，打翻的水桶撞倒了放杂志的架子，水都被杂志挡住了。 那边，米思思松了口气，不过显然也是注意到她造成的狼藉。 “我会赔偿的。”她说着，拿着手机走过来，“多少钱，我扫你。” 嬴湛挑了挑眉，赔偿他能听懂，但扫我？ 要踢馆？ 但他很快就否掉了，对方不是练家子，眼神里刚才的确是害怕和慌乱，是自己太敏感了。 嬴湛装作很随意，什么都门儿清的样子，“好啊，扫哪？” 米思思愣了愣。 嬴湛眉头微皱，然后道：“拖把在这，扫吧。” 米思思晃了晃手机，“我给您转账。” 嬴湛看着她手里发光的东西，看着她眼神里的疑惑，心里突然有些刺痛和落寞。 他沉默片刻，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算了，你走吧。” 不知怎的，米思思看着他这样，忽然就有些不忍。 就好像是一种脆弱的违和，与四下格格不入，让人看了心里发堵。 ‘咕~’ 嬴湛揉了揉肚子。 米思思眼神一动，想到了什么，从书包里拿出一桶泡面。 “这个给你吃。”她递了过去。 嬴湛听到‘吃’，眼神亮了亮，下意识接过。 但拿在手里了，他就觉得难搞。 这里面的是面？ 要怎么吃，直接撕开吗？ 嬴湛脸上是一副很懂行的样子，但在米思思的眼里，却觉得傻傻的。 有点憨。 “那个，有水吗？我给你泡。”米思思说道。 嬴湛一把将泡面塞给她。 “楼上有水龙头。”他说，眼神微微放光。 “…”米思思眨了眨眼。 这个人好怪啊，她想着，四下看了眼，在旁边角落看到了饮水机。 嬴湛看着她走向那个柜子，然后撕开了面的包装，按下柜子上的开关，接了热水。 他认真记下了每一个步骤。 “没放调料。”米思思把泡面放到桌上，小叉子叉好。 嬴湛闻到了香味，喉间不由咽了咽。 米思思看到了，有些好奇。 能在这里开店，就算是租的门店，还会饿成这样吗？ “上周这里还在装修，你是这的老板？”米思思问道。 嬴湛下意识点头，又摇了摇头。 米思思懂了，应该是看店的。 她没多问，只是拿了拖把，小心地将地上的水拖干净，然后撸起袖子，把湿了的杂志和报纸全丢在了外面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就当我买了，我给你转账。” 嬴湛只是含糊点头，坐在椅子上，看着眼前的泡面。 “能吃了吗？”他问。 米思思下意识点头。 嬴湛拔下了叉子，一掀纸盖，热气呼得就出来了。 他小心叉了第一口面，突然觉得有些幸福。 米思思看着他吹着热气，明明是很饿的样子，吃起来却不是狼吞虎咽，反而有种说不出矜持，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更像是他本身，就很体面。 米思思不再多想，在柜台那边看到了桌上的付款码，直接扫了下。 “一见倾心？”她看着这个收款的id，下意识看了眼那个在喝汤的人。 她转了钱过去，然后道：“那个，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嬴湛把汤喝上，长舒了口气。 “谢谢你的面。”他起身道。 米思思笑了笑，背着书包走了。 嬴湛跟着走了出去。 女孩儿的背影已经走远了，城市里的光亮着，高楼大厦交织，像是发光的牢笼，他在最底下，仰望着。 新的世界，好像也不坏？ …… 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巨大的落地窗外，俯瞰着风城的夜景。 一般十点的时候，顾倾心已经睡下了，但今晚，她要熬夜，给那个古董制作档案，包括今后的计划。 一味待在书店不是长久之计，他需要安全地融于进这个新世界里。 而且有关部门的消息瞒不了多久，想必明天，武盟和异人协会都会知道这件事情，甚至是民间的一些组织。 一个民国的活人，就算不是异人，但只是他能从几百年的冰封中醒过来，就足以让人感兴趣了。 那些人的兴趣，往往要大过人道主义。 而她和有关部门，则是一道防线。 顾倾心正写着什么，手机传来了转账的提示音。 她看了眼，微微一怔，竟然是书店的收款。 难道是那家伙卖的？ 这真是，她摇摇头，拿起手机。 是来自一个id为‘灭霸’的转账，一千块。 附言是‘不好意思，请收下我的心意。’ 顾倾心整个人愣住了。 什么情况？ 4.滚烫的人生从早点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顾倾心便风风火火地赶到了书店。 看见店门上了锁，她稍稍放了下心。 开门之后，四下扫了眼，看到了左边桌上的泡面桶，她挑了挑眉，然后看见了旁边书架后露出的一截被角。 顾倾心直接走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不强，她看到了还在熟睡的人。 他好像有些冷，遮着一块被角，睫毛安静着，脸上有种干净的冷冽感，让顾倾心一下想到了松针上的露珠和凝结成的雪晶。 好像是自己挡住了阳光，他眼帘颤了颤，然后睁开了眼。 像是暮霭般温柔的眼神啊，顾倾心觉得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了起来。 然后，她看到了对方眼中闪过的失望。 什么意思？ 姑奶奶天生丽质，你失望什么？ 嬴湛看着她空荡荡的双手，撇了撇嘴。 “起床了！”顾倾心心情不好了，隔着被子踢了他一脚。 嬴湛蒙了下头，又马上将被子掀开，揉了下头发，一边叠被子一边说。 “楼上连张床都没有，还没有被褥，晚上睡地板对身体也不好，潮气太重，等年纪大了会得风湿的。” 听着他条理清晰的嘟囔，顾倾心眼角跳了跳。 什么狗屁少年，我呸！ “嗐，不过要是能吃个饱饱的早饭，那就太好了。”嬴湛起身，爽朗一笑。 干净而温和，就像是山间的微风轻轻拂过面颊。 顾倾心呆了呆，awsl。 “咳，那什么。”不过，她毕竟是精英调查员，直接拿出手机，指着那一笔收款，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嬴湛更疑惑，“你问我？” 顾倾心噎了噎，刚要开口解释，但一想，要是说转账，那肯定得说微信，要说了微信，那还得解释它是什么，又得说到app，还会扯到手机。 总之，太麻烦了！ 她把手机一收，直接道：“昨晚上这发生什么了，你把书当废品卖了？” 嬴湛思索了一会，把昨晚的事情简单讲了讲。 “她请我吃了面。”他着重道。 顾倾心上下打量他一眼，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给你泡面倒有可能，但能一下给你转一千块钱？ 我怎么碰不到这种小傻瓜？ 你卖的是书么？ 看见顾倾心眼中的怀疑之色，嬴湛指了指门外不远的垃圾桶，“书她没带走，放那里面了。” 顾倾心脸色黑了黑，“她叫什么，住在哪，联系方式！” 嬴湛一愣，“我没问。” 顾倾心觉得跟他交流，要想知道什么的话，的确很难。 她深吸口气，看来，有必要把店里的监控安排上了。 她正想着，就听身边人说道，“那个，来都来了，要不先去吃个早饭？” 顾倾心冷冷看了他一眼。 “我有钱，我请客。”嬴湛连忙掏出钱来。 “我知道，这是我的钱！”顾倾心磨了磨牙。 …… 顺手将泡面桶丢了之后，顾倾心领着嬴湛到了十字路口边上的早点摊。 “想吃什么，随便点。” 顾倾心一边刷着群里的消息，一边说。 这是风城有关部门总部的聊天群，近百号人，此时在讨论的，当然是昨天解封的‘古董’。 「真的只是个普通人？」 「千真万确。」 「哎呀，心姐捡到宝了啊。」 「这话怎么说？」 「带普通人总比带异人省事吧，少操多少心啊。」 「说的也是，不费心，还没危险，恭喜心姐！」 「恭喜心姐终于开张啦！」 这条是周寸发的。 在有关部门，虽然负责异人或者武夫很可能会有危险，免不得要为其操心。但能服从有关部门约束的，有些时候需要帮忙了，还是能差遣到他们。 所以，调查员手下负责的异人或武夫越多，一般就表明在他有需要时，得到的助力越多。 慢慢的，有关部门的内部，就把第一次负责，称之为‘开张’，意味着手底下终于有了第一个，由自己负责的人。 但顾倾心可高兴不起来，这就像是在带孩子一样，谁说不操心了？ “这些够吗？”一旁，嬴湛问道。 顾倾心没看，只是随意点头，找了个空桌坐下了。 然后，嬴湛将五人份包子和豆浆放到了桌上。 顾倾心嘴角一抽。 嬴湛也不客气，边吃边喝，不说话。 他吃得多，但有吃相。 这边是中心商务区，早晨上班来买早餐的人很多，人来人往的，不少人第一时间看的是顾倾心，毕竟漂亮的姑娘总会惹人注意，但接着，就是看那个不停吃喝的年轻人了。 “长得白白净净的，这是饿了多久啊。” “是啊，你看他，很瘦嘛。” 这是出门给小辈买早餐的大爷大妈，他们不像是那些年轻人，只是用眼神说话，他们想的什么，直接就说了。 不过也没有什么恶意，更多的是好奇，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 饶是以顾倾心的见识，对这些目光也感到很不自在。 “那个，你吃好了么？”她问道。 嬴湛看她一眼，摇了摇头，食不言寝不语。 他指了指桌上的包子。 顾倾心摆摆手，“我吃过了。” 才怪咧，看您这么吃，我都饱了！ “书店里的书，看了么？”她问道。 嬴湛咽下嘴里的饭，喝了口豆浆顺了顺，这才道：“没呢。” 顾倾心翻了个白眼，“这对你来说，很重要。” 嬴湛拿起最后一个包子，“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吃饭。” 顾倾心看着他有些发皱的短袖，眼神一软，“天也冷了，待会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嬴湛闻言，看了眼她露着的长腿，“你穿这么短，不冷么？” “不冷，谢谢关心。”顾倾心礼貌一笑。 …… 吃饱喝足，顾倾心直接带着嬴湛去了风城最大的商场。 一路上走过，她就像是领着第一次出门的孩子的妈妈一样，不管是人行道还是红绿灯，甚至是经营的门店，嘈杂的音响，她都不住地嘱托和解释。 而嬴湛也是认真听着。 车来车往，人也匆匆，这是不一样的喧哗和热闹，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奔头，努力着朝前走。 虽然辛苦，却是滚烫。 这是一股朝气，嬴湛也心受感染。 活着真好。 5.打针 虽然说是给嬴湛来买衣服，实际上还是顾倾心在挑选。 她一只手牢牢抓着嬴湛的手腕，唯恐他乱了眼，被人群冲散。 本来帅哥美女总是引人注目，但顾倾心不买贵的，只买耐穿的，所以就算那些店员认出她穿的一身名牌，也没办法来推销。 嬴湛一身短袖长裤加拖鞋，土气的可以。 但脸好。 所以穿什么都是风格。 顾倾心看着挑好的几条牛仔裤，满意点头。 “你要不要去试试？”她问道。 但没有人回应。 顾倾心又问了一遍，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回头，原本坐在几步外试鞋的人不见了！ “刚才这儿的那人呢？”她连忙问向一旁的店员。 那店员指了个方向，“他好像是碰到熟人了，跟着走了。” “熟人？”顾倾心一愣，他有个锤子的熟人！ 她二话不说，直接拨了电话。 “进来两个人去调监控，其余的守好出口，嬴湛走丢了。” 不等电话里的人反应，她挂断电话后，就循着那店员指的方向找了过去。 ……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嬴湛看着面前的鞋柜，上面一双双五颜六色，形式各样的鞋子让他看花了眼。 想着自己现在也是有钱人了，顾倾心还让自己随便挑，那他肯定不能客气啊。 这些鞋子本来看的挺好，但上面的价格确实让他有些犹豫。 也就是这个时候，有个穿着休闲的年轻男人凑到了嬴湛的面前。 “买鞋啊？”他问。 嬴湛点头。 “太贵了。”那人啧啧道。 “是啊。”嬴湛看了对方带着的手串一眼。 “要不，到我那去看看？”对方说道。 嬴湛一愣。 “哎，走吧。”手串男不由分说，十分熟络地拉着他的胳膊就走。 嬴湛想着，新世界了，还有干这行的？ 他随着对方七拐八拐，没出商场。 对方的手很有力，自己的胳膊就像是被钳子钳住，丝毫动弹不得。 所以看似是两人关系很好，甚至是好兄弟一样，但实际上，是他被挟持了。 “老家伙，好好配合，你不会有事。”年轻男子在他耳边说道。 嬴湛脖子上起了寒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你认错人了吧？”他说。 手串男一笑，“不会，我有你照片。” “你找的是老家伙，我不是。”嬴湛认真道。 手串男一愣，接着笑了，“你还挺幽默。” “你是什么人？”嬴湛问道。 “自己人。”手串男冲他挑了挑眉。 嬴湛觉得，得亏自己现在没灵气，要不然以他的脾气，哪受得了这个？ …… 他们通过消防通道，然后出了商场。 迎面一个穿着西装，像是推销员的小年轻走了过来，冲手串男使了个眼色，然后自己往消防通道走去。 嬴湛有些疑惑，这人应该是顾倾心的手下，从昨天就一直在书店周围，今早也一直跟着，但现在，这眼神明显不是给自己的啊。 这是，叛徒？ 门口，一辆面包车敞开了车门。 “上车吧。”手串男揽着嬴湛的肩膀，笑道。 嬴湛没有反抗。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面包车扬长而去。 三分钟后，顾倾心看见了头破血流、晕倒在消防通道的西装男。 “小伍。”顾倾心晃了晃他的肩膀。 西装男悠悠转醒，虚弱道：“异人…” 顾倾心脸色有些阴沉，不过并不见什么沮丧，“正好，看看先冒头的是谁！” 小伍一愣，这什么意思？ 看见他脸上的疑惑，顾倾心微微一笑，“他身上有定位器，外勤已经盯住了。” 小伍张了张嘴，这事儿他没听说啊。 顾倾心看着他的脑门儿，心疼道：“难为你了，还要自己撞墙，很疼吧？” 年轻的小伍慌了。 …… 面包车开出了商务区，然后按照事前准备的路线逃离。 车上除了手串男和司机外，还有两个人，几人看着都很普通，不像绑匪和凶人，倒像有正当工作的寻常百姓。 嬴湛扭了扭身子，说道：“能不能开窗？我晕车。” 手串男把两旁的车窗都开了。 “能松手么，我胳膊都红了。”嬴湛说道：“我也跑不了。” 手串男摇头，“这不好意思，还不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只得这么抓着。” “我没有能力。”嬴湛说道。 手串男没说话，明显是不信的。 从几百年的冰冻里醒过来，没能力，谁信？ “你们这么明目张胆，不怕被警察抓到？”嬴湛问道。 手串男有些不屑，“露面的只有我一个，到时候他们也只能找到车。” 嬴湛有些好奇，“你们要带我去哪？” “被废话了，套话没用。”手串男冷哼一声。 一旁，有人咳嗽一声，问道：“你真是民国的人？” 嬴湛点头。 “那能不能让我摸摸？”那人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想摸。”另一个人也道。 看着他们眼里的好奇和炙热，嬴湛露出了尴尬但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身上有病菌。”他说。 “冰封这么多年，病菌活不了。”手串男说了句。 嬴湛看了他腕上的手串一眼，道：“你这手串挺好看啊，哪来的？” “管着么你？”手串男话是这么说，但看着那罗汉头的手串时，还是有些得意。 “祖传的？”嬴湛问道。 但手串男已有不耐，显然是不打算跟他聊了。 知道你几百年没说话了，套话还这么浮夸！ …… 外环，快要拆迁的pf区。 面包车在工地上停下，手串男推搡着嬴湛下车。 过了几条小巷子，进了一间有些破旧的民房。 房间里有三人等着，神情略有不耐。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一个拿着手提箱的年轻女人，还有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 “怎么才来？”中年女人一脸急色。 “躲监控来着。”手串男将嬴湛朝前一推，“人给你们带来了，东西呢？” 年轻女人将手提箱打开，递了过去。 嬴湛瞧了眼，里面是两个盛着像血一样液体的试管，包裹在亮色的金属里，看着挺精致。用作缓冲的海绵沟槽里，填充着水银。 他眼帘低了低，原来，腐蚀灵气的方法，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么。 “来，小伙儿，抬头。”对面，那老头笑呵呵道：“咱们先打个针。” 6.嬴某人 嬴湛当然不会让一个莫名其妙的老头儿打针。 他自从当人以来，还没打过针呢。 他暗暗估算着双方的实力，一秒就得出了结论，今天怕是要见血了。 但嬴湛哪能束手就擒？ 见他有些挣扎，那打扮的珠光宝气的中年妇女脸色不由一沉。 “药老，你行不行？”她问道。 姓药的老头脖子一梗，直接掏出了一个针管。 “李主管别急，得先把这一剂灵针打了，省得待会儿出什么幺蛾子。”他说。 那中年妇女，也就是李主管皱了皱眉，“有关部门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呢，咱们可耽误不得。” 手串男闻言，咧嘴一笑，“李主管放心，咱们弟兄是常年做这个的，部门里的伙计给了方便，他们一时半会找不过来。” “你们怎么还不走？”李主管皱眉道：“拿了东西，就赶紧滚蛋！” 手串男三人闻言，也不恼，作了个揖，转身就走。 也就是这时，边上那年轻女子眼神一变，“不好，他们来了！” “怎么可能？”手串男惊讶道。 但他也知道，这娘们儿的能力属于感知型的，而且事前肯定做了准备，此时说人来了，那肯定是来人了。 他想也不想，将手提箱往怀里一塞，管也不管嬴湛，跟身旁两人夺门便跑。 那李主管也有些慌，想跑，但又舍不得花代价弄来的嬴湛。 “带上这小子，先走！”药老果断道。 小子？嬴湛哼了声，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他这老祖宗！ 但下一刻，身边那年轻女子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个手刀将他敲晕，然后一把将他拽过，直接扛在了肩上。 “走！”他们紧跟那手串男而去。 …… 拆迁区外围拉起了警戒线，警车的灯闪烁着，对外说是抓倒卖文物。 而工地上，有关部门的人已经将面包车里的司机控制住了。 周寸看着电脑上，属于嬴湛的定位，指挥着外勤的人往pf区包围。 顾倾心是内勤，本来这种事她不该来，但因为嬴湛身份特殊，是她的人，还是她弄丢的，所以她有这个责任。 “大活人你都能看丢。”周寸嘿嘿笑道，却多是调侃。 顾倾心现在没什么开玩笑的心情，就算他们紧跟着定位来了，但谁也不知道，嬴湛在来时的车上会发生什么。 就算连上头都确定嬴湛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万一绑架他的那些人在他身上用了手段呢？ 要知道，不论是异人还是普通人，都有好有坏，人心最难猜，其中恶意，不见到根本想不到。 “放心好了。”周寸指了指那边老老实实的司机，说道：“刚才这人也交代了，古董没出啥事儿，不信你可以再去审审他。” 见他说得这么笃定，顾倾心也是松了口气。 “是谁想抓他？”她问道。 周寸听后，叹了口气，“胜宇集团。” 顾倾心一听，明白了，但更为生气。 “既然早就知道胜宇集团的勾当，为什么还不捣毁他们？” 周寸听了，不免苦笑，“光咱们知道没用啊，人证物证都没有，你要是动他们，得多少人不满？ 异人协会和武盟肯定就得说话，为了平衡，只得忍耐一下。不过这次，听说出面的是一个主管，应该能牵出一点人来，也算是其中的好消息了。” 胜宇集团，风城的资本巨鳄，或者说，是整个东海省的商业龙头，做的是医药生意。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 暗里，胜宇集团研究灵气方面的药物，跟许多组织都有牵扯，其中自然包括武盟和异人协会。 但真正的犯罪，是集团有一支专门的生意团队，做的是异人和普通人之间的买卖，这里的普通人，指的是社会名流、商界富豪。 这些有钱人不缺享受，他们只缺一样东西，那就是健康，以及寿命。 这就是胜宇集团跟他们做的生意。 至于其中具体，有关部门还不清楚，而且只是知道有这么一支团队害死了不少异人和武夫，但连其中有多少人、在哪，都不知道。 但或许，若是抓到今次的这个所谓主管，或许能知道点东西。 只要有了一点证据，起码就不会像往常一样什么都做不了，奈何不得胜宇集团或是其利益链上的那些人。 能抓出几个算几个，这也是周寸的想法。 “想不到这老古董，倒还帮了个忙。” 他看着电脑上动起来的光点，心里想着。 顾倾心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希望嬴湛别出什么事情。 …… “不行，跑不动了。” 巷子里，穿着白大褂的药老喘着粗气，扶着斑驳的墙皮，上气不接下气。 他是胜宇集团的人，但不是异人，今天是被这李主管喊来干私活的。反正集团对这民国来的人肯定也有兴趣，他们先把人弄了，以后也有谈判的资格。 只是没想到，会成现在这样。 “你要是被有关部门抓了，集团的人肯定会知道这件事，你也活不了。”李主管站在台阶上，冷声说道。 药老一想到集团那帮人的手段，顿时打了个冷颤，他咬咬牙，看了眼被扛着的嬴湛。 “小美啊，要不你来扛一把老头子吧？”他说。 那年轻女子眉头一皱，在看了眼虽是醒过来，感知里仍是透着萎靡的嬴湛后，就把他放下了。 但就是在她屈身松臂的瞬间，原本张着嘴、眼神迷离的嬴湛眼珠一定，曲臂朝着这小美的后脑勺就是一手肘！ 饶是小美擅长感知，还有不俗的格斗能力，也没想过自己的感知会被骗过，更没有想到这看起来有些瘦削的家伙，竟会有如此的爆发力。 她只觉得后脑一痛，然后就是一阵晕眩。 但这还不算完，在小美被肘击低头的刹那，嬴湛直接膝顶到了她的额头上。 接着，他撒腿就跑。 原地，李主管还没反应过来，药老有些懵。 至于小美，则是晕了过去。 …… 嬴湛虽然当人不久，一直靠灵气，但民国时好歹也学过些拳脚傍身。 他现在不管其他，追的是那个手串男。 对方的罗汉手串上，有自己需要的灵气！ 这才是他愿意被对方忽悠买鞋的原因。 要不然，以他嬴某人的条件，要啥鞋没有？ 7.演 因为要拆迁了，巷子里堆的破烂东西很多。 嬴湛的拖鞋在刚才被扛着的时候，掉了一只，现在光着一只脚，肯定不能追人。 不过还好，他在杂货堆里找到了一辆自行车，虽然有点小，但车胎还有气，还可以骑。 那这就没说的了，嬴湛拿废纸在车座上胡乱一擦，直接跨了上去，骑着就走。 巷子七拐八拐地，早就看不到手串男的身影了，但他相信，有关部门的人肯定会封锁四周，那么，对方就不可能逃出这片区域。 要么现在还在逃窜，要么是找地方躲起来了，但后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像这些绑匪，肯定是要找机会逃的。 这自行车毕竟是报废了，骑起来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响，再加上车架和轮子太小，嬴湛蹬起来颇为费劲。 在骑过一个巷口的时候，他心里莫名一动，想也不想直接一个脚刹，然后一拎车头，调头朝巷子里而去。 这是对那手串上的灵气的模糊感知，即便自己现在跟普通人无异，但还有本能在，说明对方离自己不超过一百米。 …… 手串男三人翻过了墙头，他们发现，在这破烂篷房的后边，是一个土坡，往下就是小路，遥遥的能看见通往市里的公路。 有关部门对这片不熟悉，人还没派到这边来。 手串男哈哈一笑，刚要开口，就听见了一阵哗啦作响的声音。 三人连忙回头，只见巷口唰地拐进了一条黑影，他头发被风吹起，脸上的汗水跟尘土混在一处，颇显风尘之色，劣质的长裤卷着裤腿，奋力蹬着一辆儿童自行车冲来。 手串男张了张嘴。 “大哥，是那个民国的家伙。”边上，弟兄眼睛一亮，“绑了？” “一个神经病，不用管他。”手串男哼了声，转身便跳下了墙，“带着他怎么跑？” 其余两人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那人一眼，也从墙头下去了。 嬴湛喘着粗气，一把扛起自行车，直接翻过了墙，但他没想到后边是个土坡，脚下一滑，手拽着自行车就滚了下去。 手串男三人还在小心下坡，只听后边一阵哗啦作响，回头看时，眼神一下张大。 