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大明: 第612章 接近真相
第612章 接近真相
“岂敢劳袁参政为小邦之事如此奔波操劳。还是请袁参政允许柳副使返回汉阳吧。”吴允谦既不敢给袁可立看信,就更不愿意让他在这时候跑到王京去了。不过,吴允谦也没有把袁可立的话当真,只觉得这是一句意含否定的玩笑话。
袁可立缓缓收起那骤起的笑意。“圣节使团的使命是去京里给皇上贺寿。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在中途掉头呢?”
“使团不掉头,”吴允谦解释说,“我们只准备让柳副使一人带上三五个随从返回汉阳,在下和李修撰以及其他使团成员则按照原定的行程继续前进。”
“呵。哪有这么干的?”袁可立摇头道,“我活了五十多年,还从没听说过朝天使团在行进途中,突然分出一人离团折返的事情。”
“但也有使团成员因病迁延,其他成员先走一步的旧例啊。”吴允谦硬着头皮继续斡旋,“而且行程预计两月,皇上的万寿圣节更是在百日之后,只要柳副使快去快回,或者再请汉阳那边补派一名副使,就绝不会误了三使朝天贺寿的礼数!”
袁可立的耐心将尽,不想跟吴允谦掰扯了。他直接问道:“吴藩使,你们为什么就非得让柳副使回去?”
吴允谦从袁可立语调中听出了不耐烦情绪,于是进一步放低姿态。“在下刚才说了啊。兹事体大,只靠一封信函是说不清.”
“吴藩使!”袁可立震声打断吴允谦的废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就告诉我,这个人去汉阳送信的人,为什么就非得是柳副使!其他人去行不行?我们这边派人去行不行?”
“这”吴允谦实在扛不住了,只能一脸难色地望向柳应元。“也不是不行。”
“那不就成了,”袁可立面色稍缓。“诸位回去写信吧。我和高参政签过字,就派人去王京。分量的事情吴藩使不用担心,我保证去王京的人有足够的分量。”
“是。”吴允谦低下头,叹气似的说道:“我们这就回去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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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允谦三人在几名驿卒的陪随下,垂头丧气回到了下榻的驿馆。
就算不仔细观察,吴允谦也能注意到,驿馆附近的人明显变多了。而且那几个陪着他们过来的驿卒在把他们送到地方之后,也停留在了之前站立的位置。如此做派,就差直接把封条贴在门上了。
“唉!”书房门关,吴允谦哀叹落座。“二位说说吧,这封信要怎么写啊?”
“写什么信啊。现在就不能让袁参政派人去汉阳!”柳应元摔坐到原来位置上,整个人都颓了不少。“要出大事的!”
“我知道。但是袁参政的话都说到那种地步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吴允谦手肘抵桌,手背撑头。“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袁参政就是不信任我们!”
“可这是为什么呢?”李庆全也是一脸丧气,“他怀疑我们通敌吗?”
“比这还糟。”柳应元虽是在对李庆全说话,但他的眼睛却看着窗外的晚霞。“‘有佶、构之君,方有桧、伦之臣’。我觉得,袁参政很可能早开始怀疑王上乃至整个朝鲜了。”
“就因为那封告密信?那可是鞑子写的!”李庆全愤愤不平。
“如果只有那封信大概还不至于。”鎏金般的晚霞覆盖了柳应元的大半张脸,也掩蔽了他复杂的眼神。
“还因为什么?乔游击?”李庆全想起了那一阵炮击之后,柳应元对他说过的话。“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柳应元并不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天朝为什么突然派袁参政来镇江设道?”
