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印河回来了！
    中东那片土地，歷经战爭，连片废墟，满目苍夷；回到国內，大家一面吐槽各种不如意，一面努力地卷生活。
    工程项目进入收尾阶段，顾印河可以不去，但后期的验收，他必须申请匯报、组织专家前往。
    非常忙。
    会议室里，项目部的几个人开碰头会。
    行政部的马主任走入，他的装备让大家嚇一跳。脸上戴著一次性口罩，背著消毒桶，手里捏著喷雾手柄。
    马主任开赶：“你们先到行政部去领口罩和酒精，等我消毒完，再过来开会。”
    顾印河等人回来，消毒完成，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
    吴凤兰问马主任：“很严重吗？”
    “不要问这种问题，做好防护才是硬道理。戴口罩，勤洗手，多通风！”
    年轻的小冯拍胸脯：“就是普通的流感，我身体好，挺一挺就过去了。”
    顾印河：“戴上口罩，立即开会！”
    越来越多的人戴上口罩。风声鹤唳。是否取消澳洲之旅，卢宛寧等人发生爭议。
    此前，为交流方便，卢宛寧拉了个五人群，包括卢思思和国旅海外线的小贺。
    卢宛寧的孩子最小，网上有关疫情的传说纷乱。她提出推迟出游时间。
    顾印湖不同意。钱亮亮日夜期盼，她们母子俩只有这段时间空閒。
    卢思思也不同意，大学生出国游必须在院里备案。满世界找老师签字盖章，全班同学都知道她要去海外游学。
    戴静婷深感情况不妙，犹豫不决。黄阿姨因为她们的出游计划，提早回家过年。幼儿园放假，这些天她在家带孩子，兼远程办公。
    小贺態度急切，不停地发信息：【没事的，澳洲现在很安全，没有非典没有流感。】
    【我的另一家客人，昨天飞芭提雅。一点问题都没有。】
    2020年1月18日，国家卫健委高级別专家组组长钟南山到武汉。1月 20日晚，他明確提出，此次疫情存在人传人现象。这个消息拉响警报。
    五人群炸开，戴静婷：【取消行程！】
    卢宛寧：+1。
    顾印湖：+1。
    小贺：【姐姐，资料已经递上去了。/哭丧脸】
    1月21日，小贺发消息：【姐姐们，大家的签证都已通过，1月24日先飞北京。】
    没人回应。
    小贺：【你们只要上了飞机，就会没事。/开心脸】
    顾印河看到新闻，赶紧往超市跑，超市里人满为患。米麵油、生鲜，草纸、牙膏，就连辣条等零食，都被抢购一空。
    跑了好几趟，顾印河拎回数十个大袋子。
    顾明堂：“你买这么多，哪里用得完？”
    何翠兰：“没那么嚇人，非典也就一阵风。这次也长不了。”
    顾印河不回应，说：“你们把平时吃的药列个清单。这些天，呆在家里，不要出门。”
    之后，他拿著何翠兰开出的清单跑药店，买回他们一个月的用量。
    两位老人觉得儿子小题大做。
    22日，导游从北京打来电话：“武汉情况比较特殊，建议你们先到医院做个健康检查。”
    卢宛寧火冒三丈：“现在去医院，没病也传染得病。不去不去了！”
    顾印湖捨不得，签证已下，费用已经產生。她们取消行程，十几万块钱不会退。
    几个人商量来商量去。还是没有统一意见。
    23日早上醒来，戴静婷习惯性地摸手机。打开微信，一个重磅消息在各个群里传播：今日10时起，武汉封城！
    三人群里热闹。卢宛寧发语音：“出不克了，这下彻底死心，哈哈哈！”
    顾印湖：【亮亮的苦日子到来，我马上喊他起来写寒假作业。/齜牙笑脸】
    戴静婷：【安慰一下思思，最失望的是她。】
    卢宛寧：【ok】
    戴静婷翻了个身，却见星辰瞪著一双小圆眼睛。另一边的浩宇睡得正香。
    “醒了？再睡一会儿。”戴静婷伸手，给他们掖被子。
    “妈妈，有人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星辰说。
    戴静婷凝神，果然，声音越敲越大。
    “可能是舅舅过来送家家准备的年货。”戴静婷穿上睡衣，跑到玄关处开门。
    门外，站著的，竟然是顾印河。两只手，拎著几个大塑胶袋。
    戴静婷呆愣原地。
    “我给你们买了生活用品。放下就走。”
    戴静婷倒退，顾印河走进，把塑胶袋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小酒精瓶，对著塑胶袋的外围喷射。
    然后，把酒精瓶放在玄关柜子上：“关门之后，把我的脚印再喷一喷。”
    说完，往外撤退。戴静婷说：“还没过早吧？”
    顾印河定住，静静地看著她。
    “进来吧，我下麵条吃。”
    顾印河迟疑了一会儿，拿起酒精瓶，对著自己，从头到脚一顿扫射。
    戴静婷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男士拖鞋，顾印河再次里里外外喷射，才穿上。
    “家里开了暖气，把外套脱了吧。”
    顾印河听话地脱下羽绒服，里面只穿一件灰色羊绒衫。
    熟悉的气味直扑戴静婷的鼻孔，久违的感觉让她晕眩。
    顾印河朝里走，从主臥的门看进去。
    浩宇已经醒了，两个孩子在床上爬来爬去。
    星辰抬头，家里多了个陌生人。