眼中白芒一闪，手串男刚要动用能力，边上的弟兄却被滚落的人吓了一跳，脚下一个没站稳，冷不防就拉了他一把。 手串男一个趔趄，脚下滑了下，手提箱登时脱手。 “你大爷！”他也顾不上什么能力了，伸手就要去捞。 嘭！ 这时候，滚落的人和车直接撞在了三人身上。 四人连人带车从长长的土坡，直接滚到了石板的小路上，一阵痛呼。 手串男三人第一时间去看手提箱，打开后发现里面的试管完好无损，顿时松了口气。 “幸好…”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土坡上，那边的房上出现了数道身影。 “走！”手串男脸色一沉，拽起兄弟就跑。 嬴湛本想一个饿虎扑食，但想到这三人可能是异人，所以方才没有妄动，但此时见他们要跑，哪还能放过，跨上车子就追。 “站住，别跑！”那边，有关部门的人同样喊道。 小路是一溜下坡，嬴湛的车很快。 手串男边跑便仓促回头，见此，不由骂道：“有你屁事，你追什么？” 嬴湛只是盯着他的手串，“你罗汉手串哪来的？” “大海哥，亲戚？”边上的弟兄问道。 手串男听见这话，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知道老子是孤儿院出身，哪来的亲戚？ 彼此的距离越来越短，小路尽头是一片绿化带，然后是公路。 路上不时有车经过，还有喇叭声。 嬴湛突然有些慌，因为自行车没车闸。 手串男三人一个起跳直接越过了绿化带和护栏，回头时看到了晃荡下来的自行车。 他眉头一皱，眼底白芒一闪，直接隔空拍了一掌。 嬴湛先感知到了灵气的波动，然后像是被风顶了一下，车速冲劲一减，就摔向了一旁。 等起身后，手串男三人已经跑上了公路。 嬴湛无声一笑，知道对方这是帮了自己一把，不过他并不打算放弃，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次遇见像罗汉手串这种有灵之物，是在多久之后。 …… 公路虽然是在外环，但很快便是城区。 手串男三人都是异人，体力自然远超常人，而嬴湛有底子在，再加上全靠一股劲撑着，倒也不差。 所以，公路上便出现了这么一幕。 一个满身尘土的年轻人拎着手提箱在前边跑，落后几步紧跟着两个龇牙咧嘴沾满泥土的身影，再后边十多米外，是浑身狼狈，躬身骑着一辆破自行车的人在追。 已经进了城区，路上当然有不少行人，这看见了，都是有些懵。 此时，顾倾心等人已经坐着警车追上来了。 警笛声从数条街道上传来。 “这是抢劫了还是抢银行？” “这么多警车。” “可看他们这样…” “真是憨批啊。” 手串男三人当然看见了有关部门的车，知道无路可逃了。 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不敢动用什么能力，因为就算被看到了，有关部门也有办法消去影响，而他们会死。 所以，在警车前，手串男三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接举手投降了。 至于嬴湛，则是骑着车冲了过来。 “你，你靠边停车！”周寸喊了声。 嬴湛直接从车上跃起，在自行车摇晃着哐当一声摔到地上的时候，他一把将一脸莫名其妙还带惊骇的手串男扑倒在地，死死拽住他的右手。 “臭绑匪，你往哪跑？”他咬牙切齿，一脸凶狠。 顾倾心和周寸目瞪口呆。 一众有关部门的调查员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手串男知道，此时锁在自己身上的人，正在撸自己的手串！ “你干嘛啊？”他一边挣脱一边瘪嘴道。 嬴湛觉得自己现在很爽，如同三伏天里吃了冰，酷寒之中围炉吃着烤地瓜。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就是一个舒坦！ 他用手紧紧地抓着罗汉手串，没有发光，更没有丝毫异象，灵气便被尽数吸收进了体内。 整个过程，长达十秒。 接着，嬴湛就被有关部门的人拽下来，直接按在了一旁。 8.灵气 之前在面包车上的时候，嬴湛很难有十秒钟的时间，抓着手串来吸收灵气。 毕竟这个行为有些冒昧，还显得莫名其妙，手串男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但现在，没那么多讲究了。 当然，嬴湛更想知道这手串的来历。 罗汉手串蕴含的灵气不多，而且其中并没有人残留的执念，所以不会是祖传或者说传承年代并不久远。极大可能，是之前待过的环境里，存在有灵之物，因此沾染上了灵气。 不过，虽然灵气只有一缕，但好在，也让嬴湛有了自保之力。 他很满足，就像来到新世界吃的那桶泡面一样幸福。 哪怕，现在浑身狼狈，跟他的气质很不相符。 顾倾心狐疑地看着嬴湛，目光在他和地上的手串男之间扫过。 而手串男更是怀疑地摸着自己发红的手腕，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串，并没有出现破损之类的，而对方此时也明显不像是要抢手串的样子，那之前跟饿狼似的，是为什么？ 即便他被有关部门带上车，在看着嬴湛的时候，这眼神也异常古怪。 “你叫什么？”他从窗户里喊道。 嬴湛正用湿巾擦着手臂上的擦伤，此时听了，看过来。 “嬴湛。”他笑了笑。 “我叫明四海！”手串男喊了声，但车窗滑上，车开走了。 嬴湛挠了挠头，抓下几片草叶。 顾倾心看了眼四下，没好气道：“这才带你出来一会儿，你就搞出这么大的事。” “大事？”嬴湛好奇道，不过态度也是抱歉。 顾倾心没打算跟他解释太多，只是道：“回店里吧。” “那老头什么的都抓住了吗？”嬴湛问道。 顾倾心没回答，只是招呼一个小年轻过来，让他送嬴湛回店里，然后指挥着四下的警察，将附近看热闹的人拍的照片或视频删除干净。 …… 嬴湛老实地回了店里，小年轻帮他从车上把顾倾心买的衣服和鞋子等东西拿了下来。 “别乱跑了。”小年轻认真嘱咐道。 嬴湛想了想，问道：“今天绑架我的，是什么人？” 小年轻看着他此时浑身的狼狈，礼貌一笑，没说什么，开车走了。 嬴湛也不以为意，将店门一关，转而哈哈大笑。 饶是以他的心境，事情已经过去个把小时，现在也难掩激动。 他躲到卫生间里，咧嘴一笑，指尖便冒出一撮火苗来，他吹灭，然后念头一闪，火苗又倔强地冒出来，他再吹灭。 但他马上就克制住了。 自己不是异人，异人被灵气改变了自身，运用能力消耗的是精力或体力，好好休息，吃几顿饭就能补充回来。 也不像武夫，就算天地之间灵气稀薄，仍然可以依靠功法，让灵气在体内自成循环，有进有出。 在没有找到那件东西之前，自己的灵气，用多少就少多少。 但这都多少年了，从自己有了意识，然后侥幸变成人，对于那件东西的下落，还从未听说。 不过，不过，现在的生活，也还不错。 他笑着，哼着曲调，用凉水冲了个澡。 然后把买的新衣服全过了遍水，烤干了一条短裤和背心穿了，其余的直接晾到了阳台上。 最后，他小跳着下楼，新换的拖鞋好像踩着节拍，一下扑倒在书架后的青花棉被里。 舒坦啊。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从被子里眯眼一看，店里光线暗了下来，外面天色渐沉，而在门口，一道高挑的身影正怒视着自己。 当然是顾倾心。 已经傍晚了，嬴湛伸了个懒腰，起身，去开门。 “你这是睡了一个下午？”顾倾心瞥他一眼。 收拾利索之后，又恢复了人模狗样。 嬴湛明显看懂了她的眼神，不过也知道是自己惹出了麻烦，所以只是一笑，没触霉头。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顾倾心抱着胳膊，坐在桌子上。 嬴湛点头，表示在认真听。 “关于你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了，当然，我说的是界内。”顾倾心叹了口气，“很抱歉，没有保护好你，没想到总部里有了叛徒。” 嬴湛想到了商场里的那个西装男。 “所以，总部的打算是，你愿不愿意去京城，在那里，你会得到更好的保护。”顾倾心说道。 京城啊，嬴湛想了想，如果是刚来的时候，对方无论怎么安排，自己都无所谓，天大地大，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一切都不算陌生。 但是，他脑海里，出现了昨夜那个埋头苦干的小小身影。 嬴湛笑了笑，“我觉得这里，就挺好。” 顾倾心也是一笑，“感谢信任。” 嬴湛一愣。 “说实话，对你还没有一个最妥善的安排。”顾倾心道：“你毕竟，不是异人。” 说这话的时候，她眼底有了认真，在打量着对面的人。 嬴湛无所谓地摊了摊手。 除非他想，否则，谁都发现不了他的灵气。 “那你自己呢，今后有什么打算？”顾倾心问道。 嬴湛想了想，环视四周，开了灯。 “学习。”他说，“然后适应新的世界。” 顾倾心点头，同时好奇道：“你今天，为什么会追明四海？” “他是绑匪啊。”嬴湛理所当然道。 “但我们的人能抓到他。”顾倾心说道。 “好吧，我把你们当成巡捕房了。”嬴湛说道。 顾倾心深深看他一眼，不再多说。 “你好好看书吧，记住我说过的话。”她嘱咐一句，走了。 嬴湛看着她离开，挠了挠头，这就走了？ 来也不吃个饭什么的。 他从书架里找了本《世界现代史》，抱着坐到椅子上，看了起来。 …… 米思思是走读生，放学之后，如往常般自己一个人往家里走去。 小区离学校最多只要十分钟，所以她都是步行。 散学的人三三两两结伴回家，米思思低头看着手机，忽然感觉有些异样，好像是有谁在跟着自己。 她连忙回头，身后只有其他走读的学生和家长，她什么也没发现。但刚才那被人窥探和跟踪的感觉，是如此清晰。 米思思咬了咬唇，眼神有些慌乱。 她想到了昨晚，自己也是被人跟踪。 想到这，她趁路上人多，快步跑了起来。 而这时，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又出现了！ 9.再见 风城是省城，治安当然没的说，尤其是中心商务区附近的学校，安全性自是极高。 这附近连个小流氓都没有，更别说是什么跟踪狂了，米思思还从未听过说。 但是，这两天的诡异感觉，实在过于清晰。 米思思小跑着，不时回头去看，那种被跟踪的感觉总是萦绕，可当她回头时，偏偏看不到什么异常的身影。 她住的嘉禾小区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小区门口人和车进出的很多，几个保安不时环顾四下，身姿笔直。 米思思下意识就要进去，但到门口的时候，脚步却慢了慢。 父母都在国外，她一个人住，万一，跟踪自己的人也进了小区怎么办？ “小米放学啦？” 她正想着，一个保安看见了，打了个招呼。 米思思回神，勉强一笑，然后直接经过了门口，沿着街道快步走去。 身后，那保安挠了挠头。 “又是去上网吧。”另一个保安随口道。 “也不见她有什么亲戚。”那保安说了句。 但业主的事情，他们也只是偶尔听说几句，尤其是对一个小姑娘，肯定不会八卦太多。 米思思不是去上网，而是想起了昨晚跑进的那家书店，当时那么晚了，店门还敞着，应该是营业到很晚。 要不先去那里坐一会儿，说不定那个跟踪狂就走了，而且，书店的那人看起来有些呆呆的，也不是坏人。 到时候，看看能不能麻烦他送自己回家。 米思思决定了。 …… 天色暗了下来，书店没有开灯，嬴湛还在看《世界现代史》，朦胧的光影下，他的脸色有些晦暗。 他是在1916年春的时候，日渐虚弱，逐渐散去灵气的。 至于最后如何失去的意识，又是谁把自己包裹在了这床青花棉被里，他没有印象。 嬴湛只记得，那天来临之前，他已经有了预兆，所以早早关上了铺门，在斜对门的面摊上吃了碗阳春面，然后找街口的关二剃了头，最后溜达回南墙下，就在那坐着，听着几个老头儿扯着些时局浑话，紫禁城里如何如何。 听着听着，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自己的钱、铺子、铺子里的玩意儿，都给了那个孤儿伙计，想必，也是他将自己收殓的吧？ 只不过，为什么是光着身子，还是在海里？ 嬴湛晃了晃头，还是记不清。 就连刚才想的，也仿佛只是些褪色的片段，模糊不真，就跟那黑白的老照片一样，细瞧细想时，总觉得有些吓人。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回神时，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嬴湛沉默了许久，起身，打算去披个衬衫。 这时，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然后是有人试探着进来。 呼， 能听见对方松了口气。 “怎么没开灯呀？”米思思一边开灯，一边问道。 她看到了店门没关，里面还是昨晚的人，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灯光亮了起来，店里一片通明，她看见了穿着背心裤衩，拿着厚厚的《世界现代史》的人。 “那个，没打扰到你吧？”米思思问道。 同时，她小心地朝门外看了看，之前被窥探跟踪的感觉，消失了。 嬴湛当然认出了眼前的人，他将手里的书一放，笑道：“吃了吗？” “啊？”米思思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刚放学，还没有吃。” “我请你啊。”嬴湛说道：“等我去换个衣服。” 米思思看着他轻快地上楼，能感觉到他突然的放松和开心。 她有些不解，在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其实是被吓了一跳的。 晦暗的房间里，书籍古板而阴森，他坐在那，神情隐没，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冽。 那种感觉，米思思相信自己很久都不会忘记，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眼。 …… 嬴湛换衣服很快，反正顾倾心买的衣服和鞋子都差不多，他就随便穿了。 下楼时，米思思还拿着手机在看，眉间微微皱着。 嬴湛已经知道了现在街上，几乎人手一个的发光东西，是叫做手机。是一种通讯工具，像以前的电话，但功能更多。 至于有什么更多的功能，《世界现代史》上没说，对手机也只是简单一提。 “看手机啊。”嬴湛随口问道，语气像是已经见了世面的城里人。 米思思点点头，将手机收起，叹了口气。 “怎么了？”嬴湛问道。 “纪雪瑶又被黑了。”米思思说道。 嬴湛当然不知道对方说的是谁，这个‘被黑’又是什么意思，所以只是点点头，没接话。 米思思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嬴湛一愣，难不成这纪雪瑶，还是什么大人物？ “你们男生，不都很喜欢她吗？”米思思说道。 嬴湛含糊道：“我不喜欢。” 米思思点点头，转而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来吗？” 嬴湛摇头。 “我觉得有人在跟踪我。”米思思认真道：“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信，但事实上，昨晚我跑进了，就是有人在追我。” 她低了低头，“我能感觉得到。” 嬴湛眼里的不在意淡了淡。 “以前有过么？”他问。 米思思摇头，“就是从昨晚开始，我从网吧出来，就觉得有人跟着我，我跑，他也跑。” “刚才也是？”嬴湛问道。 米思思点头，“出了学校的门，就感觉有人。” 嬴湛闭了闭眼，然后睁开，眼底金芒一闪而过。 眼前的米思思依旧有些怯怯的，手指抓着校服的衣角，大大的眼睛里在思索着什么，似是后怕，还有不安。 但在嬴湛的眼里，对方的身上，有淡淡的白色气息在逸散，虽然很慢，如同烟雾，却真实存在着。 这是人的‘精气神’，也是人的命，本来不可能会被发现，即使是嬴湛也一样。但现在，却能被他看见，这说明有人或者说东西，已经盯上了她，施加了某种类似传说里诅咒或巫术的诡异能力。 “这两天，见过什么异常的人吗？”嬴湛问道。 米思思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跟以前一样。” “那，先去吃饭吧。”嬴湛轻笑道：“等会儿送你回家。” 他想去对方家里看看。 事实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对方身上沾染着若有若无的一丝灵气。 10.先吃波饭 兰山路上能吃饭的地方不少，来往的车与人中，两道身影，一高一矮，相伴走着。 米思思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有人跟着，但离书店很远了，那种窥探和被跟踪的感觉一直没出现，这让她心里稍稍放松下来。 “想去什么地方吃？”嬴湛问道。 “看你。”米思思说道。 嬴湛对四下两眼一抹黑，这么问，只是想让对方找个地方而已。 “你来定吧。”他说。 米思思想了想，“我都行。” 嬴湛看了眼，路边有面馆，还有快餐，还有些名字起得花里胡哨的饭馆，不过香味倒是挺足，客人也不少。 他喜欢干净和安静，所以看见了个地方，说道：“要不，咱上那吃吧？” 那也是在路边的一家店，两旁是花店和咖啡厅，而且只是从门面的装潢看，档次就不错。 米思思是本地人，又常在兰山路这边，当然知道这家私房菜。 虽然没有京城里的和网上传的那么邪乎，但一家够档次的私房菜，且不论生意如何，消费肯定是不便宜的。 只是一顿晚饭罢了，她觉得没必要破费。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米思思既是为了转移话题，也是刚想起这件事。 两人相处，哪怕年龄、身高都有差距，却没有丝毫陌生人的那种生疏隔阂，反而很是随意，竟然让她忘了问对方的名字。 嬴湛也是一愣，的确，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呢。 “我叫嬴湛。”他说，“嬴政的嬴，湛蓝的湛。” 米思思默默念了声，然后道：“我叫米思思，小米的米，思念的思。” 嬴湛指了指那家私房菜，道：“走，过去看看有没有位子。” “哎”米思思下意识要拦他，但一想，算了，到时候，大不了自己来买单吧。 她能看出嬴湛眼中的真诚，那里面没有丝毫的逞强和做作，只有想要请自己吃饭的善意。 这种纯净的眼神，她还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到过。 …… 这家私房菜的门外，停了不少车，这个时间段，也的确是饭点了，可见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门口有开门的服务员，见了两人，说了句‘欢迎光临’。 嬴湛四下扫了眼，店面很大，第一眼的印象，就是干净，所以他很满意。 “还有座吗？”他问道。 “有的。”服务员指了个方向，半人高的隔间后，还有几个空位。 嬴湛和米思思过去坐下。 有服务员过来，带着微笑侍立在一旁。 米思思来过这里，知道这里的特色菜和普遍价格，直接翻了菜单，点了几样。 “你看这些够吗？”她问道。 嬴湛看了眼，道：“你不吃肉吗？” 米思思摇摇头。 服务员能看出来，这两人一个穿着商场品牌，一个还是学生，消费能力应该不高。 “小姑娘吃素好，保持身材。”她笑道。 嬴湛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当下一笑，菜单上又点了个鱼头煲和酱牛肉。 服务员记下后，走了。 米思思没说什么，想了想，拿出手机，道：“我先去上个洗手间。” 嬴湛点头。 米思思离开之后，他倒了杯水，脸上笑意收敛，方才跟着自己进来了两个有关部门的人，此时就坐在斜对面。 不过，这不是他最在意的，来吃私房菜当然不是嘴馋或是心血来潮，而是在路边经过的时候，隐隐察觉到了从这家店里透露出的灵气。 这让他不免思索，难不成是自己吸收了罗汉手串的灵气，感官变得敏锐了？ 要知道，之前随着顾倾心去商场也好，还是被那个叫明四海的手串男绑架也好，一路上都没有发现什么灵气。 不过嬴湛也没多计较，而是在想这店里的灵气出现在何处，是因故沾染上的，还是说存在什么有灵之物。 哪怕，后者的可能性很小。 米思思很快回来了，而斜对面有关部门的两人还在拿着菜单斟酌，迟迟没有点餐。 饭菜没多久便上桌，嬴湛的饭量很大，看的米思思惊叹不已。 同时，斜对面的两人已经续了两壶茶水。 微信群里，他们在向顾倾心汇报。 「女孩叫米思思，父母离异，都是商人，常年在国外。住在嘉禾小区，就读于明岚中学初中部，学习成绩很好，但没有什么朋友，是普通人。」 「他们在老谭私房菜吃饭，米思思已经去买过单了，目前没有发现异人和可疑人物出现。」 有关部门的大楼里，顾倾心背靠落地窗的栏杆，看着传来的消息，眼角不由跳了跳。 都说民国的男人风流，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上午刚被人绑架，现在就跟女生吃上饭了，而且还是个初中生！ 您这交友速度也忒快了些，顾倾心有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盯紧点，保护好他们的安全。」 消息发了过去，顾倾心转身看向窗外，城市里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她深吸口气，觉得自己一会还是有必要过去一趟。 “下班了，一起去吃个饭啊？”周寸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招呼道。 顾倾心有些意外，“你还没下班？” “刚审完人。”周寸摆摆手，说的，自然是白天的李主管等人。 “怎么样了？”顾倾心问道。 “忘了规定？”周寸笑了笑。 有关部门的规定，内勤因手底下负责着异人和武夫，所以不适合知晓外勤的一应行动。这不是不信任内勤的人，而是怕他们手下负责的人会透露出去，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最后追究起来，对大家都不好。 顾倾心哼了声。 “他们是出来干私活的。”周寸摊摊手，“咬出了几个人，聊胜于无。” 顾倾心知道了，抓的人只能算是些虾兵蟹将，她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也算是给他们提了个醒。”周寸说道：“下次要还有人想对古董出手，就该掂量掂量了。” 顾倾心点点头，道：“那好，我下班了。” 说着，她就要走。 “哎，那晚饭呢？”周寸喊道。 “下次吧。”顾倾心摆摆手。 周寸摇摇头，他知道对方对自己没那个意思，但爱情嘛，不就是要争取的么？ 他哼着歌，从另一个方向走了。 11.恶客 饭菜上齐，香味扑鼻。 米思思没好意思第一个动筷，而她发现对面的人也是看着饭菜，如同沉思一般。 “怎么了？”她问道。 嬴湛摇头，桌上三个素菜，两道肉菜，其中，酱牛肉上萦绕着丝丝灵气，哪怕很淡，却也是真实存在着。 食物上，带着灵气？ 他皱了下眉，然后用筷子夹了片牛肉，放进嘴里嚼了嚼。 味道不错，灵气入嘴即散，丝毫没有被自己吸收。 原来不是灵膳，嬴湛心底有些失望。 不过他也大致明白了，这做饭的人，应该是异人，还是知道灵膳，并且想要做出灵膳的人。其祖上或有灵膳传承，也可能是从别处听闻，只是不得其门，所以现在只是将灵气附着在食物上。 这对食材倒没什么坏处，就是吃下的人，吸收不到灵气，对做饭的人来说，只是在平白耗费灵气罢了。 想到这，嬴湛眼睛眯了下，不动声色地朝四下看了看，果然，只要是点了酱牛肉的，上面都会萦绕这么一丝灵气。 他摇摇头，已经了然之后，难免失望—店里的灵气外露，原来只是个执着的异人。 那就不是自己要关心的了。 米思思有些没看懂嬴湛的怪异举动，不过天也不早了，她也饿了，也就没在意许多，只是吃饭。 当路灯都亮起来的时候，店里的人也走得三三两两，还剩下的，除了嬴湛两人，也就有关部门那俩续了个把小时茶水的调查员了。 在擦了擦嘴角，打算付账离开的时候，嬴湛眼神忽地一动。 那边，后厨的帘子掀开，一个穿着厨师服的壮硕中年人晃悠着走了出来。 店里的几个服务员都不在。 “辰儿啊，咱们井水不犯河水的，怎么还来我这儿了？”那壮硕的男子摘了围裙，从冰箱里拿了瓶啤酒。 他喊的人，正是那两个调查员其中的一个。 “老谭，这赶巧了。”姚辰摊了摊手，“上头的任务，刚好来你这了。” 老谭拇指一弹，酒盖就飞了。 他朝看过来的嬴湛努了努下巴，毫不避讳，“这就那民国的古董？” 姚辰听他这般语气，也有不悦，怎么说嬴湛也都是他们有关部门要保护的人，虽然出过波折，但跟以前的保护对象比起来，要省太多麻烦。 对方这语气，隐有不善。 “怎么，现在连你也知道了？”姚辰跟同事对了个眼色，两人虽还是喝茶，但西服下的身子，已然紧绷了起来。 老谭见此，咧嘴一笑，“今儿那绑架，整个风城都知道了。” 姚辰没说话，对方是登记在册的异人，要不然也不能在这安稳开店，但并不是受有关部门的内勤负责的异人。 因为之前，对方拒绝了。 双方谁都没有开口，只是那老谭就靠在离门口不远的桌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朝这边瞄着，姚辰两人的气场，隐隐便被压制住。 此间的氛围，颇有剑拔弩张之意。 “吃好了么？” 嬴湛喝了口水，问了句。 米思思早就吃饱了，只是见他没说话，还以为他没吃饱。 而且，她也听见了刚才那些奇怪的话，什么‘民国来的人’、‘绑架’什么的，她没听懂，但也觉得，待在这有些不舒服。 而正是嬴湛的这一开口，才让姚辰回过神来，这里，还有一个普通人，听到了他们刚才说的话。 老谭显然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将手里的啤酒一放。 嬴湛已经起身，身旁跟着米思思。 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朝门口走去。 老谭挡在那。 姚辰和同事也缓缓站了起来。 “忘了，哪里买单？”嬴湛想到了什么，问了句。 “单已经买过了！”米思思连忙说道。 她有些紧张，原本灯火通亮的地方，突然让她感到沉闷、不安。 嬴湛张了张嘴，不过马上就想通了，对方应该是怕自己没钱，到时候尴尬，所以刚才借上卫生间的空挡，去买了单。 他低了低头，眼底一柔。 老谭站直了身子，地上是拉长的影子。 “老谭！”姚辰低喝一声。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但老谭只是笑了笑，眼里闪过刹那的犹豫，不过转而便是坚决。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这么多年都不得其法，做不出一道灵膳。”他说，“我就是个废物，所以，只能靠别人了。要怪，就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偏偏来了我这儿。” 姚辰咬了咬牙，他不知道对方口中的‘别人’是谁，更不知道是谁许诺了什么，他只清楚，对方现在想要对嬴湛不利。 “现在，有普通人在！”他说。 老谭看了米思思一眼，微微一笑，“是小姑娘运气不好。” 米思思浑身一冷，本能感觉到了恶意。 姚辰一听，再不遮掩，双手猛地一合！ 那边，老谭周身一紧，如同被无形束缚。 这是姚辰的能力，可以凝固一定范围内的空气。 但看他额头因用力而紧绷的青筋，便知道此时禁锢老谭有多吃力。 与此同时，身旁的同事一下跃去，手里拿着如同电击器一般的东西，刺向老谭。 有关部门的普通调查员都是两人一组，一攻一守，多是异人和武夫的搭配，就如现在这样。 嘭！ 一声气爆。 姚辰脑海一沉，脚下踉跄着撞在了身后的桌子上，他晃了晃头，脸色难看。 对面，老谭手里掐着另一个调查员的脖子，用力砸在了一旁的墙上。 此时，私房菜的卷帘门缓缓落下，与长街相隔。 米思思眼睛一下睁大。 嬴湛拍了拍她的肩膀，挡在了前边。 姚辰低咳几声，“老谭，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老谭将手里的人一松，点头，“知道，我不想杀人，你也别逼我。” “人你是不可能带走的。”姚辰说道。 “那你这就是在骗自己了。”老谭笑了笑，朝嬴湛走去。 姚辰抬手，但能力还未发动，就觉得脑海一阵刺痛，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他喘着粗气，眼前有些模糊，却难减心中骇然。 关于老谭的能力，在有关部门当然有登记，可为什么… 姚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走到了嬴湛的面前，伸出了手。 然后，老谭就被一拳打飞了出去。 12.不懂事 谭宗耀，39岁，异人，拥有的能力是【影噬】，觉醒7年，风城本地人。 其祖上出过异人，但具体不详。除了一个上高一的儿子外，没有其他亲人。 职业是私房菜饭馆的老板，兼职厨师、深夜网约车司机。 社会评价良好。 这是有关部门对老谭的资料标签，每一个登记在册的异人和武夫都会有，其中不会标注他们的性格。 因为就像现在这样，性格最具欺骗性。 谭宗耀从桌椅里站起来，身上难免有擦伤，他揉着胸口，不住地吸气，而在看着对面之人时，眼里满是凝重。 姚辰同样一脸震惊。 嬴湛缓缓收回手，没说话。 米思思仰着头，看着他的侧脸，眼神里在放光。 “你会功夫？”姚辰下意识道。 “会一点儿。”嬴湛点头。 对面，谭宗耀咧了咧嘴，“还是小瞧你了。” 民国之时，许多隐世侠客纷纷入世，踏入动乱的江湖，保家卫国，匡扶世人，正是国术最为鼎盛的时期，其中也涌现了不少能人异士。 但没有一个人叫嬴湛。 谭宗耀冷哼一声，脚下影子诡异而动，竟如活物般紧贴着地面朝嬴湛冲去！ “小心！”姚辰连忙提醒一声。 嬴湛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自己，所以直接一个起跳，却不是逃，而是探手去抓那谭宗耀。 地上的影子被他躲过，但下一刻陡然分叉，化为数道，如墨水般从地面飞出，像绳子一样朝他身后飞来。 谭宗耀并不认为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对手，风城的界内已经传开了，虽然不知道那个民国的人怎么苏醒过来的，但对方并不是异人。 只是会点拳术，如何是他这异人的对手？ 谭宗耀一个闪身，嬴湛一拳落空，但身后的影子也没有抓住他。 两人错身之间，谭宗耀嘴角一翘，就要出手，打算下一击就将对方擒下。 兹！ 突然的一阵电流之声，谭宗耀瞳孔一突，浑身顿时抖如筛糠，嘴巴张大，舌头都打了卷，白沫从嘴角淌出来。 姚辰压下心中惊讶，连忙道：“快停手，再电他就成白痴了！” 嬴湛手里拿着捡起来的电击器，此时闻言，手便松了开关，谭宗耀就如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姚辰强撑着站起来，心里松了口气，这老古董，心思活泛的很。 要不是对方，今天自己可真是栽了，回去肯定还会受处分。 他连忙去看自己的同事，还好，只是脑袋撞墙，晕过去了。 “姚辰，多谢。”姚辰伸手，认真道。 “不必。”嬴湛笑了笑，跟他略一握手，随手就把电击器别在了后腰上。 姚辰嘴角一抽，干咳一声，道：“那个，那是违禁品，而且你没有充电器，能量耗尽就没用了。” 嬴湛点点头，自然伸手，“那借我充电器使使？” 姚辰刚要开口，身边的同事一声闷哼，悠悠醒来。 “先不说了，我得先回总部报道。”姚辰也不计较了，毕竟这一次是嬴湛救了他们。 他先去看了店里监控，发现早就关了，那些服务员也早从后门离去。 他摇摇头，走过来，从兜里拿出个针盒，里面有几支金属针管。 嬴湛眉头一皱，这让他想起之前那什么药老的针管。 “这是消除记忆的灵针。”姚辰见他有些紧张，便解释道：“只要控制好剂量，就能消除一定时间内的记忆，其中的灵气，也能弥补记忆消除后的疲惫。” “身体不会留下创伤么？”嬴湛对于药物这类的东西，很难放心。 尤其涉及到‘记忆’这方面，在此之前，他只听说过‘失忆’，或是让人把一切都忘掉的能力【食梦貘】，至于消除记忆，他没有听说过。 姚辰认真道：“这是经过长时间实验后才应用的科研成果，记忆的消除确实会对精神有所创伤，但药物内所含的灵气，足够让人休养回来。” 嬴湛看了米思思一眼，小姑娘低着头，沉默着，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又好像是根本没想要抗争。 嬴湛抿了抿嘴。 说起来，对方刚才见到了这种超现象的场景，听到了这些匪夷所思的话，也没有太多的意外之色。 不过，不管如何，嬴湛觉得，是自己要来这家店的，米思思是被自己牵扯进来的，那他就有义务，保护对方。 “算了吧。”他说道。 姚辰闻言一愣。 嬴湛说道：“她还小，不懂事，就算了吧。” 姚辰皱眉道：“虽然也有普通人知道咱们的存在，可这个年纪的小孩，我不觉得她能守口如瓶。” 小孩子，在跟家长聊天时难免会说漏嘴，也保不准会跟同龄人炫耀，哪怕是无意，也可能惹出麻烦。 嬴湛只是淡淡道：“她年纪还小，不懂事。” 姚辰眼神沉了沉，听出了话中深意小姑娘虽然不懂事，但自己是成年人了，要懂事。 他深吸口气，将针管收了起来。 “多谢。”嬴湛笑了笑。 “不用，两清了。”姚辰看他一眼，直接将谭宗耀扛在了身上。 “你要对她负责，如果以后发生什么的话。”姚辰说道。 卷帘门打开，嬴湛目送他们离开。 一旁，米思思轻声道：“谢谢。” 嬴湛几乎没听清。 “严格来讲，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他说，“让你看见了，这些东西。” 米思思仰起头，眼睛有些发红，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嬴湛看见后，微微一愣。 原来她真的害怕了，在刚才。 她还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嬴湛难免自责。 “天不早了。”米思思说了句。 嬴湛回头看向店内，道：“那就，把正事做了吧。” 米思思一怔，“正事？” “是啊。”嬴湛说道：“在来这家店之前，我就感知到了灵气的存在，然后看见了酱牛肉上的灵气，直到刚才动手之前，我都以为灵气来自那个老谭。” “不是吗？”米思思下意识道。 嬴湛朝店里走去，“老谭的能力，可不会让姚辰失去力气。” 米思思跟着进去，疑惑道：“难不成还有人在？” “不是人。”嬴湛此时已经走到了后厨，然后猛地掀开了帘子。 迎面，一把寒光湛湛的菜刀当头劈来！ 13.三把刀 菜刀与寻常菜刀有些许不同，它更长，更黑，像是蒙了层污垢，但刀锋森寒，带出尺长的刀芒。 嬴湛朝后一退，门帘两分。 他双掌朝前一合，兜头而来的菜刀便被定在两手中间。 刀身明显颤抖着，像是挣扎一般，随时可以从他手中挣脱，与此同时，一道肉眼可见的刀芒斩出。 嬴湛瞳孔一张，金光浮掠，一闪之间，刀芒骤消，便是手中的菜刀，都像是被巨力压迫一般，发出一声颤鸣，继而老实了下来。 他呼了口气，直接用手抓住刀柄，耍了两下。 看见事情解决了，米思思小心走了过来，“你没受伤吧？” “没事。”嬴湛笑了笑。 “这是，菜刀？”米思思好奇道。 嬴湛看着手中的菜刀，点头道：“周家的三把刀。” “什么？”米思思当然听不懂。 嬴湛解释道：“清同治年间，盐官周家铁店创立，以药刀、叶刀、厨刀三把刀闻名。这把，就是厨刀。” 这里的三把，自然指的是这三个种类。 他有些意外，手中菜刀竟是周家的三把刀之一，想来是老谭祖上传下来的，而且从刚才主动攻击自己来看，这把刀，已然可算是有灵之物。 果然，当嬴湛心神沉浸时，便隐约感知到了来自刀身中的反馈，或者说，是曾经用过这把菜刀的人，留下的执念。 可能是来自某一个人，也可能是世世代代的累积，那份来自人心的执着，在人消亡后，便化作了执念，附在了他们接触过的这把菜刀上。 对于一个庖厨来说，厨刀，便是他们的命。 “灵膳么。”嬴湛眼睛睁开，眼底金芒散去。 灵膳，即以自身灵气与自然沟通，将天地灵气融于菜肴之中。 他看到了曾经看似辉煌的酒楼，主厨却愁白了头发，就因做不出灵膳，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遗憾而终。其后的传人、徒弟、子孙想弥补这份遗憾，但同样做不出灵膳。 后来酒楼没落，人员凋零，走的走，死的死，这是一代代人的遗憾。 老谭、老谭的祖上，都想做出一道灵膳，这便是化在刀中的执念。 灵膳不似灵丹妙药那般尚带三分毒性，所以做之不易，流传下来的每一道都弥足珍贵。 像老谭这家连菜谱都遗失的，想要再做出来，除了从别的地方另寻一道菜谱，就是靠祖宗显灵，能否有人创出一道灵膳了。 嬴湛心中一叹，将厨刀中的灵气吸收后，从厨房找了条干净的手巾一包。。 就如那罗汉手串一样，灵气他可以吸收，不同的是，自己不是这等有灵之物的主人，所以无法激发它们的能力。 除非消除其中执念，那自己就可以随意动用，这些有灵之物所蕴含的能力了。 有灵之物的能力千奇百怪，有的能力单一，有的作用无穷。 就拿这把厨刀来说，它的能力，就是一定范围内，可以对精神进行干扰。就像先前姚辰在动用能力时，忽然乏力倒地，便是这菜刀暗中相助。 至于说吸收灵气之后，物归原主，嬴湛当然不同意，因为那老谭刚才明摆着贪心作祟，竟敢对自己出手。 所以说，这厨刀，易主了。 …… 离开私房菜饭馆，两人散步似的朝嘉禾小区走去。 路上，米思思看着嬴湛，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嬴湛问道。 “是刚才的三把刀，其中有什么故事吗？”米思思有些好奇，也或者，是想找话说。 原本还以为对方是普通人，没想到，普通的只是自己。 嬴湛开口道：“周家铸造技艺精湛，盛于明代，当时是给朝廷打造兵器的，身受皇恩。清兵入关后，想要捉拿周氏一族为其锻造兵器，周家不愿，遂避走他乡。 朝廷当然不会放过周家，通缉追杀后，周家弟子流落南方，寄居某家铁店，以铸铁为生。后来借鉴刀剑铸造，开创出了远近闻名的‘周家三把刀’，打响了周家铁铺的名号，誉满江南。” 这是遭受磨砺，不折不挠，最后结局圆满的故事。只是周家三把刀，是叶刀（蚕农切叶喂蚕所用）、药刀（药店切药材所用）、厨刀，却不再铸刀剑这等兵器。 在那个年代，有许许多多的人遭逢苦难，却坚强求活，有的皇天不负，有的最终消失在这滚滚尘浪之中。 但不管如何，都在历史长河中，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脍炙人口的故事，让人深思。 米思思年纪还小，似懂非懂，只是觉得嬴湛知道的好多。 夜晚来临之前，两人到了嘉禾小区。 保安认得米思思，打过招呼之后便开了门，只是多看了嬴湛几眼，见是一起的，也就没多问。 小区里亮着灯，嬴湛还是第一次身处其间，不由四下看了看，很安静，好似有一种莫名的氛围。 米思思说道：“这边都是学区房，晚饭之后，一般就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嬴湛大概能理解，问起正事，“你现在，还有被跟踪的感觉么？” “没有。”米思思摇头，“其实从进书店之后，那种感觉就消失了。” 嬴湛点了点头。 …… 米思思家在四楼。 很大，整洁干净，又有些无人的空旷和冷清。 扫地机器人来回转着，撞到了嬴湛的脚。 米思思给他递过一双拖鞋。 嬴湛见她已经换了鞋子，也跟着换了。 “你喝什么？”米思思问道。 嬴湛正小心地踢着扫地机器人，满眼好奇。 “都行。”他随口道。 米思思点头，书包往沙发上一丢，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 嬴湛喝了一口，就喜欢上了。 米思思坐在一旁，手里拿着可乐，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有种做客般的拘谨，只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个人。 她揪了揪衣角，打算开口说些什么。 “其实，你有很多想问的吧？”嬴湛忽然道。 米思思一怔，轻轻点头。 傍晚时听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见了莫名其妙的人，心里难免有许多不解，想让人解惑。 只不过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嬴湛见此，走了过来。 米思思坐在沙发上，面前多了一道身影。 她抬头，又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眼帘，睫毛微颤。 “在说明之前，还是先做正事吧。”嬴湛将可乐一放，说道。 “什…什么？”米思思下意识道。 “捉迷藏。”嬴湛环顾房内，眼神微亮，是久违的跃跃欲试。 14.故人 嬴湛察觉到了灵气的存在，只是找不到方位。 这是比从罗汉手串和厨刀中吸收的灵气，还要庞大许多的灵气反馈，而奇异的，便是自己那精准的感知，此时却像迷路一般。 他将菜刀一放，搓了搓手，眼里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 米思思站起来，既期待又有些复杂地问道：“家里真的有什么问题吗？” 嬴湛闻言，露出个安心的笑容，“小问题，可以解决。” 米思思眼神一坚，“我能帮上什么吗？” 嬴湛想了想，一指桌上菜刀，“抱紧它，在这待着别动，剩下的交给我。” 虽然疑惑，但米思思还是依言，拿起了菜刀。 “世上有因灵气改变的异人，自然就有受灵气影响的其他东西，草木动物皆可成怪，与人朝夕相处的物件也是一样。”嬴湛解释道：“你是普通人，我怕待会顾不上你。这菜刀也是有灵之物，彼此会有排斥，能护你周全。” 米思思认真点头，“你小心。” 嬴湛一笑，开始在房间里迈步，眼神扫动着。 当身处此间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这股灵气的庞大，这一定是有灵之物，且年岁不会短了。 木雕？不是。 花瓶？也不是。 嬴湛走过厨房、客厅、洗手间还有几个卧室，都没有丝毫发现，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屋子里摆放的看似是装点般的古董，竟然都是真品。 想不到，这小姑娘家里还挺有钱的，而且这挑选的眼光也不错。 只是就这么随便放着，也不怕磕磕碰碰摔坏了。 尤其是书房里这幅汉代的《始皇东巡图》，就这么随便挂着，也没有太多的装裱，用不了几年就坏了。 嬴湛甚至看到了画轴上还有磕碰的印子。 他伸手轻轻触碰，的确，有真迹的那种厚重岁月感，但没有灵气的存在。 书房虽然打扫的很干净，不过能看得出来，应该很久没有人在这里坐坐了。更别说是读几本书，写几个字。 嬴湛的目光自那一本本书籍上扫过，都是些翻阅过的旧书，然后是宋代的砚台和镇纸，黄花梨的桌椅，还有个暗沉的金兽。 “你家里人，喜欢收藏啊？”他问道。 客厅里的米思思听到声音，快步过来，“什么？” “我是说，你家好多古董，家里人喜欢收藏吗？”嬴湛说道。 米思思一愣，然后道：“我没听爸妈说起过，这些东西，都是装修的时候买来装饰的，真是古董吗？” 嬴湛一听，装修？不是收藏的？ 这时，他眼神微动，接着侧了侧肩膀。 一道看不见的灵气，从他右肩无声掠过。 带动的气流撩了撩他的头发和衬衫，而那道灵气在快要撞到书柜上的花瓶时，忽然就消散了。 嬴湛回身，眼底金光闪过，继而脸色微变。 因为整间书房，灵气顷刻汇聚如海！ …… 天色漆黑一片，嘉禾小区里异常安静。 一声狗叫，尤为清楚。 人工湖边的假山上，一道身影不知坐了多久，似与夜色融为一起。 这是个相貌堂堂，颇具英武气概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手边放着个老旧的帆布包。 他叫许轲，住在郊区，因意外而成为了异人，是自封的街道英雄。 此时，一只套着马甲的土狗从草丛里钻出来，摇了摇尾巴。 “又出现了！”原本似在瞌睡的人影一下睁眼。 他神情里难掩激动，豁然起身，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手里那巴掌大的罗盘，此时里面的指针转过几圈后，逐渐指向一个方位。 这是他迄今见过最强烈的灵气波动，在昨日突然出现，但因为事发仓促，所以只定位到了这里。可嘉禾小区太大，灵源沉寂之后，他根本无从找起。 幸好，这股波动又出现了，而且还被他找到了！ 没有丝毫犹豫，许轲拎起背包，直接朝罗盘指向的方位跑去。 一旁，被他忽略，或者说根本不曾注意的土狗歪了歪头，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对讲器。 “还有其他人也找到地方了，你们尽快完事儿吧，汪。”它说完，后腿蹬了蹬肚皮，然后钻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另一边，米思思所在楼下，两道身影仰头，看向四楼位置，相视一笑。 在物业监控室里，四个保安如木头人般呆愣地看着漆黑的电脑屏幕，一旁，带着耳机的年轻人噼啪敲着键盘，嘴里说着诸如‘整活’、‘你萌死了’、‘就这’等芬芳词汇。 至于今夜嘉禾小区的监控，已经全部停止了工作。 …… 而此时，书房里。 嬴湛眼中金光涌现，却未消退，四下穿过的灵气如避一般，自他身侧掠过，每每如此，周遭灵气便更为躁动，似是动怒。 他不在意地在书房中走动，最后，目光定在了那幅《始皇东巡图》上。 这真是一幅老画了，上面的身影，都看不清谁是谁，便连远山近景，都有些模糊。 嬴湛凑近了，瞧着随车马而行的人，看到了那驾帝王的车辇，微微扬起的车帘后，是空洞。 原本这一次来，只是单纯对灵气，对有灵之物的执着，如果能帮米思思那就更好了。 但现在，当看着这幅熟悉而陌生的画面时，此前的不在意渐渐消失，现在涌上心头的，是一种莫名的酸楚和委屈。 他只觉一阵发堵，然后一把捂住了心口。 米思思站在书房门前，在她的眼里所看到的，是原本自信从容的身影，突然弯了腰，如佝偻一般，似有不适，存在着某种痛苦。 她下意识就要跑过去。 铿！ 一声颤鸣，这是怀中的厨刀护持，而米思思迈出的脚步，也在要进入书房之前顿住。 厨刀还在颤动，它的灵气已经被嬴湛吸收了，但有灵之物依靠的本来就不是蕴含的灵气，而是这天地间的灵气，可在此时，在私房菜饭馆还敢斩出刀芒的厨刀，现在却只能阻拦米思思进去书房。 前方传来与生俱来的威压，它不敢踏入。 米思思神情焦急，却毫无办法。 “原来是你。”声音不减几分疑惑，如喟叹般出现在脸色已有苍白的嬴湛耳边。 而此时，嬴湛同样抬头，眼中金光倔强，更胜往昔。 “原来是你。”他说，“李斯！” 15.李斯 李斯，师于荀子，佐于嬴政，官拜秦朝丞相，参与制定律法，统一车轨、文字、度量衡，奠定了封建专制的格局，是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和书法家。 后被宦官赵高胁迫，发动沙丘之变，篡改始皇帝遗诏，废太子扶苏，立胡亥为帝。 终被赵高诬告，刑讯逼供，承认谋反，死于秦二世二年，被夷三族。 这是个法家思想的践行者，与嬴湛之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嬴湛道出他身份之后，书房中躁动的灵气便平息下去。 那张《始皇东巡图》无风晃动，上面的车马与人好似都活了过来，便是远处山景，近处溪流，都似在眼前。 嬴湛看着，慢慢站直身子。 “已经做过的事情，现在悔恨，还有什么用呢？”他说，语气里带着嘲讽。 李斯当然死了，被腰斩于咸阳，此时存在的，不过是一缕执念罢了。只不过寄宿之物灵气太重，以至于这道执念吸收了残余的精神意念，就好像是灵魂一样。 但，终究是死去的人，也只是执念而已。 嬴湛看着眼前的这幅画，看着陪伴在始皇帝车辇旁的身影，那人腰际悬挂着一个香囊，闪烁荧光，仿佛此间天地所有的灵气，尽皆吐纳其中一般。 事实上，这便是此时李斯执念的载体，准确来讲，是香囊里的东西。 “那么，你又是怎么存在的呢？”画中的人，也就是李斯，转过头来，于嬴湛对视。 门口，因为隔得有些远，米思思当然看不到，但能听到有人说话。 嬴湛好像是在跟某个熟悉的人说着什么。 她双手紧了紧，用力抓着厨刀。 嬴湛说道：“以前，你是人，我是灵，你我不同。” 