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她说话，才知道她原来是个女人。

    她一头灰白相间的短发，搭配灰扑扑的老式中山装，还有一双军绿色的解放鞋，仔细去看她的脸，除了黑黝黝就是密密麻麻的雀斑，眯眯小眼，总让人觉得她没睡醒。

    萧咪咪总觉得自己是长海市底层民工，直到见了这两个老师，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活在上个世纪的人。

    “您好。”

    萧咪咪笑了笑，淡淡问：“请问，哪位是校长？”

    她猜，找校长应该错不了。

    那女老师憨然一笑：“我就是！”

    攀谈几句，才知道整个中学只有几十个学生，一共就两个老师，女校长姓吴，和那个王姓男老师兼任高中所有的课程。

    听闻萧咪咪是来打听当年全校最优秀的学生，吴校长十分兴奋。

    “那可是我们全校的荣耀！化学成绩一等一，还没毕业就被国外的一所很厉害的大学录取了。”

    她笑起来，眼睛更加眯得厉害，萧咪咪一度担心，她能不能看见自己。

    “现在应该还在留学呢！”

    萧咪咪听汪斌说过一样的话，她想知道的是，自己和他们说的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联系。

    她问：“她叫什么名字？”

    这让吴老师犯了难：“那时候学生有好几百个，我才刚到学校没几天她就走了，给她上过课的老师也都走了，叫什么名字，我还真想不起来。”

    北仓中学落败就是这几年的事，萧咪咪查资料的时候就知道了。

    这个地方交通不便土地贫瘠，得不到发展，这几年很多人举家搬迁，就算没搬走的，砸锅卖铁也要让自己的小孩出去读书，不愿继续在这个破败的高中。

    现在留下的，大多数是家里吃饭都成问题的。

    这样的环境里，能考上大学，那才有鬼。

    对吴校长说记不得当年那学生的名字的说辞，萧咪咪心里不大相信，汪斌说，当年那学生自己谋了出国留学的路子，那可是北仓高中立校以来最轰动的事，就算吴校长当时才进学校，也一定听说过。

    骆长程也觉得不可置信，他冷声道：“你真的记不得？”

    他没有萧咪咪好脾气，直接将质疑摆在脸上，加上他看起来就是个不好相与的，吴校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神情也变了。

    她被吓住了。

    这样的反应让萧咪咪为之振奋，她一定知道点什么，只是不想说。

    她看了一眼骆长程，用眼神示意他，让她来问。

    骆长程只好依了萧咪咪，转身走出去。

    果然，见他走了，吴校长又放松起来，她将萧咪咪往里拉了拉，压低声音对她说：“那个是你男朋友吗？好凶啊！”

    萧咪咪尴尬笑了笑：“他人很好的，不用担心。”

    吴校长点点头这才重新开口。

    “不是我不想说，是我真的记不住啊！”她说话间摸起桌上的药瓶递给萧咪咪看：“喏！”

    这是健忘症要常吃的药，不然连头一天发生的事情都有可能忘记……萧咪咪心里沉了沉，眼神忽然落在批改试卷的王老师。

    王老师发现她看他，伸手去挪堆成山的试卷，又将旁边的书本摞上去，直到彻底挡住萧咪咪的目光。

    吴校长也发现她在看他，又拉着萧咪咪往外面站了站。

    她十分不好意思：“他怕陌生人，而且……”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摇了摇手，意思是他的脑子不好使。

    萧咪咪彻底绝望了。

    看着她满脸挫败的表情，骆长程不问也知道，一定是结果不如人意。

    “总有办法，慢慢来。”

    骆长程一边安慰她一边开车，回程仿佛比来时更快，萧咪咪走了一会儿神，车已经上了高速。

    萧咪咪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说不上来。

    她叹了口气说：“好不容易得到这个线索，还来了两回，却一点收获也没有。”

    她心里很郁闷。

    “不见得没收获。”

    乍一听骆长程这么说，萧咪咪扭头看他，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骆长程回头看了看她：“至少知道有人在故意掩盖真相。”

    萧咪咪这才明白，之前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她第一次要去北仓中学，被人中途拦截，甚至要杀她灭口，就算她去了目的地，也只见到两个有沟通障碍的老师，不但如此，他们想看的学校档案更是连一张纸片也没有。

    她想去查的事情，就像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她就是那个拼命去掰开手指，想要一窥究竟的人。

    萧咪咪灵机一动：“我们可以去找汪斌！”

    那个给她带来线索的人。

    骆长程摇头，第一次听萧咪咪说起汪斌，他就派人去查了。

    汪斌当天从聚会上离开后，马上举家外迁，最后的结果是进了国际航班楼，至于具体达成了哪个班机，去了哪个国家，他去查时，已经查无此人。

    那时他就肯定，汪斌这条线索已经彻底断了。

    萧咪咪颓废的半靠在车椅背上，完全提不起精神。

    骆长程又说：“你记得是谁打断了你和汪斌的谈话吗？”

    她皱着眉头，忽然坐直了身子，她道：“宋娉婷！”

    她记得，第一次和宋娉婷见面，她差点撞到她，在大街上不惜自降身价来和她计较，就是为了知道她的名字。

    虽然之后她好像确认自己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但当时，她的确认错了人！

    萧咪咪拉住骆长程的手臂：“一定和她有关系！”

    骆长程眉心一颤，就听到萧咪咪说：“宋娉婷喜欢你，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好不好？”

    此时正好到了骆家的院子，骆长程脚下猛地踩了一脚，因为惯性萧咪咪往前撞去，整个人都贴在挡风玻璃上。

    她大叫：“停车不会说一声吗！？”

    骆长程看了她一眼，冷哼道：“坐车不会系好安全带吗？”

    去的时候她没系安全带，这都回来了，他才说！

    萧咪咪气哼哼的跟上他的脚步，去拖他的手：“宋娉婷是唯一的线索了，帮帮我嘛！”

    “……”

    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骆长程顿住脚步，浑身冒着可怕的寒气：“不帮。”