    “妈妈，这位叔叔是谁？”星辰想起来了：“人贩子叔叔！”
    “什么人贩子叔叔？他是，”戴静婷顿了顿：“他是你们的爸爸。”
    轰地一下，热血冲顶，顾印河差点流下眼泪。他走到床边跪下，浩宇爬了过来，伸出两只小巴掌，啪啪击打他的脸，口里念念叨叨：“爸爸，爸爸。”
    星辰问顾印河：“妈妈说，你去国外盖房子了？”
    “对。现在，我回来了。”
    戴静婷说：“你陪他们玩会儿，我去做早点。”
    她到厨房里一看，才发现麵条没有了。原来有黄阿姨在，她可以脱身去採购。现在，两个这么小的孩子在家，不敢出门，家里的生活用品告罄。
    她到顾印河拿来的袋子里翻找，吃的喝的用的都有，还有几包卫生巾。
    两大两小碗肉丝鸡蛋面端上桌，四个人坐在桌边过早。
    戴静婷问：“封城要封多久？”
    “不清楚。现在只许进不许出，小区门口进出要测体温。马上过年，东西不够，我还得去採购，还要买些什么？”
    “奶粉，退热贴，小儿用蒙脱石散，我待会儿列个清单给你。”
    “好！”
    “你们还上班吗？”
    “刚才工作群里通知，每个部门派一个人值班，其余的，回家办公。”
    戴静婷点头：“这样好，我马上和周莲潘思怡商量，公司从今天开始放假。”
    顾印河问：“我能把电脑带来，在这里办公吗？”
    “来吧，我一个人带他们很吃力，两个傢伙有时候打架。星辰欺负浩宇。”
    星辰大叫：“我没有！”
    顾印河摸摸她的小脑袋，再问：“我能住这里吗？”
    戴静婷迟疑了一下，问：“你爸妈怎么办？”
    “盼盼上班后，偶尔会住家里。大哥大嫂也经常回，我和他们说，这段时间，都搬回去照顾爸妈。”
    “那行，你过来吧。两间空房，你住朝南的那一间。”
    封城之初，物价上涨、出现短暂抢购潮；新冠確诊人数增加、医疗物资短缺，大家恐慌焦虑。
    之后，全国驰援队伍不断到来，市民们看到了希望。
    这座城市並不是一座孤岛。
    大家情绪逐渐稳定，適应当前的生活。
    网络平台的功能得以拓展，学习与工作方式呈现多样化。
    顾印湖在线上开课，钱亮亮突然出境做鬼脸。这段视频爆火，引发百万点讚。
    卢宛寧宅在家中，一天上传一个製作甜品视频，抖音粉丝累积到2千万。
    除了过年几天，顾印河和戴静婷仍然按照上班作息时间起床和休息。
    两人分工合作，错开时间带孩子。
    顾明堂何翠兰突然多了一对孙子孙女，高兴得合不拢嘴。
    几乎每天晚上，要打一个视频电话。要不是封控，早就顛顛地跑来。
    周莲打来电话：“丁晓伟找我，希望我们能收购蜗牛。”
    戴静婷：“晚了。疫情之前，还可以考虑。现在，蜗牛彻底完蛋了。”
    对於广厦庐来说，戴静婷稳扎稳打，不盲目扩张。就算有海啸，也有实力航行一阵子，躲到安全的港湾。
    而蜗牛，却总在资金上走钢丝。这次疫情，恰似一把钝剑，斩断了脆弱的链条。
    周莲：“他知道你会拒绝，所以才找我。行，我快刀斩乱麻。”
    此种情况下，广厦庐要整合调整，更不能被蜗牛拉下水。
    戴静婷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两个孩子白天玩累了，早早睡下。
    戴静婷走入次臥，顾印河正站在窗边，眺望江城夜景。
    远远近近，无数栋高楼，无数个小窗格子灯火通明。
    空气里涌动著香，春天来了，潮湿温暖的味道，让人躁动不安。
    在家里憋了两个多月，想念东湖的绿道，磨山的梅园，放鹰台的樱……
    两人並肩而站，闻到对方熟悉的呼吸气息。
    突然，夜色中响起一声武汉方言的吼叫：“有冇得人啊，出来咵哈子天，憋死我了！”
    黑暗中，有人高声回应：“你要说么斯啊？我陪倒你咵！”
    戴静婷和顾印河相视一笑。
    所有听到的人忍俊不禁，笑过之后，眼涩心酸。
    有人唱起歌来。beyond的《海阔天空》。
    无数个声音匯入。无数个窗口，站立著无数个身影。
    4月8日，武汉解封。生活继续。
    房地產市场波澜不惊。2020年，武汉商品房均价由17349元每平，跌至 16470元每平，受疫情影响不大。一些优质楼盘销售依旧火热。
    顶级豪宅项目，武汉天地云廷单价5万+，当年完全去化。
    福星惠誉月亮湾壹號均价 30300元每平，开盘当天遭到哄抢。
    龙湖天璽均价34000元每平，半年时间几乎售罄。
    ……
    上班后，传来消息，丁晓伟以诈骗罪被批捕。蜗牛从此消失。
    一些收支倒掛的房屋託管公司，没有扛过疫情，消失或者是破產。
    潘思怡敲门进来：“戴总，有件事情请示一下，因为疫情，有些人失业，有的收入减少。我们的租客，能不能减免几个月租金？”
    “可以，先免半年。”
    “周总那边……”
    “你担心她不同意？没事，我来和她说！”
    没想到，周莲满口答应：“没问题！”
    “我还以为你这个財迷会不同意。”
    “你忘了，我们也曾经是租房客！”
    戴静婷走到窗边远眺。绿地中心主塔楼工装完工，披掛上深蓝色的玻璃幕墙。
    他像个伟岸的巨人，屹立在城中心，与长江相依，共沐金色阳光。（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