李斯点头，“确实如此。” “你藏身于此，寄于画中，与囚徒何异？”嬴湛轻笑道：“难道，还在怀念当时狱中生活么？” 听了这嘲讽意味十足的话语，李斯神情没有丝毫变化，毕竟是他害死了扶苏，对方有理由嘲讽自己，恨自己。 他从马上跃起，跳到另一旁的马上，用手拨弄着一个宦官的帽子。 “赵高害我，是我咎由自取。”他看起来没有丝毫恨意，只是道，“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活过来。” “不是活，你已经死了。”嬴湛纠正道：“只是执念太深，受你贴身之物的灵气沾染，有了意识。你可以理解为，枯败的草籽遇甘霖，但也只是潮湿，发不了芽，过不了多久就会烂掉。” “这是徐福那等方士的言论。”李斯笑了下，“那你呢？” 嬴湛皱眉。 “你能活多久呢？”李斯问道。 嬴湛没回答，只是抬起了手。 李斯腰际的香囊闪烁金光，他低头看了眼，然后一把按住，金光低沉下去，零散的光芒从指间逸散。 “你要杀我。”他说。 “尘归尘，土归土。”嬴湛眼底金光浮掠，璀璨如鎏金。 “若换成是你，你愿意么？”李斯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了灵，你取走灵气，便是杀我。” 嬴湛沉默片刻，道：“我只取走灵气。” 李斯轻蔑一笑，“徐福等方士伎俩，我也知一二。” 他藉由灵气而存，若嬴湛收走灵气，那他灵智自然消散，也就真的只剩最初被有灵之物沾染上的那缕执念了，或许连执念也会消散。 嬴湛也不想真的杀死对方，但他深知李斯是什么人，心狠手辣、野心勃勃。 曾国藩曾有言‘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迥异寻常。’ 即便千年已过，李斯如自己一般还未适应新世界，但对方从前不信方士之言，此时却知灵气之用。 别说今时没有赵高，便是有，李斯已有当年之祸，等静心之后，以其心智之坚，若有筹谋，必是凶顽。 嬴湛不觉得自己能算计过这等人物，以对当年李斯的了解，不需太大恶意便可揣测出对方的底线，所以，他想防范于未然。 “你以器灵为人，当知不易，何必赶尽杀绝？”李斯说道。 嬴湛没有说话，只是抬手去触碰那幅《始皇东巡图》。 李斯脸色难看，丝丝青烟，自画与触碰的指尖而出。 就在这时，嬴湛眼神忽地一动，朝身后，也即是房门口看去。 米思思还站在那，一脸紧张，此时见他看来，微怔。 嬴湛看向李斯，皱眉，“你将人引来的。” 李斯笑了，“宵小之辈，古今皆有。方士异人最贪，千年如此。” 灵气的波动，逐渐靠近，接着是有人在外敲门。 米思思一惊。 “平时都没有人来的。”她连忙道：“会不会是物业？” 嬴湛摇头，放手，“你残存于世，依仗只在画中…” “人之求活，岂奈何世人乎？”李斯反问。 嬴湛默然，是啊，一个人想活着，又关其他人什么关系呢？ 毕竟，即便执念化为灵智，李斯也未曾害人，否则住在此间的米思思，身上沾染的灵气，就该带有恶意才对，但至如今，也只是萦绕不散罢了。 “若非其父，这画也不会流转至此，也就不会有我。她身上的灵气，是我用来保护她的。”李斯目光在嬴湛和米思思身上扫过，开口道：“知恩图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此时，门口敲门声已经停下了。 “里面有人吗？”门外，有人在喊。 男声，能听出年纪不大。 嬴湛看到了书架上盛放画轴的布包。 “先离开这。”他说，不是商议。 李斯一笑，坐回马上，腰际香囊神光内敛，画上灵气隐没。 嬴湛面无表情地将画卷了，然后收进了画囊之中。 “好了吗？”米思思问道。 嬴湛点了点头，他此时已然想通，跟踪米思思的人，应该就是察觉到了她身上的灵气，或是别有用心，或也是为了有灵之物。 虽然除了自己，无人能晓其中执念，或是吸收当中灵气，但有灵之物本身或多或少具备的能力，本就是宝物。 “今晚，去我那吧。”嬴湛对米思思道。 “啊？”米思思一愣，红了耳廓。 “方才灵气外溢，定会有人察觉，你在这不安全。”嬴湛说道。 这倒不是李斯故意的，只是动用能力尚有灵气波动，更逞论是有灵之物护主。 刚才的灵气，充沛如聚灵之地。 16.街道英雄 米思思快步去了卧室，拖着行李箱出来，然后拎了沙发上的书包，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就站在了嬴湛身后。 “这么快？”嬴湛说的，是对方收拾行李的速度，接着就是一懵，“你带行李箱做什么？” “就装了几件衣服。”米思思轻咳一声，道：“既然还有危险，我想要不先过去住几天，等你彻底解决了，我再回来。” 嬴湛摇头，“你倒是信得过我。” 米思思只是踢着脚尖，雪颈一仰，快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嬴湛打开了房门。 门口走廊上，许轲不时左右看几眼，看起来很是紧张，他正想着，要是再不开门，自己可就直接弄开进去了。 这时，门开了。 许轲周身一紧，全神戒备。 手里的罗盘早就不转了，这说明灵源内的灵气已经平复下去，但他已经找到了地方。而此时房内的人，可能是这家的主人，也可能，是其他同样为了此地灵源而来的人。 嬴湛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 十五六岁的男孩子，长相尚可，透着几分不多见的英武之气，穿着打扮倒是普通，身上也不显贵气，家境应该一般。 是个异人。 此时，许轲也在打量照面的年轻人。 帅这个形容词，似乎有些乏力，也因为现在的确被应用地太普遍了。 斯文，谦和，清新，温柔，好看。 许轲一时有些失神。 “许轲？”这时，米思思从嬴湛身后露出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口的人。 许轲一愣，这才看清了面前另外一人。 穿着明岚中学的校服，是同学，但不认识。 “熟人？”嬴湛问道。 “我认得他，他是高中部的，年级第一呢。”米思思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初中部的，他应该不认识我。” 许轲确实不认识她，但一看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心中对嬴湛的警惕也就放下了许多。 “这是你家？”他问道。 要是这样的话，那灵源应该就还在屋里！ 米思思点头，“是啊，不过，你怎么会来？” 她有些疑惑，看对方眼神，应该是不认识自己的，那为何… 她眼神一动，看了眼嬴湛，想到了什么。 “那个，我…”许轲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眼神慌乱间，看到了米思思手里的行李箱，还有对面那人斜背的画囊。 “你们出去啊？”他问道。 嬴湛早就知道对方的来意，不过见是个成绩很好的学生，且也没什么敌意，便也没太放在心上。 他刚要开口，眼神微变，伸手将米思思揽在了怀里。 砰！ 身后屋内，落地窗爆碎，房中混乱声里，两道人影跃身而入。 米思思被吓了一跳，惊叫一声，躲在嬴湛怀里。对面，许轲在一愣之后，第一时间冲进了房内，然后，以一个更快的速度倒飞，摔在了门关里。 “咳咳”他一阵咳嗽，晃了晃头，站了起来。 “你们先走。”许轲一脸凝重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嬴湛回头，瞥了一眼。 出现的两个人都是黑衣黑裤，头上遮着卫衣的帽子，还带着口罩，看不清面容。 从灵气波动上来看，对方不是异人，而是武夫，且还是修行内家，可以调动体内灵气的武夫。 “你能对付么？”嬴湛问了句。 许轲没多想，作为街道英雄，不能也是能！ 他摆了摆手，催促一般，“快走，到安全的地方去报警。” 在心里，他不认为身后两人是坏人，尤其是那个同学的眼神很纯净，而另一个人也跟自己见过的其他人都不同。 相比较这突然出现，毫无顾忌地闯入别人家里的家伙，许轲还是相信嬴湛他们。 “那就交给你了。”嬴湛说了句，拉着米思思就走。 现在最主要的，还是把李斯的事情解决掉。 先前灵气波动，或许还引来了更多的人，若不尽快离开，以自己此时的状态，万一李斯趁机作妖，自己很可能力有不逮。 打不过还可以跑，但身边还有个小姑娘，再者，今次要是错过了李斯，很难想下一次再见，对方会是什么样子。 以一缕执念，经受灵气而追思出曾经的神智，这该是多强的执念？ 在嬴湛的心里，这极有可能便是‘恨’，李斯对赵高的恨意。 所以，他不想去赌。 那么，有人来挡枪当然是最好不过了，这叫许坷的小子是异人，既然这么自信来此，实力应该不错，就算打不过，起码该能撑到有关部门的人来。 嬴湛这般想着，已经揽着米思思走了出去。 但下一刻，身后一声惊呼。 他一搂米思思，闪向一旁。 嘭！ 许轲直接撞在对面走廊的墙上，震下不少墙皮，灰尘扑扑的。 他揉着胸口，挥了挥袖子，不住咳嗽。 嬴湛嘴角抽了抽。 以为你敢过来，是艺高人胆大，没想到，只是个愣头青。 背后，已经有人伸出了手。 米思思刚要提醒，便发现自己旋转跳跃了起来。 嬴湛朝后甩臂，直接砸在了身后那人的肩膀上。 借此，他一把夹起米思思，也不管行李箱了，直接朝楼道跑去。 身后那人噔噔退了两步，骂了一声，直接追了上去。 至于另外一人，则是从怀里取了个闹钟一样的探测器，调好了频率后，发现屏幕上的波段根本没有变化。 “东西不在这？”他一愣，接着就朝外追去，“在他们身上！” 许轲缓了口气，想也不想，一下就扑了上去。 那人本是跑动之姿，听见身后响动，看也不看，脚下一踏，踩过墙壁后，腰身发力，回头就是一个猛踢。 许轲自能力觉醒后，深知身体素质的重要性，但又没钱去上那些武术培训班，只能去健身房办个卡。 所以，对于一些武术的套路，他只在电视上看见过，平日里对付的也只是街道里的那些小毛贼和混混，哪见过这等利索的身手？ 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被黑衣人这一脚踢出五六米远。 许轲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不住吸气。 那黑衣人看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身后，许轲滚地而起，大喝一声。 “螺旋丸！” 17.通灵之物 螺旋丸，在二刺猿界可真是个太令人熟悉的招数了。 所以许轲喊起来没有丝毫羞耻感，反而带着一股莫名的兴奋，就好像是，bgm突然加身。 即便，这只是他吹了个牛b。 他不会螺旋丸。 也没有bgm。 黑衣人猛地回头，先前也是被吓了一跳。 身后，许轲大喝一声，一掌拍来。 掌心有青白色的旋涡凝聚，看得见的气流交织着，带动衣袖，在破空声，传出风刮的呼啸。 黑衣人眼神一缩，显然也是没想到，对方竟还是个异人。 仓促之间，他只得抬臂来挡，而且他也并不觉得，这种程度的能力会让他受太大的伤，等一招过后，再彻底解决掉这小子！ 许轲根本没想那么多，固执的认为自己觉醒的能力就像螺旋丸那样，平时能用，决胜时也能用，总会赢。 这是他的自信，也是他唯一的依仗。 他被对方刚才的不屑刺痛，脑海中出现了以前生活里的那些眼神，疏远和嘲讽。 他愤怒。 手拍在了黑衣人抬起的小臂上，骨裂的声音清晰传出，在这个寂静的楼道里，气流的爆裂和摩擦声，是如此刺耳。 黑衣人脸色痛苦，眼底带着浓浓的惊骇，他忍不住惨呼一声，体内灵气疯狂涌动，却在下一刻直接倒飞回去，撞在了墙上。 他的衣袖粉碎，双臂一片血肉模糊，像是被风割后又被用脚蹍过那样，此时颤抖着，剧痛一阵一阵。 许轲掌心通红一片，呼哧喘着粗气，他看着眼前几乎站不起来的黑衣人，对方的眼神依旧凶狠，只是现在很狼狈。 “敢小看我。”他哼了声，接着揉了揉肚子，从帆布包里拿出个压缩饼干，一边吃着一边朝楼梯跑去。 靠在墙上的黑衣人咳了咳，勉强抬手，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汪，阿p，事情办好了？”电话那头，一个跳脱的声音传来。 黑衣人也就是阿p，咳嗽一声，抱歉道：“没有，出了点岔子。” 电话里沉默下去。 “冒出个很厉害的小子，我一时大意…不过阿二已经跟上了。”阿p连忙道。 “我过去。” 电话挂断了。 阿p低骂一声，勉强站起来，进了电梯。 …… 嬴湛拉着米思思已经跑到了楼下，但楼道里并没有追出黑衣人阿二的身影。 因为对方现在正躺在楼梯间。 “你好厉害啊。”米思思说道。 嬴湛一笑，“马马虎虎。” 隐约的，听见从画里传来李斯的一声冷哼。 但两人都未理他。 拐过停车位，走到花园小路的时候，嬴湛脚步一停。 米思思有些疑惑。 身后不远，许轲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一把扶住膝盖。 “你…你们走的真快。”他喘着气说道。 在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晕倒在楼梯间的黑衣人，心里自是明白，眼前这两人，不，应该说是那个年轻男子，也是个高手。 毕竟自己不出大招，还是被捶的很狼狈，但看对方现在，带着一个人，还完好无事的样子。 如果不是能力很突出，那就是功夫很好。 许轲觉得，要是对方不坏的话，那拜个师也不是不可以。 米思思看了他一眼，想着，难道嬴湛是在等他？ 但显然，嬴湛不是在等这小子，虽然在看到对方没事的时候，心里也是松了口气。 他看向一旁的小树林。 那是银杏、桂花、紫荆树周边，草丛的地方，传来窸窣的声响。 米思思和许轲当然也察觉到了，此时凝神看过去。 “谁藏在那里？”许轲皱眉，他以前没碰到过几个异人，对这行并不清楚。但今晚，从那两个黑衣人毫无顾忌的行事来看，似乎这一行，跟普通人的世界并没有太大区别。 都是为了那突然出现的灵气源头来的。 “是人吗？”米思思有些好奇，因为那边草丛动了半晌，还没有东西出来。 嬴湛看着那边，神情一愣，有些意外。 “小妹妹，你这不是骂狗么？”草丛里嗖地一下窜出一条黑黄相间的土狗。 它纵身一跃，本想跳在路边的石头上，但不想爪下一滑，狗影一个趔趄，下巴就磕在了路沿石上。 “嗷呜！”土狗一声惨呼，尾巴一下夹了夹。 “…...”三人。 “刚才，是它在说话？”许轲张大了嘴。 “会说话的狗。”米思思同样惊讶，但想到只是今天半天见过的，又不觉得匪夷所思了。 嬴湛同样一愣，先前便感知到了非人的灵气波动，但没想到，还真是通灵之物。 世间万物有灵，草木亦可成精怪，更别说是其他动物，只不过很罕见便是。 他在很久以前，见过通灵之物，是大总统床下的那只蛤蟆。 今天，又见到了一条狗。 有些可惜的是，嬴湛不能吸收通灵之物的灵气，因为它们是「命」，而不是「物」。 “把灵源交出来。”土狗抖了抖毛，马甲口袋上的铁环哗啦作响。 “真的会说话！”许轲指着，嘴巴张成o型。 他今晚算是开眼了。 下一刻，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摸出手机，咔咔拍了两张照片。 土狗下巴一扬，眼皮一抬，龇了龇牙，似是不屑，却摆出了最适合的摆拍姿势。 它又昂了昂头，换了个角度，方便展现自己最优美强壮的肌肉线条。 的确，它吃的不错，身上还有膘，挺肥的。 许轲拍的不亦乐乎。 嬴湛翻了个白眼，拉着米思思就朝一旁走去。 土狗这才反应过来，一下跳到两人面前。 “等一下！”它一双狗眼幽光闪烁，头颅伏低，做出凶狠状。 但土狗再狠，它耳朵也支棱不起来，再加上它一点也不精壮，尾巴翘着，看起来傻傻的。 米思思脸上带着好奇，眼睛眨啊眨的，“你是妖怪吗？” 土狗一听，哼了声，“本大爷是仙，哮天犬你晓得伐？” 米思思点点头，“哮天犬是细犬，不是笨狗。” 笨狗，是土狗的别称。 这一听，它当然不乐意了。 “看你细皮嫩肉的，我也不想咬你，把灵源给我，放你们走。”土狗严肃道。 “你跟刚才那俩人是一伙的？”嬴湛问道：“他们直接破门，不怕被普通人瞧见吗？” “监控都闭了，这里是学区房，除非着火了，不然谁会浪费时间来看热闹？”土狗瞥他一眼，狗嘴一张，“你小子有些面生啊，混哪条道儿上的？” 18.体面 小子？ 嬴湛眼角跳了跳，被一条狗这么叫，他忍不了。 “看来你伙食很好。”他说。 土狗一怔，“什么？” “挺肥的。”嬴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 土狗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不过转而便是羞恼。 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就算是有关部门的调查员，就算能击败二子和阿p，那又如何？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土狗说道。 “炖了吧。”有人说了句。 除了嬴湛和米思思外，许轲跟土狗都是一愣，然后警惕四顾，“谁？” 土狗更是亮了爪子，还有人在？不可能啊，没闻到味儿啊。 “这狗虽然蠢了点，但挺肥的，大补。”声音再次响起。 米思思扑哧一笑，她当然能听出说话的是李斯，心里的担心也减了减。 这时，土狗当然发现了不对。 “汪！小子，把你背着的东西交出来。”它咧咧嘴。 嬴湛摇头。 土狗再也不想忍了，后腿一蹬，如幽影般朝前扑去。 速度很快，肉眼几乎难以捕捉，只是黑光一闪，一条蹬着四条腿的大狗就到了面前。 不过嬴湛只是一个闪身便轻松躲过，继而不等那土狗再扑来，便从后腰上摸了个东西，嘴里发出一声哨音，就丢向一旁。 土狗四爪着地，扭头间眼神凶狠，想咬嬴湛脑袋一口。只是它后腿刚一用力，还未完全离地而起，就看到对面那人随手丢了个东西出去。 小小狗头里的思索根本比不上身体的下意识动作，在跃身而起的刹那，它一咧嘴，发出一声欢快的狗叫，身子便在半空强行转向，朝嬴湛丢出的那物扑去，然后一口叼住。 滋！ 嗷呜~ 一声急促的电流声，接着是颤抖而委屈哀呼，土狗一头扎进了草丛里。 草丛颤动了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 嬴湛摇摇头，“走吧。” 米思思下意识跟着，只是回头朝那边看了眼，“它没事吧？” “通灵的狗，你可以把它当成妖怪。”嬴湛随口道：“皮实着呢。” 落后几步，许轲虽然一脸懵批，但还是老实地跟上去。 …… “全场动作，必须跟我整齐划一！” 半晌，草丛里传来一阵铃声。 然后，是一道虚弱的声音传出，“崽儿啊，我是你狗爷。” 土狗舌头颤着，但好歹是能说出话了。 监控室里，先前打游戏的少年扶了扶眼镜，“完事儿了不？回去还有作业没写呢。” 土狗扒拉开草丛，狗嘴里被电的全是唾沫。 “人跑了，行动失败。”它问道，“阿p跟二子呢？” “在卫生室打针呢。” 电话里一阵沉默。 “是不是想骂我？”土狗把电击器装进了兜里。 “怎么会。”少年打了个哈哈。 “你丫腹诽谁呢？”土狗很是不悦。 少年小心道：“那这回就先撤？” “滚吧，等下次有行动再通知你。” “那…” “q币明早到账。” “得嘞。” 少年把电脑一收，直接出了监控室。 花园边的小路上，土狗摊在躺椅上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么完美的人员配置，这么精准的行动，竟然还会失败？ 它沉吟着，有些怀疑狗生。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喊声，“阿发，阿发啊。” 土狗耳朵动了动，眼睛里人性化的思索消失不见。 “汪！”它支棱起身子，吐了吐舌头，快步朝声音来处跑去。 “阿发！” “汪汪！” …… 长街上，晚风吹过，带来远处的烧烤味，还有夜里城市独有的气味。 路灯很亮，一盏一盏，方格般的一幢幢楼，闪烁着霓虹。 马路上，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慢慢走着，身后，是状似散步、好像同路的许轲。 他不时会看着手里的罗盘，只可惜这个往日无比精准的探灵宝物，这时候却掉了链子，上面的指针滴溜溜转着，就是找不着方位。 米思思偶尔会看一眼身边的人，灯光半掩着他的侧脸，映照冷峻的光影。 “你…真是民国的人吗？”她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嬴湛点头，“是，刚从冰棺里醒过来。” “啊？”米思思有些难以理解，这，实在超出了她的知识范畴。 “其实也就是普通人而已。”嬴湛说道：“没什么特别的。” “冰棺，什么冰棺？”李斯的声音响起。 嬴湛没理他。 “你什么时候化成人的？活了多久？什么时候醒过来的？”李斯又问。 嬴湛还是没理他。 “我观你现在，也是求灵气而活，先前还那般大义凛然地教训我？”李斯哼道。 “咱们不一样。”嬴湛说道。 “有何不同？”李斯很感兴趣。 “我是人。”嬴湛道。 李斯惊讶，觉得好笑，“若你都是人，那我不更是人？” “你不是。”嬴湛说道：“现在的你，不是。” 李斯沉默。 过了很久，都走到书店了，嬴湛都未再听到他开口。 本来，他以为对方会说‘也要变成人’或者是要争辩什么的，但没有，李斯只是沉默着。 开了书店的门，打开灯，走了进去。 门没关，许轲四下看了眼，一副‘明明很想进去却又装出就只是随便进来看看’的样子。 这边是风城的黄金地段，他很少过来。 “是开书店的老板吗？”许轲看了嬴湛一眼，心里想着。 米思思坐在椅子上，看着嬴湛将画随手丢到桌上。 “你还有什么事么？”嬴湛看向许轲，问道。 “啊，那个”许轲很想说，自己也是为了灵源来的，但估算了一下两人的实力，觉得这话不好开口。 “想得到什么，除了要靠自己的实力，还要看机缘。”嬴湛说道：“很显然，你机缘还没到。” 他清楚对方是感知到了先前的灵气波动，是为了寻宝来的。而眼前的小伙子心地不坏，所以便任由对方跟来，没打算计较。 但这不代表，有关李斯的事情，会让对方知晓，也没打算让出这幅画。 许轲抿了抿嘴，他当然能听出嬴湛话中的意思，也清楚，现在的自己应该做的，是告辞离开。 这是对方给的体面，也是自己该有的骄傲。 因为自己确实晚了一步，也就无缘。 虽然，他很需要一笔钱，来改善生活。 许轲心里叹了下，算了，错过了这次，那就再等下一次好了。 “那我先走了。”他朝嬴湛和米思思打了声招呼，转身走了。 书店的门关上，晚风就挡在了外面。 19.缓和 书店里的灯光很暖，米思思趴在椅子上，身形舒展着，透着一股子慵懒。 事实上，她是有些困了，只是今天所见所闻，便颠覆了往日的一切，就像是生活中的镜面，包括认知和习惯，通通都被打破。 可于她心底，竟在那、在场时的惊讶过后，很快便平静下来，就好像只有一瞬间的悸动，转而就恢复如常。 她看着在桌上展开画卷的人，心想着，或许，是因为有他的缘故吧。 “困了么？”嬴湛看过来，问道。 米思思手肘撑在椅子上，托着腮，嘟了嘟嘴。 嬴湛一笑，“要不，你去楼上睡吧。” 但话说完，他忽地一顿，楼上，只有一张木板床，连被褥都没有，显然是睡不了人的。 他看了眼书架后，让自己窝成一个最舒适小窝的青花棉被，犹豫了犹豫。 米思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楼上的床，没有被褥。”嬴湛还是说道。 米思思的眼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一截被角。 “所以，你才在这里睡？”她问。 嬴湛点头。 “你会觉得，有什么不适应吗？”米思思问道。 “什么？”嬴湛疑惑。 米思思抿了抿嘴，“跟民国之后比，现在，你会觉得更好吗？” 她的眼神低着，里面好像藏着、压抑着什么，但语气里的那种彷徨，和回忆起什么的伤感无助，却是如此清楚。 嬴湛一时，从无猜起她想到了什么。 “当然。”他说，“那个时候，时局动荡，百姓流离，到处都在打枪，充斥着人心的欲念，无助的人在奔走。现在的人，应该幸福多了。” 他觉得，百姓安宁就很幸福。 米思思低着头。 “你怎么了？”嬴湛问道。 米思思没有回答。 这时，桌上的画轴亮起了光，然后是画中的人跳出纸面，笔墨勾勒出的小人儿逐渐丰满起来。 一个缩小了许多的李斯，活生生地出现在嬴湛面前，只不过，对方看起来有些虚浮。 李斯朝米思思那边瞧了一眼，继而看向嬴湛，“你也是需要灵气才能活下去？” “不是。”嬴湛摇头。 李斯腰际的香囊闪烁荧光，而他的双眼也如被火光点亮，有了神采。 