“奴贼攻沈不成,改图朝鲜,我朝中人能预料得到,天朝的有识之士肯定也能预料到啊。”李庆全说道。
“不对!”柳应元摇头。“太快了。”
“什么太快了?”李庆全接着。
“你还记得今天上午的茶会上,袁参政说他是什么时候出京的吗?”柳应元又反问。
“啊?”李庆全还是没能理解到柳应元的意思,但也就这个问题开始思考了起来。
“‘三月末出京,不久前才刚到镇江’。”吴允谦直接就回想起了袁可立的原话。
“这有什么不对的吗?”李庆全不但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还特别回忆起了吴允谦递书时的恭敬姿态,以及那个将他惊的发愣的跪拜。
“奴贼是什么时候从沈阳城下撤兵的?”柳应元继续反问的同时自己也在不断地思考着。
“大概也是三月末?”李庆全不太确定。“这时间对得上啊。”
“对得上才奇怪!”柳应元判断说:“布政参政可是三品官!据我所知,这种级别的官员任免至少得拉扯一个月才会有结果。这还是新设的兵备道!”
“天地更易了嘛。”李庆全说道:“中外不都传说,原来的太子,如今的皇上是一位极勤政的贤明君主吗?”
“这不单是勤政与否的问题。萨尔浒战败之后,纵使是先皇帝也振作了起来,至少对辽东事务的批答,很少再如此前那般迁延。但往来章奏再是快,也没有刚出战果,就新设兵备参政的事情。”柳应元的瞳孔开始颤抖了起来。“所以我觉得,这个事情或许已经酝酿很久了,并不是奴贼从沈阳城下撤兵之后才临时起意的。”
“柳副使的意思是,袁参政的到来并非始于辽东方面的塘报或者谏言。而是早就有的计划?”吴允谦插话发问。
“我不敢完全确定,只能说很有可能。”柳应元说着不确定,但行动上还是在点头。
“只凭时间就做此推论,未免太武断了些。”吴允谦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不止时间,还有高参政。”柳应元当即接言,“吴大使不觉得袁、高二位参政同时出现镇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吗?”
“高参政”吴允谦确实觉得高邦佐在袁可立的面前太像一个下属了。
柳应元简单解释说:“奴贼撤兵之后,高参政立刻就来镇江驻防,这必是出于熊经略的授意。而如果是熊经略谏言设道,他老应该会同时建议皇上让高参政改为专任。”
吴允谦拧着眉头,微微颔首问道:“有没有可能就是熊经略题请增设镇江道,并请求让高参政改任,但奏疏发到京师之后,却被某位大人谏言改变了呢?”
“有可能!但这又回到了我刚才说的时间问题上。”柳应元说道,“设道选官绝不是一个能仓促决定的事情,如果是辽东谏言,有司异议,那就更不可能只短短几天就有结果。所以我认为,京师那边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推着这个事情往前走。”
“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和袁参政那个的‘佶、构;桧、伦’之论又有什么关系?”李庆全隐隐有些明白了,但仍旧不甚通透。
“单就这么一个事情还不好说。但联系到另外两件事情,二位应该能够发现此事的蹊跷、恐怖之处。”柳应元幽幽地说道。
“什么事?”李庆全立刻追问。
“乔游击的死和徐礼书的超擢。”柳应元望向李庆全,骤移的视线仿佛将夕阳的血红拖拽到了柳应元的脸上。
徐光启被超擢为礼部尚书的消息是陈慰使和进香使带回朝鲜的。
所谓陈慰使和进香使,也就是专为悼念逝世先帝而特派的使节。这些人在万历四十八年八月十八日离开王京,十月份便抵达了京师。进香之后,使团在京师滞留了三个月,最终在泰昌元年正月下旬离开京师。他们带了许多最新的消息回来,其中最让朝鲜王廷震动的,就是“诬诋朝鲜最甚”的詹事府赞善徐光启,被掌权的新皇帝一下子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而资历更老但和徐光启政见不合的侍郎孙如游,则在一系列的事件之后被皇帝一撸到底,直接踩到了南京去。