他深深看了眼面前的人，点头，“懂了。” 嬴湛皱眉，在方才一瞬，他竟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李斯了然道：“原来你本体不见了。” 嬴湛淡淡道：“我说了，我是人。” 李斯显然信自己的灵觉更甚过他，当即一笑，“怪不得你要找有灵之物，是想以灵气填补缺少本体的空洞么。” 嬴湛懒得解释。 至少有一点，李斯心中的自负，还是没有改变。 “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李斯问道：“她说你从民国醒过来，是什么意思？” 嬴湛道：“我自几百年前的民国封于冰棺，在昨天才醒。” 李斯一愣。 嬴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我也在昨天有了意识。”李斯有些落寞，但话中语意，两人似乎皆是明了。 或许，是因为嬴湛的苏醒，才导致了一些有灵之物发生了特别的改变。 毕竟，他是唯一也是最后一个器灵，传承了数千年的人文。 这是嬴湛的猜想，也是李斯心中的猜测。 …… “给我一段时间。”李斯看着米思思，看着窗外的灯火，眼里有些向往，“让我看看现在的世界。” 嬴湛想着，自己现在虽然很缺灵气，但还是有自保之力的。而且，如果真有什么危险，想来李斯也不会袖手旁观。 这般想着，他点点头，不过还是道：“要是你跑了呢？” 附在有灵之物上的执念不会跑，但因此诞生的神智却可以离开，虽然这么做，是抛弃自己过去的坚持和因自己而生的有灵之物，已然是彻底与过去诀别，成为另一个人。 这无疑是极度危险的，嬴湛当然不放心。 “你可以跟在我身边。”李斯说道。 嬴湛看他一眼，“便在当年，你也不配。” 李斯沉默片刻，不在意地一笑，“但现在，不是不一样了么。” 嬴湛道：“那你也别想。” 李斯挥手，腰际的香囊飞起，如一点火星，飘到了嬴湛面前。 “不放心的话，它就放在你这。”李斯说道：“如果我有什么异动，你可以自由处置。” 嬴湛眯了眯眼，如此分离，李斯当然不能调动灵气，而就算是想要斩断与有灵之物的牵扯，自己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届时，且不说能循之追去，还可直接将灵气吸收，坏掉李斯。 这相当于对方，是把命交到了自己手里。 “你这么信我？”嬴湛问道。 “当然。”李斯点头。 “不怕我痛下杀手？” “不怕。” “为何？” “我只能信你。” 听起来倒很是坦然，但嬴湛不相信对方会如此单纯，其中定有目的。 “你到底想做什么？”嬴湛问道。 李斯没说话，只是看了眼那边，已经打起瞌睡的米思思。 嬴湛恍然有所悟。 有灵之物皆是因人而生，其人执念附着，而李斯因有神智，所以自己看不到他的执念，但现在看起来，莫非是跟米思思有关？ 但这似乎又不可能，李斯是数千年前的人物，米思思只是一个现代人，两人之间哪有什么牵扯。 至于转世一说，更是无稽之谈。 看着嬴湛变化的眼神，李斯摆摆手，“这段时日，我想跟着她。” “执念与她有关？”嬴湛直接问道。 李斯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道：“此前我将灵气予她，是想保护她，却没想到，引来了觊觎之人，毁了她安身之处。 我想等她身上灵气散去，等她觅得安身之处，从此无恙。另外，今夜你没杀掉那些人，定有后患。” 嬴湛摇头，“我不杀人。” “迂腐。”李斯嘲讽道：“曾经因你而死之人，何止千万，虽非你所杀，亦因你而亡，何必故作姿态？” 嬴湛没说话，过去的是因自己无力改变，但现在，包括今后，会不一样。 “就当你同意了。”李斯看他一眼，身形一闪，落在了米思思的书包里。 嬴湛摇摇头，过去把店门锁好，他的腰间，多了一个精致的香囊。 20.你说 次日一早，嬴湛嗅着豆腐脑的香味醒来。 朦胧的视线里，是坐在桌边的恬静身影。 以及，门口传来的刹车声，接着是大声的关门，然后是高挑的身影披着晨光进来。 嬴湛打了个哈欠，翻了翻身，然后起来。 顾倾心看着坐在桌边，一边小口喝着豆腐脑，一边看着自己的米思思，挑了挑眉。 然后，看到了从书架后，抻着懒腰走出来的嬴湛。 目光，在他头顶撅起的呆毛上扫了眼。 “昨天、昨晚，怎么回事？”她问道。 本来，她昨天是要赶去老谭私房菜的，但路上听了姚辰汇报，便又赶回总部开会，再加上还要参与对谭宗耀的询问，就这么耽搁了。 可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又出了事，而且还是跟嬴湛有关。 当得知米思思在书店待了一宿，顾倾心便一早赶了过来。 “什么啊？”嬴湛到了一侧的卫生间，洗了把脸。 顾倾心跟着，抱臂靠在门框上，朝米思思那边扫了眼，“你知道我在问什么，她怎么会在这？” “家里一团糟，过来住几天。”嬴湛拿毛巾擦了擦水，然后把头发捋顺。 “怎么回事？”顾倾心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嬴湛当然不会承认。 顾倾心看着他，道：“昨晚嘉禾小区的监控被人切断了，一所居处遭到了异人袭击。” 嬴湛一脸惊讶，还有愤懑，“简直目无王法！” 顾倾心冷笑一声，“你肯定知道些什么。” 嬴湛老实摇头。 “好吧，那老谭是怎么回事？”顾倾心问道。 “他跟那绑匪一样，想抓我。”嬴湛说道：“这事你应该问姚辰啊，他在场。” “听说你救了他？”顾倾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武夫？” “学过点拳脚。”嬴湛一笑。 这时，那边的米思思已经拎起了书包。 “我吃好了，去学校了。”她朝嬴湛摆了摆手，出门了。 顾倾心瞥了一眼，“她昨晚在哪睡的？” “楼上啊，她去超市买了被褥。”嬴湛随口说着，走到桌旁坐下，“你吃么？” “不吃。”顾倾心蹙眉看着他，“我跟你说的，让你多看看书，你看了么？” “看了《世界现代史》。”嬴湛说道：“待会儿就看别的。” 他注意的，是挂在腰上的香囊，李斯已经随米思思去学校了，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但他有必要也有责任时刻关注着。 “有一点，我要提醒你。”顾倾心指着外面街上的几个摄像头，“那是监控，无论白天黑夜，它都会记录眼前发生的一切，图像会传递到监管部门。” 嬴湛皱了皱眉。 “这是在保护每一个阳光下的人，同时让黑暗中的人无所遁形。”顾倾心说道：“我想跟你说的，是要你注意这一点，监管部门里虽然有咱们的人，但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如果被他们看到一些东西，会很麻烦。” 听到这个‘咱们’，嬴湛眼神低了低。 “你刚才说，昨晚嘉禾小区的监控被切断了？”他问道。 顾倾心点头，“没错，切断了电路。” “也就是说，不通电的话，它们就看不到了？”嬴湛说道。 顾倾心脸色一沉。 嬴湛适时转移话题，“昨晚上我看见了一条狗。” 刚要说些什么的顾倾心一怔，“很稀奇？” 嬴湛认真道：“它不是稀不稀奇的问题，它真的是那种，很少见的...” “停！”顾倾心怪异地看他一眼。 嬴湛不明所以，只好喝豆腐脑。 顾倾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本来不想问，但心里又痒痒。 最终，还是败给了这吊足人胃口的混蛋。 “快说！”她咬牙切齿。 嬴湛擦了擦嘴角，慢条斯理道：“一条会说话的狗。” “这怎么可能？”顾倾心显然不信。 方才，她还以为是哪个大人物养的狗，比如风城有名的几个异人，都养着狗啊猫的。 本来还想昨夜的事会不会跟这些人有关，但现在一听，简直是无稽之谈，她觉得嬴湛是在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嬴湛看着她，心里有些惊讶的是，有关部门竟然没有关于通灵之物的记载么。 还是说，以对方的级别，不够了解这些。 顾倾心微微蹙眉，显然，她看懂了嬴湛怀疑的眼神。 “我是精英调查员，有权调阅负责人级别之下的所有档案。”顾倾心说道：“你所说的通灵之物，我并没有听说过。” “那你说的负责人呢？”嬴湛问道。 他确实想知道这一点，以此明确有关部门知道的东西有多少。 “没听他提起过。”顾倾心说道：“不过起码在风城，有关部门的档案我都能看。” 嬴湛点点头，“通灵之物，就是受灵气改变的动物，飞禽走兽水里游鱼，都算。” “你怎么知道这些？”顾倾心问道。 “我见过啊。”嬴湛摊摊手，“我所在的年代，怪异频出，什么牛鬼蛇神没有？” 顾倾心对此虽然持怀疑态度，不过她更相信有关部门的科研成果，无论是灵气的探测还是残留的dna测试，都足以证明眼前的人，就是一个普通人。 哪怕会一些拳脚功夫，但那也是普通人，就跟不懂内家修炼的武夫一样，跟普通人的危险程度没太大区别。 “这件事我会上报的。”顾倾心说道：“说说那条狗。” “也没什么好说，就是会说话而已。”嬴湛道。 “它说了什么？”顾倾心追问。 “是要找什么东西。”嬴湛觉得，说谎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描述一下长什么样。”顾倾心从桌上拿了纸和笔，“你说我画。” “开玩笑吧？” “你觉得呢？” 看着顾倾心认真的表情，嬴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然后，在接下来长达一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全是在描述昨天晚上见过的那条土狗，甚至于狗穿的那件马甲上有几个口袋，他都说的清清楚楚。 顾倾心吹了吹纸上的铅渍，“你的记忆力，这不是挺好么？” 她话中意有所指的，是嬴湛苏醒时，说自己什么也记不清了。 “失忆跟记忆，没多大关系。”嬴湛笑了笑，“对于这一切，我也很惊讶。” 21.米思思 顾倾心将手里的纸递给嬴湛。 纸上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狰狞恶犬，当然，这是根据嬴湛的描述，想刻意营造出来的样子，但实际上，愤怒的中华田园犬，看起来依旧呆呆的，憨憨的。 哪怕会咬人，也没那么可怕。 尤其，还是披着马甲很肥的一条土狗。 嬴湛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顾倾心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然后用手机拍下来，发到了群里，让小伙伴们赶紧去排查嘉禾小区及附近，看看这是谁家的狗。 既然是崭新的马甲，就不是无主之犬。 嬴湛说过，像这种通灵之物，通灵前的本性会占据思维的绝大部分，比如之前是一条看门狗，那通灵后，它对这份职责会更为坚持。而如果之前是一条恶犬，那通灵后，咬人作恶时会更加聪明机灵。 依他的经验，昨晚那条狗，很聪明，这一点从它已经可以说人话就能看出来了。 嬴湛瞧着顾倾心在手机上打字，有些好奇，也有些手痒。 顾倾心抬眼瞥他一眼，“看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神奇。”嬴湛老实道。 顾倾心将手机一收，盯他半晌。 她的眼睛很有神，看人时却总带三分俯视，人又漂亮，被这般盯着，嬴湛觉得有些不自在。 “只要你听话，我可以给你买个手机。”顾倾心说道。 嬴湛撇撇嘴，听话？开玩笑吧。 顾倾心见此，哼了声，“你知道的东西不少，对我们很有帮助，咱们可以互惠互利。” “比如呢？”嬴湛问道。 “比如就算你将这里的书都看完了，对这个世界有了认知，也很难融入进去。”顾倾心说道。 嬴湛想了想，不太明白，“为什么？” “因为你没钱。”顾倾心平静道。 嬴湛张了张嘴，下意识去摸口袋。 “我给你的那点钱，也就够出去喝个咖啡，搓几顿饭馆，连上档次的西餐都吃不了。”顾倾心抱着胳膊，淡淡道：“像你，不是异人，没有能力，就会几招花拳绣腿，除了是从民国来的这个身份外，一无是处。” 嬴湛被人当面这么说，尤其还是一个女人这么直截了当地否定，心里当然不舒服。 不过，他并不想主动暴露许多，至于对方会不会发现，什么时候发现，那就看对方的本事了。 所以，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要想弄钱的话，门路很多，便是去自己曾帮助过的几个大户家里，冲这份渊源，起码也能接济自己不少银子吧？ 当然，这几百年过去，也不知道那几个大户人家，还有没有传承下来。 见嬴湛不说话，顾倾心还以为自己故意激将起作用了。 “但你要是跟我们合作，那就不一样了。”顾倾心说道：“甚至这家书店都可以送给你，你还会缺钱吗？” 嬴湛沉吟片刻，道：“这家书店地段很好，但这两天，一个客人都没有。” 顾倾心道：“那小丫头不是来消费了么？” “对啊，她买书的钱…” “那是我的钱。”顾倾心纠正道：“书店的进项，是我的钱。” 嬴湛觉得对方有些财迷，没自己卖，你能有钱？ “好了，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顾倾心坐在桌子上，两条修长的腿不时晃着，脚后跟蹭着桌腿。 嬴湛倒了杯水，随口道：“那知道的可多了。” 顾倾心眼神一亮。 “都是听说的。”嬴湛笑了笑，“可能你也听说过。” 顾倾心呵了声，起身，“行，我也懒得跟你扯皮。” 嬴湛举了举杯。 顾倾心看他一眼，转身便走。 “对了，没事别再出去了。”门口，她回头，“免得你露出马脚，被我发现。” 她做了个‘我紧盯着你’的手势，推门走了。 嬴湛觉得有被这闺女笑到。 …… 明岚中学，初中部，初三六班。 米思思托腮，望向窗外。 阳光很好，树上的花被风吹着，绿叶沙沙作响，麻雀在徘徊，开着半扇窗，外面传来细微带着丝丝凉意的风，还有操场上隐约传来的笑声。 讲台上，秃顶的老师滔滔不绝地讲着，讲台下的学生无精打采地听着，每到还有几分钟要下课的时候，总会是这样。 仿佛知识点就是要拿到这个时候来讲，可学生早就迫不及待。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了，不出意外地，在一片垮了肩膀眼露不耐的学生面前，老师拖了近二十分钟的堂。 原本半个小时的大课间，只剩不到十分钟的活动时间。 秃顶的老师慢悠悠地离开教室，身后的少男少女一下爆开了声音，桌椅的拖动声、说话声、走动声等等，与走廊上、楼下玩耍的声音混在一处，无比热闹。 李斯躲在蓝白色的书包里，耳畔传来青春的细语，眼前所见是欢愉的笑声，洋溢着的是一种从不曾见过的热烈。 这便是新世界的学子么，他想着，这种氛围，倒也不坏。 甚至，让他这颗古板枯寂的心，竟也受到了感染。 米思思拿出手机，想要听会歌。 但班上，两三个女生走了过来。 李斯正眯眼神游，就听见啪的一声，米思思的手机被其中一个女生拍掉了。 “昨晚你为什么没上线？”说话的，是一个将校服外套系在腰间的女生。 这时，班级里原本的热络一顿，好像突然卡壳一般，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这个女生叫方楠，挺混的一个人，很多人都怕她。 米思思抿了抿嘴，“家里有事...” “有事不会提前打招呼么？”方楠推了她一把，边上，另外两个女生也冷嘲热讽。 “你要是不想跟我们玩，就直说，别关键时候拖后腿。” “就是，好心带你玩，看你还不情不愿的。” 米思思摇头，“不是，我真的有事。” “家里出殡啊？”方楠呸了声。 这话当然难听，四下不少同学都皱了眉，但没有人开口帮米思思说话。 倒不是她为人讨厌。 米思思长得漂亮，学习成绩也好，而且就算常年只穿校服，但吃的用的，都能看出家境很好。听说还住在嘉禾小区，那家里肯定是很有钱的。像这种同学，一般在学校里很吃得开。 只是因为她平时太高冷了，也就是不合群，别人不主动跟她说话，她就从来不去搭讪。所以同学都说她装，渐渐地，就是说她瞧不起人。 其实米思思只是因为从小父母离异，性格有些孤僻，而且也觉得跟别人说不上话来，没太大的谈兴。毕竟自己也不缺什么，也不用其他人帮忙，所以就算有时候看见别人在玩闹，她想加入他们的话题，也总感觉开不了口。 或许只是偶然的一时兴起，却不是自己真正喜欢。 可能就是一个人太久，偶尔也想与人倾诉些什么。 但现在看来，自己的确融入不进去，也或许，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对不起。”米思思道歉。 22.芬芳的花儿 听见米思思的道歉，方楠明显愣了愣。 她当然讨厌对方，但并不是对方招惹过自己，和这次的事情。 她很清楚，纪雪瑶是明星，虽然自己这些人成立了后援会，但对方根本不会关注，哪怕自己等人在网上跟人喷的棺材板冒烟，被人气得吐血，纪雪瑶也不会对他们关心一句。 或许最后，网上的公关文案，是粉丝行为，勿上升到偶像。 方楠追星，但不是白痴。 她讨厌米思思，只是单纯的讨厌，她不想承认对方优秀。要说以前，两人虽然同班，但学习好的跟学习不好的，也井水不犯河水，大家玩不到一起，也不会硬融。 但自前一阵就不一样了，自己喜欢的男生，竟然给米思思写情书，还被拒绝了！ 呵呵。 打那天开始，那男的嘴上总是挂着米思思，说的都是她的好，千方百计想跟她偶遇说上话，打听为什么会被拒绝，还是锲而不舍。 舔狗！ 方楠很生气，越看米思思越觉得不对付，后来耳边又多了‘米思思真好看’、‘米思思都不化妆的’、‘米思思的手机是新款’、‘米思思住嘉禾小区’、‘米思思家里好有钱’等等有关对方的一些话。 她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小圈子里，原来有这么多人在不经意间谈论着米思思，也不觉得这些人是在嫉妒，但现在，却觉得对方真绿茶，真能装。 她好烦，所以更讨厌米思思。 恰好不久前，她看见米思思在上网，看的是纪雪瑶的八卦，所以就让自己的小姐妹过去怂恿了几句，对方果然愿意加入后援会。 有了交集，那就好找借口了，有了借口，自然就有机会教训她。 就像现在。 方楠伸手就去抓米思思的头发。 米思思朝后躲了躲，一下靠在了墙上，身后就是窗户。 “你还敢躲？”方楠冷哼一声，眼神阴沉着，劈手就是一个耳光。 米思思闷哼一声，捂了捂嘴角，手上沾上了血。 她吸了吸鼻子，一扬头，没有再多犹豫，在方楠想来抓她之前，米思思直接反手一个耳光，然后扑了上去。 方楠从没想过对方敢还手，便是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没想过一向文文静静的米思思，竟然还会打架。 方楠猝不及防地被扑倒，后背磕碰着椅子摔在地上。 她身边的两个女生惊叫一声，连忙去拉米思思，对她拳打脚踢。 但米思思只是掐着方楠，用手一下一下地砸过去。 边上的同学围着看，开始起哄。 李斯就在桌洞里，脸色如墨。 他很想杀人。 但在这学校里，似乎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压制着他，甚至在他动怒的时候，那股压迫感会更强烈，让他也异常难受。 可远不及此刻看着米思思受欺负，他心中的难受。 上课铃响了。 学生们一哄而散，别的班的回了自己的班级，同班的回了座位，方楠朝米思思踢了一脚，而早被拉开的米思思头发散乱，干净的校服上满是灰尘，脸上有伤有血。 她拿起书包，快步出了教室。 方楠等人看见了，打了个眼色，也跟着出去。 她们冲动过后，当然是后怕，现在就怕米思思去告诉老师，毕竟这里是明岚中学，发生这种事，她们几人叫家长都是轻的，很可能会被开除学籍。 但米思思没有去办公室，而是出了教学楼，向校外走去。 方楠等人松了口气，但马上，相视一眼后，又跟了上去。 不仅如此，方楠还给自己认识的高年级同学发了短信。 高中部，高二九班，三楼的靠窗位置，许轲打了个哈欠，偶然朝窗外的一瞥眼，看到了熟悉的背影，以及跟在她身后十几步外的几个女孩。 他歪了歪头，这时，大腿内侧突然一阵热意，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罗盘。 指针遥遥指向那道倔强的背影。 许轲眼神一亮，机缘，这是自己的机缘！ 在全班同学佩服的眼神下，他话都不说一句直接夺门而出，只余班主任遥望他的背影凌乱。 …… 米思思一路出了学校。 她身上很疼，不用看也知道，脸上、胳膊上、后背都有青紫。 她想哭，但强忍住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些委屈，说不上来。其实像今天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发生，在她小学、初一的时候就出现过几次，只不过那时候她没有反抗。 因为反抗，会被打的更厉害。 但今天，她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念头，她没有犹豫地还手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要受欺负？ 她想通了，自己根本没有做错什么，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自己不该跟那些人有半点交集。 米思思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她加快了步子，身后的那些人也快了起来。 “你站住！”方楠喊了声。 她忽然觉得，这样更有意思，在校外，把人追得落荒而逃，追上了就打一顿。 好爽，这可比在网上重拳出击刺激多了。 她招呼一声，喊道：“我喊了人了，待会抓住她，狠狠揍她一顿。” 米思思当然能听到，她没想为什么自己在被欺负后，第一时间想去找的不是老师，而是离开学校。 她跑去的方向，是那家书店。 她心里想找的人，是才认识了两天的嬴湛。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把委屈，说给对方听，想把这些年的孤独，都倾诉出去。 “我可以帮你杀了她们。”李斯的声音，夹在风里，有种说不出的尖细和阴冷。 “不需要！”米思思的声音，有些哽咽。 “没有人可以欺负你。”李斯说道。 米思思没说话。 身后传来哐当一声，接着是痛呼和惊叫。 但米思思没回头，脚下也没停，只是朝着书店的方向跑着。 李斯也沉默下去。 身后不远，许轲追到了这条街口，然后看到了眼前这么一出。 方楠三人本来快要追上米思思了，但在过街口的时候没注意，被一辆自行车撞到了。 但还不等她痛骂对方，一个老头直接从自行车上捂着心脏缓慢躺下，并且在发出中气十足且带着凄厉的痛呼之后，一把抓住了她的裤脚。 方楠看着已经跑远的米思思，怒了。 “臭老头，你碰瓷儿呢？”她嘴里喷着唾沫。 老人不说话，只是瞅着她，嘴里抽着冷气，好像真疼的不行。 方楠笑了，“你丫也不打听打听爷是谁，还敢碰瓷儿？不怕爷把你打骨折，直接给你愉快送走？” 老人一声不吭，手也不松。 四下里，有路人驻足看过来，也有人在拍照。 方楠环视而骂，“拍拍拍，拍宁吗呢？” 接着，她一看扯着自己裤脚的脏手竟然在往自己腿上摸，登时头脑一热，就踢了一脚。 这可不得了了，在许轲愣住的目光下，老人的胳膊飞了出去… 老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方楠头皮一炸。 边上跟来的那俩浓妆艳抹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23.为人 书店里，嬴湛坐靠在书架旁，手里捧着本《火影忍者》在看。 他其实已经看了不少书，但总是看一些纪实资料类的书籍，难免疲惫，所以就随手抄了本漫画来看。 没想到，还挺好看，让他一下着了迷。 就在这时，他眼神忽地一动，低头看了眼腰间的香囊，香囊以金线封着口，他打不开，但此时，正有淡淡的荧光从金线封口处逸散出来。 嬴湛皱了下眉，他并未感知到什么灵气，这些荧光，也仿佛只是正常现象而已。 但显然不会，难道，是李斯出了什么事？ 嬴湛想了想，手指抚上香囊，眼底金光闪过，却还是没有试探出什么。 他摇摇头，那便是无事了。 反正，只要李斯有异动，只要与灵气有关，那便瞒不过自己。 他继续看起了漫画。 …… 另一边，当书店就在不过一个街口的距离时，米思思的脚步终于慢下来。 她喘着粗气，这才有余暇朝后看了眼，依稀可见围堵的人群，还有隐隐传来的争辩声。 她看着那些围着的人们，抿了抿嘴，然后朝书店走去。 只不过，在快走到街口的时候，胳膊便被人从后抓住了。 米思思一惊，下意识挣脱，但抓住自己的手很有力，就像是钳子。 “米同学。”身旁出现了三四个高中生模样的小伙，有的穿着校服，有的打扮的很精神。 米思思认出了其中一个，那是经常跟方楠在一块玩的高三生。 “咱们换个地方聊聊。”那人说道。 米思思踢出一脚，然后就要喊。 但踢出的脚被拍了一下，小腿上登时传来钻心的痛意，让她的呼喊变成了痛呼。 然后，就被直接按住肩膀，拉走了。 她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了！ 四下里行人不少，但大多都被方楠那边的围观争吵吸引过去，虽然也有注意到这边的，却也只当是高中生之间的一些玩闹，并未太在意。 米思思被几人推搡地进了一旁的巷子。 这时候，许轲跑到了街口，他当然认得不远处的书店，心想着米思思逃学，该是来找那个人的。 又跟自己无缘了，他有些丧气地想着，自己还是从班主任的课上跑出来的，回去可有的说了。 心情低落的许轲正要往回走，四顾时恰好看到了巷口拐过的身影，隐约的，好像是米思思的样子。 他眉头皱了下，犹豫片刻，朝那边走去。 …… 赵天宇是明岚中学高三的学生，也是异人。 他从群里听说了昨晚嘉禾小区的事情，知道了灵源的所在跟一个叫米思思的高中女孩有关系，而恰好，这个女孩就在明岚中学。 所以，才有今天方楠莫名其妙怒气值满满，去找米思思的麻烦，也成功试探出了，米思思只是一个普通人的事实。 本来，在赵天宇的计划里，是在米思思被欺负后，自己在一个恰当的时间点出现，去安慰对方，赢得对方的好感，甚至直接出面，教训一下方楠，帮她出口气。 但没想到，米思思不仅还手了，还直接离开了学校。 方楠心中的怒火被点满。 也打乱了赵天宇的计划。 所以，在收到方楠的消息后，他决定直接干一票痛快的。 既然已经出了学校，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迟则生变，很可能还有其他人也盯上了米思思，自己要是晚一步，那一切就都打水漂了。 因此，他选择直接出手，掳走米思思，找出灵源所在。 此时，幽深的巷中，高楼大厦的阴影垂落，无人的巷子里更显得阴冷。 赵天宇的两个小弟按住米思思的胳膊，使她贴在墙上。 “灵源在哪？”赵天宇直截了当地问。 因为跟方楠打了一架，米思思现在很狼狈，眼睛也肿着，要是换成以前，她根本不知道赵天宇在说什么，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颠覆了她过去的认知。 灵源，便是灵气聚集的源头，是诞生灵物所在。 米思思没说话。 赵天宇从她的眼神里认定，对方一定知道线索。 他当即一笑，眼中有白芒闪过，“你现在才是初三，你还年轻，又这么漂亮，未来还有大好人生。为了一个你根本不了解的东西，从此让以后的日子陷入黑暗，你觉得值当吗？” 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奇异的律动，就如同无形中划过了特殊的音符，落在米思思耳朵里的时候，如循循善诱，充满着让人信服的蛊惑力量。 她眼里出现了挣扎之色，而身子扭着，更是想要挣脱开来。 但边上的两个精神小伙都是赵天宇的狗腿，此前便被他的能力催眠，现在就如同傀儡一般，牢牢钳制着米思思。 赵天宇有些惊讶，以往他碰见的人，就算是成年人，不出几秒也会被他的能力影响到，但眼前的人，这意志力似乎颇为坚定。 是以，赵天宇加大了力度。 米思思的挣扎越来越薄弱。 与此同时，在她紧贴着墙壁的书包里，李斯脸色阴沉着，身上水墨曲折，几乎不成形体。 他在调动自己的灵气，但预料之中的是，来自嬴湛那边的压制，让他毫无办法。 他有些恨，恨自己相信一切会变得更好。 明明，在几千年前，韩非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人心是如何的。 世界不会加害一个人，但人心的欲念会。 李斯心中的悲凉，化为决然。 下一刻，狂瀑般的灵气轰然爆发！ 两个精神小伙直接被震飞出去，人事不省。 赵天宇首当其冲，更是被迎面的灵气撞断了肋骨，滚在一旁，痛呼不已。 但他的眼睛，死死看着对面的米思思，或者说，是她一旁的身影。 赵天宇确定，自己从未听说过，还有灵源是人的！ 李斯眼里金光闪烁，他看着昏迷过去的米思思，神情之中多是痛惜和爱怜。 然后，他朝赵天宇伸出了手。 “不，不要！”赵天宇双脚蹬地，朝后拼命挪着。 但身前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就如同赤身在烈日下暴晒一般。 他的皮肤通红一片，浑身滚烫，这是钻心的热，仿佛在下一刻就要自燃。 “住手！” 一道嘶鸣的气流朝李斯轰来，却在接触时便被灼热的灵气吸收。 几步外，许轲张了张嘴，他手里的罗盘疯狂转动，然后一下爆开。 24.失望 当李斯斩断过去，灵气爆发的那一刻。 嬴湛腰间的香囊一下如燃，化作荧光消散，露出了盛放其中的一个掌心大小的令牌。 他手里的漫画书一下落地，整个人更是朝一旁栽倒。 小巧的令牌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就落在嬴湛眼前。 地上的人脸色苍白，满是冷汗。 一个小篆雕刻的「赦」字，在他眼前微微闪烁荧光。 小篆，李斯。 嬴湛抿紧了嘴。 少顷，「赦」字上的荧光淡下去，他身上的无形压制也减弱消失。 嬴湛喘息片刻，看了眼手边的令牌，一把抄起，然后起身，朝先前自己心有所感的方向跑去。 先前的压制，是有灵之物也即是这枚令牌的能力，在李斯孤注一掷之后，隔空对嬴湛留下的后手。 且不管李斯打算做什么，是发生了什么导致他突然改变，嬴湛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这里是风城市中心，先前的灵气爆发，一定有不少人感知到了。 若非自己现在灵气不足…嬴湛握紧了拳头，他在想，李斯是跟米思思一起的，会不会是米思思出了什么事？ …… 在嬴湛跑出书店之后，斜对面的咖啡馆里，一人推门而出，紧跟上去。 “心姐，他出了书店，好像有什么急事，跑的很快。”姚辰拨通了顾倾心的电话。 “他是不是朝天水街去的？”顾倾心的声音传来。 姚辰一愣，马上道：“没错！” 有关部门，内勤所在办公楼层，顾倾心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遥遥俯瞰着风城，在她的眼底，仿佛整座城市的街头巷尾皆在拆解着，让她足够看得清某处。 “天水街出现异常的灵气波动，已经有人赶过去了。”她说，“跟紧他，看他想做什么，做了什么。” “明白！” 挂断电话之后，顾倾心一双好看的眉毛微微蹙着，科研的发展远远超出常人的理解，对于灵气的波动，有关部门绝对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当然，也不乏一些势力，同样有这等科技仪器，但不会很多。 寻常的异人，除非是离灵源很近，否则根本不可能感知得到。 顾倾心所想的，是天水街离书店所在的兰山路，有好几百米的距离，嬴湛是怎么知道的？ 对方不可能有探测感知的仪器，所以依靠的，只能是自身的能力。 他有很深的隐瞒。 …… 狼藉的巷子，墙皮的剥落透着新意，水泥的地面有划痕龟裂，倒在地上的人呈现脱力的状态。 这是嬴湛到这之后看到的。 许轲喘着气，只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连手都抬不起来。 “怎么回事？”嬴湛问道。 “发光的人，灵气，全是灵气。”许轲虚弱道。 嬴湛微微皱眉，发光的人，是李斯么？ “那个同学，你认识的那个女生，被带走了。”许轲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还有个男生，是异人，也被带走了。” “去哪了？”嬴湛没问发生了什么。 许轲朝左边指了指。 “会有人来的。”嬴湛拍了拍他的肩膀，快步离开了。 许轲吸了口凉气，躺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仰头，看着窄窄的天空，满满的全是挫败感。 这两天，还真是大开眼界了，以前都没见过什么异人，现在可好，碰到的都是些什么怪物啊。 刚才面对那个全身都是灵气的人，自己使出了全身的能耐，可对方只是抬了抬手，自己就被打败了。 惨败，没有丝毫挣扎的气力。 对方走了，连话都没跟自己说，这种无视，才是最扎心的。 他想着，自己的螺旋丸在面对这些人的时候，已经不强劲了，是不是得再开发一下？ 这时，脚步声里，许轲看见了一个还穿着咖啡店工作服的人跑过来。 “人呢？”姚辰俯身问道。 许轲看着他，没说话。 “刚才过来的那个人，去哪了？”姚辰皱眉道。 许轲只是盯着他。 “我是有关部门的人。”姚辰掏出证件，说道：“我知道你，许轲，宜昌街道的异人嘛，那一带的治安你做的不错。” 许轲看见了他的证件，知道这是上头的人，现在又听对方这么一说，这种被认可的感觉，让他心里一阵发热。 “他去追人了。”许轲指着嬴湛离去的方向，“他朋友被抓走了。” “朋友？”姚辰顾不上问太多。 “明岚中学的初中生。”许轲老实道。 姚辰点点头，知道是谁了。 “你休息一会，咱们的人马上就到。”他说了句，去追嬴湛了。 许轲长出了口气，笑了笑。 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身份竟然早就暴露了；另一方面，也是这种被认可的感觉，真好。 过了不多会儿，又有几波人来，不过都来不及注意他这个躺在地上的高中生，便马上走了，因为街上已经有警车到了。 警笛声里，是一个个神情凝重的调查员匆匆对巷内展开调查。 至于许轲，则一脸懵地被抬上了救护车，直接拉走了。 …… 嬴湛借着那枚令牌，感知着李斯的灵气，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直往东去，却仍是紧紧跟着。 骑着一辆停在路边的自行车。 为此，几乎耗尽了全部的灵气。 出风城，能看到海。 嬴湛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自行车停在沿海路的围栏旁，他看到了海滩上的身影。 这边环境一般，沙滩很短，并不是什么看海的好地方，不过视野一样开阔。 米思思抱着小腿坐在沙滩上，书包丢在一旁，静静看着潮起潮落。 一旁的礁石上，坐着灵气稀薄了很多的李斯，再一旁躺着的，是半边身子都被海水冲湿的赵天宇。 赵天宇一脸惊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上也分不清是海水还是泪水，只是鼻涕横流，求助祈求地望着李斯。 海上起了风，海浪起伏着，拍打着礁石，浪花溅起，带来阵阵凉意。 嬴湛踩着松软的沙子，走了过来。 “为什么？”他问道。 李斯手朝后撑在地上，此时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 眼睛里没有丝毫光芒，有的，只是如常人那般的黑白分明，只不过没有丝毫情感，在看着嬴湛的时候，冷淡如陌生人。 嬴湛虽然还不太明白，但看对方此时的状态，是力量透支，也离消散不远了。 “我原本以为，百姓安居，世界会变得越来越好。”李斯说道。 嬴湛一愣。 “我错了。”李斯看着他，笑了笑，却满是虚假，“这个世界不会变的，它永远都是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只要拥有力量，就能无所顾忌。” 嬴湛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边躺着的人。 “他会溺死的。”他说。 他在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25.选择热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嬴湛问道。 “你还真是眼瞎。”李斯淡淡道。 嬴湛看到了安静坐在一旁的米思思，若在平时，对方现在会跟自己打招呼，最起码，也会眼神示意，看过来。 但现在并没有。 嬴湛注意到了她明显乱了的头发、脏兮兮的校服外套、衣服上的褶。 他皱起了眉头，走了过去。 “你…”他走到近前，俯身，刚要说些什么，却一下看清了米思思的侧脸，话就噎住了。 原本干净漂亮的脸颊红肿一片，嘴角还有淤青，哪怕是擦拭过仍然留下的泪痕，再就是白净的手上也破了皮。 嬴湛忍不住咬了咬牙。 “她被欺负的时候，我想帮她。”李斯说道：“但在那里，有一股力量压制着我，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眼睁睁地看着。” 李斯笑了下，“她没有去告诉老师，而是想去找你，那些人在追她，就在看到书店的时候，她被这厮掳走了。” 嬴湛明白了，所以是在那种无助且危及的时候，李斯选择了放下自己，释放了力量，去救米思思。 “对不起。”他说道。 “不怪你。”米思思抬头，轻声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他们欺负我，只是因为我好欺负。” “这不是你的错。”嬴湛道。 “弱小，就是罪过。”李斯平静道：“只有让自己变得足够强，才不会被人欺负。” 米思思眼帘低了低，“可为什么要去欺负人呢，本来，大家就没有关系的。” “当有了力量，就想要去彰显，如猛兽会去食血肉，人也一样，会去欺凌弱小。”李斯冷声道：“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力量。” 嬴湛道：“你的想法，未免极端。” “事实就是如此。”李斯看着他，“就摆在你的面前。” “但这并不代表全部。”嬴湛说道：“你可以失望，但不该因此痛恨。” 从李斯的语气和先前的话里，他能听出对方对现在的失望。在此之前，对方说想要看看现在的世界，而此刻，香囊自毁，李斯斩断了自己的执念。 他若想做什么，不是现在的自己能够挡住的。 “所以，你才会落到如今这步田地。”李斯指着嬴湛，满是嘲讽，“否则你早该化灵为人，而不是油尽灯枯，被灵气束缚。” 嬴湛道：“我们每个人都要面临许多选择，在这一个个选择之后，逐渐成长为更好的自己。世界是不会变的，可以改变的只有人。” “不知所谓的说教。”李斯冷哼一声，显然，他并不认同，也根本听不进去。 嬴湛拍了拍米思思的肩膀。 “我不怕他们。”米思思说道：“他们打我，我还手了。” “谢谢你的信任。”嬴湛说道，难免动容。 他很感动的是，对方会在这种时候来找自己，那么，他便不会辜负这份信任。 “怎么，你是打算杀掉他们，还是让其一家都整整齐齐，永绝后患？”李斯立于礁石之上，冷眼看他。 “以直报怨。”嬴湛说道。 李斯一怔。 嬴湛看向米思思，“你觉得该怎么做？” “报警吧。”米思思说道。 李斯执念辗转数千年，神智恢复后，知灵气之用，昨夜闲暇时在书店看了不少书，当然知道报警的意思。 “若有人袒护呢？”他问道。 午后的阳光渐盛，李斯的身体在阳光下愈加薄弱。 “你应该相信你自己。”嬴湛说道：“现在是法治。” 李斯只是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答复。 嬴湛无声一笑，“那，还有我呢。” 李斯眼睛眯了下，明白了。 “你呢，觉得自己后悔么？”嬴湛问道。 “除了当年折失气节，我从不后悔。”李斯说道。 此时，他的身影几乎淡到看不见了。 米思思看着他，眼里忽然就流下泪来，要知道，此前挨打多么疼，她都没有哭。 因为在已经忘了有多少年没有人保护自己的时候，在今天，有人拼了命在保护自己。 对方带自己来海边看海，会为了自己跟嬴湛争吵，虽然说着发狠的话，却是真心为自己好。 米思思不想失去对方。 她从嬴湛身边跑过去，想要抓住李斯，一如当年的那个清早，看着分别于路口的父母。 但她只是抓了一手的阳光。 李斯微笑着看她，神情里的冷厉早就消融。 虽然他才苏醒两天，但执念却存在了许多年，看着米思思长大，看着她经历分别，看着她孤身一人。 而在这两天里，李斯看到了不一样的小姑娘。 她眼里少了冷漠和戒备，脸上多了笑容。 她会主动开口说话，不再与外界冷热无关。 她有了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人。 而刚好那个人，自己还认识。 嬴湛么，算是个好人。一个本性、骨子里都带着些迂腐，却又知道变通的好人。 李斯想着，想必以后，有他在身边，她会更快乐一些。 不必在每个夜晚，孤零零地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灯光璀璨的城市。 不必关上灯，还要睁着眼想好久才能睡着。 就算没有了自己，她也不再是一个人。 而自己，本来就不该存在的。 李斯忽然想通了，为什么当年陛下，会让自己写一个‘赦’字。 “害死扶苏，我很抱歉。”他朝嬴湛说道：“以后，她就劳烦你多费心了。” 他笑着，挥了挥手。 天地之间，属于李斯的灵气，就此消失。 米思思站在礁石上，终于哭了出来。 潮水拍打着，声音那么悲伤。 就像是在那个路口，她谁都没有留下，最后只剩下孤单的自己，看着车的尾灯远去，再也没有回来。 …… 《史记》记载：斯出狱，与其中子俱执，顾谓其中子曰：“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 李斯在临刑前，回头看自己的儿子说：“我还想跟你一起牵着黄狗，到蔡东门追逐野兔，还有这样的机会吗？”说完父子俩都哭了，后被夷三族。 嬴湛想着，这或许就是李斯的执念吧。 因为米思思，才想去看看这个有她的世界。 而在认清了生活的真相以后，还依然选择热爱着它。 26.例行公事 当有关部门的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坐在海边，看着阳光下粼粼的海面。 潮水涨落，这一幕却异常安静祥和。 有调查员带走了神智已经不大清楚的赵天宇，然后，姚辰朝嬴湛走过去。 “你是异人吗？”他问。 “不是。”嬴湛回道。 姚辰有些不信，但转而一笑，检测里已经证明了对方不是异人，再说是不是的，跟自己也没太大关系。 “那个人呢？”他问道。 “走了。”嬴湛仰头，看着一片湛蓝的天空，“离开了。” 姚辰从他语气中听出了别样的情绪，没有再问，只是道：“可能，需要你去一趟总部。” “怎么，抓我？” “不是。”姚辰摇头道：“就是例行询问吧，毕竟，你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人。” 嬴湛点点头，起身，看了眼一旁低落的米思思。 “说起来，还有件事要拜托你们。”他说。 姚辰已经听外勤探组，也就是有关部门外勤中知悉界内存在的一些普通人，听他们提起过一些事情，比如发生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的暴力事件。 “我们会处理的。”他说，“请相信我们。” 嬴湛没说话，拍了拍米思思的肩膀。 在他要走的时候，米思思抓住了他的衣角。 嬴湛伸手抚过她的后颈，“先去书店，我很快回来。” 米思思咬了咬唇，松开了手。 姚辰看着小姑娘此时的狼狈，以及神情中的无助和悲伤，心里同样有些刺痛。 他招呼过两个调查员，让他们送米思思回书店。 然后，亲自带着嬴湛，坐上了去有关部门的另一辆车子。 米思思摸了摸脖子，悄悄从领口将那枚令牌收进了袖子里。 …… 黑色的大切诺基在路上奔驰而过，摇下的车窗往里灌着凉风，外面城市的街景晃过，午后忙碌起来的喧嚣和吵闹，还有那种烟火气。 嬴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眼神里有些许的迷茫，还有令人难以察觉的感伤。 便是因为当年的渊源，他与李斯也没有太多的交情，彼时对方死的时候，他更觉得痛快。但现在，却因对方的死而难以释怀。 或许，是因为游离了千年之后，再见故人，哪怕不想承认，也难免会有种寄托和安放。 只不过，一切都太快了些。 匆匆到头来，又是只剩自己。 嬴湛闭了闭眼。 车速慢了下来，然后停下，有关部门到了。 “请吧。”姚辰说着，下车。 嬴湛深吸口气，随他一并进了大楼。 …… 电梯升高，城市俯瞰在脚下。 “其实，我很喜欢坐这里的电梯。”姚辰说道。 嬴湛‘嗯’了声，表示在听。 “只是外勤的调查员，平时回来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姚辰说道：“站在这里一点点升高，俯瞰着外面的一切，心里油然会有一种巨大的满足。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嬴湛看他一眼，摇头，“不会。” “啊？”姚辰突然有些颓废。 他们没有去顶层，而是到了研究部，顾倾心和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顾倾心的神情有些复杂。 “可能需要你配合，做一些必要的检测。”她说，“放心，不会有危险的。” 嬴湛点头，“可以。” 研究部的人请他站到一个圆形的平台上，接着是从四面围拢上整个如舱室般把他包围起来。 与此同时，外面，一台仪器上跳动着各项数据。 这是全面的灵气检测，无论多深的隐藏，都无法遁形。 “怎么样？”顾倾心问道。 研究部的人摇了摇头。 一分钟后，如舱室般的仪器分离，逸出大片的白气，嬴湛面无表情地站在那。 “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研究部的人头也不抬道。 顾倾心朝嬴湛招呼一声。 嬴湛平静地跟她走出去。 研究部的几人也有些失望，但还是认真填了表格。 体内没有灵气存在，不是异人。 除了身体素质方面要超出成年人一些外，与普通人无异。 换句话说，就算这个来自民国的人有些不同寻常，但也仅限于外家的武夫那般，与灵气无关。 …… “毕竟这次爆发的灵气极为少见，这也是必要的程序，你不要介意。”顾倾心歉然道。 “我不会放在心上。”嬴湛说道。 且不说他之前吸收的灵气几乎消耗殆尽，便是体内灵气充盈，也不会被看出什么。因为就像维持普通人活着的是精气神，而灵气是自己的命。 仪器能检测出人的命是什么样的吗？ 除非自己死了，否则，便不会有人察觉到自己的灵气。 所以，他会在来之前，将李斯的令牌放在米思思身上，因为那是有灵之物。 顾倾心见嬴湛不说话，一时也没有开口，毕竟这种被怀疑的感觉，她也知道，对方此时的心情肯定不会很好。 进电梯后，她想了想，还是问道：“对那个神秘人，你怎么看？” “什么？”嬴湛问道。 “他为什么要带走米思思，还有那个异人？”顾倾心说道：“听许轲说，他浑身发光，还能吸收灵气手段。” “可能是，打抱不平吧。”嬴湛说道。 顾倾心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这件事，我们会处理的。”她说。 “那就谢谢了。”嬴湛点头。 顾倾心忽然觉得，彼此之间，似乎隔了层什么。 “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工作就是这样。”她说。 “我知道。” “总之，今后好好生活吧。”顾倾心说道：“虽然你知道界内的事，但毕竟很危险，你不该牵扯进来。” “好。”嬴湛一笑，像是真的听进去了。 送他出了有关部门的大楼，看着姚辰载着他离开，顾倾心才深吸口气，回去。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是突然间觉得，对方消沉了许多。 …… 风城的有关部门召开了会议，会议内容是关于白天，那个爆发出强大灵气的发光异人。 整个下午，风城外勤的调查员奔波不停，便连附近城市都通了电话，全都忙碌了起来，最终却一无所获。 那个人，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找不到半点线索。 27.