与此同时,使团还带回来了一个一开始不怎么为人注意的人事变动消息,那就是久负盛名但赋闲二十余年的原任山西道监察御史袁可立,补了通政司左通政的缺。当时任谁也没想到,这个人会在短短的几个月后就被皇帝下放到镇江来。
“您的意思是,这个事情是徐礼书在背后推动?”李庆全深深地惊了。
柳应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我觉得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天地更易之前,还是太子的皇上就注意到了徐礼书以及那封《辽左阽危已甚疏》,甚至有可能和徐礼书有过直接的交流,不然超擢不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坚决。”
吴允谦和李庆全都点了点头。
柳应元继续说:“徐礼书上位之后,应该很快就重提了他那个监护朝鲜的议案,并得到了皇上的支持。对乔游击有救命之恩的袁参政,应该也是早就定好的人选。但当时,皇上的主要精力还在维护熊经略并打压嚣然沸腾的朝议上,所以监护之议也就暂时被搁置了。”柳应元的论断已经非常接近事实了,但有一个刚被正旦使带出京师的消息是柳应元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徐光启和袁可立颇有旧谊。
“有可能不是搁置,”吴允谦又长长地叹出了一口饱含着疲惫与无奈的气。“袁参政最近才来,可能只是因为还没到那个阶段。”
“此话怎讲?”柳应元立刻追问。
吴允谦仍旧用手背撑着脑袋。“如果真像柳副使说的那样,皇上早就关注到了那封奏疏,并接受了徐礼书的谏言,决定派专员兵备镇江,监护朝鲜,那么不会等到最近才开始行动。在皇上的决心面前,所谓嚣然沸腾的朝议根本不是阻碍。监护朝鲜的方略可能早就开始执行了,那两道最近才包砖城围和鸭绿江边新设的炮台应该才是开端。袁参政如今才来,大概也是到了袁参政该来的时候了。”
“哦!”李庆全的脸上顿生恍然之色,“怪不得那些城砖看起来那么新,原来是最近才贴的!”
“吴大使高见。”柳应元知道,吴允谦已经完全赞同了自己的推论。但他根本笑不出来。
“还是柳副使想得深。你要是不提这茬,我也想不到那里去。”吴允谦摇摇头,眼含期待地望向柳应元,“柳副使有破局之道吗?”
“没有。”柳应元苦笑道,“为今之计,唯有抄灭姜、金两家,并用姜弘立和金景瑞的脑袋来平息袁参政的怒火和皇上的猜疑。可是袁参政非但不让我们折回汉阳,还借题发挥说要派人去汉阳递书”
柳应元突然灵感一闪,又想到了一个细节:“陆千户,那个陆千户!”柳应元高呼起来:“之后袁参政肯定会派那个陆千户去汉阳递书。那个陆千户到了汉阳之后一定会去义禁府调查姜弘立和金景瑞!”
“怪不得他当时突然插进来问义禁府的地址!”吴允谦悚然大悟。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千户不但能在议事时列席,还能坐在毛游击的前面。
得亏黄驿丞没有将陆文昭的锦衣卫钦差身份告诉他们,否则就这个灵光一闪,也能把吴允谦和柳应元闪昏死到地上躺着。
“绝不能让他去汉阳!”柳应元骇然道,“事情要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那我们就什么都瞒不住了!”
“要不告诉袁参政,就说我们不回去了。”李庆全建议道。
“覆水难收!”吴允谦当即摇头否决,“现在说反悔,只会让袁参政更加怀疑我们。而且袁参政想发挥也不一定非要借我们这个题,他老既然在身边带了这么个人,就是被备着要派去汉阳的。”
“那我们就搞定这个人!”李庆全又建议。
“怎么搞定?”吴允谦愁眉苦脸,他眉间的皱纹深得简直能把蚊子挤死。
“给钱,给到他满意为止!”李庆全说道。“只要把他喂饱了,袁参政也就‘瞎’了!”
吴允谦迟疑了好一会儿,但最后也只能点头道:“嗯。把信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