安静 有关部门顶层，会议室内。 “嬴湛说，那个神秘人已经离开了。”顾倾心说道。 外勤主管抱臂道：“他说的离开，是哪种离开？还会不会再来？” “这...”顾倾心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这话不能说得太满，她能听出对方的意思，也知道这一次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带来的冲击有多大。 那是极为罕见的灵气波动，并且从市中心的天水街，到海边的所有路线的监控中，都未发现神秘人和米思思的身影，那么，这两人是如何出现在海边的？ 是否，神秘人所具备的能力，涉及到传说中的空间？ 这才是他们最为在意的，也足够让他们凝重。 再就是从赵天宇和许轲两人的口中，他们也得知了神秘人的一些情报。 具备着高温极热一般的能力，轻易便将赵天宇击败。 可以吸收灵气化的攻击手段，许轲所操纵的气流便被对方吸收。 尤其是后者，似乎更像是涉及空间的手段。 可能承载着两种能力，且其中一种很可能有关空间，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目的未明的人，放在哪里，都不会让人放心。 “他救下了那个小姑娘，也并没有杀死许轲，对赵天宇也只是惩戒。”内勤主管说道：“或许，他并不是坏人。” “如果你说让赵天宇变成白痴，只是惩戒的话，那我无话可说。”外勤主管冷哼一声。 赵天宇没有被海水溺死，而是精神受到重创，现在涎水直流，神智不清，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对一个异人来说，简直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当然，相比他之前为恶，外勤主管并不是在袒护，更多的还是对那神秘人肆意行事的不爽。 也有深深的忌惮。 “之前发现的灵源，是不是也被他拿走了？”负责人陈先武问道。 “肯定是了。”外勤主管道：“不然的话，他怎么还会带一个小姑娘去看海？” “你这么说，未免太功利了些。”内勤主管笑了笑。 “功利？那些未登记在册的异人，心里想什么，你我还不清楚么？”外勤主管很是不屑。 顾倾心犹豫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们原本就认识呢？” “档案里，米思思只是个普通人，初步推断，以前认识的可能性很小。”内勤主管说道。 “周寸那边怎么样？”陈先武问道。 “书店和嘉禾小区那边，都有人过去了，除了发现附近有觊觎的熟人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发现。”外勤主管道：“灵源，确实消失了。” 陈先武呼出口气，手里盘着的核桃一停。 “那就先这样吧。”他说，“小顾继续跟古董接触，看看他知道些什么，至于神秘人，录入档案，传给上头，让他们都注意这么一号人吧。” “散会。” …… 嬴湛回了书店，看到了拿着医药箱在涂抹伤药的米思思。 “用我帮忙吗？”他问道。 米思思摇头。 “他，是死了吗？”她问道。 嬴湛闻言，默然点头。 然后目光在书店里扫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变化。 说实话，经历了这件事，他有些担心，自己会被窃听，虽然监视就在街上，比如对面的咖啡店。但如果有窃听的话，其中意味会变得不一样。 他心想，应该不会这么下作，有失体面。 “饿吗？”嬴湛问道。 米思思摇头。 “不要伤心了。”嬴湛说道：“日子还要往前看，以后还有我在。” 米思思闷声点头。 这时，一阵手机铃声传来。 在嬴湛有些好奇的眼神下，米思思拿出手机，看了眼，然后接通。 是学校里的老师，问她为什么逃课，然后也听说了上午发生的事情，让她好好在家休息，别担心，学校会严肃处理。 挂断电话后，米思思一声不吭，将医药箱收起，然后坐在书架旁，随便抽了本书在看，但明显是看不进去的。 嬴湛心里叹了口气，知道对方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静。 所以，他到一旁的书架旁坐着看书，离得近，但不在米思思的视野之中。 两人就这么坐着，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翻页声。 一直到了晚上。 明明已经是十月底，今晚却有些燥热苦闷，路灯的光透过玻璃门照进来，打在错落的书籍上，光影斑驳。 嬴湛坐靠着书架，微微低着头，身旁不远，米思思的气息很平稳，不知何时，她已经睡着了。 店里很安静，小小世界里，仿佛一切都停止了呼吸。 过了会儿，是手里的书掉在地上，纸页间发出轻响，米思思发出一声糯音，醒了过来。 “饿吗？”嬴湛轻声道。 不知怎的，听了这关心的话，米思思忽然就哭了。 多少年来一个人的苦楚，以及压在心底的悲怆，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声嘶力竭。 嬴湛走过去。 米思思扑在了他的身上。 眼泪沾湿了嬴湛的裤子，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坚强些，会好起来的。” …… 桌上，是冒着热气的两桶泡面。 “谢谢。”米思思说道。 “应该是我谢谢你。”嬴湛笑了笑。 两人都饿了，开吃。 门口，有人敲了敲门。 “那个，没打扰吧？”许轲右手吊着绷带，额头上还贴着创可贴，看着像是被打了一顿。 嬴湛看过去，“买书啊？” “啊？不是不是。”许轲连忙摆手，手里拎着一袋苹果。 “能进去么？”他问。 “过来坐吧。”嬴湛点头。 许轲将苹果放到桌上，有些不好意思道：“一点心意，别嫌弃。” 他也想买点营养品或者女生爱吃的零食什么的，但实在是没什么钱。尤其是那些坚果蛋糕类的零食，买少了显得自己小气，一包两包的也拿不出手，可要是买个礼包，价格又离谱，着实让他羞涩。 要知道，上午被莫名其妙拉到医院，稀里糊涂做了一通检查，可有关部门的人早走了，医药费还是他自己付的，现在余额宝里确实没钱了。 所以，许轲只能去超市买了一袋苹果。 “谢谢。”米思思冲他微微一笑。 她听有关部门的人说了，对方当时见自己有危险，还出手相救。 只可惜，李斯没有等到他。 28.领路人 许轲来，倒不是要问什么灵源，只是单纯安慰一下米思思。 “以后在学校遇到什么事，尽管去找我，高二九班。” 他能理解，也可以对米思思的心情感同身受，因为在觉醒能力之前，自己也受过欺负。 不是说好学生，成绩好就不敢有人来招惹，你老实，就总会有人来找茬，包括校外的那些不良。 许轲挨过打，很多，所以那种委屈和怨恨，他都有过。 但觉醒之后，情况就有所改变了。 他不会明着在普通人面前展示力量，但夜晚，一番乔装之后，便是他的主场。 就算不用能力，灵气强化过的五感和身体素质，也足以让他从容应对三五个不良。他能做的不多，但起码在宜昌街道那边，他一直在努力打击着，做自己的英雄。 现在，米思思是普通人，许轲知道不能拿自己去比、去要求对方，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伸出援手。 “那几个人怎么样了？”嬴湛随口问道。 “请家长了，留校察看的处分，还要她们当面道歉。”许轲补充一句，“辰哥跟学校打过招呼了。” 他说的是姚辰。 嬴湛点点头。 “谢谢。”米思思说。 “不用不用，应该的。”许轲摆摆手，然后，见面前两人安静吃面，他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想了想，他便起身，提出告辞。 “明天学校见。”许轲朝米思思挥了挥手。 米思思笑着点头。 看见许轲快步离去，嬴湛开口道：“他倒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米思思说道：“他成绩很好，体育也不错，老师都很喜欢他。” “那这样在学校里，你多了个朋友。”嬴湛道。 米思思低了低头，闷声道：“我没有朋友。” 嬴湛一怔。 “我们是朋友吗？”米思思低声道。 “当然。”嬴湛点头。 米思思仰头，笑了笑，灿***灯光还要耀眼。 “对了，这个还给你。”她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拿出那个令牌，递了过去。 嬴湛想了想，伸手，但没接过，指尖轻点，按在米思思的手心里。 他眼底金光闪过，继而隐没，数秒钟之后，便放开了手。 米思思眼睛眨了眨，有些疑惑。 “以后，你带着吧，它可以抵消异人的能力。”嬴湛说道：“还有那把厨刀，也放在书包里。” “那你怎么办？”米思思问道。 “不必担心。”嬴湛一笑。 灵气，他已经吸收了，磅礴的灵气汇入体内，在四肢百骸之间流淌开来。 虽然没有一个准确的计量单位来衡量，但他此时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很强。 “这是李斯留下的，也是给你的。”嬴湛说道。 米思思抿了抿唇，小心收好。 “快吃吧。”嬴湛招呼一声。 …… 夜幕漆黑，外面的光很亮。 嬴湛靠在书架上，偏头看向窗外，微仰着头，看着一幢幢高楼上的光，连绵不绝。 米思思在玩手机。 “你有手机吗？”她看过来，问了句。 嬴湛回神，摇头，“没有。” “我给你买一个吧。”米思思说道。 嬴湛犹豫片刻，“贵吗，我没太多钱。” “不贵，我送你。”米思思轻笑道：“咱们是朋友嘛。” 嬴湛想了想，“那礼尚往来，我也要送你礼物。” “不用，嗯非要送的话，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米思思说着，低头，在网购界面挑选着。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你喜欢哪个牌子？” “噢忘了，你也不懂这个。” 她不时会说两句，或是低语嘟囔，但很轻快。 嬴湛看过去，能看见米思思微亮的眼睛，就好像会发光的星星一样。 “嗯我看看，你店里应该再买个电脑。”米思思看了一圈，说道：“这样无聊的时候，你还能玩会游戏。” 她抿嘴笑着，“我来也能玩，这样以后就不用去网吧了。” 她去网吧玩，是因为那种不孤单的气氛，而现在有了嬴湛，她就会想在有对方的地方。 嬴湛道：“别乱花钱。” “没事。”米思思摆摆手。 嬴湛看着此时的她，脑海里想到的，是以前那些花钱大手大脚，根本不知道钱是什么的狐朋狗友。 也不知道，那些家伙的坟头在哪。 他们枝繁叶茂，后辈该是不少，说不定家里也能传承下几个古件儿，或许能有灵气。 消息还是太闭塞了，得想办法安排他们一下。 胡思乱想着，门口停下一辆车，然后是一个黑衣人匆匆过来，敲了下门。 嬴湛认出这是有关部门的车，认出了对方这身有关部门的打扮，也认出了，这是今天下午送米思思回店的那个小年轻。 “我是薛云峰，有关部门的调查员。”来人出示了证件。 嬴湛点头，“有什么事吗？” “总部有个会议，需要两位参加。”薛云峰说道。 嬴湛有些疑惑，“我俩，开会？” “对。”薛云峰解释道：“是这样的，是有关风城异人的一些约束规章，以及跟知晓界内事情的普通人之间的会议，会有不少人出席的。” “这么晚啊？” “的确很突然。” “姚辰呢？”嬴湛朝斜对面还亮着灯的咖啡馆看了眼，“这种事，不该是他来通知么？” “他跟搭档一直在总部，抽不开身，就先调我过来了。”薛云峰说道。 嬴湛点点头，看了眼米思思。 小姑娘去洗了洗手，又抓了个外套。 薛云峰带两人上车，笑道：“没办法，都是按规定办事嘛，也是让大伙相处的更好。” 车缓缓驶离兰山路。 风城的夜景很美，到处都是光，迷乱了人的眼睛。 霓虹映在嬴湛的眼里，色彩缤纷。 “这好像跟我之前，去有关部门走的路不一样？”他看着窗外，说了句。 薛云峰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咱们是走的近道，那边出了事故，路堵住了。” 嬴湛没说话。 米思思紧紧抱着外套，靠着嬴湛，小嘴抿着。 光景渐远，前方的路逐渐变黑，四下也安静了不少，已然是出了市中心。 嬴湛转头，看着开车的人，声音平淡，“你这是，要载我们去哪？” 29.再来 薛云峰的脸上早就没有了笑意，此时听了嬴湛的话，也只是从后视镜里淡淡看了他一眼。 车门锁死。 “我也只是当差的，你配合些，咱们都别出事。”他说。 嬴湛问道：“是谁想见我？” 车速慢了下来，车子从公路上拐进了一条水泥路。 “到了就知道了。”薛云峰道：“不是要命的事儿，只要您老实。” “有关部门里，像你这样的人还不少。”嬴湛似是感慨。 他想到了那天自己被明四海那伙人绑架，也是有关部门的一个小平头给露的底。 “界内，哪家哪户没个人啊。”薛云峰笑了笑。 车开进了工地，这边是还没拆完的烂尾楼。 四下漆黑，只有两束车灯，打在冰冷的水泥墙上，透着阴冷。 “下车吧。”薛云峰说了句，打开车门，先下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枪，指着嬴湛两人，枪头朝楼里摆了摆，示意两人进去。 烂尾楼里很宽敞，薛云峰拿着手电，走了不远，前边射来一束强光，在三人脸上照了照。 嬴湛拉过米思思，捂住了她的眼睛。 “来的挺快。”对面的人说道。 薛云峰关了手电，一笑，“说明我隐藏的好。” 朝前走过不远，墙后边，手电的灯光下，人影绰绰。 嬴湛扫视一周，加上薛云峰，对方统共六个人，领头的是异人，其余的应该也有功夫傍身，看着都很壮。 “他真不是异人？”领头那人走到近前，问了句。 这人年纪不大，鬓边染白，一身看起来不菲的西装，只不过领口有些散乱，整个人透着一股暴戾，根本不像是什么老大的模样。 嬴湛判断，这般冲动鲁莽的样子，该是给人做事的，跟上次绑架自己的李主管等人差不多。当然，也可能是另有身份，只是不得志。 “不是，检测了好几遍，上头都确认了。”薛云峰回道。 语气里，也没有什么从属上下的恭敬。 “这小丫头怎么回事？”西装男问道。 “东西跟她有关。”薛云峰道。 西装男下巴一抬，瞧着米思思脸上的创可贴，“你动手了？” 薛云峰摇头，“之前被同学打的。” 西装男眼底一沉，不过也没说什么。 “行了，你回吧。”他挥了挥手。 薛云峰皱了皱眉，“二哥呢？” “没来。”西装男随口道。 “你说过，这事是二哥让办的。”薛云峰看着他。 “我说你烦不烦啊？”西装男有些不耐，直视过来，“他是我哥，吩不吩咐的我还能不知道么？你做好自己的事儿就得了，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薛云峰咬了咬牙，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还不走？”西装男瞅他一眼。 “别伤害他俩。”薛云峰说的是嬴湛两人。 “你废话真多。”西装男很是不耐。 薛云峰看了嬴湛和米思思一眼后，眼里也有几分犹豫，不过还是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走的时候，还是提醒了一句，说嬴湛会些拳脚功夫。 西装男哼了声，很是不以为然。 “听说你是民国的人？”他看向嬴湛，眼里满是好奇之色。 嬴湛没应声。 “这丫头长得倒是漂亮。”西装男看着米思思，脸上笑着，一摸兜，拿出块巧克力，朝前探了探。 米思思偏头，没搭理他。 西装男‘呵’了声，也不以为意，自己剥开，几口嚼了。 “行了，咱们也不废话，把灵源给我，送你们回去。”他说。 “灵源？”嬴湛疑惑道：“不是被那个神秘人拿走了么？” “我既然能问你要灵源，就是确定在你们手里。”西装男掏了掏耳朵，“别跟我装，也别扯淡，交出灵源，你俩回去，照样过安生日子。不然的话” 他指了指烂尾楼外边，“工地上不缺搅拌机。” 嬴湛已经听明白了，应该就是今天下午，在薛云峰送米思思回书店的时候，察觉到了米思思拿令牌的动作，或者是无意间暴露了令牌。毕竟，在没有了李斯的执念后，有灵之物上的灵气，若是有心感知的话，还是能察觉到的。 更别说，有关部门还有专门检测的仪器。 而薛云峰另有身份，所以没向有关部门报告，然后把消息给了对面这人。否则，今晚来找自己的，就该是顾倾心了。 “嘿，想什么呢？”对面，西装男拍了下手。 “还不知道阁下是谁。”嬴湛说道：“总该要通一下名号才是。” “呵，瞎讲究。”西装男冷笑一声，然后道：“秦卓。” 这个名字，起码在风城，界内，没有人不知道。 胜宇集团的董事长叫秦晟，秦卓是他的小儿子，当然，是私生子，还是不受器重，不怎么被待见的私生子。 但嬴湛没听说过。 所以，秦卓眼里，想要看到他在听到自己名字后，脸上的震惊或者神情的变化，都没有。 这也更让秦卓生气。 就是这种无视，从小到大，已经让他受够了！ 他深吸口气，心里虽然生气，不过还好，起码对方是真不知道自己是谁，眼中没有那种最让自己刺痛的不屑。 私生子的身份，不被重视和别人冷眼，让秦卓逐渐变得易怒。 他总是不耐烦。 “我不想浪费时间。”他紧盯着嬴湛，一字一顿道：“给我！” 嬴湛微微摇头。 秦卓点着头后退，用力跺了下脚，神情有些癫狂。 “把他弄走。”他随手摆了摆，背过了身子。 又补充了一句，“孩子先拉一边。” 边上，四个做事的手下便走了上去。 嬴湛觉得，这人多少还是有些底线，当然，有点良心，不能说就是好人。 拳拳入肉，几声痛呼，接着是倒地之声。 米思思含笑看着。 秦卓皱着眉转过身来，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手下，以及站在身后的嬴湛。 他愣了愣，然后就被踹倒在地。 这一脚的力道可大，秦卓在地上滚了滚，然后晃了晃头，喘了喘，这才捂着肚子站起来。 “小看你了啊。”他说。 嬴湛揉了揉手腕，就要再上一拳。 但对面，秦卓眼底白芒逸散，手摸后腰，一下甩手。 那是数十近百的寸长铁钉，自囊中而出，漂浮半空。 秦卓张狂一笑，“你丫再来啊！” 30老板大气 嬴湛看着对面漂浮的铁钉，沉默不语。 秦卓以为他怕了，神情隐有癫狂之意。 “不是很嚣张么，有本事来干我！” 话落，他挥了挥手，铁钉便在尖啸声里，朝对面射去。 嬴湛脚下一动，从容闪过。 秦卓眼里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这种速度，对方既然不是异人，难不成这是轻功？ 下一刻，他就被一脚踹倒，便连眼中的白芒，都一下暗淡下去，铁钉落在水泥地面上，发出脆响。 嬴湛朝他走过去。 秦卓脚在地上蹬了蹬，狼狈爬起。 “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踹着不断后退。 “我跟你说，你别太嚣张了！” 嘭，又是一脚。 “你恐怕还不知道我是谁…” 砰，直接倒地。 “有种你就把我杀了！”秦卓索性也不起来了，梗着脖子道。 嬴湛静静看着他。 “想要别人的东西之前，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他说。 秦卓‘嘁’了声，不过见对面的人没再动手，便忍着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你其实是异人？”他问道。 “不是。”嬴湛道。 “那刚才怎么躲过去的，轻功？”秦卓很好奇。 “是你太弱。”嬴湛淡淡道。 秦卓眼里一怒，不过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哪怕神情里都有不忿。 “我打不过你，你走吧。”他挥了挥手。 “怎么，这茬就算完了？”嬴湛好笑道。 把自己弄来，见打不过就服软，要是能打过，就夺走东西。这还真是匪类。 虽然对方刚才对米思思，或许是心软，先前起码是展露了一下良心。 嬴湛杀人倒是不至于，但算计自己的，要是不教训一下，那岂不是太好欺负了？ “你打算怎样？”秦卓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很倔强。 从小到大，一路走到今天，对于真实的厌恶以及杀意，他都能感受的到，但在对面这人身上，他并未感觉到这些。 有的，或许只有彼此没有交集、陌生人一般的漠然。 虽然让人很不爽，但好在，不会受伤太重。 大不了就被打一顿，秦卓心里想着。 “有钱么？”嬴湛问道。 “什么？”秦卓一愣。 嬴湛咳嗽一声，“我问你，有钱么？” 秦卓反而觉得有些怪异，谈钱？ “当然有。”他问道：“你这么厉害，还缺钱？” 嬴湛没多说，只是道：“你觉得，多少钱能换你不被毒打？” 秦卓被呛了下，然后直接从怀里拿出支票夹，从口袋拿出钢笔，唰唰写了个数，递了过去。 这么痛快？嬴湛接过，数了数，六个零，一百万。 “强啊。”他不免感慨。 秦卓看他此时表情，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觉得这土包子真容易满足。 当即，他瞥了眼已经爬起来的几个手下，脑中灵光一闪。 “要不，你来跟我做吧？”他说。 嬴湛挑眉，“什么？” “跟着我做事。”秦卓捶了下掌心，“要是能教我轻功，年薪千万。” “你这么有钱啊？”嬴湛弹了弹支票，小心收好。 “个把亿还是有的。”秦卓很久没被人这么仰慕了。 “刚才那不是轻功。”嬴湛笑了笑，“我也不会。” 秦卓皱了皱眉。 “行了，先走了。”嬴湛扶着米思思的肩膀，朝秦卓摆了摆手，“多谢老板慷慨。” 看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远，秦卓眼底捉摸不定。 轻功，是武夫中的内家高手才会的，动手时灵气激发，必然吐气成练，但刚才这家伙，呼吸自始至终都如常。 要么就是异人，拥有强化体能，甚至是【加速】的特性。 但有关部门那边，应该不会弄错，除非是故意为他隐瞒。 秦卓一时也想不通，但他隐约预感到的就是，自己跟民国的这家伙，日后肯定还会有交集。 他觉得对方很有意思，跟现在的很多人，尤其是自己身边的人，都不同。 “少爷，咱们？”边上，一手下请示道。 “去网吧。”秦卓哼了声。 他名义上虽然是秦晟的儿子，却没有胜宇集团的股份，有的，只有旗下的几个边角产业。 …… 米思思从网上叫了个车。 回书店的途中，司机望向后视镜里两人的眼神颇为怪异。 大半夜，郊外，烂尾楼，一个青年，一个中学生。 会玩啊。 挺狠。 司机砸吧砸吧嘴。 嬴湛不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对方偶尔看过来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再就是有外人在，他也没跟米思思有关于方才之事的交流。 米思思摇下车窗，在看手机。 “呀！”她惊呼一声。 “怎么了？”嬴湛问道。 而司机，早就看向了后视镜。 米思思拿手机给嬴湛看，“纪雪瑶要来风城了！” 嬴湛这两天也看过书店里的几本杂志，在感慨新世界开放包容的同时，也知道了纪雪瑶是谁。 一个二十三四岁，很漂亮的女明星。 “你也喜欢她？”嬴湛问道。 米思思想了想，道：“也不算，她老家是风城的，这回是来参加漫展的。” “什么？”嬴湛问道。 这时，司机咳嗽一声，道：“就是现在很多年轻人喜欢的，一些动漫角色的cosplay。就像咱们看车展一样，谁是真心去看车啊。” 后半句，他是都懂的语气，还带着微妙的笑容。 只不过嬴某人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不妨碍做出门儿清的表情来附和。 米思思倒是一下想通，然后看着身边这人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嬴湛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摸了摸头，自己傻笑几声掩饰。 司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一起去看吗？”米思思看着嬴湛，眼神微亮。 嬴湛其实是想要拒绝的。 他不喜欢热闹，尤其是曾经去过中海的名媛聚会，各界人士齐聚应酬，报社记者和三教九流的人都涌动其中，让他很是不自在。 那像现在的这种明星，既然有很多人喜欢，那届时的场景想来也会很乱，人也会很多。 但一看到米思思透着渴求的眼神，他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也可能，自己其实还是想去看看吧，去了解在新世界被人们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样子的。 “好啊。”嬴湛笑着应下。 31.帮忙 一夜无话。 次日的天阴沉着，空气很闷，又带着潮湿，好像随时可以降下一场雨来。 的确是十月底了，风都逐渐变得阴冷起来。 米思思去上学了，早起的她买好了早餐，在嬴湛起来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还温热的米粥跟肉包。 他觉得现在的生活真好啊。 当然，如果生活中的平静不会被打破的话。 门口停下了一辆车，很熟悉的车型，然后是走下了熟悉的装扮的熟悉的人。 嬴湛假装没看到。 一身干练西装，摸着寸头的青年夹着公文包走进来，远远地就露出阳光爽朗的笑容。 但很可惜，大概是街口的包子很香，就着米粥的人愣是没朝自己这边看一眼。 周寸干咳一声，表示有活人来了。 嬴湛适时抬头，做出一副‘啊，我看你面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但究竟是在哪、你是谁，却想不起来’的样子。 然后，他略作沉吟，在周寸以为他能说出自己的名字，或者是说一句话打个招呼的时候，他端起粥碗，大口喝了。 周寸拉开椅子，坐下。 “又见面了。”他说着，又提醒似的补充一句，“我叫周寸，当初你醒过来的时候，咱们见过面，还聊过几句呢。” 嬴湛将碗放了，叹了口气。 他并不是会失礼的人，只不过这才短短几天，就跟有关部门打了这么多交道，心累倒是其次，就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暴露自己的实力，甚至底细什么的也越暴露越多。 所以，他并不是很想跟对方有太多的牵扯。 你们抓贼，我安静地探灵气找古董，多好。 不过念头总是一闪而过，自己终究是因为有关部门才会苏醒，既然对方找上了自己，他当然不会失礼。 “记得，精英调查员。”嬴湛点头道。 周寸笑了笑，然后道：“虚职，不值一提。” 嬴湛很想说自己也只是客套一句，但还是道：“有什么事，还请直说吧。” 周寸好奇道：“嬴先生还有事情要忙？” 对方年龄不知多少，时代久远，自然当得起这声称呼。 嬴湛扫了眼书店，道：“还有这么多书没看呢。” “好，那我长话短说。”周寸咳嗽一声，随即正道：“其实，是有件事需要阁下帮忙。” “找我帮忙？”嬴湛很是好奇。 在有关部门眼里，自己只是个普通人，能帮上什么？ 就算顾倾心怀疑自己，以对方的人品，应该做不出去搏命的试探吧？ 周寸没让他猜，而是开门见山道：“纪雪瑶，不知道嬴先生有没有听说过？” 话说着，他还指了指一旁的杂志架，上面好几本的封面都是同一个年轻女孩。 嬴湛点点头，“有些了解。” 周寸道：“她是异人，背景神秘，我们怀疑，可能跟胜宇集团有关。” 嬴湛面露不解。 周寸有些警惕地四下看了眼，然后从公文包里取了个档案袋，递了过去。 “这是有关胜宇集团的部分资料。”他说，“你先看一下。” 嬴湛不太想接。 毫无疑问，接了这个，甭管里面的东西是否机密，自己都跟有关部门脱不了关系了。 但犹豫只是一瞬，反正在其他人眼里，自己跟有关部门都是牵扯着。 档案袋里是几页资料，他很快就看完了。 胜宇集团真有钱。这是嬴湛看过后，脑海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胜宇集团牛逼啊。这是他下意识的感慨。 有钱倒还好说，毕竟这一串国内外的名头，足够担得起资本巨鳄的称呼。至于牛逼之处，就是资料里被划为机密的地方了。 在有关部门的调查中，跟胜宇集团有关的界内之人很多，除了自家培养的异人和武夫，还有些利益牵扯的势力和大人物，能调动的力量不要太多。 而且光从敢捕杀异人和武夫来看，这几页纸上写的明显不全面，胜宇集团手下的这一支团队里，恐怕也都是高手。 所以说，如果眼前这个寸头青年拜托自己的事，是跟这东西碰上，那嬴湛肯定是要打退堂鼓的。 毕竟，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可真是有可能送命的活儿。 对此，周寸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 “咳，不是。”他连忙道：“其实这些东西，有的只是咱们的猜测，还未得到证实。” 嬴湛弹了弹手里的纸，“只是猜测就敢往上面写？” 周寸苦笑点头，“因为很可能，掩盖在胜宇集团这尊庞然大物底下的真相，要比猜测还要严酷许多。” 嬴湛无语道：“那你给我看这个的目的是什么，是让我帮忙捣毁，还是打入内部去当细作？” “这不会，他们虽然想抓你做研究，但其实在知道你只是个普通人的时候，就没多大兴趣了。”周寸道。 嬴湛对此并不意外，想想也是，如果胜宇集团真有这么恐怖的话，想从风城的有关部门里知道点消息，并不费事。 尤其，只是短短几天，跟自己接触的有关部门的人里，就出现了两个叛徒。 这可真无话可说。 “其实还是要谈回纪雪瑶。” 周寸说道：“我们怀疑她跟胜宇集团的高层关系匪浅，所以想从她那里探听情报。你是生面孔，又是普通人，是最好的隐瞒也是最合适的人选。 有关部门的探组里虽然有普通人，但不会知晓这等机密。尤其是对胜宇集团的怀疑和调查，除了京城总部的几个高层外，就是咱们风城这边的负责人，和几个精英调查员，总共不超过十个人。 所以，到时候就算你暴露了身份，他们也不会想到，你是去刺探情报的。” 嬴湛听后，问道：“就算她是异人，说不定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呢？” 周寸沉声道：“不会，她的资料只有出道也就是当明星之后的，之前有关她的一切都太过平淡，就像是被人抹去或者说刻意掩盖了一样。而不管是谁帮她隐瞒的，这都是一股极强的力量。” “连你们都查不到？”嬴湛开了个玩笑。 周寸笑了下，“所以才更要查出，是谁做的手脚啊。” 嬴湛明白了。 界内、界外，这些东西还真是有够让人烦恼的。 他直接道：“需要我怎么帮？” 32.支棱 “如果太危险的话…”嬴湛话到这顿了顿。 周寸当然能听出来，当即只是一笑，“放心，我们的人会接应你。” 嬴湛点头。 周寸说道：“纪雪瑶一周后会来风城，到时候我们会安排你去机场接机，身份是风城本地安保公司人员。放心，这个身份不会有问题。 等你跟在她身边以后，想办法弄到她的行程表，以及看她暗中会去哪里，平时见过什么人。还有，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把这个放在她的随身物品里，但一定不要被发现。” 说着，周寸从兜里取了个小盒子，里面放着个纽扣大小的窃听器。 “这种事，好像不用我，别人也能做吧？”嬴湛接过后，看了眼，随口道。 “还是那句话，你是生面孔，而且，身上也没有界内的那种气息。”周寸摊摊手，“等你接触界内的人多了，有时候在人群里，总能一眼看出来，毕竟那股子同类的气息，还是很明显的。” 这就跟久待在体制内，不管去哪，言谈举止间，总会流露出这么一丝气质一样。 “而且，正因为不难，所以才更好保证你的安全。”周寸笑道：“所以，拜托了。” 嬴湛点点头，应下。 “好，到那天，会有人来接你。”周寸说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嬴湛看着对方将资料收拾好，然后拎着公文包，快步离去。 这种干练和精英范，的确一眼就能看出体制的气息。 嬴湛摇摇头，把窃听器收好。 …… 时间过的很快，眨眼就是一周。 或许是界内都知道了嬴湛是个普通人的消息，也没人来绑架他了，而他一直待在书店看书，外围就是姚辰等有关部门的人，倒也没再出什么乱子。 当然，也未再发现有灵之物。 而书店的生意依旧惨淡，即便偶尔能有人进来，但多是看看，买的很少。 在此期间，嬴湛几乎把书店内的书都看了一遍，增加了不少知识。 米思思给他买的手机也到了，当初他着实稀罕了一阵，不过也就是一阵罢了，随着操作的熟悉和兴致的降低之后，就又索然无味。 嘉禾小区那边，物业已经修好了米思思的住处，只不过她没有选择回去住，而是搬来了书店，就住在楼上。 嬴湛也搬到了楼上的仓库间，当然不仅仅只有那一床被子了。 米思思还买了电脑，闲着无事就打游戏，还教嬴湛玩，不过他在这方面的天赋实在不高，也并不太喜欢，但电脑不只能用来打游戏，还能干别的。 倒是给嬴某人打开了世界的另一扇大门。 他查了许多资料，了解了更多东西。 而漫展这天终于到了，刚好是周末。 上午，刚吃过早饭不久，门口就来了一辆车。 车上下来个穿着比较大胆的高挑女人，径直进了书店。 与此同时，斜对面，还穿着咖啡店服务员衣服的姚辰在看见后，也朝这边走来。 嬴湛抬头，女人到了近前。 年纪应该是二十五六岁，长得不错，身材看起来就很豪放的样子，都11月份了，还穿得这么吸引眼球。 “认识一下，易茹。”对方伸出了手。 看着那涂抹着鲜亮的红指甲油的修长手掌，嬴湛思忖片刻，没有去握。 他把手里的营养快线放下，略是点点头，“有事？” “跟我走。”易茹平静道：“周寸上周应该跟你说过了。” 嬴湛想了想，还没说话，门口，姚辰就走了进来。 “我没接到通知。”姚辰看着她，“证件。” 易茹看了一眼，哼了声，“这不是你的任务。” 姚辰皱眉。 但易茹还是从短裤的兜里拿出一张证件，在他面前用手指别开。 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姚辰甄别了证件上的特殊记号，以及确认这就是一张真正的精英调查员的证件。 哪怕证件是隶属华东区，而他并没有见过对方。 姚辰拿出手机，拨通了上司周寸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头儿，有个叫易茹的精英调查员，要接走古...嬴湛。”姚辰说道：“我以前没见过她。” “上面的任务，抽调的生面孔。”周寸的声音在电话另一头响起。 “那我呢？” “待命。” “明白了。”姚辰应下。 电话挂断，嬴湛眼神为不可查地动了动。 “还有问题么？”易茹看向姚辰。 姚辰摇摇头，看了眼嬴湛，离开了。 “可以走了吗？”易茹看向嬴湛。 “好。”嬴湛起身。 “等会儿。”易茹看他一眼，然后回了车里，再进来的时候，把手里的衣服和鞋子放到了桌上。 那是叠放好的西装，还有皮鞋。 “万一尺码不对呢？”嬴湛看了眼，这跟有关部门的行头差不多。 “纪雪瑶是11点半的飞机。”易茹只是道：“你是去接机的安保，而不是废物宅男。” 嬴湛这几天也看了不少片子，当然知道‘宅男’是什么意思，此时听对方这么一说，脸色不由一黑。 宅男怎么了？ 不过他没说出来，只是一把抓起桌上的衣服和鞋，去了卫生间。 “是新的吧？”他问道。 “是，还消过毒。”易茹剐了他一眼，然后打量这家书店。 不多会儿，支棱起来的嬴湛从卫生间走出，脚后跟在地板上轻轻一磕，便是一声清脆。 易茹看过去，柳眉一挑。 虽然不想说，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尤其是本来就长得好看的人，稍微一打理，就很棒。 “没什么收拾的话，就上车吧。”易茹说道。 嬴湛点头，把门锁好，上了她的车。 …… 车窗开着，嬴湛半靠着，在看手机。 易茹一边开车，一边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 “你还会玩手机？”她看对方明显是在跟谁聊天的样子。 “会一点。” “跟那个小姑娘在聊？”易茹问道。 嬴湛点头。 米思思教了他不少东西，比如手机聊天。 而知道他今天会有任务，所以米思思一早就先赶去漫展那边了。 “对了。”嬴湛忽然想起什么，眼皮一抬，“那个薛云峰，怎么样了？” 33.行动 薛云峰，就是几天前让自己赚了一笔钱的小叛徒。 他不相信对方诓了自己之后，不怕身份暴露，还待在有关部门，所以很可能已经脱离出去了。 果然，易茹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你还认识他？” “有过一面之缘。”嬴湛点头。 “几天前，因为某些原因离职了。”易茹并未细说。 嬴湛也没有纠结，只是道：“今天具体需要我做什么？” “你就老实待在纪雪瑶身边，她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不要多事，完成好周寸交给你的任务就行了。”易茹说道。 嬴湛笑了笑，“那你知道，周寸想要我做什么吗？” 易茹从后视镜看他一眼，“虽然都是外勤，但我们的任务并不相通，还有，你也别想从我这打听什么，送你到机场之后，咱们便不认识。” 嬴湛将手机一收，有些意外道：“你这话说的，感觉莫名有些悲观。” “外勤，就是这样。”易茹淡淡道。 …… 一路无话，很快便到了机场。 这是嬴湛第一次见这种现代化的机场，而最让他惊讶的，还是哪些手举着纪雪瑶粉丝牌，翘首以待接机的粉丝。 “你去那边。”易茹指了个方向。 嬴湛顺着看过去，那是柱子旁边，同他穿着无二的一个人，在看到他们来后，冲这边点了下头，然后悄然去了卫生间。 “快去，补他的位子。”易茹推了嬴湛一把。 嬴湛其实还想暗中观察一下情况，但一看对方这么急，就借着这把力，快步走到了柱子后边。 易茹环顾场间，也往卫生间那边走去。 过了不多会，嬴湛正打量着那些青春洋溢的粉丝，觉得自己站得都这么无聊，而这些人竟然还坚持枯等的时候，易茹朝他走了过来。 没有什么交流，她往嬴湛怀里拍了下，好像是塞了什么东西，然后扭身走了。 墨镜，耳机，工作证。 嬴湛对此已经不陌生了。 就是工作证上自己这照片，有关部门是从哪弄到的？ 有点帅！ 嬴湛捏了捏眼镜腿，看着四下另外几个跟自己同样装束的人，学着他们的样子，将耳机挂了上去。 然后安心等待起来。 与此同时，易茹上了车，然后驶离机场。 车载电话拨通，对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怎么样了？” “东西已经给他了，纪雪瑶的飞机还有不到五分钟就会落地。”易茹说道：“我现在正在去漫展的路上。” “好，你看紧些。” “明白。” …… 带上墨镜，将会是另一个世界。 墨镜后的人，也会是另外一个人。 就在嬴湛快要站着睡着的时候，身旁不远，传来一阵呼喊声。 他看过去，是出机口走出了一道高挑的身影，身旁还跟着一个挎包的干练女人，应该是随身保镖。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俩人，一个异人，一个是有气感也就是内家的高手。 前边那人带着一副大墨镜加口罩，看不清面容，只不过长发披肩，体态匀称，长得应该也不差。 场间的呼声就是冲着她去的。 “瑶瑶！”（破音） “瑶宝，康康我！” “啊啊啊啊！” 真吵啊，嬴湛刮了刮耳朵。 这时，耳机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注意纪小姐的安全。” 唰，数道黑衣身影适时挡住那些要靠近的粉丝，撑开胳膊，在纷乱的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路。 嬴湛低着头，混入其中。 不得不说，现在的粉丝素质其实已经提高了不少，比如接完机之后，喊了拍了哭了，接着就往漫展那边的商厦跑去。 呼啦一群人从嬴湛身旁经过，掠起的阵阵香水味，让他狠狠打了个喷嚏。 “你们上这辆车。”一个壮硕的安保人员随手指派着，就要跟着纪雪瑶上那辆保姆车。 嬴湛一看，这肯定不行，这车自己得上。 他不动声色地走近，然后假装不小心，蹭了对方胳膊一下。 那人没发觉什么，然后上了车，但车门还没关，他表情就逐渐扭曲，脸色有些发白。 “喂，你没事吧？”那相貌平平的女保镖皱眉，集团怎么回事，现在安保的身体素质都这么差的嘛。 “抱歉！”车上的黑衣人二话不说，捂着肚子连忙下了车。 而离得最近的嬴湛则微微一笑，顺势上了车。 先前不过是一点小手段，将一丝灵气输入对方体内，紊乱对方的生理系统，引发一点小小的症状。 比如灵气是往下三路去的，那就会腹泻。 那个黑衣人已经在耳机里道歉离队，去了机场的卫生间。 而诸人自然不会等他。 车门关上。 “走。”女保镖说道。 …… 车里加上嬴湛一共五个人。 纪雪瑶和她的女保镖茉莉两人对话时透露。 即便是在车里，大明星也没有摘墨镜和口罩，话不多，声音偏冷。嬴湛注意到，对方没涂指甲油，这让他心里没那么别扭，看着对方也觉得顺眼了许多。 女保镖茉莉好像有什么烦心事，眉头一直皱着，身子也紧绷着，好像随时可以出手的样子。 嬴湛就坐在她旁边，能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一种气场，那种想要在气势上压迫身周一切的气场。当然，对他来说，啥感觉没有， 司机笨笨，一个挺壮的汉子，脸上的毛刮得很干净，言行举止间，怎么说呢，嬴湛觉得对方有些委婉，好似忸怩，倒是跟那粗犷的面相不是很搭。 再就是副驾驶上一个长头发的年轻男子。 脸上看着有些腻，倒不是很油，只是那层粉比较厚，就跟嬴湛曾经看过的那些要上台唱曲的角儿似的。 对方穿着有些紧身的背带裤，不时会从兜里拿出小镜子，两颗大眼睛布灵布灵地照。 嬴湛看久了，就觉得眼睛有些辣。 他索性墨镜一压，身子朝后一靠，浑身松散下来，陷在了柔软的椅子里。 茉莉瞥了他一眼，心血来潮般，朝他伸出了手。 嬴湛感知一切，但没躲。 茉莉的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嬴湛偏头看过去，墨镜滑了下来。 茉莉的手逐渐用力。 “啊！”一声有些刻意且做作的痛叫在车里响起。 34.怪盗基德 “你干嘛？”茉莉皱眉道。 “你干嘛？”嬴湛一脸痛苦地反问。 “我没用力。”茉莉冷眼看他。 “你用力了。”嬴湛疼的咧嘴。 刚才他这一声惨叫，让副驾驶上那长发男子一下受惊，手里的小镜子都掉在了地上。 “你乱叫什么？”他回头，眼里带着嫌恶。 便连纪雪瑶都看过来一眼。 茉莉连忙道：“我就是看他打瞌睡，想让他机灵点。” 嬴湛揉着肩膀，嘟着嘴不说话。 倒是个好看的人，茉莉瞅了他一眼，转而摇头，就是空生了一副好皮囊，这身子骨弱得很。现在连安保公司，都开始走后门了么。 她想着，等事后，一定好好跟安保公司那边说道说道。 嬴湛完全不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只是觉得对方脑子不灵光，索性就窝在那，直接睡了。 …… 保姆车七拐八拐，不多时就到了漫展中心。 说起来，这地方就在风城的中心商务区，商厦连片，离有关部门总部的大楼竟然还不远。 茉莉护着纪雪瑶下车，前头后边跟来的车上都下来黑衣安保，伸着胳膊去拦蜂拥上来的粉丝。 嬴湛有样学样，挡在纪雪瑶左边，挨得挺近，悄悄把那纽扣窃听器给扔在了她的包包里。 任务完成，他心中暗喜。 此刻，眼前，整条商业街，全是些漫画纸片人和二次元物件。 嬴湛这几天没少受米思思熏陶，也知道这些家伙事儿，看着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心里也跟着年轻起来。 “愣着干嘛？”茉莉瞪他一眼。 众人已经进了商厦。 嬴湛连忙跟上。 大楼里头，人很多，放眼望去，几乎全是少男少女。 五花八门的着装，五颜六色的头发，稀奇古怪的造型，有人拍照，有人一脸痴笑。 但最受欢迎的，当然还是纪雪瑶，不过大多都是女孩子，像那些男孩子基本都在看手办，拍照片，跟同伴嘻嘻哈哈，偶尔会朝这边看一眼，却也只是随手拍个照，显得无动于衷。 现实的女明星，哪有二次元的老婆来的香？ 瞧瞧，这腿真大，不是，这声音真白。在这里，纪雪瑶的吸引力，竟然还不如那些cosplayer。 嬴湛一下也有些看花眼，但他还记着自己的任务是什么，心中感慨现在年轻人世界丰富的同时，也不忘紧跟着纪雪瑶。 而纪雪瑶脚下走的也很快，好像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一行人进了电梯，是要去准备待会的活动了。 电梯里人不多，除了嬴湛，还有纪雪瑶、长发男子飘飘、茉莉，以及两个黑衣安保。司机阿笨去停车了。 没有人说话，倒显得有些沉闷，最重要的，还是电梯里的香水和脂粉味太重，让嬴湛觉得脑袋有些发晕。 他晃了晃头。 叮 电梯门开了。 对面，站着一个身穿雪白西装，带白色披风，头戴白色绅士帽的年轻帅哥，脸上还挂了个单片镜。 如果嬴湛看过黑羽快斗或者柯南的话，一定能认出来，这是怪盗基德的cos装扮。 但很可惜，这几天他只看了火影。 所以觉得对方这身装扮…真特么帅啊。 对方就站在电梯对面，脸带微微笑意。 茉莉皱了下眉，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按了电梯。 她是内家武夫，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压力，更有若有若无的危险感。 毫无疑问，对方挡在这里，怕是来者不善。 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不起冲突，关电梯的另一重含义，就是试探对方，是否真是敌人。 在纪雪瑶几人似有所觉的目光下，电梯门在缓缓关闭。 然后，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朝将要关闭的电梯门间抬了抬，电梯门便又朝两旁滑去。 茉莉脸色一沉。 长发男子飘飘也是抿了下唇。 这里是风城的国际中心商厦，此人能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那其中深意，不用多想。 茉莉轻斥一声，当先一拳打去。 但对面之人只是脸上带笑，毫无半点情绪波动。 下一刻，众人只觉眼前寒光一闪，瞬息刺目，再睁眼时，便看到血液飞溅，一只尚且握拳的白皙手掌掉在地上。 “啊！”茉莉脸色一瞬苍白，冷汗直冒。 她一手抓着手腕，脸色惊惧地看着对面。 一道身影，出现在对面那怪盗基德打扮的人身旁。 是个漂亮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把二尺长的短剑，还在滴血，刚才就是她从一侧直接齐腕断了茉莉的手。 电梯里，几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那两个黑衣安保，更是张着嘴，有些懵。 他们来自风城最好的负责明星安全的安保公司，但往日干的活都是拦拦粉丝揩揩油，这种钱很好恰还舒服，但何曾见过这种阵仗？ 上来就一刀断手。 而且他们多少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先前也听说这女保镖不是普通人，手上功夫很硬，刚才那一拳快准狠，但谁曾想，还是让人一刀剁了。 吓死人了都。 两人懵了，全然不知道此时该做什么。 嬴湛也有些愣，因为对面出现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才分开不久的易茹，有关部门的精英调查员！ 不过，他在书店，听对方跟周寸通电话的时候，就隐有怀疑。当时的那通电话，他觉得对面周寸的声音有些不自然，适时还说不上来。 现在，得到证实了，要么周寸也跳了，要么就是出了什么事儿。 飘飘脸色难看，伸手抓在茉莉的臂弯上，掌心里逸出浅绿色的荧光。 “还是个奶妈。”易茹笑了下。 这一声，也算是打破了场间的沉默。 “你们是什么人？”茉莉虚弱道。 易茹没理他，只是看向嬴湛，嫣然一笑，“做的不错。” 茉莉一愣。 一旁，纪雪瑶二话不说，直接朝嬴湛后颈一掌切去。 按她所想，此时对面两人身份未明，手段却极为狠辣，既然这小子是他们的人，倒不如先将他擒下，换取谈判余地。 但易茹只是这么看着，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还带着几分嘲讽。 嬴湛被一掌敲晕，然后踉跄着身子，一下倒在了纪雪瑶的怀里。 “...”纪雪瑶愣了愣。 如果不是带着口罩和墨镜，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